《豪门蜜爱:权少宠妻入骨》 001:那一夜,并不美好 身体像撕裂一样的痛。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章雪琪的颈间。她痛得每一个毛孔都在扩散,冷汗顺着脸颊淌下来。 当他凶狠地进攻她最后的防守时,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盼了那么久,终于…… 男人的动作越发凶狠了,带着一股怨气似的,恨不得要将她整个人揉碎了。 她双手揪紧床单,迎着他,身体像要碎了一般,却还是咬紧牙冠,一声不吭地配合他的动作。 就像饿了很久的野兽,男人非常的凶狠,丝毫不顾虑这其实是她的感受。 终于,他一声低吼,结束了。 男人趴在她的身上,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章雪琪睁开眸子,深情的凝视着他俊挺的侧颜,刚要开口,男人已经起身,抽出纸巾,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泥泞。 看到纸巾上的红色血迹,他好看的眉头厌恶的皱了皱,扔掉纸巾,连看都不看床上的女人一眼,迈动修长的双腿,转身走进了浴室。 章雪琪刻意忽略掉他眼里的厌恶,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她全身酸痛,腰身快要断了一般,某处更是火辣辣的痛。 她苦涩地牵了牵唇角,想不到,就算是在床上,北冥夜对她也是这么冷漠,连一丝温情都吝啬。 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她能想象得到,一门之隔的男人,这会正迫不急待的洗去她留在自己身上的味道,她心头泛起酸楚。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小心翼翼的。 章雪琪忙抓过他的白衬衫穿在身上,长度刚好盖过她挺翘的臀部,露出一双细长美腿。她一头黑发随意的散落在胸前,黑白两色,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充满了诱惑。 看到门口站立的人,章雪琪习惯性地恢复了强势,她勾魂的凤眸眯了起来,双手环胸,懒洋洋的倚在门口,"找夜?他在洗澡。" 杜欣怡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你们……不,不会……不会的……" "呵呵,"章雪琪笑了,饱满的胸脯,诱人的颤了几下,挑眉反问,"为什么不会?" "不!不!"杜欣怡显然受到了刺激,双手捂住耳朵,"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杜欣怡,你给我听好了,我跟夜上床了!就在刚才,我们上床了!" 杜欣怡崩溃的大叫,"不,不要再说了!夜答应过我,不会跟你发生关系的……" "这样的保证,你也信?"章雪琪上前一步,凑到杜欣怡耳边,"他说,我在床上的表现,比你好一百倍。" "章雪琪,你这个贱人!!" "哈哈……"章雪琪开心的大笑,她真想让北冥夜看一看杜欣怡现在的样子,恶毒怨恨的表情,像个泼妇,哪还有平时的温婉,比起她章雪琪在他眼里,也高尚纯美不到哪里去! "我是贱人,却有当贱人的价值!"章雪琪倏尔收起笑,逼近杜欣怡,美艳的五官,微微扭曲起来,"我为了这个男人,毁了我的生活,奉献出了我的一切!我爸爸被迫要接受调查,弟弟又进了监狱!你呢,你又为他做过什么?你不过就是我们家保姆的女儿,你吃我的用我的,就连学费都是我爸爸给你出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男人?你——" 不等她说完,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接着,身子被人猛地扳过来,一记火辣的耳光,狠狠掌掴在她脸上。 "夜……"杜欣怡委屈地扑进了北冥夜怀里,控诉的声音虚弱的让人心疼,"夜,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跟她……" 002:给她提鞋都不配 北冥夜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但更多的是对章雪琪的怨和恨。就算跟她上了床,他也将这笔帐,通通归结于她下贱的勾引! 他单手搂着杜欣怡,阴冷的目光直视章雪琪,"现在我就告诉你,欣怡算什么!她是我心爱的女人,而你,就算是给她提鞋子都不配!" 杜欣怡惊喜交加,听到他这样说,刚才受的委曲全都不算什么了。 "至于刚才的事,你也别会错了意。你帮了我不少的忙,算回礼,我也该满足你一次。"他绝情的话,就像鞭子,狠狠地抽打在章雪琪的心头。 章雪琪呆呆地看着他,脸色惨白。她很清楚自己输了,输得十分彻底,连扳回的余地都没有。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机械地接起,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话,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会的,我爸爸不会自杀,这怎么可能?!" 她胡乱穿上衣服,焦急得连鞋子都忘了穿,赤着脚跑了出去。 "砰" 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将章雪琪狠狠地撞飞,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就像旧电影,一幕幕划过。 她人生中,最悲哀的事,就是爱上了这个叫北冥夜的男人。 她哄着爸爸用政府资金,支持北冥夜的公司。 在北冥夜资金周转困难时,她又顶着市长千金的头衔,私下收取了房地产开发商的贿赂…… 结果,爸爸被双规,继母卷走了家里的存款,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了替她出气,被判故意伤人罪,入狱三年。而她,却执迷不悟的妄想用身体来换取北冥夜的垂怜—— 她永远也忘不掉,在他进入她时,他眼神里的那一抹厌恶。他看她,就像看到老鼠屎。 "砰" 她重重摔在马路中央,血慢慢从身下蔓延开来,身子时而抽搐几下,接着,便一动不动。 "有人出车祸了,快打120!" 四周开始有人围了过来,"看样子是不行了……哎,多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啊!" "就是,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 章雪琪茫然的瞪大了眼睛,躺在血泊中,竟感觉不到痛,反而,有种解脱。 为一个男人害了自己一家,死了倒也好。 意识开始涣散,眼皮变得沉重……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脑海中显现的,竟不是让她既爱又恨的北冥夜。而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孤傲身影,他死死地盯着她,"别跟我说对不起!只要你不爱我,就永远也没资格得到我的原谅!" 萧弃之……她这辈子伤得最深最重的男人!哪怕因为她失去了双腿,也不舍得责备她一句的男人! 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如果有来生,她情愿成为他的双腿,弥补她今生犯下的一切过错。如果有来世,她情愿自己从未爱过北冥夜…… "轰" 空中一道闪电劈过,很快就下起了大雨,围观的人群乌泱散开,只剩下躺在路中央的纤细女子。 鲜血混着雨水,向四处蜿蜒蔓延。 "姐?姐?" 耳边嗡嗡的声音,像要在她的头里炸开来一样,害得她头痛欲裂,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抬不起眼皮。 她……不是死了吗? 干净整洁的病房内,一个帅气的大男孩守在床边,盯着床上的人,担心的问,"妈,姐都昏睡半天了,怎么还没醒啊?会不会是摔到脑子了啊?哎呀,要是变傻了可怎么办?" 沙发上,坐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懒懒的回道:"医生不是都说过没事了,你大呼小叫的干嘛?" "那姐怎么还不醒?" 妇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章盛辉皱了皱眉毛,真的怕姐姐就这样睡出个后遗症什么的。 003:重生 "姐,快醒醒!姐……"章盛辉伸手推动床上的人。 章夫人赶紧制止,"小祖宗,你可别晃了,要是把这丫头晃出个好歹来,你爸爸可饶不了你!" 章盛辉不听,仍是一个劲的摇,"姐,你快睁眼看看你帅气的弟弟啊!" "我让你别晃!"章夫人刚要阻拦儿子,看到床上的人竟真的睁开眼睛,立即变成一副慈爱的笑脸,"哎呀,雪琪啊,你可算是醒了,担心死妈妈了。" 章盛辉则高兴的一把抱住章雪琪,"太好了,哈哈,我就知道这招管用!" "咳咳……"章雪琪被他勒得太紧,胸口闷得直咳。 章夫人忙扯开儿子,"臭小子,快放开你姐姐!" "嘿嘿,人家高兴嘛!" 章夫人倒了杯水,亲切的递过去,"雪琪啊,先喝点水。" 章雪琪摇摇头,嗅着空气里福尔马林的味道,感受着针管里的液体流入身体时的冰冷触感,再看向站在旁边的继母和弟弟……这一切,真实的令她想哭。 大脑慢慢地运转,她突然想起来,在两年前,她因为失足滚下楼梯,曾经进过一次医院,同样是章盛辉这个冒失的家伙将她摇醒了,当时,她还把他臭骂了一顿。 这些就像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可如今又情景再现,那她是……复活?重生?还是又一个梦? "姐,你不会是真的摔傻了吧?"章盛辉看她呆呆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章雪琪垂下头,激动得双肩不住地颤抖。 是真的!是真的!她没有死,她复活了,而且是回到了两年前——弟弟没有入狱,爸爸没有自杀,她也没有遇到北冥夜的两年前!! "完了!妈,快去叫医生啊!姐真的摔傻了!" "呃,哦,哦……"章夫人也吓坏了,忙跑出去找医生。 章雪琪可是章家的小公主,是公公婆婆还有老公的心头肉,她要是有点闪失,自己可担当不起啊! 章盛辉一把抓住章雪琪的双肩,激动地说,"姐,你要振作啊!你可不能傻啊!" 倏地,他被章雪琪一把抱住。 章盛辉愣住了,"姐……" 现在,他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定,姐姐真的傻了!因为姐姐从小就讨厌他,连个笑脸都不曾给过他,更别提是这样子拥抱他了。 章雪琪将激动喜悦的泪水,一股脑的抹到了弟弟的名牌t恤上,真好,她又可以听到弟弟的大呼小叫了。 她永远也忘不掉,当弟弟戴上冰冷的手铐被押上警车时,她一路追着,哭着,他却抓着车窗上的铁栏,微笑着对她大喊,"姐,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谁都不行!" 那时的弟弟,傻得让她心疼。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小辉。" "啊!"章盛辉觉得自己要傻掉了,姐姐居然叫了他的小名!! 章雪琪握紧他的手,认真的说,"小辉,以后换我来保护你,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谁都不行。" 章盛辉傻傻的看着她,突然,他别开脸,掩饰性的用手背胡乱抹抹眼角,"姐,你真是撞坏脑子了……" 章雪琪只是微笑,这么单纯可爱的弟弟,为什么她以前要那样讨厌他呢?就因为,他身体里有一半的血与她不同? 想想以前的自己,真是幼稚愚昧到了极点。 章夫人带着医生进来后,立即做起了各项检查。章雪琪很配合,这是老天爷给她的第二次生命,她一定要珍惜。 检查结果没有任何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章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姐姐经过这次意外,竟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章盛辉兴奋得不行了,一上午都腻在她身边。 章雪琪咬着继母削的苹果,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伺候。 经历过前世那样惨痛的教训,反倒让她想明白很多事。百忍成钢,要先输得起,才能赢得起别人。我笑脸对你,你又怎会知我心有杀意?人生就是场豪赌,每个人都是演技派的赌徒。 她赌的,正是前世的债。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章盛辉过去拉开门,"欣怡姐,你来了。" 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材纤细,面容精致,穿着朴素,一条白色长裙,还是章雪琪送给她的。她放轻脚步进来,虽然没有雪琪容貌惊艳,也算清灵秀气,惹人怜爱。 杜欣怡温柔一笑,声音温婉,"妈妈让我带些汤过来。" 章雪琪没吭声,只是用一双勾魂的眸玩味的锁住她。 她想起了她骂自己"贱人"时的样子。 004:该死的小狐狸精 "欣怡在这儿我就放心了。"章夫人看了看手表说,"雪琪啊,妇协那边还有个会要开,妈要过去了,晚些时间再来看你。" 章雪琪没吭声,章夫人早就习惯了继女的冷漠,也没当回事,拧着像哈巴狗一样围在章雪琪身边的儿子,"下午去学校上课!" 章盛辉才上大一,就在本市就读,一有空就偷溜回家。 "我想陪姐……" "我告诉你爸爸了?" 章盛辉顿时怂了,乖乖跟着母亲离开。 "雪琪,你好些了吗?"杜欣怡就像平时那样,亲昵的坐到章雪琪身边。 章雪琪朋友不多,只有大学时同寝室的一个朋友,自从遇到北冥夜以后,她的世界更是只剩下这个男人,而住在章家的杜欣怡,顺理成章的就成了她的恋爱顾问,积极的帮她出谋划策。 让她收取地产商那几百万的贿赂,再转送给北冥夜讨他欢心,正是杜欣怡给她出的主意! "雪琪,你怎么了?"见她不说话,杜欣怡伸手想要去探下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章雪琪不着痕迹的坐起了身子,避开了她的手。 杜欣怡也没多想,起身倒了碗汤递过去,"雪琪,喝点汤吧。" "不用了,我还不想吃东西。" 雪琪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窗前,推开窗户,闭上眼睛呼吸着新鲜空气,很享受的样子。 杜欣怡在她身后,望着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雪琪啊,后天我有个同学聚会,你要不要一块去呢?" 章雪琪心头一颤,她跟北冥夜,正是在杜欣怡的同学聚会上认识的,现在看来,那不过就是一场经心设计的邂逅。 "雪琪?" "后天我要去见朋友。"章雪琪转过头,不紧不慢的说。 杜欣怡一笑,"没关系的,你见过朋友再去也是一样啊,我可以等你的。" 雪琪在心里冷笑,杜欣怡如此不留余力的把心爱的男人推向别人,是对她自己太笃定,还是对他太无私? 人不死一次,还真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错过又不知悔改,那就是犯贱。既然老天给她机会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改写自己的人生,绝不会再让这两个人牵着她的鼻子走! "不用了,我会很晚回来。"章雪琪淡淡的拒绝,伸了个懒腰,不再给她劝说的机会,"好像又困了呢。" 杜欣怡先是怔了下,接着对她温柔一笑,"那你先休息,我回去好了。哦对了,记得把汤都喝掉哦。" 看着杜欣怡离开,雪琪的唇角一点点上扬,勾起一道莫测难猜的弧度…… 晚上,章怀卿匆匆赶去了医院。 "爸!"章雪琪跳起来扑到了他的怀里,眼眶瞬间湿润了,"爸爸,对不起……" 章怀卿疼爱的摸着女儿的脑袋,笑着数落,"都这么大了,还对着爸爸撒娇,也不怕别人笑话。" 章夫人在身后,妒忌的剜了一眼。她老公那张严肃的脸,也只有在看见章雪琪时,才肯露出笑容!她就像是这家里的摆设一样,除了要看公婆的脸色,看老公的脸色,还要看章雪琪的脸色! 她压下心里的不满,走上前笑着说:"雪琪啊,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接你回家。" 章雪琪头都没抬一下,仍赖在父亲的怀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爸,我现在就想回家。" "好,现在就带我的宝贝女儿回去。"章怀卿笑笑,轻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头,对妻子说道,"青梅,你去替雪琪整理一下,我跟雪琪在车上等你。" "……呵呵,好。"元青梅笑了几声,心里早就把章雪琪骂了几百遍。 等元青梅拎着大包小包下楼的时候,车子早就开走了。她忙打老公电话,章怀卿在电话那头说,雪琪头痛,想快点回家休息,让她自己打车回去。 元青梅气得摔了电话,恨恨的咒着,"那个该死的小狐狸精!" 005:同个屋檐下 章雪琪的家是在市政家属大院里,一个旧小区,环境不错,大部分邻居都是看着雪琪长大的。 当车子开进小区时,雪琪就趴在车窗前,望着外面熟悉的一切。以前,她视这儿为老古董,但现在,闻到空气里的槐花香,看到院子里正在散步的那些老人家,她竟有种久违了的亲切感。 章怀卿和女儿下车,马上就有人靠过来,"雪琪怎么样了?" "听说这小丫头去医院了,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着,不等章怀卿说话,章雪琪就笑眯眯的说:"我没事了,医生说我壮得像头牛呢!" 她古灵精怪的样子把大伙逗笑了,章怀卿看着女儿,是既疑惑又欣慰。 雪琪很少会像现在这样跟这些老邻居们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章怀卿将她从医院里接出来后,就觉得她有些不同,更乖巧,更懂事了。他想,也许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吧。 在家里呆了两天,章雪琪从来都没有过那样惬意舒适的感觉。 早上,章雪琪起来吃早饭的时候,一家人早就坐在了餐厅里,杜欣怡也在那。她穿着一件海蓝色的连衣裙,将她的皮肤趁得娇艳动人,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柔顺的垂在肩上。 杜欣怡的妈妈杜阿姨是个老实善良的农村妇女,在章家快二十年了,章怀卿也没拿她们母女当过外人。 尤其是杜欣怡,个性好学习又好,章怀卿很喜欢她,上大学的费用都是他给出的。章雪琪有的,她也一样不少。 见雪琪来了,杜欣怡帮她端来牛奶,"雪琪啊,我待会就要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你要不要一起?" 章雪琪望向她,她的表情何其真诚,何其友善。 章怀卿一听,放下报纸,"雪琪啊,跟欣怡出去一起玩吧。" "不了,我今天要去见同学。"雪琪坐下,随便吃了个煎蛋,桌上那杯牛奶却也没动。 "同学?"章怀卿挑挑眉,女儿多跟朋友来往也好,"去吧,晚上早点回来就行。" 章雪琪对着父亲乖巧的笑笑,"嗯。" 旁边,杜欣怡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又低下头,安静的吃着早餐。 接到章雪琪的电话时,商咏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两人约在市中心的咖啡厅见,一见面,章雪琪就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好久不见。" 商咏熙秀美的脸上,露出笑容,"才几天而已。" 她们俩已经是多年的好朋友了,雪琪的堂哥章云亭还喜欢着咏熙,不过雪琪知道咏熙是不会接受章云亭的,因为她执着于另外一个男人。 商咏熙喝着咖啡,也不问雪琪为什么突然叫她出来,更多的时候,都是安静的听着雪琪在说话。 "咏熙,我们去逛街吧!"章雪琪想要弥补这两年丢失的光阴,跟她曾经失去的亲人朋友一起! "好啊。" "呵呵,走吧!"章雪琪兴致勃勃的拉着她出了咖啡厅。 就这样,两人逛了整整一天。晚上,请咏熙吃过饭,雪琪又提议去k歌。 咏熙双臂环起,一对眸子凝视住她,"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同一个寝室三四年,章雪琪什么性子,她很清楚,她绝不是会无缘无故请自己吃饭的人。 章雪琪歪着头,眯起勾魂的凤眸,"没什么,就是想好好放松一下。" 咏熙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起身,"那还等什么?" 雪琪扑哧一声笑出来,咏熙这种性格,还真是对她的胃口。 两人才刚到ktv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叫道:"雪琪?" 章雪琪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杜欣怡,她的神情明显一滞。 杜欣怡在这里,是不是北冥夜也…… 006:我只想要你 章雪琪不再多想,低下头,拉着咏熙就要走进ktv,杜欣怡赶紧跑过来,惊喜的说,"雪琪,真是巧呢,想不到你也在这里!早知道,就应该跟我们一块出来玩嘛!" 章雪琪竭力控制着一颗狂乱的心,抓住咏熙胳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不用了。" 咏熙瞅瞅她,又看了看杜欣怡,猜不出两人的关系。 "呵呵,都碰到了,就一起嘛!"杜欣怡亲热的拉住她的手,又礼貌的朝咏熙笑笑,"再说了,不就是你跟朋友两个人吗?还是人多热闹啊~" 章雪琪厌恶蹙了下眉,想抽出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欣怡,是你的朋友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章雪琪的心脏猛地一缩,是北冥夜,无论她怎么避,还是遇见了。 杜欣怡挽住章雪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噙着笑意,"夜,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来的好姐妹雪琪啦!" 章雪琪僵硬的转过头,抬起眸子,顷刻间对上身后男子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眼前的北冥夜,正是记忆中初见时的模样。上身是贴合身材曲线的黑色鳄鱼皮上衣,牛仔裤,搭配深棕短靴,年轻时尚,又不显张扬。一八五的身材,在同伴之中高挑显眼。 他的五官堪称完美,无一不是按比例来的,鼻梁挺直,鼻翼饱满。 这样的他,拥有一切令人艳羡的外在条件。曾经,章雪琪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再次见到他,恍如隔世。 北冥夜也注视着眼前这个艳光四射的女孩,不可否认,她长得很美。标准的美人脸,皮肤水嫩嫩的,白里透着诱人的粉。一双凤眸更是迷人,不经意的一瞥,能勾得人心痒能耐。 "你好,我是北冥夜。"他朝雪琪微微颌首,很有风度的自我介绍。 两人目光交汇,不过就是短短一两秒钟的事,对章雪琪来说,心境却是百转千回。明知他自始至终都把自己当成工具,根本就没有爱过她,可两年来的痴恋,已是刻骨铭心,想忘,除非剜肉剔骨。他曾经说过的话,更是一字一句鞭打着她的心头。 他说,跟她上床只是可怜她; 他说,他最爱的人只有杜欣怡; 他说,她连给那个女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见章雪琪不说话,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北冥夜轻挑下眉梢,望向她的视线,又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 杜欣怡在旁边看着,不由握紧了手指,她知道章雪琪漂亮,更清楚她对男人的吸引力,所以,她挣扎了好久,才主动提出介绍北冥夜跟章雪琪认识。 她坚信夜对自己的感情,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他! 可是,当杜欣怡看到他眸中的那抹探究时,她紧张,不安,更是深深的忌妒,她嫉妒章雪琪。 雪琪倏尔低下眼眸,无视北冥夜的问候,拉着咏熙转身就走:"这里好吵,我们进去吧。" 北冥夜有趣的扬扬眉,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市长千金的傲慢。 杜欣怡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脸上却是歉意跟不解,"夜,她就是这种小姐脾气,你别太在意。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找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的!" 北冥夜薄唇轻勾,趁身后的同学还没进来,悄然用手揽住了她的腰,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不在乎那个女人,我只想要你。" 007:不认识的彼此 他赤果果的表白,弄得杜欣怡脸红心跳,刚才那点点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她依偎着他,害羞的低下头,"我知道。可是,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说着,她抬起头,充满深情的望着他,"夜,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忍。" 北冥夜轻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傻瓜。" 杜欣怡却是心满意足的一笑,她心甘情愿做他一个人的傻瓜。 进入包厢,咏熙瞅了瞅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章雪琪,什么也没问,起身走到点唱机前,点了一首《离歌》,然后将麦克递过去,"适合你。" 章雪琪先是微微一怔,倏尔失笑出声,咏熙就是这样贴心的朋友呢。 她抛开一系列忧伤,爽快的接过麦克风,随着音乐声嘶力竭,就算唱破了音也不在乎。 唱得兴起,两人又点了一打啤酒,对着喝起来。 咏熙的酒量很好,可雪琪就差很多了。她的体质对酒精过敏,喝了两瓶,美丽的小脸就红得跟番茄似的,头更是晕晕呼呼的。 她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 咏熙刚解决完一瓶,将手中的空瓶放到桌上,似笑非笑的说:"想不到,d大的交际花居然不会喝酒?" 知道她在挤兑自己,雪琪也不气,眨了眨眼,故意娇滴滴的说:"我也没想到,d大的才女,居然是酒中高手。" 咏熙微微一笑,又拿起一瓶来,昂起脖就是半瓶。 雪琪实在拼不过她,摇晃着起身,"我去卫生间。" "要我陪你吗?" "不用。" 拉开门,走廊里空气燥热,让雪琪的头更加昏沉了,她扶着墙,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脑袋晕乎,脚步越来越沉,她刚一转弯,就一头载进了某人的怀里。 "对不起……"她眯着眼睛退后。 "你喝醉了?" 雪琪倏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北冥夜。 这一眼,好像又穿越了两年,她卑微的爱,历历在目。 她那么迫切想要逃离,为什么总是逃不掉?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她身子不稳地晃了几下,北冥夜伸手要去扶,她下意识的退后,避他如洪水猛兽。 北冥夜的手僵在半空,轻笑一声,"我有那么可怕吗?" 章雪琪迷离的眼里,覆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不断的退后,"请你,远离我的世界……这一次,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 她的眼里,泛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北冥夜眉头微蹙,突然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子将她笼罩着,"我们认识吗?" "不!"雪琪坚决地摇头,"以前不认识,以后也不可能会认识。" 北冥夜还想说什么,杜欣怡却在这时走了过来,"夜,你怎么这么久啊?" 在看到章雪琪的那一瞬间,杜欣怡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初,笑容温柔,"雪琪,你也在这里啊?" 章雪琪连头都没回,绕开北冥夜,直接走进卫生间。 杜欣怡望向北冥夜,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她好像很讨厌我。" 不想去猜那抹笑的含义,杜欣怡轻轻的说:"我进去看一下。" 用冷水洗了脸,章雪琪总算清醒一点,意识到刚才跟北冥说的话,她懊恼的甩甩头。 该死,她必须要尽快摆脱那家伙留下来的阴影,不可以再让情绪受他影响! "雪琪,你不舒服吗?"杜欣怡走了进来。 章雪琪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声音不冷不热,"我没事。" "没事就好,"她走过来,目光变幻了几下,试探着问,"北冥夜是我们家以前的邻居,你跟他已经认识了吧?呵呵,刚才你们在说些什么呢?" 008:何必客气 "北冥夜?"章雪琪扬起细长秀气的眉,娇艳地笑,"他是谁?我不认识。" 转身,走出卫生间。 杜欣怡愣在原地,为什么她会觉得章雪琪在莫名其妙的疏远自己呢? 离开ktv,咏熙扶着章雪琪,"不能喝还喝那么多,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爱逞能?" 章雪琪打了个酒嗝,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不管,你得负责。" 咏熙一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人,意有所指的说:"你找错主了,我可养不起你。" 她撇撇嘴,"切,真无情~" "雪琪?"一直等在那里的杜欣怡赶紧跑过来,"呀,你怎么喝酒了呢?章叔叔知道会不高兴的。" 咏熙抬眼看向她:"你是谁?" 杜欣怡微微一笑,"我叫杜欣怡,是雪琪的好朋友。"临了,又补充一句,"我就住在章家。" 咏熙二话不说就把章雪琪架到了杜欣怡纤细的身上,"交给你了。"说完,扭身就走。 "咏熙……"章雪琪瞪着那个无情的女人,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扔下自己走了! 呼,头更痛了。 杜欣怡撑着章雪琪有些吃力,转过身时,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 北冥夜轻松的一手搂住章雪琪,后者无力的挂在他身上才不至于会滑下去。嗅到他身上的iceberg香水味道,那熟悉的性感香型,瞬间便俘获了她的感官,一如初次…… 雪琪别开头,呼吸着旁边的新鲜空气,想要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她伸手推开他,手掌在抵上他的胸膛时,倏地又缩了回。 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北冥夜有丝不解,更多的则是好奇,她这么抗拒自己,是真的讨厌他?那她眼神里透出来的那股无奈的厌恶和憎恨,又是因为什么? "我可以自己走。"雪琪想要挣脱开,杜欣怡适时上前,"雪琪,你别逞强了嘛,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是让夜送你回去吧。" 说完,杜欣怡朝北冥夜递了个眼色,"夜,我还有事,你能代我送雪琪回去吗?" 北冥夜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情绪正好让章雪琪捕捉到,他在愧疚,他因为刻意接近自己,而对杜欣怡产生了愧疚。 呵,好一对情真意切的鸳鸯,她反倒像那根不识趣的棒,散了鸳鸯,又搅混了一池明清的湖水。怨不得前世的时候,北冥夜那些朋友,个个不给她好脸色,敢情是同情杜欣怡这受了委曲的小媳妇。 杜欣怡的确很厉害,在北冥夜面前是忍辱负重,牺牲小我;在朋友们面前,则是小家碧玉,体贴温柔,拿到了全部的同情分。只可惜,当初的自己,被盲目的爱冲昏了头,只晓得像个妒妇那样用最直接的方式羞辱她,却也让北冥夜越发的厌恶自己。 上一世,她被这两个人害得家破人亡。这一世,本想将生活导回正轨,去珍惜错过的种种,谁知,他们却一而再的招惹她!既然这样,她又何必跟他们客气? 章雪琪无视两人交流的目光,竟又靠回到北冥夜的怀中。 北冥夜微怔,视线落在她身上,口吻充满试探,"章小姐?" "头好痛……"她低声呢喃,由于靠在他身上,胸前的饱满也时不时的摩擦着他坚硬的胸膛。 北冥夜眉头挑高,对于她前后反差巨大的反应,竟有些看不懂了。 杜欣怡咬咬嘴唇,脸色不太好看。明明事情按照她所期待的发展了,但是她克制不住心底的痛跟嫉妒。 可想到这都是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她硬生生的咬牙忍住了,笑着对北冥夜说:"夜,你……你们快走吧。" 北冥夜深深地望着她,抿紧的薄唇,无声的蠕动几下。 杜欣怡一愣,接着,欣喜的垂下眸子,"我先走了。" 他刚刚说,他什么也不会做…… 他能这样顾虑她的心情,她又怎么能自私地只考虑自己呢?杜欣怡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只有尽快搞定章雪琪,她和夜才会有美好的未来!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未来的打拼! 北冥夜将雪琪扶进了他的车里,一辆黑色的奥迪a8。替她将安全带绑好之后,他才绕到另一边的驾驶位,"章小姐,你家在哪?" 章雪琪扫了一眼他英俊的侧颜,报上地址后,就靠坐在椅子里,头抵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北冥夜从车镜里看过她,稳稳的地发动了车子。 不出20分钟,车子就停在了市政府家属楼前。雪琪酒劲上头,已经晕晕的睡着了。北冥夜转过头凝视着她,一双黑眸寒潭一样探不到底。 雪琪卷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被车里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哆嗦,才慢慢睁开眼睛。 北冥夜站在外面,修长的身子倚靠在车门前,指间夹着一只香烟。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仅仅是背影都充满了男人的魅力。 009:我说我要追你 即便过去被他伤害过,雪琪也不得不承认,北冥夜的确是一个拥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北冥夜转过身,将烟蒂扔到地上,随意的用脚碾灭,这才拉开车门,"醒了?" 雪琪注意到,在他脚下,已经扔了十几个烟蒂。 她不紧不慢的扬起唇,她从不知道,他的耐心竟会这么好。 她淡淡的说:"这里的保洁阿姨可是会骂人的。"推开车门,她走出去。 北冥夜不甚在意的一笑,直起身子,胳膊随意的搭在车门上,"如果有人投诉,你可以去找我,我会负责。" "这种跑腿的事,你的老邻居做更适合。"她丢下这一句,头都不回的就转身离开了,甚至对他连一声谢都没有。 北冥夜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撇开初衷不说,她忽冷忽热的态度,倒让他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征服欲…… 第二天,雪琪起得有点晚。杜阿姨给她重新热过早餐,叮嘱她宿醉以后,一定要吃点东西才行。 章雪琪一怔,"杜阿姨,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喝酒了?" "是欣怡说的啊。" 雪琪眸光一沉,低下头,又继续吃着早餐。 不用问也能想象得到,家里人一定都知道她晚上出去喝酒了。爸爸晚上回来,免不了对她一顿训斥。这还多亏了杜欣怡不留余力的替她宣传啊! 杜阿姨心疼的数落她:"雪琪啊,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大晚上跟别人在外面喝酒呢?再说了,你胃不好,以后可不能再喝酒了啊! 雪琪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现在还不是找杜欣怡算帐的时候,因为她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吃完早餐,她回到房间里,拉开衣柜不停翻找,最后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那条浅蓝色的裙子。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弃之时穿的衣服,她看着它,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她换好了衣服,又将一头长发挽了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对珍珠耳钉戴上,对着镜子检查过后,才满意的走出去。 一切都跟两年前一样,不同的是,这次她要主动去找萧弃之! 雪琪刚走出家属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奥迪,她眉头一蹙,目光扫向站在车前的男人,脚步不由一滞。 北冥夜一身休闲西装,衬衫的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一小截蜜色的皮肤。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非凡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今天打扮得很好看,白色小西装,搭配一条浅蓝短裙,脚上踩着一双银色高跟凉鞋,将她的小腿衬得纤细笔直,微风吹过,裙摆微掀,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他的视线,渐渐变得灼热,某处更是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微妙变化。 北冥夜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会饥渴到看到女人大腿就起了反应? 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精! "如果,我说我要追你,你会拒绝吗?"疑似告白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强势的味道。 章雪琪被他的话震住了,她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在重生后见他的第二面,就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他的垂青。 那她前一世那么辛苦的痴恋,又算什么?在她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时,他却来了个大反转? 章雪琪震惊过后,冷静下来,知道绝不是真的喜欢上自己,而是改变了策略。 她妖娆的笑了笑,朝他走过去,"你追我,是因为我是章雪琪,因为我有个市长爸爸?" 她的直白,倒是让北冥夜有些刮目相看。这样的她,根本就不像是欣怡口中那个骄纵跋扈,又爱慕虚荣的女人。 北冥夜坦然的迎视着她,眸中的笑意加深,"你对自己没自信?" 章雪琪来到了他跟前,踩着近十厘米高的鞋子,也不及他的身高,她微抬起下巴,目光一寸寸游走在他英俊的脸上,随着她的视线游走,北冥夜的眼眸渐渐灼热,下腹的变化,也开始明显。 "想追我的人那么多,你又有什么资格?"她态度高傲,红唇却在慢慢靠近,唇间幽香暧昧的扫过他光洁的下巴。 北冥夜眸光暗沉,如深海漩涡,他倏地抬手,揽住她柔软的腰身,将她一把贴近自己,"你喜欢玩狩猎的游戏?那你可是找错人了。" 010:萧弃之 她不慌不忙,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膛,"搞清楚,是你先找上我的。就算是游戏好了,那也要讲究规则。否则……你只能出局。" 说完,她留给他一个艳丽的媚惑笑容,"不想我叫保安,你最好马上放开。" 北冥夜的眉头缓缓收紧,全身的戾气,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泰山压顶般向她袭来。 早就见识过他的残戾,雪琪根本就不畏惧,扭身脱离了他的束缚,淡淡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挡住我的路了。" 北冥夜盯了她半晌,突然又笑开了,"我北冥夜说出的话,从不会收回。" 雪琪漫不经心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他扯扯唇角,转身就坐进车里,驾着车子呼啸着离开。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雪琪强撑的冷静有了一丝脆弱,心又不受控制的开始疼了。 坐在出租车上,雪琪的心情很复杂,想到待会儿要见的人,心底就涌满了自责。 在外人眼中,癫狂乖戾的他,只有在面对她时,才会流露出来安然纯净,那是绝对的信任。可是她却亲手毁了这份信任…… 回忆,又让她陷入深深的懊悔中。 "小姐,到了。呃……你确定要停在这里吗?这里都没有人住啊!" 出租司机好心的提醒,打断了她不堪的回忆,雪琪收拾起满腹心绪,"是这里。" 司机临走前还问,"小姐,需要我等你吗?这里可叫不到车的。" 她感激一笑,"不用了,谢谢你。" 司机狐疑的瞅她一眼后离开了。 章雪琪站在这座坚起高墙的三层洋房前,抬起头来环视一圈。高墙上爬满青藤,都跟她最初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附近连户人家都没有,方圆几里,只有这栋房子,孤伶伶的矗立在半山头上。 想到被关在里面的人,她的心就一阵阵揪得生疼。 她鼓起勇气,走到白色的铁门前,伸手按响了门铃。 很快,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女,隔着大老远狐疑的打量着她,"小姐,请问你找谁?" "张……"章雪琪差点就叫出了她的名字,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忙改口说,"阿姨,我想要找萧弃之。" 中年妇女神情微微变了下,警惕的盯紧她说:"小姐,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这个人。"说完,扭身就要走。 雪琪赶紧叫住她,"阿姨,我没有恶意的,我是他的朋友,只是想来看望一下他。" 中年妇女停下来,转过头严肃的说:"小姐,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是私人宅邸,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请你马上离开!" "阿姨,请等一下……阿姨!" 中年妇女不再理睬雪琪,径直走回去,"砰"地一声关紧了大门。 雪琪不死心,重新按响门铃,里面半天都没人应,她对着里面紧闭的门大声喊道:"阿姨,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 "再不走,我马上报警了!"门内传出来最终警告。 知道张阿姨绝对是说到做到,就算她搬出市长千金的身份都没用,说不定还会惹来麻烦。雪琪懊恼的转过身,只得怏怏的离开。 两年前,是北冥夜带她来这里的,所以才会通行无阻,张阿姨当时还笑脸相迎。 雪琪失落的想,也许,现在还不是见他的时候,必须要沿着两年前的轨迹行走才可以? 但她并不气馁,这次见不到,她就明天再来! 只因为,这是她欠下的债。 位于三楼的窗户前,一个人影闪过…… 回到家,章盛辉正好又从学校跑了回来,一看到她,就双臂环胸,一副大人状,"章雪琪小姐,听说你昨晚喝酒了?" 雪琪现在对这个弟弟的态度很好,笑眯眯的说:"跟人家拼酒来着。" 章盛辉不敢相信的叫道:"就你那点小酒量,还敢跟人家拼酒?!你也不怕被人给卖了!" 011:她该沉住气 章雪琪倒不在意,"要卖早卖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完了,章雪琪你学坏了,晚上看老爸不教训你!" 雪琪回到房间,翻出一件宽松的大t恤来,"不拼酒不知道酒量有多少,不知道酒量是多少,以后喝酒就不知道深浅,不知道深浅,那才叫出事呢!" 章盛辉眨眨眼睛,突然又觉得姐姐说这话好像没错,半天才憋出一句来,"那……那喝酒也不对。" 她随便敷衍一句,"行了,以后不喝就是了。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哦。"章盛辉乖乖出去,替她关好门,站在门口没有走,趴在门边说:"姐,东子说,今天早上有个男人找你来着。" 雪琪一拧眉,没想到门口保安那么八卦,这种事也告诉弟弟。她边换衣服,边轻描淡写的回答,"问路的。" 她不想家人再跟北冥夜有所牵扯,最好,连他的存在都不要知道! "可是不对啊,东子说,他都盯了大半天了,那男的还想非礼你来着,他都做好准备了,只要你招呼一声他就冲上去了呢!" 章雪琪长得漂亮,又会穿衣打扮,在这小区里工作的年轻保安们,都把她当女神,谁要是敢欺负他们大院的女神,那还不玩了命的上啊! "姐,会不会是你哪个追求者缠着你啊?要是的话,你告诉我,我带着人去给那小子''剜根''去!" 门被拉开,雪琪拍了下弟弟的脑门,"哪个笨蛋会傻得追到这里啊?" 章盛辉一扁嘴,"谁让我姐魅力大,追到这儿有什么奇怪的?" 雪琪捏捏他的俊脸,"你啊,就老老实实把你的大学读完,剩下的不用你操心了。" 姐姐第一次这么亲昵的跟自己开玩笑,章盛辉美得都要冒泡了,赶紧把自己另一连脸也凑了过去,"耶稣爷爷说,捏完左边就要捏右边。" 雪琪被他逗得失笑,姐弟俩关系从未有过的融洽。 元青梅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儿子和继女有说有笑的走进客厅。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在这个家里一向以小公主自居的继女,怎么突然转性了呢? 章雪琪看到她跟没看到一样,章盛辉则打了声招呼,接着又围在姐姐身边,像只狂摇尾巴求抚摸的小哈巴狗。 见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元青梅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家里就都宠着这丫头,唯一的嫡子倒成了是后娘带来的,根本不受重视!这小子非但不争气,还一个劲的往人家身上靠!她以后还怎么指望他啊? 一生气,拎起包就出去打牌了。还好最近有个新找的牌局,她手气一直都不错,赢了不少钱,也算是安慰吧。 第二天,章雪琪又去了那幢洋房那里,刚下车,就看到门口几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正在那里研究着什么。 她疑惑的走过去,"请问,你们是谁?" 一人回头看了看她,也许是美女天生就有让人赏心悦目的能力,对方原本严肃的脸上,马上噙起了微笑,"小姐,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啊?" "我找人。" "是这家人吗?" "对。" "那你晚来了一步,他们已经搬走了,房子都卖给了我们。" 雪琪倏尔瞪大凤眸,"搬走了?什么时候?" "今天一早啊。"也许是见了美女,那人话也就多了点,"也许是有急事吧,他们走的比较急。" 雪琪站在那里,漂亮的凤眸缓缓垂下,一定是张阿姨怕出事,才会通知了萧家本家。所以,他们才这会以如此快的速度,将萧弃之又给藏了起来。 她暗咒一声,责怪自己,怎么就那么心急的跑来这里了呢? 对方还要再说,她道了声谢,就顺着山路下去。 想到萧弃之有可能又被藏在另一个华丽的大牢笼里,她就心焦不安。没有留意到一辆黑色奥迪在开过去后,又缓缓倒回来。 车窗摇下,露出北冥夜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看到她时,明显有些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雪琪见他倒不奇怪,顺口说道,"这里景色不错,过来转一转。" 北冥夜犀利的目光落向她身上的洋装,"章小姐倒是另类,穿成这样来散步?" "我的口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理解的?"她不想再多说,面对北冥夜,她还是愤怒有余,冷静不足。 北冥夜眸中犀利更甚,但是,看出她对自己的抵触,他却没有再追问,而是沉着声音说:"上车吧,我送你下去。" "我散步。"她说着,脚下没留意一脚就踩到了石块上,崴了脚。 雪琪蹲下来,揉着右脚脚踝,这会钻心的疼,冷汗都顺着脸颊淌下来。 北冥夜停下车子,推门下来,走过来就俯下身子,"我看看。" 012:我会让你记住更多 "不用!"她想推开他的手,竟被他一记冷冽寒戾的眼神给制止了,"你非要跟自己过不去,我也没意见。这里距离山脚还有将近一千米,你可以一只脚跳下去。" 雪琪想反驳想拒绝,可是想到昨天走下山的情景,她还是乖乖闭嘴了。跟这个男人有仇,不代表她跟自己的脚有仇。该审时度势的时候,就不要死撑,这是他教会她的。 见她放乖,北冥夜的神色才有所缓和,低下头,伸手握住了她的右脚。刚一碰到脚踝,雪琪就不禁低低的轻呼一声。 她的声音,很酥很软,尤其是无意识发出的浅吟,充斥着性感的沙哑。 北冥夜的喉咙有些发紧,他能想象到,这个声音在做爱时,该是怎样一种销魂蚀骨的味道。 他先是脱掉了她脚上的鞋子,看到她白皙的玉足时,眸光变得幽暗。 他伸出手掌,轻轻握住她的脚踝,掌心的温度,登时传递过来。雪琪的心跳突然加快,脸颊毫无预警的泛出薄薄的一层红晕,并且迅速蔓延到了颈子。 她想到了那一晚。 他的大掌抚过她胸前的饱满,带给她火一样热辣的激情,燃烧了她的整个灵魂。当他用力的贯穿她时,他的强势,他充满征服的力量,更是令她想要发现衍自心底的呐喊。 北冥夜顺着她的脚踝,一寸寸朝上移动,掌下触感细腻,骚动着他的心痒痒的。他一手轻握脚踝上方,一手握住她的玉足,轻轻转过几下。听到女人口中那难抑的痛呼,眸中泛出几丝危险的兽性光泽。 北冥夜自认不是个变态的男人,也没有sm嗜好,偶尔的疯狂,只是单纯的增加情趣,却绝不会为了满足欲望,而刻意的折磨过哪个女人。 可她那低低软软的声音,却大大的取悦了他,甚至比昨天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裙下风光,还要诱人! 他该死的居然想要多听几声她痛苦的声音! 感受到他视线的滚烫,仿佛能灼伤了她的皮肤一样,章雪琪脸上的颜色加深,硬是咬住牙,冷冷的说:"我没事了。" 北冥夜二话不说,倏尔弯腰抱起她,大步就走向车子。 章雪琪急了,"该死!北冥夜,我说我没事了,你听没听到?!" "记住我的名字了?不错嘛,"北冥夜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放肆的视线,落在她拉低的胸口上,那里一对饱满呼之欲出,狠狠诱惑了他,"以后,我会让你记住更多……" 他的话,暧昧至极。 章雪琪顺着他的目光,警觉胸前春光乍泄,双手立即挡得死死的,不给他一丝缝隙! 前世,虽跟他有过最亲密的接触,留下的回忆,却不美妙。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那么愚蠢的献出自己,她要守护这个干干净净的身体,连同她的心。 把她塞进副驾驶,他绕回来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绕了一圈之后,又绕下了山。车内气氛诡谲沉默,章雪琪偏过头,秀眉轻拧着,不再看旁边的男人一眼,也没再喊一声疼。 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触碰,她都没办法做到心如止水,那么以后呢?她该怎样面对他? 双手一点点攥紧,指甲抠得掌心的肉生疼。她的心,不可以再为他所动了! "据我所知,半山只有一户人家,你去那里做什么?你认识那家人?"北冥夜开着车,轻瞟瞟的扫过她一眼。 章雪琪没听到似的,却突然想到什么。 依北冥夜跟萧家的关系,想要找到萧弃之,最好的方法还是通过他! 想到这儿,她不着痕迹的转过头,淡淡的说:"那家人,是姓萧吧?" 北冥夜的瞳孔倏尔闪过一丝异样,他回头正视她,沉着的声音有些肃谨,"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同学做新闻的,没什么消息能逃过她的耳朵。"为报前天咏熙丢下自己的那笔帐,索性就推到了她身上。当然,咏熙毕业后做新闻却是实实在在的。 北冥夜目光锁紧她,既然她能说出来"萧家",就必是知道内情的人! 他缓缓收回视线,看似不经意的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雪琪的眸锁住他,不答反问,"你呢,你又去那里干嘛?" 北冥夜斜睨瞅她,半晌,唇瓣勾出一抹意味深长,"想不到章小姐跟萧家还有关系。" 章雪琪勾唇,调开目光,"人生有太多的意想不到。" 013:忍着点 车子慢慢停在路边,北冥夜解开安全带,"在这里等我。" 雪琪歪头望着他的身影,她想到了萧弃之。 初见他时,就是在刚才那幢房子里,他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空,衣白如雪…… 她静静的观察着这个男人,时间就仿佛静止了一样。那时,她就在想,这么一个安静的男人,为什么会成为萧家的禁忌? 而她,则亲手打破了这个禁忌……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回忆,总是带着斑驳陆离的伤痛。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接通电话,对面传来杜欣怡温柔的声音,"雪琪啊,妈妈让我问你回来吃午饭吗?" 雪琪勾起艳丽的唇,溢出个冷漠的笑,"不回。" "呵呵,跟朋友在外面吃吗?"杜欣怡试探的问,"是上次看到的同学?" 瞥到北冥夜正朝这边走过来,唇边的弧度在一点点扩散,"这边信号不好,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说着,就消了声,将还在通话中的电话放到了一边。 似笑非笑的看着北冥夜坐进车里,取出刚从药房买来的药膏,"抬起脚。" 电话那头的杜欣怡听到他的声音后,微微一震,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夜跟章雪琪在一起? 为什么,他没有告诉她?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这一次,雪琪很配合,将受伤的脚抬起来,北冥夜轻轻握住她的小腿,然后将药膏均匀的涂在受伤红肿的部位。 "好痛……" 雪琪低呼了一声,北冥夜抬起头,深邃的眸子望住她,脸颊温和了许多,声音放低放轻,"忍着点,我会轻一点的。" "嗯。"雪琪凝视着他,轻轻的点点头。 她意外的柔顺,倒让北冥夜有些诧异。从遇到这个女人时,就是忽冷忽热,像个迷,更像个时刻诱惑着他的妖精,只是没想到她还会有这么沉静温柔的样子。 电话彼端,杜欣怡倏地结束通话。 她脸色苍白的站在客厅里,杜阿姨连叫她几声都没有反应。 杜欣怡这会的心理,矛盾得难以自持。 短短几天,他们的进展就这么快,夜却什么也没有说……深深的恐惧感,快要将她吞噬,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夜真的爱上了章雪琪怎么办? 车子里,北冥夜替她涂完了药,瞟一眼手机上显示的结束通话,雪琪眸光微冷,笑却更加艳丽了。 前一世,是她追在北冥夜的屁股后面跑,被嫌弃,被厌恶,为了讨好他不折手段,杜欣怡不知道背地里嘲笑自得过多少次了。这一世,她也该扭转乾坤了,就算不为自己,她也要为了……萧弃之。 中午,北冥夜请雪琪吃午餐,问她喜欢吃什么的时候,她直接报出一家餐厅的名字。 北冥夜一怔,什么也没说,直接调转车头去了那里。 满园春,是家地地道道的湘菜馆,菜以辛辣为主,所用的辣椒都是从湖南运过来的,所以,这儿的湘菜十分地道。北冥夜喜辣,是满园春的常客,章雪琪为了他,从不沾半点辣到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一小盆香辣水煮鱼。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上了吃辣。 北冥夜扶着雪琪走进去,中午人不算太多,两人坐到靠窗边的位子。 服务员递过菜单,北冥夜很有风度的递给雪琪,"喜欢吃什么?" 雪琪连菜单都没看,随意点了几道菜,北冥夜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的疑惑。 她点的这些菜,都是平常他喜欢吃的。 "看着我干嘛?"雪琪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凤眸微垂,眼角勾勒出的眼线,细腻而又风情万种。眸光不经意的一瞥,似能散发出点点星光,令人陶醉。 他身子缓缓探前,眼光有些灼热,"你常来?" 放下茶杯,她漫不经心的说:"我前男友喜欢这里。" "前男友?"北冥夜挑起眉梢,倏尔有些好奇,她会喜欢怎样的男人。他的目光盯得她更紧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雪琪一笑,"一个混蛋。" "哦?"北冥夜洞悉的幽眸,想要捕获住什么,"他伤害了你?" "呵呵,也不能怪他。"雪琪抬眸,视线直逼他,"是我给足他机会,他才有机会伤害我。" 如果不是杜欣怡故意设计,让雪琪撞破她和北冥夜激情热吻的画面,雪琪恐怕会一直认为,北冥夜不是不爱她,而是她爱得不够努力…… 她恨北冥夜,恨杜欣怡,但她更恨自己。 014:让我追你 北冥夜捕捉到她脸上转瞬即逝的一缕伤痛,想看仔细,又被她很好的掩藏起来,但他却能感觉得到,纵然离伤淡抹,那也一定曾是场撕心裂肺的痛。 这时,菜陆续上来。 北冥夜一看满桌红火的菜色,怕她吃不惯,刚想叫来服务员再点些素菜,谁知,雪琪已经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的挟进嘴里。 他眯起双眸,盯着她,倏尔开口,"你一定很爱你的前男友。" 雪琪动作一僵,当作没听见,又低头继续吃。 北冥夜也拿起了筷子,吃的时候,目光却始终不离对面的小女人。看她小嘴辣得红嫣嫣的,还不停的往里送,不禁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他还是第一次带女人来这里吃东西,因为在她们眼里,这样的地方没格调,吃不出品位来。特别是欣怡,一点辣都沾不得。但看到章雪琪能吃得这么酣畅,也令他的胃口也不禁大增。 北冥夜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眸光不易觉察的变幻下,然后很自然的接起来,"喂?" "夜,"杜欣怡软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你在做什么?" 北冥夜抬眸看了眼对面的雪琪,用再正常不过的口吻回道:"和朋友吃饭。" 杜欣怡装作不在意一样,随口问道:"哪个朋友啊?我认识吗?" 雪琪拿起餐巾纸,优雅的擦拭下嘴角,挑起弯弯细眉,勾人的凤眸一直瞅着他,嘴角噙着的笑,带着熏染后的迷醉。 她知道电话是杜欣怡打来的,那女人对北冥夜的执着,不亚于她。 接触到她玩味的视线,北冥夜竟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他皱了下眉头,淡淡的说:"你不认识。" 得到他的回答,杜欣怡握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她勉强挤出笑容,温柔的说:"我没什么事,只是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北冥夜垂下眼眸,敛去眸中的光泽,轻声,"我也是。"然后,挂断电话。 雪琪美艳的脸颊上,是明媚的浅笑,"女朋友查岗?" 北冥夜倾身上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很巧妙的将关键话题引到了她身上,"我倒希望,你来胜任。" 雪琪说不出心底的滋味,听到期盼已久的话,是该吐出一口怨气,还是该哀悼自己不知所谓的两年!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对被冠上他的姓氏,不再感兴趣。 盯着他,她突然开口,"你能帮个忙吗?" 北冥夜挑眉询问,"什么?" "你刚才去萧家,应该认识萧家的人吧?" 北冥夜眯起幽深的墨眸,神情莫测,"所以?" "我同学想采访萧家那位神秘的公子。" 他眉头一紧,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桌面,扬眉,犀利的目光锁住她,"只是采访?" 雪琪抿唇一笑,"不然呢?我们跟萧家八杆子搭不到的关系,又能怎样?"看他不说话,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却,"如果不方便,就直说好了,我不会强人所难。" 北冥夜盯了她半晌,倏尔开口,"如果,我帮了你这个忙,你要怎么谢我呢?" 雪琪一滞,眉头不自觉的蹙起,"你想怎么样?" "让我追你。" 因他这句话,雪琪的表情变了。那是北冥夜看不懂的复杂,就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在他想要在这张美丽的脸上继续探究时,她竟点头,"好!" 北冥夜抿着薄唇,缓缓勾起笃定的笑,"一言为定。" 能得到萧弃之的消息,让雪琪一阵激动,桌下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搅紧,"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 北冥夜不答反问,"你对他很感兴趣?" 雪琪垂下目光,"萧家庞大家业的唯一继承人,有谁会不感兴趣呢?" 北冥夜半睁的眸子里,透着一丝猎性,"如果得到这一切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也会对我有兴趣呢?" 他对萧家的野心,毫不保留的呈现在她眼前,雪琪只是浅笑,"我们,好像还不是很熟。" 她站了起来,活动下右脚,还有点痛,倒也不妨碍走路。抬眸,朝北冥夜疏离的颌首,"谢谢你的午餐,有消息的话,请通知我。" 刚走了一步,又顿了下,"哦对了,我的电话,你应该不难知道吧?"她是在暗示杜欣怡这位青梅竹马的"邻居",同时,也让北冥夜知道,别再拿她当傻子耍。 妖冶的凤眸轻轻阖了下,"再见。" 望着她走出餐厅,尽管一瘸一拐的,可窈窕的身姿,却说不出的潇洒。北冥夜抿紧了薄唇,对这个迷样的女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015:一个大新闻 雪琪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咏熙。 两人约在咏熙公司楼下的茶餐厅里,雪琪开门见山的说:"想要一个大新闻吗?" "什么?" "有关萧家的。" 咏熙一怔,"哪个萧家?" 雪琪一字一句,"西山萧家。" 咏熙神情微变,原本无波的眸,掠过一丝兴奋的神采。 提到西山萧家,别说是a市,就连整个l省都没有不知道的。四十年前,萧家只在西山经营个小餐馆,时值今日,发展成了在全国都拥有数十家分店的连锁餐饮公司。因为起家在a市西山,所以,业内人都叫他们西山萧家。 萧氏餐饮连锁公司是家族企业,现任董事长是萧敬席,那是个跺一跺都能让a市地动山摇的人物。能挖出萧家的新闻,咏熙求之不得呢! 她直盯着雪琪,"什么消息?" 雪琪缓缓靠向倚背,挑着细眉,"我可是记得,有人趁我喝醉,把我丢给不相干的人就闪了。" 咏熙也干脆,"说吧,要我怎么赔罪?"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雪琪倾身向前,"去萧家采访的时候,你要带上我!"看到咏熙皱起了眉,一脸的狐疑,她马上说:"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保证不会妨碍到你。" 咏熙双手交叉搁在胸前,"萧家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更何况我还是个刚到报社的菜鸟,要是得罪了他们,我的工作都有可能丢。" "这些都不用你操心,交给我好了。"雪琪笃定的说。 见她信誓旦旦,咏熙沉思片刻,"听听看是什么样的消息,值不值冒险。" 雪琪眯紧眼眸,"两个月后,萧敬席会收购金玉美食。" "怎么是萧家收购的?"咏熙狐疑的说:"不是应该是罗宋集团吗?我得到消息,罗宋正在调集大量资金,两家公司已经谈到合同阶段了。" 雪琪一笑,"罗宋不过就是金玉找来配合的烟雾弹而已,以此刺激那些还在犹豫中的买家。萧敬席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我们伟大的小平同志曾说过,韬光养晦,不出头,不争霸。两个月后,金玉这出自导自演的闹剧即将落幕,萧敬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咏熙看着雪琪的眼神,从狐疑到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 雪琪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已是两年之后重生回来的,而是避重就轻的说:"我能进去萧家,当然就有渠道知道这些了。" 咏熙也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既然有大新闻,她就只管做好。 告别咏熙,雪琪回到章家。 章夫人今天手气不错,又赢了一笔,哼着歌就进了家门。 雪琪坐在客厅里,抬眸扫一眼继母,"妈,什么事这么高兴?" 雪琪很少会叫自己,元青梅先是愣了愣,接着眉开眼笑的说:"今天在妇协成功解决了一个家庭纠纷,心里头高兴。" 雪琪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又将目光调向电视机前。 要不了多久,继母就会欠下巨额赌债,父亲因为家丑不可外扬,硬是咬牙用家里大半积蓄替她还了债,还因此落了个把柄在对方手里。既便如此,在父亲最需要她的时候,还是狠心的卷走了剩下的钱,连儿子都不顾了,跟着情人远走高飞……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第二天,在元青梅又兴高采烈的出去之后,雪琪拔通了市局王局长的电话,"王叔叔,你好,我是雪琪……" 章怀卿刚开完会,秘书就匆匆走进他的办公室,低头说了几句,他一听,倏地起身,"告诉老王,我马上过去。" "知道了。" 晚上,雪琪坐在客厅里,随意调着电视。杜阿姨在准备晚餐,杜欣怡一个人在房间里。 不多时,章怀卿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脸羞愧的元青梅。 章怀卿脸色很难看,"雪琪,你先回房间。" "哦。"雪琪站起来,朝元青梅瞥去一眼,后者恨得咬牙切齿,瞪了她一眼。 雪琪冷笑,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就听到外面传来章怀卿的训斥声,"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怀卿,你听我解释,玩牌的都是一帮姐妹,我们也没有玩多大的……" "现场搜出十几万的赌金,你还敢说没有多大?!" "我……" 雪琪坐到电脑前,戴上耳麦,打开电脑,随意浏览着网页,嘴角始终翘着。 吵过半晌,章怀卿摔门出去了,元青梅气得来到雪琪房间,站在门口,情绪失控的痛哭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你竟让王局去抓赌?!看我不顺眼,你就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丢脸,你爸爸脸上就有光吗?" 章雪琪摘下耳朵,转过椅子,抬起美艳的凤眸,"元青梅,你给我听好了。" "你!你叫我什么?!"她直呼其名,让元青梅气得浑身轻颤。 016:我的心里只有你 雪琪冷漠的目光直逼她,一字一句的说:"这次,我不过是通知了王叔叔,他跟章家是世交,不至于让你太难堪!但是,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介意让爸爸换个妻子!" "你——"元青梅已经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雪琪笑了,娇美动人,说出的话却冷人让人发怵,"市长夫人这个位子,应该有的是人想坐。你最好放亮眼睛,别再做有损于章家的事!否则,别怪我做不孝女。" 元青梅气得哭着跑回房间,直说自己命苦才做了人家后妈,掏心挖肺的不说,人家还不领情! 杜欣怡趴在门边,听了会外面的动静,掏出手机,"喂,夜……" 得知章雪琪居然打电话报警抓继母,北冥夜丝毫没有因为她破坏自己的计划而生气,反而还生出些趣味。 "看样子,元青梅是吓得没胆子了。夜,我们要不要再……" "暂时先什么都不要做。"北冥夜不紧不慢的打断了她,杜欣怡一怔,"为什么?" "章市长已经知道他老婆在外面豪赌,他会这么轻易就算了嘛?" 杜欣怡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但又不免担心的问,"夜,你真的只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章雪琪?" "欣怡,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隐隐的,北冥夜有些不悦,他不喜欢别人质疑猜忌。 "夜,我没有别的意思。"杜欣怡急急解释道:"我只是怕……怕你会对她动心。毕竟,她很漂亮。" 她低低说着,不难听出话中一丝醋意。 北冥夜微微叹息一声,放轻了声音,低沉不失柔和,"欣怡,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很清楚,在这个世上,谁是真心爱我的。" "夜……"杜欣怡握紧手机,就因为他这短短一句话就暖了心头,不再怀疑他的动机。甚至,他上次跟章雪琪单独碰面的事,她都一并当作没发生。 隔天,雪琪终于等到了北冥夜的电话。 "那件事已经谈妥了,下午一点钟,我会派车去接你的朋友。" 雪琪眸光一亮,强自压下心头的喜悦,保持声音的平稳,"谢了。" 那端,北冥夜懒洋洋的说:"先别急着道谢,我们说定的事情呢?" 知道他指的是追求自己的事,雪琪拧拧秀眉,"我不会食言,追不追是你的自由,接不接受就是我的选择。" 挂上电话,她自嘲的勾唇浅笑。 当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他的爱时,他对她不屑一顾;当她幡然醒悟,不想再跟他有所牵扯时,他却执着得不肯撒手。可惜,纵然做得再多,他也只是为了想要利用她! 他最爱的,只有杜欣怡。 下午,北冥夜开车准时来到报社,当他看到雪琪时,浓眉紧了紧,却是什么也没说。 咏熙朝他简短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咏熙,负责跑财经的。"瞥一眼旁边的雪琪,"她是我的助理,我想我就不用介绍了。" 北冥夜扫一眼雪琪胸前挂着的实习记者的工作签证,淡淡的说:"上车吧。" 两人上了车,雪琪朝咏熙娇娇媚媚的一笑,"商姐,请多多关照哦!" 商咏熙的眉头抽搐几下,"跟我使美人计没用,呆会跟萧弃之使才叫厉害。说不定,你就此嫁入豪门了呢!" 无伤大雅的一句玩笑,却让雪琪神情微变,然后,不着痕迹的将视线调向窗外。 北冥夜透过车镜,将她脸上那抹复杂又捕捉了个正着,墨眸中的疑惑,不断加深。 a市西山,是有钱人的聚集地。自萧家发家之后,这里似乎就变成了风水宝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富人区。 北冥夜开着车沿山路往上,两边都是一排排独门独院的小高层,院前草坪修剪得干净整齐,自动洒水器不停的旋转,散出一圈水花。 雪琪靠着车窗,望着这里熟悉的一切。 曾经,她坐着萧家那辆车牌99999的拉风豪车,无数次出入西山…… "到了。"北冥夜将车子停在一座看似很普通的院落前,除了占地大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连装修都比不下山下那几家。 017:萧家 章雪琪推开车门,先走出来,抬起头朝这里望了一眼,玫瑰色的漂亮唇瓣勾起一个久违的浅笑。咏熙背着相机,随后下车。 北冥夜站在车前叮嘱道:"不可以拍照。" 咏熙扬扬眉,随即耸了耸肩,"ok。"爽快的将相机又放了回去。 北冥夜走在前面,顺着草地中间的石板路,一直走到那幢三层小楼前。雪琪紧张的跟着他,来到那扇紧闭的门前,看到北冥夜上前按响门铃,她暗自做了个深呼吸。 开门的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看到北冥夜,立即堆起满脸的笑意,"北冥少爷。" "张阿姨,"北冥夜很客气的跟她打招呼。 张阿姨也不多问,侧身就让进几人,在看到章雪琪时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狐疑的拢起。 她不是之前跑来找少爷的女孩吗? 雪琪只是笑笑,没解释,越过了张阿姨,走进前厅。 中式的装修风格,木雕花饰的门窗,大理石的地面,简单大方,处处又透着古香浓韵。 不同于寻常人家喜欢摆个树根花架或者是紫檀木屏风什么的,萧家的客厅里则立了个一米多高的女俑,雕工精艺,神态活灵活现。桌子上摆了个陶瓷弥勒佛,憨态可掬,多了几分和气,四周是一套红木雕花的沙发。 咏熙打量一周,目光中带出些赞赏来。 有钱人的家门她没少进去过,不是奢华得过了头,就是低调得太矫情,像萧家这么大气又不失品位的,还真是少见。 坐在客厅里,张阿姨奉上了茶,北冥夜端起来,淡淡的问,"萧弃之呢?" "在房间里,我这就上去叫他。"说着就上了楼。 章雪琪的一颗心突然跳个不停。 萧弃之,她终于又可以见到他了!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告诉他,好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好想弥补之前犯过的所有错。 北冥夜喝着茶,抬眸,透过杯沿上方,密切注视着她。顺便,也将她脸上那丝来不及掩藏的忐忑收尽眸底。 放下杯子,颊边掠过的轻嘲,一闪而过。 她此行来见萧弃之,怕是没她说得那么单纯,不过又是一个妄想嫁入豪门的女人。 胸口一丝愠怒,莫名其妙的开始攀升。 时间不大,张阿姨从楼上下来,"少爷不在房里,可能是在后院吧。" 北冥夜起身,"我去找他吧。" 雪琪倏尔出声,"我也去。" 咏熙皱着眉头瞅瞅她,这女人怎么比她还积极? 北冥夜低眸扫她一眼,没说话,扭身就穿过客厅。雪琪压下狂跳的心,跟在他身后。出了客厅,有个三米宽的雕花木门,推开来,入眼即是成片的桃花。 萧家的后院里,种了十几颗桃树,每颗树龄都在十几年以上,枝叶繁茂,粉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明明是十月,虽然气候温暖,但没有低温诱发就开花的花草十分少见。 北冥夜站在门口,桃花挡住了视线,他环视一圈也没看到萧弃之,"去那边看看吧。"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雪琪随他穿过桃林。也许是因为太高兴了,没留意到脚下,被突起的树根绊了一下。 北冥夜适时扶住她,"小心点。" "嗯,"她站稳,注意到他搁在腰间的手,眉头一拧,"你可以……" 就在这时,一颗石子朝着这边就飞过来,北冥夜眸光一闪,伸手就将雪琪揽在怀里,转过身用背挡住了。 "咻" 石子扔在了他身上,弄脏了他的高档西装。 雪琪一惊,从北冥夜的怀里,慢慢抬起头,迎上他深邃又带着温和色泽的眸。他淡淡一笑,"你没事吧?" 雪琪摇摇头,然后一点点调开视线,望向他身后。 不远处,桃花树下,倚着一个男人。 干净的白衬衫,一尘不染,松跨的黑色长裤,一黑一白的极致色差,衬在成片粉红的桃花下,竟然突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他靠在树杆上,看不清样子,只能看到他嘴角一侧勾起的讥诮弧度。 手中玩味似的抛着另一颗石子,连点掩饰的混迹都没有。 萧弃之…… 看到他笔直修长的双腿,稳稳的站立在桃花下,雪琪的眼睛湿润了。 真好,她终于又可能看到他站起来的样子了。 "怎么了?"头顶是北冥夜关切的声音,丝毫不在意对面男人的恶作剧一样,又或者,在他甚至是萧家人的眼里,从来就不曾有过这个疯癫乖戾的男人存在。 看到北冥夜和那个女人亲昵的搂在一起,男子唇边那抹讥诮,愈发的明显。 "没什么。"雪琪忙低下头,掩住失态,挣脱开他的怀抱,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有勇气抬起头,直视对面的男人,"他是……" 北冥夜慢慢回身,投向对方的目光,平淡,冷漠,"萧家的公子,萧弃之。" 018:为什么不爱他 雪琪双手攥紧,心脏好像被电流击中一样,酥麻得有点疼…… 两年前的第一次相见,同样是这么一身干净的他,同样是这样幼稚的恶作剧。不同的是,那时是萧家几个顽皮的孩子抓着泥巴往他身上扔,而他却是动也不动的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后来,是她看不过去了,过去赶走了那些孩子,细心的帮他把衣服擦干净。 自天空缓缓收回视线,从那一刻起,他诡谲又充满神秘色彩的眸子,就只专注于她…… 见雪琪僵在原地没有反应,北冥夜的眉皱了皱,上前就牵住她的手,带着她来到萧弃之的面前。 雪琪的凤眸弥漫出一片氤氲的雾气,凝视着对面的人,穿越了久远的时空。 缓缓,她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 一张完美的脸,一双半睁的眸,眸中是层凿不透的蒙蒙胧胧,无论你费多大的力气,都没办法看清楚里面那片天地。也许是海啸,也许是火山,也许,只是一座废墟…… 她无意间闯入过一次,唯一的一次。 那夜,他又哭又笑,抱着她,将她禁锢在床上,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不停的问她,为什么不爱他?为什么不爱他…… 那时,她才知道,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他的唇很漂亮,连唇瓣的颜色都那么艳丽,诱人。很难想象,一个男人会拥有这样勾魂的唇,又不会让人觉得阴柔。 他有点瘦,衬衫领口敞开的地方,能看到明显的锁骨。 很性感。 萧弃之的视线仅是朝她投去漫不经心的一瞥,扭身就走。 两人错身之际,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留下身影。 怔怔的望着他,细致的眼眸,慢慢笑弯了。 不可否认,她内心有份小小的期待,尽管这一世的相见,与前世相悖,她却还是感谢上苍,让她能够再次见到他。 一个健康的萧弃之。 北冥夜对于萧弃之的态度,早已司空见惯。在萧家,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外人,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得到想要的一切。 "走吧,"拉着她的手刚要走,掌中柔软的小手却抽了出去,"刚才,谢谢了。" 朝他客气且疏离的道了声谢,雪琪走在前面,独自穿过了桃花林。 北冥夜挑起眉,总觉得,她对自己的抵触,太过刻意。是因为她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 他否定了这个想法,然后也走进了客厅。 "少爷,这两位是北冥少爷的朋友。"张阿姨介绍道。 萧弃之连看都不看两人,径直坐到沙发上,双腿懒洋洋的抬起,搭在前面的红木茶几上,"张妈,电视打开。"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始终没睡醒似的。 "呃,好的。"张阿姨赶紧找来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登时就跃出一部动画片。 听到熟悉的旋律,萧弃之笑了,漂亮的唇抿成舒缓的一条直线。 咏熙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萧家大少喜欢看《猫和老鼠》?这算不算新闻卖点? 雪琪望着他的目光,一丝了然,一抹疼惜。 在他小时候和母亲一同关在精神病院的那几年,病房里每天都在循环播放着《猫和老鼠》,小小的他,坐在板凳上,无视身后哭得声嘶力竭的母亲,安静的看着,安静的笑着。 母亲去世以后,他被接回萧家,这么多年,却没有一天间断过看这部动画片。对他而言,不是怀念,是祭奠。 萧弃之看得很安静,整间客厅里都充斥着欢快搞笑的节奏,咏熙看了看雪琪,见她竟然嘴角微翘,眼眸里尽是淡淡的笑意,新闻人特有的敏锐嗅觉,让她觉察到了什么。 北冥走进来,扫过萧弃之一眼,坐到了他对面,"萧弃之,她们想要写篇有关你的报道,想问你几个问题。" 萧弃之充耳不闻,仍沉浸在《猫和老鼠》的世界里,安逸的表情,像个孩子,独自享受片刻属于自己的静谧。 没人可以打扰。 北冥夜也不在意,朝咏熙颌首,"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雪琪的秀眉轻轻一蹙,她不喜欢他针对萧弃之说话的方式,像对待个囚犯。 咏熙应了一声,掏出录音笔来,面朝萧弃之坐好,脸上摆出专业微笑,选择了一个轻松的切入点,"萧少爷,您很喜欢看动画片?" 019:不许别人伤害他 萧弃之仍旧目不转睛,当她是空气。 咏熙倒也不气馁,又笑着问,"萧少爷,您身为萧家唯一的继承者,压力一定很大吧?" 萧弃之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张阿姨立即拿了个靠垫过来,垫在他的身后,他靠着,半眯着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咏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她抬头看看雪琪和北冥夜,示意这样的采访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就在这时,北冥夜出声了,"看这些东西就是萧少爷解压的一种方式。" 咏熙马上又发问,"萧少爷一直深居简出,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也不参加与萧氏有关的一切活动,请问,这是萧总有意保护他吗?" 北冥夜唇角微勾,"萧氏是大公司,很注意形象的。" 一边的雪琪脸色倏地冷下,北冥夜摆明了是说萧弃之有辱萧氏形象!微愠的眸扫过他,她居然开始不喜欢他说萧弃之的态度! 咏熙也听明白了什么意思,再去看萧弃之,他完全不为所动,就好像他们在谈论的人不是自己,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电视里的汤姆和杰瑞来得有吸引力了。一个家族企业的继承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这么挫的样子。 她虽然还不清楚北冥夜的具体身份,不过,他能把她们带到这儿,像出入自家后花园一样。又能代替萧弃之回答她的问题,看样子,他与萧家应该关系匪浅! 咏熙决定不放过这次机会,马上抛出重点,"有消息说,再过不久萧氏就要召开例行董事会了,在这次的例会上,有可能会决定萧氏未来的掌舵者。"她顿了下,问道:"萧少爷,是唯一的继承人吧?" 她听到些消息,萧家别看表面一派详和,内部的矛盾很严重,从萧敬席父辈时期开始,各家对于这个位子就全都瞪红了眼。眼见萧弃之跟扶不起来的阿斗似的,纵然萧敬席再想扶植,其它持有萧氏股份的萧家人,若是联合起来反对,他也未必会如愿! 北冥夜玩味着她的这句话,"唯一……" 一笑,抬起幽深探不到底的眸,"是不是唯一,这要看萧叔叔的决定了。" 章雪琪瞥向他的眸光,有丝难窥的冷漠。 北冥夜,做为萧敬席的继子,他的身份在a市尚未公开。不过,萧敬席很喜欢他。 相对他的亲生儿子,萧弃之。 她又侧过头,凤眸凝向萧弃之,他漂亮的唇,抿出一抹愉悦的弧度。双腿从茶几上缩回来,贴近前胸,双手搂住膝盖,颀长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歪着脑袋专心看着电视。 他从来都是这样,他不感兴趣的,绝不会多浪费一丝心神,哪怕对方想伤害他陷害他!但是,只要是他在意,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温柔的亲手探入胸腔,剜出他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这就是萧弃之。 他的爱,偏执,狂佞,让不爱他的人窒息,让爱他的人……心疼。 她突然没办法容忍任何人伤害这样的他,谁都不行! 章雪琪转回头,迎向北冥夜,神情冷艳,透着夺人的气势,"的确,是不是唯一,也是萧总说了算。外人,都没资格插手。" 她刻意加重"外人"两字,听到北冥夜的耳朵里,实在的讽刺。 他眯起漆黑如夜的眸子,锁住她,"哦?章小姐的意思是,萧叔叔宁愿冒着得罪所有股东的危险,也要将企业交到一个不善经营的人手里?" 他完全不顾及萧弃之还在场,话中歧义,让咏熙都拧起了眉。 这个北冥夜跟萧家到底什么关系?这口吻,也太张狂了吧?她提醒自己,回社里后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个人! "呵呵,那又怎样?企业倒了,也是萧家的事。"雪琪笑了,犹如四月绽放的牡丹,骄傲,自信,"交给自己的儿子,总好过一个外人,越是那些善于经营的,越会动些歪脑筋,没准,要不了多久萧氏就会更名。"她的笑容愈发艳丽,"比如,章氏,关氏,或者……北冥集团。" 听到"北冥集团"这几个字,北冥夜的眸中迅速掠过异样,很快很轻,一如微风。他淡淡的说:"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感觉到气氛渐僵,咏熙不痛不痒的打了圆场,"雪琪最擅长的,就是冷笑话,尽管不好笑,她却乐此不疲。"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而又富有阴柔磁性的笑声突然响起。 020:前世债,这世偿 三人同时调头,看向萧弃之。他正抱着靠垫,身子斜倚在沙发靠背上,眼眸倏尔变得几分明亮,盯紧电视,嘴角翘起的弧度,上扬了几分。 笑声是他发出的,不知道是在笑猫和老鼠,还是笑这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北冥夜垂下幽眸,"张阿姨,该带少爷去吃药了。" 张阿姨忙点头,"好。"走过去,在萧弃之耳边轻声说:"少爷,吃药的时间到了,咱们上楼吧。" 萧弃之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往回走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目光,淡淡的扫过雪琪。而后者正在蹙眉想着什么,他只瞟过一眼,就越过几人上了楼。 雪琪听到张阿姨说要吃药,突然想起,他们长期给萧弃之服用的那种新型抗抑郁药,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严重损伤!要知道,萧弃之实际上可是超二百的智商。 这次采访虽然没有挖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来,不过,咏熙却对这位萧家公子和北冥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一定会有爆点! 北冥夜开车送她们离开,雪琪坐在后车座,目光坚定的抬头朝楼上看一眼。 她决定了,她要帮助萧弃之!前一世的欠债,这一世来偿。 北冥夜将雪琪送回章家,下车的时候,望着她头也不回的就往里走,他突然扯住她,将她禁锢在胸膛与车身之前,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 章雪琪扬起眉梢,"这是什么意思?" 盯着她薄凉的凤眸,他笑了,英俊的脸颊上,尽是引人入胜的成熟男子魅力,身子俯前,头一点点压下,"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要点回报,不算过分吧?" 她的唇近在咫尺,粉嫩的颜色,诱惑着他的视线。他眯起幽眸,眸中激起一片波光潋滟的春色。 他想吻她。 雪琪看清他眼中的欲望,嘴角溢出抹轻嘲。曾几何时,他北冥夜眼中,也会有自己的影子? 笑话。 眼波流转间,倏尔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人。 雪琪笑了,娇媚如花,不再抗拒,而是缓缓抬起一条腿,轻轻的用大腿内侧蹭着他,"你想要什么回报?" 北冥夜的喉结上下滚动下,望着她的眼神,蒙上淡淡的绯色。他一手揽住她的腰,拉着她,贴近自己,暧昧磁性的声音,滚烫的洒在耳间,"妖精,你挑起了我的火。" 雪琪"咯咯"的笑着,夺魂的凤眸微眯,轻启朱唇,"什么火?" 完全是不受控制的,北冥夜眸光一沉,他要狠狠惩罚这个令他失控的妖精!就在他压下头要吻上她的唇时,旁边突然传来"啪"地一声。 好事被人打断,北冥夜不悦的拢起了眉,转过身看见身后的人时,他一怔,"欣怡……" 杜欣怡站在大门口,脸色没点血色,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鸡蛋,都掉到地上摔碎了,蛋汁流了一地。 就算有过心理建筑,亲眼看到两人挑逗的画面,也足够冲击她的承受力。 不过两三秒,她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蹲下身手忙脚乱的清理。注意到她颤抖的双手,北冥夜有些心疼的阖了阖眸,然后,慢慢离开有雪琪。 他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懊恼,很快又被他完美的掩去,对着雪琪说:"进去吧。" 雪琪挑高细长的眉,走上前,伸手抚过他的俊脸,又暧昧的划至胸口,"怎么,不想要回报了?" 杜欣怡身子一僵。 北冥夜抿紧唇,眼眸半眯,眼角余光扫过杜欣怡,眉心迅速拧起一丝摺皱。视线回到雪琪身上,一笑,凑到她耳边,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我对于早晚属于我的东西,有的是耐心。" 雪琪垂下目光,"可是,我对于沾上别人味道的东西,不感兴趣。"给他一个艳极的笑,又瞥瞥他身后的杜欣怡,她扭身就走。 北冥夜又被这个迷样的女人搞得心烦意乱,她在耍他吗? 看到北冥夜的目光始终随着她的身影移动,杜欣怡再也忍受不了了,低着头就要从他身边越过去。 "欣怡!"北冥夜一把拉住她,"听我解释。" "我不听!"杜欣怡甩开他的手,大眼睛里早就蓄满了泪水,"夜,你喜欢上她了对不对?" 021:筹谋 "没有。"北冥夜想都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否定,左右扫过一圈,然后拉着她就坐进他的车里,杜欣怡挣扎着,他则凝眸望着她,用着无比深刻的语气,"欣怡,给我机会向你解释好不好?" 杜欣怡望着他,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北冥夜一笑,立即发动车子离开了。 开到了稍远点的地方,他把车停在路边,扭头看到杜欣怡哭得红通通的双眼,心中一疼,捧住她苍白的脸颊,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杜欣怡颤抖着,想要拒绝,却又情难自禁响应着他的吻。 良久,他放开她,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说:"小傻瓜,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你伤心了。" 杜欣怡咬了咬被他吻得红肿的唇,委曲的别开目光,"刚才,你跟她……" "嘘……"北冥夜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欣怡,那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我说过,我不会爱上除了你以外的女人。" 看他说得坚定,情深,杜欣怡也知道能从他口中得到这样的保证,有多矜贵,她该相信他的,可是…… 北冥夜将她搂在怀里,"不许你再胡思乱想了,只要能让她哄得市长批了那笔款子,我就不必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杜欣怡抬起头,"真的?"那怯怯的样子,让北冥夜心头一软,扬唇笑了笑,"小傻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又偎进他怀里,轻声说:"夜,我真的好爱你,我不能没有你的。" 他沉声,"我知道。" 在他最灰暗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的,是欣怡;在他因为父亲受到同学和朋友的耻笑时,陪在他身边的,也是欣怡。 他爱这个女人——北冥夜这样告诉自己。 杜欣怡闭上了眼睛,安然的享受着他的怀抱。感觉到他又收紧怀抱,想要回应她一样,她总算露出一丝笑容。 看到她笑了,北冥夜也松了口气,心情不由得转好。他附在她耳边,沙哑着说:"欣怡,我们好久没做了……" 北冥夜载着杜欣怡离去,雪琪不是不知道,也许是心早就麻痹了,她竟没什么感觉了。 好事。 往家走的时候,正看到前面两个人在自家单元楼前拉扯着。 "妈,你别去了,快跟我回去吧!"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拉住自己的母亲,一对浓黑的眉,紧紧皱着。 "这事你别管!你快回去。" 男子急了,"妈!爸当年做出那样的事,你现在再来求人家帮忙,不嫌丢脸吗?" "修杰,你以为妈不知道丢脸吗?可是,为了你的工作,再丢脸,妈也认了!" 章雪琪缓缓走近,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康修杰——两年后,全国炙手可热的职业操盘手! 当年,也是因为北冥夜想要请这个人过来帮自己,雪琪才多少了解了些他的资料。没想到,会在自家门前遇到他!较那时成名的他,现在的康修杰,还透着一股子书生气,穿着打扮很普通。 觉察旁边有人注视,康修杰一回头就碰上雪琪疑惑的目光,顿时,白皙的脸颊一红,尤其对方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更感觉羞得无地自容。 他迅速压低头,"妈!咱们走吧!" "不行,我今天说什么也要见到章市长!"康修杰的母亲也看到了雪琪,忙过去笑着问,"姑娘啊,你知道章市长家在几楼吗?" 雪琪望着康修杰,后者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上,低着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微微一笑,"阿姨,你们找章市长有事吗?" "哦,我们是他老战友的家属,想过来看看他。"说着,还提起手里买的水果晃了晃。不过是一些应季的东西,用普通的红色塑料袋拎着。 "妈!"康修杰又气又急,眼睛都不敢往雪琪身上看了。 雪琪笑了,"这样啊,那阿姨跟我来吧。" "哎呀,真是谢谢你了,姑娘!" 见母亲跟着雪琪往楼里走,康修杰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直到雪琪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康修杰母子才恍然,原来她居然就是市长千金! 母子俩坐在客厅里,雪琪让杜阿姨沏了茶,又拿出水果和点心来招待他们。 看到桌上那些东西,再看看自己带来的廉价水果,康修杰脸上火烧似的,坐在那里半天也不吭声。倒是他母亲拉着雪琪的手就问长问短,"哎呀,原来你就是雪琪啊,都长这么大了呢,记得刚看见你那会,还在你妈妈的怀里抱着呢!" 雪琪笑眯眯的问,"阿姨认识我妈妈?" "当然!你爸爸跟你妈妈能结婚,还是我做的媒呢!那时候,我们姐俩就开玩笑说,将来我要是生了儿子,就给你们订娃娃亲!"康母越说越高兴,直拉着康修杰说:"哦对了,这就是我儿子,修杰,只比你小一岁。" 康修杰避开雪琪的目光,双手不自然的拧在一起,压低声音,"妈,别说了!" 等元青梅回来的时候,看到章雪琪居然请了这么两个人到家里,面有不悦,"雪琪,这两位是谁啊?" 雪琪淡淡的回道:"是爸爸老战友的家人。" 元青梅扫一眼就知道他们是有事登门的,她皮笑肉不笑的打声招呼后,坐下来便阴晴怪气的说道:"老章最近工作太忙,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会到家。呵呵,你们也知道,他是市长,身上的担子太重。这工作上的事,倒也罢了,偏偏,还有很多人挖空心思想要找他办事,真是让人头疼。" 康母听出她的嘲讽,脸上尴尬的陪着笑,"是是,章市长确实是辛苦。" 康修杰年轻气盛,他可听不得这些,腾地起身,深吸一口气,朝元青梅一颔首,"抱歉,打扰了。"他扭头就往外走。 康母赶紧起身,"修杰,你等一下,修杰——" 雪琪脸上神情冷却几分,瞥一眼元青梅,转身就追了上去。 她在楼梯口追上康修杰,康母正在劝他,"儿子,咱们求人办事,处处就得忍啊!" "妈!我根本就不想进什么机关……"见雪琪过来,他止住下面的话。 雪琪上前,"康阿姨,我能跟他单独谈一谈吗?" 康母一愣,接着目光一亮,以为雪琪没准真的看上了自己儿子,又惊又喜,要是能有雪琪这样的儿媳,还怕修杰找不到工作吗?想来还是他们家修杰优秀,连市长千金都动了心! 她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聊聊。修杰啊,我在前面公交车站那等你……哦,不用了,我先回去,你慢慢陪着雪琪说话吧,不急,不急。"说着就乐呵呵的走了。 母亲的心思那么明显,让康修杰羞得无地自容,他别开目光,始终都没看向雪琪,用严肃无比的声音说:"章小姐,今天的事,我代我母亲道歉,是我们唐突了。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打叨扰的。" 他要走,雪琪却拦住他,"工作的事,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康修杰没有动,甚至连头都没回,"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呵呵,"雪琪笑了,并没有因为他生冷的态度生气,而是绕到他身前,一对凤眸弯成漂亮的月牙型,眸光晶莹的凝视住他,"康修杰,我知道你不喜仕途。" 康修杰一怔,"你……" 雪琪依旧在笑,笑容干净清澈,像粘在花瓣上的露珠。她缓缓垂下眸光,慢慢朝前走去,康修杰不由自主的跟上。 她轻声说:"有个人,他现在正处于困境,我想帮他。而且,他的身边,也缺少像你这样的人才。"她顿下脚步,回眸,望着他,"与其说是帮你找工作,不如说是帮你实现梦想。因为我相信,他是可以成就你的人!所以,你能帮他吗?" 康修杰凝眸打量她,虽是与这位市长千金的第一次见面,可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好像是很熟悉他一样。 也许是她的真诚打动了他;也许是现在落魄的生活,不由得他挑三拣四。思忖片刻,康修杰答应了。多个选择,多个希望,不至是坏事。 留下了自己的联络方式后,他才好奇的问,"这个人是谁?" 雪琪将目光调向远处,嘴角一抹温和悄然扩散,"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杜欣怡回来得比较晚,脸颊红扑扑的,兴致也不错。 杜阿姨从厨房探出头,看到女儿晚归,不禁皱起了眉,"怎么才回来?欣怡,咱们在市长家不比自家,你别失了分寸。" 杜欣怡不以为意,"妈,你别罗嗦了,我知道了。" 杜阿姨望着女儿,想问什么,又忍了住,只是轻声说:"妈给你留了晚饭。"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她朝卧室方向望了望,"我去找雪琪。" 杜欣怡敲敲雪琪房门,然后推门进去,"雪琪?" 雪琪将电脑上的新闻页面关掉,转过身,"有事?" 杜欣怡双颊红润的走进来,眼眸含春,有种欲语还休的娇媚态,"雪琪,刚才……我和夜是分开走的,你可别多想啊。" 雪琪美艳的红唇,缓缓的一点点扬起,精致明媚的脸蛋,泛着照人的光彩。浓密的睫毛,漫不经心的忽闪一下,轻阖间尽是风情。 杜欣怡原本准备好的台词,竟这样在她的默视中夭折。 022:进入公众视野 "你跟北冥夜的事,何必要来告诉我?"雪琪轻笑着,"别说你跟他一块走的,就算……走到了床上,又与我有关吗?" 说话间,她犀利的视线,扫过杜欣怡锁骨上一处轻淡的吻痕,唇边的讥诮更盛。 杜欣怡,你是感觉到了危机吗?所以,才会背着北冥夜跑来示威? "雪琪,你不要误会,"杜欣怡连忙解释,"我跟夜只是从小一块长大而已,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她还要说,雪琪伸手阻断,"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真的没兴趣。"起身,找出睡衣,走向浴室,门关上时,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哦对了,麻烦你告诉北冥夜,别再说什么我是他唯一之类的话了,会给我造成困扰的。" 杜欣怡咬得唇色发白,充满妒恨的目光扫向那扇门。 咏熙的报道,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一个行为乖戾,性格孤僻的人,会是萧氏的继承人?他有那个能力胜任吗? 外界出现了种种猜测,萧氏董事会里原本不赞成萧弃之接任的那些老董事们,趁此机会开始公开反对。 萧氏总部大楼,总裁公办室里,萧敬席面朝窗外,身后的桌子上放着当天的报纸。 不多时,门推开,北冥夜从外面走了进来,扫一眼报纸,他面不改色,"萧叔叔,您找我?" 萧敬席没有转身,声音铿锵,充满威慑,"老张说,记者是你带去的。" "没错。"北冥夜很痛快的承认。 "为什么?"萧敬席缓缓转身,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目光坚毅。 北冥夜微微一笑,抬眸,盯住前面的人,"萧叔叔,您想把萧弃之藏多久?" 萧敬席拢起了眉,一把抓起桌上的报纸,"所以,你就让记者看到他这个该死的样子?丢我萧敬席的脸吗?!" 总裁办公室里隐隐传来的争执声,让外面的人不禁缩了缩脖,全都低头忙着手中的工作,生怕呆会惹了老总不高兴。 不多时,北冥夜从里面走了出来,英俊的脸上,浮着笃定的浅笑。 秘书桌上内线响起,传来萧敬席的声音,"叫何歆进来。" 何歆是萧氏公关经理,三十出头,漂亮优雅,气质干练。她推门进去,颌首,"萧总,您找我。" 萧敬席背对着她,沉着声音说:"通知媒体,今年的萧氏周年庆,萧弃之会出席。" 何歆一愣,"萧总……" 知道她要说什么,萧敬席抬手阻断,"就这么决定了,你去准备下吧。" 深知老总向来说一不二,何歆没再多说:"我知道了。" 咏熙得到消息,萧弃之居然会出席萧氏周年庆,电话联系了章雪琪。那头,雪琪正在看报纸,接到咏熙的电话,登时埋怨道:"咏熙,你怎么可以把萧弃之写成这样?不是让你美化些吗?" "大小姐,再美化也要以事实为依据啊!我没说他看起来发育不良就不错了。"咏熙也懒得解释,开门见山道:"新消息,后天,萧氏的周年庆,萧弃之会正式出席。" 雪琪忙放下报纸,"这么快!" 听清她语气中的关切,咏熙似笑非笑的说:"臭丫头,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不过,我看得出,你对那家伙有兴趣。别怪我没提醒你,萧氏酒会,一定会邀请政府官员的……行了,就这样,我还有事,挂了。" 雪琪放下电话,凤眸微微眯起,将妖冶的锋芒收敛。 北冥夜带着咏熙去采访萧弃之,就是想要告诉全世界,萧弃之其实是个有抑郁倾向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入主萧氏!现在,满城风雨,萧敬度没办法再藏着掖着了,只能让萧弃之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也许,用不上短短几分钟,就可以安抚他的投资商。 可这样一来,倒正中北冥夜下怀,此时的萧弃之只消外界一点点刺激,就会曝露本性。最后,只怕会被永远的踢出继承人位列,他的独子身份也帮不了他。 北冥夜,这一次,你下手倒是够狠的了。 雪琪勾起丰满的红唇,冷漠溢出。 这一世,有她在,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雪琪缠了父亲好久,才同意带她去参加萧氏周年酒会。为这事,元青梅气得不轻,像这种风光露面的机会,本属她这位市长夫人的,想不到,她老公居然会带着女儿参加!这让她的面子往哪放? 杜欣怡得知后,并没有通知北冥夜,她深切感受到了来自章雪琪的威胁,她绝不能再为两人创造机会了! 萧氏周年庆这天,雪琪随着父亲来到举办宴会的五星酒店。 刚一进入宴会大厅,场内所有男性的目光,就汇集到了她身上。 这一刻,章雪琪是美极的,一袭香槟色无肩小礼服,逶迤及地。长发盘起,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一朵娇艳的桃花别在发间。 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 看到章怀卿,萧敬席亲自迎上前,"章市长,十分感谢您百忙之中能够抽空参加萧氏庆典。" 章怀卿笑道:"萧氏可是咱们市的明星企业啊,再忙也要过来。" "呵呵,萧氏能有今天,也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支持啊。" 两带寒喧着,章雪琪的目光在场内快速巡视,却没有发现萧弃之。 注意到章市长身边这位美人,萧敬席好奇的问,"这位是……" "哦,她是小女雪琪,非要缠着我过来凑热闹。没办法,只得带过来了。"章怀卿转过头,"雪琪啊,快向萧叔叔问好。" "萧叔叔好。"章雪琪很有礼貌,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萧敬席不停点头,赞道:"早就听闻章市长千金大名,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雪琪含蓄一笑,她对这些应酬话没什么兴趣,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才刚走到自助区,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下,回头,对上咏熙清丽的面容,"咏熙?" 一改平日的不修边幅,她穿了身黑色礼服,半长的发束起个利落的马尾,手中端着鸡尾酒,朝雪琪眨眨眼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雪琪笑笑,环视一圈,"萧弃之呢?" 咏熙耸耸肩,"不知道。他可是主角呢,今儿来这里的媒体,可都是冲着他来着的。" 雪琪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萧敬席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今天……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这时,咏熙盯住她身后,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我先到那边去跟同行们打个招呼。" "嗯。"雪琪抬头的时候,正看到北冥夜朝这边走来,深邃的墨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雪琪扭过头,一把拉住咏熙,"不介意我跟你一块吧。" 咏熙挑挑眉,没多说,带着她就走向角落里那些记者同行了。北冥夜拢紧眉,站在她身后盯紧她。 为什么她出现在这里,欣怡没有告诉他? 看出雪琪有些心不在焉,咏熙凑到她耳边,"萧家这位继子,貌似在追求你。" 雪琪知道很多事是瞒不住她的,也没有否认,"喂,别想从我这里挖出什么消息来。" 咏熙笑了,"挖不挖得出,那要看本事。"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不由得都看过去。 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人时,雪琪只觉得视线瞬间凝固,画面被定格在这一秒钟。 "是……萧家少爷吗?"众人议论纷纷。 萧弃之一身简洁的黑西装,光亮的皮鞋,凌乱的发已经被修剪成利落的短发,干净俊美的脸上,一如那日桃花树下的令人惊艳,妖冶的唇翘着,抿出一个细微的弧度,潋滟,无双。 他的笑容很得体,不会太轻,不会太淡,一丝隐隐轻嘲,又似将他置身繁华之外,少了些浮夸,多了点清明。 他走路的姿势很稳,透着一股强势与自信,偏又将骨子里的气场收敛着,不至风华太盛。 自他进场开始,宴会厅内众人就屏住了呼吸,无法相信,与之前的报道截然不同,萧家公子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 萧弃之走向萧敬席,萧敬席正式将独子介绍给众人,他说了些什么,雪琪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目光紧紧追随着萧弃之。他眼眸半阖着,琉璃色的瞳仁内,涟漪清漾,看不出喜怒。 自始至终,他都安静的站在父亲身边,做为萧弃之,萧氏总裁的独子,正式进入众人视线。 好多年轻姑娘们,脸颊羞红的望着他。北冥夜站在灯光打不到角落里,手中端着酒杯,冷冷看着台上那对父子。他知道,让萧弃之这般正常的出现,何歆一定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唇边缓缓勾起,杯子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倒是希望他要一直这样正常才好。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章市长又发表了祝词,宴会正式开始。接着来,被推上来一个一米宽的大蛋糕,居中插着数字"18",意为萧氏的18周年庆典,四周则摆满了一圈鲜艳的草莓。 现场的灯光一下子暗了下来,追光打在蛋糕上,缓缓推到萧敬席跟前。 023:这次味道我很喜欢 众人都被吸引住了注意,不曾留意到,阴影中的萧弃之,在看到蛋糕的瞬间,瞳孔不断的扩散,扩散,再扩散,呆滞的目光,死死盯住面前的蛋糕。 恍惚间,他看到一块插着生日蜡烛的蛋糕,送到他面前,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喃喃的说:"萧弃之,生日快乐。" "萧弃之……跟妈妈一块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吧,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从妈妈身边抢走……" "萧弃之,你为什么不吃?这是草莓蛋糕啊,是你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妈妈特意为你做的……乖,别怕,跟妈妈一块吃……" 吃下去,就不会再痛苦了…… 那时,那个脆弱的女人,是这样说的。 萧敬席在众人的掌声中,微笑着左右颔首,拿起刀刚要切下去,手里的刀子却突然被人夺了去。他一惊,扭头看向儿子,看到他脸上那诡秘的笑容时,脸色大变,喝道:"萧弃之!" 萧弃之一步步朝那块蛋糕走去,举起刀子,猛地砍去。 顿时,奶油被溅得四处都是,大家都被萧家少爷的举动吓坏了,又见他挥刀乱舞,俊美的脸上,却噙着诡谲的笑,全都吓得朝后退去。 萧敬席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叫人,"快!快拉住他!" 上来两个工作人员,想要阻止萧弃之,谁知,刚一挨近,就被他撞到了一边。他瞪大的双眼,泛着不寻常的腥红,把蛋糕砍成了蛋糕酱,还是不肯收手。 所有人都震惊了,而这一幕,却让在场的记者都捕捉了个正着,快门声此起彼伏。 看清他眼中那抹熟悉的血腥光泽时,雪琪来不及多想,突然冲了过去,"萧弃之!不要!"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要在他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之前阻止他! 眼前的突发状况,再次惊了众人的眼球。 北冥夜神情一滞,嘴边的嘲弄倏尔僵住。 "雪琪……"章怀卿愣住了,就连萧敬席都忘了反应,不解的看着。 咏熙慢慢放下手中的相机,蹙着眉,盯住置身追光中的两人。 雪琪无从顾及他人的视线,只知道,她不可以让萧弃之再受伤。 "萧弃之,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她紧紧搂住他的腰,贴在他的背上,温柔的声音,有点哽咽,"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再也不会了……" 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沁入他的西装,灼到了他的皮肤。 原本还在疯狂砍着蛋糕的萧弃之,倏地震住,慢慢的,转过身,歪着脑袋,用混乱的眸,看向雪琪。 雪琪努力给他一个无害的温和笑魇,轻轻的,伸出手,"萧弃之,把刀给我。" 萧弃之手中握着刀子,盯着她动也不动。 章怀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别人不清楚内情,他可是知道的。这个萧弃之在精神病院呆了几年,有严重的狂躁抑郁症,绝对是个危险的人!他生怕女儿会受到伤害,赶紧过去,"雪琪,过来,快过来!他……他会伤害你的!" 尽管萧敬席听到这样的话,很抵触,但他也明白儿子的状态,万一真的伤到了市长千金,后果不堪设想啊!他朝两边保镖递了个眼色,那两人又悄悄靠了过去。 雪琪直视着萧弃之,脸上不曾流露出丁点惧色,轻柔的眸光,一如那日替他擦去身上泥巴时的安宁,恬静。 萧弃之盯着她,两人距离不过十几公分,近得连她凤眸中水润的色泽都能看清。 那么漂亮而又让人心安的颜色,很容易让人迷失。 渐渐,他勾起一侧唇角,伸手,从刀身上抹了块奶油,轻轻送到了嘴里,满足的品尝着,神情变得愉悦。接着,又用手指抹了一块,这一次,却是递到了雪琪跟前。像个执拗的孩子,需要得到认同,得到宽恕。 雪琪一笑,连丝犹豫都没有,张开嘴巴,将他手指上的奶油吃进嘴里。当她滑嫩的舌,轻轻扫过他的指腹时,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震了下。她垂下眼眸,唇边的笑意加深,也许是奶油太甜,心底被激起层层涟漪,悄然扩散到了全身。 萧弃之怔怔地看着她,目光又缓缓落在自己手指上,那上面,还留着她含吮过的触感。 四目交缠,两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四周仿佛筑起了结界,外人根本难以闯入。 记者怎会放过个画面,闪光灯又是一阵狂闪。主持人赶紧上台,试图活跃下气氛,说这是萧公子准备的特别节目,可在场的都看到了萧弃之异于常人的举动,他的说辞确实显得无力。 保镖趁这时上前,压低声音,"少爷,请跟我们下去休息吧。" 萧弃之抿着唇,安静的垂下目光,收起一身狂戾,几乎是被那两人半架着离开。 雪琪望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走下台的时候,萧弃之突然又停了住,盯着一地蛋糕残骸,轻声,似在自喃,"这次的味道,我很喜欢。" "雪琪!"章怀卿立即过去,把女儿拉了下来,责备道:"雪琪,你是怎么回事?你没看到他手里有刀吗?" 雪琪笑笑,"爸,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你这孩子……"他还想说什么,雪琪打断,"爸,我先去洗手间。" 雪琪提起裙摆,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匆匆出了宴会厅。刚要拐进化妆间,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她一惊,抬眸瞪着来人,"北冥夜?你……" 北冥夜冷着一张脸,二话不说就将她拉进化妆间,将门迅速反锁。回过身,一对阴鸷的慑人寒眸,将她捕获,"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雪琪冷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北冥夜一点点靠前,英俊的面容覆着薄薄的愠怒,一字一句,"你在帮他。" 雪琪扬起眉梢,"那又怎样?" 北冥夜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另一手倏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迎接他的目光。 "我不允许!"他口吻狂佞,身子充满压迫的朝她逼近,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强势之中,由不得她逃离。对她那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像条毒蛇,盘踞在他的心头。尤其是在看到她紧紧抱住萧弃之时,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分开这两个人! 欲望一旦萌芽,就会变成催化剂,左右着他的情绪。 "你不允许?呵呵,"雪琪笑了,甩开他的手,冷漠的视线,隐隐一丝波光微浮,荡漾着她渐渐紧闭的心房,"你有什么资格不许?你是我的谁?凭你说想要追求,我就该乖乖站在原地得你临幸?" 无视他愈渐铁青的铁色,雪琪浅笑着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想走,北冥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也不会?他有错失过什么吗?为什么他偏偏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论原因是什么,北冥夜却笃定,她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 这时,外面有人想要推开门,"咦,怎么锁上了?" 雪琪朝门口的方向扫了一眼,妖娆的红唇轻轻掀起个魅惑的弧度,"萧总现在正烦着呢,做为他的好继子,不是应该好好替他排忧解难吗?" 北冥夜慢慢眯紧眼眸,"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雪琪伸出手指,指向他的胸口,"这里是什么颜色的,我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永远住着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抬眸,望向他,"北冥夜,当你学不会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别来招惹我。无论你抱着什么样目的。" 这一世,她敬而远之。 北冥夜眉头一拧,随即,又舒展开,摇头失笑,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拉近自己,"章雪琪,你还有多少惊喜要给我?" 萧氏周年宴会,萧弃之当晚怪异又疯狂的举动,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反而是他和章雪琪暧昧的表现,则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一个是素有a市第一美女之称的市长千金,另一个则是神秘的萧氏总裁独子,这a市最强的政商两家若是联姻,怕是会话题不断。 咖啡厅内,雪琪戴着太阳镜,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手里拿着报纸,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嘴角缓缓勾起。 在这个节骨眼上,萧氏不发声,无非是想混淆视听。萧弃之和自己的绯闻,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既能提升他在董事们心目中的地位,又能掩饰住他那晚的异常。 既然如此,雪琪也愿意保持沉默。只要能帮到萧弃之,怎样她都无所谓!只是……爸爸那边好像比较难交待。 "章小姐?" 她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陌生女人,一身职业套装,很漂亮,气质出众,这会正微笑看着自己,"章小姐,你好,我们在萧氏宴会上见过。" 以为对方是记者,雪琪没说话,收拾下报纸做势要起身离开。 "呵呵,章小姐,你别误会,我是萧氏的公关经理,我叫何歆。" "萧氏的经理?"雪琪将脸上的太阳镜摘了下来,何歆一笑,"我可以坐下吗?" 024:绯闻 雪琪收回视线,点点头,"请坐。" 何歆笑容亲切,很容易消除陌生感,她坐下来后也无客套,径直冰道:"章小姐,萧少的事,真的要谢谢你。" 她的坦诚,让雪琪收起几分警惕,"不用那么客气,在那种情况下,帮他也是应该的。" "这件事肯定也给章小姐带来一些困扰,总裁对此十分抱歉。"何歆真诚的说。 这时,服务员将她要打包好的糕点送过来,"小姐,这是您的蛋糕。" "嗯,谢谢。"何歆对着雪琪笑笑,"萧少很喜欢这家咖啡厅的口味,顺路给他买点。" 雪琪眸光一闪,又敛下。 "哦对了,我要去看看萧少,章小姐要是有空的话,一起吧。"何歆大方的邀约,显得再正常不过,丝毫没有因为两人掀起铺天盖地的流言而回避。 雪琪心头微动,"不会打扰到他吗?" "呵呵,怎么会呢?走吧,我的车子停在门口,再不开走,会被开罚单的。" 跟在何歆身后,雪琪凤眸微阖。萧氏这位公关经理,还真是八面玲珑,不论说话做事,都不会让人有压力。如果,她将来能帮萧弃之就好了…… "章小姐,上车吧。" 雪琪坐上车,何歆发动车子,两人随意的聊了几句,很快就到了西山。 何歆上前按响门铃,张阿姨开的门,很热情的迎进两人,朝客厅里呶呶嘴,"少爷正在看电视呢。" 听到熟悉的《猫和老鼠》的旋律,雪琪放轻的脚步,走进客厅,却不见人。 何歆回头,"张阿姨,萧少呢?" 张阿姨一愣,"呃,刚才还在呢。" 张阿姨不无惊讶,少爷绝不会在看动画片的时候乱跑的。她忙走出客厅,"我出去找找。" 何歆放下东西,忙说:"章小姐,你先坐,我去楼上看看。" "嗯。"雪琪坐在红木沙发上,看到电视里的汤姆和杰瑞,不由得一笑。 之前她也不爱看这种东西,后来,在她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居然也会看上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被这两个永不知疲倦的小家伙吸引了注意。那时,才知道,《猫和老鼠》的确可以治愈。 "你……喜欢?"身后,是个不确定的声音突兀出现。 雪琪一怔,回过头,对上一双清清淡淡的眸子。 萧弃之…… 萧弃之穿着黑色的睡袍,头发乱糟糟的,一张俊脸略有些苍白,唇色却依然艳得惹眼,为他平添几分妖异色泽。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自己讲话,雪琪竟开心的笑了开,点头,"嗯,我很喜欢。" 望着她,静静的望着她。突然,他伸出手,指腹轻轻触上她的唇瓣,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又分开。 雪琪愣了愣,唇上麻得好像触电一样,不解的迎视着他的目光。见他竟然将手指又送进自己的嘴里,眼眸瞬间瞪大。 萧弃之别过脸,额前未经打理的发,盖过眼帘,口吻难掩的失望,"已经没有蛋糕的味道了。" 蛋糕? 倏地起想那日的情景,雪琪的脸颊一阵发热。 这时,何歆从楼上走下来,一眼就看到客厅里的两个人。注意到四周浮动着的不寻常气息,美眸中一丝洞悉闪现,她故意放慢了脚步。 "哎呀,少爷啊,你去哪了?让我好找呢!"张阿姨从后院进来,看到少爷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何歆一笑,也走过去,将自己带来的蛋糕递过,"萧少,这是你喜欢的口味。" 萧弃之的目光仍然落在雪琪脸上,突然问道:"你喜欢吗?" 雪琪心尖一颤,他眼神中的执着,是那么熟悉。 无视何歆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垂下眼眸,笑容漾在唇边,点了点头,"嗯。" 萧弃之什么也没说,把那块蛋糕送到她跟前,而他就坐在她对面,一手支着头,眼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张阿姨吃惊不已,又打量了雪琪几眼。少爷可从没有这样优待过谁呢!别说是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小姐,就连老爷都别想得他一句问候! 何歆适时一笑,似在化解她的尴尬,"章小姐,你不要客气嘛。" 感受到他不曾转移的视线,雪琪抿抿唇,终是拿起勺子,小口的品尝。 很甜。 何歆接了个电话,过来不好意思的说:"章小姐,公司还有事,我必须要马上离开了。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和萧少聊聊天,张阿姨会安排司机送你回去的。"她不等雪琪有反应,就将一切安排妥当。 张阿姨送她到门口,雪琪和萧弃之仍坐在客厅里。 只吃了几口,雪琪就放下了勺子,不忘夸赞道:"很好吃。" 就在这时,萧弃之突然倾身向前,伸手抹去她沾在嘴角的一小块奶油,又将手指送到自己嘴巴里,唇扯出一抹愉悦的弧度,一双眼眸都变得有神采,"我喜欢。" 陪着他看完了《猫和老鼠》,张阿姨又端着药过来,"少爷,你该吃药了。" 萧弃之安静的坐在沙发里,身子蜷缩着,始终都盯着电视。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雪琪眉头眸光微闪,转过身就笑着说:"张阿姨,我来吧。" "呃,那就麻烦章小姐了。"张阿姨放下药就去接电话了。 雪琪二话不说,抓起药就收到包包里。 萧弃之歪头凝视着她,莫测难猜的目光,透着薄薄雾气,似细雨朦胧。雪琪抬起头,朝他扮了个鬼脸,压低声音说:"这些药,以后都不要再吃了,对你没好处的。" 萧弃之完美的唇,隐隐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张阿姨接完电话,回到客厅,"章小姐,少爷的药吃完了吗?" 雪琪面不改色,对张阿姨甜甜一笑,"吃完了呢。" "呵呵,谢谢章小姐啊。" "不客气。" 身为客人,雪琪也不意思在这里呆太久,张阿姨立即安排车,送她离开。 还是那辆车牌号99999的劳斯莱斯。 雪琪告别张阿姨,刚要走,衣角却被人拽了住。 她回过头,是萧弃之。 他一手紧紧扯住她,视线执着,"你还会来,是吗?" 雪琪笑了,"嗯。" 车子开走,他却始终都在门口。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了,雪琪才收回视线,她知道,她又重新得到了他的信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难能可贵的。 第二天,章雪琪出入萧家的跟踪偷拍照片,就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 章怀卿气得不轻,再加上元青梅在背后没少嚼舌根,直接下令禁足。白天让元青梅在家里看着,只要出去就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 知道父亲是个极重颜面的人,雪琪这几天倒也乖,安心的呆在家里。咏熙过来看过她一次,带来一个内部消息。这次之所以会被偷拍,其实是萧氏的人通知媒体蹲点的,用意不言而喻。 雪琪听后,倒也没多大反应,这让咏熙很纳闷。章雪琪在学校,可是出了名的刁蛮骄纵,这次被人当炮灰使了都没脾气,看来,她对萧弃之还真是不一般啊。 外面的雨,淋淋沥沥下了一整天,雪琪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眼前晃动的,都是萧弃之执着的模样。心头隐隐不安,生怕自己没有守在他身边,会出什么乱子来。 就在这时,杜阿姨买菜回来,边收起伞边说:"门口有个小伙子,从我出去的时候就站在那里,全身都湿透了,问他找谁,他又不说。看那样子,怪要可怜的呢。" 元青梅正捧着她的平板电脑,研究股票,头不抬的接了一句,"管他呢,没准精神有问题。" 雪琪身子一震,凤眸瞥向窗外,漂亮的瞳孔微微紧缩。 突然,她站起来,抓起一把伞就冲进了雨里。 "喂!雪琪!"身后,是元青梅的叫声,雪琪不管,一口气跑到了大门口。 瞬间,她收住脚步,隔着阴霾,一个孤伶伶的身影,站在雨中…… 萧弃之…… 雪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浑身被淋湿的他,瑟瑟发抖的站在小区大门口,头发上的雨水汇成了串,顺着发梢,淌过他的脸颊。 他是来……找她的?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顷刻间模糊了的她视线。她大步走过去,将手中的伞撑在他的头顶,萧弃之慢慢抬起头,看到她时,缓缓笑了开。 他的笑容似经过雨水洗涤,很干净,很清透,微微恍惚了她的心。 "萧弃之,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没来。"他轻声说着,淡淡的口吻没有指责,但是却让雪琪更难受,她试图解释,"那是因为……" "你会消失吗?" 她一怔,望进他迷雾萦绕的眸,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她摇头,"不会。" "那就好。"他垂下眸子,被雨水打湿的唇瓣,轻轻抿成了一线,嘴角微翘着。 别像那个女人一样消失就好……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她的心又是没来由的一阵抽痛,痛得让人窒息。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因为她随口答应的约会,他居然站在雨中,从早等到晚。而她则跟着北冥夜去参加一个无关痛痒的拍卖会,欢喜的跟个傻瓜没差别,早把答应他这茬抛到脑袋后面去了。 再见到萧弃之时,他竟绝口不提约会的事。之后她才知道,那天被司机接回去以后,他发了高烧,烧了一天一夜…… 萧弃之,欠你这么多,到底要怎么还? 025:我保证不会再失约 握住他冰冷的手,萧弃之身子一僵,雪琪轻声说:"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失约,不会随便消失,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那双让人无法参透的眸,渐渐被掀开一层一层的雾气,专心的望住她,像在复制她的影像。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停在门前,章盛辉从车上跳下来,头上顶着书,刚要跑进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突然大叫道:"章雪琪!你越狱!我要向市长大人举报!" 看到弟弟,雪琪倏尔反应过来,拉着萧弃之就往里走,"你全身都湿透了,先去我家换件衣服。" 萧弃之一路都盯着她拉住自己的手,嘴边的弧度,不曾消散。 "喂!姐,你等等我。"章盛辉跟上来,瞅一眼萧弃之,"姐,他是谁啊?" "朋友。" 章盛辉一声惊呼,"姐,你交男朋友了?!" "别胡说了,快回去!"雪琪拉着萧弃之,匆匆跑回家。 一进家门,杜阿姨就迎了出来,"哎呀,雪琪,这么大雨你跑出去干嘛啊,你看,全身都淋湿了。"注意到她身后的陌生男人,杜阿姨轻呼出声,"哎哟,是刚才那个小伙子!" 萧弃之完全无视她,基本礼仪都不屑,一双眼睛只盯在雪琪身上。 雪琪抹把脸上的水,笑道:"他是我朋友,来找我的。对了,杜阿姨,麻烦你煮点姜汤,给他驱驱寒。" "呃,好,我这就去。" 章盛辉随后跟进来,不满的嘟囔道:"章雪琪你没姐性!你弟弟我都被淋成这样了,你也没说关心一下。" "你能吃能睡的,关心你有没有长膘?"雪琪不再理他,拉着萧弃之回到自己房间,跑进浴室拿来毛巾,"萧弃之,快擦擦头发,小心着凉了。" 萧弃之接过毛巾,望着毛巾上的一颗颗鲜艳的小菊花,突然觉得,这花…… 很漂亮。 打这以后,萧弃之的毛巾,浴巾,甚至是浴袍,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大菊小菊,也不管会雷死多少人……当然,这是后话了。 见他盯着毛巾不动,头发上还在滴着水,雪琪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她亲自给他擦头发。 元青梅刚给老公打完电话,听到外面的动静,马上悄悄来到雪琪的房间。趴在门口听了听,倏地推开门,看到雪琪跟一个陌生男人独处一室,还在帮对方擦头发,那亲密的样子没点顾及。 她狐疑的打量萧弃之,脸上噙着慈母的微笑,"雪琪,怎么也不给妈妈介绍下啊?" 见继女充耳不闻,脸上的笑僵了僵,态度冷下几分,立即端出母亲的架子来,数落道:"雪琪,不是妈说你,你爸爸不让你出门,你不听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没分寸!你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往家里领男人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和你爸爸可还要做人呢!" "啪" 雪琪把毛巾甩到桌上,回过头,冷冷的睨着她,"我们一没脱光,二没上床,怎么就妨碍你做人了?你自己不想做,又关我什么事?" 元青梅彻底怒了,自上次被张局抓赌一事后,她就恨死了这个继女,也不再费尽心机装什么慈母了,当即反唇相讥,"呵,你做出的丢人现眼的事还少吗?三天两头的上报纸,还是因为一个神精病?你爸好歹是个市长,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还想连累到他被人说三道四吗?" 雪琪眸光一变,倏尔笑眯眯的朝继母走近,元青梅神情一滞,不自觉的朝后退去,"你……你想干嘛?我说得不对吗?你不就是贪人家的钱嘛!为了钱,是个男人你都无所谓,你……" 雪琪仍在笑,笑得更艳了,眸光却锋利慑人,"元青梅,你再敢说他一句,信不信我会弄死你!" 元青梅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的瞪着她,"你、你、你……" 雪琪身后,原本还无反应的萧弃之,慢慢的抬起头,凝视住她纤细的背影,唇瓣悄然勾勒出一抹温柔,艳极无双。 这时,门外传来章怀卿愠怒的声音,"杜嫂,雪琪那丫头呢?" "呃,雪琪在房里呢。" 一听老公回来了,元青梅委曲的哭着跑了出去,"怀卿,这个家我是没法呆了……" 雪琪懒得听,"砰"地关上门,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自压下胸口的怒气,确定自己不会吓到萧弃之,才又微笑着转过身…… 突然,她怔住了。 凤眸瞪大,望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男人。 他伸手,捻起她的一缕发,从指间轻轻绥过,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发梢。 一股触电的感觉,从发梢流窜到全身,那一刻,在他眼里,她看到了珍视。 门外,章怀卿听到元青梅添油加醋的一顿哭诉,脸色沉了下来,来到女儿的门前,仍是很有气度的敲了敲门,"雪琪,出来跟爸爸谈一谈。" 雪琪倏尔反应过来,自萧弃之脸上别开目光,应了声,握住门把手就要拉开门。一只大手却覆上了她的,她一愣,回过头。 萧弃之勾起玫瑰色的唇瓣,绽出一个惹眼的妖异笑容,"交给我。"他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看到萧弃之,章怀卿吃了一惊,"萧弃之?" 旁边的元青梅愣住了,"他……他就是萧弃之?"瞬间,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虽说媒体暗示过萧弃之的精神状态有异常人,但人家怎么说也是萧氏的公子,她哪里得罪得起啊! 萧弃之淡淡的扫过他一眼,转身,"客厅谈。" 哪怕一身狼狈,自他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场,却深深震撼住了章怀卿。无关年纪,无关阅历,那是深埋在骨子里的蓄势待发! 很难想象,萧氏周年庆上,那个拿刀疯狂砍着蛋糕的萧家公子,竟会如眼前一样拥有这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气势。 元青梅在老公耳边小声抱怨道:"怀卿,他这是什么态度啊……" "你闭嘴。"章怀卿目光沉下,随萧弃之去了客厅。 元青梅恨恨的一跺脚,扭身就进了房间。 雪琪站在房门口,突然笑了。 萧弃之,合该是这等狂佞之姿! 章怀卿和萧弃之坐在客厅,杜阿姨将煮好的姜汤端过来,"小伙子,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萧弃之看都没看,杜阿姨讨了个没趣,尴尬的走开了。 这时,雪琪走过来,看一眼那碗姜汤,端起来就递给他,一笑,"要喝光哦~" 萧弃之的目光放柔,连犹豫都没有,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尽管,他很讨厌姜的味道。 看到萧弃之当女儿的话,是圣旨一样,章怀卿暗自震惊。萧弃之的底他是知道的,那可是个连自家老子都不放眼里的人!怎么在雪琪面前就成了小绵羊? 他敛下眸光,沉着声音,"雪琪,你先回房。" 雪琪不放心萧弃之,"爸,你们说你们的,我坐在这里,又不会影响你们谈话。" 章怀卿沉下脸,"爸爸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雪琪咬咬唇,不情愿的起身离开,经过他身边时,小声的叮嘱道:"爸,不许你欺负他啊!" 章怀卿皱了皱眉,女儿这么护着他,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这小子了吧?无论萧弃之家世再过硬,他可不想女儿嫁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 雪琪回到房间,趴在门上,想要听听看两人在说什么,可这幢老房子别的优点没有,隔音却是一流的。 无奈,只有乖乖坐在房里等。 客厅,气氛说不出的压抑,全都源自坐在章怀卿对面的冷漠男子。 "呵呵,"章怀卿一笑,想要打破僵局,"上次萧氏周年庆的时候,也没有正式见过。说起来,我跟你爸爸是老朋友了,你该叫我一声章叔叔了。" 萧弃之的视线,极其缓慢的落在他身上,看似空洞的目光,总是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锋芒。 触到他目光的那瞬,章怀卿心头猛然一颤,有种说不出的寒意,悄然滋生。 "你女儿,我要了。" 短短的一句话,从开头到结尾,不过六个字,甚至连态度都毫无起伏,淡淡的,像在叙述着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从他发现章雪琪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他的了。 不再属于她父亲,不再属于任何人,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章怀卿先是怔了怔,亏得他从政数十年,已练得喜怒无形于色,和气浮于表面。否则,说不定早就像普通父亲一样,招家伙招呼上去了。 眸中怒气沉淀几分,他清淡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萧弃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弃之又将视线调开,不过就是交待了一句,对他是什么样的反应,根本不关心。 章怀卿呼吸声变得有些浓浊,深沉,明显的不悦,"萧弃之,你年纪轻,自己说了什么话可能都没有搞清楚,我就当没听到。这样吧,这件事,我会跟你爸爸谈的。"起身,"我安排车送你回去。" "她是我的。" 章怀卿纵有再好的修养这会也怒了,他挑战的不是一位市长,而是一位父亲的权威! "萧弃之,你太过分了!我警告你,离我女儿远一点!" 026:你女儿,归我 "一个市委书记,"萧弃之头未抬,淡然道:"做交换。" 章怀卿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什么意思?" "一个月后,a市的市委书记归你。"萧弃之回眸,妖冶的勾起唇角,"你女儿,归我。" 意外的,章怀卿没有动怒,而是狐疑的重新打量起他。 萧弃之,他究竟掩藏着什么? 不管是什么,他却很清楚,萧弃之目的明确,那种志在必得的口吻,且绝非轻狂。 章怀卿转过身,背着手在客厅里踱了几步,走到角架前,拿起剪刀,亲手修剪起盆栽。萧弃之一直都安静的坐在那,并不急于得到他的答案。 修剪得满意了,章怀卿才放下剪刀,边欣赏着,边说:"我女儿,不会给一个废物的。" 萧弃之诡谲一笑,站了起来,招呼都没打,直接拉开门就走。 章怀卿缓缓转过身,望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的垂下头。这时,雪琪从房间里出来,"爸,萧弃之呢?" "走了。" "外面还下着雨呢,你怎么让他走了呢!"雪琪一急,抓起伞就跑了出去。 见女儿那么在意萧弃之,章怀卿抚着隐隐发痛的额角,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爸," 章盛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父亲身后。 章怀卿回头,章盛辉犹豫了下,还是坚定的问道:"爸,你真的答应那家伙拿姐交换?" 显然,他听到了两人刚才的对话。 章怀卿沉默半晌才开口,"如果,萧弃之连这种事都能办得到,那他这个人就绝不简单。"走回到沙发上,他坐了下来,深深凝视儿子一眼,"市委书记,不是爸爸的最终目标。但是,爸爸绝不会用自己的女儿成就仕途!" 章盛辉脸上紧绷的神情总算放松下来,还好,爸爸没有让他太失望。不然,他说什么也要站在姐姐这一头的! 章雪琪追出去的时候,正看到萧弃之坐进萧家过来接他的车里,车子缓缓开走,很快就消失在阴蒙蒙的雨雾里。 透过车镜,望着站在后面的女子,萧弃之舒缓的勾起一抹浅笑,融入万般柔情,化作细雨纷飞,滴滴淌进心田。 北冥夜将报纸撕了个粉碎,扔到地上,回身猛地推开窗户,让雨后潮湿的空气灌进来。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坚毅的侧颜,沐浴在一片阴霾之中。 杜欣怡走进来的时候,扫一眼地上的报纸,看到那上面的照片后,阴冷的眸光一点点盯紧。 章雪琪! 做了个深呼吸,她轻轻走过去,自他身后搂住他,"夜,我早就跟你说过,章雪琪是个虚荣的女人。你又何必因为她生气呢?" 北冥夜没说话,紧抿着的唇,透出一丝执拗的怒气。 "夜,"杜欣怡绕到他身前,任风吹乱了她柔软的长发,发丝轻轻搔动着他的脸颊,"事到如今,我们不如改变计划。" 北冥夜将目光调向她。 杜欣怡一笑,说:"章雪琪不是对那个疯子感兴趣嘛?那不如就将计就计,撮合他们两人。" 北冥夜视线一沉,将那个女人送给萧弃之? 他还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想这么做! 转身就走到酒柜前,倒了杯酒,拿在手里心烦意乱的晃了晃,再一口灌下去。 他的态度,让杜欣怡恨恨咬了咬牙,然后又走过去,继续说道:"夜,你想要得到的是萧氏,想要某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章雪琪始终是棋子,不管放在哪里,只有尽其用就好。"盯着他,她倏尔放轻了声音,"还是说,你对她一直都不想放手……" 北冥夜眉头一蹙,黑亮的眸子望向她,"同样的问题,我不想再解释第二遍了。" "那就改变计划,撮合她跟萧弃之!"杜欣怡目光坚定,在北冥夜面前是少有的态度坚决,"夜,你想一想,章雪琪会喜欢那个疯子吗?她那种出身好的千金小姐,我最了解了,无非就是为了萧家的钱而已。所以,我们就给她机会。" 迎着北冥夜的视线,杜欣怡垂眸低低笑了一声,"只是单纯精神方面的传闻,貌似还不足以构成杀伤力!" 北冥夜挑挑眉梢,"所以?" "从章雪琪身上找突破口,就容易多了。她犯了错,就可以一并算在萧弃之的头上。这些错也可大可小,可轻可重。当然,她必须要先是萧家未来的太子妃。"杜欣怡的想法很简单,踢走章雪琪,让她离夜远远的,别再出现在夜的面前! 北冥夜眉头拔得愈发的紧了,他又倒了杯酒,慢条斯理的喝着。倏尔,失笑出声,玩味似的轻喃出声,"萧弃之的女人,萧弃之的女人……" 这个头衔,显然要比市长千金来得有吸引力!顶着它,章雪琪若是犯下不可饶恕的错,那么,毁掉的就是……萧弃之,还有章怀卿! 杜欣怡一直盯着他,"夜,我们时间不多了,公司这边怕是等不了多久。" 北冥夜眸中溢出少许阴沉寒意,"我知道。" 杜欣怡很聪明,话点到即止。她知道,北冥夜一向不喜欢别人妨碍到他的决策。 北冥夜放下杯子,回过头,"这两天没有回去,不担心他们问起?" "我跟妈妈说去照顾同学的妹妹了,她不会问的。"说着,杜欣怡就偎进他的胸膛,柔声说:"夜,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分开。" 北冥夜低下头,神情放轻,单手揽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就结婚。"与杜欣怡一起,他情绪多数平稳,少有起伏,这种心安的感觉,也许就是他眷恋她的原因。 杜欣怡心中狂喜,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乖巧的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得知儿子昨天居然跑去找章家小姐了,萧敬席是既惊又气,马上亲自打电话给章怀卿,向他致歉。 就算他有意借着章雪琪替萧弃之转移视线,可也不会想到,他竟对她真的上了心!若是普通女孩也就罢了,对方父亲可是市长,出了事必是两家都受牵连! 挂上电话,萧敬席就让何歆赶去西山看看萧弃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出现纰漏了。 何歆立即来到西山萧宅,发现门口多了两名保镖。 刚走进去,就听到后院张阿姨的声音,"少爷,小心点,小心……别摔下来……" 何歆一怔,忙大步穿过客厅,一眼就看到萧弃之踩在梯上,正悠哉的剪花枝,将漂亮的,开得正艳的桃花,一枝枝剪下来。张阿姨站在下面,脸都吓白了,又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到他,"少爷啊,差不多就行了,快下来吧。" 何歆吃了一惊,这些花可是萧总的心头爱啊,他常说,花开反季,寓意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萧家即使隐于世,也会令天下人所知!整个萧家没个敢动这些宝贝桃花的,萧弃之今天是怎么了? 她来到张阿姨跟前,"阿姨,萧少摘这些桃花干嘛?" 张阿姨一看是何歆,忙说:"哎哟,我也不知道啊,只听着少爷念叨,什么这些东西衬她的,就让我找来梯子,一个人就上去了。哎,老爷要是知道一定不会饶了少爷的。" "这些东西衬她?"何歆眼珠转了转,倏地想起来。 萧氏周年庆那天,章雪琪惊艳现身,头顶一朵桃花,娇艳动人。萧少说的"她",该不会就是指的章雪琪吧?如此说来,连她都觉得,那女人衬桃花,人若比花,尤胜三分。 想到这儿,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拉着张阿姨往回走,"阿姨,不用担心,萧少摘几枝桃花去讨女孩子的欢心,也不算什么事。回头,萧总那边我去说就行了。" 张阿姨诧异不已,"呀,少爷有心上人了?"突然,她惊呼,"是不是报上说的那个市长家的闺女啊?" 何歆但笑不语。 张阿姨这才说道:"之前,那女孩子来找过少爷的。我还以为是记者呢,才会带着少爷住回这里。" 何歆一挑眉,"哦?有这个事?" "是啊,我看后来北冥少爷又带着她和另一个记者过来,以为是认识的人,也就没当回事了。" 北冥夜…… 何歆皱皱眉,她对北冥夜这个人无感,总觉得这男人城府太深,对萧家野心勃勃。 这时,萧弃之握着一把桃花进来,张阿姨瞅得直心疼。 何歆笑道:"萧少,这些花是要送人的?" 萧弃之对她视若无睹,只盯着手里的花,唇瓣微翘着,转身就上了楼。 张阿姨见状,忙替少爷说话,"何小姐,你别介意啊,少爷就是这性子。" 何歆不在意的笑笑,萧弃之这态度也不是一两天了,对萧总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是她了。在萧弃之的世界里,身边这些活生生的人,不过就是些摆设罢了。 可不大一会,萧弃之又蹬蹬蹬从楼上下来,径直来到何歆跟前,犹豫片刻,才开口,"花……要怎么包?" 何歆一愣,顿时,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天啊,她们家萧少主动跟她讲话了?这可比萧总给她多发了半年奖金,还要来得惊喜。 何歆马上笑眯眯的说:"阿姨,麻烦找张漂亮的包装纸,要素静淡雅些的。" "好,我这就去。"张阿姨也很开心,少爷能主动与人沟通,这可是好事! 萧弃之将花放到桌子上,自己坐到对面,仔细盯着,生怕她弄坏一片花瓣似的。何歆好笑,也不知道萧少是宝贝这些花呢,还是宝贝要送花的那个姑娘? 何歆手很巧,很快就将花包好,"好了,这样就可以了。" 萧弃之左右看了看,终于满意的笑了,"嗯。" 有那么一瞬,何歆感动得想哭。 她得到少爷的肯定了! 试问,谁有这殊荣啊? "外面的保镖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声音,何歆将脸上的笑敛下几分,更为得体些,朝来人打了声招呼,"北冥少爷。" 北冥夜微微颌首,"何经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萧弃之?" "呵呵,正好办事经过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 看到桌上的桃花,北冥夜挑起浓眉,目光又扫向后院方向,"这花是……" 何歆不动声色的回道:"没什么,张阿姨捡了些花枝。" 张阿姨直点头,"没错没错,我看扔了怪可惜的,就让何小姐给包了起来,拿来送人也不错啊!" 她们有意维护某人,北冥夜岂会看不出?他温文一笑,没再继续这个问题,走过去,来到萧弃之旁边,"萧弃之,我搬了新家,想请几个朋友过去坐坐,有空吗?一起过去吧。" 萧弃之连搭理他都嫌懒,让北冥夜微微蹙起了眉。何歆看在眼里,也没出声替他解围。 北冥夜也是名义上的萧家少爷,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他母亲也就是萧敬席的新夫人乔雅,这会正在塞班岛度假。萧敬席答应过,等她回来后,就对外正式宣布他们母子的身份。到那时,北冥夜插手萧氏乃至是萧家的事,就会更肆无忌惮了。 何歆只是不明白,萧总为什么会这么欣赏他?当然,这是老板的家事,她绝不会过问。 北冥夜靠坐向椅背,睨着萧弃之,轻笑着说:"其实也没有多少人,我也不喜欢很吵。哦对了,章雪琪也会去。" 注意到萧弃之变化的神情,北冥夜眸底掠过一丝阴沉,果然,他对那个女人动了心! 这个发现,有利于计划,却不利于他此刻的心情。 让他莫名光火。 章家。 杜欣怡推开雪琪的房门,发现她正在电脑前看股市交易行情。她一怔,"雪琪,你什么时候想学炒股了?" 雪琪不紧不慢的关掉电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有过两年的重生经历,不利用岂不可惜?恰好,跟在北冥夜身边,多少对股票也有些了解,她知道哪只股会大赚! "呵呵,学学也好。"杜欣怡也没太在意,过去说道:"雪琪啊,今天是夜的乔迁之喜,想请我们过去呢。" 雪琪随手抓起一本杂志翻看着,"没空。" 她的态度,倒是让杜欣怡有些欣喜,这是不是证明,她对夜一点好感都没有呢? "哎呀,去嘛。"杜欣怡观察着她的表情,轻声说:"夜说,萧弃之可能也会去的。" 雪琪一听,眸光微变,翻看杂志的动作滞了滞。北冥夜,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 杂志"啪"地合上,她起身,"我换衣服。" "没问题。"杜欣怡笑了,她就知道,章雪琪现在的心思都在萧弃之身上! 027:她是我的 很快,雪琪换好了衣服,简单的牛仔裤,白色七分袖小西装外套,搭配西瓜红卡通t恤,长发随意扎成个马尾,发梢是可爱的自然卷。 望着眼前青春洋溢,又不失娇俏妩媚的美人,杜欣怡心里嫉妒,老天爷还真是眷顾章雪琪,给了她一个显赫家世不说,还赐给了她一张漂亮的脸?! 让她,好想亲手毁掉。 来到位于市中心某高档公寓,两人下了出租车,雪琪抬头看一眼,眸中一抹复杂。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 "夜说,这里离公司近,时间不必浪费在路上了。"杜欣怡笑眯眯的说着,然后就引着雪琪,轻车熟路的,俨然半个女主人的架式。 电梯停在16层,两人出来后,杜欣怡径直转到右手边,"来,就是这里。"说着,就按响门铃。 雪琪冷眼不言,杜欣怡脸上那兴奋又有点点得意的神情,此时此刻看起来,倒有些可笑。为什么自己当初会那样在意?越是不甘,越是不惜一次又一次证明自己的愚昧。 门打开,北冥夜站在门口,视线一下子就落在雪琪身上,风度的一笑,"怎么,我说要追求你,你就避而不见了?章小姐,你未免也太胆小了吧,不过就是个玩笑,何必当真呢。" 雪琪凤眸紧眯,北冥夜怎么突然转了性?一句玩笑,就把之前的事,推得一干二净! 她垂下眼眸,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在没有确定自己对渣男百分百免疫之前,她不会主动去招惹他。 那么深刻又抛弃之自尊深爱的两年,感情终究不会如烟如尘,说散就散。 杜欣怡上前,不着痕迹的横在两人中间,微笑着打断,"夜,请雪琪进去说话啊。" 雪琪倒也不拘束,走进去后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两人。 何歆朝雪琪挥下手,笑着说:"章小姐,又见面了。" "你好,何小姐。"章雪琪打过招呼之后,视线就凝聚在旁边的男子身上。 萧弃之见到她,原来一张冷漠又无趣的脸,刹时变得柔和起来。像似一座精美的雕塑,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他穿着很简单,白衬衫,黑色长裤,但就是这样简单的搭配,衬在他颀长的身材上,说不出的好看。 他站起来,将包好的桃花递到她面前。雪琪一怔,盯着这花,总觉得眼熟,突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你把后院的桃花给剪了?" 何歆在旁边马上举起手,调笑道:"我是目击证人。" 萧弃之直视着她,瞳仁溢出让人心悦的琉璃色泽,"你戴它好看。" "所以……"雪琪接过来,有此哭笑不得,"你就把它剪了?" 低下头,嗅了嗅,好香。 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她将这些花收进怀里,闻着花香,心顿时沉静下来。前尘过往,不过就如这花一般,开时正美,败亦何妨? 盯着她的笑颜,萧弃之俊美的脸再次绽出一丝让人心生悸动的笑。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伸手就拂过她的马尾,放到唇边吻了下。 雪琪一震,脸"唰"地红了,"萧弃之——"目光下意识的瞄向何歆。 萧弃之眨眨又长又密的睫毛,又是无辜的一句,"我喜欢你的头发。" 一边,何歆瞪大了眼睛,如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她们家被《猫和老鼠》绑架了的少爷吗? 他……他竟会公然调情?!而且,手段堪称高杆! 门口,北冥夜端着红酒站在那里,看到这个画面,捏紧高脚杯,神情阴鸷到了极点。锐利的目光,似刀般,锁住她脸颊上不易觉察的一抹红晕。 午餐是叫的附近西餐厅的外卖,萧弃之吃的不多,放下刀叉后,就坐在雪琪身边,一手支着头,眼眸迷离的瞅着她。 旁若无人。 雪琪低着头,克制不住的心慌意乱,连切牛排的动作都不顺畅,餐刀与盘子时而会划出刺耳的声音。脸一红,她放下餐刀,掩饰性的端起红酒来,轻抿了一小口。 谁知,萧弃之一笑,接过那盘牛排,拿起她的刀叉,替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大小刚好放到她不大的嘴巴里。然后,推到她面前,"吃。" 所有人都怔在那里,看着这两人,雪琪脸上更是火烧似的。 北冥夜垂下幽眸,唇轻扬,一抹嘲讽,显而易见。 杜欣怡娇笑道:"萧少还真是体贴呢。"说着,有意无意的望向北冥夜。 何歆也点头,喝了不少红酒的她,半眯着眼眸,调笑道:"没有想到,我家少爷也很卡哇伊呢。" 感觉到对面投来的锋利目光,雪琪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对上北冥夜起身离开的背影,那一刻,她眉头轻轻蹙了下。 萧弃之原本含笑的眸,倏尔冷却。 用过午餐,何歆要赶回公司开会,先离开了。杜欣怡端出来水果,摆在客厅,"萧少,雪琪,别客气。"然后,又进了厨房收拾去了,忙里忙外的样子,刻意在向外人彰显自己的地位似的。 "我去下卫生间。"雪琪起身,也没有问路,径直拐到左手的卫生间,推门就进去了,很熟悉这里的样子。 萧弃之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瞥向她消失的方向,眸中的光线,愈发的冷了,透出一丝慑人的寒戾。 缓缓的,他将目光,对准坐在对面的男人。 北冥夜挑了下眉,他的敌意那么分明,他怎么会感觉不到? "她是我的。"萧弃之冷漠的开口,除了章雪琪的父亲,他再次宣示主权。面对北冥夜,即便,只是一个潜在的、甚至还未必会构成危险的一个威胁,他也不会姑息。 她是他一个人的,别的人,休要消想! 北冥夜一怔,没料到萧弃之的态度会这么直接,不留一丝余地。 他很想鄙夷的告诉萧弃之,他绝不会看上那种女人!而且,为了计划,他也的确该撇清关系!可是,分不清是男人的自尊还是好胜心在作祟,他深意不明的一笑,"你怕?" 萧弃之歪着头瞅瞅他,"怕你?" 那不屑,狂佞的态度,让北冥夜敛下了笑,眸光变得阴沉。 看到卫生间的门打开,萧弃之的视线马上投向走来的明媚女人,唇角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却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嗓音酥酥软软的说:"敢碰她一下,我会让你从哪里爬上来,就滚回哪里去。" 起身,迎向雪琪,"该走了。"很自然的抓住她的手,往门口走。 "呃?"雪琪愣了下,回头看看北冥夜,正对上他冰封的峻颜,额头隐隐青筋跳跃。 气氛,很诡异。 "等一下。"雪琪突然甩开了萧弃之的手,回到客厅。 呆呆的看着自己空掉的手,萧弃之的双眸,开始变得狂乱…… 雪琪走进客厅,扫一眼北冥夜,很快垂下眼眸,"告辞了。"然后,拿起萧弃之送自己的桃花,转身离开。 北冥夜的侧颜,沐浴在一片寒光之中,看不清表情,搁在腿上双手,却在一点点收紧。 看到她将花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向自己走来,萧弃之愣住了,随即,狂乱即被眸中的柔情压抑住,似张网,将她牢牢困锁。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杜欣怡站在门口,望着北冥夜,胸口一阵阵紧窒的痛。她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走过去,从他身后揽住他的双肩,轻声说:"看得出来,萧弃之很喜欢章雪琪。" 北冥夜倏尔冷笑,坚毅有型的唇角,勾勒出一道冷极的弧度,"那样的人,也配喜欢?" 杜欣怡一滞,敛却眉梢的苦涩,"夜,重要的不是萧弃之,你又何必在意他怎样呢?" 北冥夜起身,站在16层高楼上,睥睨俯瞰,"怕只怕,越是不在意的人,越容易被反扑。" 雪琪和萧弃之走进电梯,按下1层,电梯缓缓降落。 雪琪站在前面,目光只是盯着头顶不停变幻的数字,手心莫名其妙的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身后的男人,斜倚在墙边,带笑的眼眸盯着她,发现她的背越挺越直,甚至还有些僵硬,眸光眯了眯,突然走过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雪琪一惊,心头狂跳一下,来得那么突兀。 之前也不是没有和他共处一室过,为了帮北冥夜搞定一份文件,她曾答应陪他一天,只有他们两个。除了烦躁厌恶,她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想要快点逃离,回到北冥夜身边。 但重生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单独面对萧弃之时,她会不安,彷徨,心思都有些脱离掌控。 也许,是因为深深的愧疚,害得她没办法理直气壮。 萧弃之靠近她,用鼻子嗅了嗅她的颈间,她的体香与桃花合二为一,幽香迷人,很喜欢这股味道似的,又凑近几分,冰冷的鼻尖抵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有点贪婪。 雪琪身子僵了僵,杵在那里,竟不知是该如何反应。 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他,但只要想到他会受伤的眼神,她竟不忍…… 忽然,脖子上一湿,雪琪愣住了。 萧弃之居然伸出舌头,舔上了她的脖子! 雪琪的脸"腾"地爆红,转过身,背紧紧抵住电梯门,"你——" 电梯门恰在此时,"叮"地一声开了,雪琪一个没注意,身子就朝后仰去。 "小心。"萧弃之温柔出声,伸手揽住她的腰,又将她拉回来,扯进了自己怀里。 雪琪脸红得更厉害了,立即退出他的怀抱,"谢谢。"想要转身,却发现,他紧扯着自己的手不放,不含一丝欲望,只是固执得将她当成他的所有物一样。 雪琪缓缓抬起头,他很认真的伸出手,戳了下她刚刚有些撞红的鼻头,"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受伤。" 雪琪怔怔地望着他,倏地,低下头,掩饰性的别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逃避了。 她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句话。 那次车祸后,她第一次去医院时,他坐在轮椅上,对她说了同样的话。 ……这就是让她一直忽视的萧弃之。 萧家的劳斯莱斯已经停在公寓大门口,司机一身黑制服,等在门口,看到萧弃之出来,拉开车门,"少爷,请上车。" 萧弃之拉着雪琪的手,径直越过,对于非兴趣之外的事物,绝不浪费一丝心神。 "呃,少爷!少爷!"司机忙发动车子,跟在萧弃之身后。 雪琪被他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感觉怪怪的,却没办法拒绝。 身后那辆顶着99999车牌的劳斯莱斯,着实扎眼的很,a市只要关注点新闻报道的,没有不知道那是西山萧家的车。萧弃之走得很慢,车子跟得很紧,生怕丢了少爷,回去没法交差。 倏地,他停了下来。回过头,仿佛雾气未褪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向雪琪,"我要怎样,才能把你变成是我的?"他很谨慎,很认真的在询问。 雪琪心尖一颤,凤眸掠过几许诧异,从不在意别人想法的他,竟会这样专注的问她。 倏地,她笑了,垂下眸光,轻声的一字一句的说:"我回到这里,就是为了陪在你身边。" 保护他,偿还她欠下的债。 萧弃之眸光渐渐变得明亮,拔开氤氲烟云,那里水木明瑟,风月无边。 "那个……章小姐?"身后,司机头探出车窗,拭下额上的汗,小声对雪琪说:"能麻烦你劝下少爷先上车吗?" 雪琪回神,忙点头,对着萧弃之说:"萧弃之,我们先回去吧。" 萧弃之连犹豫都没有,朝她勾唇一笑。 司机总算松了口气,载着两人迅速离开。 先将雪琪送回家,雪琪再三保证会去看他,又叮嘱司机几句之后才下车。可她才走出没几步,萧弃之就拧紧了眉,想要推门下车,司机一看,忙说:"少爷,老爷刚才打过电话,要你马上回去的。" 萧弃之不闻,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 "少爷,章小姐会不高兴的……" 萧弃之一怔,迈出的那只脚,又缓缓收了回。 随即,关上车门,眸光又恢复至冷漠,"回去。" 司机果断踩下油门,生怕少爷会反悔似的,飞一般驶离。 028:你比你爷爷还讨厌 最近几天,章怀卿的工作突然变得忙碌起来,去省里参加会议的机会,也明显增加。根本没空操心雪琪的禁足问题,元青梅当着他的面抱怨过一次,还讨了顿数落。她心里明白,自上次被抓赌的事后,夫妻俩的感情,就大不如前了,可人家的女儿却还是亲的,她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没事就跑跑妇联,识趣的不再只盯着雪琪。 上午,雪琪联系了康修杰,请他带她去了证券交易公司开户。当时,康修杰还很纳闷,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研究股票的?当看到她将自己全部积蓄都买了一只刚上市的新股时,康修杰马上提出异议,怕她被套牢。雪琪只是笑笑,云淡风轻的一句,就算套牢也只当交了学费。 康修杰真不知道是该赞赏她这只菜鸟精神有佳,还是该说有权有势的小姐就喜欢作呢! 中午,咏熙又打来电话,约在了她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里见面。 角落里,咏熙手里平板电脑一刻也没休息过。雪琪坐下,"找我什么事?" 咏熙头不抬,淡淡的说:"萧敬席的新夫人要回来了,今天的飞机。" 雪琪脱口而出,"乔雅?" 咏熙抬起头,有趣的瞅着她,"还没进人家门,就把资料都查清楚了?不错嘛。"她收起电脑,将烟按熄,"听着,你要是真的想帮萧弃之,最好就要搞清楚现在的形势。" 雪琪调整了下坐姿,"洗耳恭听。" 咏熙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过去,雪琪打开来一看,眉梢挑了挑,"乔雅是萧敬席的初恋情人?" 这件事,她从没听北冥夜提过。不过想想,当时的他对自己,只有利益关系,怎么可能会提及母亲的隐私。 咏熙耸耸肩,"他们在大学里好过一段时间,后来,被萧家给拆散了,萧敬席取了个富家千金,而乔雅则嫁给了一个公职人员。"说着,她又勾起一个神秘的笑,"可是,据我所知,这两人可从没有断过,萧敬席的原配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逼疯的。" "啪"她又点燃一支香烟,夹在指间,"你要小心乔雅这个女人,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雪琪合上资料,突然好奇的问,"咏熙,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依咏熙的性子,绝不是个管闲事的人,但她对这事显然热心得过了头。 透过薄薄烟雾层,咏熙半阖着迷离的眸,"我有预感,因为你的出现,萧家将会是个很不错的新闻素材。" 起身,"好了,我该回社里了。哦对了,如果萧弃之有什么举措,记得给个内部消息。" "你会帮他正名?" "那要看是谁的面子了。"咏熙潇洒挥手,"回见。" 雪琪玩味似的盯着桌上那份资料,乔雅她倒是见过一次,只是远远的,隔着机场的厚重大玻璃门。那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怪不得能让萧敬席对她念念不忘。 将资料收起来,雪琪走出快餐厅。她知道,一旦北冥夜母子联手,势必会影响萧敬席,对萧弃之也将大大的不利。所以,她必须要替萧弃之提前做好应对! 何歆接到雪琪的电话时,还有些惊讶,得知她只是想询问一些萧少的事,便大方应允,约在了上次那家咖啡厅见面。 雪琪也不拐弯摸角,径直问了想问的,对于何歆这种聪明的女人而言,藏着掖着倒是显得多余。 何歆一直都微笑听着,手里搅着咖啡,然后不疾不徐的抬起漂亮的美眸,"章小姐,恕我冒昧,你这么关心萧氏动向,只是萧少,还是……其它什么人?" 雪琪连犹豫都不曾,直截了当的回答,"萧弃之。" "哦?"何歆有趣的扬扬眉。 "何小姐,我直言不讳,"雪琪盯紧她,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帮助萧弃之,该是他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拿走一分!谁都不行!" 何歆眸中有趣更甚,"章小姐,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们家公子了吧?" 雪琪一滞,随即,敛下眸光,半晌才摇了摇头,"如果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会相信吗?" 何歆一双洞悉的眸,将对面漂亮得连她都忍不住要赞叹的小女人笼罩,渐渐,她笑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雪琪从何歆那里拿到一份名单,那是董事会的元老级人物,都是萧弃之爷爷辈的,很少会参加例行董事会,多数都放手让家族底下的晚辈忙活去了。但是,在家族企业内,论资排辈很重要,所以,一定要争取到他们帮助萧弃之说话! 告别何歆,雪琪走到门口,戴上太阳镜,伸手拦了辆车,"西山。" 该是跟萧弃之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来到萧家,门口那两位保镖,好像早就熟悉了似的,直接放行。张阿姨看到雪琪也是分外亲切,直把她让进屋里,"章小姐,快请进。" "谢谢阿姨,萧弃之呢?"雪琪朝里面环视一圈。 "呵呵,少爷在房间里换衣服呢,老爷说要带少爷去机场接人。"张阿姨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似的,越看这个姑娘越是喜欢,虽是市长千金,却待人有礼,不像那些娇纵的富家女。 雪琪反应过来,萧敬席是想带着萧弃之去接乔雅。 还真是一个无情的男人,为了自己竟不顾虑儿子的感受。居然会想要他去接一个间接害死母亲的女人? 张阿姨一回头,"呀,少爷,你怎么不换衣服呢?" 雪琪抬头,看到萧弃之从楼上下来,依旧闲适的一身。冷漠的脸颊上,有丝难掩的疲惫,目光触到雪琪,终露出了一丝久违了的笑。 萧弃之大步来到雪琪面前,盯着她动人的凤眸,一瞬不瞬,"你专程来找我的?" 见雪琪点头,那对从不显山露水的眸,瞬间变得光彩照人。 张阿姨一直催促着萧弃之去换衣服,他回眸,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他的事,不要牵扯到我。" 张阿姨面有些为难,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说,只能去给老爷打电话了。 萧弃之拉起雪琪的手,很娴熟,很自然。倒是雪琪,有些不适,想抽出手,他却抓得紧紧,根本不容她逃离。 客厅里,又响起熟悉的《猫和老鼠》旋律,可萧弃之的视线,却始终都锁定雪琪精致的脸颊,望着她,情不自禁的就会露出笑容。玫瑰色的唇瓣,总是会绽出一朵绚丽的弧度,诱人得很。 雪琪不自在的轻咳两声,想要回避他的目光,被他攥紧的手,手心里开始发烫,火热一直蔓延至全身。 她慢慢将视线对准他,"萧弃之,你……你今天有空吗?" 萧弃之倏尔又凑近她,鼻头在她的颈间嗅啊嗅,"你约,就有。" "那……那就算你约你好了。"说话的间隙,脸上的红晕,加深几分。 萧弃之笑了,甚至连去哪都没问,起身,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就走出门口。 张阿姨挂上电话,忙问道:"少爷!少爷你要去啊?" 见萧弃之无视,雪琪赶紧说:"张阿姨,放心好了,萧弃之跟我在一起,不会有问题的。" 张阿姨还是有些不安,"章小姐,少爷不能在外面呆得太晚……" "我知道了。"雪琪挥挥手,转身就让萧弃之给按进车里,他则坐到她旁边,又握住了她的手。 雪琪有些尴尬的看看他,又指指自己的手,"可以松开吗?" 萧弃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还拉着她靠近自己几分,与她近在咫尺,近到连她漂亮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目光带笑的凝视着她,磁性的嗓音,徘徊在她耳畔,"我怕你跑掉。" 这算……赤果果的挑逗吗? 雪琪并非没见过这样的萧弃之,只是,现在再来面对,好像,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改变着,变化之快,连她自己都会忽略。 她强自镇定下来,将一个地址递给司机,"麻烦去这个地方。" 司机愣了下,想询问少爷的意思,见萧弃之一言不发,便也知趣,调转方向直奔目的地。 当车子停下后,雪琪率先推门下车,萧弃之随后,仅是抬眼看一眼面前这处房子,眸中掠过一丝极不易觉察的精泽。 雪琪站在大门前,转过身来对着萧弃之正色道:"萧弃之,呆会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说是,能答应我吗?" 萧弃之勾唇浅笑,眸底的宠溺,以一种狂妄的姿态,迅速将她包围。 雪琪这才按响门铃,门很快打开,出来一位老者,锐利的目光打量下雪琪,"你是谁?" "萧老先生,您好,我是……"不等雪琪开口,对方一眼就看到站在她身后的萧弃之,有些意外,随即蹙了蹙眉,扭身就往里走,"进来吧。" 雪琪一愣,回头看看萧弃之,他牵着她的手,径直走了进去。那大方又淡定的模样,一如在自家后院剪桃花时的闲适从容。 还没等两人进了屋,老者就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出来,塞给了雪琪,"拿了东西,赶紧带这小子离开!"看他那急于打发的架式,好像很不待见萧弃之似的。 雪琪糊涂了,看着手里的东西,疑惑的问,"这是……" 老者把眼一瞪,"问什么问?你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东西吗?" 很不满意别人训斥雪琪一样,萧弃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微冷的视线扫过老者,然后接过雪琪手里的牛皮纸袋,懒洋洋的声音,像个王者在向臣民施舍恩泽,"告诉他们,不该管的闲事,以后少管。" 老者气得脸红脖子粗,狠狠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你比你爷爷还讨厌!!" 萧弃之只当没听到,拉着还一头雾水的雪琪,转身就走。 两人前脚才刚迈出门槛,后面的大铁门就"砰"地一声关上,吓了雪琪一跳。 她拍拍胸口,微微呼出口气,诱人的红唇轻启,映衬在阳光下的面容,泛起一层淡淡的蜜色光泽,让他……很想咬一口。 觉察到突然又凑过来的萧弃之,雪琪一怔,回过头,正对上他诡谲的琉璃色眸子,半眯着,透着不加以掩饰的欲望,很纯粹的一种想要将她生吞裹腹的欲望。看到他唇齿轻启,舌尖蠢蠢欲动,雪琪心跳倏尔漏掉一拍,手无意识的缠住颈部,防止他再舌袭。 刻意忽略掉他愈发灼热的视线,雪琪赶紧转移话题,盯着那个牛皮纸袋,"这里面装的什么?他说我们就是为这东西来的,又是什么意思?哦对了,还有你跟他说的话……" 萧弃之敛下眸,扬起一侧唇角,揽着她往回走,"今天,只约会。" 车上,萧弃之很认真的问道:"你喜欢在哪里约会?"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她是这世上最重要的珍宝,她的喜好,她的态度,决定一切。 雪琪先是愣了下,望着他专注自己的眸,她脱口而出,"古巷。" 那是,她曾经失约的地方。 萧弃之点头,"就去那里。" "古巷"是一条民俗街,是a市重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区,因为属于半开放状态,平时的游客并不多。 周二下午,古巷的人稀稀散散,阳光刚好,照射进幽深曲折的古老深巷内,仿佛拉回了久远的时光潮流。 古巷的巷子极窄,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正常直行的宽度。但最大的乐趣,恰也是穿越这里一面又一面的古老墙垣,一条路走到头,不必再理周身繁杂,抬起头,只要看得到自己头顶的那一小片蓝天就好。 雪琪走在前面,双手自然而然的摸在墙上,触手是几分斑驳,几分沧桑。以前,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地方,也许是心境大不同,现在居然也可以享受这里难得的静谧。 倏地,她的手被人抓了住。 雪琪回头一看,萧弃之正用手帕,很认真的在擦去她指上沾的灰尘。她望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萧弃之,你这样子真像我爸爸。"小时候,就是这样,只要哪里弄脏了,爸爸就会边数落着边用手帕把她擦干净。 029:喜欢,就亲了 萧弃之动作一滞,抬起头斜眸瞅着她,突然,他勾唇一笑,好看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我要的是唯一,是不是爸爸,我不在乎。"说完,低下头,吻了下她的手指。 指尖一麻,雪琪立即收了回,抚下跳个不停的心,赶紧扭头继续朝前走。身后,是她愈渐熟悉的气息,有点安然,又带着不易觉察的侵略性,向她一点点逼近。 雪琪不想再摸不清心绪的尴尬下去,随口问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刚才跟萧淮老先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萧弃之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在做,你希望我做的事。" 雪琪脚步一顿,身后的男子,已然靠近,贴着她的背,放柔了目光,"不管你想怎样,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去做。" 只要是你希望的……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是你想要的…… 心脏一阵阵强烈的紧缩,痛得清晰。 雪琪猛地转过身,抬起微红的凤眸,紧紧盯住他,咬着唇,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快要冲破胸口的情绪,踮起脚尖,双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逐字逐句的说:"萧弃之,那你就给我听好了!我想要你健康的活着,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让自己出事!其它的,交给我,我会帮你!我不会让别人拿走应该属于你的一切!" 萧弃之微怔的看着她,俊美又略显苍白脸,浮过一抹异样。 不再开口,他倏尔捧住她的脸,吻上了她的唇…… *** 他的吻来得太突然,已至于雪琪完全都没有预料,先是茫然的瞪大了眼睛,直到唇上传来触电般的微麻刺痛,她才慌乱的想要推开他。 可两人身处的深巷本来就窄,萧弃之又将她的脸固定,她根本就动不了,只能心跳狂乱的任他吻着。 萧弃之的吻,带有一种原始的霸气,在她身边旋转着,围绕着,将她困缚其中。他不急于攻城略地,反而很耐心的吻着她的双唇,用属于他的气息,覆盖她的香甜。 雪琪渐渐呼吸不畅,下意识的想要张嘴呼吸时,他的舌趁机滑入,执着,且强势的侵占她口腔内的每一分甜蜜,都留下了属于他的味道,他的气息。 萧弃之微微眯着的深邃眼眸,透出亮晶晶的光泽,时刻诱惑着她的视线。雪琪凤眸徒然瞪大,想要说什么,嘴巴又被他堵得死死的,令人惊艳的漂亮脸蛋,胀得通红。 这是……萧弃之第一次吻她。 注意她的脸越来越红,似在滴血,尽管很美,他还是恋恋不舍的分了开。 呼吸进新鲜空气,头脑也暂时清楚些,雪琪马上退开几步,瞪着他的眸,明明漾着愠怒,但是,衬上她此刻脸颊上的红晕,却显得几分含娇带嗔,"萧弃之,你——你干嘛突然亲我?" 与她呼吸紊乱不同,萧弃之则淡然从容得多,逼上前,靠得她更近了,"我喜欢,就亲了。" 他回答得一贯认真,在雪琪面前,也只说事实。 留恋的盯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他的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滚动下,经由这个吻,全身都散发出了野性复苏的味道,漂亮的眸,更是泛起星星点点的红色。 那是身为雄性的、原始的、盛情邀请。 雪琪眸光一紧,情急之下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萧弃之,你不能……逼我做不喜欢的事……" 感觉到掌下的密睫颤动了下,雪琪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刚才的话会让他误会,想要解释,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重生之后,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人生,也重新认识了萧弃之。但那并不代表,她可以毫无芥蒂,满心欢喜的就投入到喜欢自己的男人怀中!她有过伤,有过痛,有过无法忘怀的过去,她也不打算逃避,正因为如此,现在对萧弃之任何一种不理智的暗示,都是在伤害他,她绝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这世上,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他。 时间静止一般,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萧弃之拿下了覆住眼眸的手,轻轻握在掌中,睁开附着温和笑意的眸,磁声道:"我等。" 雪琪身子轻震,萧弃之垂下眸光,唇边的笑,带着顷刻能融入万物的魔力,"你是我的,所以,我可以等。" 她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包括她的吻,她的身体,她的心。 他笃定。 所以,他可以无限期的等下去。 雪琪凝视住他,突然转过身去,"……傻瓜。"努力抬起头望着天,不让眼泪掉下来。 身后,萧弃之上前,单手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低喃出声,"当你一个人的傻瓜,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到萧弃之和雪琪从古巷里出来,司机立即上前,"少爷,老爷已经打了几通电话催了,让您马上回家。" 萧弃之充耳不闻,回头问雪琪,眼神专注,"饿吗?" 收到司机的求助视线,雪琪笑着摇头,"萧弃之,你还是先回家看看去,万一,有事要找你呢?" 萧弃之俊秀的眉轻轻拢了下,雪琪一笑,过去一点点展开他眉间的摺印。萧弃之凝着对面明艳动人的女子,不知不觉,又放缓了神情。 "回去吧,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萧弃之想了想,突然说道:"你在这里等我。"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大步离开。 "呃,少爷,您要去哪?少爷——" "萧弃之?"雪琪不放心想去追,可刚穿过一条马路,就看不见人了。 萧弃之直奔最近的手机专卖店,推门进去后径直打量一圈,目光马上落在橱柜里展示的两款手机上,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别致的造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专门为情侣打造的。 他扬起唇,掏出一张信用卡,"我要了。" 店员立即热情的取出手机,看萧弃之的样子就知道是送女朋友的,又赶紧趁机推销他们的情侣号码。听到"情侣"两字,萧弃之唇边愉悦的弧度加大。 当萧弃之跑回来,把新手机塞进雪琪怀里时,她疑惑的抬起头,"我已经有手机了。" 司机好奇的凑过来,"咦,少爷,您不是从不用手机……"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在萧弃之冰冷的视线下,缩缩脖又闪到了一边。 看到萧弃之手里的手机,再看看他塞给自己的,雪琪哪里会看不出是情侣款?她有些哭笑不得,又不便拒绝,或许,这是他第一次送人礼物也说不定,只能不自在的接受,"谢谢你……" 萧弃之指指她的白色手机,"我的号码,存好了。" "嗯。"雪琪点头,不顾萧弃之要送她,执意让他先回去。 坐进车里,萧弃之摇下车窗,不放心的又叮嘱一句,像个孩子似的执拗,"1314,我的号码,不许你忘了。" 雪琪怔了下,1314?随即,失笑,用这样的号码,想也知道,是被手机店里的人忽悠了。不过,见他那样执着,她也笑着点头,"我会记住。" 车子,缓缓离开。 萧弃之回到西山,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握住门扶手的手又顿了住。 "呵呵,小雅,你可不知道啊,你不在的时候,你儿子可是比你还像管家婆,不让我多喝酒,不让我多抽烟!休息的时候,就非拽着我去打高尔夫不可。" 北冥夜低沉的笑声透过门板,"妈,我可不管啊,叔叔告状了,你要负责。" 另一个温柔女声响起,"敬席,你别怪夜,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你啊,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工作起来还那么没日没夜的,都一把年轻了,你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啊?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是会马上改嫁的~" 萧敬席大笑,"哈哈,老婆大人说得是,咱儿子管得对,我以后一定乖乖配合。" 门外,萧弃之的手,慢慢松开…… 半夜,雪琪睡得正香,手机突然响了。 她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对面立即传来章盛辉刻意压低的声音,"姐,你……你还没睡吧?" 雪琪翻了个身,看了眼墙上的钟,眉头不耐的皱了起来,"这么晚打电话,要我去学校哄你睡觉吗?" "姐,那个……你能出来一趟吗?"章盛辉吱唔道:"我这边……有点麻烦。" 雪琪一听,倏地爬起来,"你在哪?" 半个小时后,雪琪出现在一家酒吧门口,早就有人等在了那里,"章小姐?" 雪琪眯起眼睛,警惕的看着对方,"我弟弟人呢?" "请跟我来。" 雪琪被带进喧闹的酒吧,一直来到二楼,推开其中一间包厢的门,里面一片狼籍,她一眼就看到了被按在地上的章盛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衣服上也沾着斑斑血渍。 "小辉!"雪琪想过去,却被人拦了住。 章盛辉狼狈的抬起头,朝她挥了挥手,"姐,我、我没事。" 看一眼满屋子的人,雪琪沉下气,冷静的开口,"谁管事?" 这时,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章小姐,自我介绍下,我是这儿的经理,我姓王。" 雪琪开门见山道:"王经理,我人已经来了,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吧。" 王经理一笑,"我知道你们的背景。可是,你弟弟在我这里捣乱,我不能因为他是市长公子就这么算的,否则,我以后的生意还要怎么做?" 章盛辉在一边不甘的说:"你这个人贩子!她是被骗来这里的,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雪琪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你闭嘴!" 被姐姐一吼,章盛辉乖乖的又垂下脑袋,眼巴巴的望着她。 王经理笑眯眯的说:"章小姐,令弟砸了我的酒吧,又打伤了我几名手下,还吓跑了我的客人。这笔帐,不知是你替他还呢,还是等到明天,我亲自去向章市长结算呢?" 章盛辉气道:"该死,明明是你的人先动手的……" 雪琪深吸一口气,"多少钱?" 王经理笑了,"我给章小姐打个八折好了,不多,也就30万。"他依旧噙着得体礼貌的微笑,意有所指道:"听说章市长最近很忙,这点小事,我可是不想打扰他的。" 雪琪低咒一声,这家伙吃准了自己不想声张,摆明了是要讹她!可她刚刚把所有的积蓄投进了股票里,别说30万了,她现在连3万都凑不齐! 章盛辉倏地瞪大眼睛,"30万?你这是敲诈!姐,你别听这个混蛋的,报警!马上报警!" 雪琪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凤眸狰狞得让章盛辉直打哆嗦,"再多说一句话,他不撕了你,我都会动手!" "咕噜" 章盛辉咽了咽口水,一个劲的摇头,不敢再吭声。 姐姐好可怕!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看到走进来的人,雪琪一愣。 "哎呀,原来是夜少啊!"见到来人,王经理马上笑脸相迎。 北冥夜懒洋洋的站在门口,双手抄在口袋里,臂弯里挂着西装外套,衬衫的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蜜色肌肤,整个人都散发着充满诱惑的危险气息,凌乱了雪琪的视线。 她立即调开目光,不再去看他。 北冥夜环视一圈,"王经理,这是怎么回事?" "小事情,小事情,就不劳夜少操心了。" 北冥夜踱进来,扫一眼趴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章盛辉,目光又落向雪琪,隐隐勾起唇角,走过去,伸手就揽住她的肩,不顾她的瞪视,将她往怀里轻松一带,瞥向王经理,眉梢挑了起,"动了我的人,叫小事?" 王经理倏尔怔住,"她、她是……夜少的人?" *** 雪琪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北冥夜状似亲热的凑到她耳边,低喃道:"想带着你弟弟尽快离开,就乖乖配合。" 雪琪身子一僵,看一眼小辉,权衡过后,还是忍下来,安静的呆在北冥旁身边。 北冥夜满意的眯起黑漆漆的眸,这样揽着她,就像抚摸一只收起利爪的小野猫,感觉……还不赖。 回眸,犀利的目光,扫过王经理,"王经理,我的话,你没听清吗?" 王经理脸色变了变,"呃,夜少,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这件事,是误会,我可以向章小姐道歉。"说着,马上朝手下递了个眼色,放开了章盛辉。 030:不许你抛弃我 雪琪赶紧过去扶起弟弟,"小辉,我们回家。" "等一下,姐,团团还在这儿呢!" 雪琪眯起眸子,压低声音,"现在,别管什么团团了,赶紧跟我回去!你还嫌你惹的祸不够多吗?" 章盛辉抓着雪琪的手,急道:"姐……你就帮帮团团吧……我求求你了。" "你——"雪琪又气又急,俏颜微微胀红。 北冥夜淡淡阖了下眸,"王经理,好像,你还欠一个交待吧?" 王经理犹豫着说:"夜少,酒吧也有酒吧的规矩……"言下之意,放过章盛辉,已是卖了他面子,余下的事,就不便外人再插手了。 北冥夜不言,从身上掏出支票薄,写下一组数字,然后撕下来就递过去,冷冷一句,"我要人。" 看到支票,王经理顿时喜笑颜开,"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去叫她过来!" 见经理答应放人,章盛辉总算松了一口气,一不小心瞄到姐姐快要喷火的眸光,吓得他缩了缩脖,不敢再吭声。 不大一会,王经理就领进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怯生生的,一看到章盛辉就"哇"地一声哭出来,嘴里叫着,"小辉子,小辉子……" "团团!"章盛辉几步过去,把哭成泪人的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团团身子抖个不停,小手揪紧章盛辉的衣襟,"小辉子……他们是坏人……" "团团不要怕,我现在就带你走!"章盛辉搂着娇小的团团往外走,临走时还狠狠瞪了一眼王经理。 雪琪疑惑的拢紧了眉,她居然不知道小辉交了女朋友! 倏地,她的纤腰被人搂了住。 雪琪抬头,瞪向那只手的主人,北冥夜朝她魅惑的扬起唇,"下次,不许再一个人乱跑了。" 才刚走出酒吧,雪琪就挣脱开北冥夜,转过身正色道:"这笔钱,当我问你借的,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北冥夜垂眸一笑,伸手就将章盛辉怀里的团团给拎了出来,"抱歉,我只要人。" 团团吓得大叫,小手直朝章盛辉伸去,"小辉子,小辉子!!" "该死,你放开她!"章盛辉恼了,气得冲过去就要抢回团团,却被雪琪给揪了住,她拧紧眉,沉声道:"你想做英雄,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抬头,朝北冥夜扬起一抹艳绝的笑,"既然你要人,那就简单多了,咱们的帐两清了。" 章盛辉死活不肯走,"姐!我不能不管团团!" 雪琪脸色渐冷,"没有不能,没有不行,更没有不可以!" 章盛辉急得俊脸通红,憋了半天才吼出声,"团团才只有五岁的智商,我不能丢下她的,她……她智障的!" 话一出口,雪琪愣住了,就连北冥夜都微微蹙了下眉尖,揪着团团的手,也不禁松了开。团团获得自由,马上就跑向章盛辉,吓得缩在他怀里,身子瑟瑟发抖。 章盛辉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 "小辉子……"团团眼泪婆娑,扯着他就是不肯撒手,"团团怕,团团怕……" 章盛辉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没事了,没事了,团团不要怕,有我在呢,谁都不敢欺负你!"说着,还警告似的瞪了眼北冥夜,将团团护在了怀里。 雪琪心头倏地一颤,这样的小辉,又让她想起了他被警察带走的那天…… 她懊恼的低咒一声,半晌才开口,"小辉,带团团回去。" 章盛辉喜出望外,"姐……" 北冥夜站在原地,有趣的眯起了眼眸,那个叫什么团团的女人,他不在乎。此刻,他满心满眼的,都是章雪琪。他倒想看看,她要怎么样算清这笔刚欠下的债! 章盛辉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过头,"姐,你……" "我没事,你们先回去。"雪琪面色镇定,即便是面对一个曾经令她伤透了心的男人,麻木了,痛也就没那么清晰了。 "姐,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章盛辉一咬牙,拉着团团的手就离开了。 凌晨两点半的街头,静得如同隆冬的夜。 雪琪从包包里取出纸笔,很痛快的写下了50万的欠条,然后签上大名,"啪"地甩给北冥夜,"我会尽快还你!" 刚才,北冥夜写支票的时候,她扫过一眼,知道他大手笔的散了50万,想成全弟弟当英雄,这钱她就必须要担下来! 望着欠条上面娟秀的笔迹,北冥夜不紧不慢的笑了开,拿起来,轻轻放到唇间,在她签名的地方,印上了一个吻,慑魂的眸光,紧紧锁住她,"我能当它是定情信物吗?" "这又是玩笑?"雪琪笑了,眸中却无半点笑意,"北冥夜,这种无聊的游戏,不适合我。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仅限这张欠条。当然……"她笑得更艳了,月光下,美得令人窒息,"你也可以撕了它,我不介意。"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北冥夜却侧身拦住她,"章雪琪,你在逃避什么?" 雪琪不由得警惕的退后一步,想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北冥夜根本不想放过她似的,又逼近,微眯的眸,透出猎人般锐利的光泽,攫取她的目光。 这个女人是迷,从遇到她的那天起,她就牢牢占据了他的视线。 为了不再让自己受到蛊惑,他想解开这个迷。 现在。 雪琪不断靠后,背已经抵在了墙上,冷眼睨着他,声调没有多大起伏,"我需要逃避吗?" "呵呵,"北冥夜笑了,伸手,捏住她精致的下颚,"别考验我的耐心,后果并不是你我乐见的。" 雪琪玩味似的嚼着他的话,"你的耐心……"抬起眸,不无嘲讽道:"你的耐心长久,要视利益而定。对你来说,可以拿来衡量的,永远都只有利益。其它的,一文不值。" 无视北冥夜已变愠怒的峻颜,雪琪伸手,慢慢抚上他的胸口,食指直指他心脏的位置,无意识的划着圈圈,眸光愈渐冷漠,"这里,住着一个恶魔,会把所有你不在意的人,都狠狠的,撕成碎片。我不想成为下一个,也不会再成为下一个。" 北冥夜倏地抓住她要缩回去的手,紧紧的,笑容残忍而阴沉,却又隐隐泛出某种强烈的欲望! 想要将她俘获的欲望。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强势的身体压迫着她,将她逼到墙角困在胸前,放肆的目光,像似情人的手,在她脸上一寸寸游移,抚着她的眉眼,她的鼻,她诱人犯罪的唇…… "那你现在猜猜,我在想什么?" 雪琪捏紧搁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克制着胸口的起伏,倏地,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身子顿时僵了住。 感觉到什么似的,北冥夜慢慢转过身…… 深夜,街头,一身单薄的孤寂。 仿佛不能理解眼前的画面一样,萧弃之歪着头,用懵懂不解的目光,定定地望着雪琪。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几乎是下意识的,雪琪猛地推开北冥夜,这个动作,彻底惹怒了北冥夜。她那么急于撇清,想要证明什么一样!难道,跟那个废物相比,他在她眼里就那么不堪吗? 雪琪快步朝萧弃之走去,"萧弃之,你……怎么会在这里?" 北冥夜冷酷的眸,骤然眯紧,怀中突来的凉意,让他堆积在胸口的怒火,泛滥,成灾。 目光紧随雪琪,在她来到面前时,萧弃之一声不响的握住她的手腕,然后掏出手帕来,擦着她的双手。只要是被北冥夜碰到的地方,他都细致的一遍遍擦拭,像要抹去什么脏东西。 "萧弃之……"雪琪忍着手背上薄薄的刺痛感,抬头望着他专注的面容,想说什么,却只是徒劳的张了张嘴。 直到擦得满意了,萧弃之紧抿的唇角,才露出一丝好看的弧度,随手将手帕扔到地上,牵着她手,扭头就走。 盯着地上的手帕,北冥夜突然笑了,笑得充满嘲讽,残忍,"你擦得净她的双手,能擦干净自己肮脏的身体吗?" 萧弃之脚步一滞,眼眸瞪大,倏尔紧缩的瞳孔,开始出现狂乱的血丝。 似血,在蔓延。 握着雪琪的手,倏地松了开。 "萧弃之……"雪琪盯着他,又回头看看北冥夜,后者噙着桀骜的笑,静待着萧弃之的反应。 萧弃之望着雪琪,伸手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掖到耳后,敛下一点点变得血红的眸,红唇溢出个鲜艳的纯色微笑,"在这里等我。"转过身,朝着北冥夜走过去。 北冥夜斜睨着他,眸底一丝犀利,肆意张扬。 来到他跟前,萧弃之凑过去,琉璃色的眸,一瞬不瞬的锁住他,用着再平淡不过的口吻,轻声,"敢在她面前再多说一个字,我会杀了你。" "呵呵,怎么,你怕她会抛弃你?"北冥夜笑了,无畏他的警告,张狂的姿态,恨不得将他吞噬。上前一步,两人距离接近,目光挨着目光,"要不要打个赌?赌她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抛弃你?" 注意到萧弃之轻颤的视线,北冥夜轻笑出声,满是嘲讽,"知道吗?你只配呆在精神病院里。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萧公子。" 越过萧弃之,他走向停在路边的车,临上前车,朝雪琪瞥去,勾起唇角,漫不经心的说:"章小姐,我真的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呵呵。"回眸,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雪琪狐疑的蹙紧秀眉,来到萧弃之跟前,他一直都站在原地,身子微微发着抖,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萧弃之?"她抬起手,指尖刚触到他的肩,他突然转身,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雪琪愣住了,被他抵在墙上,承受着他身体的全部重量似的。萧弃之抱紧她,脸颊深陷她的颈窝,手臂还在不断的收紧,"不许你抛弃我!听到没有?不许!" *** 他口吻偏执,霸道,不容置喙,却又透出让人心疼的慌乱。 "萧弃之……"感觉到他不安的情绪,雪琪怔愣着,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说你不会抛弃之我!告诉我,你不会……" 尽管不知道北冥夜说了什么,但是,这样的萧弃之,让她心疼。 雪琪深吸一口气,主动攀上他的背脊,安慰的轻抚,"不会,我不会抛弃之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我向你保证。" 微微颤抖的身躯,渐渐平稳。他缓缓抬起头,蛊惑心神的俊美容颜,透出一丝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雪琪扯出一个绚丽的微笑,这次,她主动牵住他的手,"萧弃之,我们回去。" 他终于平静下来,任由她白皙的小手牵着。 "你怎么会来这儿的呢?"雪琪问道。 "你的手机没人接。"他避重就轻。 知道他是指他送自己的那部新手机,雪琪解释道:"走得急,忘记带了。" 他勾唇轻笑,刚才的慌乱不再,瞬间又变回了待她和煦温存的萧弃之,"我找到你就行了。" 这时,一辆黑色防弹车,悄然靠近,停在两人跟前。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戴着夸张的黑墨镜,整个人就像是从中世纪走出的英国绅士。 "萧少,该回去了。" 看得出,他应该是萧弃之身边的人,但雪琪却从没见过他,或者说,她一直都在忽略萧弃之,对于他身边的人或事,也知之甚少。 萧弃之没说话,牵着雪琪的手上了车。 车子开得很稳,听不到一点发动机的嗓音,黑披风坐在驾驶位,放下隔离板,形成密封的安全空间给两人。 萧弃之握着雪琪的手,一直抚挲着她的双手,用指腹轻轻蹭着上面的皮肤。 那个家伙刚刚碰过她,他仍在意。 雪琪叹息一声,按住他,凤眸染着些许疲惫,轻声说:"萧弃之,遇到北冥夜是个意外……我弟弟出了点事,正好他也在那个酒吧,就帮了点……小忙。" 欠债的事,她只字未提,她只想自己与萧弃之的关系,能够更简单,更单纯。 031:他不是神经病 萧弃之低下头,吻上了她的手,雪琪犹如触电般想要缩回去,他却攥得紧,不容得她逃离,然后,居然伸出舌头,轻轻舔上她如缎般肌肤…… 雪琪哭笑不得,刻意压下心底被他唇舌撩起的细微悸动,"萧弃之,你不可以总……总是这样!" 不可以突然抱她,不可以突然吻她,不可以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狗,亲昵的舔着她…… 那样,会让她……变得很奇怪,脱离了自我掌控,身不由已的再次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迷失在命运的洪荒中。 那不是她想要的。 "雪琪,雪琪,雪琪……"他倏尔很认真的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雪琪回神,眼神询问。 叫够了,他笑了,展开双臂就把她抱个满怀,"没人能抢走雪琪,她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雪琪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想推开他,可他力气大得惊人,视她如珍宝般,紧紧搂着。索性,做罢,任他抱着。 车子缓缓停下,黑披风走下来,接开车门。 雪琪还被萧弃之缠在怀里,突然被外人看到,脸不禁红了红,推推萧弃之,他仍不愿放手,俊眉拢了起来,"我不喜欢你回家。" 车外,黑披风很有耐心似的,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雪琪脸颊更热了,双手推着他的胸膛,"萧弃之,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萧弃之好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尽管不愿,还是松开手。 雪琪赶紧下车,不想这么惹眼的车子,被小区里其它人看到。 一直目送她安全的走进楼内,萧弃之才吩咐开车,又恢复至冷漠的神情,好似从未变化过,"去那间酒吧。" 雪琪回家没多久,章盛辉也回去了。 "姐,你睡了没?"章盛辉悄悄推门进去。 雪琪坐在椅子上,环起双臂,一副正等他自投罗网的架式。章盛辉赶紧掩上门,陪着笑过去,"姐,你今天真仗义!" 雪琪不吃他那套,冷着脸,"来吧,跟我说说,我那50万是怎么死的?" 章盛辉一滞,搔搔脑袋,吱唔半晌才说:"团团的哥哥在监狱里,没人照顾她,偶尔没课的时候,我就会去看看她。可前几天,她突然失踪了!我找了好久才知道,她被人贩子骗到了那间酒吧做陪酒小姐!" 说到这儿,章盛辉捏起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那帮人简直就是人渣,连个弱智的姑娘都不放过!我赶去的时候,正看到一个混蛋摸她的大腿……"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想到团团当时只顾着吃,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傻呼呼的对着那家伙笑,他就气得想要吐血! 雪琪缓缓眯起了眸子,突然问道:"小辉,你喜欢团团?" "才没有!"章盛辉反应激烈的否认,"她是我朋友的妹妹,我怎么会喜欢她呢?姐,你别乱说!朋友妹,不可欺!" "ok,我了解了。那就来谈谈我刚欠下的50万好了。" 章盛辉一下子跨下双肩,像只小哈巴狗似的蹲坐在雪琪脚边,"姐,这钱……我会想办法还的。" 雪琪挑眉,"你怎么还?卖肾?"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哦,那估计得把两个都给卖掉才够还。" 章盛辉头压得更低了,双手无意识的扯着地毯,声音越来越小,"那……我去找那个人商量下,我分期还给他。反正,祸是我惹的,我不能让你替我背这个黑锅。" "啪" 雪琪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脑袋,"笨蛋,记得,姐姐就是用来敲诈的!" 章盛辉傻愣愣的看着她,眼圈渐渐红了,"姐……那是50万啊……" "我识数。" "可、可你上哪弄那么多钱?" "这个你别管。"雪琪起身,打了个哈欠,折腾大半夜,乏得很,"我要睡了。" 章盛辉突然抱住她的双腿,声音有些哽咽,"姐,你真好……" "少恶心了!赶紧滚回你房里去!"雪琪嘴上厌恶,可看着弟弟的目光,却放轻,放柔。 第二天,雪琪起了个大早,想要去趟股票交易公司,卖掉刚刚买进的股票。就算凑不齐50万,暂时还一些给北冥夜也是好的。 她不想欠他。 刚要出门,她就接到了北冥夜的电话,"出来陪我吃早餐。" 他直言,没点商量的余地。 "抱歉,没空。"不喜欢他命令式的口吻,前一世,她听得够多了。 刚要挂上电话,对面传来一声低笑,"做为债主,我不过就这点要求而已,就算是商量一下怎样解决这笔欠债,很为难吗?" 雪琪蹙紧了眉,片刻,"在哪?" 报上地址之后,北冥夜一句"等你"就挂上了电话。 雪琪赶到茶楼,径直上了二楼,人不多,北冥夜正坐在窗边,桌上摆满了南方风味的特色早餐。目光直视雪琪,他勾唇浅笑,朝对面的空位呶呶嘴,"坐。" 将一笼小笼包推过去,"尝尝,这儿的包子很地道。" 雪琪连看都没看,直奔主题,"那笔钱,我想分期还你,先还你十万,剩下的,你可以算上利息。" 北冥夜放下筷子,双手慢慢环起,斜睨着她,"我在想,萧弃之到底有多喜欢你,居然会一声不响的就让人送来一张50万的支票。" 雪琪吃了一惊,"萧弃之?" 他是怎么知道的? "对,就是你的萧公子。呵呵,那家伙到底藏了些什么,是我还不知道的?"北冥夜玩味似的欣赏着她吃惊的样子,嘴边噙着一抹飘忽的笑,似风,难以捕捉,"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那支票我退回去了。钱,我不在乎,我更在乎,欠钱的,是谁。" 雪琪蹙着眉尖,眼里满满的全是怨恨,无论两年前还是两年后,他都有轻易惹怒她的本事! 她冷静下来,颊边漾起一朵风华笑靥,"那就按我的方式,先还十万,余下的分期,利息你定。" 盯着她好看的脸蛋,北冥夜笑了,倾身向前,十指交握,寒潭幽眸紧锁住她,"给你一个建议,也许可以一笔勾销,要听吗?" 雪琪波澜不惊,凤眸微抬。 她所了解的北冥夜,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敲诈她的机会? 无视她略带轻嘲的目光,他停滞片刻,才缓缓调开视线,瞥向窗外,"陪我一天。" 雪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愣着瞅他,"你说什么?" 他皱了皱眉,口气有些别扭,"你听到了。" "呵呵,"雪琪失笑出声,"陪你一天就能抵消50万?"她眯起细长的眸,眸底现出丝丝春波微漾,"北冥夜,这可不符合你唯利是图的本性。" "是,这不应该是我本意!"北冥夜回眸,阴鸷的目光,灼灼逼人,阴沉的一笑,"我抓住了你和弟弟的把柄,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去跟市长大人谈谈跟政府的合作!我还应该在萧弃之让人送来支票的时候,另外准备一份合作企划!我更应该离你这个妖精似的女人远一点,省得有一天,会被你吃得连渣都不剩!" 他一字一句,似要喷火的寒眸,死盯住她。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初见遇到她时,她凝视自己的眼神,像块膏药,紧紧粘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想忘都忘不掉! 该死,他一定是中了这个女人的魔咒!为了不再让自己失常,他告诉自己,一天,只要一天!他倒要看看她是怎样施展她的魔法,他北冥夜便不会再被人任意左右! 望着他,雪琪慢慢垂下眼眸,拿起包包,起身,"我没兴趣。" 北冥夜低咒一声,跟着她出了茶楼,"为什么不同意?一天而已,就不用还这50万,对你来说,根本没有损失!" 雪琪抿紧唇,不去理他。 盯着她,北冥夜眸中一抹洞悉,"章雪琪,你是不是害怕了?你千方百计的逃避我,是不想你的萧公子误会,还是……你怕自己会爱上我?!" 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虽然冷漠生硬,却难掩一抹抵至心扉的痛。那是只有真的爱过了,才会留下的疤。但是,他该死的不记得,自己跟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有过交集? 北冥夜不喜欢凡事脱离掌控,包括情绪。虽说有些可笑,他却想要搞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章雪琪突然停了下来。 北冥夜来到她身边,鹰隼的眸,视她如猎物般紧攫住。 "爱上你?北冥夜,别那么高看自己,我绝不会爱上你这种男人!"雪琪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哈!"北冥夜夸张的大笑,转到她身前,倏地捏住她的双肩,锐利的目光直逼她,"那萧弃之呢?你就会爱上那个神经病?" 愤怒,席卷而来,雪琪用尽全力推开他,"不许你叫他神经病!他不是神经病,你听到没有?!"由于用力过猛,她跌下了马路,踉跄着退到了车道上,一辆车子正快速朝这边驶过来…… "该死!"北冥夜想都不想,冲过去就把她拽了过来,直接扯到了怀里!车子擦着两人飞快的开过去,隐约能听到司机一连串的低咒声。 北冥夜松开怀抱,劈头盖脸的就对着雪琪一顿吼,"你不要命了吗?!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 看着她,他怔住了。 032:照片 怀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的吓人,一双凤眸瞪得老大,眸中尽是不安狂乱。身子抖着,显得愈发的单薄,那模样娇小柔弱得令人心怜。 再多的斥责,也不忍说出口,他捏紧双拳,又缓缓松开。 手心里全是汗。 身后就是汹涌的车道,车辆风驰电掣般掠过,撩起了她的黑发。她癫狂的眸子里,闪过车祸发生的片断…… 她被撞得高高飞起,再狠狠摔落。 四周一片尖叫声。 血,一路妖娆蜿蜒。 突然,北冥夜眸光一紧,诧异的瞪着她脸上的泪,"你……" 在他面前的章雪琪,一直都是骄傲的,冷漠的,甚至还带着些许敌意。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脆弱,像个磁娃娃,一碰就会碎掉。 她脸上的泪,剔透晶莹,顺着颤抖的皮肤,崎岖而落,竟不经意的就撞进了他心底的缝隙。 北冥夜目光微变,做出了连自己都惊讶的举动。他上前一步,猛然将她拥进怀里,温暖的大掌轻柔的抚着她的背,放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重复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怀里的她,在这一瞬间娇小得不可思议,随时都会消失似的,迫使他不断的收紧怀抱,才能有种抱个满怀的踏实感。 不顾四周好奇的目光,他高大仿若天神,守在她的身边。这一分这一秒,雪琪竟忘了时间,忘了身在何处,混沌的脑子里,隐约浮现被她封锁在记忆深处的点滴。 这个怀抱,曾令她迷失…… 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里,杜欣怡全身僵硬的呆坐着。那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像似野兽的獠牙,一口咬住了她的脖颈,扼住了她的呼吸。 他说,他对章雪琪没有动心,他只是在利用她; 他说,他只爱她,她是这世上唯一值得他爱的女人; 他说,他会娶她…… 谎言,从来都比真实要华美,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攻陷。可即便她亲眼看到,她也不愿意相信夜真的变了心!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无数个孤独的日夜陪伴,她不信他会变心!这一切,一定是章雪琪搞得鬼,她既想得到萧家的权财,又想俘获夜! 她就知道,像章雪琪这种得天独厚的女人,永不知餍足为何物! 长长的指甲,抠进了掌心,抠得血肉模糊,这点痛远不及眼前的画面来得深刻。恨极的眸,燃起熊熊烈焰,恨不能将章雪琪挫骨扬灰! 这时,出租车司机不耐道:"小姐,还要等多久?这里不可以停太久的。" 杜欣怡咬紧牙,一点点收回视线,"走!" 良久,雪琪才平静下来,发觉自己居然在北冥夜的怀中时,骤然惊醒过来,毫不犹豫的就伸手推开他。北冥夜早有准备,直接捏住了她的手腕,防止她像刚才那样再出意外。 "怎么,利用完就丢到一边了?"北冥夜瞪着她,似笑非笑的说:"章雪琪,你可真现实。" 雪琪迅速整理下情绪,低下头,不去看他,扭身就上了台阶。 她懊恼的自责,怎么可以忘记过往种种,怎么可以又贪恋他的怀抱? 章雪琪,你还没有学乖吗?你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她在前面生着自己的闷气,北冥夜在身后如影随行,嘴角一直都轻松的翘着。怀抱里直到现在,还留有她刚才的体香余韵,暖暖的,软软的,如酒酣三分,醉意心生。 走了整整两条街,雪琪才渐渐抚下烦躁,舒出一口气。穿着高跟鞋,双脚有些酸胀,她坐到了公交车站的休息椅上,不顾形象的将双腿伸直。 旁边的空位,被人占去。 "呶,"北冥夜递过一杯冰咖啡。 她看了一眼,接过来就咬着吸管,狠狠吸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她舒服的眯起了细致的凤眸,像只慵懒傲娇的芙蓉鸟,散发出引人入胜的神秘气息。 北冥夜瞅着她,坚毅有型的唇,肆意的扬起几分,"刚才的提议,也许可以修改一下。" 雪琪回头,挑了下眉。 他凑过来,盯着她哭过后更显白皙的脸颊,"换我陪你一天。" 他的突然靠近,让雪琪一怔,马上避开,"我可没答应。" "呵呵,你会答应的。因为,章雪琪是个聪明的女人,绝不会想要给自己背这么个庞大的债务。更何况,这笔帐一天不清,你就必须要跟我多牵扯一天。"盯紧她,他笑得笃定,眸中一抹精芒,"除非,这正是你希望的。" "哗啦"雪琪捏得咖啡溢出了杯子,随手扔进垃圾桶里,回头,朝他一笑,"我需要律师做个公证。" 北冥夜笑了,好不狂妄,拉起她的手就走。 "等一下!"雪琪瞪着他,使劲想要甩开他的手,"陪你一天,可不包括这个!" 他转过身,眸光闪烁着令她陌生的光泽,"放心,我还不想把你就这么带到床上。" 他的话,暧昧又难以琢磨。雪琪皱紧了眉,不断告诫自己,这个男人是恶魔,他有将她拖回地狱的本事,她绝不可以再掉以轻心! 陪他一天而已,只为那50万。 这样想着,她索性也放开了,他要牵手,就让他牵! 她倏尔变得顺从,倒让北冥夜意外的扬起了眉,但很快,就又噙起意味不明的笑,公然带着她,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北冥夜习惯主导地位,包括跟女人一起,他带她去了a市最好的餐厅,点了最昂贵的套餐。雪琪早起没吃东西,这会正饿得紧,既然他请客,她就放开了吃,最好能吃他个五位数! 北冥夜面前的刀叉未动,只是盯着对面的她。 雪琪之前与北冥夜一起时,很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吃东西永远只是三分饱。现在,再也不用去在意那些了,她吃得很开怀,最后还舒服的轻轻打了个嗝,这才算圆满。 北冥夜自始至终都是眸中带笑的望着她,上次跟她去过满园春之后,他就知道,这女人食量不算小,今天算是又刷新了。目光扫向她的小肚子,不觉有点好奇,被她吃掉的东西,都跑到哪儿去了? 西山,萧家。 张阿姨拿进来一份特快专递,指名寄给萧弃之的,快递单上却连个寄件人的姓名都没有。 "张姐,那是什么?"乔雅正从楼上走下来,虽年逾四十,但保养得当,丝毫未留下岁月侵蚀的痕迹。她身材高挑,气质高雅,嘴角轻噙的微笑,看上去平易近人。 "寄给少爷的。" "萧弃之?"乔雅接过来一看,是个文件袋。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很快又恢复如初,笑着说:"可能是些宣传广告吧。张姐,给他送上去吧。" 张阿姨应了一声,就上了楼。 乔雅的笑容渐渐消失,若有所思的蹙起眉。 张阿姨敲敲门,"少爷?" 里面没人应,她也习惯了,说了声"我进去了"就径直推开门。 看到萧弃之正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只黑色的手机。 熠熠星眸,好看的眯起来,似条蜿蜒的银河,璀璨绚丽都是极强星芒。 张阿姨看一眼地上的手机,以为是少爷的新玩意,也没太在意,把文件袋递了过去,"少爷,这是给你的。" 文件袋挡了视线,萧弃之皱了皱眉,歪过头,又继续盯着手机。 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为什么,它还没有响? 张阿姨无奈的笑笑,"少爷,我把东西放在这儿了。哦对了,桌上的药要记得吃掉哦!" 萧弃之弃之耳不闻,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张阿姨走出去,才慢慢将视线,调向旁边的文件袋。 伸手,漫不经心的将它拿起来,撕开,从里面掉出了几张照片。 他阖了阖眸,将照片捡起…… 吃过午餐,北冥夜又带着雪琪去购物,那些女人喜欢的品牌名店,他一间也没落下。 章雪琪始终狐疑的盯紧身边的男子,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套约会流程,好像并不适合他们。 "有喜欢的吗?"女装店内,他主动帮她挑选当季新款。他英俊的外表,体贴的态度,顿时为他赢来了店内所有女性的青睐,无不羡慕雪琪有这么个优秀的男朋友。 雪琪坐在沙发里,事不关已似的,随手翻看杂志,"你决定吧。" 北冥夜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将选中的几种款式挑出来,一并递给店员,"包起来。" 将大包小包送上车,他又要带着雪琪去逛鞋店,终于,雪琪忍无可忍的扯住他,"北冥夜,你到底想怎样?如果你记性不好,那我就提醒你一句!欠钱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是商人,我比你会算帐。"瞅着她,他黝黑的瞳仁溢出几丝波澜,隔着早前筑起的冰冷寒川,不轻不重的凿击着。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再给我加点债?那抱歉,我不会认帐的!" 瞪着这个小嘴一直喋喋不休的女人,北冥夜难得被她拱出了怒火。他就是要给她所有女人想要的,给足她,让她露出贪婪本性,让自己知道,她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子,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她不屑,她拒绝!她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 再次冷下的眸,似要将她冻结,"送你东西,有那么让你为难吗?还是说,你只接受萧弃之的?因为他是萧氏继承人?因为他会比我富有?" 雪琪倏尔冷笑,"北冥夜,你自卑了?" "自卑?"北冥夜突然笑了,眸底闪烁着的阴鸷戾色,异常明显,"如果,你知道真正的萧弃之是什么样子的,你大概就不会这样说了。" 雪琪勾起一侧唇角,上前一步,抬起妖冶的凤眸直视他,"恐怕,我了解的,要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狂执的萧弃之,寂寞的萧弃之,空有浮华的萧弃之,没人比她看得更透。 "是吗?"北冥夜挑挑眉梢,凝着她白玉般诱人的俏颜,低下头,逼近她的唇,"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了,期待你看清本来的他时,还会不会这么淡然。" 雪琪心头一颤,比起萧弃之,她更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他到底还知道些萧弃之什么? 他扬唇一笑,抓住她的手往外走,"既然你不喜欢逛街购物,那就按我喜欢的方式好了。" "你……"雪琪被动的由他扯着,最后被拉上了车。 北冥夜将车开得飞快,出了市区,一直开向海边。 a市沿海,有个小型的海滨浴场,时值深秋,人不多,三三两两的都在沙滩上散步。 北冥夜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海边,面朝大海,漆黑的眸子紧紧眯了起,利落的短发,被海风吹得凌乱。 雪琪安静的站在旁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呼啸的风声,一会盘旋,一会飞扬。 这样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平静,详和,没有利用,没有心机,她居然也微微放松下来。侧过头,望了他一眼,他微抿的唇,少有的轻松,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洋溢着一股慵懒的迷人气质。 意识到自己的专注,雪琪神情一滞,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再去看这祸害她余生的妖孽! 渐渐,天色暗了,海边的人少了,夜晚的风,也夹着一丝冰冷。 平静渡过了一天,雪琪总算可以悄悄松了口气。 这时,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小时候,爸爸常带我来海边……心烦了,我就会来这里,吹吹风,让脑子清醒些。"他低声说着,嘴边一抹温和。 雪琪拧下眉,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北冥夜提起他的父亲。 半晌,他轻笑一声,转过头,凝视着她,"时间要是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啊。" 雪琪嘲弄的一笑,目光投向远处深海,尽管无边际,却总好像窥到了海的尽头一般,"如果是以生命为代价呢?" 北冥夜视线紧缠住她,被她脸上那抹飘忽难以捕捉的笑,摄住了魂。 他错了,一天不足以揭穿这个女人!覆在她身上的迷,早已绕丝成茧,他越是想要接近,越有种被阻隔在外的错觉。 偏偏,他收不了手! "你真是个妖精……"他懊恼的低咒一声,倏地一把扯过她,双手捧住她的脸,毫无预警的吻上了她的唇。 033:我等了一天…… 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惩罚她,北冥夜狠狠的吻着这个妖精似的女人,双手抠住她的双肩,十指都快要嵌进她的肩头。 倏地,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他一蹙眉,没有放开,反而吻得更深,将她禁锢在怀里,不许她逃离。 此时此刻,想要得到这个女人的念头,迫切的强烈,他可以忘了自己是谁,可以忘了她是谁,只要抽丝剥茧,让他知道,她跟其它女人没有分别! 他的欲望,便到此为止。 雪琪咬住他的唇,咬得血肉模糊也没有松开牙齿,一对瞪大的凤眸,除了怨,就是恨。 她恨这个男人!之前恨,现在恨! 从她那双充满怒火的眸子里,他看到了炽烈的恨,翻滚如岩浆,恨不能将他吞噬! 北冥夜震惊了。 无论是何种恨,他懒得去猜,非但没有松开她,反而搂得更紧,吻得更深…… 雪琪拼命的挣扎,双手拍打着他的背,双脚乱踢,全部无济于事,对面的男子稳若磐石,四平八稳的一点点攻占禁地。 他的吻,还是记忆中那么霸道,强势,又冷得像吻上一块冰。可是,偏偏就是这个吻,让她颤了心尖,痛了心扉。 她那么努力的想要遗忘,为什么……就是忘不掉? 北冥夜,你知道你曾伤我至深吗? 唇舌间倏尔多了一丝苦涩的咸,北冥夜一怔,目光扫过她的脸,看到那她满面的泪痕,没来由的心头一紧,慢慢的,竟放开了她。 雪琪踉跄着退后,突然抬起手,"啪"地一声,狠狠打在他脸上。 北冥夜的俊脸歪在一侧,胸口起伏幅度加大,双手倏地捏紧,发出可怕的声响,周身戾息迸发,有种毁天灭地的气焰。 他缓缓扭过头,一对冷酷的眼眸,盯紧对面的女人,唇上被她咬出的血口,正往外渗着血,妖娆,醒目。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无视他的冷,他的怒,雪琪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力气,朝他嘶吼出来,"我躲着你,避着你,你还想怎样?!放过我不行吗?" 北冥夜眯起了眼眸,望进她恨到极致的情绪,紧握的拳头,又慢慢的松了开。 雪琪突然冲过去,双手捶打着他的胸膛,"混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眼泪肆虐,湿了她如花般娇艳的脸,划过她染上了他的血的唇。她疯狂的将那两年来的委曲,一股脑的宣泄出来,也不管这时的北冥夜有多无辜。 北冥夜眉头一紧,倏地抓住她的双手,一字一句,音掷有声,"告诉我,我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混蛋!你混蛋!"雪琪还在挣扎,哭得眼睛红肿,"我恨你,北冥夜,我恨你!" 北冥夜被她莫名其妙的恨气到了,箍紧她的手腕,瞪红了眼睛,"该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恨,总得要个理由!他北冥夜从未自诩过好人,更不屑,但也绝不会背着这个沉甸甸的"混蛋"包袱! 尤其恨他的对象是她,更加不行。 "你不配知道!"雪琪想要挣脱,眼泪掉得更凶了,过往种种,不是不痛,是她不允许自己再痛。可恶的是,他就不能安分守己的呆在杜欣怡身边吗?干嘛还要再来强盗的招惹她? 北冥夜,真当她的心是铁打的吗? "shit!"北冥夜狂咒一声,猛地又把痛哭的她搂进怀里,"章雪琪,你再敢哭一声试试!" 无视他的威胁,雪琪只想痛快哭一场。 北冥夜瞪着她,英俊的脸庞,微微抽搐两下,"你——"最后,他懊恼的按住她,大手拍向她的背,在那里生硬的抚着,嘴上却嘲弄道:"你哭成这样,好像我把你怎么样了似的!早知道,我今天就应该先带你去开房!" 雪琪压抑许久的泪,似断线珠子,一颗又一颗滑落,哭得累了,喊得哑了,索性也不再挣扎,被困在他怀里,贴着他微烫的胸膛,湿了他衬衫大片。 尽管嘴唇疼得紧,可是,唇齿间尽是她的芬芳,那气息,乱了他的心神。睨向她,他突然叹息一声,声音低哑,"到底,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雪琪渐渐平静下来,呆在他怀中,鼻间尽是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而他此刻的温柔,却是她从未感受到的。她告诉自己,只要一小会,就一小会,让她忘了过去和现在,只记得这个男人叫北冥夜就好。 她的柔顺,令北冥夜悄然展开眉峰,目光放轻,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这女人胆子够大,居然敢打他,可是,他竟然都不想追究! ……他有受虐倾向? 海风很大,海浪翻滚,夜幕下的海,透着一股子瑟瑟冷息,让人唇齿打架。 雪琪突然打了个喷嚏,北冥夜一拧眉,揽住她的肩,将她往怀里带带,果断道:"我们回去。" 兴许是发泄够了,雪琪这会连话都懒得说,他搂得紧,不许她逃,她也懒得浪费体力,只想马上回家,倒在床上蒙头睡一觉。明天过后,她该恨就恨,该忘就忘,今天……只当是梦好了。 她转过身,抬起头,猛然僵住,一双狭长的凤眸,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男子。 北冥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一刻,他居然有种快慰,得意,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道绚丽的弧度,凝着他,带着胜利者的高傲。 "萧弃之……"雪琪清醒过来,想要走过去,北冥夜却扯住她,带笑的唇,贴近她的耳畔,"他应该在这里很久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你还指望他会相信你的解释?宝贝,别天真了。" 雪琪心惊的望向对面的人,半张着嘴巴,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一个音儿都发不出。 海风倏尔狂骜肆虐,吹乱了他身上单薄的衬衫,额头的发,挡住了他的眸,掩住了眸里的光。手里捏着的照片,突然松开,被海风掀起,隐约能看到,两人站在街头相拥的片断,飞旋狂舞着,一直飘落到夜海深处。 "我……等了一天……"他抬起手,掌心是那只黑色手机,他疑惑的望着它,轻声说:"它却一直都没有反应……" "萧弃之……"雪琪想要解释,但又不知该解释些什么。 "它坏了,是不是?"萧弃之突然抬起头,星眸依旧温和,"它坏了,所以,才会没有反应。"好像找到了答案一样,他毫不犹豫的就将手机扔向了大海。 "不!"雪琪跑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机"扑通"掉进了海里。 她还记得,他送给她手机时的兴奋; 还记得他告诉她电话号码时的郑重; 还记得他叮嘱自己要给他打电话的期待…… 是她又一次毁了他的希望吗? 瞥到她失落又自责的目光,北冥夜冷眸深眯。也许在今天之前,他会期待着这两人的好戏,看他们最后如何被彼此所伤,如何在豪门残喘!但此刻,他不愿看到她眼中为了另一个男人流露出来的伤感,不愿看到她的情绪受他牵扯,更不愿,她的心里留下了他的影子! 他不喜欢。 北冥夜危险的眯起眸子,走过去,按在她肩上的手又施了三分力,将她牢牢的锁在身侧,回过头来,朝萧弃之冷漠一瞥,不紧不慢的说:"萧弃之,你真的以为什么都是你的吗?呵呵,"他讥诮一笑,"别做梦了,除了萧氏公子这个头衔,你什么都没有!包括这个女人!"他将雪琪推到身前,目光犀利异常,"她从来都不是你的,她不过就是可怜你而已,可怜你一无所有,可怜你连名字都充满的诅咒!" 不过就是可怜你…… 萧弃之茫然的抬起头,不解,疑惑,种种极致的情绪交织成腥红的血丝,弥漫了他的眸。 "够了!"雪琪猛地甩开他的手,身子微微颤抖着,逐字逐句,"北冥夜,我不许你再说他一句!" 眸中冷冽,直让北冥夜深深蹙眉。 她真是错得离谱,居然会为了那片刻的温存,就得了健忘症?她怎能忘记他的残忍,他的自私,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再多看他一眼,不怕沉沦,只怕更恨。她转身就跑向萧弃之,双手抓住他,"萧弃之,你别听他胡说!" 萧弃之站在原地,望向雪琪的眼神,有些狂乱,瞳仁内的血丝,四处延伸,"你……只是可怜我?" "萧弃之!你看着我,看着我!"雪琪使劲摇晃着他的身子,可萧弃之徒然瞪大的眼睛,被一层又一层的迷雾笼罩,连她的倩影都愈发的模糊,"雪琪从来都不是我的……只是可怜……" 他猛地倒退两步,双手捂住了头,猛烈的摇晃两下,随即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声,转身狂奔。 "萧弃之!!"雪琪大喊着,想都不想就要追上去,可北冥夜却突然拉住了她,阴鸷的眸,紧紧盯住她,"章雪琪,我现在给你机会,如果你留下,我会让你呆在我身边!" "放手!"雪琪甩开他,一对愤怒的眸,尽是复杂难言,"北冥夜,你什么都不懂!真正一无所有的人,是你!" 034:因为你是萧弃之 雪琪不再留恋,哪怕是这一刻这一秒。 她边追边脱掉碍事的高跟鞋,赤着脚踩在沙滩上。 瞪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北冥夜捏紧拳头,额上迸出青筋,冷酷的眸似要喷出火舌,熊熊燃烧着。 "萧弃之!"雪琪沿着沙滩,一直跑到了无人区域,却没了他的踪影。 前面坚起了一块"危险"的告示牌,她全然不顾,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湿泞的泥里。 脚下的礁石渐渐多了,硌得脚掌生疼,雪琪咬紧牙,强忍着继续朝前走,"萧弃之?萧弃之?" 四周漆黑的一片,翻滚的海浪淹没了她的喊声。 倏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到了泥里,左脚更是陷进埋在下面的石块缝隙里,痛得她一声低呼,"啊!" 雪琪忍着疼,挣扎想要抽出脚,可是却卡得死死的,动一下都疼得要命。 也许是疼痛让她变得软弱,也许是找不到萧弃之让她变得恐慌,她缩紧身子,喊叫的声音开始颤抖,"萧弃之……萧弃之!你在哪……你在哪……" 身子愈发冰冷,心也开始毫无温度,脑海里尽是他决然狂奔的身影,就那样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不想伤他的,不想。偏偏,能伤他的,又只有她。他受伤的眼神,他低低的咆哮,他每一个颤抖的动作,都令她无法自持。 他会回来吗? 会吗? 低下头,眼泪籁籁滑落。 "萧弃之,你在哪……"她哽咽着,头埋进冰冷的膝盖间,孤寂向四处蔓延。 一个人,面对无尽的黑暗。 突然,她被卡在石头缝里的脚,被一只大手握了住,力道那么轻,生怕会弄痛她一样。 雪琪身子一震,猛地抬起头。 萧弃之俊到极致的脸,骤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微垂的眸,专注的盯着脚下,一双白皙如玉的手伸进淤泥里,将泥都挖走。 望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心脏仿佛被电击过,针扎似的疼。 萧弃之垂头,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发,挡住了他的眸,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握住她的小腿,终于把她的脚从缝隙里轻轻抽了出来,然后便马上用帕子轻轻擦干净她的脚,左右检查看看有没有受伤,直到确认皮肤完好,没有一丝擦伤,紧抿的唇角这才松懈几分。 "它要是敢弄伤你,我就把这里炸平。"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像个温柔霸道的疯子。 可她不讨厌。 不讨厌这个宠着她腻着她拿她当心肝宝贝的萧弃之! 倏地,她抱住他,两只沾满泥巴的手,抓紧了他纯白的衬衫,嗓子沙哑的重复着,"不是可怜,不是可怜……就因为你是萧弃之……" 她不是圣人,不会可怜一个人到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到他身上!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只因为,那个人是曾经爱她至深,她伤又至深的萧弃之。 他温热的掌心,慢慢抚上了她的背,轻轻的,有些小心翼翼,透着让人心疼的不确信。渐渐,冰冷的脸颊,深埋在她的颈窝,呼吸颤抖着,将怀抱收紧,越来越紧,生怕失去…… 走出无人区域,离开海边,来到公路上,萧弃之一直都背着雪琪。 趴在他的背上,雪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萧弃之,你放我下来好了,我的脚没事,可以走的。" "不行。"他就短短的两字,就驳回她的请求。 雪琪一急,"可是……我很重的!" 他笑了,"不重,我背着正好。" 雪琪无奈的眨巴下眼睛,与他争辩,无疑是鸡同鸭讲。索性,趴在他的肩头,半眯着眸,遥望夜色,悠哉的晃着两只脚丫。 夜风吹过,很舒服,夹着她的体香,钻进他的鼻子里,微抿的唇角略一扬起,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恨不得,这条路能够一直走下去。 就他和她两个人。 前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静立在车前等候着。 看到萧弃之走过来,马上拉开了车门。 雪琪在萧弃之背上,探出脑袋,尴尬的朝他打了声招呼,"披风先生,你好。" 黑披风嘴角微微抽搐下,仅是机械一样颌首,算是回应,注意到萧弃之全身上下都被泥巴弄脏了,眉头一拧,"萧少,发生什么事了吗?" 雪琪看得出,他对萧弃之很尊崇,不似保镖那么简单,对他的身份就更加好奇了。 萧弃之将雪琪轻轻放到后座,淡然道:"没事。"随即,也坐进去,"走吧。" 黑披风倒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坐进驾驶位后便发动了车子。 雪琪赤着脚,尽管脚下铺着舒服的地毯,但萧弃之硬是把她的双腿抬起来,直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不让她沾到地。雪琪背抵着车门,脸颊有些胀红,不自在的别开视线,小声说:"下面又不凉。" 萧弃之充耳不闻,双手貌似无意识的放在她的小腿上,掌心的热度,将那块皮肤烘得火热。指腹更是有一下无一下的轻轻摩挲着,细腻光滑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雪琪的脸色在不断加深,红晕一直蔓延到了颈间,她努力控制呼吸平稳,双腿更是不自在的活动两下。不想,正巧摩擦着他的大腿,随即便碰到了某处…… 感觉到那里的坚硬突起,雪琪猛地僵住,不敢再动,囧得恨不得钻到车轮子下面去! 她马上扭过头,假装欣赏外面景色,一对秀眉却拧成了麻花,脸蛋红得快要滴血,双手紧紧捏成了拳。该死,她怎么就这么粗心呢?萧弃之他……他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 要不要解释? 可是,要怎么说呢?总不能跟人家说,抱歉,我无意碰到令弟的…… 天啊天啊,囧死她算了! 将她所有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萧弃之的唇畔掀起一丝揶揄,倏尔靠近她。雪琪吓了一跳,回过头,差点撞上他好看的鼻子,赶紧退后,整个背都抵在了车门上,望着骤然靠前的他,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你……" 他盯着她精致的脸颊,眸中笑意缓缓溢出,玫瑰色的唇瓣绚丽多姿,磁性的嗓音,更是透出诱人酥麻,"记住,我也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也包括……我的身体。" "咕噜" 雪琪冷不丁咽了咽口水,被他眼中那股正在往外钻的邪火给震住了。这会的萧弃之,就像只妖孽,赤果果的发出引诱邀请,令人难以招架。 她忙换话题,"你来这里……是专程找我的?" 提及这个,萧弃之又退回去,倚在窗边,视线睇向外头,良久,才沉着声音开口,"他刚才,吻了你。" 雪琪凤眸阖了下,淡淡的说:"那个吻,就跟那个人一样,并不代表什么。" 萧弃之倏地回眸,直视着她,唇边又轻扯开,然后一指自己的唇,执着的望着她,一字一句,"我也要。" 雪琪神情滞了滞,立即别开脸,"不行。" 萧弃之咬着玫瑰色的唇瓣,双手状似无意的又摩挲着她的小腿,"他行,我不行,他能抱能亲,我不能抱不能亲……" 他的掌心带着撩人的火热,火焰般蔓延,雪琪打了个激灵,忙缩回小腿,身子蜷缩在一边,试图向他说明,"萧弃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弃之抬起亮晶晶的眸,目光灼灼的锁住她,"雪琪,你……喜欢他?" 雪琪怔住了,凝视着他,缓缓的,却坚定的摇头。 萧弃之终于笑了,倾身向前,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眸子舒服的眯起,"那就好。" 黑披风抬眼透过车镜瞥了一眼,只有他听得出,萧少这句话是何含义 车子开到了市中心,霓虹璀璨,繁华依旧。 萧弃之让黑披风停下来,他将雪琪抱下车,径直走向一家鞋店。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雪琪羞得低下头,小声抗议着,"萧弃之,这里是大街!拜托,让我下来好不好?你这样……真的很奇怪!" 萧弃之对这些没什么概念,那些人爱看,与他何干?带着雪琪走进鞋店,环视一圈,替她挑选了一双舒服的运动鞋,白色的,很好看。 店员热情的上前招待,他随口就报出她的鞋码,雪琪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边看着那双鞋边说:"刚才有摸过。" 店员满脸暧昧的离开了。 雪琪现在连害羞都显得无力,她就知道,跟萧弃之在一起时,就要将那些什么矜持通通抛到脑后。 脚上套着他给选的运动鞋,十分舒适,她在地上踩了踩,满意的一笑,"很漂亮。" 萧弃之付了款,刚转身,她却拉着他大步往外走,"这礼物我收了。"回头,朝他一笑,"不过,我也要送你一件。" 他挑了下眉,没有问,而是任她拉着走。 黑披风看到萧少出来,开着车,默默跟在后面。 雪琪拉着萧弃之走进一家手机店,俯下身,时而优雅时而妩媚的眸子,轻轻眨了眨,指着其中一款黑色手机,"我要这个。" 坚持自己付款,又特意选了个好记的号码,转身,将手机塞给萧弃之,雪琪一笑,"这是我送你的,收好了,不许再扔掉了!记住没有?" 035:是福,是祸? 萧弃之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俊美如画的面容,勾起一抹惑人弧度。宝贝似的收起,抬起头,凝视着她,突然抚上她的脸颊,凑近,浅啄一记,"记住了。" 雪琪脸上一烫,眸波尴尬流转,对于萧弃之突如其来的亲昵,她有些苦恼,又有些无奈。拉着他,避开手机店里那些暧昧的视线,匆匆离开,"我们该回去了。" 上了车,萧弃之一手扯着她,一手抱着手机,清亮的眸,尽是令人心悸的纯色,"雪琪,今晚不回去好不好?" 雪琪眉梢抽搐几下,如果不是因为了解萧弃之,换作其它人,她一定会觉得这句话……色彩浓郁。 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她尝试着讲道理,半真半假的说:"如果我夜不归宿,我爸爸可是真的会打我哦!" "他不敢。"他甚是笃定,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好似雪琪当真是他的所有物,旁的什么人,休想动她一下。 雪琪哭笑不得,"萧少,可以给我爸爸一些面子吗?" 他想了下,勉为其难,点头。 雪琪对着黑披风很客气的说:"披风先生,麻烦你送我回家,谢谢。" 静默半晌,黑披风开口了,"拓。" "呃?"雪琪一怔。 "我的名字,拓。" 拓心里清楚,等着萧少替他做介绍,那是不可能了。虽说他并不是很在意名字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个代号而已,但那也不代表,他会被愿意称作……披风先生。 拓将车子又开回市政家属楼前,雪琪推门下车,朝萧弃之摆摆手,"要马上回家。"随即,又对拓叮嘱一遍,"拓,不能再让他乱跑喽。" 拓颌首。 萧弃之按下车窗,趴在上面,歪着头凝视着她远去的身影。半晌,好似迷惘的开口,"拓,要不要杀掉他呢?" 拓抬头,望着车镜中萧少的侧影,同样波澜不惊的口吻,"如果萧少觉得有必要的话。" 萧弃之阖了阖浓密的睫毛,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才收回视线,唇边一丝淡淡失落,"她会不喜欢的吧。" 拓没有回答。 "走吧,"萧弃之将头靠向倚背,目光落在她送他的手机上。 拿起来,拆来,取出手机,眸中又现出几许温和,"拓,这是手机。" "……"拓沉默几秒钟,"萧少,我认识手机。" 萧弃之不在意,又继续盯着,轻声说:"她送的。" 看到他脸上难得露出的真挚,拓蹙了蹙眉,不知道,对于萧少来说,这个女人究竟是救赎,还是劫难。 雪琪回到家已是凌晨,打开门,客厅内灯火通明,章怀卿和元青梅坐在沙发上,章盛辉坐在对面,埋着头,看到姐姐回来,好像见了救星,清澈的大眼睛不停忽闪着。 "雪琪啊,这么晚回来,也不知道往家里打个电话?我和你爸爸担心死了。"元青梅面上关心,说出的话却是挟枪带棍的,"一个女孩子还是注意点影响比较好,省得落人闲话。"看到雪琪身上沾了好些泥巴,整个人脏兮兮的,掩了掩鼻子,"雪琪啊,你该不会是跟人打架了吧?" 章怀卿一直都沉着脸,看看女儿,没吭声。 雪琪懒得理她,走到弟弟跟前,"怎么回事?" 章盛辉都快要哭了,可怜兮兮的扯着姐姐的衣角,"姐……你要帮我……" 章怀卿把眼一瞪,"自己做出这种事来,求谁都没用!" 章盛辉吓得一缩脖,元青梅一看儿子被训,赶紧帮着说好话,"哎呀,怀卿,儿子还小嘛,难免会做错事啊,有什么话你就好好说,儿子会听的。" "为了个小姐,去夜总会打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章怀卿气得不轻,额头青筋突起。 雪琪懂了,看眼弟弟,后者无奈的摇头,他也不清楚爸爸是怎么知道的。 元青梅忙说:"怀卿,你也知道,咱儿子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依我看啊,一定是那个小妖精勾引的!" 章盛辉倏地抬头,争辩道:"妈!这事不赖团团!" 元青梅气得狠瞪儿子一眼,章怀卿这下更气了,"你再说一遍!" 雪琪见状,走过去坐在爸爸旁边,乖巧的替他捏着肩,"爸,小辉是大人了,不论做错什么,你总要听他解释啊!至少,也要知道,他错在哪。" 她的手劲适中,说话轻声细语的,很入章怀卿的耳。再加上在章家,一向重女轻男,别说是章怀卿,就连章家二老对雪琪都宝贝得紧。雪琪这么一哄,章怀卿之前紧绷的神情,倒也渐渐舒缓了些。 元青梅看在眼里,恨在心上,自己劝了那么久都没用,倒不如这个丫头的一句话!她辛苦这么多年,在这个家,却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雪琪忙朝弟弟递了个眼色,章盛辉咽了咽口水,畏惧的看看父亲,鼓起勇气说:"爸……"他将事实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在雪琪的眼神示意下,独将那50万的事给省略了。 听完儿子的话,章怀卿皱起了眉,站起来,在客厅内踱了几圈,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沉吟片刻,他停下,回头盯着儿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知道爸爸指的是团团,章盛辉不再畏缩,郑重道:"爸,我要照顾她。" "儿子,你疯了!"元青梅叫道:"她是个白痴!" 章盛辉倏地站起来,双手握在拳,音掷有声,"妈!团团不是白痴!她只是比不上正常人而已,但是, 那又怎么样?反正,她就不是白痴!" "比不上正常人,那就是不正常!"元青梅气得将头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气得捶胸顿足,"你真是想气死我啊……" 章怀卿始终都拢着眉,深深看一眼儿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爸,我知道!"章盛辉眸光变得深邃,"我早就想好了。" 章怀卿垂下目光,"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爸爸就尊重你的决定。" "怀卿!"元青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你别指望家里会再帮你,有本事惹是生非,就要有本事平息!"章怀卿说得决绝,不留商量余地。 章盛辉深吸一口气,年轻英俊的脸庞上,尽是敢于承担的清凛神色,"爸,我明白!" "你明白个屁啊!"元青梅气极,也不顾形象的爆了粗口,颤手指着他,恨道:"你把一个白痴绑在身边,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能养活她还是能养活自己?要是让外人知道,我儿子看上了一个白痴,你让我这脸还往哪搁啊!" 听她一口一个"白痴"叫着,不禁是章盛辉,连雪琪都皱起了眉,想起她当初针对萧弃之时的嘴脸。 "妈!"章盛辉也动了气,冲动道:"我只是想要帮团团,有什么错?难道,要看着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被那些坏人欺负吗?"说着,把头扭到一边,"我做不到!" 章怀卿看着儿子,眸中一丝诧异,但更多的则是欣慰。 "臭小子,你跟我进来!"元青梅走过去,揪着儿子的耳朵就拎进了屋。 客厅里只剩下了雪琪和父亲,章怀卿回过头,凝视女儿一眼,"雪琪,你跟萧弃之……"话又止住,他摇了摇头,"算了。" 雪琪亲昵的挽着父亲的手撒娇,"爸,不用担心我,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真知道就好了。"章怀卿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头,"好了,看你脏得像只小花猫一样,快进去洗个澡。" "遵命!"雪琪扭身进房,章怀卿倏地又叫住了她,想了下,说:"爸爸马上就要被任命为市委书记了。" "真的?"雪琪喜出望外,"太好了!我就知道爸爸是最棒的呢!" 章怀卿失笑,摆摆手,"好了,快进去吧。" 雪琪回房,章怀卿若有所思的敛着手,站在客厅里,幽深的眸子一点点眯起。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萧弃之轻轻松松的一句话,竟会成为现实…… 让女儿跟这样来历不明的家伙在一起,究竟是福,是祸? 看着北冥夜将酒一杯杯灌下去,杜欣怡强忍着心底的酸楚,走过去夺过了他的怀子,"夜,你喝得已经够多了!" 北冥夜冷酷的眸,盯紧她,"给我!" "夜……"她还想再说什么,北冥夜却一把夺过杯子,又倒了大半杯,一口气喝光。 杜欣怡再也忍不住了,冲动得将桌上的酒全部扫到地上,"为了她,把自己灌成这样,你还说你没动心!还说没喜欢她!" 北冥夜甩了甩头,眯起骇人的眸,"不许提起那个女人!" 他越是这样,杜欣怡就越恨,"为什么不能提?你在意她吗?!" "该死,我说不许再提她!"北冥夜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到地上,尖锐得玻璃残片,溅到杜欣怡的脚上,瞬间多了条血痕,在她白皙的脚背上,尤为刺眼。 看到她的脚流血了,北冥夜的酒醒了大半,懊恼自责低咒一声,忙去找医药箱。 将杜欣怡扶到沙发上,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脚抬起,放在腿上,然后取出消毒棉来,轻轻擦拭伤口。 036:是责任?还是喜欢? "对不起,欣怡,对不起……"北冥夜一遍遍自责的说。 杜欣怡眼圈一红,垂下头,任眼泪决堤,"夜,不要喜欢上她好不好?不要喜欢上她……我不能没有你,离开你,我会死的……" 此时此刻,她柔弱得像株随时都会夭折的鲜花,只要离开它的阳光,它就会枯萎,死亡。 北冥夜心头一紧,眉头拢起,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为她处理伤口。 "夜……她是你仇人的女儿,你忘了吗?"杜欣怡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夜,你忘了叔叔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你要报仇吗?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叔叔失望……让我失望呢?" 北冥夜的动作滞了滞,咬紧牙,目光闪烁着可怕的戾色,随即,又被复杂的纠葛取代。 杜欣怡轻轻偎在他怀里,"夜,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望向怀中娇柔的女子,没有章雪琪那么耀眼,那么强势,却如春风细雨般,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他几近干涸的心田。这样的杜欣怡,他没有道理不爱。 没有道理。 眼眸微垂,轻轻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欣怡,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北冥夜敛去眸中一切繁杂,唇抿着。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杜欣怡的心像被揪住了,她抬起头,倏地吻上他的唇,那么急切,那么热烈,想要证明什么一样。 "夜,吻我……吻我……" 北冥夜眸目深眯,被动的由她吻着,眼前居然浮现出海边的画面。 她的泪,她的唇,无一不似罂粟,毒性妖娆,魅惑绽放,蛊惑着他的心…… 不想再受到那个女人的干扰一样,北冥夜猛然欺下身,将杜欣怡压在身下,有些疯狂的吻着她,大手急切的抚上她的浑,圆。没有往日的温存,这时的他,化身野兽,只想要在她身上释放压抑! 杜欣怡被他的狂野震撼了,马上又竭尽热情的响应着,她想用自己的身体彻底融化这个男人,让章雪琪滚出他的世界! 在他进,入她的那一瞬,杜欣怡一声高亢,主动配合着他的进攻,让他能够更深,更沉,更快的占有自己!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搂住他,低声,"夜,爱我……爱我……用力的爱我……" 北冥夜发出野兽似的低吼声,埋在她的身体里,妄想用这一刻的快慰平复他莫名的烦躁。 终于,他全部释放。 杜欣怡身子绷得僵直,在冲上极致之后,又化成一滩春水,将脸粘在他汗涔涔的胸膛上,柔声说:"夜,我爱你……" 北冥夜闭着眼睛,大手抚在她光滑水嫩的肌肤上,良久,才嗓音低沉的出声,"我也爱你。" 杜欣怡一笑,"以后,不可以再让我失望的。" "嗯。"他应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退却情,欲,眸底竟一片空洞。 躺在床上,雪琪的脑海中不停闪现今天发生的片断。 从北冥夜到萧弃之,前世到今生…… 翻了个身,她的目光一下落到放在床头的那只白色手机上,耳边猝然响起他茫然无助的低喃,他说,他等了一天…… 冲动得拿过手机,她想都没想就发过去一条信息:"在干嘛?" 不知道为什么,按了放送之后,她突然一阵心慌不安。这么晚了给他信息,会不会有些不合适?雪琪马上又后悔了,不应该没考虑清楚就随便骚扰人家! 就在这时,手机"滴嘀"响了两声,她一怔,忙拿起来,萧弃之的信息很快就回过来了,速度快得好像一直都在手机旁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上面就短短的几个字,"在想你。" 脸"腾"地红了起来,即便隔着手机屏幕,她好像也看到了他专注的模样,对她的问题,永远都认真,执着。 唇舌变得有些干燥,不知是紧张还是燥热,胸口也被什么东西充盈着。她握着手机,不知该怎样回复,彼端的人耐性很好,一直都静悄悄的等待着。 良久,她才回道:"早点睡。" 发送之后,她倏地拉过被子蒙到头顶,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混乱的一天,迷惘的一天,却让她彻底清醒,从过去迈向现实,该舍弃之的,不会再心存杂念。 听到手机又"滴滴"地响起,她钻出被子,拿起来一看,又是短短几个字,"听你的。" 孩子一样稚气又纯真的口吻,让她情不自禁的勾起唇。 一切杂乱的情绪,都回归平实,带着舒缓笑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早起,雪琪走进厨房,看到杜阿姨正对着煮沸的牛奶锅无奈叹息着。她赶紧过去将火关掉,杜阿姨回神,"哎哟"一声,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见是雪琪,赶紧问,"雪琪,肚子饿了吧?我这就给你倒牛奶。" 雪琪拉住她,见她脸色不好,关心的问,"杜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吗?" 杜阿姨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声气,"雪琪啊,你跟欣怡要好,我也不瞒你,我就是有点担心这孩子。" 雪琪一扬眉,"她怎么了?" "她已经两天没回家了,我问她在哪,她就说是在朋友家。我怀疑……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杜阿姨说到这儿,神情落寞几分,强撑着笑脸说:"欣怡一直觉得我做保姆让她很丢脸,所以,她要是有了男朋友,不告诉我也很正常。"说着,看向雪琪,"雪琪啊,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啊,那孩子表面温顺,其实才倔着呢,我怕她被人给骗了。" "杜阿姨,你放心好了,我要是知道了,肯定告诉你!"雪琪安抚的笑着,听她这么说,杜阿姨也稍稍心安些,忙张罗早餐。 杜阿姨在章家十几年了,雪琪视她为亲人,杜欣怡是杜欣怡,她的错不会牵扯到杜阿姨身上。只希望,她别来招惹自己就好。 "姐!"章盛辉昨晚被元青梅念了大半夜,顶着一对熊猫眼就出来了,急匆匆的,打过招呼就要出门,雪琪叫住他,"去哪,这么急?" 章盛辉边换鞋子边说:"团团吃坏了东西,我要带她去医院。" 雪琪一拧眉,想了想,取来钱包,把里面的钱通通塞给他,"拿着。" "姐……"章盛辉微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权当是我借的,我会先找份工作的,等我赚到钱,我再还你。" 雪琪一笑,"我会记帐的。" "嗯!"章盛辉用力点头,"姐,我走了!"摆摆手,就赶紧跑了出去。 小辉能学会担挡责任,这让雪琪很欣慰,昨晚父亲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想让这小子成熟一些,至于团团,也许之后他会发现,喜欢和责任是有所区别的。 想到这儿,雪琪倏尔一愣。 那她对萧弃之呢? 是责任?还是……喜欢? 辨不明的情绪,雪琪不愿浪费时间去思量,还有好多事等着她去做呢! 吃过早餐,她给康修杰打了电话,约他在西山见,也是时候把他介绍给萧弃之了,她相信,这样的人才,将来一定会成为萧弃之的左膀右臂。 见到康修杰,他依旧穿着朴素,身上的西装外套,颜色有点旧,不过他身材甚佳,谈吐不凡,衣着装扮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雪琪,找我什么事啊?"康修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经过一两次接触,跟她也熟悉起来,没那么拘谨了。   雪琪沿着西山的坡路往前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康修杰跟上来,好奇的问,"谁啊?" "呵呵,一个能实现你目标的人。"雪琪故意卖了个关子。 康修杰精神一震,自从跟雪琪那次谈过之后,他就一直顶着母亲的压力,静待时机。尽管,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相信这个美丽惹眼的女人! 来到萧家,门口保镖已经撤走了,空旷的院子,草坪整洁,雪琪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位气质高雅的中年女子,她打量下两人,对着雪琪礼貌一笑,"小姐,请问你找谁?" 虽未正式见过面,但雪琪知道,她就是萧敬席的新夫人北冥夜的母亲,乔雅。 雪琪不动声色,礼貌的问,"萧弃之在吗?我是他的朋友。" 一听是找萧弃之的,乔雅明显一怔,她从未听说过,萧弃之居然也会有朋友! 就在这时,王阿姨出来了,一看是雪琪,立即热情招呼,"哎呀,是章小姐啊,快请进。"回过头,又对乔雅介绍道:"夫人,这位是市长家的千金章小姐,也是少爷的朋友。"说到朋友二字时,王阿姨喜笑颜开,乔雅是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其中道理?遂一笑,"原来是这样啊,章小姐,幸会,我是萧弃之的继母。" 雪琪颌首,"你好,萧夫人。" "呵呵,不要叫什么夫人,叫我阿姨就好。" 雪琪只是笑笑,带着康修杰走进客厅,"王阿姨,萧弃之呢?" "呵呵,少爷在后院呢,我去叫他。" 王阿姨让进两人,就走向后院。 037:这算是问题吗? 康修杰随雪琪坐下,小声问,"萧弃之?是不是那位萧氏的公子啊?" 雪琪笑着点头,康修杰吃了一惊,早前倒是看到些她与萧氏公子的传闻,直觉认为,章雪琪不像似会攀龙附凤的那种女人,那些不足信。但事实证明,这两人的关系,或许真的不一般! 这时,乔雅坐在两人对面,随意问道:"章小姐跟萧弃之很熟?" "还好。"面对乔雅,雪琪不卑不亢。 感觉到她对自己有意疏离,乔雅仅是微微一笑,"萧弃之难得交到朋友,也是好事,他爸爸要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呵呵,萧弃之朋友很多,萧叔叔应该放心。"雪琪眸光澄莹,精致美艳的脸庞上,噙着明媚如春光般的微笑,比起乔雅的尊贵高雅来,气场却是不弱。 乔雅盯紧这个年轻的女孩,笑容意味不明,"那就好。" 康修杰瞧着两人,隐隐嗅出一丝不寻常,聪明的坐在一边充当隐形人。 "雪琪!"一道年轻悦耳的磁声响在身后。 雪琪回头,看到萧弃之仅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v领针织衫,松垮的长裤,快步走进来。他看似孱弱,却是衣架子,无论黑色白色,穿在他的身上都好看。 几步来到雪琪跟前,也不顾及其它人在场,风韵一笑,魅心的俊颜,妖娆如料峭春风中的桃花,瑰丽的唇瓣,更似染过醉意,朦胧又让人心生澎湃。捧住她的脸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离开时,还状似无意的擦过她的红唇,很快,快得会误以为那是巧合。只有雪琪知道…… 这家伙是故意的! 这一幕,惊到了几人。 乔雅惊讶不已,诧异的视线,从萧弃之又转回到雪琪身上。她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一向只对《猫和老鼠》感兴趣的继子,做出这么深情的举动!女人的心思最为细腻,她甚至能感觉得到,萧弃之对这个女人用尽了心思,整颗心都扑在这女人身上了! 康修杰也是瞠目结舌,传闻萧家公子精神状况堪忧,可他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到底,传闻有多少是可信的呢? 王阿姨是瞧着高兴,自从认识了章小姐,少爷倒是越来越正常了。 盯着雪琪又胀红的脸,萧弃之笑了,拉着她的手坐下来,满眼都是她。 "吃早饭了吗?"他问。 "嗯。"雪琪尴尬的点头,对于他的专注,她想努力适应,却因为他太过专注,又无法适应。 客厅内的其它人,倒成了摆设。乔雅看在眼里,朝王阿姨说道:"王姐,萧弃之到时间该吃药了吧?" 王阿姨忙说:"哎呀,我差点忘了,我这就去给少爷拿来。" 雪琪眸光微闪,眸底一丝锋芒,嘴角冷漠的勾起。萧弃之望着她,看到她眼神微变,拧了拧眉,伸手就轻轻捏了下她的脸蛋。雪琪一怔,抬头看他,他目光温和的凝视着她,凑到她耳边,磁声压低,"我喜欢你诸事无忧,那些脏事,不必你烦。" 雪琪心头一震,凤眸徒然瞪大,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到底,他都明了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明了?萧弃之无波无澜的浅笑依然,闲适从容的样子,却让她心安。 一笑,她点头。 萧弃之,该是早有所觉吧。 见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悄悄话,乔雅面露不悦,但良好的气度修养,又让她不轻易显露情绪。 康修杰在一边颇为不自在,就算只是个无名小卒,这么堂皇的无视,也未免太伤人自尊了吧! 雪琪恰好也反应过来,转过身,忙替他做介绍,"萧弃之,他是康修杰。" 萧弃之的目光,一点点的抬起,扫向康修杰时,后者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突然被萧少正视,他竟莫名激动,胸口如潮汹涌,正襟危坐的朝萧弃之自我介绍,"萧少,你好,我叫康修杰。康是健康的康,修是……" 不等他说完,萧弃之就收回视线,重新锁在雪琪身上,淡声,"我记下了。" 奇怪的是,被打断的康修杰也不气,没点不受重视的感觉,反而还兴奋的不得了。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只是见了萧弃之一面,他却像被对方异于常人的特殊气场瞬间秒了一样。能得到萧少一句"我记下了",比被大公司录取,还要让人振奋。 乔雅冷眼看着,不明白章雪琪特意介绍这个人给萧弃之是何用意。眸光一转,她笑着问道:"呵呵,不知道康先生在哪里高就?" "呃……"康修杰尴尬的说:"目前正在学习阶段。"言下之意就是他乃无业人员一枚! "哦,原来是这样啊。"乔雅点了下头,再打量他一身穿着,心头顾虑松懈几分。想来,也是章雪琪想要利用萧弃之,帮自己的朋友谋份工作而已。 王阿姨端着药和水杯过来,放到桌上,"少爷,该吃药了。" 乔雅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起,盯着对面的萧弃之,嘴角微扬,不紧不慢的说:"萧弃之,先把药吃了再聊。" 萧弃之慢慢转过头,视线扫向那十几颗大大小小的药片,眸中一抹嘲讽,随手拿起来,不过就是指间轻捻,药片就磨成了粉末,散了一桌子。 雪琪眸光染亮,能看到萧弃之终于在意起自己,她真的很替他高兴。一直以来,萧弃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无反应,是因为他不在意自己,随便那些人想怎样,他都无所谓。现在不同了,有她在,她可不会再纵容他继续这样无视自己下去! 在学会爱人被人爱之前,他要先学会爱自己。 "你——"乔雅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好像反应过度了,马上又恢复如初,笑容愈发温柔,"萧弃之,这些药都是对你的病情有帮助的,必须要吃掉的,你可不能耍性子哦!你爸爸知道,一定会生气的!"搬出萧敬席之后,又对王阿姨说:"王姐,再去拿!"口吻强硬,不容质疑,俨然女主人风范。 萧弃之看似朦胧,探不到底的眸子,缓缓投向乔雅。 乔雅倏地一震,只觉得全身像被冰川辐射,从头到脚,冷意延伸。 这是萧弃之第一次正眼看她。 "呃,哦,知道了。"王阿姨刚要走,一向视外人如无物的萧弃之,破天荒的开口了。 "不入流的把戏,别再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他冷漠的一句话,就像正式宣判了某人死刑一样,强硬得没有回旋余地。 乔雅面色很难看,想反驳几句,可是看到还有外人在场,遂强压下,淡淡的一笑,"萧弃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起身,对雪琪客气的说:"章小姐,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转身就朝楼上走。 王阿姨看不懂了,"少爷啊,这些药……" "都扔了。"萧弃之头都没抬,从未有过的冷冽强势。 正在上楼的乔雅,脚步一滞,侧过头扫过他一眼,蹙紧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当客厅时只剩下他们三人时,雪琪才扯过萧弃之,正色道:"萧弃之,我想让修杰来帮你。" 康修杰感激的望着她,不过就是一面之缘,他何德何能,得到她这般信任,还引荐给萧氏公子!满满的感动,都化为动力,为不辜负她,他也一定要好好表现。 思定,康修杰也郑重道:"萧少,我不知道我能帮到你什么,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只要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萧弃之瞅了瞅他,倏尔问,"你喜欢她吗?" 康修杰愣住了,这……算是问题吗? 雪琪抚了下眉心,做了一个深呼吸,回眸,笑得灿烂,却是从牙间挤出几个字,"这很重要吗?!" 他认真点头。 对他来说,重要。 康修杰认命的回道:"呃,既然萧少这么问了,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雪琪一滞,等等,这个开场白……怎么有点不对劲? 再回头去看萧弃之,果然,他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大半,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隐隐透出张狂之姿。 她急得直朝康修杰使眼色,后者却没有发现,仍是低着头,十分歉意的说:"我必须要承认,雪琪很漂亮,她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 雪琪头痛了,盯着萧弃之,他的唇角已经深意莫测的扬起,这样的他,让人窥不出喜怒来,更加慑人。 "而且更加难得的,雪琪人美心地还好!我想,男人应该没有几个不会喜欢的!"康修杰说到这里,顿感了下,勇敢的抬起头,目光直视雪琪。 雪琪抚着额头,心底一阵哀嚎,拜托,能有点眼色吗? "但是,雪琪,很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听到这句话,雪琪愣了,抬眸瞪着他,"你这算打击我吗?" 康修杰有些抱歉的说:"其实……我更喜欢清秀温柔点的女孩子,就是那种不用太漂亮的,放在家里也安心。"换句话说,就是雪琪太漂亮了太惹眼了,他可没那本事掌控得住,找老婆当然还是小家碧玉更保险。 听他这样讲,萧弃之脸上的戾色登时消失。 038:一个耳光 雪琪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换作以前,要是被男人这样子讲,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不过现在,她反倒是松了口气。瞪了他一眼,"不喜欢就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那么多干嘛!" 康修杰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不是怕你自尊心受挫嘛。" 雪琪被气乐了,"姑娘我的自尊不知道有多瓷实,不劳你费心了!" 这时,萧弃之开口,"明天,会有人去找你的。" 康修杰赶紧点头,"我知道了!"然后立即起身,"萧少,那我就告辞了。" 萧弃之没回应,倒是雪琪说道:"这么急干嘛,呆会一块走啊。" 康修杰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嘴上说得急,心里暗忖,对面那男人的占有欲那么可怕,他可不想惹到他。再说了,人家逐客之意又那么明显,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既然已被纳入萧少麾下,再呆下去也是多余,倒不如识趣点。 康修杰这么上道,萧弃之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以示激励。 康修杰眼睛都亮了,果然,想要前途光明,以后离雪琪远一点就对了! 待他离开后,客厅里就剩下了两人,萧弃之腻着雪琪,琉璃色的瞳眸,透出神秘尊贵的气息,"这是你给我找来的帮手?" 雪琪兴奋的点头,"相信我,修杰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收了他,你不亏。" 他勾起玫瑰色的唇,淡淡一句"依你",饱含说不出的宠溺纵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配合,这让雪琪有种错觉,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他,而他,则是为她。 外面有车子停下,不多时,有人按响门铃,王阿姨过去开门,"北冥少爷回来了!" 一听是北冥夜,雪琪脸上不过闪现瞬间的不适,但很快又是云淡风轻。想要彻底遗忘一个人,不必恨,无视才是至高境界。 尽管她将表情管理得很好,却仍没有避过萧弃之的眸。 好看的眉,深深的拢起,悄无声息的牵起她的手,牢牢收紧在掌心。雪琪低下头,盯着他的大手,唇边倏尔勾起,舒心的一笑。 北冥夜走进来,一眼就看到雪琪,寒眸微微闪烁了下。在他身后,杜欣怡也跟了进来,"雪琪?"她表现得很惊喜,"雪琪,你也在这里?太巧了呢!" 雪琪从容不迫的回道:"我过来找萧弃之。" 北冥夜一听,眸色沉下三分,回过头问王阿姨,"我妈呢?" "夫人在楼上。" "嗯。"他越过两人,径直上楼。杜欣怡则乖乖在楼下等他,坐下后,目光朝雪琪和萧弃之身上扫过,又落在两人覆在一起的双手上,秀美的脸上尽是和善笑意,"雪琪,萧少对你还真是好。" 雪琪似笑非笑,"北冥夜对你不也是一样。" "那……那倒是。"杜欣怡羞红了脸,纤细的手指搅着衣襟,轻声说:"他对我真的很好,对了,他还向我求婚了呢!"脸上的幸福神情,显而易见。 雪琪听着,也仅是听着。 萧弃之看她,眸中多了些碧波微澜。 "我去下洗手间。"不想再看她故作姿态,雪琪起身,去了卫生间。 见她离开,杜欣怡看眼萧弃之,小心翼翼的问,"萧少,你跟雪琪,进展很快嘛!" 萧弃之当她不存在般,眼眸盯着雪琪消失的方向,随时迎接下一秒出现的她。 杜欣怡不死心,又继续问道:"萧少,你……看到那些照片了吗?" 原来冷漠的眸,有了细微变化,转头,刀子般锐利的视线,直逼向她,"是你寄的?" 杜欣怡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说:"萧少,你别误会,我也是偶然间拍到。做为受害人,我不想你被蒙在鼓里。其实,当时我也很生气的。不过后来听夜解释了那天事,才知道都是……是……"她犹豫着,压低了声音说:"是雪琪主动的……哎,听到后,我真的很失望!雪琪明知夜是我的男朋友,还做出这种事……她这不止是背叛了我,也是背叛了萧少你啊!我是气不过,才会想要告诉你事实真相!"杜欣怡说得激动,一脸愤慨,很是替萧弃之不平的样子。 刚才看到两人一起的样子,她心下狐疑,萧弃之是不是没有看过那些照片?否则,怎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在她的认知里,萧弃之不过就是个性情乖戾喜怒无常的富家少爷,越是如此,越不会容忍旁人欺骗! 所以,她要抓住机会,绝不会让章雪琪那个女人称心如意,这就是她跟自己抢深爱男子的下场! 可当她对上萧弃之的视线时,心尖猛地一颤,那种冰冷含着洞悉的锋利,让人无从遁形。双唇翕动几下,下面要说的话竟全部滚落喉间。 萧弃之抬头,看到走过来的人时,所有的冷漠退却,唯一的温存,永远只为某人绽放。变化之快,让杜欣怡有点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雪琪正走来。 她一惊,赶紧收拾起些许慌乱,朝雪琪笑笑,镇定自若道:"雪琪,我正和萧少聊起你呢。" 雪琪先是朝萧弃之一笑,走到杜欣怡跟前时,冷不丁的举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她的脸上,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萧弃之扬眉,却没动静,仍是宠溺的看着她。 杜欣怡立即反应过来,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瞪着雪琪,"雪琪,你——" 雪琪上前,笑容不退一分,艳丽不减三分,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从沙发里提了起来,微笑着说:"杜欣怡,我可以一再容忍你在背后搞小动作,无论大小,只要在我容忍范围内,我只当你是个屁,不跟你计较。" 眼前的雪琪,就像是变一个人一样,杜欣怡是惊愕多过气愤,张着嘴巴,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歪心思动到他身上!"雪琪欺身向前,将她按在沙发椅背上,眸光阴鸷得骇人,"还好他没事,否则,就不会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了。" 萧弃之悠然浅笑,只为她绽放。 楼上,北冥夜敲开母亲房门,推门进去,看到乔雅正站在窗前,应该是早就看到他们来了。 "妈," 乔雅回头,望着儿子,眉目深刻,"夜,我不管你和欣怡私下是什么关系,你不可以把她带到这里来。" 北冥夜蹙蹙眉,他不太喜欢母亲对欣怡的态度,走过去,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乔雅冷笑一声,"依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岂是她能配得上的?夜,这些话纵使妈不说,你也应该心里有数!你萧叔叔对你给予厚望,你将来能够婚配的对象,也需要经过他的首肯。所以,这里不是欣怡该来的地方!" 乔雅毫不留情,一针见血。 北冥夜站在母亲旁边,双手插在口袋里,淡声道:"妈,怎么说欣怡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知道我喜欢她的,何必对她这么刻薄呢?"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确定,她不适合你。喜欢归喜欢,你怎么玩我不管,但是娶她就是不可以!"乔雅摆下手,表示不想再多谈不相干的人,"楼下那个叫章雪琪的,你了解多少?" 提及她,北冥夜眸底掠过一丝异样,裤子口袋里的手,慢慢攥紧,口吻却是从容未变,"她是萧弃之喜欢的女人。" 乔雅沉吟片刻,说:"那女人不简单,她对萧弃之影响很大,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的。" 北冥夜扬起一侧唇角,"看得出,他的变化很让人惊讶。" 乔雅眯起美眸,看着儿子,"我不想因为一个疯子就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北冥夜安抚的朝母亲眨了眨眸子,"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乔雅点头,"那就好。" 又说了两句,母子二人才下楼,谁知,刚一下楼就看到了杜欣怡被雪琪压在沙发上。北冥夜眸光一紧,大步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杜欣怡就委曲的哭了开,"夜……雪琪她……她……" 这是萧家,既然给过教训,雪琪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放开手之后,杜欣怡就哭着跑向北冥夜,扑到他怀里,"夜……" 北冥夜抚着她,看到她脸上的指印时,眸光倏尔瞪大,随即被一片阴霾覆盖,狠狠的瞪向雪琪,"你打她了?!" 质问她的口吻,让雪琪想起了他为杜欣怡狠甩她耳光的那一天。不过,风水轮流,庄家轮流坐,他今天的怒火却是为了心爱的女人被打! 雪琪笑了,"没错。" 杜欣怡哭得伤心,哭得委曲,"夜……我什么都没有做……雪琪就……" 这女人唱作俱佳,雪琪早是见识过了,这会却也懒得揭穿。北冥夜有眼无珠,活该被耍,她何必做那好人? 怀里女人哭得让人心疼,却不及章雪琪脸上那春风般淡定自若的笑来得让人愤怒,恨不得想要撕下她所有的伪装! 北冥夜将杜欣怡安置在一边,朝着雪琪大步过去,周身戾息蔓延。 039:这女人还真是心狠 看着向她走来的北冥夜,雪琪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冷眼睨着他,眸中鄙夷,像根刺,扎得他全身不舒服! 就在要走近她时,身前突然挡了一人。北冥夜停下,微冷的视线扫过他,"萧弃之,这事与你无关,你最好让开。" 萧弃之勾唇,一点点抬起的眸,雾色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慑人寒光,"我的人,只要她喜欢,想打谁,就打谁。" 北冥夜的黑眸似要掀起惊涛骇浪,阴沉的一笑,逼近他,"不是你想护着谁,就能护得了的。" 萧弃之妖孽一样风华潋滟的面容,尽是不加以掩饰的狂妄姿态,"那就试试吧。" 两人身高不输彼此,强势不逊对方,这一刻,尤如火星撞地球,激起了无数亮眼火花。那是只有真正的强者才会激发的气场,水火不容,天生宿敌,只消片刻,便是毁天灭地。 雪琪安心呆在萧弃之身边,看着这个男人强势进化,她无比快慰。而杜欣怡则担心的双手合十,紧紧盯着北冥夜。 这时,乔雅走过来,经过杜欣怡身边时,冷冷的瞪了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女人成事不足。杜欣怡瑟缩了下,忙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好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也不怕让人家章小姐笑话。"乔雅过来打圆场,拉过儿子时,加重力道,示意他该适可而止了。 北冥夜眉头深拧,全身肌肉都紧绷着,随时都会一触即发。他的怒气不只是为欣怡,为雪琪的野蛮,也为萧弃之的公然袒护! 他以什么立场护着这个女人?他又凭什么能护得了她? 仅仅只是这样想着,北冥夜都觉得胸口要炸开了似的,怒火烧得正旺。 萧弃之一直都是讥讽又冷漠的笑轻噙在唇边,他不做声不代表不作为。龙有逆鳞,触之即怒,章雪琪就是他的那块谁都不能碰触的逆鳞! 见两人谁都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乔雅有些急了,见雪琪云淡风轻的样子,连忙又对她说:"章小姐,依我看,这件事一定是个误会。欣怡可能是身体不舒服,说了胡话,依章小姐的出身教养,怎么会动手打人呢?"说着,回头瞥一眼杜欣怡,警告意味明显,"我说的没错吧,欣怡?" 杜欣怡咬了咬牙,双手紧攥,不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可是,纵有再多的不甘和委曲,面对乔雅,她也不敢造次,忍气吞声的乖巧点头,"乔阿姨说得没错,我……我是有些糊涂了。" "以后,说话要经过大脑。"乔雅冷冷一句,又对着雪琪笑道:"既然是误会,我们还是让这两兄弟坐下来谈好了。" 乔雅身为萧夫人,她开口,起码的面子雪琪还是要给的。她走到萧弃之身边,轻轻扯扯他的衣袖,"萧弃之,我肚子有点饿了。" 萧弃之倏地回头,狂妄的神情不再,温眸轻凝她,"等着。"转身就直奔厨房。 雪琪笑眯眯的坐下,靠在沙发倚背里,望着男子离去的身影,眸目含春,双脚悠哉的轻晃着。原来蓄势待发的僵持局面,就只因为她一句饿了,竟然这么轻松化解了,这让乔雅惊讶不已,不由得又多打量几眼雪琪。 杜欣怡恨恨地咬着双唇,章雪琪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凭什么会有男人这样待她?! 而被萧弃之突然撇下的北冥夜,目光却阴鸷到了极点。没有什么比他的无视,更让人来得愤怒。 乔雅回神,轻笑一声,"章小姐,麻烦了。" 雪琪淡然挑眉,"我是真的肚子饿了。" 北冥夜突然转身,走到章雪琪身前,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俯下身,暧昧的探向前,附在她耳边,"那50万,可以一笔勾销。可是欣怡这笔帐,我会记得替她收!" 雪琪眸光一转,巧笑嫣然,"利息我不付。" 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异样,引起了乔雅的注意,狐疑的视线掠过,此刻却聪明得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北冥夜冷笑,起身,走向杜欣怡,大掌抚着她被打红的半边脸,有点红肿,可见雪琪那一巴掌手劲很大。 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 他蹙了眉,声音却温柔,"我去拿冰袋。" 杜欣怡乖乖的点头,模样委曲至极,乔雅看着心烦,转身上了楼。 北冥夜取来冰袋,用毛巾包着,轻轻覆上她的脸,杜欣怡缩在他怀里,很怕雪琪的样子,"夜,我想离开……" 北冥夜点头,跟乔雅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杜欣怡走了。 自始至终没再看过雪琪一眼。 听着外面汽车轰鸣,满载怒气,雪琪唇角轻提,溢出个可有可无的笑。 无论什么时候,北冥夜的愤怒,也只会因为杜欣怡。看来,男人还是都吃女人充傻卖萌那一套。不过……也有例外。 萧弃之拉着王阿姨匆匆进了厨房,只是轻声一句,"她饿了。"便站在旁边,静静等待。 王阿姨是自萧弃之回到萧家后就一直跟在身边照顾的,即便他平时说话只有只字片语,也能很快明白过来。 她笑呵呵的,"好好好,我这就给章小姐准备点吃的。" 萧弃之不动,等在那里,王阿姨真是有点受宠若惊,这么多年了,还从未受过少爷如此重视!动作更快了,不大一会,变摆好了一盘甜点,冲好了花茶,刚要端出去,萧弃之接了过来,"我来。" 王阿姨怔在原地,欣慰得不住感叹,少爷现在真是越来越接地气了。 萧弃之重回客厅,就只剩下章雪琪一人乖乖的坐在那里,他连问都没有问过其它人,仿佛,他们就未曾出现过似的,将东西摆在桌上,坐在她旁边。 雪琪朝他恬恬一笑,"谢谢。"抓起蛋糕咬了一口,唇边沾了些奶油,她无意识的伸出香舌舔了舔。萧弃之盯着,喉咙突然有些发紧,目光灼热几分。 一个人吃总觉得不好意思,雪琪问他,"你不吃吗?" 眸光幽然调暗,他直接凑过去,将她拿在手中吃剩的半块放在嘴里,在她怔愣的时候,舌头还轻轻舔了下她沾着奶油的指尖。好像被羽毛刷过,又像被电击中,雪琪倏地收回,心跳也徒然加快,脸颊不自觉的升温。 萧弃之意犹未尽,声音酥到让人发软,"味道不错。" 雪琪有些慌乱的又拿起一块,胡乱的吃着。该死,现在面对萧弃之,为什么越来越不能随心所欲了?她会紧张,会彷徨,会有些不由自主,就连情绪都很容易受到牵引。 这不妙。 两天之后,a市市长章怀卿就被正式任命为市委书记,章家大门被前来道贺的亲属朋友都快要踏平了。从市长夫人到市委书记夫人,元青梅脸上乐开了花,章家老父母也为儿子高兴不已,只有章怀卿自己知道,他这个市委书记是怎么来的,在对待女儿和萧弃之来往这件事,不知不觉也放宽了态度。就算是无奈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家兑现了承诺。 雪琪不清楚内情,也由衷的为父亲感到高兴。自重生之后,结局走向都在发生改变,幸好,一切都还来得急。 随后,萧敬席则正式给了乔雅母子新的身份,北冥夜也算正式进入公众视野。他英俊充满男子气概的外型,干练果断的行事作风,还有其管理分公司扭亏为盈的业绩,都让他当仁不让的霸占了财经各大版面。他成为了萧敬席的左膀右臂,因为他,萧氏未来成迷。 无论萧敬席再出入何种重大场合,都会将他与乔雅带在身边,以温馨的一家三口形象出现。而萧弃之,则成了被公众遗忘的那一个。 天气转凉,萧家后院的桃花愈渐凋零,抬起头,落英缤纷,敌不过沧桑时节。 雪琪来到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萧弃之,他穿着依旧单薄,站在桃花树下,花瓣若雨,飘飘洒洒,几瓣挂在肩头,媚了情怀,艳了风姿。 萧弃之习惯一个人发呆,周身四面高墙,绵延迂回。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那是外人永远无法染指的静寂。 雪琪轻轻走过去,听到她的脚步,他转过身,澄澈清眸流淌出来的柔情似涓涓细流,醉了心田。 "过来。"他轻声说,将手中唯一保存完好的桃花,插入她鬓间。 花娇,人更媚,尤胜三分。 他爱怜的伸手抚上,唇边勾勒的似笑非笑,妖孽一般夺魂摄魄,"很美。" 雪琪扑哧一声笑出来,"花美?我美?" 他连犹豫都没有,认真的回道:"你美。" 女人爱美,耳朵根子也挑剔,雪琪不例外,听到有人夸自己,也不免有些飘飘然,玩笑道:"萧少,你很有眼光哦!"拉过他,两人坐在树下,抬起头望着半空的桃花雨。 雪琪突然开口,"萧弃之,如果你不喜欢争,不喜欢理那些人,那我们就不要理好了。" 萧弃之侧过头,温柔的眸光,抚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争,要看是为了谁。" 雪琪扭头,迎上他的目光,"你是……"为我? 后面的话,她始终没有问出口。 040:我不会对你玩笑 "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萧弃之盯着她,低声呢喃着,目光有些灼热,捧住她的脸颊,爱不释手,心随念动,低下头就要亲过去。 雪琪早有防备,伸手就抵开他的俊脸,继续刚才的话题,耐心的解释道:"萧弃之,我不想把我的意志强加给你,其实,只要你觉得过得舒服过得开心就好。什么萧氏什么财产的,谁爱抢就抢去吧!" 这些天的报道,让雪琪很郁闷,大版小版都是北冥夜,就连咏熙都打过电话来,想透过自己约北冥夜做访问。她说,北冥夜现在可是红人,近水楼台,这月亮说什么也得让她捞走。雪琪懒得解释,想到被抛在一边的萧弃之,心里就像猫抓似的,横坚不舒坦!可再不服气,她心里也清楚得很,时值今日,萧弃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有你就够了。"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亲不到她,就凑到她的颈间,鼻头翕动,嗅着她的诱人芬芳。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敏感的染上一层红晕,雪琪退后,轻声说:"萧弃之,能打个商量吗?" "什么?"他问,她退他进,就像似腻不完这个女人。 "保持一定距离!"雪琪伸开一臂远,把他推到那头,这才满意的说:"这个距离就行!" 萧弃之低头扫一眼,也不反对,也不抗议,而是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又继续把玩着她的纤指。只要是属于她的,他都有兴趣!他喜欢赖在她身边,喜欢在有她的空间里呼吸,喜欢所有都刻上她烙印的东西! 雪琪额头渗汗,立即收回手,无奈道:"行了,随便你吧。" 现行规定对萧弃之肯定是不管用了,她早就该知道的,所以,就当是……养只小宠物在身边吧。 她开了尊口,萧弃之瞬间将她整个人抱个满怀,俊颜光风霁月般又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心的说:"那我们上-床吧!" 雪琪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像是一起蒙起被子看动画片那么简单那么自然?!甚至,都会让人怀疑,他知道其中含义吗? 雪琪脸黑掉一半,扯出个僵硬的笑,"萧弃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弃之笑了,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该我懂的,我都懂。" "……"雪琪滞住了,她发觉,在这个问题上,她完全失了主动性,亦步亦趋,前面早就挖好了个大坑,等着她跳进去呢! 这个话题,让气氛变得火热,头顶纷扰的桃花雨,都没能熄灭这股火热。 "萧弃之,我饿了。"她突然很郑重的说。 萧弃之一听,马上起身,"等我。"大步走进去,直奔厨房。 雪琪松了口气,这一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萧弃之去得很快,早有准备一样,端出来一些精美的小点心,每样都是她爱吃的。 美物的治愈性果然很强大,雪琪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见萧弃之又眨着迷蒙的眸子靠近,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把手里的半块赶紧塞进嘴巴里,吃光后,还孩子气的得意一笑,"我吃完了!" 萧弃之目露宠溺,大手揉了下她的长发,"我吃这里的。"话音刚落,雪琪就觉得面前俊颜骤然放大,他灵巧的舌,轻轻刷过她沾着奶油的唇角,湿润的触感,让雪琪身子微震,想都不想就要避开。 没了身后树杆做依靠,整个人顺势就倒在了地上,下一秒,那个害她脸红心跳的人,居然堂皇欺近,压在她身上,戏谑的眸直逼她。手指戳了下她红红的脸蛋,偏不想放过她似的,低笑道:"你脸红了。" 雪琪又急又气,"萧弃之!你快起来!" "不要。"他逗她上了瘾,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刷过她的唇,"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脸红。" 雪琪恼了,从来都是她在男人中游刃有余,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被他调戏了!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我热!" "哦,那脱衣服吧。"萧弃之很认真的伸手就要解开她的小外套,长指更是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胸前饱满。 雪琪脸上快要着起火了,在他身下不断挣扎着,"萧弃之!别开玩笑了,快起来!" 自她胸前抬头,他阖了下浓密长睫,轻声,"我不会对你玩笑。" 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真挚,雪琪心头一颤,凝视着他,竟忘了挣扎。 转瞬,他又笑靥如玉,"说上-床,是真的。" 雪琪:"……" "哎哟!"头顶一声含笑惊呼。 两人抬头,见是王阿姨,她正把头别到一边去,"瞧瞧,我来得真不是时候。" 雪琪羞得恨不得钻进桃树洞里!推着萧弃之,让他赶紧起来。萧弃之不情愿的侧过身,没有起来,而是直接坐在地上,冷冷的瞅着王阿姨。 怨念横生。 王阿姨是过来人,见这对小情人打得火热,也替少爷高兴。看得出雪琪是个不错的姑娘,总算是有女人懂得少爷的好了。 雪琪站起来,匆匆整理下衣服,脸蛋红得惹人怜爱,不好意思的问道:"王阿姨,什么事?" "呵呵,老爷来电话了,要少爷去听。" 萧弃之没听到一样,低下头,细心的为雪琪将松开的鞋带绑好。 雪琪脸上红一阵紫一阵,悄悄戳了下他,"萧弃之,去听电话啦。" 萧弃之充不闻,仿佛,那个打电话的人,与他无关。不相干的人,何必要去搭理? 王阿姨叹了声气,语重心长的说:"少爷啊,老爷难得打一次电话来,特别是上次那件事以后……哎,你不能总是这样啊。" 知道王阿姨指的是萧氏周年庆的事,雪琪眉头蹙了下,蹲下身,望住萧弃之,轻声说:"萧弃之,去接下电话吧。" 萧敬席纵有百般不是,那也是他的父亲,雪琪不希望他们的关系越变越僵。尤其是,还有北冥夜那对母子在一边虎视眈眈! 萧弃之没吭声,可见他对萧敬席有多抵触。 雪琪不容他逃避,捧住他俊到极致的脸,凝视着他,"萧弃之,我希望你这么做。" 他阴柔艳美的唇抿了抿,半晌,起身走向客厅。 王阿姨总算松了口气,感激的朝雪琪点点头,"谢谢你啊,章小姐。" "不客气。"雪琪也和王阿姨走进去。 萧弃之拿起电话,低声,"有事?" 那边的萧敬席等了很久,早就不耐烦了,"怎么这么久?"也不期待他会回答一样,萧敬席马上说道:"今晚有个聚餐,全是家里人,你准备一下,七点我让人过去接你。" 萧弃之脸上神情不变,连回应都懒得理。他只是负责来接电话的,并不负责听他说什么。 得不到他的回应,萧敬席的怒火一下子窜上,"你到底有没有听到?!"马上,他又懊恼的说:"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把电话给王嫂!" 萧弃之果断将电话递给旁边的王阿姨,打了个哈欠,窝回沙发上。 王阿姨听着那边萧敬席的吩咐,不断点头,"知道了,老爷,你放心吧,我会劝少爷的。"挂上电话后,她却是满面愁容,看眼少爷,又看看章雪琪,最后还是决定向她求助。 王阿姨拉着雪琪到一边,小声说:"章小姐啊,老爷今晚想让少爷跟家里人吃顿饭,你看……能不能帮我劝劝少爷啊?" "家里人?"雪琪立即想到北冥夜和乔雅,如果那就是所谓家人的话,这顿饭对于萧弃之来说,不过就是给他们充门面用的。 谁知,王阿姨却说:"除了老爷夫人和北冥少爷之外,还有就是萧家那些长辈了,老爷是想把夫人母子正式介绍给萧家人,这个时候,少爷要是不在,恐怕不太好。" 雪琪挑起秀眉,"是所有的萧家人?" "嗯,都是有些威望的萧家长辈。" 雪琪倏尔一笑,"王阿姨,我会劝萧弃之的。" "真的?那太好了!"王阿姨喜出望外,赶紧说:"那我去给少爷准备衣服!" 王阿姨离开后,雪琪就来到萧弃之旁边,对今晚吃饭的事,只字不提,而是陪着他一块看动画片,看到有趣的地方,还咯咯笑着。 室内温情,悄然流动。 良久,萧弃之回眸,目光锁住她,淡然出声,"你要是陪我,我就去。" 雪琪一愣,眨巴下媚惑的凤眸。不需要她开口,他自会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陪他一块去参加萧家的家庭聚会…… 恰巧,王阿姨从楼上下来,听到后,忙说:"对对对,章小姐陪着少爷一块去!"王阿姨想法很简单,万一,少爷再像上次那样突然失控,有章小姐在,也不至于会太难控制。 雪琪还在犹豫,坦白说,让萧弃之独自去面对那些人,她也不放心,尤其是,还有乔雅和北冥夜,谁知道他们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王阿姨在一边不停劝着,终于,雪琪点了头。 见她答应,萧弃之的唇角微微扬起,有种肆意风采,惊了眼眸。 王阿姨十分神通广大,给雪琪弄来了一套小礼服,让她换上后,左看右看都是满意,直说人长得好穿什么都是漂亮的。回头,又好说歹说,才勉强让萧弃之换了身正式西装。两人站在一块,王阿姨看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041:我就…亲你一下 七点不到,车子就在外面候着了。把萧弃之交给雪琪,王阿姨也算放了心。 两人上车之后,直接开去了市心中一家酒店,才下车,就有人等在那里,将他们直接带进了包厢里。 包厢里两张大圆桌,不过十几人,萧敬席乔雅北冥夜坐在一桌,何歆赫然也在其中,足以见她被萧敬席重视程度。其余的,大多是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个个面色威严,不容侵犯。 看到萧弃之带着雪琪出现,里面所有人都怔住了。 雪琪自小见过的阵仗多着呢,即便只是位不速之客,她也举止大方,毫不怯场。萧弃之自是不用说,除了他感兴趣的人,其余都是摆设。 北冥夜不动声色,冷眼睨着走进来的两人,可望向雪琪的眼神,却是复杂难言。乔雅一直都是面带微笑,她不在意章雪琪,让她意外的是,萧弃之居然会来!何歆则是眸光带笑,打趣的盯着两人。 做为萧家家长,萧敬席率先反应,对雪琪爽朗一笑,"雪琪啊,真是稀客!" 雪琪娇笑嫣然,乖巧道:"呵呵,萧叔叔,我也是跟着萧弃之过来凑个热闹,希望没有扰了大家的兴致才好。" 他热情招呼道:"怎么会呢?来来来,这边坐。" 萧敬席左手边是乔雅,右手边是北冥夜,旁边留了一个空位,看来是给萧弃之的。旁边的何歆主动起身,将位子让给雪琪,她则到另一桌去了。 萧弃之和雪琪落座,萧敬席将雪琪介绍给众人,虽然只说是市委书记的女儿,但她和萧弃之暧昧不清的关系,大家也都有所耳闻,心照不宣罢了。随后,萧敬席便笑着跟她聊天,"雪琪,你爸爸刚刚上任,工作一定很忙吧?" "是啊,已经有几天没看到了他似的。" "呵呵,你爸爸现在可是市委书记,忙也是应该的。有空的话,我还要亲自登门道贺才对!" "那我一定亲自下厨,好好招待萧叔叔。" "哈哈……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相谈甚欢,雪琪长相娇美,嘴巴又甜,很讨人欢心。几句话就把萧敬席哄得喜笑颜开,不住点头。 乔雅在一边,微笑的听着,眸中的笑意,却愈发的冷了。这个女孩貌似很不简单,身份又特殊,萧弃之带她来是什么意思? 北冥夜半垂着幽眸,听着她的悦耳暖语,竟莫名的怀念起她唇的味道……烦躁的甩了下头,端起高脚杯,浅啄一口,用酒精强自压下胸口的燥热不安。 萧弃之依旧冷漠不语,只有在雪琪说话时,才会侧头倾听。自始至终,萧敬席都当这个儿子是不存在的,连一眼都吝啬。 用餐间隙,萧敬席正式将乔雅和北冥夜介绍给大家,带着两人,走到每位萧家长辈跟前,殷勤的样子,很是照顾这对刚加入大家庭的母子俩。 雪琪看在眼里,眉头微拢着,担忧的看一眼萧弃之,发现他却眸目含春,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自己,丝毫不把周边的人或事放在心上。尽管他眼神执着的让她难以招架,不过,不去理那些也好。 免得受伤。 萧家这些个长辈,虽然都到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未退时却也都是a市有头有脑的,心性自是高,哪怕是萧敬席亲自引荐,对乔雅和北冥夜也都是爱搭不理的。敬了一圈酒下来,人家都没怎么领情,萧敬席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却又不敢冒然得罪这些老头子们! 雪琪一直都在注视那边,当她的目光落在一位不苟言笑,双唇紧抿的老人身上,倏地想起,何歆曾经给过她一份名单,都是在萧氏举足轻重的人。他正是自己和萧弃之去见过的那个古怪老头!记得,他交给萧弃之一份文件,虽然不知道里面写些什么,但是,由此可以断定,萧弃之私下跟他们一定有过接触! 雪琪眼珠一转,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扭头,澄清的眸瞅着坐在身侧的男子,她甜甜的笑着说:"萧弃之,有些日子没见这些长辈了,你也该去敬老人家怀酒!" 萧弃之无反应,显然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筷子挟起一块肉,喂进了她的嘴巴里,刚才就没见她吃什么东西,怪不得总会喊饿,原来她吃饭时总是不集中。 雪琪扯着他的衣袖,边嚼边说:"萧弃之,去嘛!" 萧弃之又挟起青菜喂给她,雪琪被动的吃掉,见他仍不为所动,贴上前,小声说:"如果你去了,我就……亲你一下。" 萧弃之眸光一变,二话不说,端起酒杯就站起身。 雪琪心跳加速,紧紧盯着他,希望,她猜得没错! 萧弃之径直走到向那些人,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看到他举起杯子,那些个个眼高于顶的萧家长辈,沉默片刻后,竟都端起了杯子,尽管脸上神情各异,却很给面子的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反观萧弃之,仅轻抿一口,然后转身就走。 萧敬席和乔雅此刻就站在旁边,惊得瞠目结舌。北冥夜则狐疑的蹙紧浓眉,手里捏着的杯子,玩味似的摇晃两下。 萧弃之,什么时候与这些老家伙有过交集的?他居然都没有觉察! 目光淡淡的扫过萧弃之,又越过他,落在身后一脸笃定浅笑的章雪琪身上。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萧弃之又坐回雪琪身边,原本冷漠的脸,溢出潋滟的笑,他指了指自己唇,"亲这里。" 雪琪掩饰性的笑笑,"这里人多,回去再说……" 萧弃之洞悉的眸锁住她,勾起唇,挨着她放轻了声音,"你赖不掉的。"那低柔酥麻的语气,好像预示着什么,让雪琪全身不自在,莫名的……有些燥热。 萧敬席坐回来后,一直都是拢紧眉头,盯着萧弃之。 萧家那些老家伙,出了名的难搞,他去敬酒,他们不理,可是萧弃之一去,马上就乖乖的端起了杯子!这个儿子简直出乎了他的意料,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 见他不语,乔雅体贴的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敬席,没关系的,我和夜都不在意的。" 萧敬席一脸愠怒,低声说:"这些老家伙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呵呵,敬席,不用生气,现在萧家的主事可是你。"乔雅意有所指,说完,眼神掠向萧弃之。看来,是她大意,她当他不存在,谁知,人家却是在扮猪吃老虎! 萧弃之耐性有限,呆不过二十分钟,就拉起雪琪要走。这里太吵,空气浑浊,他很讨厌。 雪琪目的达到,也不再强求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跟萧敬席打过招呼之后,就和萧弃之双双离开。 北冥夜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人离去时的身影,总觉得,那画面,很刺眼。 出了酒店,时间快要到八点,看眼等在门口的车子,萧弃之侧身睇视她,有点妖,又有点纯,朦朦胧胧的都是诱惑,"走路会累吗?" 雪琪眯了眯细长的凤眸,越看这家伙越是个尤物,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攻受兼备!为防中招,她调开目光,摇头,"那就走路吧。" 萧弃之笑了,牵起她的手,沿着酒店前面一条笔直大道悠哉前行。他喜欢牵着她的手,雪琪早就习惯了,也渐渐适应了他的温柔力道、他掌心里的温度、他喜欢用大掌包住小手的方式…… 习惯,真是可怕。 两人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的防弹车,不知何时出现,保持着适当距离,悄然跟随。 雪琪扭头问,"萧弃之,你们家那些老头子们,好像很怕你似的,你对他们做过什么啊?"想起萧敬席和他新夫人当时的表情,她就畅快! 萧弃之实事求是的说:"他们先来惹我的。" 她失笑,"然后你就把他们都摆平了?" 他不是很在意的应了声,"嗯。" 雪琪眨巴下眼睛,扳过他的脸,左右看,横竖看,都不像是会占人家便宜的样子,可那些老头子,个个都对他是敢怒不敢言,握着酒杯的手都哆嗦,可还是得喝光。到底,谁欺负了谁? 萧弃之很喜欢她主动的亲昵举动,眼眸都弯了起,眸底波光熠熠,大手早就耐不住的搂住她的腰,把她贴近自己,"雪琪,我喜欢你,就喜欢你,只要喜欢你。" 雪琪骤然一惊,面对他的告白,那么突然,那么纯粹。时光流转,好似又回到了两年前,他说喜欢,她不以为意,他却用一种惨烈的方式向她证明,他究竟有多喜欢,喜欢到没了双腿,也只是微笑着说:"以后,我可能再也追不上你了。" 望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慌忙低下头,掩饰泪光,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我没那么好……喜欢谁,也不要喜欢我。" 这样的萧弃之,她不配拥有。 可是,为什么只是这样想想,心就会莫名抽痛,呼吸沉重,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眼角,湿了脸颊。 萧弃之迷雾缭绕的眸,紧锁住她,眸光倏尔一变,低下头就吻住了她颤抖的唇,一手揽紧她的腰,一手撑住她的后脑,不许她说自己不好,不许她说不要! 042:除了萧少没人能碰 雪琪瞪大了眼睛,唇被堵住,他的舌趁她错愕间隙,顺势滑入。两排浓密的睫毛微阖着,敛住那里的流光溢彩,满满的都是对她的坚执。不管这里是街头还是闹市,他想吻她,就不会让她逃避! 他的吻,还是那么霸道强势,却又只有雪琪才能感觉得到,强势背后,是他的小心翼翼和用尽全心的呵护。他怕她说不喜欢,怕她会讨厌他,怕她会丢下他一人…… 看似那么随意的一句表白,其实,他用了心,不顾一切的将最无助最真实的自己,呈现给她,只希望……不,只祈求她肯接受这样的他。 心疼了,很剧烈。大脑停止了思考一样,空白的一片,只有眼前让她心疼的他。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抬起双手,犹豫着,试探着,还是抱住了他。 萧弃之浑身一震,下一秒,吻得更深,只想将她融化掉,融入到他的身体里,这样,或许就能少在意一点,少关注一些。 一辆黑色奥迪,缓缓经过,车窗内,一道凌厉的视线,一扫而过。 北冥夜握紧方向盘,目光仍落在车镜上,盯着车后那两个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人,愤怒与不甘比他想象中要来得浓烈,还有淡淡的不易觉察的怅然若失…… 踩下油门,将车子开到最快,不管这一路被电子眼拍下多少次,他只想尽快抹去身后的画面,不想让它惹红了眼睛! 吻得嘴唇都有些酸麻,雪琪忍不住的推了推他,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萧弃之慢慢离开她的唇,却没有放开她,而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微微喘息着。大脑重新运作,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雪琪懊恼的咬了下唇。 该死,她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怎么能给萧弃之希望?纵使她再不愿,无疑,这才会是伤他的利刃! "雪琪,"耳边响起他的低喃声,雪琪一怔,身子僵直。 "我喜欢,只喜欢,不需要你喜欢。"他轻声说,温情如水,流淌入心,"让我喜欢,好吗?"不要她的回应,不要她的付出,她只管呆在原地,被他喜欢被他宠,仅此而已。 雪琪垂下了眸子,掩去那里的怜惜。 他无赖得让人心疼,她能说什么?还能再说什么? 深吸口气,她笑了,"傻瓜,你这样会被我欺负的。" 他用脸颊蹭了蹭她,"这是我的事。" 心底漾着的都是感动,分不清是喜欢还是其它,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喜欢也好,怜惜也罢,这个男人就是她重生的最大意义,她守着他,护着他,怜着他,总有一种情感是支配她的动力。她不想去探究,只想安静的呆在他身边, 有时候,人要是活得太明白,争的是脸,累的是心。 怕她冷,他脱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再大手包小手,继续在路边漫无目的走。 "刚才……算是兑现承诺了吧?"雪琪冷不丁的一句,让他提了提眉梢,控诉似的望她一眼,"雪琪,你耍赖。" "哪有!"雪琪马上替自己正名,"说是要亲……亲那里的,刚才不也亲了嘛!" 他歪着头,眨巴下漂亮的眸子,"我主动,也算被你亲?" 他一针见血,雪琪却是釜底抽薪,"反正都是嘴巴碰到一块,有什么分别?" "雪琪……" "我说兑现,就是兑现!你有意见就直说!" "我……" "ok,没意见就对了。" "……嗯。" 这时,雪琪手机响了,她从随身的包包取出来,看到是自己送给她的那只白色手机,萧弃之的嘴角又愉悦的勾起。 "喂,小辉?"雪琪一蹙眉,"你在哪……好,我马上过去。" 收起电话,她抬头对萧弃之说:"我弟弟有点事,我要过去看看。" 萧弃之没吭声,回身就看一眼跟在不远处的黑色车子,车上的人会意,将车停在两人跟前。萧弃之拉开车门,"我送你。" "嗯。"雪琪坐进车里,跟前面的拓打声招呼,然后说:"拓,我要去市第一医院。" 拓立即调头,朝第一医院开去。很快,便停在了医院门口,雪琪推门下车,"萧弃之,你先回去吧,别让王阿姨担心,我会给你电话的。"说完,就匆匆走进去。 萧弃之抬头看一眼市第一医院的牌子,眸光倏尔有些黯淡,一丝丝诡异的腥红,悄然蔓延。他迅速调开视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按上车窗,深色的玻璃将那片刺眼的白阻隔在外。 "拓,你去看看。"他沉着声音吩咐,显得很疲惫。 拓应了声后就下了车,萧弃之将头抵在车座椅背,脑海里许多混乱的片断交织在一起,琉璃色的眸,一点点眯紧。 雪琪来到急诊室,就看到章盛辉焦急的等在外面,一见她,立即迎过去,"姐!" "团团怎么样了?" "医生说,团团盲肠炎,要马上开刀。" 雪琪点头,径直道:"交费的单子呢?给我。" 章盛辉尴尬的不知所措,她拍了下他的脑袋,"跟姐姐客气什么!给团团做手术要紧!" 章盛辉一扁嘴,感动熊抱住她,"姐,还好我投胎做了你弟弟!" 就在这时,一只手臂横伸过来,冷冷的把雪琪拔到一边。章盛辉愣住了,抬头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一身黑,更有趣的是,居然还披了件华丽的黑色披风,好像刚刚从舞台剧里走出来的暗夜骑士,尤其是他脸上冷冽的神情,真能冻死个人。 "除了萧少,没人能碰她。"他一字一句。 章盛辉不知道萧少是何方神圣,他呆呆的指指雪琪,又指指自己,"我是她弟弟……" "一样。" "……" 雪琪哭笑不得,跟在萧弃之身边久了,拓都像他像个厉害。注意到身上还披着萧弃之的西装外套,从心底竟生出一股暖意来。下意识的紧了紧,把自己包得更严实了。 "拓,你在这里,我去交钱。"她也没解释,拿着单子就要去交费,拓却接过来,不容拒绝的说:"我去。" 望着男子离开,章盛辉用胳膊肘撞了撞雪琪,"姐,你都从哪认识的这些怪人啊?还有,他说的萧少是谁啊?" 雪琪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问那么多干嘛,照顾好你的团团吧!" 说到这个,章盛辉有些丧气了,他利用课余时间去打工,赚到的钱,只勉强够给团团买零食吃的,那丫头能吃,可以一整天坐在那里吃个不停。像这今天这种突发状况了,他也只有厚着脸皮让姐姐过来救急!他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用! 章盛辉垂头丧气的说:"家教赚得太少,我还要再去找个兼职,不管脏累,只要能赚钱就行。"良久,他仰头长叹,说出来都是辛酸,"团团太能吃了!" 第一次看到弟弟这么挫败,雪琪不禁打趣道:"兼职牛郎吧,低成本高利润,超时就有加班费,衣食住行都是公费,嘴甜点,连五险一金都有!" 章盛辉把眼一瞪,"姐,你能再邪恶点吗?" "哎哟,还挺有骨气的嘛!"雪琪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一头乱发,不过,再怎么逗她也是心疼这小子。 拓拿着交了费的单子回来,章盛辉立即交给医生,准备进行手术。 见弟弟忙前忙后,跟个大人似的,雪琪笑了。知道萧弃之还等在外面,她也不多耽搁,跟着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雪琪盯着萧弃之,问道:"修杰呢?他现在在做什么啊?我给他打过电话,他总说忙,说不上两句就把电话给挂了。"而且,感觉还紧张兮兮的,直问萧弃之是不是知道她打电话了,好像很不愿意跟她讲话,这让雪琪有点郁闷,这小子算是过河拆桥吗? 听她这么说,萧弃之满意的弯了眼眸。 康修杰的表现,可圈可点。 "我给了他一笔钱,无论他用什么方法,能翻上十倍时再来见我。" "十倍?"雪琪啧啧有声,笑道:"你也太苛刻了吧!"怪不得康修杰会那么紧张了,原来,是被准老板逼的。 萧弃之澈澄的目光凝向她,"有什么事,说吧。" 雪琪沉默片刻,说:"萧弃之,我想让我弟弟也跟在你身边,随便让他做什么,就算只是跑腿也行。" 她的想法很直接,小辉品性如何她再了解不过,虽然现在年纪轻,不过,稍加磨炼肯定会大有作为。让他跟在萧弃之身边,她也放心,最重要的是,依小辉的真诚善良,绝不会伤害或者是背叛他。 几天下来,她看到更多不一样的萧弃之,直觉告诉她,他远比自己看到的要隐藏得多。但她不会急于去挖掘,她能做的,就是守在他身边! "真的?"萧弃之貌似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雪琪反而愣了,当初见到修杰时,他也只是爱搭不理的,怎么突然对小辉惜才了? 她轻轻点头,然后老实说:"他才上大三,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现在雇他就算记我的人情债,以后他能真正帮上你的时候,再来清债。" 萧弃之摇头,凑过去,抚着她滑嫩的脸蛋,哑声说:"不用你说,我能判断,他的作用大着呢。" "哦?"雪琪不解,"除了吃啥啥没够,我暂时还真没看出他有别的天赋。也许有,也要往骨髓里找了。" 043:污秽肮脏之血 始终,萧弃之也没说章盛辉到底哪里会有作用。 将雪琪送回家之后,王阿姨的电话就打来了,"少爷,你现在能回来吗?"她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老爷来了。" 挂上电话,萧弃之抿着唇,视线调向窗外,"拓,要是她知道我……还会理我吗?" 拓开着车子,抬头,看着车镜里的男子,"章小姐很坚强。" 萧弃之扬起一侧唇角,头抵着车窗,轻声说:"所以,才更让人心疼。" 车子一路缓缓开向西山,在山脚时停下,萧弃之推门下车,拓站在一边,目送他走上去,才开着车子离开。 推开门,客厅内气氛异常,萧敬席和乔雅坐在沙发上,一脸肃容。 看到萧弃之回来,萧敬席皱起眉,"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萧弃之不语,对这两人视若无睹,径直就要走上楼。萧敬席脸色难看的喊住他,"萧弃之!你给我站住!" 萧弃之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敬席,你不要发火嘛,会吓到萧弃之的。"乔雅在一边柔声安慰着,然后就笑着对萧弃之说:"萧弃之,你爸爸就是想和你谈一谈,过来坐好吗?" 王阿姨在一边直朝萧弃之使眼色,"少爷,过去跟老爷聊聊天。" 萧弃之没有反应,仍站在原地。 萧敬席看着这个儿子,真是又气又无奈。他也想像普通的父子那样,没事下下棋聊聊天,而不是像个陌生人,彼此当空气。 他调整了下情绪,尽量用平实的态度,"萧弃之,今晚的事,你想解释一下吗?" 见萧弃之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乔雅柔声说:"萧弃之,看起来你跟那些萧家长辈很熟悉啊,比起你爸爸……关系还要好呢。" 萧敬席的脸色沉下几分,那些老家伙给儿子面子,却不给他的,让他气结又不能言! 王阿姨窥着少爷,在一边干着急,心里不住的叹息,少爷跟老爷都是倔脾气,这个时候要是章小姐在这里就好了。 萧弃之半点反应都没有,这彻底激怒了萧敬席,他腾地站起来,大步过去,绕到他身前,"听你阿姨说,你现在连药都不想吃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还是想用它来惩罚我?告诉你,就算你折磨死自己,也别指望我会掉一滴眼泪!" 直到这时,萧弃之才缓慢的,一点点抬起头,眸子微阖,蕴着神秘莫测的狂妄之息,瞳孔泛着琉璃色泽,熠熠如星,流光若璨。唇边勾勒的冷漠浅笑,泛着慑人光华。 盯着他,萧敬席眸光一凛,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 该死,他讨厌他这种表情,像只刚刚睡醒的妖兽,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自从把他接回来萧家后,他就时而会露出这种神情,尽管他还小,可每次与他对视,萧敬席都会狼狈的败下阵。 萧敬席攥紧双拳,这一次,狠狠的瞪住他,身为父亲,绝不会慑于儿子的气场! "我死了,你不该高兴吗?"萧弃之轻声问着,表情未变,仍旧似笑,非笑,却冷意十足。 萧敬席的浓眉快要拢成了一线,胸口起伏幅度加大。 "因为我身上,流着她的血,你厌恶的那个女人的血。"萧弃之的目光直视他,密睫微阖间,一阵森冷,"明明恨着,明明讨厌,何必装成关心的样子?呵呵,没错,我若折磨死自己,你是不该掉一滴泪的。" "你——"萧敬席怒气填胸,牙齿咬得咯咯响,大声说:"要不是我把你从那个地方带走,你会有今天吗?就算你是个不成器的渣子,从这里走出去,别人也会客客气气的叫你一声萧少爷!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怎么,现在翅膀硬了,会背着我暗地里搞小动作了?哼,我还没死呢!萧氏还是我当家!你想坐这个位子,还早着呢!" "呵呵,"萧弃之垂眸一笑,充满淡淡的嘲讽,连看都懒得再看面前人一眼,"如果没有我这个萧家少爷,你还能安稳做你的总裁吗?你再贪婪,也要把你手里的财富拱手让人,你舍得吗?" "混帐!"萧敬席气得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啊!"王阿姨惊呼一声,"老爷……" 萧弃之不闪不避,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他的一巴掌,白皙的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乔雅忙上前,"敬席,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干嘛打他呢?就算萧弃之做了不应该做的事,也要慢慢教嘛!你也知道,他的精神……"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似的,乔雅连忙掩嘴。 萧敬席气得半边身子都在抖着,"就因为他精神有病!我才一再迁就他,给他萧家少爷做,让他在周年庆上露脸,他呢?居然给我惹出那么大的乱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萧敬席有个精神病的儿子!" "哎,"乔雅扭过头,叹息着说:"萧弃之,你也要为你爸爸想想啊!你身体不好,就应该好好配合治疗嘛,不吃药怎么会康复呢?" "你会丢脸吗?不该得意才对吗?"萧弃之缓缓转过头,勾起的嘴角,是抹冷到极致的笑,"有个精神病的儿子,也好,可以做个傀儡,当个靶子,任人摆布,是亲生父亲就最好不过。" 萧敬席一滞,眸中掠过一丝异样,随即,戾气涨上三分,阴沉着问,"你私下联系那些老鬼,就是想把我拉下来?"什么时候,这个儿子变得如此心机了! 萧弃之嘴边的弧度加大,淡漠的目光平华扫过,"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让自己身上的血都流干,这样,就不会一半是污秽,一半是肮脏。"再也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你——你给我站住!"萧敬席捏紧拳头,气得脸色胀红,想要追上去,却被乔雅拉住,一味的劝道:"敬席,你别再训他了嘛!" "真是气死我了!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等萧敬席再想去追时,外面早就没了萧弃之的影子。 王阿姨急得直跺脚,"哎哟,这可怎么办啊,少爷……少爷不会出事吧?" "王姐,别乱说!"乔雅淡淡的瞥过一眼,"萧弃之那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不过就是出去散散心,没准一会就回来了。" 王阿姨一滞,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门口,朝外面张望着。 雪琪洗过澡,换好了睡衣,正准备爬上床,手机却响了起来。 "呃,王阿姨?" 雪琪听着王阿姨在那边简单说了几句,脸色登时就变了,"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挂上电话,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抓了件外套就披在身上,换上那双运动鞋就跑了出去。 才刚出了小区大门,就看到墙角坐着一个人。 "萧弃之!"雪琪慌忙跑过去,"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萧弃之慢慢抬起头,当雪琪看到他左侧脸颊上那片红肿时,凤眸倏地瞪大,二话不说,捧住他的脸就问,"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萧弃之眸目如水,星星点点的温情肆意流动,反握住她的手,眉头轻轻蹙了下,"手怎么这么冰?" "别管我的手了,告诉我,谁打你了!"雪琪少有的动了怒,而且是怒意翻滚,胸口干柴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熊熊燃烧。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这么让人怜惜的一张脸,谁敢打?! 萧弃之很疲惫似的,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贴近她的胸,把脸埋在那里,汲取她刚沐浴过后的清新芬芳,喃喃的他说:"雪琪,好困,我想睡觉。" 雪琪咬了下唇,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算是暂时压下叫嚣的怒火,"走吧,去我家。" "我想睡在这里。"蹭着她饱满的酥,胸,他满足的嘟囔着。 "这里打烊了,要睡觉就跟我回家睡去。"拉起他,雪琪一路牵着他的手,就像引着一个迷惘无助的少年。 回到章家,章怀卿和元青梅都不在,章盛辉在医院照顾团团,杜阿姨去妹妹家看刚出生的小外孙了,杜欣怡已经几天都没有回来了,所以,现在就只剩下雪琪一人。 萧弃之来过一次,根本就不用招待,轻车熟路的直奔雪琪房间。雪琪跟在他身后,"今晚,你睡我房间,我睡小辉的房间。" 萧弃之转身,"你不可以睡别的男人的房间。" 雪琪挑下眉,"你说的别的男人,是指我的亲弟弟吗?" 萧弃之很认真的点头,"是男人,就不行。" 她摇头失笑,"真是奇怪的逻辑。" 她出去拿来一个冰袋,让萧弃之坐下来,隔着毛巾,将冰袋轻轻敷在他的脸上,凤眸漾出的疼惜,一层一层铺散开,一边又恨得咬牙切齿的说:"哪个混蛋打你的,真该剁了他的手!" 望进她的心疼,萧弃之软了眸光,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 在他空当当又暗淡无光的世界里,她成了唯一的亮色,像艳阳下的娇媚桃花,诱人采摘,他想摘,又不忍心,只因怕弄伤她。 见脸上的肿消了不少,雪琪才松了口气,然后又找来一套小辉的衣服,"萧弃之,你先穿我弟弟的衣服吧,浴室在那边,我去给你拿套新的洗漱用品。" 044:谁对谁负责 "不用了,"萧弃之衣服没拿,径直走进浴室,"我用你的。" 待他进了浴室,听到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之后,雪琪才给王阿姨打了电话,"王阿姨,萧弃之在我这里,今晚……他暂时住在这,你不用担心了。"雪琪直觉得脸上发烫,这话说得有够暧昧。 王阿姨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小细节,听说找到少爷了,直念阿弥陀佛,最后才犹豫着说:"章小姐啊,少爷跟老爷起了些争执,你就费费心,多劝劝少爷吧。你说的话,少爷一定会听的。" "争执?"雪琪突然问道:"萧弃之脸上那一耳光,是他打的?" "哎,老爷也是气极了。" 雪琪凤眸眯紧,淡淡的应了声,"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雪琪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萧敬席连父亲的责任都没有尽到,将萧弃之一个人孤伶伶的丢在老宅里不闻不问,他又有什么资格打萧弃之?有了新夫人,有了能干的继子,众人面前风光无限时,他可有想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雪琪越想越气,不管他是不是萧弃之的父亲,动了萧弃之,她就没办法容忍!这一巴掌,她说什么也要为他讨回来!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听到推门的声音,雪琪忙收起情绪,抬起头,眼睛倏尔睁大,脸腾地爆红,"你你你……" 萧弃之正拿着她的毛巾擦着湿发,赤着身子就走了出来,连块掩羞的浴巾都不围。 雪琪慌忙转过身背对他,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萧弃之,衣服在那边,你……你穿上吧。" "我习惯裸睡。"他轻轻说了一句,雪琪心跳倏地漏掉一拍,头脑里毫无预警的就窜出各种充满违和感的画面。 雪琪慌乱的压抑住继续蔓延的画面,"那,那你就早点休息吧!"说着,她就快步走向门口,手才刚摸到门把手,腰间就被一只铁臂箍了住。 萧弃之温热的身子偎过来,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喃声,"睡在你的床上,却没有你,会是种煎熬。" 雪琪强迫自己镇定,"那就睡小辉的床,没他的话,一定会是种幸福。" 他淡声,"不喜欢。"手臂收紧,揽着她就回到床前,不容分说的将她按下,蹲下身脱掉她的鞋子,把她推倒在床上,他则顺势倒在一边,从身后搂住了她。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任雪琪反对挣扎都不及。 雪琪被他固定在身前,挨着他的愈渐滚烫的皮肤,身子突然火烧般,莫名的悸动令她无措,"萧弃之,你这样我会生气的!" "……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想抱着你。"他放轻的声音,有丝空洞,有点落寞,却又带着奇迹的安抚,竟让她停止了挣扎。 雪琪紧了紧眸光,纠结半晌才开口,"只是……抱着?" 身后极轻的应了一声,"嗯。" 被他这样搂着,很暧昧,又很温暖,她知道,她不讨厌。 不知不觉,她放松下来,背对着他,狭长凤眸眯了起,透出丝丝缕缕的舒缓沉着,镇定了她的心。 萧弃之将脸贴上她的背,手臂圈住她的腰,像个孩子一样,依赖的偎着她。此时此刻,也只有她,才会抚平他疮痍。 "萧弃之,"她出声叫他。 "嗯?" "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她的声音依旧娇婉动人,但她坚定的口吻,犹如誓言一般,瞬间震撼了他的心。 他没说话,而是收紧手臂,将她困缚胸前,嗅着她的发香,轻轻吻上了她的肩头…… 分不清是什么时候睡着了,雪琪醒来的时候,身后的人早就不在了。清醒过来,雪琪赶紧爬起来,"萧弃之?" 浴室里没人,她忙推门出去,走进客厅时却愣了住。 萧弃之正斜倚在沙发上,一手支着头,眼神不知飘落在何处。在他对面,是章怀卿和章盛辉还有元青梅。 三人盯着他,神情各异。 章怀卿居中,拢着眉,眉间摺痕不断加深。旁边,章盛辉则怒目而视,咧着牙,磨得咯咯响。元青梅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唇边噙着一丝冷笑。 "呃……"雪琪走过来,"爸,小辉……" "你闭嘴!"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很少会见他们保持这种高度的一致。 雪琪一滞,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们。她是家里的宝贝,爸爸从来都不忍说句重话,弟弟更是百般讨好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都来凶她! 无反应的萧弃之,终于回眸,清淡的目光扫过那两人,"我的人,不是你们说吼就能吼的。" 章怀卿额头青筋隐隐跳跃,纵使他神通广大,能把市委书记的位置搞定,但那也不代表可以公然睡在他女儿的房间!不代表他可以自由出入别人家,还这么目中无人! 章盛辉忍不住了,腾地站起来,"爸,你看这家伙是什么态度?!调戏良家妇女,他还有理了!报警,报警抓他!" 雪琪在一边总算看出端倪,敢情章家这两个男人是已经知道萧弃之睡在这里的事了!她不自在的轻咳两声,"爸,小辉,昨晚……" "闭嘴!"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火气更大了几分。 "……"雪琪被吼住了,撇撇嘴,小声的说:"干嘛那么凶嘛,连解释都不听……" 萧弃之不悦的阖了下迷雾横生的眸,视线渐渐调向两人,有了焦距。雪琪知道,那代表他开始专注,开始在意,开始……生气。 章怀卿发话了,"萧弃之,你昨晚,睡在我女儿房间?"问话的同时,看得出他在竭力的控制态度,就像在市局开会一样,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但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却在不断收紧。 萧弃之缓缓的点头,章盛辉气得指着他,"你跟我姐睡一张床了?!" 雪琪的脸瞬间爆红,"臭小子,你……你瞎说什么?" 萧弃之连犹豫都没有,又点头。 "呵呵,"一旁的元青梅倏尔娇笑道:"雪琪啊,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吧,这关系还不清不楚的就把男人给领回家了?你爸现在可刚当上市委书记,你就不想想跟他留点颜面?" "妈!"章盛辉皱起了眉,"妈,你先回房吧,这里没你事了。" 元青梅瞪了儿子一眼,刚要发火,章怀卿沉声说:"青梅,你进去。" "怀卿……"元青梅又羞又恼,气鼓鼓的回到房间,"砰"地关上门。 章怀卿盯紧萧弃之,声音隐含愠怒,"你打算怎么给我女儿一个交待?" "还交待什么?!对这种小白脸,就应该关进局子里!"章盛辉伸胳膊撸袖子,大有冲上前亲自教训他一番的架式。敢不经他允许,就泡他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喂,你们别太过分好不好!"雪琪忍无可忍,站在萧弃之身前,双手掐腰,瞪着爸爸和弟弟,"我们俩昨晚根本就没有……" "我娶她。"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她一跳。 章怀卿和章盛辉皆是一震,父子俩相互看了一眼,又转过头,"你说什么?" 萧弃之站起来,只手揽住她,将她拉近自己,一笑,"睡都睡过了,我娶她。" 雪琪凌乱了,她回头狠瞪他一眼,"萧弃之!你别乱说,他们会当真的!"该死,他干嘛搞得这么暧昧不清?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干嘛要背这种背黑锅? 章怀卿眯起精睿的眸,目光不离两人。章盛辉却是糊涂了,"姐,你……你们不会是在恋爱吧?"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啪"地拍了下脑袋,"他就是那个萧少?" 雪琪没空理他,马上向爸爸解释,"爸,你别听他的,我们可是清白着呢!" 章怀卿沉吟着,慢慢说:"既然没做亏心事,那他为什么要担下这个责任?"结婚这种事,岂是如此随意就能说出口的,尤其是,对方还是萧氏公子,他代表的,便不再是他个人。 "我哪里知道啊,反正,我不用他负责!"雪琪快回头瞅一眼始作俑者,他却眸目含春的凝睇,轻声说:"你把我睡了,那就你来对我负责好了。" 雪琪石化了,头顶冷风吹啊吹,吹得面部表情僵硬,肌肉抽搐…… "姐!!"章盛辉一声惊呼,"想不到,你那么生猛?!"在他心里,姐姐一直都是高傲不可侵犯的圣女范,谁知,原来是女王系!回头,又马上同情的望着萧弃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那个……对不住啊,我不知道是我姐霸王。" 萧弃之淡然一笑,很是风度,"我会习惯的。" 章怀卿嘴角狠抽,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这时候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叫着让自己女儿给人家一个交待吧?! 一时间,章家父子都没了声音。唯有萧弃之,平心静气,风华依旧。 雪琪受不了冲过去,拉着萧弃之就走,"你给我进来!" 萧弃之很无辜的跟着她,一路回到她的房间,房门狠狠摔上。 客厅里,沉默片刻,章盛辉突然开口,"爸,姐是不是喜欢上这家伙了?" 045:稍加引导…… 章怀卿紧拢眉,他怎么会看不出女儿对萧弃之若有似无的情愫?平心而论,萧弃之相貌堂堂,家世背景皆数上乘,女儿若是嫁他,倒也不委曲。不过,他的精神状况…… 他烦得起身要走,走到门口时又顿了脚步,"小辉……你现在,还在照顾那个女孩?" 章盛辉点头,理所当然的回道:"嗯,团团就剩下我了,我不能不管她。" 章怀卿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什么也没说,推门走了。 章盛辉一看时间,忙进厨房,催促着杜阿姨,"阿姨,粥煮好没?" "好了好了,看把你急的。"杜阿姨取来保温瓶,盛好粥递给他,"记得啊,通气之前是不能吃东西的。" "通气?"章盛辉愣了下,随即大笑,"阿姨,你是说放屁啊!" 杜阿姨失笑,戳了下他的脑袋,"你这孩子,在人家姑娘跟前,可不能说什么放屁的,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嘿嘿,团团不会。"章盛辉将保温瓶装好,朝杜阿姨摆摆手,"我走啦!" 房间内,雪琪双手掐腰,瞪着眼前无事一身轻的男子,眸子眯着,尽管是气鼓鼓的样子,可那张精致美艳的脸蛋,实在是好看。 萧弃之睇着,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又下。雪琪秀眉一拧,拍掉他的手,"萧弃之,你怎么可以在我爸爸和弟弟面前乱说话呢?" "我没乱说,"他眨巴下眼睛,指了下身后还没来得消灭的证据,"我们是一块睡了。" 雪琪受不了的拍了下额头,"只是恰巧睡在了一张床上,我们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做,仅此而已!" 萧弃之倏地贴近她,魅色泛滥的眼神,闪烁着蠢蠢欲动的辉泽,好似体内兽性复苏,"你在怨我?" 他突然靠近,让雪琪反应不及,怔愣着,"怨你什么?" 长指绕着她的发梢,打着卷,绕紧又松开,低声轻喃,"怨我,什么都没有做。" "才不!"雪琪退后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脸颊却不争气的红了起来,"萧弃之,不许你的脑袋里净装这些有色的东西!" 他歪着头,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只装着你啊。" "那……那也不许乱想!"雪琪词穷,纵然再伶牙俐齿也辩不过他的另类思维,将他推向浴室,"快洗一洗,呆会出来吃早餐。" 将他推进去之后,雪琪把房间收拾干净,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萧弃之出来,只有哗哗的水声。她狐疑的走到门前,敲了敲,"萧弃之?" 里面没有回应,雪琪一皱眉,"我进去了!"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径直推开了门…… 眼前,水龙头在哗哗的淌着水,萧弃之就站在盥洗台前,手里抓着她的毛巾,正放在脸颊上蹭啊蹭,舒服的眯起眼眸的样子,就像只正被主人搔痒的小猫。 雪琪一下子就呆住了,尽管他什么都没做,但这画面怎么看都是激情四射,香艳火辣,让人浮想联翩……全身汗毛连连坚起,不想他再继续作孽下去,雪琪上前一步,就把毛巾抽走,"再不快点,我一个人吃早餐去了!" 萧弃之转过身,脸颊非一般的绯红,眸底压抑着的火焰,时而窜出一股小火苗,照得他双眸发亮。雪琪心头一颤,下意识的退后,"你快点洗吧。"说完就要走,可萧弃之的长臂早就伸了过来,捞住她纤细的腰,俊颜在她的颈后蹭啊蹭,鼻头翕动,呼出滚烫的气息,"雪琪,难受。" 雪琪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该懂的也不会扮无知。昨晚,他虽然只是搂着她,可身后那紧紧贴着她的硬物,她不是没感觉到,只有绷着身子装睡。但他现在明目张胆的吐露欲望,却让她连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你……"雪琪咬牙,硬着头皮回答两字,"克制!" 萧弃之嗅着她的体香,皮肤贴着衣物传递过来阵阵热浪般的滚烫,思索了她的话,很认真的摇头,"还是难受。" "那……那就……"雪琪身子尽量前倾,不敢贴上他。她想要守护他没错,想要弥补也没错,却从没想到还需要照顾他的生理,反应! 她做着深呼吸,不断用科学理论去看待,男人一般在清晨都会反应很强烈吧?萧弃之是正常男人,也不例外,他只不过是缺少了发泄途径而已!如果稍加引导,就不会再出现类似尴尬情况了!可是,又要怎么引导呢? 雪琪囧得脸颊发烫,眼神四下游离,声音飘忽,"萧弃之,你……你……你试试用……用右手……当然,这个要依个人习惯和喜好。如果你觉得右手……不方便,左手也行……或者……两只手一起……"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啊,雪琪心中不断呐喊,她一定要做这种事吗?! 就在这时,她的右手突然被他握了住,直接覆上他难受的某处。 掌心传来的热度和硬度,让雪琪整个人都僵住了。 耳畔,是萧弃之从喉咙里发出的舒服低吟声,很妖,很媚,让人脸红心跳。 雪琪猛地反应过来,"萧弃之!!"想缩回手,可他按得死死的,来回挣扎的时候,产生了奇异的摩擦感,萧弃之的喘息声加重,故意调侃她似的,凑到她耳边,低声,"我喜欢右手。" 雪琪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快要炸了开,掌下的东西越来越硬,越来越粗壮,雄伟傲娇的姿态,像个斗士!萧弃之配合着她右手的摩擦,身子前后耸动,姿势……很娴熟。 无师自通。 雪琪全身着起火来一样,又羞又急,"不是我的右手!用你自己的!!" 萧弃之低声一笑,像只危险无比的妖兽,"我的身体,是你的,用你的手来拯救它,没什么不对啊。"说话的间隙,他动作不停,按着她的手,上下左右磨着每一处快要爆炸的地方。另一手则箍紧她的腰,将她粘近自己,一向温情脉脉的他,顷刻化身攻兽,让雪琪措手不及。 情急,她囧得低吼,"萧弃之!我真的生气了!" 一听,身后的男子倏地停下了,琉璃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即使浴望再强,再姿态昂扬,他也不动了。松开她的手,俊俏的脸颊,还漾着粉嫩的羞赧,口吻又透着欲求不满,"为什么不喜欢它呢?它是你的啊。" 雪琪想撞墙,更想挖个洞自埋! 她深呼吸,不停的深呼吸,转过身来,目光不敢落下,直视他的脸,尽量微笑着解释说:"萧弃之,你要学会自己排解……寂寞。呃,这对男人来说,是很正常的现象,你不用觉得害羞。" 她想shi了,真的。 萧弃之摇头,很执着的望着她,"我不喜欢自己。" 雪琪倏尔一怔,不明所以。 萧弃之上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下巴轻松的就抵上了她的头顶,"如果,我是你的,至少,我不会那么厌恶自己。" 望住他黯下的眸,心头一疼,她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就抱住了他,像只护崽的母鸡,抱住这个身材高出她一个头的男子。 "不许说傻话!不许厌恶自己!就算,是我的,我也只要这个独一无二的萧弃之!" 他迷雾缭绕的双眸,攀升一片炫目光彩,将她收拢,笼罩在它的温柔之中。 原来,被人珍惜的感觉,竟似这般。 逼着他尽快洗漱,雪琪就站在一边监督,最后,还拿起毛巾,踮起脚尖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然后,又拿来自己的化妆品,挑了个性质温和的乳液,抹到他的脸上。 萧弃之眉头挑了挑,"可以不要吗?" "不可以。"雪琪边抹着他的脸边说:"这张脸这么讨人喜欢,不保养怎么行?" 他倏地反问,"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话一脱口,雪琪滞住了,低下头,对上他笑开了的容颜,脸颊一红,瞪他一眼,"别想套我话。" 两人出了房间,杜阿姨早就将早餐摆在了桌上,元青梅正一个人坐在那,看到他们,冷冷一笑,故意暧昧的说:"怎么这么久啊?粥都快要冷了,不管怎么说,小辉年纪还小,你这做姐姐的,可要注意点影响才是,别教坏了他。" 雪琪瞥了她一眼,勾唇,艳媚一笑,"他未娶我未嫁,关起门来无论做什么都合乎情理。倒是那些结了婚又不甘寂寞的深闺怨妇,可要小心一点,别再露出了马脚被人揪住小辫子。"不再看她一眼,拉着萧弃之坐下,将粥端到他跟前,"要全部吃完!" 元青梅神情一变,眸底一丝慌乱,转瞬即逝。马上,又镇定下来,皮笑肉不笑,不紧不慢的说:"雪琪,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再怎么无所顾及,你也要想想你爸爸。闹出什么笑话来,他这市委书记的面子,可是放不下!" 雪琪抬头,一笑,"为工作忽略家庭,老婆红杏出墙……这绝对是市委书记勤政敬业的好例子。丢了面子换来口碑,不亏。" 046:我出生在那里 元青梅瞪着这个牙尖嘴利的继女,僵硬的唇角,硬是挤出一丝笑,"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啪"地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雪琪露出了舒坦的微笑,客厅清静了,可以安心吃早餐了。 一回头,发现萧弃之侧身盯着她,很专注。 她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他扬唇一笑,"我喜欢你吵架的样子。" 雪琪默,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塞进他的嘴里,"快点吃,呆会还有事做呢。" 他无奈的咬着,尽管不喜欢肉包子的肉腥味,不过,是她给的,他还是很努力的在消化。 吃过早餐,两人走出章家,出了小区大门口,就看到那辆低调的黑色车子,还有等在那里的拓。雪琪忙招手,"拓?" 拓略一颌首。 "这么早,吃过早餐没?"雪琪关心的问。 萧弃之蹙了下眉,揽住她的肩,面无表情,"他吃过了。"带着她上了车。 对萧少稚气的举动,拓不语,坐进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雪琪说:"拓,去x日报社。" 拓依言,朝报社开去。 来到报社,雪琪下车前交待,"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个朋友。" 她离开后,车内立即静了下来,半晌,萧弃之突然开口,"拓,其实,肉包子也没那么难吃。" 拓做了个疑似深呼吸的举动,然后,沉着声音说:"……萧少,我能说我还没吃早餐吗?" 雪琪去找了咏熙,将她拖出了报社,咏熙抚抚眉心,"大小姐,又有什么事啊?"不等雪琪回答,又抬起手,"除非是帮我约到北冥夜做专访,其它免谈。" 雪琪鄙夷的瞅她一眼,"有正牌不要,偏偏喜欢赝品!" 咏熙耸耸肩,"没办法,赝品大势,为了约到他,我们社里那些闷骚的女人,都商量着要去献身了。" 雪琪笃定一笑,"给你指条明路?" 咏熙抬眸,"曰。" "反其道而行之。" 咏熙皱眉,"你不会是又想让我采访萧弃之吧?"见雪琪点头,咏熙眯起眼睛来打量她,"你为那家伙做得是不是太多了?" "看在我面上,权当帮我这个忙!"雪琪顿了下,"萧敬席收购金玉美食,这消息我就没有给错吧?" 咏熙瞅瞅她,扭头,"等着,我去申请外出。" 雪琪笑了,她就知道咏熙嘴硬心软。 不大一会,咏熙就挂着相机,背着她像是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帆布包,从里面走出来,"走吧,见见你家正牌去。" 雪琪亲热的挽住她,撒娇似的将头倚在她的肩头,"咏熙,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咏熙一脸嫌恶,"你要是肯对北冥夜用这招,我的采访早就搞定了。" 雪琪扬起秀眉,"我保证,这次的采访会让你爆红!" 咏熙抿着唇,眸子扫过她,"不红我就赖上你。" 雪琪笑着和她走出报社大楼,隔着车窗,朝萧弃之摆摆手,咏熙一看,居然就是萧少本尊,霎时来了兴致,"不错嘛,人都带来了。" "呵呵,不然怎么敢来找你呢!走,上车再说。" 咏熙坐进副驾驶位,先朝后面的萧弃之打声招呼,"萧少,又见面了。"见对方没有回应,倒也不以为意,上次采访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冷漠。回头又看眼旁边的拓,很有职业精神的问好,"你好。" 拓连头都没回,仅是"嗯"了一声就发动车子。 咏熙撇撇嘴角,还真是跟谁像谁,连司机都这么拽。 雪琪马上替两人作介绍,"咏熙,这是拓。拓,她是我的老同学,咏熙。" 拓又是"嗯"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清雪琪的话。咏熙则摆下手,"不熟,没必要自报家门。" 拓开着车,眼眸斜睨,余光扫过旁边不修边幅的女子,没说话,继续开着车。 雪琪悄悄吐吐香舌,咏熙特立独行,不会虚与委蛇,拓又是惜字如金,惹了她也不自觉,这两人,的确是少接触得好。 旁边,萧弃之大方的握住她的手,大手包小手,指腹还细致的摩着她的掌心。雪琪只觉得掌心很痒,想要抽出手,他不许,反而包得更紧。雪琪无奈的看他一眼,萧弃之的目光温柔扫过,对各种与她亲近的行为,都乐在其中,且,不以为忤。 按照雪琪的要求,拓将车子开到了一处幽静的茶舍前。 拓等在外面,三人上了楼,进入包间里,点了些茶水和小点心。雪琪这才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咏熙,我请你再为萧弃之做次专访,就是想树立他的正面形象。" 咏熙淡漠的目光扫过对面的萧弃之,"采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过,也要看萧少配不配合了。"言下之意很明确,如果还像上次那样,问三句也挤不出一个字来,纵使她再给雪琪面子也没用。 雪琪笑了,"这次一定配合。"说完,扭头看萧弃之,"萧弃之,是吧?" 萧弃之点头,眼神一直不离她左右。 咏熙看在眼里,眸中一抹惊讶,她也不浪费时间,取出录音笔来,直奔主题,"萧少,听说你小时候并不在萧家生活,能讲一下你那时的经历吗?" 雪琪一滞,没想到咏熙这么犀利,开口就是这种涉及萧弃之隐私的禁忌问题。她连忙打断,口吻微嗔,"咏熙,能问些别的问题吗?" 咏熙冷眼看她,"想博眼球,不来点爆点怎么行?找我来,就别怕我问得刁钻。"接着,她扫一眼萧弃之,说:"萧少那次在周年庆上的举动,已经为他招来一堆非议,有些事,是根本藏不住的。你越是想藏,就越有人尽劲心思的想要挖出来,何不主动将真相公布于众呢?" 雪琪还想再说什么,萧弃之却低低一笑,抬眸,看向咏熙,"继续吧。" 雪琪愣住了,望着他,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她知道,那些对萧弃之来说,是块难以愈合的伤疤。可是,为了她一句话,他竟不惜将伤痕示人。 咏熙抬眸,倒是对萧弃之刮目相看,转瞬又将雪琪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看似漫不经的说了一句,"早晚都要面对的事,迟了也只会落人把柄。" 雪琪回神,仔细想了下,倏尔对她笑了,"我明白了。" 悄然,在桌下握住了萧弃之的手,轻声说:"如果你不想说,我们随时都可以停止。" 他不甚在意,而是宠溺的捏了下她的脸颊,淡淡的说:"我出生在那里。" 咏熙一怔,当然知道他说的"那里"指的就是精神病院。她没有插言,而是静待他叙述整件事。 他微垂的眸,飘渺,遥远,仿佛又将他带回那段晦涩的时光。每天,都在疯狂的喊叫,无何止的咒骂声中醒来。每天,又都在充满恨意的目光中,随时都会被鞭打的恐惧中沉睡…… 唇边扯出一抹自嘲,"一直到11岁。" 他的手倏尔一紧,低下头,看到雪琪反手握住他的,小手包大手,将他的冰冷,一并收纳。微冷的唇,慢慢溢出了温暖。 咏熙拧紧眉,拿着录音笔,第一次,竟不知道该从哪再问起。 说他神经质也好,说他有狂躁症也罢,试想,就算是把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关在那种地方11年,也会承受不住而崩溃,更何况,还只是个孩子的萧弃之! 沉默片刻,她突然将东西收拾起来,起身,"等我的稿子吧。"说完,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这是她从业这么久,最短的一次采访。 只有一个问题,却让她印象深刻。 咏熙离开后,包间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雪琪握紧萧弃之的手,怜惜得心都纠了起来,可以想象,那11年,他都承受了什么。 "对不起。"她突然开口,垂着头,眼睛竟有些湿润,"我不该让你做这个采访……如果不是我,你就不必剜开这个伤口……对不起,对不起……" 凝视住她,他轻轻摇头,"在你面前,没有伤口。" 雪琪咬着唇,尽管他是这样说,可还是心疼得要死,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 她发现,在萧弃之面前,她好像很爱哭,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像个多愁善感弱不禁风的女子。这样的她,又怎能保护萧弃之不再受伤害呢?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用指腹轻拭去她的泪,捧住她的脸,在她湿润的眼睑上,印上一个吻,很轻,羽毛刷过一样,"无论曾经多黑暗,现在,你就是唯一的亮色。" 心被颤动了,就像瞬间被打上了烙印,只为他感动,只为他流泪,只为他而疼…… 拓仍是将车子开到西山脚下便离开了。 雪琪和萧弃之沿着坡路往上走,牵着她的手,他的嘴角始终都是愉悦的翘着,好像能牵着她就是此生最惬意的事。 "萧弃之,"雪琪侧头看他,神情很郑重,"你说过,你是我的吧?" 萧弃之连犹豫都没有就点头。 "那你的身体也是我的吧?" 见他又点头,她一字一句的说:"既然,你的身体是我的,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任何人动它!更不许那些没心没肺的人打它,一下都不行,你记住没有?" 047:她是唯一 眸光微转,愫波荡漾,下一瞬,雪琪已经被萧弃之搂进了怀里,嗅着属于她的优雅清新,他陶醉似的阖下了眸,"我记住了,是你的东西,我不许别人碰,谁都不行。" 雪琪笑了,伸手,虎摸他的头顶,"这才乖。" 这一次,她主动牵住他的手,像对一只温驯听话的宠物,可萧弃之不在乎,不管是猫是狗,只要是她喜欢的,宠物也都无所谓。她养,他就给她养。 来到萧家那幢三层小楼前,顺着中间石板路,两人走到大门前,雪琪上前按了门铃。 "来啦!"王阿姨高兴的声音透过门板。早在回来前,雪琪怕王阿姨担心,已经跟她通过电话了。 王阿姨打开门,一看雪琪果真将少爷送回家了,忙让进她,"哎呀,章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了!" "王阿姨,别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雪琪和萧弃之走进去,刚踏入客厅,就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萧敬席和他的新夫人,还有……北冥夜。 雪琪倒也镇定,朝几人微微一笑,"萧叔叔,阿姨。"目光独独避开了北冥夜,视他空气一般。 北冥夜坐在那里,眸目阴鸷,犀利的目光直逼她。 "雪琪啊,真是不好意思,萧弃之又去打扰你了。"在外人面前,萧敬席依旧气度非凡,说话和蔼。 雪琪笑笑,"不算打扰。" 萧弃之走过来,对这几人视若无睹,来到雪琪跟前,对着她的眼眸异常轻柔,"我们上楼去。" 盯着他紧握雪琪的手,北冥夜的眸目眯得更紧,冷意入侵,席卷全身。 "你给我站住!"萧敬席怒喝一声,倏地站起来,"我推掉公司里那么多事,特意回来看你,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乔雅忙扯扯他,"敬席,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会好好跟萧弃之谈吗?怎么没说几句就发火了呢!" 萧敬席指着他,气道:"你看看,就他这个态度,眼里还有我吗?" "哎呀,人家章小姐还在这儿呢,你就不能收敛点?"乔雅朝雪琪那边呶呶嘴,萧敬席绷着脸,硬是压下脾气,勉强笑道:"雪琪啊,让你看笑话了,我们父子之间,不过有些分歧而已。" 雪琪淡淡颌首,"我明白。" 萧敬席又瞪向萧弃之,"你过来!" 萧弃之没说话,也无反应,依然沉默以对,这让萧敬席怒火中烧,也不顾雪琪是不是在场,甩开乔雅,几步过去,"我让你过来,你没听到吗?"习惯性的,抬手就要落下。 倏地,"啪"地一声,他的手被人抓住了。 萧敬席一愣,低下头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纤细手腕,再抬头,诧异的看着站在对面的雪琪。 乔雅也怔住了,就连北冥夜都皱起了眉。 雪琪脸上完美的微笑仍在,缓缓放开他的手,"萧叔叔,萧弃之的脸,不是随便就能打的。" 萧弃之望着身边这个艳光四射的女子,胸腔内有股热流,正在肆意涌动,随即,流窜全身,贯穿了四肢百骸。 萧敬席先是怔愣,随即,不悦的蹙起眉,"这是我的家事,不希望外人参与。雪琪,你能送萧弃之回来,我很感激,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萧叔叔,"雪琪无视他的逐客令,挡在萧弃之身前,清声说:"他是人,是你的儿子,但不会随你打随你骂!" "你——"萧敬席气得不轻,身为明星企业的老板,从来都是人前显贵,高高在上,还从没有被人这样顶撞过,还是一个晚辈!若不是看在她爸爸是市委书记的份上,他早就让人把她给轰出去了。 "章小姐,我们怎么教育孩子,还轮不到你来教。"乔雅走过来,冷漠的睨着她。 "呵呵,如果不是还念着一丝亲情,他会站在那里任你们打骂吗?教育孩子……你们教过他什么?除了大把给他灌那些不知道会不会吃死人的药,你们有陪他吃过一顿饭吗?"雪琪又化身鸡妈妈,张开了翅膀,将向后的萧弃之护了个严严实实,面对萧敬席和乔雅,声势不弱,气场强悍。 萧敬席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吃药也是为了他好!周年庆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像个疯子一样拿着刀乱砍!万一再伤到人怎么办?" "疯子?"雪琪又笑了,这一次,却是十足的讽刺,"萧叔叔,你有问过他吃的是什么药吗?你又知不知道,那些全部都是对大脑有损伤的药,若是长期吃下去,药效强到可以把一个正常人也吃成白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萧敬席一愣,下意识的说:"这不可能!药全部都是他的主治医师开的!" "哦?那主治医生姓什么,在哪一科,哪一家医院,你有了解过吗?" 萧敬席一下子被雪琪给逼问住了,一边的乔雅冷笑道:"这么说,章小姐你倒是对这些都清楚得很喽?我不明白,你把我们这些家人都说成了不负责任的冷血动物,反倒就你一个外人懂得关心他了?" 乔雅又扫向萧弃之,意有所指道:"早就听说了你和萧弃之的那些传闻了,我倒是没想到,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萧敬席眉头拧得更紧了,看眼前这情况,莫不是这两人真的好上了? "要说居心,还真是有一点。"雪琪肃冷的视线扫过两人,"以后,萧弃之不愿说的,我替他说!他讲不出的,我替他讲!他受了委曲,我替他诉!别以为他不说不动,你们就可以随打即骂!现在不同了,有我在,哪个都别想再动他一下!" 从看到萧弃之脸上那个刺眼的指印时,雪琪就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了,这会算是彻底爆发了。萧弃之是她护的,动一下都别想! 萧弃之被她深深的震撼了,从没有过谁,这样袒护过他。 从没有。 她是唯一。 她凛冽强悍的气势,也把萧敬席和乔雅震了住。萧敬席除了气愤之外,不由得又重新打量起雪琪来。这个小姑娘平时乖巧可人,嘴甜会哄人。可是,一旦发起威来,竟另有一番气势,不免让人另眼相看。 他倒是动过心思,想要促成萧弃之和章雪琪,届时就是商政联姻,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只是,章怀卿曾经暗示过他,自己绝不会插手女儿的婚事,他这才作罢。如此说来,章雪琪跟儿子现在的发展,也该是他期盼的才对。只是,说不出为什么,他总觉得,章雪琪太过聪明,又太过犀利,娶进这样一个儿媳妇,只怕会夜长梦多。 乔雅眼光似刀,笔直的射向她。从雪琪出现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对萧弃之有种不可估量的影响力。现在可好,居然还敢在她面前发威!如果,不尽快解决她,若是萧弃之当真把她娶进来,那就是大大的不利! 北冥夜始终都在客厅里,没有插一言。但看向雪琪的目光,却不断变化。 雪琪袒护萧弃之实在太明显了,并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就搬出天生弱者需要保护的姿态。尤其是那种护萧弃之护到底的架式,对一个男人而言,竟不觉得是个耻辱,反而,还很幸福,直让他……妒忌。 乔雅唇角抿成一道略带讥嘲的弧度,"章小姐,恕我冒昧,你有什么资格?" 雪琪笑了,美得夺目,艳丽逼人。她二话不说,扭头就抱住萧弃之,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 萧弃之眸中一抹错愕,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满满柔情,晕散开来,染了他的眸。他化被动为主动,搂紧她的腰,低头,加深这个吻。 乔雅没想到雪琪竟会这么直接,怔在原地,瞪着两人。 反观萧敬席,却瞬间冷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转身离开,"我还有个会,我先回公司了。" "敬席……"乔雅立即跟上他,"正好,我也要去工作室。"经过客厅时,她朝儿子递了个眼色,然后就跟着萧敬席出了门。 北冥夜朝楼梯的方向瞥一眼,从相识到相知,从相拥到相吻,在他可见范围内,他们的关系在不断加深。明明该是他期待的,是可以将两个罪恶的家庭牵连在一起,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可为什么,他会不甘,会愤怒,会……不舍。 俊逸的颜容,在那一刻,悄然浮出一丝落寞,不想在失控前彻底曝露情绪,他头也不回离开了。 发动车子的刹那,脑海里,再次涌出与她海边相拥的画面……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每次回想起,画面的颜色都会加深,变暗,颜色深刻到像镌刻在头脑里。 甩下头,他懊恼的拍下方向盘,然后猛踩油门,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 雪琪眼珠转动,瞥见所有人都走了,她推推仍吻得投入的萧弃之,"唔……" 萧弃之不放她,甚至将她逼进角落里,与她唇舌纠缠。 他只想,这一世,只与她痴缠下去。 雪琪算是明白了,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让是她招惹了他呢?他不放,她便挣不开,索性,让他吻个够。 048:左手天堂右手幸福 可不知为何,萧弃之吻得越深,雪琪的心就跟着颤得厉害。不知不觉,受他牵引,就连跳动的频率,都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 脸颊发烫,呼吸紊乱,心绪不宁。 眼中的他,愈发如梦似幻,像被镀上层璀璨星辉,晨曦下,月光中,闪烁着只有她才识得的光晕。 就算再想继续骗自己,也没办法自圆其说了。 她动心了,对萧弃之。 不论是两年前的他还是两年后的,不知时间不知地点,就这么悄然心动了。 也许,是他第一次专注凝视她的时候。也许,是他第一次对她展露笑颜的时候……他有许多个第一次,都是对她,像个傻瓜,明知她不爱,也要飞蛾扑火,宁愿焚身。 缓缓的,她闭上了眼睛,伸手攀上他的肩头。 认清了自己的心,便不再暧昧不清,不再若即若离…… 咏熙的效率很高,隔天,x日报的头版头条,就被萧弃之的新闻给霸占了。 身为萧氏公子,他不为人知的童年,毫不避讳的摊开曝光,一下子聚拢了众人视线,让萧弃之重回大众视野。精神病院,幼年丧母,自闭,抑郁,这些关键词都与他联系在了一起,尤其是附上的一张他眼眸微垂的侧颜照,俊美无双的外表之下,那淡淡的忧郁气质,瞬间就让人勾动侧隐之心。 报道中,咏熙巧妙重的提萧敬席再婚一事,虽然只是寥寥数笔,恰令人联想起前一阵子大出风头的北冥夜,与他相比,又为萧弃之赚了大把的同情泪。 新闻出来当天,就引起广泛关注,就连平时不看财经版的主妇阿姨们,都拿着报纸边看边为萧弃之抱打不平,大骂萧敬席有了新欢忘了儿子!对个继子都比对亲生儿子好!这世间哪有这样的父亲啊?! 接到咏熙电话,雪琪刚想跑出去买报纸,却看到章怀卿已经拿着报纸坐在了客厅里。 "爸,给我看一下!"她兴冲冲的跑过去,从爸爸手中抢来报纸,脱了鞋子窝在沙发里迫不急待的读起来。 望着女儿,章怀卿沉吟着问,"雪琪,是你找咏熙的吧。" 雪琪头都没抬就"嗯"了声,报纸上咏熙大名写着呢,爸爸知道她最近就跟这个同学走得近,她想否认也否认不掉。 章怀卿皱着眉说:"雪琪,不管你想怎么帮他,可是你别忘了,你有可能得罪的人,是他的父亲。" 萧弃之和萧敬席始终都是父子,没有隔夜的仇。所以,此事他若追究起来的话,矛头就会直指雪琪。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萧敬席为人,他能掌管萧家,能将萧氏发展到今天,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这样的人,通常心狠,手段高端,他并不想女儿惹到他。 雪琪放下报纸,朝父亲安抚一笑,"爸,我知道。"随即,又自我调侃道:"萧叔叔这会可能恨我入骨,没准会想要雇杀手干掉我呢!"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爆笑,越是看咏熙这篇文章越是满意,刚柔并济,既保留了萧弃之的颜面,又不动声色的将萧敬席一家三口数落个底朝天。 果然是咏熙。 够毒。 章怀卿摇了摇头,"你别以为他做不出来。" 雪琪一怔,"不会吧?" 章怀卿责怪的瞪了女儿一眼,"你啊,这几天老实点,别再给我惹乱子了。至于萧弃之……"他顿了下,说:"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能轻易疏通政府内部,这样的能耐,不是谁都有的。他越是藏得深,就越是可怕,若是能真心对雪琪还好。 就怕……他只是在利用。 事已至此,章怀卿决定要去见一见萧弃之。 "雪琪啊,萧弃之最近有时间吗?上次的事,是我们唐突了,想请他吃顿饭。" 雪琪有些意外,父亲对萧弃之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怎么会突然想请他吃饭呢?不过,父亲要是能对萧弃之改观,她倒是乐得所见。 "我去约他!"雪琪打了保票。 "那就今晚吧。"章怀卿说:"今晚我会抽出时间。" "嗯。"雪琪很开心,父亲上班后,就给萧弃之打了电话,听到对面传来那声略带宠溺的磁声,雪琪就禁不住的脸红心跳,抚着胸口,按下羞涩的悸动,立即说道:"萧弃之,我爸晚上要请你吃饭哦!" "哦。"他显得兴致不大,对方若不是雪琪的父亲,他估计连应付都懒。 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了,雪琪也不在意,笑吟吟的说:"今晚八点,在酒香居,不要迟到喽!" "嗯。" 雪琪握着手机赖在床上,犹豫着问,"你看过报纸了吗?" "除了你的事,其它的都与我无关。"他说得轻描淡写,又理所当然。 雪琪笑了,突然觉得他这种个性也是好,不必再为那些杂七杂八的事烦着,安心的,做她一个人的萧弃之…… 想想,就害羞得捂住脸颊,真是的,她怎么跟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 丢脸啊! 听到她在笑,萧弃之轻声问,"笑什么?" "哦,没什么,想到一些好玩的事。"雪琪打了个马虎眼,她决定,才不要将自己的心思告诉这家伙呢!不是矫情,她只是想要先呵护这段感情,细细品味其中滋味,感受着与他在一起的分秒时光,让心动,变成情动,最后,连整个生命都会随之撼动。 那是她未曾经过的,应该,会很幸福吧。 雪琪既然不说,萧弃之也不问,知道她开心,他也会跟着嘴角上扬。 "你现在做什么呢?"问罢,不等他回答,雪琪马上说:"不许说想我。"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才慢慢开口,"那就是无事可做。"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美丽的脸庞上洋溢着一层淡淡的迷人光泽,以前不在意的一言一行,如今竟会带给她一种别样感受。就像在游走在真实与梦幻的交叉口,左手天堂,右手幸福。 挂上雪琪打来的电话,萧弃之俊美如画的颜容上,一如霁月般迷离的微笑,久久未曾消散。直到对面电脑前的人有些不耐了,"萧少,咱能谈完正事后再继续销魂吗?" 萧弃之笑容顿时敛下,又恢复至冷漠无波的神情,瞅一眼电脑屏幕,视频通话框里,是个包着绿色头巾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出头,面容俊俏,细眉大眼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姑娘。 知道自己又不讨喜了,丁骞马上正襟危坐,大眼睛瞪得澄亮,"萧少,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萧弃之缓缓将视线投向远处,飘渺得漫无边际。 见他不语,丁骞这次是不敢催了,只能默默的等着。 良久,他才出声,"让他们都回来吧。" 丁骞气势一凛,顿时来了精神,"萧少,我们就等这句话了!" 雪琪和父亲来到酒香居时,萧弃之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 "呵呵,萧弃之啊,来得这么早啊?"章怀卿态度温和。 萧弃之淡淡的回道:"雪琪说,不能迟到。" 所以,他提前了一个小时。 萧弃之很"上进",雪琪满意的直点头,"不错不错。" 见他对女儿的话言听计从,章怀卿的面色更暖了,刚刚落座,酒香居的老板就进来了,亲自招待一番之后,就将所有特色菜陆续上齐,又拿出了酒香居珍藏多年声名在外的自酿美酒。 虽然他一直在与章怀卿客套寒暄,不曾与萧弃之搭上一句,但章怀卿看得出,他冲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这市委书记的面子。只因他每说一句话,都会窥一眼对面冷漠男子的脸色,生怕自己哪里说错了似的。 他这般小心翼翼,倒令章怀卿对萧弃之更加好奇了。他曾暗中调查过,除了大家都知道的那点信息之外,一无所获。章怀卿却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恰恰说明,萧弃之比他了解得要藏得深,他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桌上玉盘珍馐,闻之欲涎,章怀卿知道,这是老板用了心思想要讨好某人的。 只不过就在与章怀卿打招呼时说过一句话之外,萧弃之便再也不发一语,专心的拿起筷子,挑着雪琪喜欢的菜色,将菜挟到她的碗里,细心到还会将鱼刺剔除干净。 章怀卿细细观察着,不动声色的说:"雪琪啊,爸爸的烟抽完了,你出去帮我买一包好不好?" 雪琪小嘴一嘟,"爸,不是让你少抽点烟吗?" "呵呵,以后注意。" 雪琪无奈起身,"就是平时抽的那种吗?" 章怀卿点头,"嗯。" 待雪琪离开,包厢内气氛骤变,章怀卿直视萧弃之,也不拐弯抹角,"萧弃之,我不管你有多大能耐,多大的本事,我不会让你利用我女儿的,更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萧弃之缓慢的从门口调回视线,淡漠有如初冬冰湖的眸,轻飘飘的扫过他,"安下你的心,她在我身边,比任何人身边都安全。" 说完,眼眸微阖,双唇轻抿,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似的。 章怀卿皱着眉,深深的看他一眼。 萧弃之这句话,无疑给了他承诺一样。尽管,他年纪尚轻,却让章怀卿毫无顾虑的就信了他!实力说明一切,从接触这个年轻人以来,他表现的种种,都让人无法不去相信。 049:负责一生的人 包厢内又安静下来,雪琪拿着烟进来,萧弃之淡漠的眸,瞬间有了光彩,眸底蕴着的情愫,丝丝入扣。 接下来,气氛很融洽,章怀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心情放松的喝了些酒,萧弃之居然很给面子的陪了几杯。这算是雪琪第一次见他喝酒,不同那次萧家聚会他仅是轻抿一口,这次却是杯子见了底,可见,他果真将雪琪的话记在心上,很足她父亲面子。 离开酒香居的时候,老板一直将几人送出门口,章怀卿要结账,他直说萧少早就结过了。章怀卿临走前,很开明的应允雪琪可以晚些回去。萧弃之连丝感激都没有,十分心安理得似的,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就带走了雪琪。 章怀卿才刚走,拓开着那辆防弹车就悄然出现,时刻保持安全距离的跟着两人。 雪琪回头看一眼,突然好奇的问,"萧弃之,拓是你的保镖吗?" 拓就像影子,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出现,不离萧弃之左右。不过,他身上那套奇怪的披风装束,也够显眼的了,没有哪个保镖会把自己打扮得那么醒目,像个移动枪靶。 萧弃之敛了敛眸,"不是保镖,只是担心我。" "哦?"雪琪疑惑的看着他,"是……朋友?"可拓每次叫他萧少,又是那么恭敬,这可不像普通意义上的朋友。 朋友…… 这对萧弃之来说,十分陌生,他面露不解,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才说:"或许……是。" 凝视他,雪琪倏尔温柔的笑了,伸手抚了把他俊得让人妒忌的脸蛋,"以后,不用考虑那么久,只要是关心你的人善待你的人,就是你的朋友。" "你呢?"他眸目含春,寸寸温情肆意流动。 "我……"雪琪倏地脸颊一红,别开脸,沿着幽静的街道往前走,"那要看你喽,你说是,那就是。" 萧弃之唇畔轻扬,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收进掌心,用温暖将她束缚,"你是要对我负责一生的人。" 唤醒了他,拯救了他,重塑了他,就要负责到底。 最好是,一辈子。 雪琪垂着凤眸,娇艳的唇一点点上扬,由他牵着手,跟着他的脚步。这一秒,他不再是那个懵懂冷漠的萧家少爷,与其说是他对她的依赖,倒不说是她早已习惯了依赖他。 人总是在错失后,才懂得珍惜,又总是在错失后,才想要弥补。她命不薄,得了这个机会,唯有拼命珍惜。 萧弃之突然停下。 雪琪一怔,抬头,"怎么了?" 萧弃之的视线扫过墙角,雪琪顺势看过去,只见一个绿油油的像西瓜似的脑袋猛地从草丛里钻出来,吓了她一跳。 "萧少!"丁骞顶着绿头巾,朝萧弃之来了个120度鞠躬。 萧弃之仅是瞅着他,没点反应。丁骞抬起头,看到雪琪时,响亮的叫了一声,"太太!"然后,又是120度的折腰。 雪琪的眉梢狠狠的抽搐两下。 太……太太!! 她有老到像是萧弃之的妈吗?! 丁骞抬起头来,细眉,大眼,皮肤细腻,秀秀气气的,却又刻意表现出一股英气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两人。头上包着那块鲜绿鲜绿的头巾,成功为他抢镜不少。 雪琪打量丁骞,不禁疑问,为什么,在萧弃之身边的人,会一个比一个怪呢?拓的黑披风,丁骞的绿头巾…… 萧弃之不开口,她只得硬着皮头问,"呃,你是……" 见雪琪问话,丁骞立即来了精神,"太太,我叫丁骞!是萧少麾下头号先锋!" 雪琪眉梢再抽,又是太太! "太太……"丁蹇还想再继续介绍下自己的丰功伟绩时,雪琪抬手打断,"你叫我太太,我怕对不住令堂,还是叫我雪琪吧。" 太太,太太,她哪里像太太了? 丁骞愣了下,在他的认知里,太太是形容女性最高地位的尊称!她为什么不喜欢呢? "丁骞,"这时,拓也走了过来。 一看他,丁骞神情顿时染亮,一双大眼睛也泛着光彩,高兴的跑了过去,"拓!"张开双臂就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死活不肯松手,树根一样盘在他身上,一脸享受状。 雪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瞪着这两人。 攻?受? 拓英挺的俊颜黑了黑,垂下眸,直接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甩到了一边,生硬的一个字,"滚。" 丁骞撇撇嘴,一脸被欺负的委曲样,再搭配他过于女性化的容貌,活脱脱的一个姑娘。 拓站在萧弃之身边,不再理他,华丽的黑色披风,与夜几乎融为一色,带出几分眩迷味道。睨到雪琪那双基情四射的眸,神情一僵,不情愿的开口,似在解释一样,"他是我外甥。" 舅舅?外甥?雪琪只觉得脑空间快要不够用了,被各种男男禁忌画面牢牢霸占! 丁骞欢乐的又蹭过来,搂住拓的胳膊,"拓,晚上我要跟你一块睡!" 拓的脸颊狠狠抽搐一下,毫不客气的又甩开他,回过头对萧弃之说:"萧少,他们都联系上了,随时待命。" 萧弃之眸光微敛,拉着仍在石化中的雪琪上了车。 丁骞腻着拓,跟着坐进副驾驶,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全是笑意,"拓,你皮肤又黑了。"说着,咧开嘴一笑,"不过,黑得很帅,我喜欢。" 雪琪只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了,一会瞅瞅拓,一会又看看丁骞,攻受标签自动贴上,满脑袋的男男有爱。旁边,萧弃之有些不悦,眉头拢着,美艳勾魂的唇抿得紧紧的,眸光扫过前面两人,冷得齿寒。他不喜欢她专注别人,尤其是男人。 固执的扳过她的脸颊,强迫她的视线只落在自己身上,这才满意的扬唇一笑。 雪琪凤眸轻阖,对他如此孩子气的举动,愈发的哭笑不得了。她趁机问道:"萧弃之,你什么时候有部下了?"对拓就已经够好奇的了,现在又多了个绿头巾丁骞,还自称是头号先锋? 听到她的话,拓抬眸,从车镜中扫了后面一眼。丁骞则瞪大眼睛,"你不知道?"随即,惊奇道:"天啊,不知道还敢跟着萧少……" "丁骞!"拓警告似的出声,丁骞一怔,马上封口,转回头打死也不再插嘴了。 雪琪狐疑更甚,直瞅着萧弃之。 是她了解太少,还是他藏得太深?先是萧氏那些元老对他的畏惧,接着又是这些神秘的部下,他究竟藏了多少是她还不知道的呢? 萧弃之眼眸低垂,轻轻抿下唇,似乎在思忖该怎样说,才能让她理解,让她接受。 机会只有一次,他赌不起,他怕会吓走她,他怕她会彻底不再理他…… 拓再次将目光睇视,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感觉到车内气氛变化,丁骞也乖乖闭上嘴巴,不再缠着拓了。 望进他脸上挣扎的神色,雪琪倏尔淡然一笑,"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你……不生气?"他小心翼翼的问。 "干嘛要气?"雪琪耸耸肩,"只要是你,我就相信,不论你做过什么。" 不过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的就触动了他心底紧绷的那根弦。 这就是他的雪琪,让他想要少喜欢些少在意些都不能…… 拓缓缓收回视线,眸底一抹欣慰,无声掠过。 将雪琪送回了家,萧弃之习惯性的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才离开。丁骞将萧少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称奇。 这个女人也太治愈了吧! 想起他此行目的,忙正色道:"萧少,玉叶失踪了,一直都联系不上她!" 拓眉头蹙了下,"多久了?" "呃,自从上次见过面后,她就彻底消失了,所有通讯设备都关闭了。"丁骞不免有些担心的说:"算起来,也有大半年了,她会不会是出事了啊?" 拓摇头,"她一向谨慎,你出事,她都不会。" 丁骞不满的抗议,"论资排辈的话,我可是排在玉叶前面的!!" 萧弃之目光仍调向窗外,良久才出声,"找到她。" 拓和丁骞神情一凛,点头,"是。" 拓踩下油门,车速飞快,风驰电掣般…… 雪琪回到家时,意外碰见了杜欣怡,她正整理东西,搬出一个行李箱放在门口,杜阿姨站在旁边,看着她,欲言又止。 杜欣怡一抬头,看到是雪琪,眸光露出些许憎恨,不过,马上又恢复淡然,柔声笑道:"雪琪,我要搬出去住了。"随即,又凑到她耳边,故作羞涩道:"他说,他每天都想看到我,哎,我也拿他没办法。" 再次听她提及北冥夜,雪琪觉得好笑。更好笑的是,自己当初却执着得像个傻瓜,竟然会跟这样的女人明争暗斗! 还真是失了水准。 见她笑得诡异,杜欣怡拧了拧秀眉。 她可还记得这女人打过自己一巴掌,这笔帐,她说什么也要算回来,绝不会让她好过! "欣怡啊,"杜阿姨轻声说:"你……你到了那边要照顾自己啊,记得按时吃饭。" 050:两个女人的约会 "我知道了。"杜欣怡对杜阿姨一向没多少耐性,除了鄙夷,还有深深的怨恨。"保姆的女儿"就像是她的标签,从小贴到大。对比天之骄女的章雪琪,她除了深深的自卑就是恨,更加讽刺的是,就连上大学的钱都是章家资助的! 归根结底,都要怪她妈妈没能耐!害她现在在乔雅面前,也依然抬不起头来! 杜阿姨又讷讷的说:"欣怡,要是钱不够花的话,就打电话回来。" "你那点钱,还是留给自己用吧。"当着雪琪的面,杜欣怡丝毫不给母亲面子。反正,她在这里也装够了孝顺女儿!每次看到她为这家人忙得团团转,杜欣怡就发誓,永远都不要像她一样活着! 不过还好,她有北冥夜,疼她爱她的夜。 见杜阿姨难过的低下头,雪琪上前,安慰的轻环住她的肩。杜阿姨抬头,朝她笑了笑,笑容却说不出的落寞苦涩。 就在这时,章雪琪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马上兴奋的接起,"夜,你到了?好,我这就出去。" 挂上电话,她用胜利者的目光扫一眼雪琪,然后拎起箱子就要走。 "欣怡,这箱子沉,我替你拿。"杜阿姨要上前,谁知,杜欣怡立即拒绝,直言不讳道:"妈,你就呆在这儿别出去了,让他看到不太好。" 杜阿姨一滞,慢慢的,垂下头,硬是挤出一丝僵硬的笑,"那……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妈就放心了。" 雪琪看到杜阿姨伤心的样子,顿时被勾起了怒火,转眸,却是对着杜欣怡妖娆一笑,"杜阿姨是长辈,确实不该替你拿行李,还是我来吧。" 不由分说,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就要往外走。 "你——等一下,不用你了,我自己可以!"杜欣怡急了,她可不想北冥夜跟这个女人再见面。 "那么客气干嘛啊?还是说,你怕我见到谁啊?"雪琪笑得更艳更美了,看在杜欣怡眼里,却说不出的厌恶妒恨。早晚有一天,她要毁了这张专勾引男人的狐媚脸! 雪琪率先走出门口,杜欣怡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一直到走下楼,雪琪却突然站了住,回过身,将手里的皮箱冷冷地推到她怀里。 杜欣怡接了个踉跄,抱着箱子瞪着她,"章雪琪,你到底想怎样?" 楼下,黑漆漆的一片,由于是老住宅楼又都住的是市局退下来的老干部,所以格外安静。杜欣怡也只有压低了声音,"章雪琪,别以为我会怕了你,你不过就是仗着有点家势而已!脱离章家,没了千金的身份,你什么也不是!" "呵呵,我就是摆明要欺负你又能怎样!"雪琪逼近她,将她一下子逼到了角落里,凤眸冰冷,"杜欣怡,你连辛苦养大自己的妈都嫌弃,像你这种自私冷血的女人,北冥夜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车内气氛一直都很怪异,北冥夜沉着脸,不发一语。认为他还在生章雪琪的气,杜欣怡也乖乖的不再开口。直到车子停在一幢公寓楼前,她才好奇的探出头,"夜,这是哪里啊?" 北冥夜将车子熄火,停滞片刻,说:"我在这里给你买了套房子。" 杜欣怡一怔,倏地回头,"为什么要给我买公寓?不是说好了要搬到你那里住吗?" 北冥夜凝视住她,缓缓开口,"我妈把钥匙要去了,她说那里离她的工作室近,想随时过去休息。" "是……阿姨不想我搬过去?"她咬着唇,喃喃的说:"她一直就不喜欢我……" 北冥夜没说话,伸手搂住她,"欣怡,给她些时间,她会慢慢接受你的。" "她不喜欢我……因为,我没有一个好家世?因为,我妈妈是给人家当保姆的?"杜欣怡趴在他的胸膛前,越说越是委曲,"她觉得我配不上你,是不是?" 北冥夜眼眸阖了下,有丝心疼,有丝愧疚,"欣怡,我答应你,会说服我妈的。" 尽管不甘和屈辱像两座大山一样压迫着她,但是,杜欣怡硬是咬牙挺过,不让自己在北冥夜面前泄露半分情绪。她深知,北冥夜对乔雅很孝顺,与乔雅过不去,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强迫冷静下来后,她柔柔的说:"夜,我明白的。乔阿姨其实想得没错,我的确是配不上你……" "欣怡,我不许你这么说。"北冥夜低下头,充满怜惜的望着她,"只要我觉得配得上,那就够了。" "夜……"诉不尽的感动,将杜欣怡包围着,她依偎着他,双手搂紧他的腰,"夜,今晚,陪我好吗?一个人住在这,我怕。" "嗯。"他想都不想就点了头。 可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妈?" "你现在哪?" 他扫一眼旁边的杜欣怡,刻意避开这个问题,"妈,什么事?" "……你跟欣怡在一起?"他的回避,让乔雅立即猜到。 听北冥夜没有否认,马上不悦道:"我有事找你,你来我的工作室接我。" 北冥夜皱皱眉,"妈,我等一会再过去。" "不行,"乔雅不容拒绝道:"我有急事,你马上过来,就这样。"不等他再说,电话立即挂断。 北冥夜盯着手机,眉头拢得更深了。 杜欣怡强压下胸口的苦涩和隐隐愠怒,体贴道:"夜,阿姨找你有事,你就先走吧。" 北冥夜回头看她,"我送你上楼。" "不用了,"她一笑,"行李又不重,我一个人就行,你快走吧。" 她的善解人意,让北冥夜心头一暖,伸手揽住,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上一吻,"欣怡,你一直都这么包容,真的委曲你了。" 她笑着摇头,"夜,不论我受多少委曲,我都不愿你为难,只要你开心就好。" 北冥夜将她拥得更紧了,"等我,我晚上过来陪你。" 她甜甜的应了声,"嗯。" 将新家的钥匙交给她,又将行李箱提下来,北冥夜开着车离开了。 一个人站在公寓楼前,杜欣怡柔美可人的脸颊,登时阴沉下来,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那一晚,她一直等到天边渐明,北冥夜也没有出现。 早上,雪琪还没起床,就接到了咏熙的电话。 "喂,我要失业了,你要负责养我了。" 雪琪睁开双眼,清醒了不少,"因为那篇报道?" 咏熙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是销量大增反响很好吗?" 咏熙嗤笑一声,"头儿说,是上面的压力,他也没办法,让我提前休个年假。" 雪琪坐起来,咬了下唇,有些歉意的说:"咏熙,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没干满一年就有年假休,别人想都想不来。行了,别废话,出来陪我喝酒。" 尽管还是大清早的,可雪琪二话不说,问清了地址后,简单收拾下自己就出门了。 酒吧早上不营业,两人就约在了咖啡厅,雪琪去的时候,看到咏熙面前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 雪琪坐下,望着她,叹息一声,"咏熙,我……" 知道她想说什么,咏熙勾起唇,清凛的眸缓缓抬起,"早在写那篇报道时,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雪琪倏尔一怔,没谁比她了解咏熙有多热爱这个行业,上大学的时候,她每天忙着约会,而咏熙则窝在宿舍里撰写新闻稿。 "那家伙让人想忽视都不行。我知道一个人的时候有多孤独……"她顿了下,打开红酒,替两人倒上,耸了耸肩,"所以,就写了。" 雪琪默默的凝视住她,瞬间想起,咏熙曾经的经历,如果换做是她,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咏熙懒洋洋的眯着眼眸,扫过她一眼,"真觉得对不起我,就陪我喝点。" 雪琪做个深呼吸,拿起杯子,一言不发就仰头喝光,然后还晃了晃空掉的杯子。 咏熙挑眉,"不错嘛。"随即,也不甘落后的喝光杯里的红酒。 就这样,两个女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光整瓶,咏熙还不过瘾,又点了一瓶。咖啡厅的服务生都是一种看疯子的表情,试问,哪个正常女人会在早上八九点钟到咖啡厅喝酒的? 雪琪酒量浅,又对酒精轻微过敏,几杯酒下肚就已经是头晕脑胀的了。 "喂,怎么样,要不要……再来?"咏熙的舌头也大了,可还是握着杯子,一杯接一杯。 雪琪头沉得耷拉在桌上,话都懒得说,只能无力的摆了摆手。 "呵呵,你……酒量太差了嘛……"咏熙说着,独自喝光剩下的红酒,杯子刚放下,头"砰"地撞到桌上,嘴里含糊的嘟囔几句就醉倒了。 服务生一看,赶紧过来,"小姐?小姐?"推推雪琪,没有反应,再推推咏熙,对方已经打起了小咕噜。 服务生额上黑线直冒,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雪琪的手机响了。 仿佛看到一线曙光,他忙接起来,"喂?" 手机那一端,先是一阵沉默。 "喂?"服务生又问了一句,依然没有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只是沉默,他却感到了一股森冷气息透过手机传递过来,心底没来由的阵阵发冷。 051:酒醉 "你是谁?"一个十分好听的磁声骤响,冷漠得让人发怵,服务生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呃,先生,这里是咖啡厅,您想找的这位小姐喝醉了,能麻烦您过来接她一下吗?" 他话音刚落,那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突然解除,报上地址挂上电话后,又不禁打了个冷战。 时间不大,两名男子就来到了咖啡厅,出众的外表,挺拔的身姿,无形中散发出的迫人气场,顿时吸引了全部的视线。 萧弃之一眼就看到趴在桌上的雪琪,担忧的眸,瞬间变柔,大步走过去,蹲下来,轻轻抚下她的脸颊,"雪琪?" 雪琪醉得很厉害,完全不省人事,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萧弃之眉梢轻提,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出去。对面的咏熙,则是看都不看一眼,倘若咏熙知道,估计定会气得跳脚大骂。 拓在后面把帐结完,刚要离开,就被服务生拦住了,面对这位身着披风的冷酷男人,怯怯的说:"先生,那个……您的另一位朋友还在那儿呢。" 拓回头,扫过那边一眼,淡淡一句,"我不认识。" 尽管,他还记得她叫咏熙。 "呃,可是,她跟那位小姐是一起的啊。" 拓蹙蹙眉,想到雪琪醒来后一定会找咏熙,最后还是不情愿的走过去,站在一边,盯着她,"喂?" 咏熙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服务生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好像在说"先生,做做好事,把这位女施主带走吧"…… 拓冷酷的脸颊,不可自抑的抽搐一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拎起她一只胳膊,倏地将她整个人扛在肩上。动作粗鲁,又不失洒脱。瞬间就征服了在场其它女性的双眼,直直的瞅着他有力的双臂,臂上隆起的肱二头肌,挺直的背脊…… 觉得身后一道道灼热的视线,恨不得将他生吞了,拓的身子僵硬几分,步子更大了,迫不急待的离开。 咏熙大头朝下,被晃得实在不舒服,胃更是被抵得难受。在拓刚走下楼梯时,倏地张开嘴,"呕"地吐出来。 拓猛然僵住。 咏熙一下子把早上吃的什么包子油条小米粥大米粥的,全吐在拓华丽神秘的黑色披风上……拓垂在腿侧的左手,在一点点收紧,充满男子英气的脸颊上,尽是受到极大污辱的难以置信的神情。 将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咏熙总算觉得舒服了点,然后,头一歪,又继续睡,小呼噜声声…… 萧弃之将雪琪放到车后座,盯着她酡红的俏颜,微张的小嘴,眸光倏尔变得柔和,俯下身,双唇羽毛般刷过她溢满红酒香韵的唇。越吻,越觉得喉咙发紧,目光不经意的落向她的胸口,两团软软的白嫩白嫩的肉肉,就这么暴露在眼前,顿时,他眸目一紧,下腹火烧火燎的。 他迅速离开,调开目光,不再看她一眼,胸口隐隐起伏着。 尽管欲望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快要难以压抑,他还是在拼命的忍耐,绝不会在她不喜欢的情况下得到她的一切。 这时,拓拉开副驾驶,板着脸,动作绝对粗鲁的将咏熙塞进去,尽管脸色难看,还是咬着牙僵硬的替她绑好了安全带。然后,绕到另一边坐进去,发动了车子。 萧弃之目光仍调在窗外,微嫌冷漠的声音却飘了过来,"你的披风呢?" 拓先是沉默,接着,牙齿打磨,片刻,才冷静的回道:"扔了。" 萧弃之没再发问,拓也没再开口,车里只有两个女人此起彼伏的鼾声。 一直到夜幕落下,华灯初上,雪琪才晃晃沉甸甸的脑袋,挣扎着睁开双眼。入眼及是萧弃之俊美得令人心生悸动的脸,那双好似醉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深情,又饱含一丝原始的欲望。 酒精作祟,大脑反应很慢,她只是疑惑的眨眨眼睛,痴痴地望着他。 她脸上的红晕未裉尽,染着一层光嫩的粉,微眯的凤眸,漾着晶莹水雾,就像道可口的点心,无一不在诱惑着他……将她一口吃进去。 右手抚上的脸颊,他突然前倾,伸出舌头轻轻舔上了她的唇。 雪琪一愣,随即惊醒,不顾他的吻,他的舌,突然叫道:"咏熙!" 萧弃之蹙下眉,满是控诉的目光睇向她,"你不专心。" 雪琪心系咏熙,敷衍的摸摸他的短发,以示安抚,马上问道:"萧弃之,我怎么在这?咏熙呢?我记得,早上的时候,我们还在喝……喝咖啡!" 萧弃之歪着头瞅她,眼眸阖了阖,"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不许你再喝''咖啡''。"听上去口吻温和,却暗中透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 雪琪尴尬的轻咳两声,掀开被子就下床,打量一圈这间陌生的房间,好奇的问,"这是哪?" 身后,暂时没有回应,她狐疑回头,见萧弃之正一脸绯红的盯着自己。 雪琪低头一看,松垮的深v领蓝色毛线衫,正歪斜的挂在身上,露出一侧香肩还有胸前大半春光。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妥,盛夏时,大街上衣着清凉招摇过式的姑娘们多得是! 再抬头,对上萧弃之春光荡漾的眸,不禁扑哧笑了出来,站在原地,双臂环胸,胸前的饱满显得愈发丰盈诱人,戏谑的眨下凤眸,"好看吗?" 萧弃之眸光潋滟,瑰丽的唇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轻轻点头,"好看。" 雪琪又上前两步,身子俯低,饱满更是呼之欲出,红了他的眸,"没看过?" 萧弃之并未如雪琪预料的那样,马上否定,而是明显犹豫片刻。 原本还玩笑状的雪琪脸色渐渐变了,眯起了眸子,浮出一丝不悦,"这么说,就是看过喽?" 萧弃之望着她,老实的缓缓点头。 雪琪一挑眉,皮笑肉不笑,声音甜到腻,"哪看的啊?" "丁骞发给我的图片。"面对雪琪,萧弃之知无不言。 雪琪阖着眸,眸光森林,"什么图片?" "几个女人,没穿衣服。" "哦?"雪琪又笑了,却是露出两排漂亮贝齿,紧紧咬着,"好看吗?"心底早把那个绿头巾骂了几百遍!要欣赏就自己欣赏个够,管他左手撸还是右手撸,想要精尽人亡那也是他的事!干嘛没事祸害萧弃之?! 他摇摇头。 "切,我才不信呢!"雪琪小嘴微微嘟起,俏美可爱的模样,直让萧弃之舍不得移开视线,"那些女人身体那么劲爆,前凸后翘,是男人都会喜欢。" 不经意的,醋意漫出。 萧弃之望住她,一抹异样掠至眸底。 不知何时,他竟来到她身前,微垂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目光从她泛着粉红色泽的俏颜,到她线条优美的颈部,再继续放下,最后,停在她白皙的胸口,眸光变得深暗。 被他带着魔力的视线扫过,恰似情人的手在抚慰,雪琪的皮肤突然变得发烫。她不自在的退后,然后不着痕迹的把衣服拉正。她错了,以后绝不能再萧弃之面前穿着暴露,那是赤裸裸的引人犯罪啊! 颈后,是他沉着的温热呼吸,"我只对你有反应。" 雪琪倏尔一滞,脸颊迅速胀红,尴尬的咳了几声,"那个……我……我出去找咏熙。"说完,逃似的离开房间。 萧弃之低低一笑,起身,拿出一件外套也跟了出去。 站在客厅里,雪琪环视一圈,差不多近百坪,布置简洁不失品位,迎面就是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她赤着脚,踩在厚实的长毛地毯上,走过去才发现,这是幢三十几层的高楼,站在落地窗前,大有敛尽苍穹之势。 身子探前,几乎整个都贴在了玻璃上,雪琪瞪大了眼睛,从未发现,自己居住的城市居然可以这样美! 底下是万家灯火,头顶是星河闪烁,彼此遥相呼应。恍若置身一片墨色海洋天地,感受着其中的波澜壮阔。就连呼吸都变得轻盈,心情也瞬间放松在这片闪耀的世界里。 望着她惊喜的笑颜,萧弃之的表情也不由得绽开,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从身后搂住她纤细的腰,贴着她,轻声问,"喜欢这里吗?" 雪琪毫不犹豫的回道:"喜欢。" "那就住在这里。"他执着。 雪琪一怔,立即半开玩笑的说:"那怎么行?爸爸和小辉可是会骂人的哦!"觉察到他搂在腰间的手紧了紧,雪琪脸又红了。 就在这时,另一间卧室的房门推开了。 咏熙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浴袍从里面走出来,看到窗前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扬扬眉。而从她身后走出来的人,狠狠的瞪她一眼,"从没见过一个女人酒品那么差的!" 雪琪倏尔回眸,看到商咏熙,立即挣脱萧弃之走过去,玩笑道:"看你这样子,再来几瓶应该也不成问题。" 咏熙扫一眼旁边的丁骞,"如果没有只绿毛龟在这啰哩吧嗦的话,状态会更好。" 052:我不卖的! 丁骞秀气逼人的面容,被她气得微微发红,"你吐了拓一身,害他连最喜欢的披风都扔掉了!现在,居然还睡在他的房间穿他的浴袍?简直是不可原谅!" 咏熙也不跟他废话,一手直接戳在他的脑袋上,"我没兴趣跟顶着鸡屎绿的家伙吵架。" "你——"丁骞气得跳脚。 见她精神些,雪琪也算放下心了,"哦对了,拓呢?" 丁骞一扁嘴,"拓被这个女人恶心到了,正找地方消毒呢!" 看他男生女相,嘴巴又够毒,咏熙扬起一侧眉,倏地挑起他的下巴,冷不丁的问,"喂,你喜欢男人吧?" 丁骞窘得恼羞成怒,拍掉她的手,"谁说的?!" 雪琪倏尔笑了,来到他另一侧,眯起凤眸,顿时掀起一阵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我可以证明,他喜欢女人。" 咏熙有趣的倚在门边,"哦?" 丁骞刚要点头,可看到雪琪表情不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 雪琪笑眯眯的说:"如果不喜欢女人的话,又怎么会浏览成人网站,给萧弃之发那么多美女图片呢?" 咏熙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打趣的目光不离他左右。 丁骞简直不敢相信,这可是男人间的秘密啊!男人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见证一起走过的激情燃烧的岁月!想不到萧少居然连这种事都交待出去了! 扭头看萧弃之,他仍是一副淡漠模样,任何事都不挂在心上似的,根本就不像是会告密的样子!丁骞真是跳进黄河也不洗不清了,哀怨的看他一眼,回过头苦着脸说:"其实……其实……我也是怕萧少不了解嘛,所以才发几张图片给他……"说着,又马上正色道:"完全是生理讲解!" 雪琪笑靥如花,面色不变,凑过到他耳边,一字一句,"不许再给他看那些垃圾了。" "明白!绝对明白!"丁骞不迭地点头,就差举手发誓了,萧少的心肝宝贝,他可惹不可起啊! 咏熙看够乐子,将烟熄灭,环视四周,"这是哪?" 丁骞没好气的回她,"拓的家啦!" "看不出,做萧少的跟班还挺赚嘛。" "拓才不是萧少的跟班呢!"丁骞立即替舅舅正名,"我们都是跟随萧少的,但绝对不是跟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咏熙身为记者,具有相当敏锐的洞察力,从丁骞的话中不难听出,萧弃之的身份背景绝非寻常。她瞅了瞅雪琪,后者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瞥向不远处的萧弃之。同样,萧弃之也正在凝视着她。通过两人的眼神交汇,咏熙很快便看出,雪琪也并未真正了解过他。 跟随……萧弃之的背后会是怎样的力量?组织?社团?帮派? 雪琪缓缓收回视线,没再继续乱猜,萧弃之不说定有他的想法,她说过,如果萧弃之不想说,她就不问。 咏熙敛下眸光,转身要进去换衣服,"行了,我要回去了。" 见她终于要走了,丁骞很高兴猛点头,"我送你!" "不用,我有脚。"咏熙下意识的不想跟他们牵扯太多,帮萧弃之写报道是一回事,与他们为伍则是另一回事了。她还想继续单纯的忙碌下去,当不了记者就当自由撰稿人,自给自足,怎么都会有条活路的。 丁骞撇撇嘴,白嫩的脸蛋上尽是鄙夷,"不用算了,小爷还不侍候了呢!" 雪琪来到萧弃之跟前,抬头凝住他,"萧弃之,我跟咏熙一块回去好了。" 萧弃之想想,点头,"我送你。" 换好了衣服,几人离开这幢高楼,走到外面才发现,除了这一层之外,底下三十几层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里还没有卖出去?"雪琪好奇的问。 萧弃之慢慢回道:"不急着卖。" 雪琪猛地一滞,不敢相信的问,"这幢楼……是你的?" 萧弃之轻轻点头。 咏熙看在眼里,现在愈发对萧弃之这个人好奇了,也许雪琪说得没错,正版终究是有挖掘价值的。 走进地下车库,拓已经等在车上,身上没了黑披风,反倒让人不适了。他绷紧的目光扫过咏熙,很快又调开,当真不认识这女人似的。 咏熙上了车,朝他大方的一笑,"喂,披风我会赔你的。" 他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咏熙耸下肩,她话已说到,接不接受就是他的事了,她是绝不会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 将两人都送回家之后,拓才将萧弃之送回西山,下车前,他肃容道:"萧氏下周二召开董事会,萧少,要准备吗?" 萧弃之沉默依旧,直到推门下车,才淡淡出声,"不是致命一击,就没那个必要。" 拓会意,"知道了。" 章盛辉去看过团团,刚从医院出来,就接到了雪琪的电话。 按照姐姐交待的,他来到了市区一幢刚建成的高楼前。站在大楼前,抬头朝那上面看一眼,再看看四周,连个人影都没瞅见,他真的怀疑是姐姐告诉错了地址。 狐疑的走进去,进入电梯,电梯门正动关闭,直通顶层。 到达三十九层,电梯门自动开启,章盛辉眨眨眼睛,探出头朝外面瞅瞅,走廊静悄悄的,迎面只有一扇黑色大门,很像恐怖电影里的场景。 "咕噜"一声,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踏出去。要不是姐姐亲自打的电话,他真怀疑是某人的恶作剧。 抬手,犹豫着敲了敲门。 不大一会,门打开,一看里面的人,章盛辉愣住了,"呃,你是……"他记得,团团手术那天,他在医院见过这人!当时那一身黑色的披风,赚足了眼球,让人想忘都难! 拓扫他一眼,面无表情,"进来。" "哦……"章盛辉搞不清姐姐到底想干嘛,为什么要让他来这里? 客厅很大,章盛辉好奇的走进去,四下打量着。这时,从卧室里走出一个包着绿色头巾的秀气男子,左耳的方形耳钉闪着熠熠光泽,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拓,他来了?" "嗯,"拓应了一声,"交给你了。"然后,扭身进房。 丁骞走过来,坐在章盛辉对面,大眼睛盯着他,从上扫到下。章盛辉不自在的坐在沙发里,有种感觉,自己好像被姐姐给卖掉了。 他扯出僵硬的笑,很客气的问,"请问,我姐呢?呃,就是章雪琪,是她约我来这里的。" "知道,知道。"丁骞一摆手,随口说道:"她把你交给我们了。" 一听,章盛辉乍毛了,姐姐真把他给卖了?! 他蹭地跳上沙发,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不管她收了多少钱,我不卖的!!" 丁骞先是一愣,接着爆笑,"哈哈,你以为我们是……哈哈……"看他笑得那样子,章盛辉更毛了。 笑够了,丁骞突然把脸一板,"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跟着我们混了,虽说你是空降,不符合我们的规矩,不过,算你运气好,谁让萧少点头了呢!"他自顾自地说着,官架十足,倒把章盛辉给说愣住了。 "呃……什么意思?" 丁骞也不解释,而是慢悠悠的说:"听好了,萧少只派了一个任务给你,完成得好呢,就算正式加入了。" 章盛辉倒是知道,他口中的"萧少"就是那个萧弃之,懵懵懂懂的问,"什么?" "守在你姐身边。" "……" 丁骞抚下眉心,似乎对这个任务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要身边有可疑男子出现,你就要马上秘密汇报,随时随地。这就是你的任务,听明白了吗?" 直到章盛辉被送出来,他才算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敢情是萧少怕姐姐劈腿啊!他不禁要仰天大笑,帮萧少监视姐姐就有钱赚,这也太容易了吧!这样一来,团团的零食就有着落了!原来被卖的不是自己,而是雪琪! 章盛辉离开后,拓走出房间,丁骞立即扑过去,"拓!" 拓伸出一只手,将他推到一边,冷着声音问,"他怎么样?" "呵呵,这孩子挺单纯的,可以考虑。"丁骞口气故作老成,尽管两人的年纪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玉叶有消息了吗?" 丁骞摇头,"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 拓想了下,"也许,她早就到了呢?" 丁骞一怔,想想,也不是不无可能,贼贼一笑,"那我们就等她主动现身好了!" 漆黑的书房内,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幽蓝光晕。 北冥夜坐在椅子上,半眯起眼眸,盯着屏幕上视频通话框里模糊的影像,只是一个大概的人体轮廓坐在电脑前,传出来的声音也是经过处理的,沙哑得放缓了速度。 "你要的东西,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里了,记得付清尾款。" "我要先验货。"北冥夜握着鼠标清声,进入邮箱打开对方发来的邮件,越看眉头拧得越紧,诧异的问,"你确定是他?" 对方有丝不悦,"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北冥夜没再发问,就是因为知道对方在这个行业里首屈一指才不惜砸下重金请来调查萧弃之。可事实摆在眼前,结果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053: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他喃喃的说。接着,眸中一抹阴沉寒戾,"我要他在精神病院时的一切资料,包括,他接触过的所有人!" "这算下一个订单?" 他冷笑,"放心,我不会少你一分钱的。" 对方倒也痛快,"等我消息。"说完,立即切断通话,看得出,每次与客户联络,他都很警惕。北冥夜自然猜到,跟自己视频的绝不是那人本尊。 关掉电脑,他转身又投入到了满室的黑暗中,一双冷邃幽深的眸子,泛出阵阵冰冷寒芒。 萧弃之,你还能给我多少惊喜呢? 有谁能够想到,一个被人耻笑的神经质,居然会是洪门的人,这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嘛? 洪门即是赫赫有名的天地会,随历史洪流繁衍至今,已是一个分堂遍布世界各国,并受法律保护的商业组织——世界洪门总会,总部就设在美国檀香山。上世纪成立中国致公党,是国家参政民主党派之一。 凡是记录在案的洪门分堂,都已是有名的商业组织。但洪门的神秘是众所周知的,传说,洪门除八大堂口之外,另有四个神秘分支,暗中效力于洪门。而北冥夜所怀疑的是,既然有关萧弃之的背景少之又少,那他会不会就是这四个分支堂口中的人…… 夜漫漫,唯其独醒。 北冥夜峻颜沉着,眸光幽深。他还真是小看了萧弃之,若不是萧家聚会那一次,见萧氏那些老家伙们对他态度异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要去查一个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人! 萧弃之,是你演技太好吗? 眸光骤夜,睨向窗外,一丝冷酷浮上嘴角。 是与不是,他很快就会知道…… 周二,萧氏董事会,萧敬席原本是想提议任北冥夜为总经理,不知何故,董事会上那些萧家元老居然没有一个出席,总之是各种借口,仅派人捎话给萧敬席,萧氏的事,他们不再参与,只想颐养天年。萧敬席想收购他们的股份,又没一个肯卖的,气得他在办公室里发了好一通脾气。这不摆明了是给他难堪嘛?之前反对萧弃之,现在却莫名其妙的不再插手,表面上看是好事,实则,他们牵制住的是他! 北冥夜心里明白,不管这些老家伙是否心甘情愿,他们已经选择站在了萧弃之那一头。身为洪门的人,萧弃之能控制这些人,他倒也不奇怪。索性,当着萧敬席的面,北冥夜明确表示,他也不想在此时进入总部,毕竟他身份特殊,会落人口舌。他还想继续留在分公司,待做出更显著的成绩,再过去帮萧敬席。 离开萧氏后,北冥夜神情阴郁的回到了家,打开电脑,就收到了一封邮件。 看到那上面有关萧弃之在精神病院的详细资料,他慢慢的露出一丝笃定浅笑。 这盘棋,也该出现转机了。 雪琪手握奶茶杯子走在街上,目光朝后瞥了一眼,倏尔叹息一声,转身,"小辉,你没别的事可做吗?干嘛一直跟着我啊?" 章盛辉贴上来,理直气壮的说:"跟我姐逛街,有什么不对啊?"他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绝不会出卖萧少! "你不上课了?不去照顾团团了?" "这周实习,不用上课。团团有护工照顾呢!"他说着,就勾住她的肩,"你不是还有约会嘛,走啦走啦!" 雪琪狐疑的瞅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约了人?" "刚才你讲电话的时候听到的啊!"章盛辉眸光闪了闪,小声的问,"姐,你约了谁啊?" "跟你有关系吗?"雪琪瞪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径直拐进街角一家咖啡厅,章盛辉警觉性顿生,也赶紧跟进去。如果对方是男人的话,他可是要第一时间向萧少汇报! "咏熙,"雪琪朝里面的人打声招呼,走过去坐到对面。 见是咏熙,章盛辉松了口气。 咏熙扫他一眼,"什么时候开始当保姆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回事,非要跟着我!"雪琪瞪了瞪弟弟,没好气的说,章盛辉只是一个劲的讪笑。 咏熙和雪琪聊天的话题,总是不由自主的就往萧弃之身上打转。章盛辉忙坚起耳朵,准备吸收些有利的情报,回头好做汇报! 潜意识里,从发现萧弃之在姐姐房里过夜之后,他就默认了他的存在。再说,如果他不在乎姐姐的话,是不可能会费这么多心思的!最最重要的是……他出手好大方啊啊啊啊! "你喜欢他?"咏熙突然抛出一颗重磅炸弹,也许是记者的职业病,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章盛辉神情一凛,假装看杂志不在意,可耳朵却坚得老长。 搅着手中的咖啡,雪琪阖了阖细长的凤眸,眯起的眸光,仿若回归久远,沉吟着,她缓缓开口,"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我只知道,我见不得有人欺负他,见不得他被忽视,更见得不他难过……" 前一世,她自以为深爱,却伤得遍体鳞伤,连自尊都不剩。这一世,她不轻言情爱,更多的是想精心守护着这个曾被她伤得遍体鳞伤的男子…… 咏熙盯了她几秒种,倏尔扬起唇,"章大小姐芳心暗许,这条新闻没准能让我重回报社。" 雪琪扑哧一笑,"如果能让你回去,那我就牺牲一次!" "你知道的,我从不写假新闻。"咏熙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话中别有深意。 雪琪沉默良久,一点点绽开笑靥,眸光清澈透亮,"敢让你写,我就不会提供假素材。" 终于得到了她的答案,咏熙玩味似的扬起眉,"章雪琪,你真的变了。" 之前那个只喜欢游走在各种帅哥俊男间的交际花,竟会为了一个男人付出到连回报都不求。不可否认,现在的章雪琪,更对她的胃口。 就在这时,旁边的章盛辉突然起身,"姐,我去洗手间。"丢下一句就大步离开。 两人谁都没在意他,继续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除了工作时间,咏熙不是个爱八卦的人,既然了解了雪琪的心意,多说无益,是朋友就会默默支持。哪怕萧弃之此人身份未明,不过,从他对雪琪的那种近乎执狂的专注来看,他不会伤害到她。 章盛辉匆匆走进男卫生间,然后掏出兜里的手机,接起仍保持通话中的手机,嘿嘿一笑,"萧少,你都听到了吧?" 对面,传来一个低低的磁声,"嗯。"很轻,如梦似幻,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虚虚实实,恍若梦中。 他的雪琪亲口承认了,承认她是……喜欢他的…… 章盛辉回来的时候,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兴致很高。雪琪好奇的问,"捡到钱了?" 章盛辉但笑不语,心底却在激动的呐喊,他才不会告诉姐姐他的薪水翻了三倍呢!! 离开咖啡厅,咏熙直接回了家,章盛辉要去医院陪团团,临走前,他不放心的叮嘱道:"姐,你要马上回家哦!" "知道啦。"雪琪不耐。 走了两步,章盛辉又回头,"我可是会打电话回家查的哦!" "啰嗦!"雪琪不再理他,把他推进出租车里,"快去照顾你的团团吧!" 雪琪独自一人走在街头,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萧弃之,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正在忙什么。想着,她情不自禁的就要掏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突然,身后猛地有人撞过来,将她撞了个踉跄。 雪琪稳住身子,狠狠瞪一眼那个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冒失鬼,低咒几声,又低下头翻包包,却骤然发现,她的手机不见了…… 张阿姨细心的观察着少爷的神情,不禁好奇的问,"少爷,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尽管萧弃之还是淡漠得对凡事皆不关心的样子,但张阿姨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看得出,他的嘴角一直都是上翘着,平时像覆着层层迷雾的眸,这会却突然被照亮似的,神采熠熠,煞是好看。 萧弃之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只是盯着手机,从刚才接过章盛辉的电话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不曾动过。 "在等章小姐电话?"张阿姨打趣。 他仍不说话,望着手机的目光,温情脉脉,脑海中久久回荡着刚才听到的话。 看少爷这样子,张阿姨真是倍感欣慰。这可多亏了章小姐,不再依靠那些成堆的药片,少爷的情况也明显好转许多。他不再总看动画片,不会再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时不时的还会出去走走。照这样下去,少爷迟早都会康复的! 张阿姨也跟着高兴,不再打扰他,笑眯眯的离开了。 萧弃之垂着头,指腹摩挲着她送自己的手机,就像在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漂亮的唇轻轻扬了起。真想立即见到她……什么都不必说,就是见见她,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就像感应到了他的期盼,手机突然传来"滴滴"的短消息提示音。 萧弃之眼眸一亮,马上拿起来,打开消息一看,果然是雪琪发来的。 054:注定被遗弃 她说,她想见他…… 眼前顿时都是她娇艳美丽的样子,含娇带嗔的望着他……萧弃之倏地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呀,少爷,你这是去哪啊?"张阿姨忙拉住他。 "准备车子。"萧弃之眼神迫切,又藏不住的一丝欣喜。 张阿姨看在眼里,倏地"哦"了一声,笑着问,"是去见章小姐?"从少爷的表情里窥出答案,张阿姨笑眯眯的说:"好好好,我这就让司机送你过去见章小姐。" 此时此刻,雪琪郁闷的走出警局,结果与她预料得差不多,去了也不过就是备案,抓到偷手机的小偷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去报案,只因,那个手机是萧弃之买给她的,她宝贝得很。 她懊恼的责怪自己粗心大意,这是萧弃之第一次送她的礼物,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萧弃之解释了…… 来到少爷要去的地方,四周都是要拆迁的平房,破旧的墙上写着"拆"字,已经没有多少人住在这里了,看上去显得有些荒凉。车子开到前面的小路时,被两边堆放的杂物给挡住了,司机不明白少爷要来这种地方干嘛,不禁好奇的问,"少爷,确定是这里吗?" 萧弃之扫一眼,推门下车,"你先回去。" 丢下一句,便大步往里走。 "少爷?少爷……"司机喊着,生怕少爷出点什么危险,想去追可又不能把车子丢在这儿。正纠结的功夫,萧弃之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转弯处…… 他淡漠的眸子,难掩一丝悸动。在亲耳听到雪琪的心声之后,心心念的只有见到她,马上见到她——他的雪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雪琪! 走过小路,果然就看到了一幢废弃之的二层小楼,正如雪琪短信里说的那样。萧弃之连犹豫都不曾,朝小楼走去。 推开生了锈的大铁门,里面的光线很暗,窗户上都被木板交错钉着,隐约透进来几丝光亮。萧弃之环视一圈,走了进去,顿时,一股熟悉的消毒夜的味道钻入鼻子里。 萧弃之神情一滞,脚步僵了僵,有种不安迅速掠过眼底。不过很快,想要见雪琪的强烈心情,压下了这股不安,他又继续往里走。而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铁门"砰"地关上,接着,房间里的灯倏地亮了起来。 萧弃之眯起了眸子,当他适应了屋里的光线,看清里面后,就像被万伏电压击中一般,僵硬的呆站在原地,瞳孔急剧收缩。 他正身处一间一百多坪米的大厅里,白墙水泥地,左手边放着一台乒乓球台,旁边是一张麻将桌,另一张小桌子上摆着各类棋牌。右手边,则是两排书架,一张双人沙发…… 这个场景,每每都会出现在他的恶梦里。 倏地,迎面挂在半空中的一台电视机突然打开,里面正播放着动画片《猫和老鼠》,欢快的声音,充斥整间大厅,异常诡异。看到这个,萧弃之猛地瞪大眼睛,胸口骤然起伏,呼吸变得很急促,额上的冷汗开始一滴滴顺着脸颊淌下来。 就在这时,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两名穿着白大褂的高大男人,脸上戴着口罩,从里面拖出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长发凌乱的散着,挡住了脸,拼命的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叫声,"啊……啊……" 看到她的那一瞬,萧弃之的心脏似被猛烈撞击,脑海里一片空白,不会思想,不会动作,像个被钉住的人偶,耳朵里嗡嗡回荡的都是女人的惨叫声。 两个男人不耐了,居然拿出电棍,照着女人的身上就戳去,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击声过后,女人倒在了地上,全身持续痉挛着,不再挣扎,不再叫喊,任他们将注射器里的冰凉液体,注入到她的身体里…… 萧弃之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呼吸越来越急促,头脑开始变得混乱,暗藏在心底某个角落里潘多拉魔箱,倏尔被开启,无数过往的片断,像瘟疫一样向四处蔓延。 这时,趴在地上的女人,缓缓抬起了头,被黑发挡住的脸,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她发出桀桀地古怪笑声。然后,朝他伸出手,声音沙哑着,"萧弃之……萧弃之……过来啊,过来,跟妈妈一块离开好不好?过来……过来妈妈这边……" 她的召唤,似魔咒,在萧弃之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徘徊。 萧弃之的眼神愈加狂乱,血腥的红丝,快要覆占整对眸。他艰难的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女人趴在地上,慢慢朝他爬过去,十指抠在地上,长长的指甲发出刺耳声音,"过来……妈妈带你去个美丽的地方……没有人再会伤害我们……过来啊……萧弃之,你不听妈妈的话了吗?" 现实与恶梦,开始在他的脑海猛烈激战,那些毁灭性的画面,就像突然苏醒了似的,不断的浮现在他眼前。时光倒置,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精神院,这个从出生开始就生活的地方,如同地狱,燃烧着邪恶火焰,将幼小的他无情的吞噬掉!而记忆里永远只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女人,则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对着小小的他轻声说: "萧弃之,跟妈妈一块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吧,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从妈妈身边抢走……" "你为什么不能帮妈妈留住那个男人呢?你这么没用,我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下你?废物,你这个废物!都怪你没有用!我为什么要生下你这个废物?!" "萧弃之……萧弃之……被人嫌弃被人遗弃……呵呵……被人遗弃……哈哈……" 从那时起,他才知道,他……注定是被人遗弃的。 记忆,就一只恶魔的手,慢慢的,一点点的剜进他的脑子里……萧弃之痛得抱头大叫,疯狂的撞着墙,想要赶走那只正在作乱的邪恶的手! 而这时,另一扇门又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戴着口罩,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朝着极度痛苦中的萧弃之慢慢走过去。 "我的乖宝贝,到时间洗澡了,该跟叔叔走了。"他诡异的笑着。 萧弃之站在那儿,停止了用头撞墙。 僵直的,慢慢的,他转过身,腥红似血的眸,狂乱得令人发怵,似已被体内恶魔侵蚀。此刻的萧弃之,疯狂,血腥,残暴,迷乱。 男人被吓了一跳,没敢再往前,嘴里还是哄着,"呃……跟叔叔一块去洗澡好不好?" 萧弃之倏尔"咯咯"地笑了,恐怖低沉的声音,直让男人打冷战,不由得,直往后退。 萧弃之歪着头直勾勾的瞅着他,"死人,还会洗澡吗?" 男人吓得大叫一声,扭头就跑。 萧弃之没有追,而是用迷乱狂执的眸子,一寸寸扫过四周,空白的脑海,早已不记得过来这里的初衷。 忘记那个恨他的女人是怎样离开的了,也忘记他是怎样离开的了,他却无法忘记曾经在这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那都是麻痹的折磨。 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电击后不停颤抖的身体、各种冷漠残忍的目光,在他明白时间的概念后,定义就是永无休止。 原来,灾难是不可颠覆,而是重复的,他重复着那段晦涩时间,重复着那段压抑的窒息……当他以为拥有了自由的空气时,却发现,他早已不会了呼吸。 头痛欲裂,他蹲下身子,痛苦的抱着头。越来越多想要遗忘的片断,一股脑的袭向他,不断撞击着紧绷又脆弱的神经。终于,冲破了那道关卡,形成了强力冲击波,侵占了全部领地! 萧弃之一声低吼,双手捂住头,跪在地上,吼声震得屋檐轻颤。 "呵呵,"楼上一声低笑,似欣赏够了他的痛苦,北冥夜从上面走下来,踱着优雅的步伐,充满胜利者的骄傲,"萧弃之,重温了旧梦,感觉怎样?" 萧弃之这会已是痛得根本容不下外界,将自己封闭在沉痛的深渊里,越是苦苦挣扎,越是泥足深陷。 北冥夜走下来,来到他跟前,寒眸半眯着,俯视跪在脚边的男子,嘴角一丝冷酷,缓缓溢出,"这里,还真是个充满回忆的好地方。" 萧弃之痛苦的俊脸都在扭曲,抱着脑袋,恨不得劈开它,想要把里面一切折磨他的原凶都抛出去!他快要忘了他是谁,忘了谁是谁。 北冥夜盯住他,逐字逐句的说:"你就适合这种地方!最好,永远都不要出来!因为你身上,流着一半萧敬席肮脏的血,你们的罪恶,无人能替!"说完,冷笑,"也许,精神病院才应该是你最好的归宿。" 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萧弃之倏尔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就似在求救,"雪琪……雪琪……" 她是谁? 他一时想不起,潜意识里只记得,雪琪能救他,雪琪能带他走,雪琪不会抛弃他。 055:魔咒 听到萧弃之嘴里吐出那个女人的名字,北冥夜眯紧了眸,戾光四射,夹着冷冽寒风,恨不得穿透对面的人。 他骤然冷笑,"你以为,章雪琪接近你,是真的喜欢你?呵呵,萧弃之,你太天真了。" 萧弃之身子一僵,头虽然依旧痛得快要死掉似的,可是,他却慢慢抬起了头,紊乱的眸光,透出迷惘。 北冥夜唇边微勾,蹲下身子,与他视线持平,"告诉你个秘密。"他凑近,贴着他的耳边,"她是我故意安排在你身边的。" 萧弃之脸色惨白,刚才撞的额头开始渗出一大片血丝,瑰丽的唇瓣也变得枯萎,遗失了往日神采。他只是怔怔地、怔怔地望着他,眸中闪过一瞬的哀求,哀求他不要将事实说得那样不堪,哀求他不要带走她唯一的亮色,哀求他还给他的雪琪…… 北冥夜笑了,笑得声音越来越大,"哈哈……萧弃之,你在求我吗?" 从来都是冷漠得似块冰一样,从来都不曾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萧家大少,居然会求他,这不是讽刺是什么? "萧弃之,我不妨再告诉你,"北冥夜玩味似的欣赏着他脸上变幻着的神色,"她其实……一直都是我的女人。" 萧弃之眸目僵直,俊美又苍白的脸上,失了神色。好似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不明白他说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眼前,突然多了一只白色的手机,那么纯洁耀眼的白。 萧弃之怔愣着,盯着它,情不自禁的伸出手,颤抖着抚上去。 北冥夜没有阻止,而是漫不经心的说:"认识这只手机吗?呵呵,她已经厌倦了在你身边演戏,更厌倦了你,不想再联络你了,才会将它丢给我。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约到你的呢?"说着,似在耻笑他的愚蠢,他毫不留情的嗤笑一声,"萧弃之,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聪明一点,谁知道,你居然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她,难道你不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致命陷阱吗?这个游戏太早结束了,一点都不好玩。" 萧弃之无反应,只是抚着手机,轻轻的,温柔的,生怕会弄伤它,一如对她的珍视。 头越来越痛了,快要超出了他的极限,脑海里的混乱,已经侵蚀了他仅有的理智,他却还是固执的念着她,哪怕只剩下一丝力气,他也想要留下给她。 他的眸,快要变得血红,一道道错综的腥红血丝,蜿蜒狰狞。 "还有些好看的东西,要跟你慢慢的分享。"北冥夜眼眸又冷下几分,对于敌人,他向来不懂仁慈。不再让他延口残喘,起身拿起桌上的电视机遥控器,停止了可笑的《猫和老鼠》,屏幕上一阵跳跃的雪花点之后,马上出现了紧紧拥吻在一起的一男一女。 男人正是北冥夜自己,而对面的女人虽没有脸部特写,但她的身高以及曼妙的身材,都与章雪琪如出一辙! 萧弃之狂乱的眸光落在屏幕上,苍白的脸居然开始一点点胀红,显然是压抑着的嗜血的红! 早就被摧残得残破不堪的精神,再次被眼前的画面袭中。他歪着头,不认识那里面的人似的,看着她被吻得喘息不已,主动攀上北冥夜肩头,再主动扯下他的外套,双双倒在酒店套房的床上…… 他怔愣着,不解着,迷惘着。 雪琪说,她永远都会守护在他身边; 雪琪说,她不会像别人那样抛弃之他; 雪琪说,她不喜欢看到他伤害自己。 毫无预警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生下他的女人魔咒一样的声音…… "啊——"头痛到了极限,已经超乎他的忍耐,萧弃之爆发出一声嘶吼,猛地撞向旁边的乒乓球台,接着,又推开了旁边的桌子,弄得到处狼籍,他又狠狠的捶打自己,想要甩掉令他痛苦的一切!可那女人的声音,却久久徘徊。 注定,你就是要被抛弃之的…… 萧弃之发狂似的吼声,冲破喉咙,各种极致的痛纠缠在一起,盘藤一样紧紧束缚着他,将他拖入痛苦的最深渊,再一点点将他吞噬。 就此沉沦,便可以忘记前尘…… 北冥夜冷眼扫视,看着他自我摧残,看着他逐渐迷失,直到枯萎。 可就在这时,他眸中一抹诧异,眸光微闪,盯住萧弃之。 渐渐,萧弃之竟停止了挣扎,僵直的站在原地,他缓缓抬起了头,那对妖冶狂乱的血红眼眸,惊得北冥夜一怔。 萧弃之在笑,笑容绝艳,却寒意森森,红眸如残阳,狂躁,诡谲,直直的盯视着他。此时此刻,萧弃之就像被恶魔魂附,全身都散发出刺骨的冷冽气息。 北冥夜眉头拧起,眼前的萧弃之,总有哪里不对劲似的,说不出来的诡异。 慢慢的,萧弃之俊颜上的笑,被他敛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杀之气,那样狂暴,那样残酷,气息形成杀生利刃,似要刺穿他的骨骼…… 雪琪心情很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告诉萧弃之。万一他打不通手机,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了。所以,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西山。 张阿姨一开门,看到是她,吃了一惊,"章小姐?" 雪琪微笑着打招呼,马上问道:"张阿姨,萧弃之呢?" "呃,章小姐,不是你约少爷出去了吗?"张阿姨好奇的问。 雪琪一愣,"我?没有啊!" "不对啊,少爷就是接到你的电话才走的。"对于这一点,张阿姨很肯定。因为,也只有章小姐,才会让少爷露出那种兴奋又期待的神情。 雪琪的秀眉慢慢拧了起,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先是在街上被人偷了手机,然后,萧弃之就接到了她的电话去赴约…… 她猛地扯住张阿姨,急问道:"阿姨,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张阿姨被她吓了一跳,"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让司机送少爷去的……我现在打电话问一问。" 张阿姨回屋打了电话,问出了司机所在的位置告诉了雪琪,雪琪随后给弟弟打了电话,"小辉,联系拓和丁骞……" 交待好这一切,雪琪片刻也不敢耽误,马上赶了过去。 她赶到的时候,拓和丁骞早就到了。 丁骞一人站在那幢破旧的二层小楼前,看到雪琪跑过来,忙伸手将她拦住,支吾道:"章小姐,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雪琪蹙着眉,"萧弃之在里面?" 丁骞缓缓点头,神色异常凝重,看他这样,雪琪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她坚持道:"我要进去!" "章小姐,萧少没事,你……你还是别进了……"丁骞含糊的态度,明显躲避的目光,让雪琪不再犹豫,推开他就要往里走。 "章小姐!"丁骞想拦,拓的声音却从里面传了出来,"丁骞,让她进来。" 拓发话了,丁骞这才放行,然后继续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靠近。 推开大铁门,发出"吱嘎"的刺耳声,心头莫名狂跳,不安更甚。待雪琪抬起眼眸时,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血,到处都是血,墙上,地下,全部都溅上了斑斑血迹。 空气里更是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雪琪僵立在原地,只有在恐怖电影里才会见识过的场景,如今真实的摆在眼前。她只觉得大脑空空的,迷蒙的眸,快要被面前的血染红。 萧弃之…… 她猛然惊醒,不敢相像萧弃之会不会遇到了危险。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寻找着萧弃之的身影。随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男子,他垂着头,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双手搭上椅子扶手,沾满了鲜血,血仍顺着指尖往下滴。 "萧弃之!"雪琪惊得想上前,胳膊却被人一把扯住。 她回头,对上拓凝重的视线,"章小姐,先不要过去。" 雪琪狐疑的蹙紧双眉,"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这些血是从哪来的?"潜意识里,她不愿联想到那么血腥的事,更不愿意把这一切跟萧弃之联想起来。 拓望住她,像在考量她的心理承受范围,最后,在她逼视的目光下,才缓缓说道:"都是萧少杀的。" 雪琪怔住了,不敢相信的退后一步,身子软软的贴着墙,张了张嘴巴,"是……是萧弃之杀……" 拓点头,"我们赶到时,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雪琪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他杀……我是说,死的人是谁?" 拓摇头,"尸体不完整,凑不齐,不过,应该是三男一女。" 雪琪呼吸一滞,抬头看向那边的萧弃之,"尸体不……不完整?!"什么样的情况,才能称之为尸体不完整?还有萧弃之,他到底做过些什么?! 目光落在他仍滴血的双手上,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温柔抚慰她的一双手,曾经为她采摘桃花的一双手,现在却沾满了鲜血…… 拓似乎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死亡,结果都是一样的。显然,他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萧少的状态不对。" 056:你想为他出头? 雪琪一怔,心被狠揪住,望着远处的萧弃之,"他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拓微顿,好像不知该如何形容似的,雪琪再也忍不住了,朝着萧弃之就走过去。 脚下的血迹很散乱,能够猜得到,当时的情景一定很混乱。雪琪仿佛听到了那些人哭喊求救的声音,就在耳边,那样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再去想,强忍着作呕的感觉,踏着脚下触目惊心的血迹,一直来到他跟前。 伸手,想要触碰,却在快要碰到他时顿了住。 他全身溢出一股残忍魔魅的气息,自动防御一般缠绕在周身,冷酷生硬得不允许任何人向他靠近。 她的手就僵在半空,迟迟未落。 慢慢的,他睁开双眸,那一瞬的冷漠与残忍,让雪琪不由自主的怔住了。 这不是萧弃之该有的目光…… 腥红的眸瞅着她,没有一丝往日的温度,双唇红得妖艳,唇角勾起一抹狂佞的弧度,冷若冰霜。凝着她,他冷酷,狂傲,不遗一分情愫。 在他冷漠的目光下,雪琪僵住的手,竟微微颤抖。 强压下心头惊愕,她终是将手落下,像平时那样抚上他的头,关切的问,"萧弃之……你有没有受伤?" 倏地,他偏过头,抬手抵住她,十分缓慢的,将她的手一点点推开。 雪琪整个人呆住了,望着被他毫不留情推开的手。 萧弃之慵懒的站起身,半眯的眸扫过她,低沉的磁声依旧悦耳,勾动人心驰荡,可无形中挥发的凉薄冷意,又阻人于千里。 雪琪艰难的目光从手上移开,不解的凝向他,"萧弃之……" 他唇角的弧度又扯上几分,凑近她,习惯性的用鼻子轻轻嗅了下,接着,抬起头,"沾上其它男人味道的女人,我不喜欢。" 转身,踏着一地慢慢干涸的血迹,走向门口。 雪琪的心跳倏地漏掉一拍,怔愣着站在原地,凤眸瞪大。 不,这不是萧弃之会说的话!这不是那个宠她疼她,即便她伤他遍体,他也不忍心责备她一句的萧弃之! 不,不是他!! 雪琪猛地转身,追上了他,拉住他的胳膊,"萧弃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冷淡,像个陌生人。甚至,隐隐还听出一丝憎恨和厌恶…… 萧弃之头都没回,抽出手,不想再被她碰触似的,"以后,别出现在我眼前。" 他冷漠,绝情,不留一寸转圜。 "萧弃之!"雪琪真的生气了,很气,很气。 他在开玩笑吗?如果是,那一点也不好笑! "萧弃之,你这是怎么了?"雪琪绕到他身前,瞪着他。 萧弃之将冷眸调向她,玩味似的嚼着她这句话,"怎么了?"一抹艳极的冷笑溢出唇瓣,漫不经心的说:"以前的萧弃之,是个傻瓜,是个笨蛋,活该被人踩在脚底!"视线又冷下几分,对着雪琪,这个他曾经捧在心尖上疼的女人,除了厌恶她的欺骗,他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但是,现在绝不会。因为……他醒了。" 越过她,一眼都吝啬,径直走出大铁门,丢下一句,"烧了。" 拓也从些许的怔愣中回神,立即应声,"是。" 雪琪杵在原地,脸色变得苍白。 他说,他醒了…… 他醒了…… 是否证明,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了? "章小姐,"拓上前,沉默几秒钟才开口,"萧少的精神状态始终不稳定,我会找医生替他检查的,你不要担心,我让丁蹇先送你回去。" 雪琪仍站在原地,身子瑟瑟发着抖,只觉得冷意从四面八方向她侵来。 心心念的,都是那句话。 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他醒了,他变了,他不再呵护她如珍如宝…… 时值今日,她恍然惊觉,原来她早已贪心的习惯了他的宠,自私的将它视为理所当然。他的执着让她笃定,他的深情让她有恃无恐,她甚至天真的以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离她而去,至少萧弃之不会。 现在,她竟不知所措的慌了神,心底空当当的,头脑混混沌沌,根本无法相像自己会失去萧弃之…… 拓凝视她片刻,又说:"章小姐,你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 雪琪懵懵懂懂的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卡得死死的。 四周的血腥味,让她窒息。 忘了是怎么离开这个地方的,直到坐进车子里,她仍没有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坐在副驾驶,头抵着车窗,视线飘散。 丁骞开着车,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她,秀气的俊容上有丝不忍心,安慰道:"章小姐,你别多想,萧少一定有隐情的。"顿了下,他才说:"我听拓说了,刚才那幢房子里的摆设,跟萧少在精神病院里一模一样……" 雪琪慢慢集中精神,回过头,"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刺激他?" 丁骞点头,随即骂道:"要是让我查出来是哪个混蛋,一定废了他!太可恶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雪琪的眉头蹙紧,凤眸凝神,眸底迸出一丝愠怒。 她似乎知道是谁做的了! 她冷声,"丁骞,我暂时不回家,先送我去一个地方。" "呃,好。" 丁骞依言,将她送到市区,见她下车,不放心的问一句,"你要去哪里?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谢谢。" "呃,那好。"丁骞也确实没时间再耽搁了,他还要赶去看看拓善后如何了。哎,那些家伙不在身边,他们两个就要忙得跟陀螺似的团团转,不公平啊! 丁骞离开,雪琪径直走进身后那幢高级公寓。 当北冥夜打开房门,看到是雪琪时,他毫不意外,而是侧倚在门口,薄唇上扬几分,"如果,你是来告诉我,你已经回心转意了,我倒是可以考虑。" 不等他把话说完,雪琪倏地冲过去,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尽管身高不及他,张扬凛冽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似朵带刺的玫瑰,她周身燃起妖娆的火焰,凤眸眯得紧紧的,"是你做的?对不对!" 不需解释,不需探究,她的质问,带着十分笃定。 北冥夜面色骤冷,目光下移,落在她揪住自己的双手上,倏尔冷笑,大手捏住她的手腕,不过就略用了几分力,就迫使她松开了手。想要抽回,他却紧握住不放,欺身向前,一身强势,将她笼罩。 "你想为他出头?" "果然是你!"雪琪恨得牙齿打磨,朝他一声低吼,"该死,北冥夜,你一定要毁了他吗?!" "呵呵,"他失笑,一手收紧她的纤腰,将她扯进房间,门"砰"地关上,随即,把她压在门板上,寒潭似的眸紧盯住她,峻颜逼近,不容她退避,一字一句,"没错,我就是要毁了他!我要看到他痛不欲生,要让他后悔离开那个肮脏的地方!这就是我想要的,你满意了吗?!" 雪琪紧紧咬着唇,瞪向他的目光,已是恨到极致,"北冥夜,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混蛋。"随即,冷笑,"尽管是个混蛋,但人为财,无可厚非。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你除了是混蛋,更是人渣!让我恶心!" 她唾弃之的模样,令他不怒反笑,"这样你就觉得恶心了?那你的萧少呢?你知道他又干净到哪里去?" 雪琪用尽全力推开他,全身烈焰更盛,眸光是慑人的红,"我不许你说他!" 前世,她任他摆布,害得萧弃之终身残疾。今世,纵使遍体鳞伤的会是她,她也要护着萧弃之! 北冥夜骤然冷笑,眸中残忍的触须,正朝她一点点延伸,不紧不慢的说:"你还不知道吧,他在精神病院的时候,可是那些医生的玩物。呵呵,你要是看看那家伙小时候的照片,就应该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会那么受欢迎了……" 雪琪先是一愣,接着,脑袋"嗡"地一声炸了开。 她没办法想像,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会被那些禽兽那样对待!胸口似被巨石压下,坠得生疼,心尖更似滴了血,一滴一滴,没入心间。 第一次,雪琪觉得,像萧弃之那样杀人,会是件很快慰的事。她现在恨不得找到当年那些欺负过他的禽兽渣子,放出他们的血,剜出他们的心,看看是不是红色的! 突然,她哭了,放声痛哭。 不顾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不是她最恨的人,她心疼的无法跳动,疼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如果不发泄,她怕会崩溃掉。 萧弃之……还有多少痛苦是需要你来承担的? 心真的好疼。 北冥夜微微一怔,原以为会从她脸上找到哪怕是一丝嫌恶的神情,可是,她却哭了,哭得那么伤心! 为了萧弃之! 不是嫌恶,而是怜惜! 没来由的怒火,又一次吞噬他。他见不得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哭,见不得她心里挂着的想着的都是他!! 北冥夜倏地抠紧她的双肩,阴鸷的盯住她,"章雪琪,你醒醒吧!那个肮脏的家伙,只是别人的玩物……" 057:我会杀了你 雪琪突然疯了似的撞开北冥夜,力道大得撞了他个踉跄。 她捏紧双拳,美丽的脸颊胀得通红,全身禁不住的颤抖,喷火的眸,将他牢牢锁住,"这个世上,能让我为他杀人的,只有萧弃之。北冥夜,你听好了,再惹他,我会杀了你。不惜任何代价,哪怕会坐一辈子的牢,哪怕从此再也没有了章雪琪,我也会杀了你。" 转身,拉开门,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北冥夜从未像此刻这般被一个女人震撼到,他不会畏于她的警告,却不怀疑她会说到做到!她的决然,她的心痛,她的牺牲……通通都是为了萧弃之!他不明白,萧弃之到底好在哪里,会让她这样心甘情愿?! 想起刚才在那幢楼里发生的事,他就阴寒的眯起眼眸。 那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残忍的疯子!为什么,章雪琪宁愿选择一个疯子,都不愿意回过头看他一眼? 倏地,他挥拳狠狠砸在墙上。 明知,她是自己的复仇计划中,需要必须付出代价的对象,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得到她的欲望!越是抗拒,欲望来得越是强烈,似洪流,将他淹没。 到底他要再怎样做才行?毁了萧弃之之后,再…… 毁了她吗? 雪琪走出电梯,哭红的双眼,仍止不住流泪。 她好恨自己!她怎会伤害过这样的萧弃之呢?比起那些杀千刀的禽兽渣子,她又好到哪里去?对萧弃之来说,她则是最后给他那致命一刀的刽子手! "章雪琪?"一声惊呼之后,随即,她就被人一把扯住。 雪琪透过泪眸,看清对面的人,一丝厌恶掠过眉梢,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杜欣怡,我警告你,现在不要惹我。" 杜欣怡愤恨交加,秀美的面容微微扭曲着,质问道:"章雪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雪琪整颗心都因为萧弃之痛得无力,不愿花多余的力气去应付这个女人,她倏地甩开她,扭头往门外走。 "章雪琪!你给我站住!"杜欣怡恼羞成怒,大步过去拦住她,双眸被深深的妒忌蒙蔽,她越是逃避,她就越是恨,"章雪琪,你真的好贱!一个萧弃之还不够吗?干嘛又缠着夜不放?!" 雪琪侧过身子要越过去,但杜欣怡正在气头上,哪里肯放过?她又挡住她的去路,恨恨瞪住她,"夜是我的!你别想打他的主意!" 雪琪站在原地,不停做着深呼吸,确定自己不会做出故意伤人的行为,才收起泪颜,朝她漫不经心的一笑,"杜欣怡,你确定你能守得住这个男人?" 杜欣怡神情一滞,"你、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雪琪冷笑,故意整了下衣襟,又捋捋耳边的发,"有些事,你还是自己去问他的好。"一把推开她,推开公寓楼的大门,径直离开。 杜欣怡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章雪琪暗示的那么明显,她怎么会听不懂?再加上她是哭着跑出来的,神情又那么激动…… 她倏尔拼命摇头,不想去相信那个可怕的事实,但是,根深蒂固的自卑感,却让她无法理智的判断。潜意识里,她其实早已认定,北冥夜是不可能抵抗得住章雪琪的魅力。 哪怕,只是一时的。 雪琪回到家,一言不发就走进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萧弃之…… 念着他,她的心又开始疼了。 亲眼看到他双手沾满鲜血,亲耳听到拓说那些尸体没有完整的……可这些远没有得知他在小时候经历的那些痛苦来得震撼。 在众人眼里跟个神经质没有分别的萧弃之,有谁能真正走进过他孤寂的世界里?又有谁,是真正关心他的呢? 心又疼了,让她窒息。 雪琪倏地又坐了起来,她要去见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是沉寂时的他,还是清醒时的他,她要去见他!告诉他,无论如何,还有她陪在他身边,此生不弃之! 跟杜阿姨打了声招呼,雪琪就打车去了西山。 折腾一天,夜已然降临,暮色无边,繁星点点。 雪琪来到萧家,张阿姨一看是她,忙说:"章小姐,少爷回来了呢。" "张阿姨,我想见见萧弃之。" "好,我这就上去叫少爷,章小姐啊,你坐在这里等一下。"张阿姨很热情。 雪琪坐在客厅里,突然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萧弃之对她的态度,开始让她觉得不安。 不大一会,张阿姨的从楼上下来,神情颇为不解,走过来抱歉的说:"章小姐啊,少爷已经休息了。" 雪琪眸中难掩一丝失落,可还是对着张阿姨感激的一笑,"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看出雪琪的失望,张阿姨心里直犯嘀咕,少爷对她那是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的在疼,没理由听到她来了还不闻不问的啊!难道……是这对小情侣吵架了? 这样想着,张阿姨倒也释然不少,年轻人嘛,谈个恋爱吵吵架闹闹脾气再正常不过。送雪琪出去时,还不住安慰她,"章小姐啊,你别在意啊,明天我就让少爷给你打电话。" 雪琪勉强一笑,"谢谢阿姨。" "章小姐,这么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这边空气好,我想一个人走走。"雪琪回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下,低着头朝山下走。 风很凉,打在身上,透过衣服,刺骨的凉。 雪琪紧了紧衣襟,时值十一月初,重生在这一世快要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她全部的心思,几乎都在萧弃之身上,无关愧疚和责任,陪伴他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但是,她今天才发现,一直以来,她自以为是在守护着他,实则,却是她在更多的依赖。 当萧弃之用那种冷漠又厌恶的目光凝向自己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快要塌陷了,她失去了重回这里的动力,失去了支撑她的信念…… 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这样?到底,要她怎么做,才会找回曾经的萧弃之? 沿着无人的公路,她一直走到了山脚。这时,一阵黑色车子悄无声息的停在她跟前,车门打开,拓朝她颌首,"章小姐,我送你回去。" 看到他,雪琪没有拒绝。上了车,拓发动车子,驶上了公路。 两人一直都沉默着,雪琪想问萧弃之的事,可话到嘴边,竟又不知该从哪问起。适时才发现,她对萧弃之的认知,真是少得可怜,有关他的点滴,也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来的。 良久,将头抵在椅背上,她轻声说:"他不想见我。" 拓侧过头,看了看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在那幢楼里,发现了点东西。" 雪琪挑眉,"什么?" 拓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想,萧少在那里一定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对方目的很明确也很了解他,先是重置精神病院的场景,找来人重现当时的情景。这是萧少最不愿意面对的过去,无疑是在揭他的伤疤一样。然后,又利用他最在意东西打击他,就是想彻底摧毁他的意志!" 雪琪的唇,咬得紧紧的。 北冥夜,你究竟有多恨萧弃之,才会做到如此残忍! 拓接着说:"不过,我个人觉得,这未必不是好事。" 雪琪怔了怔,看向他,"为什么?" "萧少的精神状况,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担心的问题。他的脑袋里就好像装了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而那段过去则是他的禁忌,我们谁都不敢提。可是,不强迫他面对,又怎么能治愈那道伤口呢?" 拓淡淡的说:"所以,不管那家伙居心何在,他倒是歪打正着,做了我们一直都做的事。也许手段残忍了些,但对萧少来说,确实是需要一记猛药了。"说着,他的语气又冷下几分,"不过,我们也绝不会放过那个家伙。" 从拓话里的意思,不难听说,他们也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雪琪仔细思索着他的话,倘若不是去找了北冥夜,她或许还不能理解的如此深刻。 如拓所言,萧弃之不可能总是将自我封闭,长期压抑的后果,只怕会比定时炸弹爆炸的威力还要大。 她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拓侧头又扫过她一眼,"萧少现在的反应,也可以说是受到刺激后的自我保护意识,就好像人在面对危险时,本能的会找武器防卫一样。他不过就是通过另一种更加冷酷的性格来武装自己,而这种面貌的萧少,没准就是被他掩藏的另一个残暴的自己。" 雪琪眯起眼眸,将目光又调向车窗外。 被他掩藏的,另一个自己……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萧弃之会变成一个陌生的萧弃之。 "章小姐,"拓不知何时已将车子开到了她家小区外,侧头望向她,静静地说:"不管萧少变成什么样子,对我们来说,他仍然都是萧少。" 雪琪抬起凤眸,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她深深凝视他一眼,勾起略显苍白的唇,"对我来说,也一样。" 萧弃之,这世上只一个萧弃之,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他仍是萧弃之。 而她要做的,就是继续守护他,纵然会伤心,会受伤,那也是她欠下的。 058:入职 一连几天,雪琪都没能见到萧弃之,可是,有关他的新闻却多了起来。 他首次以萧氏公子身份进入萧氏参加董事会,萧氏元老级的人物全部出席,无一例外。 他首次接受媒体采访,闪光灯前,他从容不迫,一身淡然。 他首次搬出西山,自立门户。 他首次…… 他的每一条消息,雪琪都是通过报纸才知道的。望着照片中的他,雪琪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着,他终于解开了自我封闭的枷锁主动出击,不再任人欺压,不再不闻不问,他一连数天登上头版头条,开始树立公众形象,有条不紊进驻萧氏。 这些不正是她想要做的吗?如今,他做到了,她她该替他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心底会那么苦涩? 他说,他醒了,他不再是以前的萧弃之了…… 揪紧报纸,雪琪趴在床上,双手越攥越紧。 她是个骗子,她骗了所有人,也包括她自己! 什么愧疚,什么责任,通通都是谎话!她不过就是让自己再次接近他能变得顺理成章,藉由他的深情他的包容来抚平之前的创伤! 因为他,她变得愈发贪婪,也愈发的……离不开他。 如果这是她为自己纺织的美梦,当她义无所顾的再次投入时,他却已抽身。 他清醒了,懂得应付周围,且游刃有余。现在的他,不再需要她,不再事事以她为先为重,他开始经营自己的周边,却唯独没了她的立足之地。 只要想到他眼中从此不再有她,雪琪就心痛得难以自持。不同于那时得不到北冥夜的不甘,为达目的,她可以做任何事!对萧弃之,她居然会有种无力感。 因为太在意。 谁来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再接受回自己?她不想……再失去他,不想。 "姐?"门外,章盛辉探进脑袋。 雪琪慌忙收起报纸,掩饰性的别开脸,"干嘛?" 章盛辉走进来,担忧的望着她,"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雪琪整理好情绪,不在意的扫过弟弟一眼,"又没钱了?" "姐!"章盛辉埋怨的说:"说得好像我就认钱似的,你弟弟我最认的就是你好不好!" 望着姐姐微红的眼圈,他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大手倏地搂住她的肩,有些生硬的拍了拍她,"姐,你要是需要肩膀的话,我的暂时借你,想哭就哭吧!" 雪琪好笑的推他一下,"少在我面前耍帅,我好端端的干嘛要哭啊?" 章盛辉固执的说:"姐,我知道你在想那家伙,他既然不理你了,咱也不要再想他了!" 雪琪一怔,眸光微微闪烁下,随即敛下,推开他转过头,"别乱说,我谁也没想。" "姐!"章盛辉又绕到姐姐身前,俊朗的面容尽是执着,"你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天了,只有在拿报纸的时候才肯走出房间……"顿了下,他气不过的说:"姐,不就是男人嘛!我马上介绍同学给你认识!家世背景绝不比那个萧弃之差!他们见过你之后,可都排着队等我替他们约你呢!"他只是没告诉姐姐,打着会替那帮人约会的幌子,他可是在学校混吃混喝了好久。 雪琪抿下唇,倏尔笑了,抚把弟弟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庞,又不客气的拍开,"我对幼齿没兴趣。" "可是……"章盛辉还想再劝她,雪琪笑笑说:"行了,我没事,更不会为了谁要死要活的。只是前一阵子一直在忙,有些累了。" "真的?"章盛辉狐疑的看着她。 "快去看你的团团小姐吧!"雪琪不想再谈这些问题,把弟弟推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她靠着门,眼神顿时又黯下几分,娇艳的美丽容颜瞬间失了光彩。 这时,电话响起,她慢慢走过去接起来,对面传来一个清脆不失干练的声音,"雪琪,我是何歆。" "歆姐?"雪琪有些意外。 何歆笑着说:"有空吗?陪我吃个午餐吧,一个人吃怪寂寞的。" 何歆在萧氏的行情,雪琪早有所耳闻,等着约她的男人能甩出萧氏几圈,绝不会无聊到要自己陪吃午餐。知道她是有事找自己,雪琪也没多问,爽快的应下。 中午,雪琪如约来到萧氏旁边的一间西餐厅,何歆早就等在那里,朝她挥挥手,"雪琪,这里。" 笑眯眯的看着雪琪坐下,何歆又左右打量一番,"脸色不好,怎么,最近没休息好吗?" "有吗?"雪琪摸摸脸蛋,明明出门前精心化了妆的,有那么明显吗? 看到她略显迷糊的可爱举动,何歆扑哧笑了出来,不同于她接触过的那些富二代官二代,这姑娘倒是真得很。 "来,先吃东西。" 雪琪胃口不佳,简单吃了几口,见何歆喝了不少红酒,不禁担心的问,"歆姐,你下午还要回公司呢,喝这么多酒没关系吗?" 何歆摆手,"你不知道,公关部这几天忙得人仰马翻,我不喝点酒缓解下情绪,根本没法应付。" 雪琪眸光微敛,当然明白她指的是萧弃之突然激增的曝光率。有关他的话题,尽管很想问,可她还是强忍了住。那就像饮鸩止渴,知道得越多,与他之间的距离就会拉得越远。不可否认,她心底眷恋着的,仍是原来的那个萧弃之……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何歆轻轻一笑,放下了杯子,"雪琪,你毕业有几个月了吧?" 雪琪收回纷乱思绪,点头,"快三个月了。" "现在还没有找工作?" "嗯,之前有点事,一直在忙。" "呵呵,"何歆笑了,"正好,那就过来帮我好了。" "帮你?"雪琪疑惑的望着何歆。 "萧少突然发了神威,这可把我们公关部累惨了,每天光是应付那些媒体都够头痛的了。"何歆大倒苦水,可一对精睿的眸却掠过几丝趣味,"公关部的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一个萝卜一个坑。那帮人平时都被我惯坏了,懒得很,谁都不愿意去应付这个棘手状况。" 盯着雪琪,她笑眯眯的说:"萧少身份特殊,我想找个专门负责他一切公关事宜的助理。以你对他的了解,没人比你再合适了,怎么样,有兴趣吗?" 雪琪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直都没办法接触到萧弃之,这倒是个机会,如此一来,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呆在他身边了。 想了片刻,她抬眸,凝向何歆,"歆姐,你这是在帮我吗?" 何歆笑了,跟聪明的姑娘说话就是痛快,她不再绕弯子了,坦言道:"我是在帮萧少。" 雪琪挑眉,静待下文。 何歆阖了下眸,漫不经心的说:"十三年前,我刚进萧氏,工作的第一天,就被派出公司去接人……事后我才知道,他是老板的儿子。"叹息一声,她说:"我一直都忘不掉那天的情景,那间精神病院不算大,里面却关了不少病人,护士的训斥声不绝于耳……病房里的窗户都被钉上铁杆,看上去像个兽笼,萧少当时就坐在里面,一动不动……哎,那么漂亮的一个男孩,看着都让人心疼。" 她抬眸,望进雪琪心疼的眼眸,一笑,直言不讳,"我知道萧总不喜欢他,我也不想得罪我的老板,只是尽我所能的帮帮他而已。有你在,我会省了不少心思。" 她的开诚布公,令雪琪卸下了所有防备,她微微一笑,目光如炬,"歆姐,我接受这份工作。" 何歆笑了,"明天九点,到人事办入职手续。" "嗯。" 望着雪琪离开的身影,何歆端起红酒,浅啜一口,风情万种的眸微微垂落。 她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二天,雪琪来到萧氏。 抬头看一眼高耸入云的大楼,复杂的凤眸缓缓眯了起。 萧弃之就在这里,那么多天后,她终于又可以见到他了。没有预期的兴奋,更多的却是紧张。她面对的不再是以前的萧弃之,而是……像个陌生人的他。 给自己鼓鼓劲,她刚要走进去,一辆熟悉的黑色防弹车缓缓开来。 看到这辆车,雪琪一怔,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目光凝向车窗。尽管无法穿透黑色的车窗,但她知道,里面的人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拓眼尖的看到雪琪,犹豫了下,缓缓开口,"萧少,是章小姐。" 萧弃之冷漠的目光,只是淡淡从她身上绕开,再无过多的反应。好似,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关心,不再烦恼。 他已冷酷得无坚不摧。 拓从车镜中瞥了一眼,也没再说话。 车子停下,萧弃之推门下来,雪琪就站在原地,看到他的那一秒钟,心跳骤然加快,胸口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斥着!这么多天以来,再次见到他,她竟不可思议的发现,无论萧弃之有何变化,无论他眼中是否还有她,她都无法再忽略掉这个男人!她眷恋着之前庞她爱她的他,更心疼如今冷漠得似个陌生人的他! 她就是知道,这样的自己,不是他想要的。 059:这不科学! 萧弃之不再是简单的白衬衫加黑色长裤,而是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俊美逼人,又尽显神秘。微冷的目光,都不曾瞥向她,漠然的越过了她,直接走进萧氏大楼。 他越过身边的那一刻,雪琪咬紧双唇,硬是强忍着没有伸手拉住他。 她好想问,萧弃之,你忘了我吗?你的心底你的眼中,从此便不再有我了吗? 心真的很疼,她想掩饰都不及,唯有强装坚强,在这幢人来人往的大楼前,不让自己倒下。 "章小姐,"拓不知何时上前,清凛的目光直视她。 雪琪深吸一口气,朝他微笑,"拓,几天不见了。" 拓颌首,然后问道:"你是来找萧少的?" 雪琪摇头,笑道:"以后,我会在这里上班。" 拓一愣,随即意会,顿了顿才开口,"或许,萧少只是需要时间。" "我明白。"雪琪笑得更灿烂了,"我会等的。" 拓深深凝视了这个明艳的女子一眼,那句感谢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感激她的不离不弃之。 告别拓,雪琪鼓足勇气,迈进大楼。 来到人事部,很顺利的就办理了入职手续,然后就前往何歆的办公室报到。 "何经理。" 何歆正埋头在一堆文件中,看到她,貌似松了口气,"雪琪,你总算是来了。"推开桌上的各种公关稿,她起身冲了两杯咖啡,递给雪琪一杯,"什么经理啊,平时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 雪琪一笑,接过来,"那就请歆姐安排工作内容吧。" 何歆似笑非笑的说:"这么迫不急待的要去萧少那边?呵呵,你可别忘了,你是我们公关部的人哦。" 雪琪只是笑笑,眸中掠过一抹苦涩,尽管转瞬即逝,却仍是让何歆捕捉了个正着。 放下咖啡,她从一堆稿子里挑出一份来,"这是后天要发的,你拿去看看,不合适的地方改好了再给我。哦对了,由于你是专门负责萧少的,你就暂时跟在他身边吧。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直接过去就行了,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雪琪接过来,点了点头,转身要走,何歆却又叫住了她。 "如果,遇到不开心的事,我这扇办公室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雪琪感激的望向她,"谢谢你,歆姐。" 迫于舆论和来自那些萧氏元老们的压力,萧敬席给了萧弃之一个副总经理的职位,不过就是虚职,只要萧弃之出现一丝纰漏,随时都可以把他踢下去。 雪琪离开公关部,来到15层,先找到萧弃之的特助。看到对方时,她吃了一惊,"修杰?!" 康修杰一身笔挺西装,头发整齐,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俨然一副精英范。见是雪琪,他也吃惊不小,"雪琪,公关部派来的人就是你?" "嗯,"雪琪点点头,然后马上问道:"你怎么过来萧弃之身边了?哦对了,他不是给你定了个任务吗?" 说到这儿,康修杰不免有些得意,"萧少给我的任务,我顺利完成了!" 短期内,将萧少给的资金翻十翻!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除了他,康修杰!想到这里,他就不禁要得意一番。 "原来是这样啊,那恭喜你了。"雪琪由衷的说。康修杰是她为萧弃之选定的帮手,他的能力毋庸置疑,迟早会大放异彩。 "哦对了!"康修杰马上问,"你怎么也进萧氏了?" 雪琪跟萧少的关系,康修杰早已认定,萧少对她那是藏着夜着生怕被人偷走似的,怎么会让她进入萧氏这个狼窝呢? 雪琪轻描淡写的说:"在家呆得无聊,想出来工作了。" 康修杰也不是个爱打听事的人,尤其雪琪还是他的贵人。如果没有她,自己恐怕仍埋首在一堆书里,为了根本不感兴趣的公职,拼命的啃。 他热情的给她介绍了工作内容,她挂名公关部的经理助理,属特派,就算是萧少的人,起码也该有些样子,至于做与不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让他意外的是,雪琪听得格外认真,还问了许多相关问题。康修杰这才发现,她可不是过来打发时间那么简单。 雪琪的工作,就是树立并维护萧弃之的正面形象,应对临时出现的突发状况,另外就是写写公关稿,再无其它。由于最近萧弃之频繁曝光,他刚进入公司的这段时间绝对是敏感时期,何歆明确要求,只要萧弃之外出,雪琪必须随行。 "好了,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康修杰喝了口水润润喉,然后笑着说:"我也是刚接到萧少的通知,到萧氏也不比你早几天。咱们就一块适应好了!" 雪琪一笑,"嗯。" "雪琪,你该进去跟萧少打声招呼吧?"康修杰说着,还朝她眨眨眼睛,"估计萧少可是一直等着呢。" 雪琪呼吸一滞,神情微微变化,抬头去看几米远的那扇门,明明他近在咫尺,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在不断拉抻。 康修杰好奇的盯着她,"雪琪,怎么了?" "没事,"雪琪回神,笑笑,"我现在去。"转身瞬间,笑容落下,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慢慢走去。 敲敲门,没等里面应声,她便径直推开。 不是她忘了礼貌,而是怕等不到回应。 办公桌前不见萧弃之的身影,他正站在窗前,窗户大开着,强风吹乱了他的短发。听到身后的开门声,也没有回头,仍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雪琪抿了抿干涩的唇,朝他走过去,"萧弃之……不,副总,我是公关部经理助理,章雪琪。" 如此生疏的介绍,让雪琪的心在不断揪紧。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眼前的他,无所执着,任沉默诡异蔓延,唯有飒飒风声乱了心。 他越是沉默,雪琪就越觉苦涩。 她站在他身后,他不发一语,她则静默以待。 良久,他回眸,冷淡的眸光一点点抬起,落在她身上,像似千年寒冰,冷得让人打颤,"我不需要你。" 他无情的话,狠狠的抽在她的心上。 她抬起头,将快要控出的泪水收回,凤眸复杂的凝视着他,放轻了声音,"萧弃之,你是想要放手了吗?"彻底放手,从此不再需要她,让她消失在视线之外。 萧弃之倏尔勾起唇瓣,妖艳的唇,勾画出万种风韵。 "我从未抓住过你,何来放开?" 雪琪摇头,死死咬住唇,不让泪绝堤,"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他上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美丽的脸颊,"没人可以再伤到我,没人可以再抛弃我,你也不行。" 甩掉手,他扭身往里走,脚步倏尔一滞。 低下头,看着紧紧搂在腰上的手,他眯了眯清眸。 雪琪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背,拼命的压抑再压抑,却仍没有压抑住伤心的眼泪,顷刻间显了他的衣衫,"萧弃之,别这么对我……你现在的样子,让我好害怕……" 他没说话,冷漠依旧,却不容拒绝的要松开她的手。雪琪越搂越紧,不让他松开,心底一阵恐慌,哭着命令道:"萧弃之!我不许你不理我!不许你抛弃我!不许你当我是陌生人!你听到了吗?我……我会生气的……真的会生你的气……" 身前的人,仍不给一丝一毫的回应,而是强悍的分开她的双手,拉开门走出办公室。 雪琪怔在原地,呆呆望着空掉的双手,眼泪连成了串,毁了她精心化的妆。 捂住脸颊,她无声的哭着。 原来,她还没学会坚强,她比想象中要脆弱得多…… 这就是得不到回应的痛吗?那时,萧弃之也如她这般痛吗? 萧弃之离开后,康修杰悄悄走进来,看到满脸泪痕的雪琪吓了一跳,赶紧过去,"雪琪,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雪琪抬起头,哽咽着又迷惘的问,"修杰,我该怎么做,他才会变回以前?他才会理我?"垂眸,一个劲的摇头,"我太贪心了是不是?" 康修杰隐约猜出些什么,可又不敢相信。他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像萧少对雪琪这样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几乎是从骨子里衍生的!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这不科学! 康修杰看到雪琪无言哭泣的样子,少得可怜的英雄气节油然而生,雪琪是他命中贵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贵人伤心? 他好想说一句"我去找萧少替你出气"!可是,一想到萧弃之那冷冰冰的样子,就不禁打了个冷战,霎时,英雄气侧漏。最后,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安慰道:"候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天下间好男子多的是,凭你这等容姿,何必贪恋他那枝?" 雪琪想笑,却无力。 见她不哭了,康修杰也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如果,只是有点小误会,还是早点解释清楚得好。" 雪琪沉默良久,拭掉眼角的泪,朝他一笑,"我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就算,他想放手,她也不会! 060:琪贵人威武 很快,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午餐的时候,康修杰带着雪琪去了员工餐厅。她才刚走进去,就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看,她就是章雪琪,跟副总闹绯闻的人就是她!" "咦,她怎么到咱们公司了?" "呵呵,人家是市委书记的千金,想去哪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 "我看啊,八成就是冲着副总来的,这女人的心机还真是重!" 雪琪简单点了些素菜,便和康修杰坐到了角落的位子。感觉到四周异样的目光,康修杰不悦的皱起眉头,环视一圈,一向温文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 "修杰,吃你的。"雪琪头都没抬,成为餐厅的焦点,她不是没所觉,只是懒得理。再世重生,对于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倒是看开不少,与其浪费那个时间,不如想想,怎样梳理与萧弃之之间的关系。 想到他,她突然问,"萧弃之午餐吃什么?"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见他回来。 "哦,有专人过来送的,是一个包着绿色头巾的奇怪家伙。"想到那人,康修杰就觉得好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把那么极品的颜色顶在头上。 知道是丁骞,雪琪也放下了心。 两人闲聊几句,吃过后就回到16层,刚出电梯,就碰上从对面电梯门出来的丁骞,手里拎着木质餐盒,他一看到雪琪,好奇的挑起了秀气的眉,"章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康修杰吃了一惊,"雪琪,你认识他?" 雪琪点头,轻描淡写的说:"我吃过他们家的外卖。" 丁骞目光扫过她的工作胸牌,立马会意,笑笑,也不多说:"我先去给萧少送外卖,回头见。"打了声招呼,就直奔萧弃之的办公室。 推开门,看到背对着坐在办公桌前的男子,丁骞马上将午餐摆上了桌,"萧少,张阿姨说,你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剩那么多了。" 萧弃之充耳不闻,背对着他,看不到情绪,只能隐隐感觉到一股莫测戾气,正酝酿着伺机而动。 丁骞早就习惯了在萧少面前自言自语一般,放下东西后,就坐到对面,狐疑的说:"刚才,我看到章小姐了,好像也在这里上班呢。哦对了,有个眼镜男跟她在一起,两人看上去关系很好呢。" 原本一直静默的俊美男子,敛却的眸光,倏尔出现一丝浮动。随即,变得更加冷漠,隐隐泛着嘲弄。 下午,雪琪认真的研究了何歆交给她的那篇稿子,还专门打电话向咏熙请教。得知她居然去了萧氏,咏熙直说她中了萧弃之的毒。 与她相比,康修杰就没那么轻松了。除了要不断的了解公司运作之外,还要将萧少交给他的各种案例研究透彻,再结合现今萧氏实际情况,写出一份企划书来!整个下午,他都忙得不可开交,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雪琪将稿子交给何歆之后顺便去看他,见他这么忙,也不好意思打扰。随便拿了几本萧氏自行发行的公司月刊回到座位上。 整个办公室十分安静,也不过只有三人,除了康修杰和她,还有一个文书小宋,年纪不大,也是刚进萧氏不久。萧弃之这个副总,完全被架空,萧敬席对萧弃之的不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临下班时,康修杰桌上内线响起,"准备外出。" "呃,是,萧少。"康修杰马上收拾桌子,将文件装好,又来到雪琪跟前,"雪琪,我要和萧少外出,你也一起吧。" 何歆有交待,无论萧少去哪,都必须要雪琪随行。撇开萧少个人情绪不谈,他可不想惹了那位风情万种的大美女不高兴。想到何歆,康修杰就面露羞赧,不由自主的嘿嘿笑了两声。 萧弃之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康修杰对着雪琪害羞的笑着,冷漠的眸微微阖了下。 康修杰刚抛开脑子里的何歆大美女,一回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萧弃之,吓了他一跳,"萧少?" 雪琪这会已经收拾妥当,抬头看眼萧弃之,咬了咬唇,生硬的别开目光。她怕与他对视,怕看到他眼中的淡然,那比任何一种情绪,都来得有杀伤力。 萧弃之扫视过两人,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进入电梯。 从他高压的视线中又活过来,康修杰赶紧招呼雪琪,跟上了他,刚想也进去电梯,电梯门却当着两人的面关上。 康修杰错愕,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萧少……好像心情不佳啊。 雪琪落寞的垂下眸光,自嘲的勾起唇角,他已经厌恶自己到连电梯都不想同乘一部? 康修杰赶紧按下另一部电梯,电梯很慢,一层层上升,每层都有人下,好不容易等上来,他急得拉着雪琪就进去,"我们要快点才行!" 电梯到底一层,门口等着进电梯的人不少,康修杰很有绅士风度的护着雪琪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门外那辆黑色轿车,好像等了很久似的。 黑漆漆的车窗,看不清内部,但里面的人,却可以将外面看个清楚…… 康修杰抢在雪琪前面坐进了副驾驶,然后朝她递了个眼色。 雪琪回过头,感觉到来自后面的冷漠压力,做个深呼吸,果断拉开车门坐到萧弃之旁边,朝前面的拓微微一笑,"拓,开车吧。" 康修杰心下叫好,要的就是这种气魄! 琪贵人威武! 拓依言发动车子,雪琪坐在后座,视线直接调向车窗外,根本不往他身上瞟。双手却悄然攥紧,生怕一个不小心泄露了心思。 萧弃之冷淡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她,便再无反应。 车内高压,康修杰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他推门下车才算是松了口气。 雪琪抬头,是家名为"龙艺会"的私人会所。 龙艺会她倒是知道,这里是a市的顶级私人会所,在整个l省也是名头响亮,年会费高达数十万,所以,有能力出入这里的会员也是非富即贵。而且,这里的服务人员都受过最高格的培训,拥有良好的保密意识,不会泄露半点客人的隐私,这也让来往的政商人士都十分放心。外传,龙艺会的幕后老板黑白通吃,就算你是被通缉的在逃犯,只要进入龙艺会,那就是他们的贵宾,警察想抓人,那也得乖乖在外面候着! 看到萧弃之径直走进去,雪琪不禁疑惑的眯起凤眸。 越是靠近越是发现,她对他所谓的了解,也许,都只是他想让自己了解的。真正的萧弃之,她始终未曾触及。 "雪琪,走啊!"康修杰喊了她一声。 "嗯。"雪琪敛下凤眸,默默跟上。 里面的服务人员看到萧弃之,立即派人通知经理。经理亲自相迎,毕恭毕敬的将他带到了龙艺会最好的包间。 前有"酒香居"的老板为例,雪琪对于萧弃之能享受如此待遇也不足为奇。倒是康修杰,暗自吃一惊。这龙艺会可不是光有钱就能进的!可萧少非但进了,还能获经理亲自接待,他的身份当真只是萧氏大少那么简单吗? 康修杰也是个眼明心亮的人,虽不知道萧少还有什么样的身份背景,他只知道,跟着他算是跟对了人! 走进豪华到令人咋舌的包间里,康修杰打量一圈,不禁感叹,原来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啊,没有奢侈,只有更奢侈! 雪琪家庭环境优越,爷爷也曾是a市的市委书记,自小对奢华的地方就见得多了,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龙艺会不愧是a市顶级,雍容华贵的中式风格十分大气,坐在这里都是一种至尊的享受。 萧弃之对这些早已见怪不怪了似的,冷漠敷面,周身一股神秘,团团环绕,安静的坐在那里,视线又不知飘到了何处,眸光微漾,凝结成一片薄冰,透着冷意。 这时,经理又亲自引着两人进来,"萧少,王总到了。" 走在前面的是位微胖的中年人,脸上挂着和煦微笑。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模样妖艳的女人,一身红色紧身裙,裙摆刚刚盖过挺翘的臀部,才刚走进来,一双眼睛就锁住了萧弃之,像是见了腥的猫。 "萧少,我们终于见面了。"王总十分热情,上前就要跟萧弃之握手。 萧弃之仅是调回目光,依旧冷漠,依旧无波,对于他伸过来的手,视若无睹。 见王总伸着手一时下不了台,康修杰立即上前,微笑道:"王总,您好,我是萧少的特助,康修杰。您在商场上的丰功伟绩,如雷贯耳,今日能亲见王总本人真是我的荣幸。" 他的一顶高帽,适时化解了王总的尴尬,他大气的笑笑,"哎呀,老了老了,现在可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呢!" 雪琪对康修杰完全刮目相看,想不到,他股票玩得转,连马屁都拍得这么响亮!有这么个左右逢源的人在身边,对萧弃之的帮助一定更大。 王总身后的红衣美女,不甘寂寞的上前自我介绍,"我是王总的秘书,叫我嘉儿就行了。"说话时,还不时朝萧弃之望去,那勾魂的眸光,不言而喻。 061:萧少要加班 雪琪眉头倏尔皱了起,她不喜欢她看萧弃之的目光,恨不得立马脱光了衣服投怀送抱似的!她上前两步,微微一笑,"王总,您好,我是公关部章雪琪。" 她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嘉儿的视线,嘉儿挑挑眉。同性相斥,美女尤甚,盯着面前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本能的对雪琪产生了敌意。 王总两眼僵直,眼中除了惊艳就是贪婪,对美色的贪婪。 他连忙伸手,握住雪琪的滑嫩白皙的小手,那触感无比销魂。想不到,只是握着一个女人的手,就勾得他心痒难耐! 身后,萧弃之冷漠的视线,一点点调向前方,在看到他握着雪琪的手时,双眸微眯。 王总趁着自己还没有太狼狈之前,松开了她的手,笑得更热情了,"哎呀,萧少真是有福气啊,有章小姐这么漂亮的手下。" 嘉儿暗暗冷哼,不屑的瞥瞥雪琪,装什么氧气美女?想来也是个靠着脸蛋,陪老板上床才有机会上位的女人! 雪琪一笑,不卑不亢,"王总过奖了。" 大家介绍一番之后便落座,王总看向萧弃之,直奔主题,"萧少,想必你已经看过份合约了吧?没异议的话,咱们商量下细节问题了。" 萧弃之坐在对面,犹如一副安静悠美的画卷,却又隐藏极深,外人无法穿透内里乾坤。面对这个莫测的年轻人,就连商场上的老江湖王总也不敢怠慢。嘉儿更是眼波流转,被萧弃之迷了个七荤八素,对方年轻多金,相貌偏又俊得无可挑剔,再看看身边的王总,跟他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该死的是,她还得陪着这种货色上床! 萧弃之抬眸,没有多余的反应,冷声说:"我要纯利的百分之七十。" 康修杰微微一怔,这与之前公司开会讨论的百分之五十不符啊!萧少怎么突然间擅自涨了二十?这样的话,还怎么跟对方谈?万一谈崩了,萧总不是正好逮住机会赶萧少出公司?! 王总一听就急了,"萧少,生意可没有你这样做的!张口就是七成,我们还赚什么?"他冷下脸,不无威胁道:"既然萧少没有诚意,我看,我还是直接去跟萧总谈好了!告辞!" 他作势起身要走,萧弃之缓缓勾唇冷笑,隐隐霸气丝丝溢出,"''王家私房菜''10月盈利下降了11个百分点,比9月还低2个点。凭这样的烂摊子想让我们入股替你撑?要你七十,已经是给足你面子。" 一番话,让雪琪瞠目结舌。 她是第一次看到萧弃之谈生意,没想到,居然这么老练犀利。 王总错愕的怔在当场,这些事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明明做得那么隐蔽…… 顿时,王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杵在那儿瞪着萧弃之。嘉儿赶紧娇滴滴的说:"萧少,干嘛这么认真呢……" 不等她说完,萧弃之已经失了耐性,起身,冷睨着王总,"下次,再想谈,我会要全部。"不再多说一个字,他径直走向门口。 康修杰和雪琪见状,也连忙跟上去。 "萧少……萧少您等一下嘛……"嘉儿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家老板,"王总?" 王总憋得圆脸通红,如果他做假帐的事穿帮了,别说那百分之三十的利润了,王家私房菜在行业内也别想立足!一咬牙,他恨声道:"就给你七十!" 康修杰惊呆了,看看他,又看看面不改色的萧少,那崇拜之情顿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多了百分之二十的纯利啊,这是什么概念?什么概念?! 雪琪也没想到,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让萧弃之赢了谈判……如果这叫谈判的话。 萧弃之脚步不停,懒洋洋的丢下一句,"交一份能让我满意的合约书,找我助理谈。" 王总恨得咬牙切齿,姓萧的一家人真是坏透了!从他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打压他们王家,到了孙子这一辈更黑!! 萧弃之一发话,康修杰与有荣焉,将名片随手塞给嘉儿,一笑,"随时恭候佳音。" 王总气急败坏,却又无计可施,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嘉儿怔在当场,望着远去的萧弃之,却是一脸的痴迷。 今天她才算见识到,原来,真正的极品是可以瞬秒的…… 走出包间,雪琪跟在萧弃之身后,凝视着他挺直的背脊,充满魅力的身姿。对他现在展现的每一个侧面,都是新奇,欣慰,还有……淡淡的疏离。 这时,突然有人叫住她,"雪琪?" 她回过头,看到从旁边包间里走出来的年轻男子,"张齐?" 张齐见到雪琪,十分兴奋,"雪琪,你怎么在这儿啊?"他突涨的热情,目光中的狂喜,将他对伊人的心思暴露无遗。 原本走在前面的萧弃之,微微顿下脚步,侧头余光扫过,又继续朝前走,只是步子迈得更大了。 拓早已等在门口,两人上了车,他扫一眼,"章小姐呢?" "雪琪遇到个朋友,一会就来。"康修杰替雪琪解释了下,可身后却传来一个沉闷微冷的声音,"开车。" 康修杰一怔,赶紧回头说:"可是雪琪她……" 萧弃之眼眸微阖,看不清其中颜色,阴森冷酷的气息加重,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摄人的温度不断降低。 拓不语,发动了车子。 康修杰欲言又止,担忧的回头看一眼大门,然后悄悄掏出手机,给雪琪发了个消息…… 雪琪看到张齐,自然是两兴,不禁多聊了两句,"张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张齐的爸爸跟章怀卿是老战友了,后来一个从政,一个从商。雪琪从小就认识张齐,两人还念同一所小学,关系一直不错,自他出国后已经有两三年不见了。 "上个星期。"张齐兴奋的说:"雪琪,你现在怎么样啊?我回来就打电话去你家了,是伯母接的,她有告诉你吗?" 雪琪摇头,随即笑笑,"张齐,我现在还有事,把你电话留给我,回去我打给你。" 张齐虽然难掩一丝失望,不过,来日方长,他这次回来可是准备打持久战的!爽快的把电话留给她之后,千叮万嘱要她记得打,雪琪再三保证才离开。 出了大门,早已没了萧弃之和康修杰的影子,就连拓的车子都没看到。雪琪掏出手机想给康修杰打电话,正好看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她咬着唇,默默的独自走向门口。 萧弃之……是讨厌她了吗? 不问缘由,不听解释,完全当她不存在…… 这会正值下班高峰,出租车难打,再加上龙艺会位处僻静,来往车辆本来就少,雪琪站了大半天都没等到一辆车,只有无奈的顺着公路往前走。脚下踩着一双新鞋子,双脚磨得生疼,她咬牙忍住,一直走过两条街口,才看到了公交车站,勉强挤上了公车。 康修杰跟着萧弃之回到公司,交待小宋做下记录,他则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悄悄给雪琪拔去电话,那边则显示无法接通,他在办公区来回踱着步,不知道琪贵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萧弃之推门出来,知道他要下班了,小宋和康修杰都朝他打过招呼,"副总慢走。" 在经过雪琪整洁的办公桌时,他淡极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调开,走向电梯。 萧弃之离开后,康修杰盯着他的背影犯起了嘀咕,萧少跟雪琪到底是怎么了?萧少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冷漠,尤其是对雪琪?! 这不科学,绝对不科学! 小宋做好记录后也下班了,康修杰则坚持要等琪贵人,顺便将明天的报告书准备好。 就在他埋头认真时,身前一道身影掠过。 他一怔,"萧少,你怎么……" 萧弃之连目光都没朝他那边瞥,只是微冷的两字,"加班。"走进办公室,里面的灯又亮了起来。 康修杰震惊了,萧少……加班? 雪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司时,已经快要八点了,康修杰一看到她,马上迎上前,"雪琪,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雪琪摆摆手,连说话都没力气了,走回到座位上,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赤着脚踩在地上,头无力的倒在桌子上。 "呃,我去给你倒杯水。"康修杰倒了热水过来,放在旁边。 "谢谢。"雪琪朝他虚弱的笑笑。 突然,萧弃之的办公室大门被拉开,一叠文件甩了过来,康修杰慌忙接住,抬头,对上萧弃之冷肃视线,"重写。" "呃……"康修杰翻看一下,"可是,萧少,你昨天不是说可以了吗?" 萧弃之唇轻扬,那丝冷酷又艳丽的笑,让康修杰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低头,"我马上写。"赶紧回到座位上,调出文档,重新修改。 知道他就站在不远处,雪琪却懒得抬头,脚痛得厉害,双腿灌了铅似的,可是,都不及她此刻的心情来得沉重。当她踩着高跟鞋走了两条街,挤进全是人的公交车,连哪个混蛋趁机摸她屁股都揪不出来时,她真的好想放声大哭,哭够了再痛快淋漓的把让自己伤心的人大骂一通! 062:她在哪? 萧弃之漂亮的眉略一蹙,转身,又走进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雪琪缓缓闭上了眼睛。失笑,自嘲,如果哭能解决问题,那时的萧弃之又怎会痛苦呢? 旁边,康修杰在给康母打电话,"妈,我要加班……哎呀,我没有犯错!只是正常加班嘛,连我们副总都在这儿加班,我怎么好意思先走?" 雪琪套上鞋子,站了起来,"修杰,我先回去了。" "哦,"康修杰挂上电话,"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打了卡,雪琪才离开公司。 出了大门口,她摇晃着坐到了旁边的台阶上,脱下鞋子,揉着红肿的双脚,眉头紧紧蹙着。她突然怀念起萧弃之买给她的那双运动鞋了。 身前倏尔停下一辆车子,从车里走出一人直奔她。 雪琪抬起头时,正对上来人紧绷的俊颜,他蹲下身,皱着浓眉看了看她的双脚,二话不说就将她打横抱起,走向自己的坐驾。 "北冥夜,放我下来!"雪琪怒斥,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北冥夜朝她勾起一侧唇角,笑容阴鸷,隐约透出一丝愠怒,"你想在这里大吵大闹,让公司里其它人来参观?呵呵,我没意见的。" 雪琪一滞,瞪着他,眸光冷得似刀。 北冥夜不算温柔的将她放到车子里,"不想死就绑好完全带!"他口吻森森,似蕴着强烈的怒气,"砰"地关上车门,然后绕到另一边,在雪琪想推门下去时,他冷笑着锁上车门,果断发动车子,载着他的不明怒火,迅速离开公司。 玻璃大门内,萧弃之冷眼看着离开的两人,直至再也不见那辆车的尾影…… 北冥夜车速飞快,在市区就飙到100,雪琪紧靠着座椅,半张着嘴巴,看到车前险象环生,她惊得大叫,"北冥夜,你疯了?!" "呵呵,章雪琪,你怕了吗?"北冥夜握紧方向盘,在交错纵横的道路间,像头发了狂的蛮牛,侧头瞥瞥她,他鄙夷一笑,"呆在那种人身边,你都不觉得怕,怎么,现在倒怕死了?" 雪琪气极反唇相讥,"我不怕死,我怕陪你这种人一块死!" "哈!"北冥夜大笑一声,狂妄至极,"那可由不得你!" 车速再飙,将身后追截的交警远远甩掉,一直开出了市区,驶上车流渐少的公路。 "北冥夜,你到底想怎样?"看眼两边荒凉,雪琪慢慢冷静下来。 他双唇紧抿,不发一语,下颚线条收紧。 就在雪琪还想开口时,他猛地调转方向盘,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雪琪警惕的盯着他,"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北冥夜转过头,复杂又灼热的眸光锁住她,"他到底有什么好,你宁愿被他厌恶也要守在他身边?就因为他是萧氏的公子吗?" 雪琪凝他一眼,冷笑,"因为他是萧弃之。" "呵呵,章雪琪,你别说你爱上了他。"北冥夜咬牙,慑人寒意渗出,将她禁锢。 "是又怎样?"面对昔日伤她至深的男子,如今的章雪琪再坦然不过。 北冥夜呼吸变得沉着,脸色也愈发难看,倏地,俯身向前,一手她的手腕,野兽般啃咬上她的唇,另一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不想理心中烦乱,他只想遵循本能,要了这个女人! 雪琪早就做好防备,在他靠近时,随手抓起摆在前面的一只金属装饰物就砸向他。 "唔……"北冥夜痛呼一声,霎时一股温热的液体蔓过眼帘,他伸手一摸,掌心全是血,"该死!" 看到他额上的血,雪琪有些慌了,北冥夜抬起头时,她已经趁机跳下了车,甩掉鞋子,赤着双脚就跑进旁边的田地里,纤细的身影立即消失在还没有完全收割的玉米秆间。 北冥夜顾不得伤口,立即下车,"该死,章雪琪,你给我回来!" 漆黑的地里,触目及是大片一人多高的玉米,根本就看不到人影。 视线都是红通通的一片,北冥夜抹了抹脸上的血,马上跳下去,"章雪琪!" 头痛得厉害,想不到那女人会下手那么狠,北冥夜恨得牙直痒痒,可是,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玉米地,他的心却揪紧了,覆上一片血红的寒眸里,掩不住的忧色,就连声音都变得有几分急促,"章雪琪,你现在出来,我保证不再追究!" 回应他的,是玉米叶子被风吹动发出的瑟瑟响声。她就像被这片田地吞噬掉了,没了足迹。 萧弃之坐在车子里,微阖的视线,泛着异样光泽。从离开公司后,围绕在他身侧的空气,就诡异肃冷得很。丁骞坐在前面,想跟他的拓闲聊都不敢出声。 良久,萧弃之出声,"查下北冥夜的车。" 丁骞一凛,立即应声,掏出他随身携带的微型电脑,键盘上手指如飞,很快就找到了那车的方位,回道:"萧少,在西条大路。"随即又狐疑的说:"不对啊,西条大路直通高速,他去那干嘛?"倏地,他拍下额头,马上反应过来。 一定是章小姐跟他一起!否则,依萧少的性子,他若不想动那人,随便他去哪都不会理。 "去那里。"身后,萧弃之声音沉着,寒意逼人。 拓立即调转方向,迅速朝西条大路开去。 远远的,他们就看到停在路边的黑色奥迪,尾灯正在不停闪烁,车门大开,不见里面人影。萧弃之盯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一点点收紧。 停下车,他推开车门走过去,拓和丁骞随后。 "咦,人呢?"丁骞发问,再抬头看一眼旁边漆黑的田地,顿时,脑袋里开始闪出各种和谐画面。 深夜人静,孤男寡女,无垠田野…… 这些关键词结合在一起,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萧弃之俊美如玉的脸庞,霎时蒙上一片薄冰,较冷漠更冷,较森寒更寒。可就在这时,北冥夜竟从田里走出来,脸色苍白得骇人,额头的伤口仍在汩汩冒着血,衬衫被染得血迹斑斑。他的身体已经不稳的在打晃,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他此刻的样子出现在这里,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他才刚上了路边,一道疾电般的身影已然掠至,只手就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猛地推到车门前,强大的力道狠压他,一张完美颜容,此刻覆满狂肆的怒意,"她在哪?" 北冥夜眯起眼眸,看清是萧弃之,倏尔冷笑,声音无力的显得空洞,"你在……求我告诉你吗?" 下一瞬,萧弃之的拳头就挥向了他。 北冥夜刚才被雪琪砸的那一下,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失血过多,又因为去找雪琪,强撑了那么久,这会虚弱的根本禁不住萧弃之的一拳。 看到晕倒的北冥夜,拓立即上前拦住双眸腥红的萧弃之,"萧少,找章小姐要紧!" 萧弃之全身似迸出了火焰,抬起的拳头硬生生落下,倏地回头,从公路边跳了下去。 "丁骞,打电话叫救护车!"拓吩咐过后,也随即跟上去。 "拓……我也……"丁骞不情愿的被留下,瞪一眼倒在地上的北冥夜,不满的嘟囔一句,"你还真是好命,让小爷给你叫救护车!" 尽管对北冥夜是半点好印象没有,可是他知道,在萧少刚进入萧氏时,这家伙不能出事,而且,绝不能在萧少在场时出事! 他不紧不慢的叫了救护车,"喂,这里是西条大路,有个混蛋快挂了,来不来随便你们,想什么时候来随便你们。"说完,直接挂断。 反正,他尽人事,那家伙是死是活就顺天命吧。 萧弃之就像只矫捷的豹子,穿梭在杂乱的玉米高秆间,拓紧随其后。 他的双眼红得血腥,裉却一身风华,顷刻便沐浴在寒霜之中,似簇火焰,要暗夜里发出极强的妖冶光芒,慑得人心彷徨。周身狂癫,带动呼呼寒风,快将这片田野都点燃一般…… 公路旁的电话亭内,雪琪紧紧缩着身子坐在那里,将脸颊埋进膝盖间,全身不停发着抖,双脚被石子的草杆刮出了好多道血口,触目惊心。 "姐!"章盛辉急冲冲的赶来,拉开公共电话亭的门,看到雪琪的样子,吃了一惊,"姐,发生什么事了?!" 抬起头,看到弟弟,雪琪咬了咬唇,"小辉,扶我站起来。" "哦!"章盛辉反应过来,赶紧把姐姐扶起来。 双脚踩在地上的瞬间,雪琪痛呼一声,冷汗马上顺着额头淌下来。 看到她白嫩的双脚,被刮出那么多道血口,章盛辉的眼珠子都红了,然后二话不说,转过身去,"姐,上来,我背你!" 趴在弟弟的背上,雪琪好似松了口气一般,沙哑着说:"小辉,我们回家吧,我今天好累……" 想要问她的话,生生咽下去。 章盛辉点头,"嗯,姐,我们这就回去。" 弟弟的背,很温暖,有种亲人的安逸和踏实。雪琪闭上了眼睛,嘴角慢慢勾起,"小辉," 章盛辉背着她,正在路边拦车,听到姐姐叫他,他则过头,"嗯?" "有你做我弟弟,真好。" 至少,累的时候,会有亲人在身边。至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还有亲人可以依靠…… 063:来咬我啊! 章盛辉拧紧眉头,年轻朝气的脸庞上,尽是心疼。 虽然不知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能让她这么失落的,就只有那个萧少了!! 他奶奶的,敢对他姐始乱终弃之,他一定要去找他算帐!! 差不多把整片田地都找遍了,也没有雪琪的身影,萧弃之的脸色已经冷到了极致,眸底压抑着的烈焰,却是越烧越旺,恨不得将这片碍眼的田野燃为灰烬! "萧少,章小姐的手机还是打不通,家里电话也没人接。"窥着萧弃之慑人的神情,随时都会化身为魔,拓蹙了蹙眉。 站在一片看似毫无尽头的田间,萧弃之冷得令人发怵,慢慢的,他转过身,勾唇冷笑的模样,像只千年狐妖,无时不在散发出妖佞残忍的气息,一字一句,"我要他死!" 不管他姓氏名谁,不管他背后有谁撑腰,他要他的命!现在!马上! 拓眸光微变,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点头,"是。" 洪门獬豸堂堂规示下,堂主必杀令,杀无赦! "萧少!拓!" 丁骞在路边朝他们猛挥手,"放心吧,章小姐没事了,她已经回家了!" 丁骞刚接到章盛辉的电话,在那边破口大骂,直说要过去找他们替姐姐出气!他这才知道,章雪琪刚刚回了家。 萧弃之的身子先是一震,接着,突然就放松了似的,张开的恶魔羽翼也慢慢收回。腥红的眸,逐渐趋于淡漠,一点点垂落。 尽管章雪琪没事,可拓知道,北冥夜的命,萧少是要定了。 章盛辉蹲在地上,把姐姐的脚泡在温水中,小心翼翼的替她清洗伤口。 雪琪半阖着眸,思绪不知又飘落在何处。明明很累,却不想睡,只要闭上眼睛,就是今天的一幕幕。 萧弃之的冷漠,北冥夜的疯狂,还有……无助的她。 章盛辉给她的伤口涂上药,再用纱布缠上几圈,这才轻轻把她的双腿抬到床上,"姐,你明天跟公司请个假,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雪琪没说话,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回眸,从桌子上摸来手机,"喂?" "章小姐,"对面传来拓的声音,很沉,很低,"萧少要杀北冥夜,现在能救他的人,只有你。" 雪琪空白的大脑逐渐接上轨,倏地坐起来,"你说什么!" 拓没时间解释,只是冷声说:"北冥夜这会要是出事,外界一定会将视线都集中在萧少身上,这会对他很不利。" 做为洪门四大暗堂之一,獬豸(xièzhi)堂只适合存于黑暗之中,是非是绝对沾不得!身为左副堂,拓所有的出发点都要是以维护獬豸堂为先。因为北冥夜伤害了章雪琪,萧少就要杀他,这么做非常不明智。但是,堂规严明,他又不能违背堂主。所以,他只有找章雪琪。 雪琪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握紧电话,急问道:"他现在在哪?" 问明后,她立即挂上电话,"小辉,送我去找萧弃之!" "姐,你要跟那负心汉摊牌吗?"章盛辉来了精神,"好,我陪你一块去!" 雪琪没时间解释,慌忙换好衣服,忍着痛将萧弃之送她的那双运动鞋套在棕子似的脚上。章盛辉心疼姐姐,不让她走路,背着她就出了门。好在家里只有杜阿姨在,章怀卿去省里开会,元青梅说要回娘家住几天,他们跟杜阿姨随便找个借口就行顺利出来了。 两人打车来到那幢独一户的高楼前,路边灯光虚弱,四周又没有人家,夜色中,这幢漆黑的大楼显得格外渗人。章盛辉壮着胆子和姐姐进去电梯,小声说:"姐……你说,他们干嘛要住在这儿啊?连个人影都没有。" 雪琪没答言,心思都飘上了楼,想到那日满手鲜血的萧弃之,她就心跳加速,攥紧的手心都是汗。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恨北冥夜不假,却还不至恨到想要他的命!前世,纵使北冥夜是她家破人亡的诱因,但最多的错却在于她自己,是她的不甘和贪婪毁了父亲和弟弟。这一点,她从不否认。就算要报复,那也是以其人之道,而非血腥的杀戮。 尤其是不想他被萧弃之所杀。 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曾经那么温暖的一双手,不该沾满鲜血。 电梯直达顶层39层,电梯打开,丁骞早就已经等在了那,看到雪琪,小声说:"拓让我在这儿等你。" 雪琪急问,"萧弃之呢?" 丁骞朝门内呶呶嘴,"在客厅。" 雪琪忍着脚疼,马上走过来。 "姐,我陪你——"章盛辉怕她吃亏,想要跟上去,却被丁骞给拦住了,一副老成的口吻,"小子,大人的事,你别跟着掺和。" 章盛辉急了,"他要是再欺负我姐怎么办?" "小辉,你在这儿等着,我没事。"雪琪叮嘱一句,站在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推门径直进去。 萧弃之正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苍穹如墨,罩盖大地。在这片天地之间,一身单薄的他,倨傲,狂肆,头顶众星拱月般,将他团团簇拥。 此刻,他的狂佞未见收敛,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就能窥出他的强势,他的霸气,他唯我独尊的强大,种种皆不加以掩饰,暴露无遗。 这才是萧弃之! 真正的萧弃之。 雪琪有过几秒钟的停滞,尽管他近在咫尺,她竟却步了,眼前的他,显然那么遥不可及。 就在这时,面前男子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令雪琪一震,犹豫着,她终于开口,"萧弃之,不要杀北冥夜……" 萧弃之轻轻的眯起了眼眸,凝向她时,却是黯淡,冷漠。半晌,他勾唇,如画般的颜容上,噙着一丝轻嘲,"你在为他求情?" 雪琪咬了咬唇,点头,"是,我替他求情。" 他轻笑,凉薄的笑声震荡着空气,撞击出莫测的寒意。盯住她,朝她一步步走近,来到她跟前,琉璃色的瞳孔,束缚着某种极致情绪。伸手,抚上她的脸,很轻,很柔,生怕弄痛她似的。 "那个女人说,我究竟是要被抛弃的……"顿了下,他一笑,"她错了,因为,没人有这个本事。" 他的手,倏尔抽离,不再碰她一下。回身,又走到窗前,冷冷的说:"包括你。" 被他抚摸过的地方,瞬间变得刺痛,透过皮肤,刺痛到了她的心。他看似变得更加冷酷强硬,其实却是在四周再次坚起高墙,没人可以翻越,他则将自己困在里面,与世隔绝。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更不是她! 雪琪冲动的上前,扯住他的胳膊,"萧弃之,你听好了,我从未抛弃过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说着,她紧紧缠住他,无赖一样,"我就是缠定你了!你想甩开都不行!怎么样?气我还是恼我?来咬我啊——" 她悲愤又冲动的挑衅话音刚落,冷漠的俊颜倏地逼近,下一秒,她只觉得颈间一痛…… 该死,这家伙居然真的咬她了?! 他咬得很重,咬得雪琪吡牙咧嘴,精致无双的脸颊都皱到了一起,"痛……" 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才张开嘴,没有松开,却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留下来的鲜红牙印,又引起雪琪全身战栗。 "真想……就这么把你吃掉。"他低沉的磁声,酥麻惑人,又透着几分残忍。 雪琪痛得伸手抚了把,看到上面的血时,脸都白了,抬起头,委曲又气愤的瞪着他,"萧弃之,你真的咬我?!" 还下那么重的狠口! 萧弃之慢慢退离,波光潋滟的眸,片刻又恢复死水般沉寂,转身,背对着她,"我不想再看到你。" "把我咬得这么痛,你说不想见就不想见了?"雪琪脸上的笑,已经气到微微扭曲,他这一口倒使她醍醐灌顶! 她受够了,她天使般的爱心,也被他的冷酷给磨尽了!他想缩回他的龟壳里,她偏不答应! 萧弃之没有说话,不愿再理她一样。 雪琪绕过去,站在他身前,笑容冷艳逼人,"怎么,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现在咬都咬过了,你想抛弃我?" 萧弃之冷眼扫过她,根本就不想再浪费多余的时间,转身就往房间里走。 "萧弃之!"雪琪气得全身轻颤,他这样无视她,一定是没见识过曾经野蛮到全校出门的章雪琪了! 她不死心的几步上前,一把扯住他,狠声,"把以前的萧弃之还给我!" 萧弃之脚步一滞,眸光微变,神情却更冷了。 雪琪不再怕他这张像戴了冷酷面具的脸,踮起脚尖来,鼻头对上他的下巴,凤眸睁大,逐句逐字,"把以前那个处处让着我宠着我,眼睛里永远都只有我的萧弃之还给我!听没听到,把他还给我!"气得抡起拳头,也不管轻重,就砸向他的胸口。 手腕突然被他钳制,冷冷的,他说:"他死了。" 她挣扎着,凤眸微红,"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着尸,那就把魂给我召回来!三魂七魄,少一样都不行!!"她从未对萧弃之发过这么大的火,但这会是怒了,真的怒了,她不许他再退缩! 064:如她所愿 萧弃之阖紧眼眸,生硬的甩开她的手就走进房间,"砰"地关上门。 雪琪站在原地,瞪着他紧闭的大门,眼圈愈发的红。 他还要她怎么做?怎么做才肯还给她以前的萧弃之…… 蹲下来,双手捂住脸颊,该死,她本来是想劝他不要杀北冥夜,可她却…… 一门之隔,萧弃之敛下双眸,慢慢拿起电话,沉默半晌,才开口,"拓,回来吧。" 若不是为了救他,恐怕,她不会说这些话吧…… 既然,这是她期待的,那就如她所愿。 客厅内,雪琪撑着起身,这时,丁骞走进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拓刚才打来电话,说萧少发话发过那家伙了。" "真的?"雪琪有些不敢相信,回头又盯着那扇门。 他……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雪琪坐在车里始终沉默不语,章盛辉瞅瞅她,"姐,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不过,我只想说,你何苦为了个男人就把自己搞成这样呢?他再好,也不过就是两只眼睛两条腿,也稀罕不到哪去!" 雪琪头抵着窗,眼神迷离得似隔了层毛玻璃,探得不真实,"如果,有人把你的团团抢走,你会怎么办?" 章盛辉连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谁敢?我废了他!" 雪琪失笑,拍了下他的脑袋,"同样是两只眼睛,你却能从那对眼睛里,看出独一无二的色彩。同样是两条腿,它们却会带着你走出喜欢的足迹。" 章盛辉似懂非懂,凝视着姐姐,他突然说:"姐,你真的喜欢他吗?" 真的喜欢吗? 雪琪垂眸一笑,"离不开,不想离开,无法离开……也许,这就是喜欢吧。" 章盛辉叹息一声,"完了,姐,你会被吃得死死的。" 雪琪脸色徒然阴沉,脖子上被他咬得那一口,直到现在还痛得很,她倏尔狞笑,"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看到姐姐的笑,章盛辉打了个冷战,不自觉的朝旁边挪了挪。 医院,缓缓苏醒过来的北冥夜,根本不知道他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历劫。 "夜!"守在旁边的杜欣怡立即扑过来,双眼哭得红肿,声音哽咽着,"你吓死我了,夜……你怎么会受到袭击的呢?" 北冥夜眯起眼眸,反应过来后,倏地起身,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杜欣怡一愣,忙上前阻止,"夜,你要去哪?你还有伤呢!" "她不见了,我要去找她!"北冥夜的双脚才刚沾到地,头就一阵眩晕,摇晃几下,他扶着床稳住了身子。 "她……"杜欣怡的脸颊抽搐几下,质疑的声音都变了调,"章、章雪琪?!" 北冥夜抬起头,抿了抿唇,"欣怡,回来我向你解释的,但我现在必须要去找她!" 杜欣怡猛地反应过来,拦住他,"夜!你的头刚刚缝过针,医生说要留院观察几天才行,你现在哪都不能去!" "她会有危险的!"北冥夜只要想到雪琪一个人在那片荒野里,他的心就被揪得生疼。 "她她她!什么都是她!"杜欣怡再也忍受不了的崩溃嘶吼,伸出纤指,颤抖着直指他,"你……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北冥夜的身子一僵,慢慢的,背脊挺直,沉声,"是。" 他爱上她了,爱上了章雪琪,不再自我否定,不再怀疑,不再找这样那样的可笑借口!他承认,他……爱上了仇人的女儿。 杜欣怡整个人都呆住了,半张着嘴巴,两眼瞪得大大的,"你……你说……你说什么……"随即,僵硬的笑了,"夜,别开玩笑好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怎么可能爱上她呢?你忘了她是……" "我没忘。"北冥夜转过身,深邃漆黑的眸凝视住她,"我知道她是谁的女儿,我也绝不会放弃我的计划!但是,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里该死的就有了那个女人……"他发狠似的指着自己的头,咬得牙齿松动,"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就像在我的脑海里生了根一样,我试过把她赶走,可他妈的根本就剜不出去!" 对此,他恨,他恼!他不想背弃之曾经的誓言,可是,这个女人却轻而易举的就动摇了他!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那我呢?!"杜欣怡嘶声呐喊,"你把我摆在哪里?口口声声说爱我,会娶我,你都忘了吗?夜!你怎么对得起我?!" 北冥夜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握住她的双肩,坚定到发狠的目光凝向她,音掷有声,"欣怡,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但……不是娶我……是不是?"杜欣怡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若亲口承认对章雪琪的爱,那么,就代表他的心已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承认了她的存在,接受了对她的感情。 自己呢?为他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又算什么…… 北冥夜抿紧双唇,眸光暗下几分,"你这是个世上,我唯一愿意用任何代价去补偿的女人。"他可以无情对所有人,却不能对欣怡。 "我不要补偿,我不要!!"杜欣怡倏地扑向他,紧紧搂住他,哭着说:"夜,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忘了嘛,你们曾经的誓言,你说过爱我的,说过一生一世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抬起头,泪颜憔悴得让人心疼,她哀求道:"让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 北冥夜咬紧牙,全身肌肉绷得像块石头,眼神幽远,"……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那该多好。" 听到他的话,杜欣怡心碎了。 她失去夜的爱了,就在今天,就在这一刻,因为一个叫章雪琪的女人,她就要失去了他!!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训斥,"都在故闹什么呢?" 北冥夜回过身,看到母亲乔雅,他一咬牙,推开杜欣怡,"妈,我还有事,我要出去一趟!" "你受了伤,还要去哪?"乔雅冷着脸,挡在门口,"哪也不许去,给我乖乖躺到床上去!" 北冥夜深吸一口气,"妈,我要去找她。"说完,拿起外套就走。 "北冥夜!"乔雅真的动怒了,瞪着儿子的头也不回的身影,又转过身,怒视杜欣怡,"欣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欣怡呆呆的站在那,喃喃的说:"他不爱我了,他不爱我了……" 乔雅挑下眉,对于这个结果,她倒是乐见。 杜欣怡捂住脸颊,哭着摊坐在地上,"他爱上了章雪琪,他爱上了她!" 乔雅一怔,眉头瞬间拢紧,"就是章怀卿的女儿?" "是她,是那个贱人!"提及她,杜欣怡咬牙切齿,恨不得这会就狠狠撕开那个女人虚伪的假面具,让夜看一看,她骨子里有多么淫贱! 乔雅蹙着眉,将她的恨瞥进眼里,然后走进来,漫不经心的坐下,双腿优雅的交叠,"欣怡,我想,我早就应该找你谈一谈了,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大的误会了。" 杜欣怡侧过头,红肿的眼眸定定的望向她。 "夜若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这个当妈的可以代他道歉。"说着,乔雅微微一笑,"我也是过来人,自然了解你们年轻人偶尔的冲动。不过,相信我,那只是冲动,根本就不代表什么。" 杜欣怡猛地起身,全身轻颤,双手慢慢捏成了拳,"阿姨,我们不是冲动,我们是真的相爱!他爱我!他说过要娶我的!!" "呵呵,"乔雅笑了,扬眉反问,"结果呢?" 见杜欣怡滞住,她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们真的就是爱到你死我活了,我也不会拦。可是现在呢?我儿子根本就不爱你,如果爱,又怎么会去找另一个女人?" "他……他是……"杜欣怡痛苦的垂下眸,"他只是受了她的迷惑,他早晚都会回到我身边的!" 乔雅冷笑,"信这种谎话的女人,才是最愚蠢的!欣怡,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阿姨也想你过得幸福,但是,我儿子绝对不是你要找的幸福!你应该找一个跟你门当户对的男人,这样才会长久。" 杜欣怡咬得双唇发白,望向乔雅的目光,恨意不再掩饰,"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你在夜的耳边说我坏话,觉得我配不上他!哼,你又好到哪里去?背叛丈夫跟有妇之夫偷情,还害得人家老婆疯掉进了精神病院,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乔雅眸光一冷,倏然起身,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杜欣怡的脸上。 杜欣怡踉跄了下,捂着脸颊,眼泪拼命打转,她却不允许掉下来。 "这一耳光,是教你怎么在长辈面前说话的!"乔雅美眸眯紧,"现在,我再来告诉你,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上前,冷冷一笑,"就凭我是北冥夜的妈,我就能让你这一辈子都进不了我北冥家的大门!" 说完,踩着三寸高的鞋子,重拾高雅气质转身离开。 病房的门阖上,杜欣怡咬得唇角都滴了血,全身抖如筛糠,恨意弥漫双眸。 她恨他们每一个人! 恨抢走她心爱男人的章雪琪!恨做保姆让她从小到大都抬不起头的妈妈!恨阻止她和夜的乔雅! 她恨,她全部都恨!! 065:心疼我就直说 第二天,雪琪坚持要去上班,章盛辉没办法,趁去学校前,将她送去了公司。 看到她一身休闲装扮,束着马尾,脚蹬一双运动鞋,康修杰吃了一惊,虽然青春靓丽娇美可人,可萧氏是大公司,对于员工着装有明确要求,必须要着正装上班。 "雪琪,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雪琪放下休闲大包包,打开电脑,边整理东西边说:"歆姐有特赦。" 一听,康修杰不禁有些羡慕,"你跟何经理的关系真不错。" 雪琪睨他一眼,"想约人家就直说,别扭扭捏捏的像个姑娘。" 康修杰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哪哪哪哪有?" "呵呵,那是我看错了,本来还想帮忙来着。" "等……"看到走进来的人,康修杰立即禁声,恭敬的打招呼,"副总早。" 萧弃之身着一件双排扣的立领黑色呢大衣,英气逼人,性感潋滟的双唇微抿着,略带薄情的冷冽气质,带着罂粟般的诱惑,由远走近,一如天神,挑剔不出一丝瑕疵。 经过雪琪的办公桌前,目光不移,直奔办公室。 雪琪歪着瞅着这个风华无双的男子,凤眸微了微,嘴角泄出一抹不经意的妩媚浅笑,直让对面的小宋看直了眼。 "啪" 康修杰看见,没好气的拿起文件夹拍了下他的脑袋,"看什么看?她是你能看的吗?" 早听说过章雪琪和萧少的绯闻,小宋讪笑,"美女谁不爱看啊?" "昨天的谈判记录呢?" "哦,在这里。"小宋翻出来,递过去。 康修杰看一眼,"我去找副总签字。" 敲敲门走进去,萧弃之正脱下外套,露出干净的白衬衫,从背后看过去,身材均匀修长,别有一番阴柔与潇洒并存的风采。 "副总,请签字。"康修杰把文件放到桌上,萧弃之回眸,走过去拿起来,仅是扫了一眼,就拿起笔,在上面圈了几处,再丢回去,"改。" 康修杰一怔,拿回来一看,有几处术语不恰。他心下暗惊,不过就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就能挑出这么微小的细节,萧少是人类吗? 他马上退出办公室,把文件扔到小宋桌上,"副总发话了,改。" 小宋看到错误,悄悄吐吐舌头,立即修改。 雪琪泡了杯咖啡坐回来,不时揉着胀痛的额头,昨天还真是个劫数啊!眸微阖,想起北冥夜,她那一下砸得不轻,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甩甩头,不再去想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一口气将咖啡喝光,准备开始工作。 这时,小宋朝门口方向狐疑的指了指,"咦,警察?" 几人看过去,果然在保安科长的带领下,两名警察径直走向雪琪,"是章雪琪吗?" 雪琪蹙蹙眉,起身,镇定道:"我是。" "有个案子需要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警察态度还算客气,可能也知道她的身份背景。 康修杰马上过来,挡住雪琪,镜片后一双眸分外精睿,"请问,是什么案子?怎么可能会和章小姐有关呢?" 警察不愿多说:"章小姐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倏地,雪琪开口,"是北冥夜吗?" 警察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雪琪冷笑,她果然是高看他了,想不到,连报警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深呼吸,微笑,"好,我跟你们走。" "雪琪!"康修杰惊呼。 雪琪倒很坦然,"警察叔叔都亲自来请人了,不是我拒绝就可以的。"转身拿了包包就要走,旁边那扇紧闭的大门倏地开启。 "我有让你走吗?" 几人回头,看到一身风华的俊美男子倚在门口,微抬的眸,覆着薄冰,目光锁住雪琪,"过来。"磁声虽轻,却不容拒绝。 雪琪怔在原地,不知是该听他的,还是该听警察叔叔的。 这时,保安科长忙上前解释道:"副总,这两位警察先生只是请章小姐去协助调查。" 萧弃之连眸光都不扫他,声音愈发冷了,"调查?"他嗤笑,随即,冷冷的说:"想带人,让王局亲自过来。" 不耐再等雪琪主动过来,他大步过去,抓住她的手就拖进了办公室,留下呆愣的一群人。 听他这么随意的就搬出王局来,两名警察犯起了嘀咕,低声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回去上报。毕竟,对方可是市委书记的千金,容不得出一点岔子。 办公室内,雪琪半阖的凤眸,不经意间流露出几丝勾魂意味,只是这样不言不语的凝视着,都会让人全身酥麻。 对面,萧弃之背对着她,身体微绷,好似正在压抑着心底的情绪。 良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最后,雪琪轻笑一声,"副总大人,能赐个座吗?我的脚受了点伤,站太久真的很疼。" 一听,萧弃之的身子倏尔颤了颤,可冷漠的眸光依旧,将诸人诸事都屏蔽在外一般,"也是因为他?" 身后没了声音,眉间印摺拢深,他侧过身,谁知,腰间倏尔多了双纤细的手臂,将他缠绕。他一震,没有动弹。 雪琪脸颊贴近他的背,喃声说:"傻瓜,心疼我就直说,干嘛摆出一副扑克脸来?萧弃之,这样子不适合你,我不喜欢。" 萧弃之刻意压抑的平静眸底,瞬间风起云涌,倏地,冷笑,嘲弄意味明显,"一个沾上其它男人味道的女人,我为什么要心疼?" 雪琪轻叹一声,松开手。 他眸底狂乱,有过一瞬的失落。 她却在这时绕过了他身前,望着他,仅仅只是望着他。然后,在他注视下,她轻轻动手,解开了衣襟…… 萧弃之眼眸倏尔放大,瞳仁内的狂乱加剧。 "知道洋葱吗?层层束裹,剥到最后,你以为它没心,它给你的却是泪……可是,即便是眼泪,我也想让你看清楚,那是我能给你的唯一。" 在他的震惊中,她已然脱光身上的衣服,赤裸着站在他跟前,犹如新生儿般纯洁,又似玫瑰般妖娆怒放。 脸颊带着丝丝羞赧,她却不退缩,勇敢的望向他,主动抓住他的双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誓言般一字一句的说:"没有任何人的味道,只有你的。" 掌下的皮肤,那样紧致,细腻,又带着灼人的温度。 萧弃之垂落的眸光,完全被震慑了住,怔怔地,迷惘,疑惑,不解…… 雪琪上前,双手环住他的腰,将有些发抖的身子,害羞的埋在他的怀里,"我不管,你已经拆开包装了,看过了也摸过了,别想退货!" 萧弃之站在原地,微乱的眸光,缓缓凝向她。 雪琪眯起眼眸,又将他抱紧几分,"傻瓜,你就是个傻瓜!不相信我的傻瓜!" 眸中越来越多的迷雾散开,一如最初。 望着她,望着光裸坦露毫无保留的她,萧弃之双唇微翕,性感的喉咙上下滚动。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门随即就被人推开,"副总,我改好了……" 雪琪一惊,吓得紧紧缩在他怀里,萧弃之登时反应过来,将她搂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一声怒吼冲破喉咙,"滚!滚出去!" 小宋吓得也来不及看清里面,说了一句"副总对不起"就将门"砰"地又关上。 "怎么了?"康修杰好奇的问。 小宋脸都白了,嘴唇还在打着哆嗦,苦着脸说:"我哪知道啊,副总好凶,要吃人似的……" 康修杰想了想,倏地笑了,拍了拍小宋的肩,朝里瞥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你啊,进去也不会挑个时机。" 办公室内,雪琪探出头,确定小宋走了,才松了口气。感觉到他主动抱住自己,大手紧贴在她光裸的背上,一抹得逞的笑,悄然爬上嘴边。 "他走了?"她故意问。 半晌,头顶才传来他有些迟疑的回应,"嗯。"很轻,好似正陷入解不开的混沌迷团中,无法抽身。 "呼,"雪琪缩了缩身子,害羞得不肯离开,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的脚好痛……" 眸光一凛,不待迷团破解,全副心思都为她言词牵引,目光落向她被纱布包着的双脚,已经有血丝渗了出,他立即将拦腰抱起,大步走向沙发。 雪琪惊呼一声,双手忙挡住重点位置,脸红得似要滴血。心里早就怨了萧弃之几百遍,她都牺牲这么大了,他若是再不理她,她一定会敲开他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是豆腐还是渣! 将她放到沙发上,看一眼她白里透粉的身子,萧弃之的呼吸变得有些不自然,然后,调头,把自己的呢大衣拿来,盖在她的身上,丢下一句,"在这里等着。"便扭头走出去了。 雪琪窝在沙发里,轻轻嗅了下大衣上属于他的味道,脸颊颜色又加深几分。裹着它,把身体都缩在里面,就好像,投入到他温暖的怀抱一样。 虽然他仍是什么都没说,不过,她知道,她的萧弃之,不会丢下她。 她的萧弃之,又回来了。 阖上双眸,唇瓣噙着一丝欣慰的笑…… 萧弃之拿着药匆匆回来时,沙发上的小女人居然就这么盖着他的衣服睡着了! 066:始于不弃之 萧弃之站在雪琪身前半晌,眸光变幻几许,最后,慢慢蹲了下,轻轻握住雪琪的脚,从解开纱布,到给伤口上药,再重新包上。整个动作都异常轻柔,生怕弄痛她。 蹲在沙发旁,那双迷雾萦绕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她,视线扫过她艳美无双的脸,她细长勾魂的眸,挺翘的鼻,半启的红唇……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触下娇艳的唇瓣,辗转流连。 她说,她身上只有他的味道…… 低下头,凑近她的颈间深深嗅着,冰冷的鼻尖,几乎触到了她的皮肤。 半晌,他笑了,微勾起的唇角,一如初绽的桃花,妖冶惑人。 从杜欣怡那里得知,雪琪已经安全回到了家里,北冥夜这才放下心中大石,回到医院的时候天都亮了。 杜欣怡除了一双红肿的双眼外,一切都与平时无异,温柔的陪在他身边,替他找医生做检查,替他准备早餐。北冥夜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闭上了眼睛,直至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才惊醒,"报案?" 杜欣怡正在给他倒水,听到后,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微笑着将水端过来。 北冥夜的脸色沉了沉,对着电话说:"我想,这是个误会,伤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与章小姐没有一点关系。" 挂上电话,他抬眸,直视杜欣怡,口气充满质疑,"是你做的?" 杜欣怡一笑,置若罔闻,"夜,该吃药了。" 北冥夜眯紧寒眸,"欣怡,我不希望你找章雪琪的麻烦。不管是喜欢她,还是要报仇,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他袒护雪琪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杜欣怡听罢,垂下眼眸,轻声说:"夜,喜欢你,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会让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这样毁掉的!" 北冥夜忍着额上伤口撕裂般的痛,沉着声音说:"欣怡,感情上我的确欠了你。我可以在其它方面……" 杜欣怡突然笑了,"夜,我怀孕了。" 北冥夜神情一滞,"你说……" 她抬起头,笑得更温柔了,"已经一个半月了,医生说,我现在的情况很好。" 北冥夜的目光僵硬移下,落在她的小腹上。杜欣怡笑着上前,温柔的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夜,你能感受吗?这是我们的孩子。" 雪琪这一觉,从早上一直睡到了中午,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刚要起身,想起什么似的,忙抓住身上大衣,把自己包个严严实实。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狐疑的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想想刚才,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她不会是……把萧弃之吓跑了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推开了,萧弃之拎着一份外卖回来,目光触到她时,不由自主的放柔,放轻。 走过去,将午餐放到桌上,再摆好,拿起筷子递给她。 雪琪看看这些东西,又抬头看看他,直到在那双覆着雾气的眸中,找到她熟悉的色彩的一瞬,才扬起唇,朝他绽出一朵艳极的笑靥。不顾一切,跳下来就扑到他的怀里,手臂紧紧的勒着他,生怕他会再消失一样。 "萧弃之,我命令你,以后都不许再无视我!"她霸气如女王般下令,"永远,都要相信我!" 被她勒紧的男子,眼眸低垂,伸手将她禁锢在怀里,低沉的磁声,唯有在她面前才会颤抖,"不要抛弃我,不要再抛弃我……" 感觉到被他深深压抑住的恐慌,雪琪的眼圈红了,心疼的抚着他的背,柔声说:"这一辈子,我都会跟你绑在一起……你若不离不弃之,我必生死相依。" 好似一记暮鼓晨钟在他的头顶敲响,萧弃之赫然一震,眸光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熠熠星芒。 你若不离不弃之,我必生死相依…… 鹣鲽情深,始于不弃之,终于相依。 "萧弃之……"她小声开口。 萧弃之从震惊中回过神,低头睇凝。 "那个……我要换衣服了。"雪琪脸很红。 锁住她脸颊上诱人的红晕,他提唇一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唇几乎挨上了她小巧的耳垂,沙哑着声音,说:"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我好想吃你。" 雪琪忙揪紧身上的衣服,娇嗔似的瞪他一眼,"做错事,害我伤心,罚挨饿!"不再看他充满欲色的眸,抱起自己的衣服就躲进旁边的休息间里,待穿戴整齐才红着脸走出来。 萧弃之就守在门口,安静的样子,就似之前每个让人心生激荡的画面。又有些不同,说不出哪里不同,只知道,此时的他,狂执更甚。 两人坐在对面,雪琪吃东西的时候,对面的男子一直凝视着她,轻柔的目光,掩不住的一丝倨傲,好像要将之前那几日的缺失通通弥补回来一样。 雪琪心跳加速,表面又故作淡定,夹起菜放到他碗里,"吃。" 萧弃之阖下眸,尽管这会最想吃的是她,不过,还是乖乖端起碗来。雪琪看在眼里,唇角情不自禁的翘着,不时给他夹菜,"你啊,要多吃点,吃得健壮点才好!" 他抬头,"你喜欢?" 雪琪随口回一句,"当然了,是女人都会喜欢那样的男人啊!" 他不再多发一语,低头吃饭,直到碗见了底。 "乖~"雪琪开心的抚了把他手感极佳的脸颊,望着他,胸口都被浓情蜜意堆得满满的。 在萧弃之的办公室耗了一个上午,雪琪出来的时候,迎上一脸暧昧的康修杰,"雪琪,副总的特别待遇如何啊?" 雪琪脸微红,"打听那么多干嘛,还不去做你的事?" 康修杰挤挤眼眸,揶揄道:"哟,这么之快就有少奶奶的范了?" 雪琪皮笑肉不笑,"想我在歆姐面前帮你说好话,就不要惹我哦!" 康修杰一听,神情微凛,马上坐回去,招呼着小宋,"工作啦工作啦。" 小宋被副总那么一吓,这会还在神游。 这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雪琪心情完好,时不时的,抬眸扫向那扇紧闭的门,几丝浅笑会悄然溜出。 康修杰接到总裁秘书的电话,要萧弃之上去开会,他马上起身去通知。 不大一会,萧弃之走出来,颊上的冷漠,在看到雪琪时瞬间消逝,变脸之快,直让小宋傻了眼。 大家都是新人,有必要差别这么大吗? 性格歧视啊歧视啊歧视! 康修杰看在眼里,心知这两人是警报解除,也由衷替琪贵人高兴。 "我要去开会。"他说。 雪琪点头,"我知道。" 萧弃之站在她的办公桌前,看眼桌上摊开来的东西,"这是什么?" "歆姐要我写的稿子。"不等雪琪说完,他拿起来就甩给小宋,声音徒然冷却,"写完。" 小宋要哭了,双手都在颤抖。 太欺负人了!! 雪琪哭笑不得,转变要不要这么快啊?给她点适应的时间好不好? "在这里等我回来。"他叮嘱一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雪琪呼出一口气,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司都不提倡办公室恋情,原来,荷尔蒙分泌过盛,真的会影响工作!害得她一直心跳紊乱,没办法集中精神。 27层,总裁办公室。 萧敬席坐在公办桌前,一脸阴沉,盯紧对面的萧弃之,"谁让你擅自做主修改合同了?为什么要涨20%?" 萧弃之始终垂眸不语,见总裁脸色更难看了,站在旁边的康修杰连忙说:"萧总,副总为公司争取了20%的利润……" 萧敬席冷冷的扫他一眼,"我有问你吗?" 康修杰一滞,低下头,"对不起。" 视线调回,萧敬席冷眼睨着这个从小到大,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儿子,"萧弃之,我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能给公司赚回多少钱!你都不要忘了,现在这里还是我做主!我决定的事,谁都不可以改变!" 慢慢的,萧弃之抬眸,眸中嘲弄显而易见,淡淡的出声,"没能力的人,就该早点离开。" 起身,萧弃之无视萧敬席震惊的神情,带着他渐渐浮于表面的狂佞气场走了出去。康修杰也被惊到了,没想到萧少这么快就跟萧总撕破了脸!是太笃定?还是太冲动? 回到16层,萧弃之直奔雪琪而去,漾着层层微波的眸,退却春寒料峭,恰似一江醇酎,醉了心扉。他拉起雪琪,就往办公室走。 盯着那两人,康修杰打趣道:"我看啊,雪琪的办公桌应该摆在那里才对。" 小宋抓抓头发,有气无力的说:"反正副总性别鄙视就对了。" 雪琪跟着萧弃之走进他的办公室,无奈的说:"萧弃之,这里是公司。" 起码,要注意点影响啊啊啊! 萧弃之无视雪琪的抗议,拉过来就把她抱住,下巴懒洋洋的搁在她的肩头,"雪琪,我的雪琪,我一个人的雪琪……"他重复着,不断重复着,不怕她听烦听腻,一遍遍加深烙印,刻在她的脑海他的心头。 雪琪心间一暖,但秋后的帐却还是要算的,如果不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把自己困在高墙里怎么办? 067:单挑?一块上? "来,萧弃之,我们过来谈。"雪琪笑吟吟的拉着他,坐到沙发上,萧弃之要坐她旁边,硬被她给赶到对面去了。 雪琪一直微笑,堪比花娇,时时散发魅惑的凤眸,轻飘飘的扫过他,"你这让我受那么天委曲的事,该怎么解决呢?" 萧弃之眼眸轻阖,抿着的唇微微开启,似要解释,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那些阴暗晦涩的过去,他不想她知道。 "呵呵,宁愿相信一个你讨厌的人,也不愿意相信我,甚至连我一句解释都不听,萧弃之萧大少,你成长了嘛!"雪琪笑得够美,吐出口的话却是犀利。 萧弃之的唇又抿了上,对这时的雪琪,纵有百口也是莫辨。倒不如,安静的欣赏她像只小老虎一样发威,也是种享受。他调整了下坐姿,一手拖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雪琪憋屈那么久,这会不吐不快,"我打你电话你不接,去西山找你你又不见,最后,我为了你到萧氏上班,你居然来把我一个人丢在龙艺会,害我挤公交车都被人占便宜……" 萧弃之眸光一变,丝丝冷酷溢出,仿佛,瞬间又变回那个残忍狂佞的萧弃之。 "谁?" 雪琪没好气的说:"人那么多,我哪知道啊?要是知道,我会放过他吗?" 瞪着萧弃之,雪琪无比怨念,说到底,这都要怪他! 萧弃之蹙着眉,寒意渗出,只要想到他的雪琪在那种情况下被人非礼,胸口的戾气就忍不住的往外冒,恨不得,剁了那人的手! 瞅瞅他,雪琪叹息过后,大方的一摆手,"算了,这些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要是再有下次,我会马上离你远远的!让你再也不找到我!" 她的威胁,很有震慑性,萧弃之眼望她,慎重点头,"我记住了。" "乖~"雪琪身子探前,伸手拍拍他的脑袋,眯起眸子,柔声说:"那些不愉快的事,也要通通都忘掉,以后,你所有的记忆,都由我来负责。"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被他扯进怀里,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反应就及时,吻上了她的唇。似想念了很久,他吻得很缠绵,很极致,藉由这个吻想要表达的也太多太多。 凝视着眼前放大的俊颜,雪琪没有挣扎,而是阖上了双眼,在黑暗中,感受着他带给她的悸动…… 倏地,她睁开眼睛,"啪"地抓住他滑到自己胸部上的手。 萧弃之怔了下,眸露迷惘,慢慢抬起头。雪琪被他吻得脸颊绯红,轻轻喘息着,抓紧他的手说:"鉴于你前些天的不良表现,脖子以下部位都是禁区!"说着,还故意把伤口露给他看,"罪证还留在这儿呢!" 萧弃之却笑了,伸手就要抚上去,雪琪赶紧躲开了。 "有了这个,不管把你丢到哪里,我都会找回来。" 雪琪心尖一颤,有股暖流在心底汩汩流淌,"你丢了我都不会丢。" 想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又问道:"萧弃之,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吗?"轻而易举的放话要北冥夜的命,这可不是普通的身份了。而且,在那幢旧楼里的可是四条人命啊!一连几天,连个报道都没有,那些尸体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萧弃之凝视着她,倏尔问道:"你怕吗?" 雪琪眼眸眨了眨,"为什么要怕?因为你杀人了?" 他不语,算是默认。寻常女人看到那种场景,不都是应该害怕的吗?只是,她例外,他不想她怕,尤其是怕他。 雪琪摇了摇头,缓缓说:"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虽说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也罪不该至死,还是那样一种残忍的方式。但我宁愿相信,你是在无法约束自己的情况下才会那么做的。"说着,她一笑,主动偎进了他的怀里,"萧弃之,我很自私的,只要是我在意的,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去谴责。就算有一天,你会被人绑在十字架上,缚在另一端的人,也会是我。" 萧弃之的眸光变幻着,隐隐波光浮动,激出无数绚丽,他搂着她,仿若失而复得的瑰宝。 雪琪在他怀里安心的笑着,认清了自己的心,便不再彷徨,至此相依不弃之。 半晌,头顶响起他舒缓而又悦耳的沉声,"听过洪门吗?" 雪琪茫然摇头,"精武门倒是听过。" 萧弃之眼眸微垂,"我是洪门四大暗堂之一,獬豸堂的堂主。" 堂、堂主?! 雪琪从上至下打量他一番,然后又华丽的吹了声口哨,戏谑的挑下眉,"堂主大人,真是失敬!"马上又缩在沙发里靠着他,双眸露出听故事的兴奋神采,"快跟我说说,你们这个獬豸堂是做什么的啊?还有,你是怎么当上堂主的呢?" 自打萧弃之11岁离开精神病院后,就一直在萧家生活,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他哪里有机会接触到这帮人呢?听名号,更像是江湖黑道上的人,让她将萧弃之与他们联系起来,还真有些不适。 萧弃之沉默片刻才缓缓回道:"一个疯子,一个真正的疯子,硬塞给我的。" 雪琪微愣,一个真正的疯子…… 萧弃之目光悠远,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段晦暗时期。雪琪眉头一蹙,不想勾起他任何不愉快的回忆,她笑笑说:"不管你这堂主是做什么用的,起码有像拓和丁骞这样的人在身边,倒也是好事。" 他抬眸,一笑,灿若夏花,"有你在身边,就够了。" 她就是他的支点,是他得已支撑全部的支点。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勾动她的羞涩,雪琪别开目光,"让他们听到,可是会伤心的。" 萧弃之勾起唇角,顺势倒下来,头枕在她的双腿上,慢慢闭上眼睛,"让我睡会,这些天,好累。" 温柔的视线流连在他俊美的五官上,她微笑着,手指抚上他的眉眼,他的鼻和唇,一丝丝深情,悄无声息的蔓延。 这是个温情的午后。 下班后,拓等在外面,看到萧少拉着雪琪的手走出来,眉梢轻挑,眸中一抹安慰闪过。 对萧少来说,章雪琪是剂良药。 四周都是各种惊诧的目光,紧紧围绕在两人身边,不敢相信,萧少居然毫不避嫌,就这么大方的公开了跟章雪琪的关系! 雪琪不自在的想要抽出手,萧弃之不让,抓得更紧了。 雪琪小声的说:"萧弃之,这里是公司……" "又怎样?"他头不回,走在前面。 雪琪无奈了,好吧,她知道了,世俗在萧堂主的眼里,一毛钱都不值。 怕雪琪会累,吃了晚饭之后,萧弃之就直接送她回家,来到小区门口时,正看到章盛辉边打手机边往里走,"哎,团团,那些零食可是一个星期的……你怎么能都吃掉呢?你的病才刚好……" 倏地,他眼尖的看到萧弃之的车,"团团,我有事,先挂了!"挂上电话就直奔他过去了。 雪琪刚从车上下来,"小辉?" 章盛辉板着脸,"姐,你先进去,我有话跟他说。" 知道弟弟对他的看法,雪琪想替萧弃之说话,"小辉,其实……" "姐,你先进去!"章盛辉脸色更黑了,死死盯着萧弃之。 雪琪还想再说什么,萧弃之出声了,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进去。" 雪琪回头看他,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宽慰,这才点头,"嗯。" 雪琪离开后,章盛辉就口吻不善道:"我不管你是谁,敢害我姐伤心就是不行!我姐可是我们章家的宝贝,别以为我们章家没人!" 萧弃之坐在后面,侧过头,仅是抬眸扫他一眼便收回视线,"八点,去恒原道。" 说完,车子开走。 章盛辉怔在原地,他当然知道恒原道就是那幢独一户大楼的所在。约他去那干嘛?难道是……单挑?! 做为一个有品性有价值观有是非观的热血男儿,单挑就单挑,他才不会怕呢! 章盛辉一口气冲回家,雪琪正等在客厅里,"小辉?" "姐,我现在没空,呆会再说!"章盛辉冲回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箱子,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扒拉出一堆健身器材,他挑出一对哑铃,就在房间里练了开。 雪琪跟进,好奇的问,"你干嘛呢?" "姐,你别管。"他说着,就把雪琪推了出去,"砰"地关上门。 七点半,他又冲了出来,戴着头盔护肘护膝手里拎着棒球棒,杜阿姨看见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小辉,要吃饭了,你这是去哪啊?" "阿姨,别等我了。"丢下这句,他便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来到恒原道那幢阴森的高楼,章盛辉算是豁出去了,进入电梯直抵39层。 丁骞和拓两人正等在那里,看到他这副样子,丁骞扑哧一声就乐了出来,"小辉,我真的很纳闷,穿成这样子招摇过市,怎么就没被警察叔叔逮起来呢?" 拓仅是冷眸扫过,朝他走过去。 章盛辉握紧手里的棒球棒,神情严肃,"不是要单挑嘛?想一块上?哼,群架我也不怕!" 068:是你们太投入了 看着一脸严肃的章盛辉,丁骞笑得更欢乐了,头顶的绿色头巾摇晃得刺眼。 拓来到他跟前,先是捏了捏他的肩,力道很大,章盛辉只觉得骨头都要捏碎了,可硬是咬牙忍住没叫出来。接着,拓又朝他腰间摸去,章盛辉大呼一声,"喂!一个大男人,要打就打,你少摸来摸去的!" "拓,赶紧进行仪式吧。"丁骞被他逗得笑个不停,这小子也太萌了! 章盛辉愣了,什么仪式?不是来单挑的嘛? 说着,也不知道丁骞做了什么,旁边一面墙轰隆打开,里面是个暗房,一片漆黑。拓二话不说,拎起他的衣领就往里走。 一看这架式,章盛辉顿时就急了,"喂,你们想干嘛?" 拓瞥瞥他,冷声,"再叫就把你舌头割了。" 这一声警告果然管用,章盛辉连忙闭上嘴巴,紧紧的,可一双眼睛却惊恐得转个不停。丁骞从厨房里提出一个鸡笼,里面一只大公鸡正在扑腾着,随后也跟了进去…… 整面墙又慢慢转过去,客厅内又恢复原样。 章盛辉回家的时候快到深夜,雪琪窝在客厅里看电视,他满面红光的过去,兴奋得压低声音,"姐,我加入洪门了!我现在是獬豸堂的人了!"说着,还晃晃他被切了一道血口的中指,"姐,跟电视里演的一样!滴血了,是真的滴血了!!" 雪琪一听,腾地坐起身,"你说你加入黑社会了?!" 章盛辉马上不认同的撇撇嘴,"章雪琪,你知识真是太匮乏了,什么黑社会啊?洪门是正大光明的正义组织好不好!" 雪琪才不管那些呢,小辉才上大三,无论黑白,她都只想让他踏踏实实的念完大学。 "是萧弃之让你加入的?" "不是!是我自愿的!"不过一晚的功夫,章盛辉就对萧堂主忠心有加,然后又用一副老成口吻说:"身为未来的堂主夫人,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堂主,不能做对不起我们堂主的事啊!" 雪琪"啪"地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再向着外人说话试试看!" 章盛辉揉揉脑袋,"堂主不是外人。" 雪琪瞪他一眼,"行了,你赶紧进去睡,我明天找萧弃之算帐!" 是夜,乔雅去了医院看望北冥夜,在病房里看到杜欣怡时,眉间拢起不悦,"夜有我照顾就行了,欣怡,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回去吧。" 杜欣怡朝她微微一笑,"阿姨,您工作室那么忙,还是我留在这里照顾夜的好,毕竟……"她顿了一下,垂落的目光凝在腹部,"宝宝也想多陪陪爸爸。" "你……"乔雅愣住了,回眸扫向北冥夜,"夜,这是怎么回事?" 北冥夜眉头收紧,倚靠在病床上,脸色十分复杂。半晌,他才说:"妈,欣怡怀孕了。" 杜欣怡抬眸,挑衅似的睨向乔雅,"是夜的孩子,也是阿姨您未来的孙子。" 乔雅脸上神情阴晴不定,走进去,冷着声音说:"我有话要跟夜单独谈一谈。" 杜欣怡倒也知趣,笑着起身,对北冥夜温柔道:"夜,我出去给我妈打个电话,马上回来。"转身就往外走,越过乔雅时,唇角得意的扬起,气得乔雅身子微颤。 她才刚离开,乔雅就忍不住爆发了,"我不许这个女人毁了你!" 北冥夜好似不在意的扬起唇,冷肃的脸,被一片阴霾覆盖,"有什么关系呢?" "夜!"乔雅气极走过去,"这个孩子,不能留,马上打掉!" 北冥夜抬眼寒戾的眸,似乎不敢相信她会这么狠心,一字一句,"妈,你在说的,是我的孩子。" 乔雅瞪着他,渐渐,又放缓了语气,"夜,妈不是不想留下这个孩子,可是,现在情况根本就不允许啊!萧弃之突然回到公司,又有那些老家伙撑腰,摆明了是要把你赶出公司,好在有你萧叔叔挡着。" 见他不语,乔雅坐在了床边,"夜,你萧叔叔说,关宏集团老总的女儿,对你印象一直不错,找机会一块吃顿饭吧。" 门外,杜欣怡捏紧双拳,谁都别想拆散她和夜! 第二天,雪琪来到公司后,直奔萧弃之的办公室。 看到她,原本冷漠如冰的俊颜,在那一瞬就缓解了。雪琪过去,双手"啪"地拍在办公桌上,直视他,"干嘛拉我弟弟进黑社会?" 萧弃之眨下清眸,眸中尽是无辜,"我想多个人保护你。" 她一滞,抚了下胀痛的额角,"小辉那么小,连保护自己都成问题。" "所以,要训练他。"他说得理所当然,并不排斥任何一件对她有利的事。章盛辉是她的亲弟弟,绝对不会对她有非分的想法,如此一来,放在她身边,他自是放心。 "训练?"雪琪连忙坐下,瞪着凤眸,"那种像训练雇佣兵一样的训练他?!" 萧弃之想了下,点头,又摇头,最后说了一句,"比那严格。" 雪琪抓狂了,"萧弃之!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我爸爸是市委书记,他儿子跑去加入黑道组织,要是被人发现,我爸爸会很麻烦的!而且,小辉连打个针都怕,怎么可能会扛得住那种变态的训练呢?" 萧弃之艳丽的双唇温柔勾动,有种低调的踏实感,"为了你,他会的。" 雪琪缓缓抬头,怔愣的瞅着他,他伸手拉过她,固定在怀里,属于他的一股淡淡中药香,不时钻进她的鼻子里,很耐闻,很舒服。 "你不用担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你,只需要呆在我身边。"他的嗓音异常低柔,带着引人入胜的魔力,让她不由自主的松弛神经。 想起弟弟昨晚兴奋的模样,她抿抿红唇,犹豫着问,"他不会有危险的,对不对?" 他凑过去,鼻尖蹭着她的,轻声,"惹你伤心的事,我不会再做。" 得到他的保证,雪琪总算放下心,凤眸瞥着他,警告意味十足,"下次,再想动我身边的人,拜托先跟我打声招呼好不好?" 萧弃之的唇正一点点靠近,眼神愈发迷离,眸底危险的腥红在微微跳跃,"听你的。"话音落地,就挨上了她的唇,肆意吮吸着她娇艳的唇瓣,引得雪琪一声轻喘。 萧弃之将她搂得更紧了,渐渐迷失在她缱绻柔情之中…… 公办室的门倏地被人推开,一道冷艳逼人的亮色,瞬间挤进这一室的旖旎漩涡里。 听到开门的声音,雪琪身子一僵,马上避开了萧弃之的吻,羞的恨不得挖洞自埋。该死,她的定力真是越来越差了,被这家伙轻易的就撩起全部的热情,居然还是在公司里!! 她想站起来,可萧弃之不许,甚至还带着一丝负气的意味,执拗得像个孩子。他不满的眯了眯眸子,抬头,睨向打断他的罪魁祸首,眸光冷得慑人。 门口,是个身着米白色职业套装的女子,黑发柔顺的散在脑后,她的发质很好,尽管模样顶多算是中上之姿,但这一头漆黑的长发却为她加分不少。 她的皮肤不及雪琪那种细致的白,透着健康的小麦色,身材很好,细腰长腿,清冷的气质让人看上一眼就不易被忽视。 "副总,"她清凛开口,声音微冷,有种高傲,"您应该接到萧总的通知了吧,我是市场部的詹嘉玲,从今天开始,调到这边过来帮副总的……"顿了下,目光中隐隐有丝鄙夷,"不好意思,刚才我敲过门了,是你们太投入,没有听到。" 詹嘉玲口吻中的讽刺,雪琪听了个真切。 不让萧弃之再霸道下去,她站了起来,转身朝詹嘉玲微微一笑,"詹小姐,你好,我是公关部的章雪琪。" 詹嘉玲犀利的目光扫过,一笑,意有所指道:"看得出来,章小姐公关能力还真是不一般。"视线又对向萧弃之,"副总如果没有其它的吩咐,我就出去工作了。"说完,转身就走。 雪琪凤眸缓缓眯起,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倒是在想萧敬席刻意一个市场部的人过来,目的何在?回眸看向萧弃之,"你知道这个詹嘉玲要过来?" 萧弃之一脸淡漠,显然对这种事漠不关心,雪琪点头,"当我没问。" 走出他的办公室,康修杰直朝她挤眼睛,"什么事这么高兴啊?一大清早就气色红润春风满面的。" 习惯了他的玩笑,雪琪凤眼一勾,"怎么,羡慕啊?" "何止羡慕呢,简直都神往了!" "那就看你表现了,把我伺候舒坦了,我就帮你约歆姐。" 康修杰两眼一亮,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忙跑过去给雪琪泡了杯咖啡,端过来放到桌上,"琪贵人慢用。" "嗯,乖~" 小宋很没眼力见的问,"康特助,我的呢?" 康修杰瞪他,"没长脚啊?自己泡去!" 小宋抓狂了,"你跟副总一样,性别鄙视!" 雪琪扑哧笑了出来,"行了行了,我这杯给你。" 小宋感动不已,嘴巴扁着,"还是琪姐对我好。" 069:特别助理 角落里,詹嘉玲正在整理东西,抬眸扫视一眼,嘴角勾出一抹轻蔑。 将办公桌整理干净之后,她走过来,站在三人跟前,漂亮的长发甩出一道美丽的弧度,直把小宋迷得两眼放光。 "三分钟后到小会议室,我要开会。"说完就要走。 "等等。"康修杰叫住了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噙着温和却又疏离的浅笑,不紧不慢的说:"詹小姐,请问,你有什么权利召开会议呢?" 詹嘉玲转过身,盯着他,高傲一笑,"就凭我是副总的第一助理兼市场宣传策划。" 雪琪扬起秀眉,打量的目光重新调向这位助理小姐。 康修杰愣了愣,随即,敛下疑惑,笑道:"詹小姐真会开玩笑,你是第一助理,那我是摆设吗?" 詹嘉玲不慌不忙的回道:"我的调令在桌上。" 康修杰不相信的拿起她桌上的调令一看,白纸黑字,果然调她过来担任萧少的特别助理。他的眉头紧紧拧着,放下来,回身又是绅士般的微笑,面对雪琪和小宋询问的目光,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宋脱口而出,"不对啊,康特助一直都是副总的助理啊!" "没有人事正式的任命书,''康特助''目前也只能做普通行政的工作。"詹嘉玲傲然转身,"我不喜欢有人开会的时候迟到。" 她走进小会议室,小宋就忍不住吐槽,"这哪里是助理的架式啊?我看她比副总的架子都大!" 康修杰慢慢摇头,"她是萧总特派过来的,名义上是助理,实权可能比萧少还大。"他心里明白,萧少昨天惹到了萧总,今天就出现了个詹嘉玲,摆明是来接管这里的。 "走吧,"雪琪起身,目光闪烁着一缕精芒,"去看看咱们的詹助理带来什么样的指示。" 见她动弹,康修杰和小宋也起跟着来到了小会议室。 詹嘉玲扫视几人,开门见山的说:"公司要的是业绩,不是给你们谈恋爱和拍马屁的地方。" 雪琪眉梢扬起,勾起的笑,一直浮在唇边。康修杰则冷眼睨着对方,不发一语。 讲了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之后,她则傲然下令,"以后,有任何事,都要先向我汇报,我再去汇报给副总。" "呵呵,"雪琪轻笑出声,"这么说来,副总倒是真的成了摆设了。" 詹嘉玲抬眸瞅向她,眸中轻蔑显而易见,"章小姐,这里是公司,一切都要按工作流程走,你入职的时候,没有参加过员工培训吗?"说着,状似恍然,"哦,我差点忘了,章小姐背景特殊,进公司不走大门,当然不会清楚这些。" 詹嘉玲起身,"好了,都出去工作吧。" 她离开后,康修杰和小宋的眼睛齐唰唰的看向雪琪,"雪琪,她好像对你很不爽哦!" 雪琪也不动气,微微一笑,缓缓起身,"女人的戏码,我见得多了。"目光调向窗外,"希望她别是纸老虎,让我太失望那就不好了。" 见这架式,两人心里清楚,这个詹嘉玲算是彻底惹到了她了。 下午,康修杰接到了嘉儿打来的电话,约定签合约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副总的。"康修杰挂上电话,刚要进萧弃之的办办室,詹嘉玲就叫住了他,"什么事?" 康修杰一滞,这才想起,自己这"特助"早就下岗了。 "下午要过去跟王总签合同。" 詹嘉玲点头,"我会跟副总汇报的。"在走过去的时候,她淡淡的扫过他一眼,"我想,我开会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任何事,要先经过我。" 康修杰笑得绅士,笑得文雅,"没问题,詹特助。" 詹嘉玲冷傲得收回视线,敲敲门,走进萧弃之的办公室。 萧弃之习惯性的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詹嘉玲走过去,声音清凛,"副总,王总那边来电话了,约您下午签合约。" 萧弃之依旧静立在那,视她为空气一般,毫无反应。 詹嘉玲蹙了蹙眉,以为他没听到,又说了一遍。 萧弃之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干扰。 詹嘉玲直觉自尊受辱,深呼吸,压下胸口的愠怒,抬眸直视他,"副总,如果您对这个安排不满意,我可以跟王总联系,改天再签……" 不等她将话说完,萧弃之就侧过了身,被水雾覆着的一双眸,冷冷的凝向她。虽冷,但那一眼,好似有种瞬间穿透她的魔力,将詹嘉玲怔愣着钉在当场。 冷笑,唇瓣艳若桃花。 "我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人。" 詹嘉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她入公司的那一天,就不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身体两侧的双手在不断收紧,一双分外清冷的眸直视他,因为于过激动,脸颊微微发红。 该死,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说她自以为是?! 纵然再气,她也不忘萧总交待过的事,硬是将怒火压下,冷声道:"副总,我先出去了。" 见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康修杰算是圆满了。 以为萧少的助理就是那么好当的?他可是已经修炼到了不畏萧少冷气入侵的冰寒之体! 雪琪也看在眼里,倒开始有些同情她了,只要不为萧弃之所在意的,通通都是摆设,她不过就是新增设的一件。 不大一会,萧弃之走出来,一身漆黑,道不尽的优雅神秘。几乎是本能的,视线先捕捉到雪琪。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才会现出少有的柔情。 不过就是接触那么一下,雪琪就心跳漏掉一拍,心下直呼,妖孽啊妖孽,杀伤力直逼她的忍耐力! 目光好不容易从她身上移开,他淡淡的叫了一声,"修杰。" 萧少召唤,康修杰就像打了鸡血,将早就准备好的合约带上,精神抖擞的跟上来。 雪琪一看,忙拉住他,"我呢?" 歆姐有交待要随他外出的,他干嘛只叫修杰一人而不叫她? "你留下。"他轻声说。 "为什么?" 萧弃之没回答,眸中一抹宠溺,抬手抚了下她气鼓鼓的小脸,算是安慰,然后就要离开。 "等一下!" 詹嘉玲出声,神情冷傲的睨着两人,"副总,不介意我也去吧。"话虽是询问,但已经拎起包包,踩着从容的步伐,走在了两人前面。 萧弃之视线都没瞟向她,径直走向电梯。 雪琪不悦的坐在椅子上,双臂环胸,想不通他干嘛不同意? 三人进了电梯,康修杰没忍住,凑到萧弃之跟前,小声说:"副总,为什么不带雪琪啊?" 两人身后,詹嘉玲也眯起了眸。 萧弃之沉默,直到电梯快要到达一层时,才懒懒开口,"我怕,他今天会连那剩下的30%都保不住。" 康修杰疑惑的推推眼镜,一时没明白萧少这是什么意思。而詹嘉玲就更听不懂了,这跟章雪琪会有什么关系? 倏地,康修杰想起什么似的,拍下额头,"原来!" 他终于明白过来,王总那20%是怎么丢的了!! 在詹嘉玲不解的目光中,他摇头失笑,萧少的占有欲还真不是一般的强!琪贵人的手不过就是被王总多握了那么几秒钟,就白白损失掉了20%纯利,如果让他知道真相,恐怕会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帮小宋打了些文件之后,雪琪就无聊的趴在办公桌上。她这挂名的公关部经理助理,其实没点实质性的工作内容,只需要管理好萧弃之的形象就ok了。 哎,人闲着,居然也是受罪!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对面立即传来一个清爽的声音,"雪琪,是我,张齐。" "呵呵,张齐啊,找我什么事?" "雪琪,那个……你下班后有空吗?"张齐问得很谨慎,生怕她会拒绝似的,"我想请你吃饭。" 雪琪看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估计萧弃之不会那么快回来,痛快的答道:"好啊。" 张齐松了口气,马上愉悦道:"你下班后我去接你。" "嗯。" 雪琪下班走出公司,张齐的宝马已经等在了门口,朝她挥手,"雪琪,这里!" 雪琪快步走过去,笑笑,"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是刚到。" 上了车,张齐体贴的帮她扣上安全带,雪琪怔了怔,也没多想。毕竟两人从小就认识,对彼此都很熟悉,这种程度的接触,也在合理的范围内。 张齐发动车子,跑车发出立体声的低沉轰鸣声,载着雪琪直奔龙艺会私人会所。 第二次来这里,雪琪并不陌生,漂亮大方的服务小姐将两人带往包间。丝毫没有留意到,龙艺会的经理,在看到她之后,悄悄拿起了电话…… 张齐坐下,状似无意的说:"我刚回国,对其它地方都不熟,听说这里不错,就入了会籍,也方便随时宴请朋友。" 雪琪笑道:"这里可是一年几十万的会费啊,也只有你这样的大少爷舍得。" 被佳人一夸,张齐不免有些飘飘然了。 070:化解危机 就像是掐好了时间一样,在两人落座没多久,菜便陆续上齐。 张齐深情的望着她,别有深意道:"雪琪,我记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变。" 雪琪没想那么多,笑道:"怎么会呢?喜欢的东西,哪能说变就变啊!" 张齐双眸登时放亮,笃定的认为,这是她在暗示自己!兴奋得双颊泛红,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雪琪不会变! 席间,两人不时回忆起以前的趣事,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愉快。望着雪琪美丽的面容,张齐倏尔一阵激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雪琪一愣,"张齐?" 他起身,单膝跪下,从身上掏出一枚戒指,"雪琪,嫁给我吧!" "你……"雪琪震惊的望着他,"张齐……你……你在开我玩笑?" "不!"张齐急切的否认,遂将这么多年来的爱慕之心向她倾诉,"雪琪,我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认定,你是我这辈子的女人!雪琪,嫁给我吧,我发誓,你会爱你一生一世……" 雪琪回过神来,干笑几声,"张齐,你……你先起来……" "不!"张齐目光如火,紧锁住她,"雪琪,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我会一直跪在这里,直到你答应为止!" 为表决心,他双膝都跪在了地上,"雪琪,我从小就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正眼看过别的女人!哪怕人在国外,我也一心都想着你!" "张齐!"雪琪急了,想拉起他,"起来再说!" 他握住她的双手,"雪琪,我是真的爱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雪琪想要抽出双手,可他握得很紧,不顾她的挣扎,硬是将那枚钻戒往她的无名指上套,"雪琪,我发誓,我只爱你!" "张齐!"雪琪甩开他的手,神情微愠,"你这是干什么?" "雪琪,你……你不喜欢我?"张齐很难以置信似的,怔怔地望着她,随即,神情微微一变,眯起眼眸,狐疑的问,"你变心了?" 雪琪又气又好笑,"张齐,我压根就没喜欢过你,怎么能说我变心了呢?" "你没喜欢过我?"这句话,似盆冷水浇向张齐,从头到脚,凉了他的心。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般,张齐摇头,"不,不可能,你喜欢过我的!" 雪琪深呼吸,耐着性子说:"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我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看,但是,我可以发誓,那不是爱情。" "你说谎!"张齐猛然起身,"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你说,你会做我老婆的!" 雪琪哭笑不得,"那时候才多大啊?照你这么说,我要嫁的人太多了!" 张齐不死心,"高一那年的情人节,你收下了我送的花!" 雪琪无奈道:"那天下着大雨,你在我的学校门口等了那么久,我根本就不忍心拒绝啊!" "不是这样的!"张齐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支撑他的美好回忆,居然只是他的单相思?!他一直以为,雪琪心里有他,就算不是深爱,起码也会喜欢! 结果……结果!! "张齐,"雪琪放轻了声音,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如果我让你误会了什么,我向你道歉。希望,我们还能恢复到以前。"尽管,她心里明白,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张齐抬起发红的眸,突然抓住她的双肩,"雪琪……求你嫁给我好不好?我爱了你这么多年,爱你已经成了习惯,我不能没有你的!!" "张齐,你先放开我……"雪琪挣扎着,可他紧紧抓住她,不容她逃离,"雪琪,我会对你好的!我会爱你一辈子!!" "张齐,你放手!" 就在这时,门"砰"地被人一脚踢开。 看到站在门口的人,雪琪凤眸一瞬间照亮,"萧弃之……" 萧弃之带着一身森冷走进,琉璃色的瞳仁内,迅速窜起两簇幽蓝火焰,在看见张齐禁锢她的双手时,旋即狂野的燃向周身。就似刚迈出地狱之门的罗刹,一身杀意,叫嚣怒吼。 康修杰和詹嘉玲也随后赶到,不明所以的探进头。 慑于他强大到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场,张齐不由得松开双手,退后两步,"雪琪,他……" 从他的眼中窥出杀意,雪琪来不及解释,赶紧上前拦住他,"萧弃之,不要!" 萧弃之双眸死死盯住张齐,那是恨不得刺穿他皮肉的狂佞血腥,这一刻,这一秒,他想要这个男人的命! 亲手,取他性命! "你……你别过来……"张齐完全被吓住了,男人的杀意那么明显,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仅是他,就连康修杰和詹嘉玲都被震住了。 如不是亲眼所见,詹嘉玲简直无法相信,一直以来都被传言成是废物的萧公子,居然会有这么残忍暴戾的一面!除了带给她的震撼,更多的竟然是新奇。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雪琪拉住萧弃之,回头朝张齐急道:"还傻站在那干嘛,赶紧走啊!" 张齐马上回过神,绕着桌子,从另一边跑向门口。 萧弃之倏尔扬起一抹妖异冷笑,丝毫不打算放过他,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雪琪眉头一拧,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萧弃之猛然一怔,目光缓缓收回,落在她的脸上。雪琪闭上眼睛,吻得很用心,双手更是主动攀上他的肩头,伸出了丁香小舌,轻轻唰过他的双唇。 萧弃之眯紧双眸,慢慢的,又一点点睁开,眸中狂戾之气渐收,取而代之的是对她贯有的宠溺和温情。大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化被动为主动,此时此刻由他主宰。 一场危机,就被章雪琪的一个吻化解了。康修杰见怪不怪,可詹嘉玲却仍处在震惊之中,也直到现在,她才重新审视起这个女人在萧弃之心目中的地位。 "走吧,"康修杰不想再当电灯泡,转身就走。 詹嘉玲朝两人望了几眼,缓步跟上,走了两步,她突然问道:"副总……为什么会那么爱她?就因为她长得漂亮,是市委书记的女儿?" 康修杰侧头睨她一眼,很不喜欢她如此评论琪贵人的口吻,语气有些冰冷的说:"不了解雪琪的人,当然都会这么说。可是,她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哦?"詹嘉玲挑下眉,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康修杰也懒得再跟他解释,像她这种肤浅的女人,永远看不出琪贵人的好就是了! 感觉到萧弃之愈渐平稳的情绪,雪琪才推开他,对上他的双眸,"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捏捏他俊美无双的脸颊,"张齐是我的朋友,我从小就认识,但是,没想到他会跟我求婚。"她轻声说,解释给他听,她知道如若不让他理解,张齐就会有危险。 眸光敛了敛,他沉着声音说:"你说要嫁给他。" 雪琪一怔,"哪有!我明明都拒绝了!" "……小学一年级。" 雪琪想哭啊想哭,"那么小说的话,谁会当真啊!" "你收他的花。"他依旧沉声,却更似低调的控诉。 还是在情人节! 雪琪刚想说什么,倏地顿住,凤眸危险的眯起,"等等,我们说的话,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弃之慢慢将身上的微型耳机取出,捏在指间,"我听到了,一字不落。" "你——"雪琪惊讶的瞪着他,狐疑的问,"萧弃之,老实说,这龙艺会,你是不是也有份?"否则,怎么可能会有窃听这种事?而且,还如此堂而皇之! 萧弃之点点头,"我开的。" "……" 好吧,雪琪现在要开始学习接受他时不时扔出的炸弹,再化为正能量消化掉,他再有任何惊天之举,都不过只是过眼云烟啊云烟! 转念又一想,龙艺会这样的地方,往来皆是权贵,如果每间房里都安装了窃听器的话,那龙艺会本身岂不成了庞大的情报网!只要是他想,便没有不会知道的秘密! 不由得,她又想到了萧氏那些元老们…… 这么做的后果,雪琪不敢去想,只知道,这样的事,恐怕也只有萧弃之敢做,不论出现任何的后果,也唯有他可以担下来。 既然他都已经听到了,也是好事,至少不必她再费那么多的唇舌。上前,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萧弃之,不要难为张齐好不好?" 萧弃之眉头一拢,眸中迸出的辉泽,一丝冷酷缠绕,"你护着他?" "哎哟,怎么会呢?"雪琪笑眯眯的哄着他,"只不过,张齐的爸爸和我爸爸是老战友,张齐要是因为我出事,我会过意不去的。再说了,我爸爸也没办法向人家交待啊!" 见萧弃之眸中戾色退却,她又挽住他的胳膊,"萧弃之,你知道的,这一生这一世,我想守护的人,不是张齐,不是别的什么人,是你。" 凝视她的目光,渐渐化为一江春水,缱绻绵长,顺势扯过她,手指摩挲着被她吻红的双唇,喃声,"雪琪,我有什么资格拥有你呢?" 071:他学坏了! 拥有她的美好,她的温柔,她带给他的一片晴天。 肮脏如他,有什么资格…… "就因为你是萧弃之,你就比任何人都有资格。"雪琪握住他的手,低柔的嗓音,魅惑人心,"萧弃之,能再找回你,是我的福气,别把我这点福气抽走,让它跟我一辈子。" 重新活过,她不轻言一世,只要许下,便是毕生承诺。 不离不弃。 心底最阴暗的角落,被她照亮,让他觉得,他竟也是个可以走在太阳底下的人。爱怜的捧住她的脸颊,盯着这张每夜都会入梦的颜容,深情的眸将它紧紧锁住,"除非,是我死,否则,我绝不放手。" 除非,是我死…… 雪琪倏地心头一颤,这样的承诺太重,她承受不起。 萧弃之,这就是让她心疼到想哭的男子。 两人离开龙艺会,拓等在外面,丁骞也在,趁雪琪不注意,他朝萧弃之手势ok,萧弃之扫一眼,嘴角隐约扬起。 碰了他的雪琪,纵然不要他的命,该付的代价还是要付的。 第二天,雪琪思想前后,还是给张齐打了一个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张齐只说了一句,"雪琪,对不起,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骚扰你了!"便果断挂上电话。 雪琪怔怔地望着手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过,也只能无奈失笑。 张齐能安然无恙,总是好事。 从上班开始,她的工作量就激增,詹嘉玲不时将一堆无用的烂摊子丢给她,哪怕早已超出她的工作范围。 康修杰看不过去了,暗示她可以告诉萧弃之,只要萧少知道了,那女人就等着走路吧!但雪琪却摇摇头,这点小事她还不想萧弃之分神,再说了,连这些都处理不好,她又怎么配得上他呢? 整整一天,雪琪埋头工作,由于不停敲打键盘,手指都快要抽筋了,她依然咬牙忍住。她的原则很简单,工作上的事情,她没有理由不做,也没理由不做好!但若是背后玩阴的,那就别怪姑娘她会发威了! 萧弃之开完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头也不抬的在忙,甚至,对他走近都没有反应。 萧弃之蹙下眉,走到她跟前,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将目光都投向自己,他不喜欢她被其它的事分出注意力。 雪琪吓了一跳,见是他才松口气。 "你不理我。"他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其它几人听了个清楚。 康修杰佯装喝水,发出夸张的"咕噜"声,以掩饰他快要憋不住的笑。小宋则瞪着眼睛,看着突然放萌的副总。 詹嘉玲用手指缓缓梳理了下长发,挑眉的间隙,目光扫向前面的萧弃之。 仅仅两天,她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很多面,但是,唯独他的温柔,只展现在章雪琪面前。是他太专情,还是章雪琪的魅力太大? 冷冷一笑,她倒宁愿相信是前者。 雪琪脸颊迅速胀红,不自在的咳两声,推开他的手,"我在工作啊。" 萧弃之朝桌上扫一眼,少说也有十几份文件,他眉梢挑起,"谁给你的?" 詹嘉玲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等着章雪琪趁机告状。可是,她却笑着说:"我闲着没事做,缠着詹小姐给的。" 詹嘉玲一愣,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萧弃之仅是侧过头,冰冷的视线扫过她,詹嘉玲就情不自禁的身子轻颤,他收回目光,轻声说:"我陪你。" "不用,我马上就做完了。" 他不语,拉过椅子到她旁边,摊开来报表就坐在那里看。顿时,四周的气氛都变了,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萧弃之身上好似带着一股寒气,不经意间就能被其侵入五脏六腑,防不胜防! 康修杰自是练到寒气不侵,可小宋不行,冷汗一个劲的从额上往下冒,都不知道该忙些什么好了。 雪琪沉下气不受干扰,双手又开始噼里啪啦敲个不停,倏地一顿,"顾客化营销?" 这种专业术语,她并有接触过。就在这时,一道略轻的声音插了进来,"cutomizedmarketing。" 雪琪一怔,回头看眼萧弃之,他仍在看着手中报表,却又耐心的将单词拼给她。 詹嘉玲皱着眉,目光始终都在萧弃之身上,清冷的眸子眯了眯。 眼前的萧少与外界传言出入太大,他能轻轻松松的就说出销售的专业术语,就不像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而从他与王总的谈判中也可窥出一二,20%的利润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拿下的! 正因为如此,萧总才会忌惮吗? 所以,他是畏惧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个想法,让詹嘉玲震惊了。 到了下班时间,雪琪工作没做完,萧弃之就不动,萧弃之不动,其它人就没办法下班。两道哀怨的目光,直唰唰的投向詹嘉玲,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下,清了下喉咙,起身,"章小姐,没做完的留到明天再做吧,也不是很急的案子。" 不等章雪琪答应,康修杰就迫不急待的过去替她收拾了桌上了东西,"哎呀,雪琪啊,你怎么能忍心让副总在这里等这么久呢?詹特助都发话了,反正也不急,明天弄也来得及。" 知道自己耽误了他们下班,雪琪不好意思的说:"那我明天早点来。" 詹嘉玲扬扬眉,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她。 大家收拾好东西之后,一同来到电梯前,小宋和康修杰早就跟雪琪打成了一片,说说笑笑的,就算萧弃之在旁边,也没那么拘谨了。 "雪琪,你也太笨了啊!"康修杰取笑道:"连cutomizedmarketing都不知道。" 雪琪也不气,而是头一昂,理直气壮的说:"人生在世,活到老学到老,其乐无穷,我这样的正好。像你们这些聪明人还谈什么乐趣啊?" 康修杰还想再说,可一抬头,瞥到萧少冷漠的俊颜,马上禁了声。 萧少单手揽住雪琪,一字一句,"她不笨。" "呵呵,萧少说得对,雪琪最聪明啦!"康修杰一身冷汗。 雪琪笑个不停,扯扯萧弃之,"修杰要是被你吓跑了,你可再也找不到这么精明的下属了。" 琪贵人一夸赞,康修杰傲气顿生,腰板挺得笔直。 小宋很没有眼力见的凑过来,"那我呢我呢?" 康修杰很不客气的戳了下他的脑袋,"你啊,你就跟着哥慢慢学吧!" 小宋一扁嘴,"切~人家要雪琪夸呢!" 萧弃之眼眸一阖,冷气四溢,小宋打了个冷战,缩到了康修杰身后,小声,"哥,我还是跟着你慢慢学好了……" 詹嘉玲站在几人身后,看向那个偎在萧弃之身旁,笑得明艳的女子,丝毫不介意别人说她笨,哪怕自己丢给她那么多工作,也不吭一声的接下! 似乎,"市委书记千金"这个头衔,很容易让人忽略掉本来的章雪琪。 包括她。 今晚的夜色并不浓烈,淡淡的月光,形成一片透明烟云,装点璀璨繁星,亮得夺目。 萧弃之拉着雪琪的手,两人沿着马路往前走,拓的车子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难道有这样闲适的夜晚,雪琪显得很放松,嘴角始终都是翘着的。见她高兴,萧弃之也愉悦的扬眉,盯着她,总也看不够似的。 雪琪一扭头,就对上他的目不转睛,脸颊微微一红,清清喉咙说:"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他摇头,很仿真的伸手抚了把她的脸蛋,"是芙蕖。" 很纯,很仙,夜色下更美。 雪琪笑了,"他们都说我像玫瑰,你为什么说我像莲花?" 萧弃之听到她提起"他们",脸色一沉,不悦了。 半晌,才说:"他们瞎。" 雪琪一愣,随即不顾形象的爆笑,萧少吃醋的样子,真是萌死了! 她笑得没心没肺的,萧弃之连眉都皱起来了,雪琪知道玩笑该适可而止了,当真惹到萧堂主,他可是有本事把那些曾经称呼她为玫瑰的男人都挖出来。 根都不留。 抚上他的眉心,她哄着,"你说像什么就像什么,莲花好啊,出淤泥不染,我最喜欢莲花了!" 萧弃之阖下眸,"真的?" 雪琪用力点头,"真真的!" 萧弃之这才展开眉心,心满意足的样子。雪琪直笑,又逗他,"那你说,你像什么花?" 望着她,他勾起诱人的唇瓣,"我是托着你的荷叶,你飘到哪,我就跟到哪。" 雪琪脸色羞红,想不到,这种平淡无奇的话出自他口,竟动听得很。她抚了抚发烫的脸颊,挨得他更近了,倏尔又警告道:"那我不许你去托别的莲花,要是让我发现了,我把你们连根拔起!" 她可爱的粉嫩脸颊,有点莫名的吸引力,只是这样望着,就让他情动不已。萧弃之捏了捏她的掌心,似乎在暗示什么,眸底窜出几丝雪琪熟悉的狂乱光泽,声音带着暗哑,"雪琪,我想……" 知道他在想什么,雪琪妖艳一笑,"别忘了,你的惩罚期还没过去呢,想也不行。" 萧弃之有些苦恼,"可是……很硬。" 雪琪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瞪圆了一双凤眸,受到了强烈冲击似的,"你你你……你……" 萧弃之抬眸,眸光纯得一塌糊涂,"不信,你摸摸。"说着,抓着她的手就要挨上正在变化的某处。 "啊!"雪琪叫了一声,抽回手就跳到一边。 啊!学坏了!学坏了!萧弃之学坏了!! 072:这里都是怪叔叔 萧弃之陪着雪琪吃了晚饭,不过就是很便宜的路边摊,上大学的时候雪琪就很喜欢,不过,那会顾虑第一美女的形象,只会选择高档餐厅。现在不用管那么多了,她也不介意把身边这位萧少的品位拉到与自己同水平线! 萧弃之吃得不多,对于麻辣烫和炒米粉这一类的东西,他还是第一次吃,见雪琪吃得开心,他也勉强吃了几口。味道怪怪的,又麻又辣,还有点酸酸的。他皱下眉,放下筷子,喝了口水。 雪琪笑了,"不喜欢吃吗?" 他很想摇头,可看着碗里那红红绿绿的东西,眉头不自觉的又紧了几分。 "不喜欢就不要吃了,"雪琪体贴的说:"第一次吃这么多辣的东西,肠胃会受不了的。呆会,我们再吃点清淡的。" 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似水柔情,让萧弃之心驰一荡,凑上前,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她嘴角沾着的麻酱,舌尖还意犹未尽似划过她的双唇。 雪琪脸倏地红了,忙退了开,心跳又不受控制了,她低下头只顾吃着碗里的东西。 萧弃之一笑,一手托着下巴,侧着身子凝视住她。 食不下咽啊! 雪琪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生怕他又偷袭,赶紧拿起餐巾纸来把嘴巴抹干净,"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起来的时候,萧弃之替她将西装小外套整齐好,又把凌乱的发丝掖在耳后,温柔的样子,直把临座的几个女孩羡慕得双眼泛桃花。 雪琪还从未被人这样细致体贴的对待过,心底就像打翻了蜜罐一样,从里往外都甜得腻人。 也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看着前面浓情蜜意的两人,拓只觉得眉梢隐隐的抽搐。 果然,梼杌(táowu)堂的人说得没错,堂主谈恋爱,就是对属下最大的折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丁骞,什么事?" "拓,玉叶出现了!" 拓神情微微一变…… 将雪琪送回家之后,拓才开口,"萧少,找到玉叶了。" 萧弃之仅仅只是勾起一侧唇角,视线都未收回,"让她来见我。" "嗯。" 拓给丁骞打了电话,"丁骞,现在带玉叶回去。" 丁骞在那边都快要哭了,"她根本就不听我的啊!" "告诉她,是堂主的意思。"拓挂上电话,立即开回恒原道。 车子才刚开到到楼下车库,拓就眼尖的看到了丁骞那颗绿油油的脑袋,正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他停好车,直接推门下来,"丁骞," 丁骞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扑过去,想要抱个满怀,"拓~" 拓伸出一只手,直接把他推到老远,冷着脸问,"玉叶呢?" 丁骞朝车后面呶呶嘴,"在那呢!" 拓绕过去,看到坐在地上的人时,悄悄松了口气,然后问道:"玉叶,这段日子你去哪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 地上的人身材娇小,身高不足一六零,穿着一件长及膝盖的毛绒兔耳朵卫衣,帽子盖在头上,看不清楚脸。脚上穿着一双长筒帆布鞋,怎么看跟个高中生没两样。她盘腿坐在那里,动也不动。 丁骞无奈的叹了一声说:"她都坐这里半天了,怎么叫她都不理。"更可恶的是,獬豸堂辈分严明,她加入獬豸堂比他早,他又不能对前辈来硬的,所以就只能站在这儿,苦口婆心的劝。 这时,萧弃之缓缓走过来,扫一眼坐在那儿的女孩,冷声,"起来。" 女孩总算有了反应,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懒洋洋的样子好似快要睡着了似的,宽大的衣帽还是挡住了半边脸。 萧弃之扭身走进电梯,玉叶默默的跟上去。 丁骞啧啧有声,"还是堂主够力度!" 两人也跟上去,一直到了39层,玉叶来到客厅里直奔沙发,爬上去之后,缩在角落里,便动也不动。 丁骞打开冰箱,倒了杯果汁,端过来孝敬前辈。萧弃之仅是睨了她一眼,便调开视线,拓站在他身后,代为发问,"玉叶,这段时间,你都在哪?" 玉叶抬了抬头,平淡的声音,毫无起伏,"为什么要让小辉子加入獬豸堂?" "小辉子?"丁骞惊呼,"你该不会是说章盛辉那小子吧?" 玉叶的头一点点抬起,露出一张微圆的娃娃脸,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大大的眼睛,好像因为没睡饱而睁不开似的,说话声音少有起伏,平淡得就像催眠曲,"小辉子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抢。" 拓蹙蹙眉,"这些日子,你都跟他在一起?" "我困了,想睡觉。"玉叶根本没听到他的问题一样,阐明立场之后,扑通就倒在沙发上,不过几秒钟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丁骞指着她,"拜托,怎么说堂主也在这儿呢,做做样子都不行嘛!" 萧弃之扫一眼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让他过来领人吧。" 拓旋即会意,"知道了。" 萧弃之进入房间之后,丁骞才好奇的问,"萧少什么意思啊?就这么把玉叶送给小辉了?" 拓回过头,意味深长的说:"那家伙是她选的。" 接到丁骞的电话,章盛辉火速赶来,看见睡在沙发上的人,大惊失色,"团团?!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原来还睡着的小女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他,眼眸倏地澄亮,伸开双手,"小辉子!" 章盛辉大步过去,把她搂在了怀里,"哎呀,团团,你真是急死我了,怎么又随便乱跑了呢?还跑到了这里!!"抬眼,瞅瞅已经傻掉的丁骞和面无表情的拓,压低声音说:"这里都是怪叔叔,咱们赶紧回家去!" "嗯嗯!" 看着玉叶那天真无邪的样子,丁骞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胳膊,这是给自己吃了什么啊才会变成这样? "小辉子,我要你背我!"玉叶伸着两只胳膊,双脚在地上甩啊甩的,红艳艳的小嘴嘟起来,脸蛋肉鼓鼓的,煞是惹人喜爱。 丁骞傻眼了,拓倒还淡定,只是嘴角时而抽搐一下。 章盛辉一直当她是半大的孩子,宠着让着也都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转过身去把背给她,笑着说:"好,就背着团团。" "嘻嘻,"玉叶高兴的扑上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脚夹在他的腰间,还悠哉的晃啊晃,"小辉子最好啦!" "呵呵,那团团以后就要听话,知道了吗?" "嗯!团团听话!" 丁骞彻底要疯了,谁能来告诉他,这货不是玉叶!! 章盛辉背着玉叶到门口,回过头还不忘说一句,"告诉堂主,我下次再跟他老人家请安!"扭头就进入电梯。 "团团,"章盛辉叫了她一声,"你今天跑去哪里了?怎么会让这两个怪叔叔捡到呢?该不会是你曾经偷偷跟过来吧?!" 背上的女孩嘟着小嘴说:"这几天你都不来看我~" "对不起啊团团,我最近真的很忙。我要让身材强壮起来,这样才能变得更厉害,将来好保护你不受人欺负啊!" "不要,团团不要,"她又勾住他的脖子,小脸贴在他的背上,"有团团保护你就够了。" 章盛辉当她是玩笑一样,纵容道:"好,团团保护我。" 她娇憨一笑,"团团最喜欢小辉子了。" 这两人离开后,丁骞过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拓,要不要告诉小辉呢?" 拓摇头,"玉叶的事,她自有分寸,不需要我们插手。而且,萧少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看样子是接受了这件事。" 丁骞不无担心道:"可是,咱们暗堂可是有规矩的……" 拓垂下眼,"玉叶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相信她的选择吧。"就像萧少一样,选择了,便是坚定不移。 丁骞一扁嘴,扑过来就搂住了他的胳膊,"还是拓最好,我才不要什么女人呢!" 拓一脸厌恶,抬脚就把他踢到一边,"滚!" "哎呀,别那么粗鲁嘛!"丁骞学着刚才玉叶的样子卖萌,伸开双手,"拓,我要你背我~" 拓做了深呼吸,牙齿打磨声不时的传过来,"再不滚,我打电话给姐姐!" "不要!"丁骞喊了一声,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回房里。 客厅里终于安静了,拓抚了下眉心,愈发觉得其它堂的人说得没错,獬豸堂最不缺的就是问题儿童。 *** 雪琪穿戴整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一笑,背起包包出门了。 自从跟萧弃之解除误会以后,她的心情一直不错,就连元青梅都看得出来,时不时的阴阳怪气说几句,雪琪也只当听不见。 出了小区门口,迎面一阵黑色的奥迪车直奔她而来。 雪琪眉头一拧,避到旁边,冷眼看着车上的人推门下来,看到他头上的绷带,雪琪竟有些小小的快慰! 北冥夜来到她面前,深邃的眸子愈渐幽暗,眸底压抑着的翻滚,就快要汹涌成灾。目光紧锁住她,他却迟迟没有开口。 073:还是忘不掉 雪琪看下手表,抬眸,"北冥先生,是想找我要医药费,还是想请警察叔叔再带我进一次局子?有什么话就尽管说,我还要赶时间上班。" 北冥夜眯下眸,半晌才出声,"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对你。" 雪琪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似的,怔愣得瞪大眼睛。 北冥夜在向她道歉吗? 收到她的质疑,北冥夜脸色沉下几分,声音更低了,"章雪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论我做过什么,我都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 雪琪眨眨眼睛,"老实说,你是被我打傻了吗?" 他一蹙眉,懊恼地瞪着她,"是,是被你打傻了!从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像你一样那么狠心,下手那么重,恨不得要了我的命!章雪琪,你就那么恨我吗?" 雪琪抬手,阻断他,"到此为止吧,不问过往不问前尘,咱俩还是做一对陌生人比较好。"她微笑,"我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我不想因为谁而破坏它,当然,我也不允许有人破坏!"她微笑着,但警告意味十足,尤其是对他,她从不需要收起锋芒! 北冥夜抿着唇,上前几步,步步紧逼。雪琪原地不动,目光若冰霜,他逼到面前,她下巴微抬,他攫取她的视线,缠绕不休,"我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招惹了你!以至于,我的脑袋里天天都是你的身影,抹不掉,擦不去!"直指着自己的脑袋,"有时候,我真想撬开它,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雪琪冷静的睨着他,她不是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只是,这份跨越生死的期待,早已不是她想要的了。倘若,是那个为他而死的雪琪听到他这番话,该是如愿以偿了吧。 可惜,她早已不是那个她。 抬眸,微笑,"那是你的事,我帮不了你,抱歉,我要是去公司了。" 她转身不走,北冥夜望着她,双手紧紧捏成了拳,"章雪琪,你这个无情的女人!为什么,我会喜欢你?!" 雪琪脚步一顿,慢慢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没有回头,而是淡淡的说:"这份感情,太迟了,现在,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 瞪着她渐渐远去的背景,北冥夜回过身,拳手敲在车上,垂着头,垂落的眸里,尽是失落与不甘。 当他终于明白了这种令他时而激动,时而愤怒,时而温馨的感觉之后,她却一走了之了。 不甘,就像深海漩涡,肆意翻滚旋转着,恨不能将他拖下去,沉到海底。这个女人带着魔力一样,每多看她一眼,他就多一分失控。 墙角边,杜欣怡伸手捂紧小腹,手指揪住衣服,全身颤抖着。 还是忘不掉吗? 哪怕,章雪琪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不会接受,他也一样忘不掉吗? 哪怕,在自己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也还是忘不掉吗? 望着远处的男人那样的痛苦,杜欣怡转过身,清秀的面容覆层寒冷,慢慢的离开了。 既然他忘不掉,那就由她来帮他好了。 章雪琪……她会让她消失的。 看到突然搬回来的女儿,杜阿姨很高兴,忙着帮她搬行李。 正巧,元青梅也在家里,看见杜欣怡,挑挑眉梢,不紧不慢的说:"欣怡,不是阿姨要说你,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说搬走就搬走,说搬回来再搬回来?我们也是看在你妈妈在章家这么多年的份上,才会让你一块住进来的,不仅如此,就连上大学的学费,你章叔叔都帮你掏了!你可好,翅膀硬了就要飞走,知道外面不好混了,又想回来……欣怡啊,书读了那么多,也该懂点道理了吧!" 杜阿姨尴尬的杵在客厅里,"夫人,是我们不对,你也别生气,明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还有,欣怡上大学的学费,我会慢慢还给你们的。" "不必了!也不过就是几万块钱,你也别想太多。再说了,"元青梅一抬手,懒洋洋的说:"怀卿不会要的。" 杜阿姨低下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母亲的卑微,元青梅的趾高气昂,杜欣怡都一一看在了眼里,越是恨,就越是觉得不公!为什么,她要过这种生活?! 元青梅扫一眼杜欣怡,说:"这样好了,以后,就让欣怡也帮忙做家务好了,多个人搭把手,你也不会那么辛苦了。" 知道女儿不会喜欢,杜阿姨笑得很勉强,却也没有当面拒绝。反正那些活平时都是她来做的,只要做好了,夫人也不会真的计较是谁做的。 元青梅打了个哈欠,又回房间补觉去了。 "欣怡啊,你别往心里去,夫人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但人还是不错的。"杜阿姨怕女儿多想,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劝道:"夫人还经常把她不穿的衣服送给我,很多都是只穿了一次的,都跟新的一样,你要是喜欢的话,妈洗一洗就给你穿……" "啪" 杜欣怡把箱子摔到了地上,吓了杜阿姨一跳,"……" 杜欣怡冷冷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妈,你是乞丐吗?你专门捡人家不要的破烂拿来穿,还当个宝贝似的,你喜欢就算了,还要拿来给我?怎么,你也希望我跟你一样,一辈子都当个让人瞅不起的保姆吗?!" 杜欣怡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了母亲身上,"每次看到你对人家卑躬屈膝的样子,我就觉得好恶心!为什么我会有你样的妈?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我爱的男人的妈才会瞧不起我!"吼过之后,她摔门就跑了出去。 "欣怡——"杜阿姨想去追,没走几步,头就一阵眩晕,她扶着墙稳住身子,"欣怡……"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她知道女儿一向心高气傲,受了委曲难免会生气。她也想给女儿提供好一点生活条件,而不是寄人篱下。可她既没有文化,又没有手艺,除了给人家当保姆,很难找到一份收入好的工作啊。 叹息着,杜阿姨又坐回去,帮女儿整理东西。 等杜欣怡再回来的时候,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那沉静的模样,直让杜阿姨皱眉头。总觉得,女儿变了,说不出是哪里,就是跟之前判若两人。 雪琪下班回家,看到杜欣怡微微一怔,她才搬出去没多义,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跟北冥夜出现矛盾了?耸耸肩,爱吵爱闹爱分手,都不关她的事,她懒得浪费精神再去关注不相关的人。 再次回来的杜欣怡,变得很殷勤,帮着杜阿姨准备晚餐,忙里忙外的,对雪琪的态度也缓和很多,在她面前更是绝口不掉北冥夜。 只要她不主动挑事,雪琪还是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眼。尤其是,在北冥夜向自己坦诚了感情之后,从原则上说,杜欣怡是个失败者!不同于上一世她是胜利者的姿态,这一世,她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 北冥夜的爱。 "雪琪,吃饭了。" 杜欣怡敲了敲她的房门,热情的招呼着,大有不计前嫌的架式。 但雪琪心里清楚,她是杜欣怡,是为达目的不惜隐忍的杜欣怡,她每做一件事,都会有自己的掀,只是不知道,她这次是为了什么。 雪琪落座,杜欣怡总动拿起碗帮她盛饭,又亲自去给她倒了碗汤,摆在她面前,笑吟吟的说:"雪琪,吃啊。" 看她这样子,雪琪还真有点不太习惯。低下头,随意吃了几口之后才回房间。 从康修杰那里借了几本书,她打算好好看一下,省得再遇到不懂的问题,康修杰那家伙一定又要取笑她了。 外面有人敲敲门,杜欣怡又端着水果进来,"雪琪,吃点水果吧。" 雪琪放下书,抬眸冷眼睨她,"杜欣怡,这里没有人,不必再装了。说吧,在北冥夜那里住得好好的,干嘛又要搬回来呢?" 杜欣怡先是用清亮的眸瞅了瞅他,然后才缓缓的说:"我怀孕了,是夜的孩子。" 雪琪愣一愣,杜欣怡怀孕了,北冥夜居然还跑过来跟她暧昧不清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杜欣怡微笑着说:"他妈妈不喜欢我,我不想影响到他们母子的感情,所以才要搬出来住的。而且,我妈妈也可以顺便照顾我。" 目光扫过她的小腹,雪琪淡淡的说:"有了宝宝,就该为他积点福。" 杜欣怡垂眸,温柔的抚过小腹,"现在,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孩子。" 雪琪从未见过她这么平静安宁的样子,缓缓收回视线。 杜欣怡固然不讨她喜欢,可是,她爱北冥夜的心却是毋庸置疑。命运还真是个有趣的东西,如今杜欣怡苦苦追求的,竟是她现下舍弃的。 算扯平了吗? 那一晚,她做了整夜的梦,梦里无数张面孔,她却分辨不出谁是谁,就像戴着冰冷的面具,围在她四周,冷冷的看着她…… 也许是没睡好,雪琪起得很晚,头有些晕沉沉的。看下时间,快要迟到了,她忙甩了甩头,起身走进卫生间,冷水洗了把脸,想要清醒些。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顶着黑眼圈,模样十分憔悴。 074:能让我娶你吗? 雪琪一皱眉,拍了拍脸颊,直至红润些。较平常化了个浓一些妆,这才把疲态掩去。 她走出房间,杜欣怡正端着牛奶走过来,"雪琪,喝点牛奶再走吧。" "不用了。"雪琪看都没看,急着往外走。 才刚出大门,就接到了萧弃之的电话,"你没来。"他沉声,隐约透出一丝委曲。 "我马上就到。"挂上电话,她拦了出租,立即赶去萧氏。 这是上班几天以来,雪琪第一次迟到,刚坐到座位上,詹嘉玲就走了过来,"章小姐,希望你的时间观念可以加强点。"越过她,就直奔萧弃之的办公室。 雪琪坐在椅子上,抚了抚眉心,看她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康修杰凑过来,"喂,你没事吧?" 雪琪摇头,"昨晚没睡好。" 康修杰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眯眯的说:"理解,理解。副总年轻力壮,一个晚上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旁边小宋嘿嘿一乐,不时的挤眉弄眼。 雪琪懒得理他们,起身去泡了杯咖啡,经过办公室的时候,詹嘉玲正好推门出来,间隙,萧弃之瞥到她的身影,走过来便将她拉进去。 "你来晚了。"他说,眸中尽是控诉。好像,踏入办公室前的第一眼看到她,已经成了习惯,看不到她,他就心慌慌的。 雪琪吐吐香舌,"起晚了呢。" 雾气萦绕的眸子,定定地瞅着她,"你脸色不好。" 雪琪小小的抱怨了声,"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不来,很久没有这样了。" 他修长而温柔的手指,即刻抚上了她的太阳穴,在那里有节奏的按摩着。 很舒服。 雪琪靠在他胸前,眯起了眼睛,像只正在晒太阳的猫儿,也许是心理作用,他的手指力道适中,指腹抚摩着皮肤会激起不一样的化学反应,晕沉的感觉真的缓解了不少。 "雪琪,"头顶是他好听的磁声。 雪琪"嗯"了一声,懒洋洋的。 "我想,让你留在身边,24小时。" 她倏尔睁开凤眸,凝视着他,那双真挚的雾眸里,尽是对她浓浓的依恋。仿佛,他的生,便是因为她的存在。 手指抚下,捧住了她的脸颊,"我想,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你,闭上眼的时候,依旧能够嗅到你。"顿了顿,他垂下眸光,"你……能让我娶你吗?" 他说得那样小心翼翼,用他特有的方法,有丝卑微的向她求婚。 雪琪怔住了,明艳的眸,有过一瞬的恍惚,好像无法将结婚这样的事与萧弃之联系起来。 见她无反应,萧弃之眸光垂得更低了,声音也沉下许多,"我……我不配,是吗?" 雪琪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萧弃之抿紧了艳丽的唇瓣,良久才说:"他们说,只要结婚,你就不会跑掉了。" 雪琪很不和时宜的失笑出声,不用问也知道这话是谁说的。除了丁骞,谁会有胆这么八卦? 萧弃之明显有些紧张,低垂的目光,始终盯着脚尖,无措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人前那位神秘萧少的风韵。 凝视着他的目光,逐渐轻柔,带着些许的心疼。 上前一小步,与他贴得更紧了,昂头,她微微一笑,"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此生今世,她愿意嫁给这个让她心疼到骨子里的男人。 萧弃之全身一震,猛然抬眸,望进她带笑的凤眸时,双唇翕动几下,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雪琪笑着搂住他的腰,戏谑道:"人家求婚都有钻戒,我也要,至少要鸽子蛋那么大颗的!" 他慢慢的调下眸光,只是凝着她,几秒钟后,倏尔反应过来,拿起电话,"拓,买钻戒!要比鸽子蛋大!" 雪琪先是愣了愣,接着扑哧一声笑出来,"喂,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萧弃之放下电话,眸底一片异样的色彩在乱窜,连带那张春光潋滟的脸庞都更加迷人。雪琪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靠着他,低声说:"萧弃之,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不想受到其它不相干的人干扰。" "嗯。"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现在就算雪琪说想要他的命,他都绝不会有二话。 雪琪笑了,安心的偎在他怀里。 没有那些个海誓山盟,也没有腻死人的甜言蜜语,他的求婚很简单。但这一刻,绝对会是她此生难以忘怀的片断。 抬眸,望向窗外晴空,她感激上苍,让她能够重新回到这一世。 一整个上午,萧弃之的变化,办公室里的几人都看在眼里。 康修杰拿着签好的文件,狐疑的走出来,眉头拢得紧紧的,"副总他……"想了想,还是摇头,刚才应该是自己的幻觉吧?副总怎么会对他说"辛苦了"呢?一定是幻觉! 这样想着,也就坦然了。 而过一会,小宋出来的时候,却是怔愣着好像失了魂一样,坐回到椅子上,喃喃自语,"副总……副总……副总叫我的名字了……" 那么简单的"宋晨"两个字,从副总的嘴里吐出,竟如天籁。 他激动得想哭,是宋晨宋晨,是他的大名,不是小宋!! 就连詹嘉玲都被萧弃之意外的肯定,而搞得手足无措。调来副总办公室这么久,他从未拿正眼看过自己,但是,就在刚才,他居然对她提出的策划予以了肯定!她不愿承认受宠若惊,却又无法排斥。 女人的幸福,总需要与人分享。 雪琪忍不住的给咏熙打了电话,对方刚刚结束一个采访。 "咏熙,你什么时候回到报社了?" "前天,是我们老总亲自打电话把我''请''回去的。"咏熙意味深长的说:"我们老总可是典型的文艺老青年,只问风月不问世俗。我在想,他这次这么紧张,生怕我不复职,到底是卖谁的面子呢?" 雪琪会意,目光朝萧弃之的办公室方向望去,心底暖意汩汩。他从不关心身边任何人任何事,唯独对她,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细节,他都会看在眼里。这样的男子,让她怎能不爱? "咏熙,萧弃之向我求婚了,就在刚才。" 电话那边几秒钟的沉默,接着,咏熙开口,"如果你需要祝福,我会第一时间送上。不过,身为你的朋友,我会先提醒你,跟在像萧弃之这样的男人身边,你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雪琪笑了,"只要选择了,我就绝不后悔。" "ok,"咏熙倒也爽快,"死丫头,祝你幸福。" 挂上电话,雪琪心底的甜蜜仍止不住的扩散,目光时不时的溜向对面,不由自主的幻想着今后与他的点点滴滴…… 不知不觉,她的眼皮有些发沉,头也越来越晕沉。 她蹙下眉,起身又去泡了杯咖啡。 下班的时候,萧弃之带着雪琪直奔珠宝店,经理拿出三枚钻戒,按照雪琪要求,都是"鸽子蛋"那么大,每颗钻石都在十几克拉以上,并排摆放在黑色的珠宝盒里,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小姐,这些都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请您随意挑选。"经理毕恭毕敬。 雪琪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钻戒,难道有机会欣赏,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最后,又放回去,笑着摇了摇头。 经理急了,"呃,都不满意?"随即,又担心的看一眼萧弃之,悄然拭了下额上冷汗。 雪琪走到柜台前,俯下身子,看了一圈之后,挑中了一对最普通的铂金指环,没有任何装饰物,丝毫不起眼,她却很喜欢,"就是它了。" 萧弃之目光扫过,唇角微微翘起。 经理简直不敢相信,居然会有女人不选鸽子蛋,而挑这种便宜的货色! 雪琪拿在手上试戴了下,伸着手左看右看,朝萧弃之晃了晃,"好看吗?" 萧弃之点头,"是你戴,都好看。" 她笑吟吟的拿起另一只,抓起他的手,亲自套在他的无名指上。他的手很漂亮,指节修长匀称,就像艺术家的手。戒指戴在他的手上,即便只是普普通通的指环也像是订制。 萧弃之望着手上的戒指,明明就是一圈小小的环,却有着巨大的魔力,将他整颗灵魂都紧紧束缚住,与她绑在了一起。望着,眸波荡漾着满足的笑意,蛊惑着心湖都是波澜不平。 付了钱,不过四五千,牵着雪琪的手,两人走出珠宝店。 时不时的,萧弃之低下头,凝视着无名指上的指环,嘴角会情不自禁的上扬几分。他从未如此珍视过一样东西,只因是她亲手为他戴上。 "萧弃之,"雪琪倏尔扭头看他,细长的凤眸,闪烁着绚丽的光泽,"明天,我们去登记吧!" 他一怔,缓缓抬头。 雪琪怕他不懂,笑着解释,"就是结婚登记啊!只有登记了,才能成为合法夫妻,以后,就算有小三小四之类的,我揍起来也名正言顺。"转身继续走,"我觉得啊,与其要那么多繁琐的仪式,都不如握着红本本在手……" 075:她要嫁人了 突然,萧弃之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 雪琪一愣,回过头,对上他满满都是惊艳的脸颊,"萧弃之……" "我爱你。"他沉着的说出了这句一直徘徊在心间的话。 爱她,爱她的全部,爱她给了他一个世界。 雪琪柔了眸光,转身,抱住了他,"我也爱你,应该很久以前就爱上你的,抱歉,我迟到了。" 拥抱着她,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 第一次,他觉得她至少做对了一件事,就是带给他生命。 将雪琪送回家,她要下车,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回顺势就吻上了她的唇。 拓非礼勿视,推门下车,将空间留给堂主和未来的堂主夫人。 果然,梼杌堂的人是对的。 直到吸吮得她嘴唇红肿,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抚着她的唇瓣,他沙哑着声音说:"雪琪,还要让我忍耐多久呢?" 雪琪脸蛋红红的,红唇更像抹了层蜜似的诱人,娇嗔的看他一眼,她不好意思的别开目光,"明天……不是就能登记了嘛,然后……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再然后,自行想象! 萧弃之笑了,又啄了下她的唇,"明天,我来接你。" 雪琪垂下头,害羞的应了一声,"嗯。" 就在这时,身后过来一辆车,车灯照过来,直接打在两人身上。雪琪眯起了眼睛,看清后面的人后,连忙推开了他,乖乖下车。 萧弃之蹙蹙眉,朝后扫了一眼。 "呃……爸,"雪琪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 章怀卿推门下车,看眼女儿,不自在的轻咳两声,"雪琪啊,有什么话不能到家里说呢?" 雪琪脸更红了,走过去挽住爸爸的胳膊,"爸,你刚从省里回来,一定很累吧?走啦,我们回家去。" 经过萧弃之的车时,章怀卿板着脸瞅了瞅他。 敢在他们家大门口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亲,这小子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雪琪朝萧弃之摆摆手,留下一抹甜美的笑容,便随着父亲走进了小区。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萧弃之才收回视线,目光又落在那枚戒指上,颊边漾起笑,很轻很艳,连拓看了都不禁微微失神。 跟在萧少身边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种心满意足,像卸下了所有包袱似的笑。虽说从跟章小姐在一起时,他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是,绝对都没有现在这种放松的表情。 边发动车子,边暗忖,丁骞有一句话说对了,章小姐很治愈。 雪琪挽着爸爸回到家,一看老公回来了,元青梅高兴的迎上去,"怀卿啊,回来怎么也不打一个电话呢,我和小辉好去接你。"她刻意忽略了雪琪。 雪琪倒也不在乎,她今天心情很好,好到爆,就算看着元青梅那张阴阳怪气的脸,都觉得是喜感。 章怀卿放下包,"那小子呢?又跑到哪去了?" 元青梅赶紧说:"小辉当然是在学校啊!" "他会那么乖?"章怀卿真的很怀疑。 雪琪笑着说:"当然啦,自从答应照顾团团以后,小辉不知道有多上进呢,除了在学校,就是打工,跟换了个人似的。" "真的?"章怀卿也有些意外。 "当然。" 章怀卿慢慢放下心,"算他长进。" 这时,杜欣怡从厨房里出来,冲了一杯章怀卿最喜欢的普洱,"叔叔,喝茶。" "欣怡回来了啊。"章怀卿对杜欣怡还是很喜欢的,总觉得这孩子乖巧还很上进。 杜欣怡点点头,"妈妈年纪大了,我回来帮帮她。" 元青梅看她一眼,坐在沙发上不冷不热的说:"你倒会说话,我们章家要白养一个,你怎么不说啊?" "青梅!"章怀卿瞪她一眼,元青梅撇撇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起身走了。 杜欣怡垂着头,有些委曲的站在原地。 "欣怡啊,你阿姨那人就是这样,说话心直口快的,你别往心里去。"章怀卿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你别见外,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安心的住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杜欣怡抬起头,感动的眼圈泛红,"谢谢叔叔。" 雪琪就在旁边,看着杜欣怡以及她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不知这里究竟有几分是真。自从她昨天搬回来后,感觉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太过淡定,太过殷勤,是因为怀孕吗? 太费解的东西,雪琪懒得去猜,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剔除隐患。她可不想她离开之后,将这样有心机的女人留在自己家里。 她轻笑一声,倏尔出声,"爸,你这样说,让人家欣怡怎么回答嘛。" "哦?"章怀卿不解。 雪琪笑眯眯的说:"欣怡昨天跟我说,她已经找到房子了,这几天就是回来看看杜阿姨,然后就会搬出住了。"回眸,看向杜欣怡,眸中一抹冷意,"欣怡,你说是吗?" 杜欣怡咬着唇,双手揪紧衣角。 章怀卿恍然,点了点头,"年轻人,早些独立出去闯荡一番也好。"赞叹的对着欣怡一笑,"欣怡啊,叔叔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有进取心的好孩子。" 杜欣怡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嗯,我想快点赚钱,也好让妈妈能早点享享清福。" "不错,有孝心!"章怀卿对着她是赞不绝口。 "叔叔,您休息一会吧,我去帮妈妈准备晚饭。"杜欣怡转身要走,雪琪却叫住了她,微笑着上前,"欣怡,你衣服沾着脏东西呢。" 雪琪走过去,帮她将袖子上沾的面粉掸了掸,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给你一天时间,搬出我家。"回眸,又笑眯眯的,"好了。" 杜欣怡胸口微微起伏几下,一笑,"谢谢。"扭身进了厨房。 "雪琪啊,你跟欣怡感情很好嘛。"章怀卿笑着说。 "还好。"雪琪随口敷衍一句。 "你看看人家欣怡,你也要好好学学啊。" "我现在可是有工作的人呢!"雪琪不无得意道:"我在萧氏上班。" "萧氏?"章怀卿蹙下眉,"怎么没听你提过?" "也才上几天,在公关部做经理助理。"雪琪没说自己给萧弃之做跟班,一来觉得没面子,二来也怕父亲多想。 章怀卿和女儿坐在沙发上,睨她一眼,"你跟萧弃之最近怎么样啊?" 雪琪脸蛋一红,像个小女孩一样依偎在爸爸身旁,羞答答的说:"爸……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他……向我求婚了。"雪琪不敢看爸爸,觉得跟长辈说这些事,真的好害羞。 章怀卿愣了愣,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侧头瞅瞅女儿,"你答应了?" "嗯,"雪琪点点头,"我们明天一早去登记。" "这么快?"章怀卿似乎还没有完全接受,直觉得女儿还小,大学毕业没多久呢,居然这么快就嫁人了。而且,对象还是一个身份成迷的人! 雪琪扯着爸爸的衣袖,紧张的问,"爸,你不同意啊?" 章怀卿静默几秒,说:"雪琪啊,你真的了解他吗?" 知道爸爸担心什么,雪琪一笑,"爸,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我了。" 深深凝视女儿一眼,章怀卿叹息一声,"还真是女儿大了不中留啊,既然你都决定了,那爸爸就只能相信你的选择了。" "谢谢爸!"得到爸爸首肯,雪琪十分开心。 厨房门口,杜欣怡慢慢转过身,噙在唇边的笑阴晴不定。 吃完晚饭,杜欣怡说要去看同学便出了门,回到了北冥夜为她买的公寓。虽只有两居室,房间面积不算大,但同部装修十分豪华,所有家具都是高级货,就加一些生活用品,都为她采购齐全了。看得来,北冥夜对她也是有心。 给北冥夜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她便洗了个澡,换上一条粉色蕾丝边的睡裙,又画了一个精致的妆,长发挽起,露出白皙的颈部。 这时,门铃响起,她马上起身,拉开了门。 "夜,"对着门口的男子,她温柔一笑。 北冥夜身着一件深色风衣,发丝凌乱,下巴上是一层青色的胡茬,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却仍无损于他迷人的男生魅力。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掉,冷魅的双眸,依旧莫测高深,又泛出丝丝邪气。 "欣怡,找我来有什么事?"他的嗓音有几分低沉。 "进来再说。"杜欣怡拉他进来,然后就轻轻的抱住了他,"夜,我好想你。" 北冥夜仅是眸光微动,站在原地动都没动,没有像以前那样回应她。 杜欣怡抬起头,眸中有些受伤,"两天了,你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我,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就不担心吗?", 北冥夜伸手轻轻推开了她,声音沉着,"欣怡,到底有什么事?" 杜欣怡强忍着失望,缓缓开口,"章雪琪要和萧弃之结婚了。" 北冥夜一震,瞳孔倏地放大,有丝不可置信,"她……" 杜欣怡微笑着,"她要结婚了,明天就跟萧弃之去登记呢。" 076:这不公平! 杜欣怡走向前,抚上北冥夜的胸口,"夜,你该清醒了,那个女人已经彻底走出了你的世界,不要再留恋了,她并不属于你。而我和孩子,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北冥夜好似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回来,一对眸显得狂躁,愤怒,还有极度的不安。 杜欣怡看在眼里,心里一阵阵泛起寒意,对章雪琪更是恨之入骨。可表面,又温柔的开解道:"夜,别再想她了,以后,我们母子会陪在你身边的……" 北冥夜蹙紧的眉,像拧成了一条线,眸光森夜,不甘就像毒蛇一样,纠缠在他的视线里。 他想得到的东西太多,没有想到的也太多,可是,唯独这个女人,他舍不下! 倏地转身,一言不发推开门就走。 "夜!"杜欣怡想拦住他,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他无情的身影。 呆呆的站在门口,身上单薄的睡衣,被风吹得扬起,胸口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北冥夜将车速开到最快,径直来到市政家属楼外,他才踩下刹车。 坐在车里,望向小区内,他捏紧方向盘,恨不得冲进去把那个女人绑出来,再塞进后备箱里,就这么把她给偷走! "该死!"他狠敲了下方向盘,发出刺耳的一声,登时就吸引了小区保安的注意。 他们见过这辆奥迪a8,之前来过几次,是来接他们的梦中情人章小姐的。只是不知道,他这会停在这儿干嘛,是来等章小姐的? 北冥夜燃起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头靠着椅背,侧眸盯着小区漆黑的院内。杜欣怡的话一直都徘徊在耳畔,她说,章雪琪明天就要跟萧弃之去登记结婚了…… 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烟圈,倏地,冷笑。 萧弃之,你还真是厉害啊,只是在精神病院里长大,却能加入洪门獬豸堂,甚至在整个a市,也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对他来说,萧氏其实根本没那么重要吧,但即便如此,他却还是不想放弃。现在,就连章雪琪,都要成为他的女人了。 萧氏,章雪琪……凡是他想要的,萧弃之一样也没有放过。 就在这时,有人走过来,轻轻敲了下车窗,他回眸,按下车窗。 "先生,你是在等人吗?" 小区保安好奇的问,这辆车停在这儿这么久了,也不见他有动静。 北冥夜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我等的人,可能不在。" "不会啊,章小姐在家呢,不然,我帮你找她好了。"保安很热心。 "这样啊,那真是太谢谢了。"北冥夜扔掉烟蒂,朝他感激的一笑。 "不客气。"保安回到值班室,就给章家打了电话。 那一端,雪琪听到有人找她,跟爸爸打了声招呼之后,就披上外套跑了出来。出了大门,看到对面的黑色奥迪,凤眸眯了眯。 保安探出头,"章小姐啊,你朋友等你好久了呢。" 雪琪勉强一笑,"谢谢了。" "不用客气!"保安们一致推崇雪琪为梦中情人,只要是跟她有关的事,都十分上心。 雪琪紧了紧衣服,跑到马路对面,北冥夜看见她,眸子闪过一丝辉光,推门下车,还不等她说话,就张开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紧到让人窒息,"不要嫁给别人!不要嫁给别人!" 雪琪挣扎了下,却挣脱不开,她冷下脸,"北冥夜,如果你不想我喊非礼,你最好现在马上放开我!" 北冥夜咬了咬牙,更紧的拥住她之后,倏尔松开,站在她对面,复杂的眸光直视她,"只要你答应不嫁给他,条件随你开!无论是什么!只要,你不嫁给他!" 雪琪嗤声一笑,"我唯一想要的,只有萧弃之,除了他,我对什么都没兴趣。" "该死!你就非要这么折磨我吗?"北冥夜冲动得抠住她的双肩,双眼快要喷出火一样,"章雪琪,你这个妖女!你让我快要疯了,你知道吗?" 雪琪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被萧弃之踢出萧氏,我不在乎!被他控制了名下房产,我也不在乎!可是,我不能把你让给他!"他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你对我做什么,才会让我对你这么念念不忘,从离开海边的那天开始,我满脑子里就都是你!我他妈的像疯了一样,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要得到你!" 雪琪笑了,"北冥夜,别把自己说得像个情圣。你是爱我,还是不甘?"她凝视着他,字句犀利,"得不到我,让你觉得很没面子是不是?我选择了你口中的精神病,而没有选择你,你骄傲的自尊无法接受是不是?" 架开他的双手,纤细的食指直戳向他的胸口,"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口口声声爱的是杜欣怡,却又在人家怀了你的孩子之后,跑过来向我表白?北冥夜,你的爱就这么廉价吗?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 她倏地止住下面的话,眉头紧紧拧着,"算了,我跟你无话可说。" 她要走,北冥夜一把拉住她,就像溺水之人瞬间抓住的救命稻草,"才会怎样?告诉我,才会怎样?" "什么也没有!你放手!"雪琪急了。 北冥夜握紧她的手,将她逼到了车门前,眸光愈发赤红,目光紧紧攫住她,逐字逐句的问,"章雪琪,你是不是爱过我?" 雪琪身子一震,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冷冷的看着他,"没有!" 她越是如此肯定,如此冷漠,北冥夜就越是认定这个事实。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失望,他捏紧她的手腕,"你有!"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之前会用那样一种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 为什么,她会在海边那样伤心! 原来,都是因为她曾爱过自己! 想到这个,他就控制不住的一阵激动,"你明明就有爱过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放手!"雪琪被他捏得痛了,抬腿就要踢向他,北冥夜吃过一次亏,这次早就防备,强势的抵开她的双腿,身子置于她的两腿间,"既然爱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执着于此,愤怒于此,更失落于此。如果早点知道她爱他,或许他会早些拥有她,而不是那个萧弃之! 被他逼得急了,雪琪倏地瞪向他,"是!我是爱过你!可那又怎么样?我今天能痛快告诉你,就证明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对我来说,你不过就是一个过客,一个糟糕的连回忆都不会留下的过客!现在,你知道了又能怎样?我爱的人是萧弃之,我要嫁的人也是他!你不过就是守着一个连开始都没有的希望而已!" 她的话,残忍绝情,甚至连皮带肉的将他最后一丝期盼都给剥夺。 北冥夜只觉得心底一阵阵凉飕飕的冷风扫过,刮得他心骨生寒。 一个连开始都没有的希望…… "不,"他摇头,抓得她更紧了,"你不可以忘记!你一定还爱着我的,只是碍于欣怡,对不对?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向你发誓,我早就已经跟欣怡说清楚了,我爱上的人,是你!" 雪琪用一种完全陌生的眼光在打量他,她突然觉得杜欣怡好可怜,就像前一世的自己那般愚蠢,居然会爱上这种男人! 冷笑着,她说:"杜欣怡怀着你的孩子呢,你忘了吗?" 北冥夜咬了咬牙,"孩子,我会负责!可是,仅此而已!说我冷血,说我绝情,怎样都无所谓,我敢承认,就担得起骂!尤其是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雪琪摇了摇头,"北冥夜,你真的是个混蛋!" "我是混蛋也好,负心汉也罢,都是因为你,我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北冥夜狞笑着,俊颜几分狰狞,"我从没有想过,我会背叛对欣怡的感情,甚至,我可以做出任何不容于天理的事,但是,我会守住心底的这份真挚。直到你出现了,你破坏了这一切,让我觉得,就算是背叛,我也心甘情的独自背负罪恶!你想嘲笑,就尽管嘲笑好了,除了爱你,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 "你错就错在,在我千方百计想要避开你的时候,你却死缠着不放!"雪琪已经不愿再跟他多说什么,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北冥夜,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不该有交集的人。明天,我就要跟萧弃之去登记了,而你呢,最好守着你的杜欣怡,这一辈子都不要变。"顿了下,她说:"至少,要让你觉得,我曾经爱过那个男人,还不算太混蛋。" 她转过身要走,北冥夜却扯住她的手,低声,用一种低到尘埃里的沉声,沙哑着说:"我可以为了你背叛全世界,就算这样,你都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雪琪没说话,背影有几分清冷。 他抬起头,眸中闪烁着丝丝企盼,"章雪琪,这不公平……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爱,你根本就没有让我感受到……却要在我爱上你的时候,自私的宣布游戏结束了……这不公平!" 077:给我希望就别毁我 出了小区,萧弃之那辆黑色轿车正停在门口,她快步过去。萧弃之推开车门,琉璃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一笑,"很漂亮。" 雪琪脸红了,又注意到他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白衬衫,袖口的蓝宝石袖扣,低调又绚丽。望着这样帅气的萧弃之,脸不禁更红了,打趣道:"萧堂主,你也很帅。"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十指交缠,朴实无华的指环,紧挨在一起,就像两颗缠绕彼此的心,此生不休。 来到a市民政局,拓将车子停在外面,萧弃之和雪琪走了进去。 一大清早,过来赶着结婚登记的人就有七八对,都在排队领申请表格。看到萧弃之和雪琪的时候,都不由得被这两人出色的外貌吸引住了目光,直觉得这是哪来的明星在这里出外景。 男子冷漠有余,挑剔不出一丝瑕疵的俊颜上,又荡漾出一抹柔情,无法被人窥探的眸子里覆着的层层迷雾,只为旁边的靓丽女子开启,毫不掩饰对她的痴迷与依恋。而站在他身侧的雪琪,长发披肩,面容精致,一双细长的凤眸,若有似无的溢出少许妩媚,不算艳极,却勾得人心痒难耐,是个十足的美人。 两人挽手站在一处,俨然一对璧人。 情不自禁的,周围的人都悄悄给他们让了块空位,更有好心的女孩,对萧弃之招招手,"过来,在这里排啦,可以省时间哦~" 旁边,准老公瞪她一眼,不过,看在雪琪很漂亮的份上,也就忍了。 雪琪一笑,拉着萧弃之过去,直对那女孩道谢,"谢谢。" 平日里,她虽骄纵,在公共场所这样的地方,却从不会插队。不过,今天特殊,她真的好想早一点成为萧弃之的老婆,哪怕,早一秒也是好的。 面对萧弃之和雪琪这么漂亮的人儿,女孩有些害羞了,"呵呵,没关系啦,能挑在同一天登记,也是缘分啊!" 排在队伍后面的准夫妇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拜托,既然是缘分,为什么不让给他们呢?不过,他们竟也都没有异议,看着前面这对闪烁的新人,都觉得是种赏心悦目。 两人交了身份证户口簿,又领了表格在一边认真的添写。 萧弃之的字很漂亮,下笔劲健,雄浑飘逸。他很认真的添写每一项,专注的样子,让雪琪是越看越可爱。 回头,开始填写自己那页表格。 "啪" 一滴红色的血珠,滴在了洁白的表格上。 雪琪一愣,感觉到鼻子里一股温热,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抹,手背上一片血红。 天啊,不会吧?她不过就是看了萧弃之一眼,至于冲动得流鼻血吗?! 丢脸死了。 雪琪放下笔,赶紧从包里抽出纸巾,捂住了鼻子。 "怎么了?"萧弃之抬头,看到她流鼻血了,忙放下笔,走过来抬高她的下巴,口吻有丝焦急,"怎么会流鼻血的?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雪琪直摆手,打死她也不能说就是因为刚才盯着他看的! 带她到旁边休息椅上坐下来,萧弃之一直都紧张的看着她,雪琪不好意思了,"哎呀,你不要担心,流鼻血很正常的啊,没事,呆会就会好。" 他不语,只是盯紧她,眉间摺印一点点加深。 重新换了一张纸巾,鼻血也渐渐止了住,雪琪这才松了口气,"好了,我去再要一张表格。" 萧弃之拉住她,眸底尽是忧色,"去医院。" 他不许她身体有一点问题!流鼻血都不行! 雪琪被他的紧张劲逗笑了,抚着他纠结的眉心,轻声说:"好,去医院,不过,那也得是等我成为你的老婆以后。"说着,她就娇羞的低下了头。 凝视着美丽温柔的她,萧弃之心驰一荡,抚了抚她的脸颊,点头,"嗯。" 重新领了份表格,雪琪很快就填好了,然后,两人又去拍了结婚照。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的合照,摄影师看到这么漂亮的一对准夫妇,哪怕拍照场景很简陋,两人只是并排坐在一块,却能拍出一股巨星范。他不禁兴致高昂,连续拍了几张,大方的让他们随便选。 拿到照片,看着上面坐在自己身边深情款款的男子,雪琪全身都被淡淡的幸福感充盈着。扭头去看萧弃之,他竟小心翼翼的剪下来一张,然后塞进了皮夹里,抚着雪琪的照片,好看的唇都在上扬。 雪琪脸颊微红,望着他想要走过去,可刚迈出一步,那股让人讨厌的眩晕就再次袭来,她连忙扶住桌沿,努力的站稳。 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从小到大的健康宝宝,平时连感冒发烧都很少,这两天总是头晕,确实有些不太正常。甩甩头,再去看萧弃之时,他整个身影都变得模糊,扭曲,飘忽得离她越来越远…… 雪琪拧拧秀眉,心底突然变得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告诉自己,领了结婚证之后,一定要去医院做个检查。 闭上眼睛,稍作休息之后,再次睁开,萧弃之正好转过头,她忙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走啦。" 萧弃之的目光,简直轻柔得拧出水似的,一直盯着她,好心情奇迹般的都写在了脸上。雪琪偎着他,笑容却越来越无力,就连双脚踩在地上都像踩上了棉花。她深呼吸,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异样,而是坚持来到了最后一间办公室,审查过后,那里是正式领取结婚证书的地方。 终于,两人领到了巴掌大的红色本本,翻开来就是他们的二寸结婚彩照。 萧弃之一瞬不瞬的看着手里的东西,新奇又激动,还有些不敢相信。看到他激动的样子,雪琪笑了,尽管全身的力气好像突然被人抽走了似的,可是,仍无法妨碍到她的好心情。 她成了萧弃之的妻子,成了与萧弃之最亲近的人。 只是这样想着,她连做梦都会笑醒。 "雪琪,"萧弃之倏尔抬头,眸中留有一丝迷惘,"你……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了吗?" 雪琪失笑,抬手捏了把他手感极佳的脸颊,"应该是说,你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了,以后,不可以做对不起我的事,不可以看别的女人,更不可以变心当负心汉!知道了吗?"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我记住了。" 雪琪扑哧笑出声,看到萧弃之这么听话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坏巫婆,尽欺负老实人。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雪琪被强光刺激得眯起了眼睛,眼前倏尔白花花的一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怎么了?"萧弃之盯着她的眼角的泪,紧张的问。 雪琪一边拭去泪,一边玩笑道:"没听过喜极而泣啊?当然是激动的嘛!" 萧弃之又笑了,也不顾是不是在民政局大门口,展开双臂就将她抱了个满怀,"雪琪,我的雪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雪琪……" 雪琪适应了光线,笑着靠在他怀里,不无霸道的说:"从现在开始,你就要负责养我,管我吃管我住,还要负责给我买漂亮衣服,买名牌包,珠宝首饰一样也不能缺。" 萧弃之笑得眼眸都眯了起,只要她说,他都点头,"买。" 全身没劲,站都站不稳,雪琪正好可以心满意足的赖着他,半阖着凤眸,慢慢的说:"我们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需要太大,但一定要安静。我会亲手布置我们的家……房子前,要有一大片的空院子,闲着没事的时候,我就可以种一些郁金香……对了,我们还可以再养两只宠物,一只叫大白,一只叫小白。" 她勾勒出的未来,活生生的展现在萧弃之面前,他眸起的眸光,不时闪现着向往。 "早上,我可能会赖床,所以,没办法给你准备早饭。不过,我会准备晚饭了,做得十分丰盛,等着你下班。吃过晚饭,我们就坐在种满郁金香的院子里,大小白就趴在我们脚边。" 很累似的,她朝他怀里钻了钻,几乎将身上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萧弃之,不管谁毁了你的世界,我都会再给你一个完整的。" 深情凝视着怀里的人,他紧了紧怀抱,"雪琪,给了我希望,就别再毁了我。" 她一笑,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不会……我发誓。" 这时,拓上前,提醒道:"萧少,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萧弃之沉吟着,然后对雪琪说:"你先回去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雪琪笑笑,"去忙吧。" 看她一直腻在自己身上,萧弃之喜欢得眼眸都笑弯了,带着她到车里,拓先将雪琪送了回去。比起之前,现在的萧弃之对雪琪更是依依不舍,雪琪只有哄着他,"早点把事做完了,再来接我,我保证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等你!" 萧弃之歪着头瞅瞅她,"真的?" "真真的!" 萧弃之指指自己的唇,轻声说:"你亲一下,我就信。" 雪琪先是一怔,接着脸颊泛起红晕,悄然看一眼前面的拓,拓却早已入定,目不斜视,非礼勿听。 078:不是意外 见萧弃之执拗,雪琪慢慢凑过去,只想啄下他的唇。谁知,萧弃之倏地拉住她,只手撑住她的后脑,深情的加深了这个吻。没有任何欲念,只有极尽的缠绵。 良久,才分开,贴在她耳边,喃声说着,"我想说我爱你,可是,还不够。" 雪琪心头一甜,抬眸,又主动的亲了下他的双唇,"我等你。"扭头,下了车。 车子渐行渐远,雪琪的视线也跟着飘忽不明,身子前后摇晃着,随时都会倒下似的。她踉跄着走了两步,扶着墙边,站在那里微微喘息着。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视线模糊,全身的肌肉也在隐隐发疼。 "啪啪" 血珠从鼻子里淌下,直滴进脚下的泥土里。 雪琪一怔,伸手想要捂住鼻子,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头晕得厉害,她习惯性的甩甩头,谁知道,就这么一晃,整个人都朝前载了去…… 倏地,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托住。 "你怎么了?" 雪琪吃力的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只能看得清一个熟悉的身影,刚要开口,眼前一花,瞬间倒在对方的怀里。 "雪琪!"北冥夜焦急的喊着,看到她脸上的血,瞳孔骤然紧缩,二话不说就将她拦腰抱走,快步走向自己的车,将她放到后座,然后立即发动车子,不顾这一路会有几张罚单,迅速的冲向医院。 明明告诉过自己,必须要忘记这个女人,可是,他根本就做不到!尤其是在得知,章雪琪曾经那么深刻的爱过自己,他更加的放不下!那种感觉,就像是手握流沙,在不知不觉间,都从指缝间溜走了。 他恨,更悔。 鬼使神差的又来到这里,不明所以,也许,只是想远远的看她一眼;也许,是想挽留自尊,不屑的告诉她,他从未对她动过心!不管是因为什么,在他看到萧弃之与雪琪的亲密时,胸口突然一阵窒息的痛,痛得让他措手不及。 那一刻,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心痛。也明白了,无论他再做多少努力,都不会再拥有那个女人。 就在他黯然要离开时,却发现了雪琪的异状。北冥夜的心被狠揪着,一路闯红灯的开到了医院,抱出她,冲进了大门,"医生!医生!" 有人上前,看到晕迷不醒的雪琪,立即推来担架车,推去了急诊室,北冥夜来到门口,被医护人员挡在了外面,门随即关上。 站在外面,北冥夜蹙紧了眉,焦躁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不时的抬头朝里张望着。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心悬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时间度过得十分艰难,心里的不安也在不断扩大。他不明白,如果只是普通的晕倒,为什么要这么久?这些医生到底懂不懂医病? 他站在门口,低咒一声,再也等不下去了,不安快要将他折磨得疯掉了,他不管不顾的就要推门进去,医生却从里面出来了。 "她怎么样?"北冥夜急问,坚毅的脸部线条,这会绷得紧紧的。 医生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他,"经过初步检查,病人有多种药物中毒迹象,具体结果,还要进一步检查。" "药物中毒?!"北冥夜急得两眼通红,"她怎么会中毒的呢?要不要紧?会不会有事?" "先生,你先冷静一下,化验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医生忽匆匆的离开。 北冥夜怔愣着站在原地,目光调向里面,无法从这个震惊中恢复过来。 不大一会,化验结果出来了,医生神情更加凝重了,"从病人血液里发现了马钱子碱。" 北冥夜脸色一变,心脏像被用鞭子狠狠的抽打了一下。 他对这个再了解不过了。 马钱子碱一种会强烈破坏中枢神经的药物,中毒后会全身肌肉萎缩,窒息,痉挛,最后直至蜷缩成弓形,就算不会马上死去,也是痛苦不堪。只要说话,或是做一个动作,身体都会再次痉挛。哪怕是死了,尸体也会不断的抽搐,面目狰狞。 曾经,在萧弃之服用的药里,就有马钱子碱。 该死!结果不该是这样的!这该死的东西,怎么会跑到雪琪的身体里?! 北冥夜倏地抓住医生,"她还有救对不对?她还有救!!" 医生为难的摇了摇头,"病人体内的马钱子碱,已经通过了人脑的血脑屏障,进入脑组织,兴奋了中枢神经……中枢神经已经严重受损,就算是现在能把毒素排出体外,也会留下十分严重的后遗症。那样的结果,恐怕……" 医生接下来的话没有再说,但北冥夜清楚,他想说的,是生不如死。 "不!不会!不会这样的!!"北冥夜狠狠一拳砸在了墙上,吓了医生一跳,他犹豫着,说:"先生,依我看,这不太像是意外,要报警吗?" 不是意外……不是意外…… 北冥夜赤红的眸,突然瞪大。 杜欣怡哼着歌,心情不错的坐在公寓客厅里,看着怀孕手册。看到那上面画着的可爱宝宝,都会情不自禁的勾起笑容。 她和夜的宝宝,也一定会很可爱的。 这时,门铃被人连续按响。 她起身,走过去拉开门,看到外面的人,不等她笑着说话,整个人就被推到了墙上。 北冥夜铁钳似的双手按住她,瞪着她的双眸,红得骇人,"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 杜欣怡先是怔愣着,随即,会意到是什么事,她却笑了,"你干嘛这么生气呢?她是你的仇人,你下不了手,我替你做了,有什么不对吗?"她说得那么轻松,云淡风轻的,不过就是平静的叙述了像捻死只蚂蚁一样简单的事实。 望着这样的她,北冥夜陌生了,也心寒了,他摇头,眼神愈渐冷了,"你不是我认识的欣怡了。" 杜欣怡抬眸反问,"你又是我认识的夜吗?"冷笑,架开他的双手,她轻声说:"我认识的夜,无论遇到多大的诱惑,心里挂着的人就只有我。他说过,我是他心底唯一的美好,他说过,他今生只爱我一个人,他还说过,他会娶我……"凝视着他,她目露疑惑,"可是,他却违背了誓言,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他想要抛弃我,想要抛弃我肚里的孩子!" "所以,你就要做这种邪恶的事?!"北冥夜怒吼着。 "邪恶?"杜欣怡又笑了,"我哪里邪恶呢?同样的事,你不是也对萧弃之做过吗?只不过,他命大,没有中毒而已。"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那是因为,我恨萧家所有的人!" "就像我恨章雪琪一样。" 杜欣怡不再掩饰对那个女人的恨,神情不再柔弱,眸光不再清亮,而是无时不被强烈的恨腐蚀着,"凭什么她生来就是市长的女儿?凭什么她有一张能迷住所有男人的漂亮脸蛋?凭什么我妈妈要成为她们家的保姆?看到她,我就讨厌,我就恶心!"说着,她又是冷冷一笑,"但这些都不算什么,让我最恨的,却是她抢走了我心爱的男人!无论我再怎么卑微,我还有你,你懂我,就像我懂你一样!可是,你们却把我这唯一的一份安慰都剥夺了。" 听着她发泄对雪琪的恨,北冥夜的视线,恍若寒冰,"我真的庆幸,我对你不再有爱。" 他转身要走,不想再跟她多说一个字,杜欣怡猛地拉住他,几乎是低吼着,"夜,她就快要死了!!" 北冥夜站在原地,没有回头,逐字逐句,"我不会让她死的。" 他的坚决,彻底刺伤了她,杜欣怡倏尔狂笑,"没用的……没用的……我给她下的剂量,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她!很快,她就会痛苦的死去,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死去!" 北冥夜转过身,看她的目光,由最初的愤怒,到现在的无情,竟比陌生人还要不如,"你不配做我孩子的母亲,听好了,我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女人生下我的孩子。" 杜欣怡被震在当场,她无法相信这样的话居然会是从他的嘴里说出。喃喃的,似在呓语一样,"夜,我怀的,是你的孩子啊……" 北冥夜冷酷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她要是死了,我会要你的孩子陪葬。" 这时的北冥夜,无情到了残忍的地步,一如若干年前那个满怀仇恨的男孩。 "北冥夜!!"杜欣怡崩溃了,他坦言不再爱她,她还是抱有希望,尤其是有了这个孩子以后,她更加确信,他会回到他们母子身边!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对那个女人下毒!可是……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为了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这是你的孩子!你要亲手杀死你自己的骨肉吗?!你可以生我的气,恨我怨我都没关系,可你怎么能杀掉自己的孩子?" 北冥夜勾唇冷笑,"为什么不能?" 杜欣怡呆住了。 "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抚下来,不会有人报警抓你。"凝向她的目光冰冷凶狠,"但是,杀掉这个孩子,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079:明明应该很幸福 "夜……不要……不要!!"杜欣怡疯了似的冲了出去,在电梯前拽住了他,哭求着,"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北冥夜不为所动,按下电梯,眉头紧拧着,现在只想尽快回到雪琪身边。 "夜……就算你不再爱我了,你也看在我默默跟了你那么多年的份上,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杜欣怡哭成了泪人。 "叮" 电梯门打开,北冥夜抬脚就要走进去。 "不!"杜欣怡冲动的扑过去,抱住了他的双腿,"夜,别对我这么残忍,我那么爱你,我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求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子……" 北冥夜慢慢低下头,看着跪倒在脚边的女人,眸子眯了眯,"欣怡,相信报应吧。" 杜欣怡一怔,抬起泪眸,无助的望着他。 "你要为对雪琪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也许有一天,我也同样会为我对你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微顿,他说:"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后悔。" 甩开她,他走进了电梯。 杜欣怡石化一般跌坐在地上,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之际,他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应该知道,我要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拦。所以,逃跑是很愚蠢的行为。" 门瞬间关上。 杜欣怡始终坐在冰冷的地上,久久都没有动过。呆滞的视线,无焦距的投向那扇紧闭的电梯门,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是在帮你啊……" 电梯里的北冥夜,不会听到这些,也绝不会想要听到。 他尽快返回了医院,走进病房里,却意外看到了坐在阳台上的雪琪,"雪琪……"他快步走过去,"你怎么起来了?" 雪琪苍白的面容没有一点血色,坐在地上,像块木头,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冷汗更是顺着脸颊淌下来。 看到这样的她,北冥夜的心瞬间疼了。 说来嘲讽,他才刚刚知道什么是心疼,却在一天之中,被抽痛了无数次。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有多强悍,会再经历多少次这样的痛! "雪琪……" 雪琪倏尔出声,"我怎么了?" 有种不详的感觉始终围绕着她,那是一种强烈的,即将与死神接触的可怕感觉。 他一怔,随即拧紧了眉头,"你什么事都没有……" 她笑了,无力的样子,直让人疼到了心坎里,"我现在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全身肌肉好像被毒蛇不停的啃咬……越来越疼,越来越难以忍受。"抬头,看向他,那双漂亮的凤眸,早已失了神采,"知道吗?医生刚才给我打吗啡止疼了……" 北冥夜神情一滞,望着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圆这个慌了。 凝视着他,雪琪静静的说:"北冥夜,我要听实话。" 在她清凛的目光下,北冥夜捏紧双拳,深呼吸之后,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你中了毒……" 雪琪垂着头,安静的坐在阳台上,听着他正在宣判她的死刑。 北冥夜说完之后,担忧的凝视着她,可是她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诡异。而她的视线则一直落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右手轻轻抚摸着。 "活下去的机率……很渺茫,是吗?" "雪琪,我马上为你转院,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北冥夜沉声说:"我不许你说这种话……"看到她脸上的泪,他僵住了。 "就在刚才,我们结婚了……我嫁给了他,成了他合法的妻子……"雪琪捏紧无名指上的戒指,又是哭又是笑,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涌,"明明,应该很幸福的……我们有自己的家,每天,我都会等他下班……" 北冥夜怜惜的望着她,这会的心疼远比嫉妒来得深刻。 蹲下身,将她搂在了怀里,咬了咬牙,他说:"会的,你还是会幸福的……" "不,不会了……"她哭得伤心,哭得全身都有抽搐,"我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我就应该在那场车祸里死掉!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回来,不会在给了他希望之后,又亲手毁掉……" 北冥夜周身一震,放在他头顶的那只手,仿佛带着光环,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曾经做错过什么,她轻轻一句"赦免",就像真的带给他重生…… 他低下眼眸,勾唇笑了,"章雪琪,你到底是老天派下来拯救我的,还是惩罚我的?" 不再耽误时间,他马上开着车子将她送回到小区门口。 雪琪深呼吸,推门下车。 "雪琪!"北冥夜倏地叫住她,凝向她的黑眸,郑重,坚执,"我一定会找到方法救你!等我!" 雪琪轻轻一笑,"嗯。" 这是她重生以来,唯一一次对他展露的温和笑靥, 那抹笑,很轻很美,像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萧弃之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见到他,雪琪上前扑到了他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怀里,咬着唇,不让自己这会哭出来。 好看的唇,轻轻勾起,萧弃之环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嗓音还是那么低沉悦耳,"雪琪,我好想你。" 哪怕,分开了不过两个小时,也好想她。 雪琪只是缩在他怀里,点着头。 "他们说,结了婚就要拜见你家里人。"微顿,"今晚,我会去。"尽管他不认为那有多重要,但为了她,他会做。 她摇头,再摇头,"萧弃之,今晚,我就搬到你那里去。" 萧弃之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俊美颜容顿时浮上一片妖冶得令人难以捉摸的神采,眸光都因为惊喜而不停闪烁着。 雪琪缓慢的抬头,凝视住他,深刻的目光,无法再从他身上移开,对着他艳丽的一笑,"我们现在就度蜜月好不好?哪里都不用去,只要呆在家里就行了……我会学着做菜,做家务,做所有妻子应该做的事。" 萧弃之此刻的眸光亮得惊人,自己能一下子拥有这么多,突然又觉得不太真实。 捧住她的脸颊,他认真的看着,"雪琪,我什么都不用你做,只要你呆在我身边。" 心头的酸,快要泛滥,她不知道眼泪还能忍多久。 她撒娇似的搂着他,趁机逼回欲夺眶的泪,声音软软的,"看久了,会腻的。" 他一笑,风华无双,"是你,就不会。" 胸口好胀,快要裂开了似的。她咬紧唇,喃声说:"万一……我离开你了呢?" 萧弃之身子一僵,倏地低头,凝视她的视线,变得锐利,背后却是难以掩饰的恐慌,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雪琪忍着胸口的疼,昂起头,灿烂一笑,"傻瓜,跟你开玩笑呢!倒是你,别想抛弃我哦~" 望住她美艳的脸蛋,萧弃之终于笑了,大手撑在她的后脑,将她搂在怀里,"雪琪,你想象不出,我有多爱你。" 怀里,没了声音。 双手抓紧他的衣服,将所有的泪都憋进心里。 如果可以,好想就这么死在他怀里,死在他温柔的告白里。 可是,她却变得贪心了,她不想死,不死放开这个男人…… 雪琪只跟杜阿姨交待一声,就跟着萧弃之离开了,连行李都没有带。 来到恒原道,依旧是那座荒凉的独一户高楼,现在看上去,竟说不出的亲切。 电梯上升到39层,才走出去,就看到丁骞和章盛辉立正站在门口,身上穿着喜庆的红色西装,白衬衫,红领带。一见两人出来,就齐刷刷的开口,"祝你们结婚快乐,祝你们结婚快乐,祝你们结婚快乐,祝你们结婚快乐……" 两人硬生生的把《生日快乐歌》改成了《结婚快乐歌》。 偎着萧弃之,雪琪笑弯了眉眼。 唱罢祝福歌,两人又喷了满走廊的彩带,这才热闹的迎进雪琪。丁骞笑眯眯的说:"堂主夫人,本来呢,其它兄弟也是要过来祝贺的,可大家都很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雪琪半开玩笑的说:"没关系,只要有萧弃之就够了。" 丁骞吹了声口哨,戏谑道:"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嘛~够直接!我喜欢!" 章盛辉也大呼惊讶,"姐,拜托你矜持点好不了?别把姐夫给吓跑了!"说着,年轻的俊颜笑成了一朵花似的来到萧弃之跟前,手一伸,"姐夫~红包~" 萧弃之瞅瞅他,扬扬手,拓会意,将支票簿掏出来,递过去。 萧弃之撕下来一张,"随你填。" 章盛辉震惊了,拿着支票,一连发出几个惊叹音,"啊!啊啊啊!"对着支票猛亲,学着某广告,大吼一声,"这下团团再也不用担心她的零食了!" 没见谁给红包直接就给支票的,还随便填!丁骞看得直眼热,不无嫉妒的说:"堂主,你偏心!" 拓过来,冷冰冰的拍了他一巴掌,"滚回你的房间收拾东西去。" 丁骞哀怨的撇撇嘴,"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既然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就……我就非要膈应你们!" 080:我唯一做不到的事 不理哀怨的丁骞,萧弃之拓转过身来,对着两人说:"我和丁骞还有别的事,要暂时离开几天。"说是这样说,但雪琪清楚的很,他们是想把空间让给自己和萧弃之。 有这样体贴的下属,是萧弃之的福气。以后,就算她不在了…… 不再往下想,回眸望着狂喜的弟弟,雪琪微微一笑,挽住萧弃之的手臂,头抵在他的肩上,"干嘛那么惯着他?也不怕把这小子给惯坏了。" "他是你弟弟。"他轻声说:"凡是你在意的,我都在意。" 视线有些模糊,又变得白花花的一片,不知是泪花,还是体内的毒又发作了。雪琪闭上了眼睛,"萧弃之,今天起得太早了,我现在好困,想要睡一会。" 他马上揽住她,朝卧室方向走去。 搂紧他,她说:"我要睡你房间。"睡在充满他气息的地方。 "嗯。"萧弃之脸颊蒙上一片好看的粉嫩,胜似水中芙蕖,清艳可人。 萧弃之的房间都以冷色调为主,除了床,沙发和桌椅之外,没有多余的摆设。 "浴室在哪里?我想先洗个澡。"她问。 萧弃之亲自走进浴室帮她放了洗澡水,雪琪跟进去,看到挂在架子上的毛巾的和浴巾时突然愣住了。 菊花,上面装饰的全部都是菊花,跟她用的毛巾上的菊花一模一样。 看到这些的那一瞬,她的眼圈红了,伸手抚上去,每一朵,都小巧可爱的很。 转过身,走过去就从身后抱住了他,"你这个笨男人,干嘛偷偷做这么多事?" 萧弃之侧过头,目光扫过那些毛巾,嘴角轻轻一扯,"跟你用一样的东西,就好像是你也在身边一样,我会很心安。" 雪琪无法再说出一个字,她甚至可以要想像得到,在萧弃之独自一人时,他是怎样度过每一分钟孤独的时光。 趁着眼泪掉出来之前,她倏地翻转过他的身子,将他推了出去,"好了,我要洗澡了。" 门关上的刹那,她贴着门,无力的身体渐渐滑下去,双腿再也扛不住的打颤,全身的肌肉开始隐隐作痛。 她没想到会发作得这么快,连三个小时都没有撑上。苦笑,她的情况应该比北冥夜说的还要糟糕。 伸手从盥洗台上摸到刚才带进来的手包,取出里面的止痛药,依照说明,倒出一颗吃下去。 雪琪闭上眼睛,头抵着门,差不多十分钟后才缓解了那种难忍的疼痛。 雪琪站起来,动作极为缓慢的脱掉衣服,跨进浴缸里,直到温暖的水没过身体,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不敢洗太久,她怕浪费时间。 匆匆擦干净身体,推门走出浴室。 萧弃之一直都等在外面,坐在椅子上,嘴角含笑,望着手中的戒指。看到她裹着菊花浴巾出来,他眸光倏尔变色,有种异常在眸底浮动。 雪琪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垂下头,白皙的皮肤都变成了粉红的一片。 "过来。"他轻声说。 雪琪赤着脚踩在长毛地毯上,朝他走过去。 萧弃之将她按在椅子上,他则拿来吹风,吹着她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他的手指很轻柔,穿过她发间时,似有股魔力,能够松弛她始终紧绷的神经。雪琪舒服得半眯起眼眸,坐在那里,像只伸展四肢的猫儿。 将她的长发吹干,他又拿来放在床上的新睡衣。 见里面连内衣都体贴的替她准备好了,雪琪原本苍白的脸颊霎时染上一层诱人的蜜色。 盯着这样的她,萧弃之强压下心底窜起的欲望,不是不想,正因为拥有了,才会更加珍惜。他声音沙哑着说:"你先睡,我出去了。" 突然,雪琪拉住了他。 萧弃之回眸,一双琉璃色的眸子,定定地凝视住她。 雪琪拉紧他的手,视线垂落,身子微微颤抖着,"别走……陪我。" 萧弃之眸光一紧,被他压抑住的欲望,即刻复苏。转过身,胸口跌宕,眸子渐渐变得赤红,盯住此刻的她,他捧起她的脸,有如至宝。 "雪琪,可以吗?真的可以吗?"他愈发暗哑的嗓音,透露出被他深深压抑着的辛苦。 雪琪轻轻一笑,点头。 不再多发一语,他迫切的吻上了她的唇…… 雪琪闭上眼睛,在药效发挥作用的时候,只想全身心的投入到与他的缠绵中。 今天,她要成为他真正的新娘。 萧弃之始终都在压抑着,哪怕,想要她的念头,已经强烈到令他难以招架,他也不想伤到她。耐心的吻着她,直到听见她发出细微的浅吟……欲念排山倒海的压过来,他拦腰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怕会压痛她,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低下头用唇和舌描绘出对她的深情…… 雪琪绷紧了身子,感受着他带来的悸动,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呼吸也愈渐急促。萧弃之仍在等待着,等待着她完全准备好。 看到他因为压抑而溢出的汗水,她心疼的抚上他的脸颊,"萧弃之,爱我……" 萧弃之眸光一变,有种绚丽的迷幻,随即又被疯狂的欲se取代。 难以再压持,他沉下身…… 雪琪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痛得她紧皱着眉头,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被子。 "雪琪……"萧弃之不动了,尽管,她的紧,窒折磨得他快要爆炸了,可他却见不得她痛的样子。 雪琪睁开双眸,对着他勾唇一笑,"我想记住这一刻的感觉,所以,不要停……" 痛,却痛得让她幸福。 这是他带给她的礼物…… 回忆。 与他在一起时经历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片断,每一种感觉,都将成为她最美好的回忆。 萧弃之低下头,爱怜的覆上她的唇。 雪琪就像飘浮在顺流河水上,随着他的每一下沉入,浮浮荡荡,恍若置身仙境。情不自禁的,伸手攀上他的肩头,叫着他的名字,"萧弃之……萧弃之……" 她永生不会忘记的名字。 情如烈火缱绻,燃烧了两颗灵魂。 久久,他平息下来,躺在她身侧,将她固定在身前,光洁的下巴,蹭着她的肩头,轻声说:"雪琪,我从没有过刚才那种感觉,好像,真的都不会和你分开了……" 雪琪转过身,抱住他的腰,"萧弃之,记得,我爱你。所以,对自己好一点,心疼自己多一点……只有这样,我才会开心。" 他笑了,大手摸摸她的长发,"我记住了。" 她咬咬唇,抱得他更紧了,"还有,要自私一点,比我爱你更要爱自己。" 听到她的话,他认真的想了想,良久才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他永远都不可能爱自己胜过爱她。 "傻瓜!傻瓜!"雪琪真的生气了,转过身,背对着他,泪水却在那一瞬流进枕头里。 萧弃之叹息着,从后面搂住她,"对不起,这是唯一一件,我做不到的事。" 深夜,雪琪悄悄爬下床,双脚才刚沾上地,全身就痛得针扎得一样。 身上肌肉僵硬着,不时抽搐,每走一步,痛都会加剧。不过一天而已,身体的变化之快,已经在预示着什么。 咬紧牙,她艰难的走向卫生间。 打开灯之后,她就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喘息着,从包里取出止痛药,颤抖着双手倒出来。一颗药撑的时间太短了,会在萧弃之面前露出破绽,这次她一连吃了三颗,像中了毒瘾的人,只要能减轻她的痛苦,就不计后果。 渐渐,她蜷缩起身体,双腿仍是禁不住的抽搐,表面肌肉都能看到跳跃的迹象。雪琪痛得冷汗直流,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趴在冰冷的地上,眼泪悄然滑出了眼眶。 如果结局就是这个,她情愿自己没有重生……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 她一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一双大手却箍住了她的肩膀。 萧弃之狂乱的眸子,深深的锁住她,完美得令人赞叹的颜容,在这一秒种被深沉的黑暗占据了。盯住她布满泪痕的脸,他口中每迸出一个字,都像用了极大的力气,"告诉我,你怎么了?" 雪琪慌忙抹掉眼泪,笑着说:"刚才做了个噩梦,挺可怕的,就一个人跑来这里哭了……" 捏住她手里的药,他一点点扬起来,"那这个呢?" "这是……这是有助于睡眠的。"雪琪避开他的视线,轻声说:"最近失眠……" 什么也没再问,什么也没再说,他猛地抱住她,紧到恨不得将她就这样勒进身体里。雪琪被弄痛了,蹙着眉,却没有阻止他。 这样的怀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贪恋多久。 良久,他放开她,说了一句,"地上凉。"就把她轻轻抱回卧室,放到床上,然后他躺在她身侧,双手搂着她,温暖着她冰凉的身体。 雪琪笑了笑,"萧弃之,你相信这世上有灵魂吗?" 身后,他没有回答。 "我信。"静静的,她说:"我更相信,你就是守着我的灵魂的人。只要你还在,我就在。"她给了他一张虚美的蓝图,让他活着,守护着她给的飘渺的希望。 081:暗堂召集令 她是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或许,老天给她的任务真的只是弥补之前犯下的错,教会他爱人,教会他珍惜……纵然也会有痛苦,那也是完整人生的一部分。 她离开了,他却要活下去。 这是她对他,唯一的自私。 也许是药物的副作用,眼皮越来越沉,再也撑不下去了。雪琪闭上了眼睛,睡在萧弃之的怀里。 怀里的人没了声音,萧弃之却收紧了手臂,偎进她的颈间,拼命汲取着她的气息,才不至自己会变得狂乱…… 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黑暗直抵云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旁边电话响了。 萧弃之慢慢转过身,走过去拿了起来,对面传来拓的声音,"萧少,查到了……章小姐上午去了医院……" 每听到拓汇报的一个字,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犹豫着,拓说:"萧少,章小姐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呆呆地站在原地,仿若过了半个世纪之久。 萧弃之突然出声,"去找虞俏!找到她,马上找到她!!" "是。" 握着电话的手,在微微颤抖,最后"砰"地摔到了地上,他痛苦的抱着头,狠狠的撞着墙,两眼通红,面容扭曲着。 "不会死,不会死,不会死……" 喃喃的,他念叨着,反复都是这一句。 直到额头上的血流过了眼帘,他依然没有停下。 雪琪睡得并不好,药效的时间越来越短,三颗止痛药也不过就是四个小时,外面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她痛得皱紧了眉头,慢慢睁开眼睛。 当她看到跪在床边的人时,吓了一跳,"萧弃之!你怎么了?!" 萧弃之的额头正在渗着血,血蔓延到了他的脸上,他不管不顾,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她,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雪琪想要起来,却根本动不了,只能着急的看着他,"萧弃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的?" "不要死……不要死……"梦呓一样,他重复着,"雪琪,不能死……" 雪琪的心脏被猛地一击,神情滞愣着,无力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还是知道了。 "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他倏尔起身,冲了出去。 "萧弃之——"雪琪抬起手,没能抓住他。 外面传来了他的吼声,"不可以找不到!!" "萧弃之……"雪琪急得跌下了床,发出痛呼。 听到她的声音,萧弃之马上冲了进来,"雪琪,雪琪……"紧张的抱起她,脸上恐惧加剧,把她搂在怀里,有些无措的抚着她的脸,哄着她,"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雪琪揪紧他的衣襟,声音颤抖的哀求他,"萧弃之,别做让我担心的事,好不好?我不会死,我可以发誓,我不会死……" 定定地凝视着她,他艰难的启开双唇,"别骗我……你说,我就会信的,所以,你不可以骗我……" 心痛无以复加,伸手捧住他满是鲜血的脸,"萧弃之,能再见到你,我真的知足了。" 望着她的眸,愈渐模糊,他突然笑了,眼泪混着鲜血淌过脸颊。轻轻拥住她,喃喃的说:"你是芙蕖,我是荷叶,不管你想到哪,我就陪你飘到哪里……" 雪琪倏尔痛哭出声,"不要,我不要你陪着我……" 上一世,她要了他的双脚,这一世,她却要了他整条命! 章雪琪,你这个害人精!! 指腹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他笑着说:"雪琪别哭,我陪你,不要怕……" 找来医药箱,雪琪小心的替他清理着额头上的伤口。 看到这么俊的一张脸,被他撞得头破血流,她深呼吸,强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眯紧眼眸,动作轻柔的为他擦拭到血迹。 "这么漂亮的脸,不该受伤的。"喃喃的,她说。 萧弃之静静的坐在那里,抬起头,目光留恋深情的凝视住她,这个此生唯一能令他感觉自己是活着的女人。 天微明,39层的高度,是整个a市第一个的接触到曙光的地方。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拓带着十几个医护人员走进来,这些都是他连夜从全国各地接来的病毒专家,在暂时没有虞俏的消息下,只能先让这些人集体会诊,就算找不到方法,也要拖延时间。 萧弃之站在门外,望着紧闭的房门,听到里面偶尔会传来一声雪琪的痛呼,眸底的血丝开始蔓延至整个瞳孔。 身后,丁骞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秀气的眉毛凝重的拧紧,十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操作着。 他登陆了洪门内部网站,动用了只有暗堂才拥有的特权,在洪门内部发出召集令寻找虞俏。 号召令刚一发出,其余三个暗堂马上跟进。 在四大暗堂的私密聊天室里,梼杌堂有人说话了:"听说虞俏表白你家堂主被拒,心灰意冷的去了峨眉山出家了!" 白泽堂立即说道:"这不可能,别瞎说!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虞俏去了非洲。你们说,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嫁个黑人呢?" 麒麟堂有不同意见:"你们都别起哄啊,虞俏上个月回去了檀香山总部,后来就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不过,獬豸堂发出号召令这么满世界找她,她不会不知道的。" 梼杌堂接声:"哎,这样才可怕,如果她知道,要救的是獬豸堂堂主夫人,你们说,她还会出现吗?" 白泽堂发出了一排点点…… 丁骞快要抓狂了,马上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有点人性好不好?我们家堂主现在就跟着了魔似的,看那架式,随时都会跟着夫人去了!" 白泽堂:"哎,真是看不出来,萧少还是个痴情种!" 梼杌堂"这算什么啊!我们家堂主也行!" 麒麟堂:"我们麒麟堂表示,很为梼杌堂和獬豸堂的未来担忧。" 梼杌堂"死一边去!" 白泽堂"行了行了,咱们说正事吧。我们已经把闲着的人全派出去了,一定会找到虞俏那丫头的。" 麒麟堂:"我们麒麟堂也发出了号召令,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梼杌堂:"我们堂主发话了,就算挖地三尺,也会把虞俏挖出来!" 丁骞要哭了,"兄弟们,拜托了!" 合上电脑,他悄悄跟拓汇报了一下,拓双眉拢得紧紧的,神情非一般凝重。 章小姐没有多少时间能耽误了,如果虞俏故意不现身,只怕会很难撑下去的!而依虞俏那种性子,她这么做的可能性非常大!本身就是洪门的人,想要避开他们,根本不是难事! "拓,章家那边要不要……" 他摇头,"暂时不要。"虽然这么做有些自私,可是,萧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把雪琪分给别人,就算是她的亲人也不行! 想了想,他又说:"让小辉来吧。" 丁骞点头,"我知道了。" 丁骞要走,拓突然开口,"我要杜欣怡那个女人。" 胆敢伤害獬豸堂的堂主夫人,就够这个女人死一万次也是不够!堂主现在没心思管她,可不代表他这个副堂主能放过她! 丁骞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哼哼,放心好了,有她受的了!" 他扭头出了客厅,先给章盛辉打了电话。 因为团团闹起了肚子,章盛辉守了她一晚上。 趴在她床边,迷迷糊糊的刚睡下,他就接到了丁骞的电话。听到姐姐出事了,章盛辉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骞哥,今天是愚人节吗?别开玩笑了,我姐怎么会中毒呢?" 听到丁骞的话,章盛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腾地站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 挂上电话,看眼床上还在睡着的人,他抓起外套扭头就要走。 他离开后,床上的人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若有所思的将眸光调向远处…… 章盛辉匆匆赶到恒原道,看到拓就急着问,"我姐呢?她怎么样?" 拓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萧弃之仍站在原地守着,动都没动。 "姐!"章盛辉急得要过去,被拓一把拉住,"她正在里面接受检查。" 章盛辉手足无措,在客厅里踱了好几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拓眯起冷眸,简短而有力的命令道:"夫人这段时间会留在这里,章家由你来安抚,暂时不要让她受到外界干扰。"顿了下,他说:"如果,有万一,再安排他们过来。" 章盛辉猛地收住脚步,他还没有从这个残酷的事实里惊醒过来,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姐姐,怎么就突然中了毒躺在里面?还有,什么叫"万一"?怎么可能会有万一?! 不,他不接受! 他不接受!!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章盛辉用胳膊蹭了蹭发酸的眼睛,渐渐,却涌出了泪,越来越多,他抓起靠垫捂住脸,深深埋在里面,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拓走过去,冷声,"把你的眼泪收起来,夫人还没死呢!" 片刻,章盛辉用力的擦去眼泪,擦得眼睛都红了,吸吸鼻子,他恨声说:"没错,我姐不会死!我他妈的哭个什么劲啊?!" 瞅瞅他,拓什么也没说,而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她需要你,表现得像个男人点。" 章盛辉咬牙,点头。 自始至终,萧弃之都站在门口,不动,不恼,不惊。 却是大悲无泪。 082:能帮我的只有你 这时,门开了。 一堆医生走了出来,脸色都不太好。 萧弃之扫过他们一眼,不发一语,径直走进了房间,门"砰"地关上。 拓上前,沉着声音问,"怎么样?" 章盛辉也立即过来,眼睛瞪大,"我姐她……" 这些人之中,一位年纪最大的老医生做为代表,缓缓开口说:"马钱子碱不是毒性最强也不是反应最快的毒,却是最恐怖最阴损的毒。病人体内的毒,伤及中枢神经,而且颈部已经开始僵硬,接下来就会蔓延至全身……"顿了下,他说:"抱歉,我们能做的,只是延长她的时间,尽量让她减轻一些痛苦。" 拓做了个深呼吸,"多久?" "……不会超过一星期。" "不……"章盛辉抱住脑袋,狠揪自己的头发,"怎么会……我不相信……" 什么一个星期,都是放屁!! 拓点了点头,冷静的将这些人送走。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虞俏了! 一星期的时间,应该会够…… 房间里,雪琪脸色惨白,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尽管已经注射了止痛剂,还是不敢动,动一下,就痛得恨不得马上死掉。 萧弃之走过去,躺在她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温柔的说:"雪琪,别怕,我在你身边……" 以后,会一直都在。 雪琪睁开模糊的眸,扯了扯嘴角,就连想要对他笑笑,都变得十分困难。 "萧弃之,我想见见咏熙。" 萧弃之应了声,"我马上让人去把她接来。" 咏熙正在出一个采访,接到拓打来的电话,怔怔地连接下来要采访的内容都忘了。她立即推掉所有的工作,把好不容易才约到的采访对象晒在一边,火速赶去了恒原道。 这是她第一次翘班。 拓等在楼下,看到她后,将她送上了楼,乘电梯上升的功夫,咏熙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想要平复心情。 拓扫她一眼,淡淡的说:"她很坚强。" 咏熙抿紧双唇,倏尔出声,"就怕,她太坚强。" 拓阖了阖眸,没再说话。 到达39层,他带着咏熙走进去,来到卧室。 抬头看到咏熙,萧弃之俯下身,在雪琪额头吻了下,"她来了。" 雪琪睁开眼睛,见是咏熙,语气轻松的朝她打了声招呼,"嗨,咏熙……不好意思,我起不来了……你不介意坐过来吧?" 看到萧弃之被折磨得不轻的脸,再看看床上的人,咏熙的双手狠狠揪紧了衣角,不让情绪露出半分。然后走过去,对着她笑了笑,"丫头,准你赖会床。" 萧弃之和拓退出去,咏熙坐在了她跟前,望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颊,心疼的说:"哎,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 雪琪缩在被子里,凤眸不见神采,却更加让人心疼,"咏熙,我想你帮我一个忙。能帮我的,也只有你了。" 如果不是顾及到雪琪的情况,咏熙真的很想抽支烟,让烟草特有的辣味,麻痹下她的情绪。 不断的稳定过后,她一笑,"什么事,说吧。" …… 咏熙走出来的时候,一直都是紧拢着眉头,脸色沉着。 章盛辉红着眼睛走过来,"我姐……说什么了吗?" 咏熙阖下眼眸,半晌,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这时,她接到了编辑部的电话,主编正在那边发脾气呢,她心情不好,懒得听,直接给挂断了。回头看一眼那扇门,她沉吟着,说:"雪琪有什么情况,马上通知我。" 拓要送她,她没让,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章盛辉跟着萧弃之,来到房间里,见到弟弟,雪琪知道,自己的事怕是瞒不住了,还是叮嘱他,"先不要告诉爸爸。" 章盛辉咬紧牙,"姐,我知道。" 陪了她一会,章盛辉才离开。他很清楚,姐姐现在最想和萧弃之守在一起。 沮丧的回到团团那里,章盛辉却发现,床上早就没了团团的影子。他急了,生怕这个小丫头趁自己不在时溜出去玩,冲出门就在附近小区找了开。 白天,酒吧处于休眠状态。 一个穿着休闲卫衣的女孩子站在一间酒吧门口,衣帽戴在头上,露出一对可爱的兔耳朵。她昂起头,看眼酒吧,不声不响的走进去。 里面的保安看到一个小女孩,马上不耐烦的说:"白天不营业,晚上再来。" 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里走。 "你……"保安上前就要拦住她,"你这小姑娘怎么听不懂呢?"伸手,刚要碰到她的肩,她倏地转身,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根双节棍,每节不过30cm,"啪"地甩过去,又快又狠,直接敲在保安的头上。 保安连声痛呼都没有,两眼一翻,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不过就是转身的间隙,双节棍竟又奇迹般的被收了起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谁!" 里面涌出四五个保镖模样的男人,个个虎背熊腰,将女孩团团围住。 她抬眸,冷冷的扫视一圈。 见是个小姑娘,马上有人恶声警告,"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随便来的地方!赶紧回家去找妈妈吧!" 她垂眸,双手垂下。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皮鞋踩在楼梯间的嗒嗒声,缓缓走下来一个女人。 她身着一套男式西装,袖子随意的挽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蹬一双黑色男式皮鞋。笔直的长发被束成一个低马尾,扎在脑后,头发光洁服帖。尽管身段妖娆,无形中又彰显几丝英气。 一见她,保镖们马上退后,"老板。" 盯着女孩,她一摆手,"都下去。" "是!" 保镖们退下,阴暗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两人。 女孩冷漠的眸子瞅着她,声音没有一点起伏,"虞俏,我要你跟我走。" 女人一笑,刻意勾勒出的剑眉,微微一扬,"玉叶,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管闲事了?" 玉叶眸光不变,只是扫过她,没有多余的废话,"跟我走。" 虞俏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一举手一投足,都将她魅力英姿彰显无遗。 透过烟雾,她睨着玉叶,"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玉叶也不拐弯抹角,"救那个女人。" 虞俏侧过头,扫她一眼,"萧弃之的女人?"随即,冷冷一笑,"我为什么要救她?" "你必须去。" "咱俩这么久没见了,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那个女人?"虞俏悠哉的又换了个姿势,一双化着黑色眼线的眸子,闪烁出几丝危险光泽。 玉叶不答反问,"你消失那么久,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 虞俏眸光眯得更紧了,"我很纳闷,你怎么突然对这事这么关心了?你不是从来都是事不关已,谁爱死就死去吗?" 玉叶直言,"我不想小辉子伤心。" "那个混小子啊?"虞俏一抹了然,睨着她,冷冷的说:"他伤不伤心关我屁事?你比谁都清楚,我不想救的人,你拿八抬大轿来抬都没用!"她站了起来,扭头就走,"门在那边,不送了。" 玉叶缓缓低下眸光,"她如果死了,堂主也不会独活。" 虞俏身子微微一颤,收住脚步,侧过头,眸光眯紧,一言不发的上了楼。 玉叶抬起头,朝着她消失的方慢慢扫过一眼…… 章盛辉把整个小区都找了一遍,也没有看到团团的身影,他坐在大门口的花坛上喘息着,额上急得直冒汗。姐姐的事已经够让他难过的了,团团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此刻胸口内翻滚着的焦躁,快要将整个人都燃烧! "小辉子!" 听到这个甜甜的声音,章盛辉猛地抬头,嘴角一咧,笑容不过维持一两秒钟,随即就被怒气取代。 团团笑眯眯的跑过来,"小辉子……" 章盛辉生硬的推开她,朝她一声低吼,"该死,你跑到哪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嘛?" 团团被他吓得一缩脖,小手无措的搅着衣角,"我……" "你什么你!你从来都不会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章盛辉将火气一股脑的都发泄出,"我每天在学校的时候,都要担心你这个担你那个,生怕你又吃坏了肚子,或者是又跑出去找不见人,更怕你被那些坏蛋欺负了!你就不能给我省一省心吗?" "小辉子……"团团好像被他吓到了,圆圆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小辉子从来都没有跟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章盛辉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她的样子,话倏地哽住,最后,懊恼的垂下头,"算了!你根本就不明白。" 他沮丧的转身就往回走,倏地,团团扑过来抱住了他,急道:"小辉子,别生团团的气,团团知道错了……你不要不理团团……" 章盛辉身子僵住,低下头,缓缓转过来,把娇小的她抱在怀里,"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只是……心情很糟糕。"他歉意的说:"我姐她……"叹息一声,他摇摇头,对着怀里被吓坏的小女孩一笑,"走吧,我们回去吃布丁!" 团团终于笑了,不迭地点头。 083:我唯一的心愿 意识到了死亡的距离之后,时间就会变成一种奢侈品,分秒珍贵无比。 萧弃之整天都守在雪琪旁边,对公司的事不闻不问。拓和丁骞很少去打扰两人,拓暂时负责主持獬豸堂的大小事宜,丁骞则密切关注虞俏的行踪。期间,康修杰有打过电话来,只说萧总那边给了个长假,其实是巴不得他不来。萧弃之不在公司,詹嘉玲也没有难为他们,一切都还算正常运作。 雪琪对止痛剂的依赖,越来越强,平均一两个小时就要注射一针,都是萧弃之亲手进行的。 看到她胳膊上的针眼,萧弃之心疼的眯起幽眸,定时用热毛巾为她热敷,只有在她实在忍受不住痛苦时,才会替她注射一针。 药效发挥作用后,雪琪明显会松了一口气,然后撑着坐起身,偎在萧弃之的身边与他十指交缠,轻声说:"萧弃之,我好想要个属于你的宝宝。" 他低下眸子,唇边一抹宠溺的微笑,"好,我们会生很多。" "呵呵,你当我是猪啊~"雪琪娇笑一声,然后眯起眼眸,视线飘落远处,喃喃的说:"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萧弃之的唇倏尔颤动下,脸颊上的笑容,都变得干涸,却还是笑着。 她一点点回眸,苍白的面容,掠过一丝飘渺,"知道吗?孩子是我对你爱的延续。"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她的胸口,"我不要什么孩子,我也不要你的延续,我只要你!" 雪琪柔了眼眸,怜惜的抚着他的头,"萧弃之,别做让我痛心的事……哪怕,就剩下你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他抬头凝视住她,温和的笑了,用着再正常不过的口吻说:"我的世界都消失了,我还在一堆废墟里残喘什么?" "萧弃之……"眼圈红了,喉咙被东西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她垂下双眸,眼泪湿了睫毛。 他伸手,接住她滚落眼角的一滴泪,晶莹剔透的水珠,沾在他的指上,像株纯白琼花。手指轻捻,些许冰凉的触感,却灼烧了他的指心。 探头吻上她的眼眸,他一声声安慰着,"雪琪,不要哭,不管走到哪,我都会陪你。" 雪琪咬着唇,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那不是我想要的……" 凝着她,他一字一句,"可是,是我想要的。"捧住她的脸颊,吻上了她沾着泪珠的唇。 有股苦涩,却很甜美。 夜沉如幕,静如水,幽然若兰。 39层高楼下,一抹英姿乍现。 虞俏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楼下,抬头瞅了瞅。刻意勾勒出的剑眉拢了拢,慢慢走进去。 自打她进入的那一刻开始,楼上的人就已发现。丁骞看到监视器上的人时,使劲抹抹眼睛,然后惊叫一声,"拓,是虞俏!" 只扫一眼,拓就快步走到外面,站在电梯口,不大一会,虞俏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犀利又有些懒洋洋的眸光瞥过拓,调开视线,手抄着裤子口袋,迈开大步,"带我去见她。" 拓的脸上难掩一丝波动,马上来到萧弃之的卧室房门前,敲敲门,"萧少,虞俏来了。" 房门倏地拉开,萧弃之那张憔悴的俊颜,马上就出现,"在哪?"随即,视线落在虞俏身上,眸光登时变得澈亮。 虞俏眉头一蹙,眸底一抹复杂,转瞬即逝。 认识这家伙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正眼看自己。 可恶。 "救她,求你,救她。"这是萧弃之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甚至,用了卑微的恳求。 虞俏眉拧得更紧了,冷冷的说:"救不救,我说了算。"说完,直接进到房里。 萧弃之要跟上,她倏尔转身,"我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拓上前,轻声说:"萧少,我们在外面等吧。"他十分清楚虞俏的脾气,怪异得在洪门出了名,只要是她不想做的事,就算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别想她妥协。本来她跟萧少的事,就够尴尬的了,万一再惹了她不高兴,那章雪琪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萧弃之抿紧唇,双脚小步的朝后移去。 门狠狠的摔了上。 虞俏做了个深呼吸,渐渐平复下心情后才转身,走到床前,睨着床上的人。这会,雪琪药效刚过,全身的痛正在慢慢加剧,她咬着唇,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滑落脸颊。 "你就是他刚娶的女人?"虞俏口吻不善,冷漠的视线,从上至下打量她一番。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长得很美很艳,是那种让男人看一眼,就会酥到骨子里的极品尤物。即便这会被体内的毒折磨不轻,也无损其艳姿,反而还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味。 她冷笑,一副媚态,怪不得会把萧弃之那块冰给融化了! 雪琪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站在床边的女人,有丝疑惑。 虞俏倒也痛快,"萧弃之求我来救你的。"语气高傲,那是对其弱小的蔑视。 如今,连她的命都要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就算抢走了萧弃之,又能怎样?什么爱情,面对生死,也是不堪一击。 雪琪虚弱的勾下苍白的唇,"你是虞俏?" 萧弃之下令找虞俏的事,她也知道,却不抱任何希望。她自己的情况她很清楚,拖上一天便赢了一天,她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再世华佗。 虞俏冷眼睨着她,将她的绝望看在眼里,倏地俯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手劲很大,直捏得雪琪嫩白的皮肤马上见了红肿。 她冷笑着逼近,"想不想救你,不过就在我一念之间。" 雪琪眯着模糊的眸,静静的望着她,"你为什么会讨厌我?"女人直觉一向精准,做为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虞俏对她是厌恶大过敌意,她感觉得到。 虞俏松开手,视线愈发的冷了,"就因为,你是萧弃之的女人!" 雪琪恍然,轻声说:"你喜欢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虞俏倒也坦然,"没错。"这件事在洪门不是什么秘密,她也没必要瞒任何人。 雪琪闭上了眼睛,"对不起,我想休息了。" 虞俏一愣,她这是什么意思?下逐客令? 随即,嗤笑一声,"你确定让我走?"獬豸堂的人花了大力气去找她,甚至不惜动用了暗堂召集令!如果不是这女人命悬一线,萧弃之才不会想起她呢!她现在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她可不认识他们想让她离开。 雪琪忍着愈渐加深的痛苦,声音轻至低不可闻,"我不想萧弃之为了我,放弃什么,更不想他因为我而妥协……" 虞俏的剑眉一蹙,盯了她半晌,倏地上前,狠狠捏住她的手腕,雪琪吃痛,五官扭曲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凑近雪琪耳边,虞俏噙起淡淡的却十分危险的笑,"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了!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说完,甩开她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门外,萧弃之一直都守在那里,见她出来,神情一凛,"她怎么样?" "没救了,准备后事吧!"虞俏冷冷的丢下这句,头也不回的就走。 萧弃之先是怔愣几秒钟,猛地抓住她,"不可能!是你的话,绝不可能!"虞俏医术精湛,是洪门的女神医,她怎么可能会救不了她呢?! 虞俏勾起唇边,笑得优雅,"她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一定要救她?"一点点推开他的手,她笑容不减,溢出几丝嘲讽,"萧弃之,你忘了你拒绝我的时候,我被人笑得有多惨吗?现在,报应来了,你的女人快要死了……呵呵,我来,不过就是想看看你痛苦的样子而已!" 她转身要走,萧弃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推到墙上,赤红的眸瞪着她,像只嗜血猛兽,"不救她,我要你的命!" 虞俏气得脸色胀红,双手握成了拳,"来吧,现在就掐死我!有她陪葬,我怕什么?!" 萧弃之完全失去了理智,死死掐住她,虞俏的脸迅速胀成了酱紫色,可还是死瞪住他,不吭一声。 "萧少!"拓和丁骞立即上前,死命的拉开萧弃之,"萧少,她是救夫人的唯一希望!" 理智,稍稍恢复。 萧弃之松开了铁钳似的手,眸中狂乱加剧,看着不停咳嗽的虞俏,他咬紧牙,压抑住所有的情绪,一字一句的说:"求你,救她……" 虞俏还在猛咳,气得她回头吼一句,"免谈!想都别想!" 该死的男人,居然想要掐死她!! 丁骞见气氛太僵,马上过来打圆场,"哎呀,虞俏,咱们都是自家人,你就体谅一下我们堂主,他这会也是心情不好……" "放屁!"虞俏抬头,恨声,"那女人死定了!" "你……"丁骞见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虞俏火大的转身要走,身后传来萧弃之放低的沙哑声音,"对不起……" 她的脚步顿时僵住。 拓和丁骞也是狠狠惊到了,都不敢相信,堂主居然会说这三个字!! "对不起……"萧弃之凝视着她的背,"之前的,所有的事,对不起……" 084:只要,她能活着! 看到堂主这样,拓深深蹙着眉,丁骞则不忍的别开脸,心里大骂虞俏不近人情!不就是告白不遂嘛,至于这么深仇大恨的嘛? 虞俏眯紧了眸子,倏尔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走向电梯。 突然,身后"扑通"一声。 她的身子猛地一震,难以置信的慢慢转过头。 "萧少!"丁骞和拓都惊愕的杵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 萧弃之跪在地上,狂乱腥红的眸子直视她,深沉的声音里,是无助,是癫狂,是深深的恐惧,"她没有时间了,她没办法再等下去……" 虞俏仍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似的,怔怔地望着他,双唇蠕动几下,又说不出一个字。 "妈的!"丁骞怒了,柳眉倒竖,一张秀秀气气的脸颊上尽是怒容,"虞俏,你的心是铁打的吗?我们堂主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拓的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着,他向来将獬豸堂和堂主尊严看得无比重要,眼前,堂主这么做,他就好像受到了狠狠的羞辱一样! 拓紧盯她,一字一句的说:"虞俏,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当真要这么绝情吗?" 虞俏愣愣的抬头,"我……" "萧弃之!"一声斥喝,惊到了所有人。 雪琪站在卧室门口,尽管全身都在痛,却不及她此刻的心来得痛!看到为了她跪在地上的萧弃之,她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不再成为他的负累,不再让他弯下男儿膝! 她深呼吸,沉着的声音,却透出心痛得颤抖,"我不要你为我跪任何人!" 萧弃之僵硬的转头,看到站在卧室门口的雪琪,凝向她的眼神,温和,怜惜,又似在告诉她他的坚定。 他可以跪!他可以舍弃之自尊!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只要,她能没事;只要,她能活着! 读出他的坚决,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她哭得伤心,哭得心都散掉一样,朝着跪在不远处的男人,颤抖着走过去,一步步,来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搂在了怀里,"如果这是活下去的代价,我宁愿不要……" 虞俏神情一阵复杂,烦躁得转过身去,"送我回去。" 丁骞怒极,"你还是不肯救人?!" 虞俏没好气的吼了声,"空着两只手,怎么救?" 一怔,丁骞马上喜笑颜开,"我去我去,我送你回去!" 虞俏微恼,扭头就走进电梯,直到门关上的刹那,才凝向那两人一眼。 萧弃之温和的垂下眼眸,搂住了雪琪的腰,汲取着她身上独有的芬芳,能嗅到她的气息,那是唯一可以安抚他的。雪琪对她答不答应救自己,完全无动于衷,心疼的,只有这个男人! 虞俏低咒一声,双臂环胸,兀自生着闷气。 丁骞在一边激动不已,"虞俏,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回去就立即更正有关你的不良传闻,我要告诉他们,你是个有爱心有正义感的当代好青年……" 虞俏烦躁的瞥他一眼,"闭嘴!" 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虞俏拎着自己几十斤重的医药工具箱,绷着脸摔门就进了卧室。 萧弃之等在门口,神情较之前还要紧绷,瞳孔里密布的都是丝丝慌乱,不安。 虞俏走进去,把东西放在一边,扫一眼已经痛得五官扭曲的雪琪,半晌才不情愿的开口,"我把过你的脉,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没把握。" 雪琪微微眼开双眼,吃力的说:"没关系。" 虞俏拢着眉,虽冷酷,却直言,"这种毒本来就邪门,你耽误得太久了,我不是神仙,救不了你。" 透过雾蒙蒙的眸光望着她,雪琪突然说:"你刚才不答应救我,是不想给他希望,怕他承受不住最后绝望的打击,是吗?" 虞俏一震,随即,别开脸,"少自以为是了!"咬了咬唇,她又懊恼的说:"我第一次见那家伙活得像个人样……我宁愿,他把你的死都赖在我头上,就这么恨下去,也不愿意让他抱着不可能的希望,最后连命都不想要了。" 雪琪温柔的笑了,"虞俏,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虞俏嗤笑,"别自作多情了,我才不会跟狐狸精做朋友呢!" 雪琪想笑,可身上的痛已经不由得她再轻松,全身的冷汗,几乎侵湿了睡衣,身体蜷缩的更厉害了。 见她那样,虞俏神情凛了凛,打开她随身带的医药工具箱。里面分为上下两层,第一层放着小巧简易的现代医疗工具,第二层则是中医用具,每个都形状怪异。 她取出针灸包,掀开背子,对着雪琪背后几大要穴扎了下去,冷冷的说:"这会缓解你的疼痛。" 几针下去,雪琪果然止了痛,比止痛剂还要管用。 慢慢的,她松了口气,对虞俏一笑,"谢谢。" 虞俏将银针收起来,冷着声音,"有什么遗言,最好赶紧跟他说。" 雪琪凝视着她,从她刻意生冷的表情里,仍是寻出一丝温情。 她知道,这是个外冷内热的姑娘。 轻声,她说:"虞俏,可以帮我做件事吗?" 虞俏挑挑眉,"什么?" 雪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给我一个孩子。" 虞俏吃了一惊,"你没开玩笑吧?"一个没剩下几天好活的女人,居然还想要孩子?! 雪琪慢慢坐了起来,身上的肌肉没之前那么僵硬了,连颈部都灵活了许多。不禁还是要佩服虞俏,女神医不是徒有虚名。 盯着她苍白的脸,虞俏倏地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说……" 见她猜了出来,雪琪轻声说:"我已经拜托朋友去找代孕妈妈了,借用她的子宫,养育出我们的孩子。" 虞俏深深凝视她一眼,"就为了让他守着你们的孩子分活下去?" 雪琪尽量让声音变得平稳,沉着的说:"萧弃之不能死,尤其是,不能为了我而死。" 虞俏眯起眸子,"我不懂,他那么在乎你,就算跟着你一块死,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说这话的时候,虞俏还是难掩一丝妒意,拥有这样的爱情,应该是所有女人都向往的吧。 雪琪眸光微垂,"我很自私,第一次,我伤了他,很重很重,那是我心里的一道疤。这一次,我不想拿走他更重要的东西……如果,我们的命运就像在永无休止的轮盘上打转,我情愿,这一圈是终结。" 不必再有重生,不必再让他一次次尝试失去。 这一世,算作终点。 虞俏皱着眉,半晌才说:"怪人,你也是个怪人。" 不过……配萧弃之那块冰,倒是刚好。 不可否认,她不想萧弃之真的为了这个女人而死。 "萧弃之会答应吗?"这才是关键。 雪琪舒缓的一笑,"我会让他同意的。" 平静下胸口的起伏,虞俏冷着声音说:"告诉我你上一次大姨妈的时间。" 虞俏算过后,微微松口气,抬眸,"算你走运,这几天刚好是排卵期。" 雪琪垂下眼眸,"我知道。" 手无力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如果可能,她多么希望,那个孩子是孕育在自己的子宫里…… 一个属于她和萧弃之的孩子。 虞俏出来的时候,萧弃之几乎就守在门口,寸步不离。对上他迫切的目光,她懒洋洋的抬起眼眸,眸底一丝复杂,"我尽力了。" 萧弃之愣住了,瞳孔骤然放大,似樽雕塑一样杵在那里。 "我还会过来的……至少,我还能帮她减轻些痛苦。"不再看他一眼,又或者是,不敢面对他眼中的那抹绝望,虞俏扭头就走。 "等一下!"拓拦住她,眸中充满质疑,"你……真的有尽力吗?" 虞俏胸口的怒火开始泛滥,可脸上却露出不屑的浅笑,"有能耐,你再去找别人试试!"说完,拎起箱子,故意甩到他身上,大步走向电梯。 她恨恨的低咒一声,该死,她就不应该来这里! 雪琪坐在床上,朝站在门口的男子轻轻一笑,笑容灿若夏花,招了招手。 萧弃之双眸渐渐凝了焦距,勾起漂亮的唇,慢慢走过去。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还疼吗?" "虞俏真的很厉害,现在已经不疼了呢。"她说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在他怀里,手指玩味似攀上他的胸口,轻声说:"萧弃之,我说的话,你会听吧?" 他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温和的眸子锁住她,平静得一如湖泊。 刻意回避着他的视线,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目光微变,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徒劳的张了张口。 "我们……"艰难的,她仍是说出了口,"我们可以找代理孕母。" 他的神情骤然一变,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 雪琪坐了起来,直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萧弃之,我没有别的愿望了,我只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就算是我的延续,由你来爱他……"做了个深呼吸,她沉声,"哪怕,我还有时间……我也不可能会想到要找别的女人……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来不及了……" 085:自私的代价 "没有什么别的女人!没有什么来不及!" 第一次,萧弃之对着雪琪发了脾气,因为气极,俊颜都是扭曲着的。那双眼眸,赤红着的,泛着血腥,"想用孩子来阻止我吗?这就是你能想出的方法?" 雪琪忍着心头仿佛被鞭打的抽痛,"我没有理由毁了你……" 前一世是双腿,这是一世是他的命,他不欠她的,他不该承受的! "有!你有!"萧弃之按住她的双肩,想要摇醒她似的,"除了你,我不知道我还应该为了什么活下去,你不明白吗?没有你……就不可能会有我!" 雪琪垂下凤眸,眼泪再也无法忍耐,一颗一颗滑落。 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放在脸颊下温柔的蹭着,"你说,我们的孩子,会长得像谁多一点啊?你?还是我?呵呵,那就儿子像你这么英俊,女儿像我这么漂亮好了……" 萧弃之胸口起伏着,愈发炽红的眸锁住她,盯住她向往的神情,他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我好希望,这个世上会多个人像我这么爱你……在你寂寞的时候,会陪在你身边,在你伤心的时候,会想方设法的逗你开心……陪着你一块去体会你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抬起头,水雾萦绕的眸子凝向他,"萧弃之,你的人生不该这么短暂。" 萧弃之琉璃色的瞳仁,泛起妖冶的狂乱之姿,"你就这么不想让我陪着你吗?" 他轻轻的一句,让雪琪咬紧了唇,甚至,将唇交破。 逼回所有的泪,她依然微笑,"答应我,给我一个孩子。" 望住她,狠狠的望住她,他突然起身,雪琪都能听到他咬磨牙齿的声音,"只要你能高兴……我答应。" 转过身,他大步走出去。 雪琪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趴在床上,慢慢蜷缩进被子里…… 自私,原来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天后,雪琪接到了咏熙的电话。 人已经找好了,还是个大二的学生,人比较单纯,因为家里出了事,只想尽快赚一笔钱,然后继续念完大学。这样干净的背景,不至于今后会牵扯太多的问题。用咏熙的话说,刚去代孕公司看资料时,一眼就看中了她。 只因,她与雪琪一样,都有一双漂亮的凤眸。 时间紧迫,咏熙直接将人带到了恒原道,虞俏也赶去了。 女孩看上去很年轻,穿着很朴素,扎着马尾,相貌中上,但一双凤眸却是像极了雪琪。她紧张的站在客厅里,看着这一屋子人。一个戴着绿色头巾长得像女人一样的男人,旁边是个板着一张脸,目光冷得似块冰的男人……胆怯的目光又对上章盛辉,他没来由的厌恶,更是狠刺了她一下。紧偎在他身侧的玉叶,则警告似的睨她一眼,顺势将章盛辉拉到一边,她才不要让这个女人看她的小辉子。 咏熙简单介绍道:"她就是顾念颖。" 顾念颖忙害羞的打声招呼,"你们好……" 几人都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的,就算明知道这事由不得她,可还是对她零好感,都扭过身,没有一个搭理她的,根本当她是隐形人一样。 顾念颖伤心的咬着粉红的唇,低下头,眼泪差点涌出眼眶。 他们干嘛都瞧不起她,如果不是家里急需要用钱,她怎么会做代孕这种事?! 虞俏瞅一圈,冷着声音,"都留在这儿干嘛?等参观啊?都有多远给我闪多远,别在这里碍事!" 拓拧着眉,将其余几人都带了出来。 咏熙叹息一声,过来安慰似的拍拍顾念颖的肩,"跟我进来吧。" 顾念颖垂着头,跟着咏熙走进卧室里,悄悄抬起头,一眼就看到站在床边的男子,神情一僵,瞪大了眼睛,竟忘了要移开。 这个男人好……好帅。 萧弃之不过就是冷漠的抬起眸,连目光都不曾在她脸上停留,就云淡风轻的掠过,最后,又深刻的凝向床上的女人。 顾念颖只觉得胸口的心跳"砰砰"加速,脸颊一阵滚烫。 他就是她的客户吗? 过来这里之前,她想到过很多种可能,最大机率的是会遇到一对中年夫妇。因为在代孕公司,这是最常见的客户群。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年轻俊美的男子! 暗暗的,她有些庆幸了。 "咏熙,她来了吗?" 听到这个柔软的声音,顾念颖才意识到床上的女人。 看向雪琪时,她又是一怔。 好漂亮! 女人一张精致瓜子的脸,五官无一不精,挺翘的鼻,小巧的唇,尤其是那双妩媚的狭长凤眸,流转间尽是勾人风歆。虽说自己也是凤眸,不过与这个女人相比,丝毫不及她风情的十分之一! 她与那个俊美似妖孽的男人一起,简直就是一副完美画卷,完美到不忍去破坏。 顾念颖怔愣的望着这两人,她即将要孕育的宝宝,真的会是这对年轻夫妻的吗?她竟开始不敢相信了。 咏熙拉着她的手,走向雪琪,"她叫顾念颖,还在上大二,身体条件不错。" 雪琪细细的打量她,一笑,"以后就拜托你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种骨子里的酥媚,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受其蛊惑。顾念颖慌乱低下头,紧张双手搅着袖角,"不会,不会……" 虞俏早就不耐烦了,"开始吧。" 萧弃之目光一沉,全身的戾气都在往外迸,看得出,他此刻的怒火有多强烈!雪琪瞅着他,温柔的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脉脉温情,又慢慢降下了他的火气。最后,他无奈的垂下眸子,包住了她的小手。 不过就是这么细微的一个举动,却包含无数宠溺和深情。 恰好,顾念颖的视线落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就算她没有谈过恋爱,也能从中感受到他对那女人的浓浓依赖…… 虞俏冷着声音朝她吩咐一声,"去隔壁房间,躺好。" 顾念颖脸迅速胀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咏熙上前,将她带出了房间。 虞俏回头看眼两人,"能不能一次就中,要看你们的运气了。"说完,扭身也跟了出去。 雪琪一皱眉,"萧弃之,我们可以……" 萧弃之倏尔沉声,"一次,只有一次!" "萧弃之……" 凝视住她,他一字一句,"如果没有,你就等我!" 在他看来,这种事的机率实在太小,答应她,只是为了让她心安。他可以最后纵容她一次,但是,他能给的让步,却仅限于此。 另一间房内,虞俏态度不善,冷冰冰的,"裤子脱了,腿分开。" 顾念颖整张脸蛋都红透了,颤巍巍的解开裤子,虞俏不耐烦了,"等洞房呢?还要不要给你来个前戏啊?" 顾念颖咬着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咏熙看不过去了,"人家小姑娘第一次,温柔点也不过分。" 虞俏瞥她,挑挑眉,"要不你来?" 咏熙一滞,还从来没有遇到脾气这么坏的女人。 如果,她还算女人的话。 虞俏心里就是有股气,章雪琪那种女人也就算了,可是,要把萧弃之的"东西",放到这么平凡的女人身体里,她还是会不爽! 过程很快就结束了,虞俏摘掉手套走出去,咏熙留在里面陪顾念颖。 来到客厅,她掏出香烟来,姿态不算优雅的狠狠吸了一口,眯起眼睛,视线投在窗外。 半晌,她摸出手机,拔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拔的号码,那边很快接通,没有人说话,却是传来一阵女人的喘息,"啊……啊……哦……" 她厌恶的眯紧眸子,想也知道那禽兽在干嘛! 刚要挂断,随即是个男人粗嘎又性感的声音,"俏儿,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顾念颖被送走,只需要静待几天,就能知道结果。按现在的科技手段,妊娠后七八天就可能检查出来了,但在虞俏这里,却用不了那么久。 第四天,消息传来,顾念颖成功受孕。 本该是件好事,因为这就意味着,萧弃之必须要履行对雪琪的承诺,只要孩子平安降生,他就要负责照顾他。可是,空间里的气氛,却是异常凝重。 深夜,雪琪独自坐在客厅里的落地窗前,搂住膝盖,望着头顶那片墨色,仿佛,只消伸手就可以够到,幽美且荒凉。 虞俏的针很管用,就像能封住她的痛觉神经一样,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但她清楚,她这几天的身体,每况愈下,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不过,她今晚的精神却出奇的好,悄悄溜下了床,来到这里,独自欣赏着不算皎洁的月色。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她能抓得住命运,却抓不住时间,境随心转,一念一清静,真正领悟时,迎头已是似血残阳。 身后是轻轻走近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雪琪温柔一笑,"把你吵醒了?" 他没说话,而是从身后将她轻轻环住,揽在怀里,让她靠在胸前。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垂下眸子,灼热的眸光,不减丝毫热度。 086:你是我心头朱砂 靠着萧弃之,雪琪心安的半阖着眸,轻声说:"萧弃之,陪我看会月亮吧。" "嗯,"他应着,坐到她旁边,伸手揽住她的肩。 雪琪将头枕在他的肩头,痴迷的目光,直抵幽静夜空,远风如洗,激不起一丝波澜。 "我多希望,我死后会变成你心头的一颗朱砂痣,自私得拥有你一生的爱,让你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 "还是不要了。"一笑,她摇头,"我不是圣母,我没有高风亮节,正因为我自私的爱你,很爱,我才要放手你一生……" "不必再回到两年以后,或是两年之前,不论哪一个时空,我都不需要你等在那里,永远,只能孤单的承担着所有的孤寂……这一世,就终结吧。" 萧弃之搂紧她,听着她喃喃的倾诉,唇边绽开桃花般妖艳的浅笑。 "萧弃之,很感激,你还会爱我……"她的眼皮,愈渐发沉,她懒懒的靠着他,眼睛已经慢慢阖了上,"孩子的名字,你来取好了……呵呵,我希望是个女儿,这样,就可以替我细心的照顾你……" 他仍在笑,宠溺的视线,轻轻扫过她,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密睫上。 "萧弃之……我现在好困,想要睡会……一会就好……"喃喃的,她说:"记得……要叫醒我……" 他笑得眼睛里有了泪光,闪烁着一片晶莹,将她搂得更紧了,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头抵着她,目光凝向窗外,哄着怀里的小女人一样,他低低的说:"你是我心头朱砂,疼在心头,没有人可以剜走……" 眼泪,顺着他白皙如玉的脸颊,缓缓淌下,"在你面前,我卑如尘埃,成全你的自私,是因为我比你更爱,哪怕,活着对我来说已是折磨,我也甘愿。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你能高兴,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你可以放慢脚步吗?至少,让我追得不要太吃力。" "记得吗?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他垂眸,泪水划过她的容颜,"雪琪……别睡得太沉……我怕,我叫不醒你……" 她睡得无声,嘴角噙着春光般明媚的笑,一如那个初见她的午后。 桃花树下,一抹妖娆。 一夜,星光,夜空,陪伴他和她到最后。直到天微明,他仍是抱着她,坐在落地窗前,一动不动。 丁骞打着哈欠走出房间,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两人,刚要出声,肩头却被人按了住。 回头,对上拓肃穆的眸,"拓……" 拓凝视着坐在那里的人,淡淡的说:"让小辉赶过来吧。" 丁骞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僵在原地,"夫人……夫人她……" 拓抿紧了双唇,一言不发。 丁骞垮下肩膀,朝那里望着,眼圈默默的红了,一声不吭的走回房间打电话去了。 不过半小时,章盛辉就飞奔而来,冲出电梯,急促的问,"我姐呢?我姐呢?!" 拓朝仍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两人望去,章盛辉呆呆的看着倒在萧弃之怀里的人,摇头,疯狂的摇头,"不,不是这样!不对,一定哪里出错了……我姐不会死!她不会死!!" 他发了疯似的要冲过去,拓和丁骞死死位住他,"放开我!我姐只是睡着了,她没死,我现在就要去叫醒她!你们放手!" 两人仍是拉着他,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姐……你快醒一醒啊……老爸还不知道呢,你让我怎么跟他说啊?姐——"章盛辉痛哭着跪在地上,"从小到大,你都不愿意理我,你才开始有一点喜欢我啊……姐……" "小辉子……"玉叶望着伤心的他,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自始至终,萧弃之都没有动弹,抱着身体愈渐冰冷的人儿,沙哑着嗓音难声说:"乖,再让你睡一会……就一会……" 电梯门再次打开,咏熙披头散发的从里面跑出来,由于赶得急,连衣服的扣子都系错了,刻意压抑着的声音,却难掩一丝颤抖,"那丫头呢?" 倏地,视线定格在落地窗前,她呼吸急促,两眼瞪大。 不是说有七天啊……怎么……怎么才只有五天?! 混蛋医生,他们骗人,他们说谎!! 该死,把那两天还给那丫头! 咏熙几步过去,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萧弃之怀里的人,抹掉眼泪,低骂一句,"死丫头,你想睡到什么时候啊?你想急死我们是不是?" "姐!"章盛辉哭得猛命捶着墙,"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 萧弃之缓缓调动视线,凝向雪琪美丽的脸上,慢慢将她抱了起来,抱回房间,轻放在床上,再给她盖好被子。守在床边,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似乎坚信,她只是睡了…… 拓等人在门口,看到这样的萧弃之,也是心头一酸。 这时,虞俏也赶了过来,一看里面的情景,咬了咬唇,把拓叫过来,轻声说:"尸体要尽快下葬。" 拓一蹙眉,"这么快?" 虞俏点头,凝重点,"尸体里的毒素,会令她全身肌肉迅速萎缩,五官都会变得狰狞可怕,你不会想让萧弃之看到那样的章雪琪吧?" 拓神情一凛,半晌,点头,"我知道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走了进去,"萧少,夫人的后事……" "滚。"冷冷的,他不容许任何人提及什么后事!! 拓咬紧牙,坚持说道:"对夫人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安息。" 倏地,他一拳挥过,打在拓的下巴上。 拓也不避,硬是接下他这一拳,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甚至连脸色都未变,"萧少,请将夫人下葬。" 萧弃之腥红的眼眸,好像会迸出鲜血一样,"没人能碰她!" 虞俏再也看不过去了,冲过来扯开了拓,瞪着萧弃之,"那就是要她变成一堆枯骨吗?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尸体再被那该死的毒毁了吗?!"她来到床边,指着好似安详熟睡中的人,"就算你想,她也不会愿意!你确定,你要自私的把她停在这里吗?!" 萧弃之捏紧双拳,眉宇间覆着深深的愤懑与哀怨,堆积到要爆发。 直到现在,他才清楚的感受到将要失去她的惊恐,沉甸甸的令他不负重荷,心头更像冰锥扎似的疼。 再也看不到她了,再也…… 咏熙擦掉眼泪,走过来,轻声说:"萧弃之,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别让她走得不安。" 萧弃之倏尔爆出一声低吼,回身就一拳砸到了墙上,甚至,都能听到骨节断裂的声音……原来,想要成全她的自私,真的好难。 雪琪葬礼很简单,就安葬在a市公墓。由于事出太突然,章怀卿临时出了省里开会,章盛辉衡量再三,还是决定等父亲回来后再告诉他。所以,葬礼上就是他和身边这些朋友。 直到人渐渐走光了,萧弃之还是跪在那里,用手一遍遍抚着他的墓碑,眼睛湿润了,"以后,每天我都会来陪你。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墓碑上,照片里笑靥如花的女子,只是温柔的凝视着他。 而在它旁边那块空着的墓地,则是为他准备的。 太阳下山,公墓快要关闭了,拓和丁骞才上前,"萧少,我们该回去了。" 良久,他轻轻吻上了照片里的她,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告诉自己,她从未离开过,她睡着了,喜欢赖床而已。明天一早,他会过来叫醒她,陪她吃早餐,陪她说话,陪她做她喜欢所有事…… 那一晚,抱着她曾经睡过的枕头和被子,他蜷缩在床上,睁着一对无神的眸。 直到天亮。 "萧少!"门外,拓急切的敲门。 他充耳不闻,仍是动也不动。 "萧少,"拓深吸一口气,艰难的出声,"夫人的尸体……被盗了……" 床上的男人,一点点调整了焦距,猛地蹦起来,拉开门,双眸赤红,凝向他的眼神,已乱至癫狂,"你说……什么?!" 拓沉声说:"墓被挖开,尸体不见了。" 萧弃之的脑袋"嗡"地一声,胸口好像被人用双手硬生生的扒开,再剜出了他的心,让他看到了自己心头上那一抹鲜红的朱砂,看到了它在哭泣…… 雪琪,他的雪琪!!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低吼,吼得脖子上青筋迸出,吼得眼睛里流出了血泪。 "萧少!"拓担心的上前,他猛地甩开,回身就用头撞到了墙上,发出"咚"地一声。 他的叫声停止了,世界也安静了。 雕塑一般,他站立着,血顺着脸颊淌下来,染红了他白得刺眼的衬衫。 静静的,他说:"无论是谁,找到,碎尸万段。" 拓迅和丁骞迅速去调查,丁骞调出当晚公墓的监护录像来看,整晚平安无事,没有任何异状,可是,他却细心的发现,录像有被人剪辑过的痕迹!这么说来,对方显然是准备充分! 该死的是,他们除此之外,居然再也没有任何的线索!无论是公墓附近的道路监控,还是昨天在a市出现的可疑人物,甚至,连与他们獬豸堂有过过节的帮派也一并查了底。 087:没什么做不到的 唯一的结论就是,章雪琪的尸体真的凭空消失了…… 这种挫败感,着实很打击人。半天下来,丁骞懊恼得推开电脑走了房间,进入电梯,从39层径直来到了地下2层。 电梯门刚打开,感应灯瞬间亮了,照亮了整幢楼层。 左右两边仍旧是长长的走廊通道,迎面是一扇银灰色的厚重钢铁大门,输入密码,大门自动开启。 丁骞晃着他那颗绿油油的青花菜脑袋,气鼓鼓的走进去,近二百坪的空间内,空当当的,没有任何摆设,四周墙壁全部都是由抗火耐高温的特殊金属材质制成的。 居中,吊着一个毫无生气的女人,头无力的耷拉到一侧,披散着头发,挡住了脸颊。 她双手被手指粗细的金属绳绑着,吊在棚顶上,双脚离地十几公分,因为长时间的吊绑,手臂肌肉出现抻拉,变得又红又肿。 丁骞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她,"喂!醒醒!" 缓缓的,女人抬起了头,原本一张清纯白皙的娇颜,变得一片惨白,嘴唇干裂着,溢出的血珠都已凝固。 看到丁骞,她吓得惊恐大叫,"滚开……滚开……" "你也不用害怕,碰你这样的女人,我都嫌脏了手。"丁骞双臂环胸,睨着眼前全身发抖的女人,"杜欣怡,你的同党是谁?" 杜欣怡情绪失控得拼命踢向他,"滚开!啊……" 丁骞冷冷一笑,"对付你这种女人呢,小爷我有的是方法!"他从兜里取出一支磁药瓶,漫不经心的在她眼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号称全球最厉害的催情药!呵呵,配你这种货色倒是刚刚好。" 他拔掉瓶塞,从里面倒是一颗红色小药丸来,"呆会呢,小爷我就把你发情的样子拍下来,传到youtube上……" "不!"杜欣怡惊叫一声,挣扎得更厉害了,泪水不停的往下掉,"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哼,你对我们夫人下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放过她?"丁骞捏开她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再闭紧她的嘴巴,待药丸融化后,才甩开手站到一边。他虽恨这个女人,却不会马上要了她的命,那样岂不太便宜她了! "唔……"杜欣怡的身子开始发热,继而扭动着,脸颊也微微胀得通红,"求求你,别这么对我……我肚子里……还有……还有宝宝……" 丁骞嗤笑一声,"你害得一个女人连自己孕育孩子的机会都没有?你凭什么要求别人善待你的孩子?自作孽,不可活,像你这样的孽畜,老天怎么没提早把你收了呢?" 杜欣怡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体内就像被万蚁啃噬,身子疯狂的扭着,"求你,给我解药……啊……我……我受不了了……" 丁骞倒看得有趣,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嘀咕一句,"这药可是我说了不少好话,从梼杌堂的人手里求来的,给你用还真是浪费。"随即,抬起头,不耐的说:"想要解药,就赶紧回答小爷的话!" "没有!没有……"杜欣怡甩着头,每动一下,手臂随时都要脱臼似的痛,"没有……没有别人……都是我自己……我自己要做的!" "没有?"丁骞清秀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残忍,"那北冥夜呢?" 杜欣怡倏尔瞪大了眼睛,拼命的否认,"不是……不是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丁骞眯起眼眸,盯了她好一阵,倏地从地上站起来,扭头就走。 "啊……不要走……给我解药啊……"杜欣怡叫得喉咙已经嘶哑。 丁骞冷笑,"好好享受一下吧!" 大门关闭,室内顿时陷入到一片漆黑之中,杜欣怡发出凄厉的叫声,"不要走……求求你……放了我!!" …… 北冥夜一脸风霜的从机场走出来。 不过才几天,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圈,脸颊明显凹进去了,漆黑的眸子里,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许多青色胡茬。他步履匆匆,神情焦虑,虽然还没有找到能救治雪琪的人,不过,他总算是得到一些抑制毒素的方法! 想到雪琪有可能会承受的痛苦,他的心就会跟着在抽痛。这几天打雪琪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打电话去章家才得知,她搬去了萧弃之那里…… 北冥夜咬咬牙,刻意不去想那个与她在一起的人,站在机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先返回住所。 电梯在16层停下,他疲惫的抚下眉心,掏出钥匙走了出去。打开房门,才刚放下行李箱,迎面就是一记强悍铁拳朝他挥来。 北冥夜先是一怔,随即条件反射的偏过头。当他看到站在屋里的人时,眼眸倏地一沉,"萧弃之?" 面前的萧弃之,犹如鬼魅,散发出地狱烈焰般的暴戾杀意。额头上未包扎的血红伤口,更为他增添一抹肃杀之气!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他可以尽情残忍至极,冷酷至极,最后,再亲手颠覆早已背叛了他的世界! 北冥夜拢紧浓眉,不可否认,被这样嗜血残忍的他给震慑住了。 "她在哪?她在哪?把她还给我!!"萧弃之疯狂的扑过去,挥拳对着北冥夜的峻颜狠狠撞砸下。 北冥夜咒骂一声,避开他的攻击,迅速反击。 两个身高不输彼此的男人,像两只野兽一样撕咬在一起。 退到客厅边缘的丁骞不放心的问,"拓,要不要告诉萧少,北冥夜这厮最近一直不在a市啊?" 拓稳稳的站在原地,"萧少需要发泄。"伤痛憋得久了,是会在身体里溃烂,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抚平的伤疤。 对面的两人,打得激烈,将装修奢华的客厅砸得不成样子。北冥夜虽然长年练习自由搏击,可是,跟自小就学习如何杀人的萧弃之相比,他根本不是对手。他咬紧牙,拼尽全力也不肯认输。 萧弃之疯了似的,被血光占据的双眸,充斥着毁天灭地的狂暴。他早已失去理智,失去判断,只要想到她不见了,他就恨不能用鲜血来铺满寻找她的路! 北冥夜的脸上开始挂了彩,渐渐连招架的力气都开始减弱了。 拓扫一眼,冷声,"可以了。" 他和丁骞两人上前,拉住狂怒中的萧弃之,拓冷静的说:"萧少,他要是死了,我们就会断掉一个线索。" 虞俏慢慢走进酒吧的地下室内,看到躺在那里的人,眸光掠过一丝复杂。 冰冷的床台上,那个美艳的女子,完全睡着了一般,神情安详静谧,仅能从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可以判断出,她仍有一丝活着的生气。她的嘴角始终不经意的勾勒出一抹弧度,有种半是纯真半是妖娆的风歆,即便只是动也不动的躺在这里,也是个会令人心悸的美丽女子。 凝视着她,虞俏悄无声息的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你胆子大还是没脑子,就那么答应了。万一,我没能救活你呢?你连那剩下的几天都没有了……" 她边说边动手打开自己的百宝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墨绿色的奇怪液体,她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强烈气味顿时传来。虞俏屏住呼吸,把瓶口对准雪琪的鼻子晃了晃,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虞俏蹙紧眉头,收好瓶子,又取出银针,朝她身上几大穴位扎去。抬头,仍未见雪琪有反应,她神情凝重的收起针,然后撸起袖子,给自己打了打气,"来吧,没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接着,她戴上口罩,从箱子里取出一把手术刀…… …… 一个月,对萧弃之来说,是黑暗是沮丧是……绝望的。 他每一天都活在煎熬与希望中,不停的去寻找她,却不曾发现一丝踪迹。在不断加深的绝望之中,他甚至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故事,告诉自己,她并没有死,只是,去了遥远的地方。只要他脚步不停息,就会有追上她的那一天。 日复一日,披着华美外衣的谎言,成了麻醉他的毒品。 与他相比,章怀卿中年丧女,心底的悲痛可想而知。其中细节,他并不知晓,章盛辉只是说姐姐感染意外病毒,连尸体被盗的事也没敢告诉他。强忍悲痛,章怀卿还得继续主持市委工作,一个月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倒是元青梅松了口气,每天在没有章雪琪的家里,过得既轻松又惬意。 在这期间,萧敬席以萧弃之身体不适为由,将他踢出了萧氏,鉴于康修杰工作能力突出,勉强留在了公司。康修杰想辞职,不管怎样都要跟在萧弃之身边,却被詹嘉玲制止了。 茶水间里,詹嘉玲搅着咖啡,眼眸微垂,笔直的长发垂在脸颊两侧,淡声说:"如果,你还想让你的萧副总回来,那么,你就要替他铺好道路,扫清路上的障碍。就算不能,也要为他做好路标。" 康修杰一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盯紧她,"你不是……萧总的人吗?" 088:她只是一个机器 詹嘉玲唇角扬起一丝轻嘲,"我从来都不是谁的人,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我分得清,跟着谁会有出路。" 不再多说,她转身走出去。 康修杰当真对她刮目,走回到座位上之后,思忖再三,将抽屈里的辞职信取出,三两个撕碎扔到了纸篓里,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令人意外的是,隔天萧敬席就又派了位副总过来接手萧弃之的工作。 当他出现时,康修杰着实被震。 北冥夜峻颜冷酷,听几人做了简单的介绍后,便推门走进办公室。 站在门口,看一眼萧弃之曾经呆过的地方,坚毅的唇溢出个嘲讽的笑。 他倒要狠狠的感谢一下他那天的拳头,是他让自己知道,无论是财富,还是女人,想要得到,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而取代他在萧氏的地位,只是第一步。 接到康修杰打来的电话,拓沉吟过后,还是决定告诉萧少。 来到客厅,萧弃之站在落地窗前,就在她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凝着窗外。额前略长的发,已经盖过了眼帘,遮住原本雾气缭绕的眸,那里,早已被一层寒冰覆着,敲不透,凿不穿。 "萧少,北冥夜进入了公司。" 萧弃之毫无反应,不再潋滟情深的眸光,始终睇向远处晴空。 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拓抬起头,默默的看他一眼,不再多发一语,转身离开。 萧少的心思全在夫人身上,对任何事都不再关心,仿佛,退化到了之前封闭的阶段,甚至,更糟。 他也不知道,萧少这样的状态,还要再持续多久。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有明白,能找到夫人尸体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现在看来,连线索都难查,这事绝非偶然。 能避得过洪门四大暗堂通力搜查的人,根本没几个,论实力和与他们的过节,要属"群魔殿"最有嫌疑。可是,群魔殿的老大千魔,这段时间可是收敛不少,跟他们也明显划清的界限。更何况,这种挖坟盗墓的事,为人所不齿。纵有再大的仇恨,也未必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究竟是谁做的呢?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拓接起,对面传来咏熙的声音。 "念颖的情况不太好。" 那个女人? 拓蹙蹙眉,"怎么了?" "代孕公司打来电话,她妊娠反应很大,身体也很虚……有流产征兆。" 拓一听,眉头印痕加深,"我会联系虞俏!" 那女人肚里的孩子,绝不可以出事!一旦,那个孩子没了,那么萧少…… 不敢再往下想,拓马上联系了虞俏。 听到是顾念颖肚里的孩子有问题,虞俏不冷不热的说:"那孩子怕是水土不服吧?也对,不是自己妈的子宫,呆着肯定不习惯。" "虞俏,你要帮她保住那孩子。"拓一字一句,少有的凝重。 虞俏有些不情愿,最后不耐的说:"看心情!"说完,电话直接挂断。 因为虞俏不喜欢去外面,晚上,咏熙就将顾念颖又送到了恒原道。 "坐吧,"拓请顾念颖坐下,丁骞则为她倒了杯水。 感觉到他们较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明显客气得多,一时间,顾念颖竟有些受宠若惊,赶紧道谢,"谢谢。" 拓不时看着表等虞俏,丁骞杵在一边,寻思着呆会要给杜欣怡那女人再找点什么乐子呢? 咏熙扫了一圈,"萧弃之呢?" 顾念颖心头突然漏跳一拍,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朝卧室的方向望去一眼。 萧弃之,那个俊美出尘的男子…… 她记得这个名字。 拓随口应道:"萧少在忙。"有关顾念颖肚里宝宝的情况,他并不希望萧少知道。 咏熙点头,这种事也确实不必他在场。 顾念颖默默的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目光又朝那边瞥了一眼。 他……很忙吗? 就在这时,虞俏来了,行色匆匆一脸的疲惫。瞅瞅坐在那儿的顾念颖,连招呼都懒得打,"开始吧,我赶时间。" 丁骞好奇的问,"虞俏,最近怎么总也不见人啊?" 虞俏冷眸瞥他,"我去哪,做什么,还要跟你汇报吗?" "呃,当我没问。"丁骞知道她的脾气,特立独行惯了,也不想去触她的霉头。 顾念颖有些怵虞俏,态度冷冰,说话刻薄,对谁都是凶巴巴的。她站起来,随咏熙进了房间。 虞俏简单检查了下,然后就走到一边去,脱下胶皮手套扔到地上,"她底子弱了点,我给她开些中药,每天照着补就行了。" 咏熙点头,"我会跟代孕公司说的。" 虞俏收拾好东西,眸光扫过正在整理衣服的顾念颖,倏尔问道:"这段时间,你很忙吧?" 咏熙愣了下,不明白虞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头去看顾念颖,她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虞俏也不多说,拎着箱子就往走。 "念颖,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咏熙狐疑的问。 "咏熙姐,我……"顾念颖咬了咬唇,小声说道:"我家里出了点事,急需要用钱,我要帮助赚钱贴补才行。" 咏熙的眉头一皱,"你这一个月……在打工?" "我……"顾念颖把头压得更低了。 咏熙问,"我们不是已经付给你30%的报酬了吗?"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相较其它寻找代理孕母的家庭,他们给的报酬绝对丰厚。 "那些钱我只拿到了一半,另一半还在公司手里……" 咏熙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没想到那家无良的公司连这种钱都要占! 顾念颖都快要哭了,哀求道:"咏熙姐,你不要生气……我家里真的很需要钱……而且,我都没有做特别累的工作,只是给邻居家的孩子补补课。" 咏熙肃容道:"念颖,我不管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既然答应了,就该尊重我们当初的承诺,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对他们来说,无比重要!如果,你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流产,按照合同,我们可以追加责任的。" 顾念颖被吓到了,一把抓住咏熙的手,"咏熙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宝宝的……" 咏熙表情不怎么好,摆了摆手,"行了,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房间时,顾念颖的脸色很难看,拓看在眼里,把咏熙叫了过去,沉吟片刻才说:"那孩子不可以有事。" "我已经叮嘱过她了。"咏熙深知这孩子的意义是什么。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卧室方向的门打开了。 看到朝自己走来的男子,顾念颖心跳倏尔加速,呼吸都屏了住。 萧弃之一身孤寂狂佞的黑,头发削短,俊美的脸颊因为消瘦而出现了棱角,较之前更有几分男子魅力。一路走来,神秘得就像是刚走出地狱之门,身边燃起了幽冥鬼火,危险,诡异。 他正在朝自己走过来,顾念颖紧张得不能自已,双手搅着衣角,粉嫩的唇紧紧咬着。如果说第一次见他是惊艳,那么这一次则是鲜明的……悸动。 随着他越来越近,她知道,她要说点什么!就算只是无关痛痒的三言两语,她也要说点什么,她要让他记住自己。 下定决心,她狠狠的咬咬牙,才鼓起全部的勇气,声音颤抖的说:"你、你好,又见面了……"她想告诉他,她叫顾念颖,此时此刻,她肚子里怀着的正是他的孩子!可舌头却突然不灵光了,好不容易才迸出这么几个字。 那个神秘冷漠的男人,连头都没抬,只是踩着飘渺的步伐,似漫步云端,整个人看上去那么的不真切。朝着她,由远至近再至远。 顾念颖没料到会被他这样彻底的无视,连个小小的回应都没有。她委曲又难堪,觉得房间里的其它人,一定是看自己的笑话了。 手指搅得衣角更紧了,嘴唇也咬得发白,心里突然好难过,好难过…… 就算,他不想理她,可是,肚子里好歹怀的也是他的宝宝啊! 其它人了解萧弃之的性子,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咏熙打了声招呼,"萧弃之,最近怎么样?" 萧弃之径直越过她,走到落地窗前。 又是同一个地方,同一片天空下,他站在那里,眯起幽兰深邃的眼眸,眸底是为她固守的温柔。 咏熙叹息着摇了摇头,来到顾念颖跟前,"念颖,走吧,我送你回公司那边去。" 顾念颖始终垂着头,挪动脚步,跟着咏熙慢慢朝门口走。小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肚子,似乎想要感受着那里还没有成形的生命。 这个孩子,是他和那个漂亮女人的,不是她的,只是借用了她的子宫而已。虽说会经历怀胎十月的辛苦,还有分娩时的痛苦,但这些在神圣的血缘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在选择做这件事以后,她头一次这么清楚深刻的体会到,她始终只是个机器,是个替他们生育的机器。 倏地,她止住了脚步,在这一刻,她做了一个决定…… 089:这是天意 咏熙已经按了电梯,却发现顾念颖没有跟过来,回头一看,突然一惊,"念颖!" 顾念颖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在咏熙惊呼出声时,朝着她就栽了过去。 咏熙及时上前扶住了她,"念颖?"见怀里的人毫无反应,抬头就朝里面喊道:"拓!拓!快出来,念颖晕倒了!" 大门迅速推开,拓一看地上的人,神情一凛,过去就将她抱了起来,"先送房间!" 两人赶紧把顾念颖抱到卧室里,穿过客厅时,萧弃之仍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他的世界里,都只有雪琪,以前是,现在也是。身边再发生任何事,与他无关。 将顾念颖放到床上,咏熙马上解开她衣襟的两颗扣子,利于她呼吸,对着拓吩咐,"去拿条湿毛巾来!" 拓转身取来毛巾递过去,咏熙把冰凉的毛巾覆上她的额头,拓的眉头都快要拧成了一线,"我去叫虞俏回来!" 他刚要走,咏熙叫住了他,"虞俏刚给她做过检查,如果有问题,她不会看不出来。看样子,她应该只是累到了,先观察一会再说吧。" "也好,你可以留在这里照顾她一下吗?"这里都是男人,由他们照顾一个女人也确实不太方便。 咏熙有些为难,"我晚上还有个采访,很难约到的人。"想了下,她说:"采访过后,我再过来吧。" 拓点了点头,"嗯。" 咏熙守在床边,继续观察了一会,发现顾念颖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好像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见咏熙走出来,拓忙问,"她怎么样?" "没事了,现在应该是睡着了。如果她一直没有醒,那今晚就只能先让她呆在这里了,晚上给她准备点清淡的东西吃。" "我知道了。" 咏熙看下时间,"我得走了。" 听到外面的对话,床上的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顾念颖坐了起来,面朝窗外,天色已变得灰蒙蒙的。 往常的这个时间,她应该正帮着王阿姨家那个胖儿子补习数学呢。那孩子天性愚笨,无论多简单的题,教上四五遍也不会,她不过就是说了他几句,他就会哭着跟他妈妈告状……结果,两小时的补习费,只会给一半。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她和她的胖儿子串通好的。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需要钱。 像今天这样,不用再去考虑赚钱,能够舒舒服服的躺在这张柔软的大床上,对她而言绝对是奢侈的。 她突然又想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从她的气质不难看出,她的家世背景应该很好,又找到了像萧弃之这么爱她的男人,她应该是幸福的吧? ……当然会幸福了,直到死,那男人也忘不了她。 顾念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这是他们的孩子,是她替他们生的爱情结晶,身体里流的也是他们的血。有一半,就是那个已经逝去的女人的。 她眯了眯凤眸,说不出为什么,她开始有些讨厌这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讨厌卑微的自己,才会讨厌这个令她感到卑微的孩子。他出生以后就与她再也没有关系了,当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就会被告知,他的妈妈是个漂亮而又有气质的女人,没人会对他提及自己半个字。而她辛苦的价值,就只是那一点点的报酬。 她,就像滴在白纸上的墨点一般的存在。 虽然她早就清楚这些,可是,她不甘心。她想要改变现状,不想自己只做机器,她要拥有这个孩子,拥有孩子的父亲,拥有这里的生活,拥有……那个女人的曾经! 也许,那个女人选择了她,让她来生下他们的孩子,都是天注意的。天意让她出现在这里,天意让她继承那女人的一切…… 想着,她笑了,躺在床上,拉过柔软的被子,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 晚餐时间,丁骞推门进来,见她仍躺在床上,不免有些担心了。拓跟进,"怎么还没醒嘛?" 这时,顾念颖发出梦呓似的声音,随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我怎么了?我怎么还在这里?" 见她没事,两人才放下了心。丁骞答道:"你晕倒了。" 顾念颖忙起身,"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就走……"双脚刚一沾地,身子就不稳的晃了几下,见状,丁骞忙说:"现在这么晚了,你就先留在这里吧。" 顾念颖尴尬不已,"这……这真是不好意思。" 拓转身,"出来吃饭吧。" 跟着两人出去,餐厅紧挨客厅,走进去后才发现,只有他们三人。 顾念颖坐下,轻声问,"那个……只有我们吃吗?" 拓在添饭,丁骞坐在她旁边,随口答道:"萧少晚餐都是送到他房里的。"不过通常,也都会原封不动的取出。 "哦。"顾念颖掩饰住淡淡的失落,十分规矩的吃着。 晚餐是拓亲自下厨的,他厨艺不错,还特意为她做了几道适合孕妇吃的菜。丁骞凑过去,撒娇似的说:"拓,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这么照顾啊?人家喜欢吃鱼,你都不烧,居然特意烧给她吃!" 顾念颖一滞,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鱼,"这是……"是那个冷冰冰的和男人特意烧给自己的? 拓淡淡的扫过丁骞,"你要是怀着萧少的孩子,我就天天给你做。" 丁骞秀气的眉狠抽一下,低下头就往嘴里扒饭。 顾念颖垂下眼眸吃着,心里却是复杂得很。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特意照顾过她,原来,被人重视的感觉会这么好。而这些,仅仅就是因为肚里的孩子。 看得出,这两人身份不简单,这么优秀的人会是萧弃之的手下,那萧弃之就更不是普通人了。连他们都会如此重视这个孩子,那么,他也一定会! 顾念颖目光微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晚些时候,咏熙打过电话,确定顾念颖没事也就放心的继续忙了。 在所有人看来,她怀着的,既是让萧弃之活下去的希望,也是雪琪留下的延续。所以,他们都十分紧张这个孩子。 吃过晚餐,顾念颖就回房了。 她先洗了个澡,因为没有带睡衣,就随手翻开衣柜,看看有没有合适她的衣服先将就一下。意外的看到几套女式睡衣,她挑了一件就换上了。 站在镜子前左右看了看,无论款式还是颜色,她都非常喜欢,大小正合适,好像就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一样。 她舒舒服服的趴在床上,打开电视,悠闲不停切换频道。 看着芒果台的综艺节目,她放松的笑着。顾念颖都快要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看电视节目了,大学里别的女生都忙着谈恋爱,她则是每天不停的上课,打工。直到决定选择高薪的代孕,才匆忙休学,不过那她也没闲着,其它代理孕母在公司里有专门看护负责饮食起居,她省下这笔费用后,还是要不停的打工赚钱。 其实,真的很累。 她才只有19岁,她不想背负那么多,只是,生活由不得她来选择。 也许是太累了,她趴在床上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关掉电视,想要出去倒杯水喝。 刚走进客厅,就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吓了她一跳,使劲揉揉眼睛才看清,竟然是萧弃之。 她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望着他的魅力身姿,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站在这里,也许,是因为视野好? 她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必须要让他记住自己,了解自己!可是,下午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又让她望而却步了。 顾念颖咬了咬唇,先是走进厨房,倒了杯热水。水声根本就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仍似樽雕塑,凝视无尽的夜空,像在等待救赎。 她握着杯子,缓慢的从他身后走过,想要开口说句话,终是没那个胆量,最后懊恼的回到房间。门关上的刹那,她捶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这么笨呢?上去跟他说句话嘛!" 顾念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她今晚只是侥幸能留下来,明天就要马上离开这里了。所以,她说什么也要在今晚让萧弃之接受自己! 打定主意,顾念颖不停的做了几个深呼吸,马上又拉开门出去。 客厅里的男子,还保持着她刚才离开前的姿势,背影充满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孤寂。好似天地间,只剩他这么一颗孤傲又无助的灵魂,他被人彻底遗忘了。 顾念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双手紧紧攥着,紧张得手心里都沁出一层汗。距离他不过一步之遥,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出声,"萧……萧先生……你怎么还没睡呢?" 话一说完,顾念颖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他睡着了,还会站在这里? 她暗恼,鼓足勇气,脱口而出,"如果你睡不着的话,我可以陪你聊聊天的……" 前面的人,没有反应,完全当她不存在。只是在凝视,深情而又痛苦的凝视,期待在他孤注的视线里,会出现那抹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090:他根本就不在乎! 顾念颖又受了不小的打击,同时,又有些不服气。她大胆的上前,与他并排,侧过头凝视着他完美的侧颜,心头倏尔又"砰砰砰"地加快,她忙收回视线,轻声说:"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宝宝在我肚子里,很开心,也很乖。"她目光微垂,嗓音低柔,像所有期待宝宝降临的准妈妈一样。 见萧弃之没有反应,她也不气馁,继续说道:"宝宝呆在我肚子里,你就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滚。" 萧弃之面无波澜,一如死水,说出的话,冷得让人发怵。 他突然出声,惊到了她。 顾念颖有些无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的,我只是……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怕你无聊……" 她急得都快要哭了,她想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不想惹他讨厌! 顾念颖还想再说下去,却看到他竟转过头,冷漠的视线扫过她,不过就是一瞬,顾念颖的心头突然"咯噔"一下,呼吸又开始变得不畅,脸颊迅速胀红。 而看到她时,萧弃之神情微滞,瞳孔倏尔放大,死死的盯住她。 顾念颖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心跳得越来越快,恨不得跳出胸口,她害羞的垂下头,"萧先生……你……你干嘛这样看我啊?" 头顶没有声音,但是,却仍能感觉得到他灼热的视线,仿佛带有一股魔力,可以瞬间穿透她的所有掩饰与伪装,将她不停悸动的心呈现在他眼前。 那感觉,真的很羞人。 顾念颖咬紧粉唇,如果今晚注定发生的,是上天的旨意,那她绝不可以错过。 她抬起头,勇敢的迎视他,"萧先生,我……" "脱下来。"他冰冷的声音,隐含一丝怒火。 顾念颖愣住了,"你说……" 他转过身,一字一句,"脱下来!" 他狠戾的模样吓到了她,她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双手揪紧胸口,"萧先生……我们才只是刚认识……你不要……" 萧弃之不再多发一语,大步过去,扯住她身上的睡衣。顾念颖吓坏了,不停的挣扎,"萧先生,不要……" 她是想要接近他没错,对这个优秀的男人心动了也没错,可那不代表她愿意被他强暴!他们应该有一个美好的过程啊,先是了解彼此,接下来就是一段浪漫的爱情之旅,但现在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萧弃之好似发了狂的野兽,猛地将她身上的睡衣扯下,顾念颖尖叫一声,双手搂住胸部,赶紧蹲下身去。 "怎么了?" 丁骞和拓分别冲出房间,客厅的灯马上亮了,看到这里的情景,两人怔了住。 顾念颖光着身子蹲在地上,小脸吓得煞白,眼睛里噙满泪花。而萧弃之则抓着她身上的那件睡衣,峻颜早已被波涛汹涌的怒意覆盖,仿佛,他的心爱之物被人玷污了,恨不得要挖出那人的心肝来祭奠一样! 两人都被这样的萧弃之给震住了,这几日,萧少明显沉静许多。也许是他编织的那个美好的故事说服了自己,他不再发疯的去寻找她,宁愿当她只是远足,此时此刻,一定是在地球的某一端。 当两人视线落在萧弃之手中的睡衣时,倏尔都明白过来。 原来,是顾念颖误穿了夫人的睡衣。 丁骞连忙拿件衣服出来,披在了顾念颖的身上,她这会已是吓得全身发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拓立即吩咐,"丁骞,带她回房。" 萧弃之抓紧手中睡衣,脸色铁青着,胸口抑不住的起伏,婉若妖孽一样的俊美容颜,沐浴在一片寒霜之中,全身散发出绝非善类的凶狠气焰。 丁骞答应了一声,刚要上前,萧弃之却快他一步,只手已经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一把将她推到了墙上。 雪琪是他的瑰宝,是他的逆鳞,而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碰了她的东西! 不可饶恕,绝不可饶恕! "唔——"顾念颖衣襟大开,身上不着寸缕,可这会也顾不得害羞了,两手本能的掰着他,小脸一下子憋红,闪烁着泪光的大眼睛里,布满深深的恐惧,"放……放开我……" 萧弃之举起手,她的双脚渐渐离地,无助的乱蹬,两手无力的拍打着他,脸颊已经红得发紫,"救……救命……" "萧少!"拓忙上前,和丁骞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他, "该死!你该死!"萧弃之双眸通红,眸底似鲜血涌动,只消一个念头,就是一颗亡魂! 看到顾念颖眼球突出,眼珠上翻,拓急道:"萧少,她肚子里的可是夫人的孩子!" 蓦地,萧弃之的手僵住了,接着,一点点松了开。 顾念颖跌到地上,大口喘着气,又不停的猛咳。稍稍缓过来后就吓得大哭,哭声悲戚,身子瑟缩着,趴在地上根本爬不起来。 萧弃之慢慢的垂下狂肆的眸,周身的杀意,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转过身,怀抱那件属于她的睡衣,他又来到落地窗前,坐在她那晚坐过的位置上,安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拓朝丁骞递了个眼神,丁骞会意,赶紧将早已吓坏的顾念颖扶起来。顾念颖的脚早就软了,任由他拖着回了房。 见她又屈又辱,哭得实在是伤心,丁骞叹息一声,"你不该穿夫人的衣服,萧少看到了,肯定会发狂的啊。" 顾念颖滞住了,呆呆的抬起泪眸,颤声问,"那衣服……是她的?" 丁骞点头,"萧少给夫人买了很多。"一指旁边的衣柜,"没来得及穿的,都放在那里呢。" 顾念颖只是临时在这里住一晚,所以,也没人会去动那里的衣服,没想到,她自己竟然穿上了!依萧少的脾气,没把她撕了就算是命大了! 如果刚才只是觉得委曲和害怕,那么现在则是深深的屈辱。顾念颖顿时哭得更厉害了,趴在被子上嚎啕大哭。 丁骞皱了皱眉,"你早点睡吧。"他不习惯安慰女人,尤其是,他不知道到底要从何安慰。 顾念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揪住被子。从小到大,虽然她吃了不少的苦,可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就算他念着那个女人,气她穿了那女人的衣服,可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啊!他对她,哪怕一丁点的顾虑都没有吗?亦或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孩子?! 没错,他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就在刚才,他还想要杀了自己…… 想到萧弃之充满嗜杀的眼神,她直到现在都还心寒胆颤。 顾念颖忽然坐了起来,朝着小腹狠狠的捶打,像要把所有的委曲都放泄在他们的孩子身上! 这是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第二天一早,拓敲门进来,发现顾念颖居然倒在了地上,他一惊,赶紧上前,双手刚触到她滚烫的皮肤,眉头骤然拧紧。 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盖上被子,他立即给虞俏打了电话。 电话那端好久才有人接听,虞俏疲惫又沙哑的透过听筒,"干嘛?" 拓立即说:"顾小姐发烧了。" 虞俏没好气的问,"死了没?" "……没有。" "吃退烧药还是打退烧针,随便你们,总之,别来烦我!"虞俏吼过,啪地挂上电话。 拓做了个深呼吸才力持镇定的又给玉叶打了电话。 一小时后,玉叶带来了个老中医,给顾念颖检查过后,立即开了汤药,临走前叮嘱,孕妇受到了刺激,体质也很差,一定要卧床好好静养几个月才行,这期间,定要万分警惕的照顾,否则,一个不小心胎儿都难保。 拓看看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孩,依她现在虚弱的样子,根本就不能随便移动,只有先暂时留在这里了。扭身就对玉叶说:"玉叶,这两天你先留在这里照顾她,我和丁骞都不太方便。" 玉叶面色无波,果断拒绝,"不要。" 拓再次做个深呼吸,一字一句,"她肚里的孩子,是章盛辉的外甥。" 一听,玉叶缓缓抬眸,目光落在顾念颖的肚子上,良久才出声,"嗯。" 章盛辉这段时间他被拓调去了獬豸堂的神秘据点,进行密集培训,对家里也只是谎称随校专业实习队去友校参观学习了。章怀卿正处于丧女之痛中,同时还要主持市里工作,根本就没空管他,而元青梅也乐得儿子不在,省得妨碍她的好事。 章盛辉始终不知道玉叶与獬豸堂的关系,还特意拜托了丁骞要好好照顾她。所以,玉叶搬来恒原道,他是一点也不怀疑。 顾念颖一连烧了两天,时而清醒,时而晕迷。一旦入梦则会吓得大叫,双手拼命的驱赶着什么,嘴里叫着,"不要……不要……不要杀我……"那模样,倒让人有几分同情。 直到第三天,她的烧才算退下,精神也好了很多。 玉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扫过床上的人一眼,淡淡两字,"吃药。" 顾念颖全身虚脱似的,头晕沉沉的,费了半天劲才挣扎着坐起来,"我……我睡了几天了?" 091:保证不杀她 "两天。"玉叶放下药,一股浓郁苦涩的中药气息扑面,顾念颖皱皱眉头,胃里突然一阵翻滚,趴在一边就干呕起来。 玉叶冷眼看着,根本没有要上前照顾的意思。 顾念颖面无血色的靠回床头,直摆手,"我不想喝,味道太难闻了……" 玉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拿起碗,推到她面前,"喝。" 顾念颖摇头,伸手要推开,谁知,玉叶二话不说,一手捏住她的脸颊,另一手拿起碗就朝着她的嘴里就灌了下去。 "唔……"顾念颖被灌得很是狼狈,药汁又苦又烫,害她被呛得直咳。 整整一碗,灌得干净利落,玉叶收回手,将碗放到一边。顾念颖委曲的看向她,眼泪含在眼圈里,"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比起拓和丁骞,这女人简直就像个恶魔,连一丝同情心都没有! 玉叶扫她一眼,"我只负责照顾你肚里的宝宝,你的死活,与我无关。"说完,转身就走。 顾念颖苍白着脸坐在那儿,眼泪越聚越多,扑到旁边就呜呜的哭了开。直哭得喉咙沙哑,哭得全身没点力气,她才止了住。默默的擦干净眼泪,她坐了起来,瞪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嘴唇咬得死死的。 无论这些人怎么折磨她,她都不可以就这么放弃了! 既然,她已经有了萧弃之的孩子,那就注定了她的身份——孩子的母亲!那个女人不在了,现在能做这个孩子母亲的人,就只有她!她那么辛苦的生下他,不该只得到那么一点点的报酬,她要得到自己应有的名份! 顾念颖渐渐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了下那天的事。她是因为误穿了那女人的衣服,才会引起萧弃之那么大的反应,这不能说明,他就是讨厌自己的啊!而且,他能对那女人如此深情,恰恰说明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男人啊!所以,她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用自己的行动来感化他。 这样想来,心情也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想要得到,必先付出。她坚信,她与萧弃之,就像许多小说里写得那样,从一段牵扯不清的缘分开始,慢慢的,自然就会开花结果…… 顾念颖愉悦的笑了,刚才的郁结一扫而空。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她又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看到镜子里那一身陈旧,她微微蹙了下眉。这样的自己,怎么能跟那个艳丽的女人相比?不过,她很快又想通了,她有她的优点,不需要跟任何人对比。像萧弃之那么优秀的男人,身边美女一定不少,应该早就看腻了。而她就要用自己的清纯和朝气来打动他! 给自己鼓了鼓气,她才自信的走出房间。 客厅里,只有玉叶一人窝在沙发上,听她均匀的呼吸,应该是睡着了。 顾念颖暗自瞪了她一眼,真的很讨厌这个外表纯真的小女孩!实际上,她就是一个小恶魔! 朝卧室那边望一眼,几扇门都是紧闭着的。 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去上班了吧?那么,就剩下她跟这个小女孩喽? 顾念凝站在那,眯着凤眸直瞅着玉叶,横竖看她都不顺眼,她可不喜欢由这个小女孩来照顾自己! 所以…… 她要想办法把她赶走! 来到沙发前,她清了下喉咙,然后用脚踢了踢玉叶,"喂,你醒醒。" 玉叶皱下眉,睁开眼,冷冷的扫她一眼。 顾念颖故意抬高下巴,让自己在这个小女孩眼里能够有些威严,"我肚子饿了。" 见玉叶不说话,她一指肚子,"你想饿到我肚里的孩子吗?" 玉叶眼眸微几天眯起,什么也没说,起身走进了厨房。 见她这么听话,顾念颖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得意。果然,只要搬出肚里的孩子就会管用! 顾念颖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她坐在沙发上休息,不大一会,玉叶就端着盘子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看到盘子里的三明治,她又板起了脸,"这种东西一点营养都没有。"伸手推开,"我不吃,你再去换点别的!"无形中,口吻隐含一丝命令。 玉叶抬起圆眸,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我只会做这个。" "那怎么行呢?"顾念颖叫道:"你什么都不会做,怎么照顾我和宝宝啊?我看,还是告诉萧弃之换人好了!" 她故意搬出萧弃之来,就是想要吓唬吓唬这个小姑娘。看得出,他们都很尊敬萧弃之,自然也就不敢怠慢才对! 玉叶连神情都未变,眼眸却又眯紧几分。 顾念颖双臂环胸,嫌恶的说:"我都不知道那个叫拓的是怎么搞的,居然会让个小姑娘来照顾我!连饭都不会做,让我们母子吃什么啊……" 她还想再说什么,玉叶突然走过来,一手抓起盘子里的三明治,另一手捏开她的嘴,面无表情的塞了进去,最后还怕她不咽似的,用手捂住她的嘴巴,阖上她的下巴。 "唔……唔……"顾念颖挣扎着,可这小姑娘的手劲却出奇的大,捏得她下巴都要裂开了似的,身体更是被压得动弹不得。嘴里被塞得满满的,一丝空隙都没有,她吐也吐不出,咽又咽不下,难受得她直作呕。 玉叶挑下眉梢,倏地敲了她胸口一下,顾念颖本能的张嘴要叫,嘴里的东西正好顺势咽了下去。 玉叶这时才松开手,退到一边去,声音无起伏的说:"肚子再饿的话,记得找我。" "呸呸呸……"顾念颖拼命的吐出嘴里的东西,红着眼圈瞪着她,"我哪里惹到你了,你干嘛要这么对我?!" 玉叶懒得理她,爬上旁边的沙发,窝在那里继续补觉。 呼,小辉子不在身边,真的好无聊……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顾念颖恼羞成怒,冲动抓起桌上的盘子就想要扔过去,玉叶倏地睁眼,眸中冷肃吓得她手一哆嗦,咬了咬唇,又将盘子放下,委曲的哭了开,"你们都欺负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干嘛要这样对我?"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拓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 顾念颖一看到他,哭声更大了。拓一皱眉,"怎么了? 她颤手指着玉叶,"我不喜欢她,叫她走……她刚才差点就用药汁呛死我!" 拓瞅瞅玉叶,后者连反应都懒得给,小小的身子缩在沙发里,不一会就打起了小呼噜。 "拓,"顾念颖上前,哭得凄凄哀哀,"拓……让她走好不好……我不需要她。" 拓正为獬豸堂的事烦心,眉头蹙得更紧了,想了下,说:"那就送你回那边的公司好了,那里应该会有人照顾你的。"说完,转身就要走。 顾念颖倏尔一滞,送她回代孕公司?不行,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忙说:"公司那边的护理人员好粗心的,连我会过敏的食物都搞不清楚……"咬了咬唇,她小声说:"我现在头好晕,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想……先回房了。" 她垂着头,慢慢走回房里。 望着她的背影,拓眼眸轻阖。窝在沙发里的人却突然开口了,"我没杀她,已经很给面子了。" 拓抚了下眉心,"玉叶,迁就一下吧,我们要的是那个孩子。" 玉叶缓缓睁眼,"我不信,你看不出这女人的心思。" 拓回眸,"那又怎样?她始终无法取代任何人。"顿了顿,他说:"最近,有人挑上我们了……她现在正怀着堂主的孩子,我们不可以掉以轻心,这段时间她必须要呆在这里。" 玉叶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我保证,我不会杀了她。" "……"拓无语了,堂主不主事,让他拿獬豸堂的这些问题儿童怎么办啊? 西山。 萧敬席平时很少会回萧家祖宅,可最近一个月,自萧弃之搬出去住之后,他和乔雅就马上搬了回来。萧家在西山发迹,萧敬席始终坚信这里风水好,之前也是因为避开萧弃之,才会选择住在公司附近。 在乔雅的坚持下,北冥夜也一块搬了进来。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餐厅里用晚餐,其乐融融。萧敬席偶尔会和北冥夜谈论些公司的事,北冥夜总是回答得很巧妙,既迎合了他同时又保持了自己的观点,萧敬席一个劲的点头,不时的称赞道:"不错,看来你对公司确实是用了心啊。" 乔雅在一边笑眯眯的接口,"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夜每天都会很晚才睡,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公司,人都瘦了一圈呢!" 萧敬席满意的大笑,"哈哈,小夜这么上进,是我们的福气啊!有他在,我也会轻松不少呢,到时候,我可以抽出时间来多陪陪你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不许耍赖。"乔雅眸光微闪,随即又意有所指道:"敬席,你难道就没发现,夜其实有很多地方都特别像你嘛。" 北冥夜一直都低眸敛笑,含蓄又不失气度,神情不卑不亢,颇具将风。 萧敬席不住点头,"精通经商之道,这点就很像我。" 乔雅笑笑,眼神又撇向儿子,"还不止这些呢~" 该是到时机抛出那颗重磅炸弹了。 092:他要变强 听着餐厅里的欢声笑语,张阿姨在厨房里不时的叹息,也不知道少爷现在怎么样了?那么久没联系了,他在外面有没有吃饱饭啊?有时候,她都不禁会生老爷的气,对乔雅母子那么好,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闻不问的,还处处提防?这叫什么事啊! 晚餐后,乔雅陪着萧敬席在客厅里看电视,北冥夜上了楼。 回到房间,关上门,他打开电脑,进入网页之后,在密码框内输入一串密码,网页马上变成黑屏,短短三秒之后,上面出现了一张京剧脸谱。 北冥夜面容冷峻,阴沉的眸子盯紧对话框里的脸谱,"我要的东西呢?" 经过特殊处理的声音传了过来,"只查到一部分。" 北冥夜一扬眉,冷冷一笑,"你不是号称全国最顶尖嘛?为什么查不到?" 对方也不动气,淡定道:"因为,对象是洪门。" 北冥夜眸光愈发冷酷,沉默片刻,他说:"我要能对付獬豸堂的方法!无论是什么,只要能扳倒萧弃之!" "这不在我的任务范围内。" "是你不想说,还是你不知道?"北冥夜勾起薄唇,"只要你说,价钱随你开。" 对方思忖片刻,才说:"去找''猛虎''吧。" "阴阳阁?"北冥夜狐疑的说:"你确定,他还活着?" "你不是要方法吗?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其它,就是你的事了。记得把钱汇到我的帐上,如果想要他的信息,那就是另外一笔生意了。哦对了,我要即时付款。"说完,对方马上下线。 北冥夜抿紧坚毅薄唇,眉间几道印痕也在不断加深。 猛虎…… 这时,乔雅推门进来,他立即合上电脑,转身,"妈。" "夜,吃点水果。"乔雅将水果放到桌上,坐下来笑吟吟的说:"夜,你萧叔叔刚才还夸奖你了呢,他说你很聪明又好学,在公司里连续负责几个案子,都完成得很漂亮。" 北冥夜表现很是淡然,"那是我应该做的。" "呵呵,夜,妈知道你最近很努力,这样才对嘛!趁现在萧弃之没有回来搅乱,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我知道。" 乔雅盯着他瞧了一会,慢慢说道:"你还在想着欣怡那丫头?" 提到杜欣怡,北冥夜的脸色就微微一变,垂下眼眸,沉着声音说:"没有。" "欣怡不是都已经出国了嘛?你还惦记着她干嘛?"乔雅语气有丝不屑,"像她那种出身的孩子,我比谁都清楚,表面上说什么情啊爱啊的,其实只要给她点钱,就可以把她给打发了。要不,她又怎么会接受你的提议出国留学了呢?" 北冥夜的脸色更差了,他不耐的起身,"妈,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 见儿子不开心,乔雅马上收声,笑道:"行,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我已经约了商小姐明晚吃饭,你陪妈一块去吧。" 北冥夜侧过头,有丝不悦,"妈,我不是说过了嘛,我对那女人没兴趣。" 乔雅一笑,"你只要对她父亲的公司有兴趣就行了。"走到门口时,她又顿了住,"夜,无论如何,妈都会帮你站到萧氏的最高处。" 门又关了上,北冥夜缓缓收回视线,脑海中又是繁杂的一片。 杜欣怡失踪了,他很清楚是谁抓了她。拓那天警告他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如果,他冒然去招惹他们,别说救不回欣怡,连他都会惹上麻烦。 他目光微夜,冷冷的眯起眼眸,一抹愤恨夹杂其中。 欣怡虽然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不过,她曾是他最黑暗时期的一盏明灯,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痛苦的日夜!他可以剥夺他们的孩子以示惩罚,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帮人折磨。 他曾说过,他可以对这世上的任何人都绝情,却唯独做不到对欣怡。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所以,才会连心爱的女人都争取不到,连欣怡都没办法救回来! 他恨恨的一拳捶在桌子上,寒戾的眸迸出无数锋芒。 他必须要变强,他要一步步毁了萧弃之,毁了萧家! 乔雅回到房间,萧敬席正坐在床上看书,问道:"明天和宋小姐吃饭的事,跟小夜说了吗?" "说了,他答应了。"乔雅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温柔的望着她,"敬席,有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 萧敬席抬起头,"什么事?" 乔雅欲言又止,好似犹豫再三才开口,"我在夜的爸爸面前发过誓,不会将这事告诉任何人,更不会告诉夜……" 萧敬席拢了拢眉,将书合上,握住她的手,体贴道:"小雅,如果太为难的话,就不要说了。" "本来,我想遵守对他爸爸的承诺,毕竟,我们……对不起他。"乔雅眼眸低垂,喃声说:"可是,看到萧弃之一直都不肯原谅你,又处处跟你作对,让你那么失望,我真是于心不忍。敬席,你是个负责任的好父亲,不该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萧敬席有些糊涂了,"小雅,你到底要说什么?" 乔雅仿佛下定决心,对着萧敬席说:"敬席,夜的爸爸,不能生育,夜……夜是你的儿子。" 萧氏。 康修杰走进安全通道,烦躁得掏出一支香烟来,打火机却怎么也点不着。就在这时,"啪"地一声,有人将燃起的火苗送到了他跟前。 他一怔,扭过头,居然看到了詹嘉玲。 她正倚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支烟,魅力十足的直发拢到一边,露出一侧漂亮的颈部弧线,她眯起眸子瞅着他。 "呃,谢谢。"将烟点燃,他站到了楼梯间对面。 沉默让狭小空间变得有些尴尬,康修杰想要找个话题打破气氛,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除了工作上的事,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楼梯通道,一直都是男人们的最爱,在这里边吸烟边说些有色笑话。他甚至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就在这时,詹嘉玲却开口了,"萧总今天开会,将z市那案子,又交给北冥夜了。" 康修杰怔了怔,然后眉头皱拢,吸了口烟,"再这样下去,北冥夜迟早会取代萧少的。" 詹嘉玲扔到烟蒂,淡淡的说:"那家伙不想反击,又有什么办法?"转身,她踩着三寸高的鞋子,又走了出去。 望着她的身影,康修杰神情略有些沮丧,烟吸得更猛了。 自从雪琪的事之后,萧少的状态他们都很清楚,只是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会恢复。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么萧氏,迟早都会是北冥夜的! …… 顾念颖的身体渐好,呆在恒原道两天,也开始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她的饮食非常好,都是拓直接从酒店里订制的营养餐,所有生活用品,也全部都是高档货。可以说,顾念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这么物质过,这么享受过!为了消除她赚钱的顾虑,拓很大方的给了她一笔钱,随意她想怎样,只要安心的呆在这里安胎,那就足够了。换言之,他们除了想要孩子安全降生,别无其它要求。 起初,顾念颖对于自己沾了孩子的光,还有些排斥,毕竟,这只是寄生在她子宫里的孩子,并不是她的亲骨肉。久而久之,她也想通了,孩子现在与她是一体的,那么,母凭子贵又有什么问题呢? 她坐在客厅里,倚靠在沙发上,吃着水果看着杂志。 玉叶就在旁边,怀里抱着靠垫继续补眠。 这时,丁骞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黑盒子,脸上噙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顾念颖好奇的看着他,"丁骞,你又要出去?" "嗯。"丁骞只是随口应了声,就离开了。 顾念颖狐疑的放下水果盘,站在门口盯着正在下降的电梯。丁骞真的很奇怪,只要一有空就会神秘兮兮的跑楼下跑,过个半小时左右,又会笑眯眯的爬上来,舒展舒展筋骨,满足的回到房间。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顾念颖对他们本来就好奇,虽然有网上查过萧弃之的资料,知道他是萧氏总裁独子,但是,这些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做生意的样子,说他们是走私贩毒的倒还靠谱些。 看清电梯直接停在地下二层,她回头瞅一眼沙发里的小女生,走过去,轻轻推推她,不敢太大力,生怕会惹了她不高兴,"玉叶,我的保胎药吃完了,帮我去买一点好吗?" 玉叶睁开眼睛,瞅她一眼,起来就往外走。 待玉叶离开,顾念颖马上也进入电梯,直接来到了地下二层。 电梯打开,她小心翼翼的走出来,两边是长长的走廊,光线忽暗忽明,显得阴森恐怖。迎面则是一道金属大门,隐隐露出一条缝隙,从里面飘出几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顾念颖心头一颤,悄悄走过去,眼睛凑到透亮的缝隙里,看到里面的情景后,吓得她赶紧捂住嘴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 093:最后的希望 一个瘦得脱了人形的女子,四肢呈"大"字被绑在墙上,裙子下面一圈血迹,异常的刺眼。她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时不时的哼出几声,尽管已经虚弱不堪,身体还是不住的挣扎颤抖着。 "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了……"她的嗓音沙哑得粗嘎,无助的失去了求生意志,恨不得马上死去。 对面,丁骞晃动着他被包成花椰菜似的绿色脑袋,不紧不慢的说:"别价啊,你都坚持这么久了,现在怎么可以放弃呢?我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没在你身上试过呢!"接着,他又兴致勃勃的说:"这次这种药,会让你全身奇痒无比!我可是特意从白泽堂那边弄来的!怎么样,不错吧!" "禽……禽兽……"杜欣怡恨得咒骂,身子仍持续扭动着,"你杀了我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混蛋……" "呵呵,你害死我们夫人,一刀解决你岂不是太便宜了?你放心,我非但不会杀死你,还会小心着不让你死!"说着,丁骞秀气的脸,倏尔变得几分冷酷,"如果,你敢咬舌自尽,来这里替你的,将会是北冥夜。" 杜欣怡瞪着他,由远看,一张枯瘦的脸,就剩下了一对眼眶,眼睛显得格外的大,"你敢动他,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哟,还真是情真意切啊,"丁骞嗤笑一声,"动了他,你就知道心疼了?那你可知道萧少失去夫人后有多痛?行尸走肉一样,天天对着窗外发呆,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哈哈……"杜欣怡突然发出疯狂的笑声,"那个女人该死,她该死!" 丁骞怒视着她,随即冷笑,"怪我,对你也是太仁慈了,别着急,明天我会继续带好东西给你的。哦对了,多撑段时间,你要是死了,北冥夜可就会替你受苦了。" 顾念颖早就吓得双腿发软,看到丁骞要出来,慌忙朝两边看去,都是一扇扇的暗门,她顾不得其它,跑过去躲进一扇门后面。丁骞离开后,她才颤巍巍的出来。 这是非法囚禁吗?!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报警,但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一来,这帮人身份不简单,她不确定自己能惹得起。二来,她可不想让萧弃之摊上麻烦,那样的话,将来他可是要照顾她和孩子的呢! 顾念颖站在原地半晌,扭头看向那扇紧闭的金属大门,想到一门之隔的那个女人,除了同情就是疑惑。他们刚才的对话,她听了个一知半解,隐约,听到了"北冥夜"这个名字…… 知道玉叶就快要回来了,顾念颖也不敢在这里多耽搁,立即乘电梯返回顶层。还好,她才刚坐进客厅没多大一会,玉叶就回来了,把药往她身上一扔,又窝回到沙发里。 顾念颖手里握着药,脑子里尽是刚才看到的情景。 丁骞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长得秀秀气气的,像个女孩子,没想到做出来的事却是心狠手辣。居然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将一个女人折磨成那个样子!那就更不要说是对自己从来就没有客气过的玉叶,还有一身冷酷的拓了!难道,他们正如自己所猜的那样,就是混黑道的?! 意外的,顾念颖不但不怕,反而有种兴奋和期待。既有显赫家世,又有嚣张的黑道背景,这才更加证明,萧弃之是个有能力的男人啊!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在发现萧弃之一连串神秘之后,顾念颖对他之前的那些畏惧,又一扫而空。意识里认知,这种男人合该不同寻常!哪怕,他曾伤害过自己,那也是骨子里的霸气使然,她竟愈发的迷恋了。 玄色酒吧门口,保安无聊的打着哈欠,他真的搞不懂新老板是怎么想的,宁愿整天都耗在酒吧里,也不寻思着赶紧重新装修营业赚钱! 这时,他的小腿被人狠狠踢了一下,保安刚要发火,回头一看是老板,马上立正,"老板!" 虞俏冷眼瞅着他,"我花钱请你来,可不是让你在这儿发呆数苍蝇的。" "是!" "给我打起精神盯紧了,不许任何人进来。"冷冷的吩咐一句,虞俏又离开了大厅。 保安不敢怠慢,瞪大了眼睛守在门口。 不是他够尽职,而是这里的薪水给的比别地翻了三倍,他可不想丢了这个饭碗。 虞俏又来到地下室,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略紧的收腰,突显出一丝女性柔美,挽起袖子,径直走到里面的床台前,看眼似在沉睡中的女人,她淡淡的说:"喂,再试最后一次,如果仍没有效,我就没辙了。" 她的身体应该快要撑到极限了,如果医治无效,那么结果只能是将她老老实实的再送回到坟墓里。 做了个深呼吸,虞俏又拿起了手术刀。 她用这把刀,救过人,也杀过人,就像玉叶的双节棍,手术刀就是她的杀人工具,她用得方便,也用得出神入化。可这一次,它却是无比的沉重。 坦白说,初次相见,她对章雪琪无感,这女人太美太艳,像只狐狸精。 正是这个外貌美艳容易让人忽略掉她本质的女人,却毫无犹豫的就答应了她的提议,连犹豫都没有,就用她宝贵的几天寿命,换来这次冒险尝试。尽管,虞俏早已实话告诉她,成功的机率只占三成。 多么宝贵而又奢侈的三成啊。 掀开盖在她身上的白色消毒布,虞俏眼神一凛,手中的刀,毫不犹豫的朝着她身上几大穴刺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而这时才能发现,雪琪白皙如玉的身子上,早已被刺了几处,虽然都被包扎处理过,但是,她此刻正处于机能休眠期,已经失去了愈合的能力,包扎过的地方,仍不时往外渗着血。 "凡治病,必先去其血……师傅,您老人家可别诓我……"虞俏边念叨着边朝几处穴位刺去,这是最后几大穴了,也是这女人最后的机会了。 放过血,雪琪身下的床台,即刻染成了暗红色。 放下刀,虞俏马上从百宝箱里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十几条不停蠕动的深褐色的日本医蛭,普通医蛭长是三到五厘米,宽不到一厘米,但虞俏的这些医蛭,却是她用各种毒物的血精心喂养出来的,不但个头大,颜色也较寻常的医蛭要深,吸盘更是普通的两倍那么大,口中颚齿发达,看上去个个凶悍无比。滑腻腻的柔软身体纠缠在一块,又让人头皮发麻。 虞俏用镊子夹起一条来,放到雪琪的身上的穴位血口上,一触到鲜血,这条医蛭完全兴奋了,蠕动着身子就想要钻进她的身体里。 "小家伙,你给我乖一点~"虞俏用镊子夹住它的尾端,只让它用前端使劲的往里拱,发达的颚齿一下子刺入她的肉里,就像毒蛇的毒牙会释放毒液一样,医蛭长期饮毒血,自带的毒性也都渗入到了雪琪的身体里。接着,它就不停的吸血再吸血,直把身体吸到刚才的三倍还不止。 见它再也吸不动了,虞俏夹起它放回到盒子里,又换了另外一条来,放到另一处穴位。就这样,她不停的重复着这个过程,直到把所有的血口,都让医蛭吸食过鲜血。 最后,虞俏又将新增的伤口包扎好,用新鲜的血浆给她输液。 这就是她最后能想到的方法了,最古老也是唯一的方法。 做好这一次,虞俏抹了抹额上的汗,静静的坐在一边等待奇迹。可是,直到三个小时后,床上的女人也没有任何变化,虞俏抿着唇,盯着她,半晌才说:"也许,你不应该相信我。" 她心情烦乱得拿起外套,扭身就走出了地下室。 门关上了,室内又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躺在床台上的雪琪,始终安静的盖着白色消毒布,露出颈部以上。 良久,分不清是几分钟还是几个小时,也许是更久,她垂在床外的手,手指倏尔勾动一下…… 床仍是冰冷的,好似铺着一块千年寒冰。 萧弃之双手撑在床沿上,坐了起来,干涸的眸早已不复往日潋滟神采,已如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又是两天没有阖过眼,他的脸色非常差,眼窝深深陷进眼眶里。原本艳丽的唇,苍白得抿紧,唇角再也勾勒不出她喜爱的那抹弯弧。 推开门,夕阳近黄昏,客厅里都铺上了一层漂亮的金橘色。 顾念颖睡在了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本育孕书,长发软软的盖住半张脸颊。 他视若无睹,只是凝视着远处的那轮落日,想起来,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她和他坐在萧家后院的桃花树下,数着花瓣,望着夕阳。 她说,萧弃之,我喜欢看你用双腿走路的样子…… 他未曾深究过这句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却是喜欢她说的每一句话,喜欢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094:为何不能理解我? 顾念颖睁开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对面的萧弃之,她一怔,赶紧坐起来,绥下头发,又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自从那次睡衣的事之后,她马上拥有了十几套新衣服,每一套都很漂亮,尤其是身上这件黄色毛衣,更能显示出她的青春靓丽。 她刻意穿着它坐在客厅里,就是想要等萧弃之走出房间,保证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给他一个崭新的印象! 对着窗户,他伸出手,轻轻触到玻璃上,就像触到了她娇艳美丽的脸庞,映衬在玫红色的光晕里,柔美得令人心悸。 僵直的唇角,在这一刻,微微扯开,目光中的痴迷有增无减。 "雪琪……"叫着她的名字,仿佛能听到她的回应一般,他喃喃的,不停的重复着,"雪琪……雪琪……" 他一个人的雪琪。 顾念颖在身后望住他,他高大的身影,被暖色阳光笼罩其中,就像镀上了绚丽的金边,将他打造成了一位完美天神。 她怔怔地望着,胸口又不受控制的打起了鼓,目光根本就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 这个男人实在太过耀眼,无论是沉静中的他,还是盛怒中的他,就像块吸铁石,牢牢的吸此着她的视线。只要想到,他的孩子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她就莫名的骄傲,欣喜,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幸运过。 也许,就正是命运。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她没有冒然过去搭话,而是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一会凝视着他,一会又望向远处。 夕阳再美,却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顾念颖脸红了,心头小鹿一阵阵乱撞,那种既紧张又压抑不住兴奋的感觉,应该就是恋爱了吧。少女总会怀揣初恋的美好,她也不例外,没想到,期待中的爱情,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降临了,对象还是萧弃之这样得天独厚的男子,她可以给自己的初恋打满分! 他站在那边,完全当自己不存在,但顾念颖却不怪他,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想那个女人。 她承认,她有一丝小小的嫉妒,但她却不会吃死人的醋。就因为他是个专情的好男人,所以才会一直都念着她。顾念颖相信,只要自己默默的陪在他身边,陪他一同痛苦,一同欢乐,他迟早会发现自己的好。 无时无刻不去关注他的喜他的悲,用自己全部的热情将他融化,这就是爱情,不是吗? 哪怕,暂时只是一个人的爱情,她也是愿意的。 想着,她就笑了,头倚在椅上,陪他一起望着远处的漫无边际。 他在想她,而她在想他…… 玉叶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站在门口,盯着顾念颖好一会,将她毫不掩饰的幸福笑靥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敲响了。 她扭头,看一眼旁边的监控器,随手打开了门。 虞俏西装外套搭在肩头,双手抄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有些烦躁的走进来,"萧弃之呢?" 玉叶朝前面瞥一眼,虞俏一抬头就看到站在窗前的男子,当然,也看到了旁边深情凝视他的顾念颖。 虞俏眉头一拧,将外套取下来,扔到了沙发上,站在中央,冷眸睨着她。 还真是老猫不在家,耗子成了精,怎么,作死不想等天亮了? 就算章雪琪不在了,也轮不到这女人! 虞俏这会胸口憋着一股火,没能救活章雪琪,是她从医以来最失败的一次!她不想对那个女人产生任何愧疚心,明明也不该会有,可是……可是,她居然会该死的觉得亏欠她! 如今,看到另一个女人对着萧弃之放电,她就不爽的想要动手术刀插人。 但是,此是此刻,她不会忘了这女人对萧弃之的意义,她代表了萧弃之对雪琪的承诺,所以,虞俏倒不会真的动刀。 顾念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弃之身上,丝毫没有留意到虞俏的出现。 虞俏冷冷一笑,走过去用脚踢了下顾念颖坐的椅子腿,"你过来。" 顾念颖倏尔回神,见是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朝后退了几公分,但很快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虞俏僵硬的笑了笑,"虞姐姐……" "姐什么姐,跟你很熟吗?"虞俏呛她一句,登时让她红了脸。 顾念颖委曲的咬着唇,垂下眸光不敢再看她。她知道虞俏不喜欢自己,尽管她同样不喜欢虞俏,却不可以得罪她。不仅是她,包括这里的每一个人,她都不能惹他们不高兴。 如果,她想要呆在萧弃之身边,那么,取得这些人好感是第一步。 看不得她那活似被虐的样子,虞俏没了耐性,"过来!"她扭头就走到沙发那边,顾念颖挣扎片刻,看一眼旁边的萧弃之,他无动于衷,根本看不到她被手下欺负一样。收回视线,顾念颖慢慢的站起来走了过去。 而这时,虞俏顺手拿起了沙发上的育婴杂志,翻看几页,倏地嗤笑一声,对着顾念颖扬了起,"你在学习育婴?" 知道她要取笑自己,顾念颖深吸一口气,还是点头,"是。" 虞俏来了兴致,甩开杂志,双手环胸,笑容充满讽刺,"学习育婴,是想以后自己带孩子?" 顾念颖受不了她口吻中的轻嘲,眼圈红红的垂下头,双手又搅着衣襟,过了半晌,才鼓足勇气说:"宝宝是我生的,我……我想亲自带他。" "哈——"虞俏夸张的一声笑,上前两步,冰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冷漠双眸直视她,"小姐,你是自我感觉太良好,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顾念颖咬着唇,眼泪开始打转,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胆量,她推开了虞俏的手,哭着说:"我知道你想要羞辱我,不止是你,你们这里的人都看不起我!"说话时,控诉的目光直抵玉叶。 玉叶一挑眉,无聊的坐在沙发上,对自己莫名中枪无感。 "可你们不要忘了,是你们找我来的,想要我帮忙生这个孩子的!没错,我是收了报酬,可我却是真心爱这个孩子啊!他在我的子宫里,是我一天天孕育长大的,我对他也是有感情的啊!"顾念颖说得更大声了,好像,是要告诉她真正想要倾诉的人。 虞俏扬起一侧唇角,睨着激动的她,不紧不慢的反问,"怎么,你还想当这个孩子的妈?" 顾念颖一滞,随即,她低下头,小声说:"我生了他,我就是他的妈妈……" 虞俏好笑了上下打量着她,"顾小姐,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无论是从法律还是从医学角度,这孩子都与你无关,他不过就是碰巧选择了你的子宫而已。想要当妈,自己找个男人生去,只要那人功夫够好,没准能让你一胎生俩。" 虞俏对于不喜欢的人,素来口下无德,更何况,她今天还憋了一肚子的气,见顾念颖那么花痴的看着萧弃之,会给她留面子才怪! 顾念凝的生活环境很单纯,从没遇到过嘴巴这么毒的人,一时,被虞俏气得只会哭,断断续续的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一定要让宝宝失去母爱吗?" 虞俏被顾小姐打败了,搞不清她这是什么逻辑? 顾念颖哭得伤心,朝身后的萧弃之指去,"难道,你们希望宝宝孤独还不够,还想要萧弃之也孤独下去吗?" 虞俏真心愣住了,她发觉,自己快要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窝在沙发里的玉叶慢慢抬起眼眸,朝这边瞟了一眼,没说话,而是站起了身,走过来,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了顾念颖的脸上。 顾念颖尖叫一声,原本身子就偏痛,哪里承受得住玉叶这一巴掌,一屁股就坐进了沙发里。瞪大了泪眸看着两人,甚至都忘了哭。 玉叶收回手,淡淡的说:"这里,不许你来搬弄是非。" 虞俏看着这个小丫头,似笑非笑的伸手想要揉下她的脑袋,被玉叶避了开,她不在意的耸耸肩。獬豸堂的问题儿童,一向是门主的难题,但如果让虞俏来说,这四大暗堂里,却属獬豸堂的人最有趣。 顾念颖捂着脸颊,委曲得不停抽泣,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她颤着声音说:"虽然,我只是代理孕母,可我是真的爱这个宝宝啊……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呢?" 虞俏冷声,"过不了心底这道坎,就别出来赚钱。我们付钱,你办事,''理解''可不在我们需要提供的服务范围内。" 顾念颖无声的流着泪,心头好似被万蚁啃噬一般,"我是真心为这个孩子好……" 盯着她,虞俏突然笑了,弯下腰,凑到她跟前,"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孩子?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萧弃之的呢?你还会这么说吗?" 女人太贪心,容易让人一眼看穿。 顾念颖眸光一变,随即,别开视线,"会,只要是我肚子里的宝宝,不管父母是谁,我都会一样的爱。" 虞俏抿着唇,懒洋洋的直起身子,好像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心情竟又慢慢转好。 095:你求我 虞俏抓起外套来,搭上了肩,不再看顾念颖,而是扭头对玉叶说:"玉叶,好好照顾她,这孩子不能出事。" 玉叶眼眸都没抬,"不用你废话。" "呵呵,"她也不在意,拉开门就走了。 顾念颖缓缓回头,尽管这边又是哭又是闹的,萧弃之却仍是不受干扰,她突然觉得更委曲了,眼泪不住的往外涌…… 虞俏从恒原道,一路走回位于市中心的酒吧。 保安看到她,马上敬礼,气势如虹,"老板!" 她头不抬眼不睁的摆摆手,"你走吧。" 保安一惊,瞪圆了眼睛,"老板,我……我一直都听你的话,连苍蝇都没放进来啊!我真的没偷懒……老板,不要,不要开除我……" 虞俏心烦意乱的抬头,"想加班吗?ok,随便你,但别想跟我要加班费。" 知道她只是让自己提前下班,不是想要开除自己,保安乐了,忙不迭的点头,"谢谢老板,我这就下班!" 虞俏走到酒柜,从里面取出一瓶洋酒,这是酒吧前一个老板留下的,据说都是他收藏了好多年的。她拧开盖子就灌下去小半瓶,拎着剩下的酒,直接去了地下室。 打开灯,看到躺在床台上的女人,虞俏眯起眼睛,缓缓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旁边,举起酒,"喂,我敬你。" 又灌下一大口,然后粗鲁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自顾自地说:"那个女人,好像得了失心疯,妄想取代你,做那孩子的妈,做萧弃之的女人。"挑眉,冷笑,"她真是太不解萧弃之了,你也一样。"说着,长叹一声,伸长了双腿,"我不知道萧弃之还能忍耐她多久,就算她明天就陈尸在床上,我也不会惊讶的。" 睨着床台,她意味深长的说:"你很幸运,除了你,我没见过萧弃之对谁有过耐心。可是,你也很倒霉,因为你没福气守住他。" 将剩下的酒,一点点都倒在发地上,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站起身,最后看她一眼,"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 转身,她大步离开,不想再继续多呆哪怕一秒钟。 门关上,地下室内再次陷入黑暗。 走进大厅,虞俏给千魔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多声,才有人接起,听筒里立即传来一阵机枪扫射声,虞俏习惯性的将手机拿离耳边,片刻后,千魔性感低沉的嗓音才响起,"俏儿宝贝~又想我了?" 虞俏也不废话,径直说道:"喂,明天……帮我把她送回去吧。" "她死了?"千魔刚说完,又是一阵更猛烈的枪声,他大吼一声,"都他妈给我住手!" 此时此刻,一家地下赌场内,正在火拼的双方,竟因为他这一声怒吼,通通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 千魔穿着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用脚勾来一把椅子,坐在了上面,双腿搭在赌桌上,手里把玩弄着一块筹码。嘴里咬着雪茄,被络腮胡覆盖的半张脸,看不出情绪,一双阴鸷的眸子,微微眯着。 他漫不经心的说:"俏儿,你这可是又欠了我一次人情。" "该死,你就是个敲诈犯!" "哈哈……"他愉悦大笑,痞子似的一笑,"我说过,只要你陪我上床,咱们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两边所有人端着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人,枪口还在冒着白烟。而千魔则没事人似的,仿佛正在夏威夷海岸度假。 虞俏心情欠佳,烦躁的说:"到底来不来?你不来,我就找司徒帮忙了。" 一听,千魔狠狠将嘴里雪茄扔到一边,腾地站起来,由于用力过猛,椅子砸到了地板上。所有人一震,枪全部架起来,瞄准目标,随时都会开火。 "你敢找那个小白脸试试?!" "呵呵,"听到他发火,虞俏笑了,"司徒人又温柔,对我又尊重,我为什么不能找他?" "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带人去灭了他!" "信啊,怎么不信?你野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道上谁不知道啊?可你也别当司徒是吃素的!" 千魔站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在收紧,他阴恻恻的一笑,"俏儿宝贝,你是在替他说话吗?呵呵,那就留意下明天早晨的新闻吧……" "该死,等等!"虞俏知道他言出必行,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痛快,就给司徒惹了个大麻烦,赶紧说:"你到底帮不帮?" 千魔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些,在地板上悠哉的踱着步,很无赖的说:"你求我,我就考虑。"他几乎都听到了虞俏咬牙切齿的声音了,眸中闪烁着野兽的兴奋光泽。 半晌,虞俏一字一句,"求你!" "no,no,no!小俏儿,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他耐心指导,"来,跟我说,千魔哥哥,求求你帮帮人家啦~" 身后,"铛"地一声,有人手里的枪掉到了地上,差点擦枪走火,所有人都是一震。 千魔回头狠狠瞪那人一眼,他一哆嗦,赶紧捡起来,紧紧握在手里。 虞俏真是恨死他了,可能在獬豸堂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事,也只有他能办到。她不停的深呼吸,艰难的张了张嘴,"千、千魔哥……求……妈的,千魔,你去死啦!!" 张口求人,实在不是虞俏的菜,她怒极对着手机吼道:"你最好头生疮脚下癞,这辈子都举不起来!" "哈哈……"那边愉悦大笑,"俏儿宝贝,你真可爱!" 笑够了,他终于放话,"明天,我会派人过去,就这样。" 挂断电话,他还意犹未尽的回味片刻后,才扭头看到房子里一触即发的局势,然后懒洋洋的一挥手。 顿时,枪声震天。 晚餐时候,顾念颖的心情很差,玉叶手劲很大,打下去又毫不留情,这会她的半边脸颊都是肿的。丁骞找来冰块给她冰敷,也不见效果。 顾念颖低着头,吃得很少,眼泪不时的滴进碗里。看到她那样子,拓皱皱眉,"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吃,只要你肚里的孩子需要,你就必须要吃!" 顾念颖咬着唇,摇摇头,"我吃不下,真的吃不下……"她放下筷子就要起身,肩头倏地被人按下。 玉叶端起那碗饭,"要自己吃,还是要我帮忙?" 半边脸颊还在隐隐作痛,顾念颖恨死这个小姑娘了,瞪着玉叶,她哭得更委曲了,"你——" 拓和丁骞朝这边看一眼,两人谁都没吭声。有时候,最直接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他们可没那时间去顾虑这个女人的感受。 玉叶将饭推过去,"吃。" 顾念颖的泪湿了整张脸,低下头,颤抖着拿起筷子,一口口吃了起来,吃到最后,竟哽咽的难以下咽。 她太天真了,她怎么能期待赢得这帮人的好感呢?看看丁骞对下面那女人的态度,再看看玉叶对自己的粗暴,这帮人根本就是没有心的!她就算付出再多,也不会得到他们一丝回报! 咬着牙,将饭吃完,她倏地起身,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房间。 抬头看了一眼,丁骞神情倏尔严肃,"这两天的事,查到什么没?" 拓眼眸不变,"是猛虎。" 丁骞皱着眉,"这变态还真是不安份!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现在的势力覆盖了l省周边六个省,我们就是他虎口前面的肉,他已经张大了嘴,随时都会咬过来。这几天,他不过就是在寻滋挑衅,试图激怒我们。要不是硬于跟洪门有过约定绝不会跨界,他早就杀过来了。" 丁骞朝卧室的方向看过一眼,无奈的摇头,"堂主到底还要自我折磨到什么时候啊!" 拓沉声,"我已经联系了白泽、梼杌、麒麟三堂,必要时,随时接应。不过,他们分散太远,恐怕我们最后还是要靠自己。" 丁骞肃容道:"现在要让其它兄弟都回来吗?" 拓仔细想了想,摇头,"他们的任务是守护洪门,剩下的麻烦,就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丁骞表情凝重的点头,玉叶抬头,冷冷的插一句,"小辉子不能受伤。" 丁骞失笑,禁不住想要逗逗她,"挨上几枪权当交学费了,兄弟们谁身上还没留下几道疤啊!" 玉叶回眸,"那我就用你给他挡子弹。" "……"丁骞心里暗骂,这丫头片子也忒狠了! 晚饭后,玉叶回房间跟章盛辉打电话去了,拓披上他的华丽风衣又离开了,只剩下丁骞,百无聊赖的又进行他的极限实验去了。 从门缝里看到丁骞离开,顾念颖知道,他一定又去地下室折腾那个可怜的女人去了! 她走回卧室,焦躁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既然这些人都瞧不起她,她也不必再去奢望赢得他们的好感了,这几天受到这么多的委曲,她应该给他们一些教训才行。 她停下脚步,突然想起那天在地下室里听到的那个名字。 北冥夜…… 丁骞用他来威胁那个女人,而那女人一听这名字就很激动,还处处维护他,这两人一定有关系! 不过,这个名字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096:谁是坏人? 突然,顾念颖瞪大眼睛,马上翻出一本杂志来,看到封面的人,再对上下面的名字,她眼前一亮。 没错,就是他! 萧氏。 北冥夜抚了下眉心,看眼墙上的钟,快要九点了。恐怕,现在这幢大楼里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这两天,萧敬席突然很重视他,不断将重要的计划交给他。他从早忙到晚,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知道,一定是他妈妈在背后帮了他。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萧氏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开始期待起萧敬席知道所有真相后的表情了。 拿起外套,他起身要离开,桌上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皱下眉头,不知道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过来。他大步过去,接起来,"喂,哪位?" 对面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我……我找北冥夜。" 听得出不像是有生意往来的人,北冥夜不耐的皱起眉,"我是。" "太好了,北冥先生,幸亏你有公布办公室电话,不然我还真找不到你了呢……"对方好像很开心,北冥夜冷声打断,"小姐,你再不说什么事,我就要挂了。" "不!请等一等!" "说。"北冥夜的耐性已被磨光,倘若她再多说一句废话,他会毫无犹豫的挂断。 "北冥先生,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女人……" 北冥夜的眸光倏尔紧缩,"什么样的女人?" "我没有见过她……不过,她被人抓起来了……关在一间地下室里……被一个包着绿色头巾的家伙折磨得很厉害……你认识她的话,就赶紧去救她吧!" 绿头巾…… 该死,是獬豸堂的丁骞! 欣怡,那女人一定是欣怡! 北冥夜握紧电话,急问道:"她在哪?她被关在了哪?!" "恒原道。"说完,对方匆匆挂断电话。 北冥夜看眼电话上的来电显示,立即查了那个电话,居然就是从恒原道打来的,他马上冲出了办公室。 深夜,玉叶在床上睡得正香,门突然被人敲开,丁骞早已全部穿戴整齐,手里握着枪,表情肃然,沉着的说:"咱们有客人了。" 玉叶什么也没问,马上起来,用最快的时间穿好衣服,从枕头下面摸出她的双节棍别在腰间就走出门口,"谁?" 客厅里的四个角落上,警报似的红灯不时闪烁着。 丁骞盯紧手中电脑,上面连接整幢楼的监视系统,可以从屏幕上看到,楼底下已经聚集了一批人,正朝这里靠近。 他一皱眉,有些不敢相信,"警察?" 玉叶一听,神情一凛,过来一看,果然看到一批身着警服的警察,扬眉,"还真是新鲜。" 丁骞狐疑的想了想,立即给拓打去电话,"拓,你先不要回来,对方不是猛虎的人。" 挂上电话,他果断道:"把家伙先收拾起来,我们在a市可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就在这时,电梯"叮"地一声,从里面冲出大批警察,上前按响门铃。 丁骞打开门,穿着连体睡衣,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谁啊?" "先生,我们怀疑这里非法囚禁。" "啊?怎么会?"丁骞睁着一对讨喜欢的清眸,"警察先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为首警察朝身后递过眼色,马上进来六七人开始搜查,丁骞想上前,被人按在了墙上,"先生,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哥哥,发生什么事了?"玉叶揉着眼睛走出来,穿着及膝睡裙的她,就像个可爱的邻家妹妹。看到身边的警察,吓得都快要哭了,"哥哥……我害怕……" 见把人家小姑娘都吓哭了,两边警察马上哄着,"小妹妹别怕,叔叔们只是来抓坏人的。"接着,又轻声问道:"小妹妹,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可疑的女人呢?你知道,她被藏在什么地方吗?" 丁骞和玉叶一听,心里马上明白了。 这帮人,敢情是为了杜欣怡而来。玉叶趁着歪头认真思索时,狠狠瞪了一眼丁骞,后者讪笑两下。 玉叶回眸,很认真的问,"叔叔是要抓走那个女人吗?" "小妹妹,你是不是见过她?" 就在这时,顾念颖被惊醒了,她出来房间一看,屋子里全都是警察,吓得她赶紧靠后,"这……这是怎么回事?"随即,她马上反应过来,一定是北冥夜报的警! 玉叶拉着其中一人的手,来到顾念颖跟前,"那把她抓走吧。" 顾念颖一愣,"你……你在说什么?!" 玉叶不以为意的说:"她是个讨人厌的妖怪,把她抓走吧。" 顾念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她,怒道:"你……你才是个假扮天真的小恶魔!" 警察事前拿到过杜欣怡的照片,知道不是这女人,也都不去理这两个吵架的女人,立即开始盘查起几人身份。 "开门!"卧室里最后一间房,房门紧闭,无论怎么敲也敲不开。 丁骞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喂,那里没人!" 有人逼问,"钥匙呢? 丁骞耸耸肩,"丢了。" 坦白说,他们是真的不想跟警察叔叔们起冲突,那可是比缠上任何一个黑道组织都麻烦,尤其是他们的暗堂身份。但这时的堂主,已不能用普通思维来限定,谁知道惹到他会是什么后果呢? 悄悄的,他做好了准备,只要堂主出手,这些人就一个也不能放走。 门外已经守着两人,正准备撞门时,门却突然打开。 萧弃之一身黑衣,站在门内。房间里漆黑的一片,他仿佛已与这片黑融为了一体,但自他身上溢出的慑人气势,在那一瞬却充斥了浮躁的空间。 "出来!"警察喝道。 丁骞和玉叶眼神交流下,只等堂主一动作,他们就会放倒这些人! 可就在这时,顾念颖却突然冲了过来,伸手挡在萧弃之跟前,"他不是你们要抓的坏人!" 玉叶眯起眼睛,低声迸出两字,"白痴。" 丁骞的眼皮都快要翻烂了,他怎么就低估了这女人的智商下限了呢? 她话一出口,对方脸上神情微凛,手摸向了腰间配枪,"小姐,那谁才是我们要抓的坏人呢?" 顾念颖一时语塞,站在原地,咬着唇,很是纠结的样子,"这个……这个……" 倏地,她被身后的男子毫不留情的给推到了一边,顾念颖一怔,"萧……" 萧弃之连目光都不往她身上瞄,一步步走到门口,他身披极夜之色,一身的冷凛孤傲,竟迫得无人敢上前。 抬眸,冷漠一如无物,扫过人身上时,却又冷得让人打颤。 他慢慢举起手,稍微定力不足的警察,倏地举起枪,"不许动!" 萧弃之充耳不闻,将手中的电话,扔了过去,对方下意识接住,警惕的盯住他,然后送到了队长面前。 队长眯起精眸,看看萧弃之,目光又落在手中电话上,慢慢接过来,"喂……"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化,最后,垂下眼眸,"是。"挂上电话,他沉着下令,"收队!" "队长,还没搜查……" "我说,收队!"队长口吻强硬,然后又用对讲下令,"叫下面的兄弟收队!" 连看都不再看这边几人一眼,带着人就匆匆离开。 直到进入电梯,有人忍不住好奇,"队长,那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啊?" 队长脸色很难看,"不是你该问的少问。" 对方讨了个没趣,乖乖的闭上嘴巴。 队长眉头皱紧,他没想到,那男人的后台居然会这么硬!有些事,上面都发话了,他们只能听命行事,至于原因,那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过问的了。 警察离开后,萧弃之又走到落地窗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又陷入到他的世界里。 只有她和他的世界。 丁骞转转脖子,报怨道:"真是的,那么大劲干嘛~" 玉叶冷着脸,几步来到顾念颖跟前,一手揪住她的衣襟就拖进了客厅,将她推到沙发上,圆眸此刻已覆上寒霜,"你招来的?" 顾念颖慌忙摆手,"不是,我没有报警,不是我……" "不是你?"丁骞冷笑,对玉叶递了个眼色,"咱们只用她的肚子就行了,你下手准点,敲成植物人就行了。" 玉叶二话不说,将别在腰间的双节棍取出,对着她就要敲下去,顾念颖发出一声尖叫,"我只给北冥夜打过电话!!" 玉叶的手停在半空,眉梢挑了挑,转过身去,"谁惹的烂摊子谁收拾。" 丁骞立即明白过来,晃着绿油油的脑袋,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告诉北冥夜,我们抓了杜欣怡?" 顾念颖吓得闭上眼睛,"我知道你们都是黑社会的,我……我也只是看那女人可怜……我没有要出卖你们的意思……" "哈,黑社会?"丁骞笑了,"那就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黑社会是什么样的!" 他刚举起拳头,顾念颖就大叫一声,接着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丁骞撇撇嘴,"这就晕了?真没劲。" 玉叶出声,"马上把下面那个解决掉。" 097:这是奇迹吗? "ok!"丁骞耸耸肩,走进了电梯,来到地下二层时,他倏尔发现那道金属门大开着,他一惊,赶紧过去。 该死,居然有人能破解他的密码! 果然,里面早已没了杜欣怡的影子。 直到这时,丁骞才恍然,那些警察只不过就是北冥夜的烟雾弹!他利用那些人牵制住他们的视线,而他则来到这里救走了杜欣怡! 啊啊啊啊,那只可恶的狐狸! 丁骞气得抓狂,早知道就应该听玉叶的,一早就将那女人一刀解决掉算了! 他垂头丧气的回到顶层,"北冥夜把那女人救走了。" 玉叶一听,几步过来,照着他的脑袋狠敲一下,丁骞缩了缩脖子,"好啦,这事是我不对,我承认错误还不行嘛?" 玉叶冷声,"跟拓说去吧。" 此刻,天已微明,萧弃之慢慢伸出手,似乎想要伸出窗外,去触摸那一瞬即将喷薄的火红…… 丁骞手机响起,他接起,"拓……"听罢,他脸色大变,"我知道!"挂上电话,他急道:"有夫人的消息了!!" 萧弃之的手,徒然僵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 玉叶神情微凛,"在哪?" "在公墓附近,他发现了群魔殿的人!" 他话音刚落,原来还站在窗前的男子,已经冲出了大门。 "快走!"丁骞和玉叶也立即跟上,客厅里就剩下了吓晕了顾念颖,孤伶伶的躺在沙发上。 al331国道晨山公墓。 丁骞开着车下了匝道进入晨山公路,迎面就看到几辆黑色轿车停在公墓门口。 车还没停稳,萧弃之就推门跳下来,玉叶和丁骞随后。 公墓门口,有人守在那里,看到他之后,立即恭敬道:"萧堂主,我们是梼杌堂的,收到拓的消息后赶过来的。" 萧弃之双眸狂乱,根本就容不进除却雪琪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狂风似的掠过。萧弃之的性子,大家早有耳闻,也都见怪不怪。 后面的丁骞则赶紧打声招呼,对方颌首,"人都在里面,你们赶紧进去吧,我们守在这里。" "谢了。" 公墓里静寂一片,一排排墓碑井然有序,地下亡魂都在安然沉睡。 拓肩搭黑色披风,一脸肃冷的带人站在一处棺盖开启的墓穴前。而他对面,则是六个一身墨绿装束的高大男子,脚蹬军靴,脸上都带着黑色面罩,站在十几米远,傲然睨视。即便拓带已将他们包围,也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一样。 拓冷笑,"群魔殿的人果然传闻不假,个个都不怕死。" 有人冷哼,耍弄着手中金色手柄的军用匕首,懒洋洋的说:"要打就打,少废话。" 拓手腕一抖,枪已经握在手中,声音冷到彻骨,"我们夫人呢?" 对方嗤笑,"呵呵,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啊?"那嚣张劲,与他们老大如出一辙。 拓点头,与他们的交流倒到此为止,倏地托起手腕,枪口瞄准对方,身后的人也都同一时间举枪。 就在这时,拓余光瞄到朝这里走来的人,赶紧侧身,"萧少。" 萧弃之的视线落在那座开启的棺盖上,眸底似鬼火窜动,顷刻间便是风云际动,天地变色,仿佛,耳边都响起了鹤唳风声。 棺内空空如也,始终都不见她身影,即便只是睡着的她,只要能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对他而言,这世界就还是存在的,就仍有四面墙,能够将他困在其中。 现在,她不见了,他编织的谎言也被自己残酷的揭穿了。 他的世界,从来就不存在…… 对面六人看到萧弃之,无形中收起了些玩笑,有人悄悄调整了塞在耳中的耳机,低声,"老大,萧弃之赶来了。" 耳机中传来千魔不紧不慢的声音,"那是他女人,他来了有什么奇怪的?" "老大,我们要怎么做?" "呵呵,难得看场戏,我倒要看看,这家伙会怎样。" "嗯。" 萧弃之头也没回,伸出了手,拓皱着眉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中的枪,放到他的掌心。 握紧手中的枪,他走了过来。 那六人一看,不由得都握紧武器盯紧他。 萧弃之根本就没看他们,而是径直走到雪琪的墓碑前,蹲了下去,望着照片里的她,他笑了。 拓等人一怔,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到萧少露出笑容,心底顿时就被满满的震撼和感动充盈着。 因为暴瘦,萧弃之的脸颊深深凹了进去,眼窝也是深陷着的。尽管如此,他仍俊美得好似上帝赐予的杰作,深邃完美的五官,冷漠又略带忧郁的气质。就算是群魔殿那些素来狠戾的"魔鬼"们,也不禁目不转睛的盯住这样的他,忘了危险一般。 手抚着她的照片,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勾勒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似乎又看到了她含娇带嗔的样子。 脸颊上浮现的笑靥,化作缠绵双蝶,翩跹起舞。两边人都凝向他,此刻他温柔,他惊艳,他……却是不堪一击。 "雪琪……"情人般低语的喃声,令拓等人一震。 "抱歉,答应你的事,我做不到。"他微笑着,凝视住照片里的她,"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你消失,我更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无论是在这里,或是别的地方,都不能……" 坚持这些天,已是他的极限,再次来到这里,他才惊觉,他能承受任何痛苦,唯独不能承受她的离去。 活下去,是需要谎言和勇气的。可惜,谎言已破,勇气已失,他似行尸走肉,又再有何意义? 丁骞倏地瞪大眼睛,心中警铃大作,萧弃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慌张的去看拓,拓脸上紧绷的神情也出现了松动,紧张的盯住萧弃之,急急吩咐一声,"玉叶!" 不用他说,玉叶早已握紧了手里的双节棍,随时都会甩过去打掉他手里的枪。 萧弃之坐了下去,双手抱住了她冰冷的碑身,脸颊贴了上去,"别生气,如果,你想骂我的话,呆会我让你骂个够……" 一笑,举起了手枪…… 拓等人惊呼,"堂主!" 同一时间,玉叶的双节棍脱手,朝着他的枪就飞过去。 萧弃之好似早有预料,随意的一挥手,就将双节棍打飞出去。 见他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拓和丁骞飞奔过来,"堂主,不要!!" 群魔殿的人也吓傻了,千魔在耳机里急呼,"妈的,这家伙居然整这么大?!靠,还杵在这儿干嘛?告诉他,他女人在我手里!!" "哦哦!" 两边人都朝他跑过来。 "堂主!" "萧堂主……" 萧弃之闭上了眼睛,手指搭上扳机…… 对不起,雪琪,这是唯一一件,我违背承诺的事。 突然,"咻"地一颗石子飞过,正打在他的手碗上,力道之大,震得萧弃之整只手发麻,枪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萧弃之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睡狮,猛地睁开眼,全身充斥杀戮。 不管是谁,他要亲手撕了他!!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似划破苍穹的流星,唰地掠过他的心头。 "萧弃之……" 听到这个声音,拓等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得瞠目结舌,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门口。 千魔一身墨绿,戴着墨镜,不耐的站在门口,半边身子上挂着一个女人。 看到那个女人,大家一阵吸气声,接着,激动得大叫,"啊……是……是……夫人!!" 这是奇迹吗?是奇迹吗?! 章雪琪挂在千魔身上,虚弱的双腿都没有力气站稳,可是,她却活着,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不敢相信!也无从去信!可结果,就这么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们不信! "堂主,夫人,是夫人!"丁骞眼圈都红了。 拓瞪大了眼睛,怔愣着,想说什么也仅是张了张嘴。 看到千魔,看到章雪琪,玉叶似乎能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缓缓垂下视线,冷漠的嘴角,终是上扬几分。 虞俏……是你吗? 萧弃之仍僵在原地,没有反应,不敢转身。 他耳边每天都会出现这个声音,也许,这是又一个幻觉而已…… 雪琪吃力的抬头,看到对面的人,她眼里噙满泪花,轻声,"麻烦你,带我过去……" "真是麻烦!"千魔哼了声,可还是扶着雪琪,一步步走过去。 终于,来到他跟前,雪琪挣扎着一个人站稳,望着背对自己的人,"萧弃之,是我……" 萧弃之机械般转过头,通红的眸一点点锁住她,将她的影像复制在瞳孔里后,视线便开始模糊,被一层又一层的水雾给覆盖了。 "是你吗?真是你吗?" 雪琪笑得眼泪溢出眼眶,"是我,我回来了……" 他含着泪摇头,"不能骗我,不可以再骗我的……" 雪琪深吸一口气,摇晃着走上前,用力的抱住他,"不会,再也不会,我不会再丢下一个人!" 萧弃之闭上眼睛,眼泪湿了他苍白的面颊,猛然抱紧怀里的女人,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眼泪瞬间决堤,抱着她全身不停的颤抖着。激动,不安,恐惧……不断有各种极端的情绪冲击着他,快要让他分辨不清这一刻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098:这会是梦吗? 雪琪,她是雪琪吗? 千魔看着,忽而打了个响指,手下们马上过来,一字排开站在老大身后。他回身,不客气的一人给了记暴栗,"妈的,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回去都他妈给我洗马桶睡狗窝去!" 六人不敢吭声,头垂得低低的。 回身,千魔扫一眼那边两人,然后来到拓跟前,桀骜一笑,"这次,你们欠我一个大人情,我会记得讨回来的。" 拓回眸,望向他,肃容道:"只要你开口,我獬豸堂必会尽全力。" "哈哈……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得到自己想要的,千魔大笑转身,带着手下们离开了。 坐进车子里,朝公墓那边看了看,那两人拥抱在一起的画面,还真他妈和谐! 那女人命大,在他们动手前醒了过来,否则,她真的就只能长眠于地下了。 车子慢慢开走,他掏出手机给虞俏打了个电话。 对面,虞俏的声音有些沙哑,好似宿醉,"有话说,有屁放。" 千魔也不气,意味深长的一笑,"俏儿宝贝,你还真是我的福星。"也不多说,一句话之后就直接挂断电话。 虞俏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千魔这会应该在公墓那边才对,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倏地,她想到什么,不敢相信的倒吸一口气,"她……她……" 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抓起电话就给玉叶打了过去,"该死,快接啊!" 不大一会,玉叶接起来,不等她发问,玉叶无起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除了千魔,我们獬豸堂也欠你一份人情,想好了,记得过来讨。"说完,玉叶就挂上了电话, 虞俏瞪大的眸,突然现出一片惊喜,她"啊"地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在床上兴奋得蹦来蹦去,"成功了!我成功了!!" 她救活了那女人!她成功了! 蹦得整张床都快要散了架,虞俏又赶紧停下。 不行,她现在必须要过去看看章雪琪! …… 顾念颖晕倒在沙发上,直到天色大亮才幽幽转醒。 突然,她大叫一声,赶紧坐了起来,紧张的摸摸了脖子,再检查下全身,确定自己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刚才丁骞和玉叶的样子实在是吓人,想想都后怕。如果,她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绝不能再得罪这两人! 给自己倒了杯水,才算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她向北冥夜告密的事,要怎么解释才好。想来想去,她只能去求萧弃之原谅了,萧弃之是他们的老大,只要他说话,他们不会不听的!虽说萧弃之对她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不过,看在她那么辛苦孕育这个孩子的份上,他会原谅她的。 想到这里,顾念颖松了口气,同时也暗自告诫自己,今后呆在这里必须要警惕才行,像玉叶和虞俏那种粗鲁的女人,绝不能招惹。 其实,她也明白,她们经常找自己茬,无非也是因为她怀上了萧弃之的孩子。在她们眼里,她是横插进萧弃之与那个漂亮女人中间的小三。基于这点,她倒不会真的怨恨她们,可这事也不能赖她啊,是上天选择了她来孕育这个孩子,是上天选择她与萧弃之有了交集。 顾念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很不自然的将手放上去,好像做了重大决定,轻声说:"宝宝啊,以后,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我会像爱你爸爸一样的爱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当成亲生骨肉的!" 好像能感应到腹中胎儿的生命一般,她抚了一遍又一遍,"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让我们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吧,一起陪在爸爸身边,让他不再孤独不再痛苦。" 顾念颖的想法很单纯,她相信是命运让她迫不得已的选择代孕,又因为代孕才遇到了萧弃之,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深爱的女人离开了。所以,是上天特意安排自己来安慰他那颗受伤的灵魂的。这是缘份,更是命定,她抵挡不住,同样,萧弃之也不会。早晚,她会温暖他冰冷的心…… 这样想着,她都会情不自禁的露出幸福的微笑。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吓了她一跳。 萧弃之怀里抱着雪琪从外面冲了进来,快步走进房里。身后跟着拓等人,脸上表情都是喜忧参半,夫人没有死他们自然高兴,可生怕夫人再出事,那样的话,连缓冲的机会都没有了,等于是直接判了堂主死刑。 看到萧弃之抱着一个女人,顾念颖疑惑的站起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女人就是章雪琪。 拓急问,"丁骞,给虞俏打电话了吗?" "早就打了,她这会应该快到了!"丁骞也是急得在原地直转圈。 顾念颖朝里张望了下,好奇的问,"她是谁啊?" 拓和丁骞这会哪还有空理她,神情都有些紧绷,倒是玉叶扭过了头,看着她的目光,诡异得让顾念颖瑟缩了下,她很怵玉叶,她对那一耳光仍记忆犹新。 玉叶敛下视线,不紧不慢的说:"等会,你就知道她是谁了。" 她越是这样,越是勾起了顾念颖的好奇心,可是,有拓和丁骞守在门口,她又不便过去打听。索性,乖乖的坐在沙发上。 萧弃之守在床边,紧紧握着雪琪的手,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生怕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确信,这不是梦,她没有死,她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怕,怕信得太早,怕信得太真。最后,却是万劫不复。 雪琪就躺在他的床上,脸色惨白如纸,但凝向他的目光却十分温柔,从他不安的双眸里,她看到了他的恐惧,他的脆弱。 轻轻的,她说:"对不起,我让你痛苦了这么久……" 他摇头,抓紧她的手贴在脸上,想要对她说的话,却是吐不出一字。只能用目光攫住她,就算是梦好了,让他能真实的多看一会。 这时,虞俏推门进来,拓一看她,双眸一亮,"这里!" 虞俏背着她的百宝箱,废话都没有,急匆匆的走进去。 顾念颖歪着头瞅瞅他们,她多少也能摸出一些虞俏的脾气,依她心高气傲的性子,能这么急着赶来,萧弃之房里那女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但是,会是谁呢? 是萧弃之的……妹妹?姐姐?还是什么表妹堂姐之类的? 虞俏走进去,看到床上的女人,眸中一抹亮色,快步过去,将百宝箱放下。 雪琪朝她虚弱一笑,"我就知道,我没信错人。" 虞俏抿了抿唇,垂下头,什么也没说就开始替她做检查,嘴角却微微扬了起。萧弃之就守在旁边,眉头快要拢成了一条线,紧张的盯着。 检查过后,虞俏松了口气,面对几人迫切的目光,她对雪琪漫不经心的一笑,"你现在就算想死,我也不会答应了。" "哈哈!太好了!"丁骞兴奋的一拳捶到了墙上。 玉叶眸光放轻,马上回房给章盛辉打电话,刚才没有说,是不想在没有确定雪琪的情况下给他希望。现在,终于可以放心的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萧弃之眯紧了幽兰的眸,随即又一点点松开,俯下身将她搂在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雪琪,我等得太久,太久……" 雪琪眼里闪烁着泪花,心疼与深情都跳跃于眸底,"对不起,是我睡得太久……" 虞俏倚在门口,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竟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也许,她对萧弃之仅仅只是一种欣赏,并不是她自以为的感情;也许,是见证了那两人镌刻入骨的深情,见证了他们的生离死别,她退缩了;也许……那并不是真的爱。 在几人身后,顾念颖怔怔地望着房间里的雪琪,一双像她的凤眸,瞪得老大。 是她! 是那个漂亮的女人! 她没死,她居然没死?! 来不及再详细确认,顾念颖慌忙转身回到房间,门"砰"地关上,她立即跑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拉过蒙上头顶。 心突然一阵阵慌慌的,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结果。 那女人没有死又回来了,那么,最后是不是就会留下来?那她呢,她怎么办?她和肚里的孩子怎么办?! 顾念颖开始恐慌,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明明死掉的人,怎么可能会复活呢?她想不通! 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她蜷缩起来,搂紧自己想要取暖似的。瞪大的眸子,全部都是不解,还有一种隐约受到了愚弄的愤怒。 她都已经做好了要接受这个孩子的准备了,为什么,那女人又要回来了呢? 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选择她来代孕,她能怀上这个孩子,这都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啊! 倏地,她坐了起来。那女人回来后,会赶走她吗? 顾念颖不敢再往下想了,这段时间呆在恒原道,她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必再赶去打工,不必再为钱而发愁,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稳定生活!如果再让她离开,她又要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099:耗子精 如果再让她离开,她又要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不,她不要!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顾念颖眼眸瞪得更大,拉过被子就盖到身上,一声都不敢应。 门推开,虞俏朝里看了一眼,嘴角诡谲的勾起。她双臂环胸,帅气的站在门口,"你应该知道了吧,那只狐狸精回来了。" 顾念颖身子一僵,紧紧咬住唇,缩在被子里还是没点反应。 虞俏低垂一笑,"虽然呢,我不喜欢狐狸精,可是,我更讨厌耗子精。"她要走,刚转身又停了下,"哦对了,我要是你的话,就会提前先收拾好东西,免得离开的时候耽误时间。" 门又关上。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顾念颖抓紧被子,呜咽的哭了起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是…… 外面气氛十分热闹,也不管是不是大清早的,丁骞从冰箱里取出一打啤酒,分别递给拓和虞俏,"来,庆祝下!" 拓和虞俏全都爽快的接过来,一仰而尽。 拓回眸,看一眼虞俏,"是你安排的?" 丁骞顿时也来了精神,"虞俏,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们说说!" 虞俏摇晃着手里的啤酒,似笑非笑的说:"我不过就是提议,要不要给我当实验品,她居然就答应了。"举杯,"就这么简单。"随即,又灌下一听。 拓意味深长的凝视她一眼,"谢了。" 丁骞啧啧有声,"想不到,洪门最有情有义的人,居然就是大家口中的''神婆''啊!" 虞俏拢眉,"神婆?" 丁骞自知说漏了嘴,忙岔开话题,"来,喝酒喝酒!" 虞俏倏地揪起他的衣领,"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成神婆了?!" 无视丁骞求助的目光,拓拎着啤酒到一边去了,丁骞讪笑两声,"兄弟们平时也就是在群里开开玩笑,无伤大雅……" "那就跟我谈谈伤小雅的事!"虞俏皮笑肉不笑,"说!" "咳咳……他们叫你神婆,是觉得你平时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发起狠来的时候,下手又没轻没重的,是男人都怕了你,就像嫁不出去只会装神弄鬼的神婆一样……" "啪!"虞俏狠狠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震了丁骞一跳,"喂,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我当时还替你申辩了呢!我说,不会啊,虞俏看起来是多么纯洁善良的一姑娘啊,你们可别瞎说!但他们根本就不听。" 虞俏牙齿磨得让人发怵,"哪个混蛋说的?" 丁骞小小挣扎了一下,还是老实卖友求全,"梼杌堂的人。" 虞俏点头,"好,很好,他们最好从现在开始就一天三遍香保佑自己,千万别有个头疼脑热!不然……哼哼……" 看到她那阴恻恻的冷笑,脑海里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恶毒的点子,丁骞打了个寒战,赶紧把头扭到一边,跑到拓身边坐着去了。 拓扫他一眼,"梼杌堂的人跟你算帐,这可算是个人恩怨。" 丁骞不依了,"拓拓~不要这么狠心嘛~" 拓眉梢狠抽两下,"滚一边去!" 不同于外面的欢乐气氛,萧弃之的房间里,却是一片温情涌动。 萧弃之手里拿着毛巾,温柔的擦拭着雪琪的脸,凝视着她消瘦的容颜,还有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他眸波颤动,恨不能代替她一切苦痛。 因为虞俏给她吃的药的关系,她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清醒的时候,就会跟萧弃之说上几句话,哪怕只是短短的几个字,萧弃之都是如获至宝,生怕漏掉一个字。她体内的马钱子碱毒已解,不过因为毒性太重,伤及神经,她恢复起来怕是还需要段时间。但这样的结果对于萧弃之来说,就已经是恩赐了。 慢慢的,他躺在了她身后,从后面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如今真是瘦到不盈一握,令他心疼的拧起了眉。 雪琪昏迷时,不是很安稳,嘴里不时叫着他的名字。 眸色加深,他又贴近她些,挨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别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会去。"他的话带着奇异的安抚魔力,她竟不再梦呓。 自她出事以后,这是萧弃之第一次踏实的睡着了。 两人整整睡了一天,虞俏也在这里陪了一天,直到再次确认雪琪的情况稳定后,才回到她的酒吧。 晚上,玉叶煮了米粉粥送到了萧弃之的房间。 萧弃之刚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有擦净就急着出来去看雪琪,确定她安好的躺在床上才安心。 "现在几点了?"床上的人,哑着声音问。 "九点。"萧弃之过去,将枕头垫高,"起来吃点东西吧。" 雪琪应了声,然后靠着床坐起来,萧弃之亲自喂她,吃了不过小半碗,她就摇头,"我吃不下了。" 知道她这段时间只靠营养液来维持供给,一下子吃太多会伤胃,萧弃之也不逼她。 "你吃了吗?"雪琪伸手,抚上他瘦到凹进去的脸,"怎么把自己瘦成这样呢?都变得不帅了。" 萧弃之不在意的笑笑,"这样挺好。" 雪琪娇嗔似的瞪他,"好什么好?等我好了,一定要把你养胖才行。" 萧弃之垂眸,握住她瘦得似树枝一样的手,怜惜的抚着,"倒是该把你养胖。" "呵呵,这叫骨感美。"雪琪头抵着床头,温和的目光凝视着他,"萧弃之,在这一个月里,我唯一记得的,就是你。唯一让我活下去的动力,也是你……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还会坚持多久。还好,我及时醒了,不然……" 想到今早在公墓上看到的那一幕,她就惊得肝胆俱裂。 不想再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的任何一幕伤感,萧弃之俯下身,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不敢太用力,不敢太激情,尽管,他是万分想念,也仅是在她的双唇上浅浅厮磨。 玉叶也不急着解释,轻描淡写的说:"小辉子下午会过来,有什么话,那时再说吧。" 雪琪仔细打量着她,与自己之前见过的团团判若两人,至于她是怎样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性情大变,只有等小辉到了才会解开这些疑团。 不再多问,雪琪轻轻一笑,"看来,我不在的这一个月,还真是发生了很多事。" "过去吃早餐吧。"萧弃之怕她会累,不让她站太久,扶着她就走进餐厅。 见他们进来,顾念颖马上站了起来,双手习惯性的搅着衣角,垂着头,紧紧咬着唇。 雪琪认出她了,眉梢一挑,"我记得,你叫念颖,是吧?" 顾念颖屏着呼吸,不知为何,在章雪琪跟前,她就会心慌慌的,莫名的不安。她轻轻点头,"是的,章小姐。" 雪琪笑着走过去,视线则停在她的肚子上,目光倏尔变得微妙,"我没想到,你也住在这里。" 她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因为萧弃之等人身份的特殊,应该是不会让外人住进来才对。可顾念颖显然误会了她的话,以为她不想自己再留在这里,神情骤然一变,"章小姐,我……" "他有多大了?"雪琪的目光一直都盯着她的小腹,由最初的惊诧到奇妙再到惊喜。尽管,没有孕育在自己的肚子里,但这毕竟是她与萧弃之的孩子! 顾念颖愣了下,下意识的回道:"一个月。" 雪琪突然笑了,回身抓住萧弃之的手,"萧弃之,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有一个月了!"她很兴奋,劫后余生令她更懂得珍惜,怜惜来之不易的生命,怜惜她身边的一切。 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萧弃之也扯动唇角,对于任何能令她展露笑容的人或事,他都会赋予极大的耐心。转头,淡淡的视线扫过顾念颖,点了下头,"嗯。" 顾念颖说不出心中滋味,自己能两次得到他的注视,竟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我可以摸一摸吗?"雪琪就像个好奇的小女孩,一对凤眸满是惊奇与欣喜,连带苍白的脸颊,都染上一层色泽诱人的淡粉。 望着她,就连顾念颖都看得呆了,最后,惊慌失措的点了下头,"可、可以。" 雪琪将手轻轻放上去,虽然现在还不会感觉到任何胎动迹象,不过,她仍是兴奋不已,"萧弃之,这是我们的宝宝哦,就在这里!" 萧弃之才不去关注什么宝宝,他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雪琪越是表现得喜欢,顾念颖心里就越难受,那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就会越发强烈。她倏地退后一步,避开了雪琪的手,"那个……我……我不舒服,我想先回房!"说完,扭头就跑向房间,门"砰"地关上。 雪琪站在原地,有些担心的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看呢?" 玉叶淡淡的扫过那边,倏尔出声,"我去看看。" 萧弃之不想雪琪再为那些琐碎小事分神,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先吃早餐。" 雪琪眯起凤眸,睨睨他,又瞅瞅顾念颖消失的方向,慢慢说道:"她为什么不在代孕公司住,而是住在这里?" 100:当个隐形人 萧弃之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只能摇头,"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通通都没有印象,更别说是个不相干的女人了。 盯了他半晌,雪琪突然笑了,"我信。" 这才是她的萧弃之,除非是他在意的,否则,凡尘俗事皆不入心。 萧弃之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视线,只能长时间驻足在自己身上,直到看清眸底自己的影像,这才满意的勾唇浅笑。他不喜欢她将注意力分给别人,哪怕那人怀着他们的孩子,那也不可以! 雪琪眨巴下摄魂的眸,又主动靠近了些,"萧堂主,看得可还满意?" 萧弃之挑挑眉,啄了下她的唇,凑到她耳边,低声,"晚上,我还想再看仔细。" 雪琪脸颊一红,避开他的灼热,"我饿了。" 萧弃之笑了,眸底掀起几分绯色波澜,"我已经饿了很久了,不过,我还是会耐心等下去。"丢下一句令雪琪再次脸红心跳的话,他去盛了粥。 雪琪嘴里小声念叨着,"长年吃素的人,果然不该识肉滋味~" 顾念颖的房间里,玉叶站在房子中央,冷眼睨着她,也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的说:"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当隐形人,不能出现在她能看得到的范围内。" 顾念颖眼眸低垂,委曲的答应,"我会乖乖呆在房间里的。"怕玉叶不信似的,她赶紧说:"我保证!我不会让章小姐看到我……" 她知道,这些人,终是容不下她们母子的。可是,能生活在孩子的父亲身边也是好事,她会忍耐的! 玉叶冷漠的扬起唇角,"不必,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地方。" 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顾念颖怔怔地看着她,"你……" "昨晚,你让北冥夜救走了杜欣怡,想必是喜欢那里,想要独占吧。"说着,她倏尔绽出了一抹纯真的天使笑靥,"你放心,我会让丁骞成全你的。" "我不要!"顾念颖吓得尖叫一声。 餐厅里,雪琪听到后,赶紧回头,"发生什么事了?" 萧弃之眸光不变,将她的头调转过来,"安心吃你的,什么事也不会有。"盯着她吃饭,成了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再仔细听听,果然里面又没了声音,雪琪这才继续。 吃过早餐,萧弃之将她送回房间,不大一会,他走出来,玉叶也已在客厅。 萧弃之神情又恢复至之前冷漠,声音不似那么冰,却是戾息依旧。视线轻飘飘的扫过顾念颖所住的房间,"解决掉。" 玉叶眉头蹙了蹙,"那她肚里的孩子呢?" 那可是他与章雪琪的孩子啊! "不需要。"萧弃之命令下过,便是毫无转寰余地。 他的孩子,只能是雪琪肚子里的!而那女人肚里的,充其量就是一颗精子与卵子的结合体,他没那闲情去顾虑。 玉叶领命,"我会处理的。"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顾念颖在生下这个孩子后,也是留不得的。不是他们残忍,而是他们绝不可以冒风险,哪怕那种概率极低。不过,萧弃之连孩子都不想要,倒是让玉叶有些意外。可转念又一想,这才该是他们堂主的行事作风。 这时,丁骞垂头丧气的出来,可见阻止他老妈过来的行动结果并不喜人。 看到萧弃之,他连忙上前,先是汇报正事要紧,"萧少,拓与梼杌堂的人汇合去了,可能是在商量解决的办法,最近猛虎太猖狂,经常找我们獬豸堂的茬。" 萧弃之眸色愈渐冷酷,淡淡的说:"给我联系千魔。" "好,"丁骞立即联系了群魔殿的人,不大一会,千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呵呵,萧大堂主,我可是一直等你的这通电话呢!" 萧弃之从不与人客套,冷声,"废话少说,那只老虎打不打?" "哈哈……"千魔大笑,似乎早已明白他的意思,"你们獬豸堂因为有那份可笑的约定,所以不敢越雷池一步,不得已,只有让我替你们引蛇出洞……呵呵,萧弃之,这算是你求我帮忙吗?" "猛虎要是再得l这边两省地盘,你们群魔殿也早晚会被他吞得骨头都不剩。"萧弃之素来不喜迂回,微冷的口吻,狂执不失霸气,,"打还是不打,这是我给你机会。" 他刚要挂断,对面就传来千魔不爽的声音,"谁他妈说你不会谈判的?萧弃之,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啊?靠,老子昨天才救了你女人呢!" 萧弃之眸光都没抬,"虞俏,是我们洪门的人。" 一句话,将千魔所有的不甘,都堵得死死的。他在电话那头做了个深呼吸,半天才懒洋洋的说:"猛虎的地盘,我七你三!" "六四,"萧弃之淡淡的说:"看在你救了我女人的面子上,给你四。" 千魔火大了,"五五!" "成交。" 他突然愣住了,接着大笑不止,"萧弃之啊萧弃之,你早就这么盘算的吧?" 萧弃之果断道:"夜晚行动,你全权指挥,我的人也任你调遣。" "你呢?" "我没空,在家陪女人。" 千魔莫测一笑,"你信得过我?" "连只老虎都收拾不了,你也不配当群魔殿的老大。" "哈哈,我要是不提着老虎头来见你,倒让你看扁了!等我好消息吧!"说完,挂断了电话。 这么棘手的一个问题,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被萧弃之摘定了,丁骞眨巴眨巴眼睛,瞬间有种光明谱照的幸福感。 果然,有主子罩的日子,就是舒坦! 趁着堂主又开始主事,他马上又说:"北冥夜已顶替你成为了萧氏副总经理,萧总对他十分器重,大有将他培养成接班人的意思。" 萧弃之沉吟片刻,瘦得十分有型的脸颊,溢出个若有似无的冷笑,"没实力的人,先让他嚣张一阵子,又有什么关系?" 望着他走回房间,丁骞突然问旁边的玉叶,"你发现没,自夫人这次死而复生,萧少好像又变了。" 玉叶打了个哈欠,并没有在意似的。丁骞则继续说道:"好像,变得更……" "狠决。"丢个这句,玉叶也转身回房了,准备睡个回笼觉,下午好有精神见小辉子。 "没错!"丁骞不住点头。 做事狠决辛辣,一招毙命,是因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吗? "哦对了,"玉叶又回过头,朝旁边的卧房瞟去一眼,"堂主要她消失,这事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是我?!"丁骞不满的抗议,顾念颖走不出这幢房子,这是铁定的了,可那也得是她生下了堂主的孩子后!现在就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以后还让他怎么有脸去见祖师爷啊?! "就因为,你辈分比我低。"玉叶又打了个哈欠,扭身就关上了门。 奶奶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丁骞全身心的痛斥官僚主义毒瘤,可是,对于前辈交待的事又不得马虎。只能叹息几声,回屋去挑个黄道吉日,一定要足够黄的才行。 一门之隔,顾念颖颤巍巍的将贴在门上的茶杯放下来,脸色煞白的一片。 什么叫萧弃之要她消失?! 顿时,脑海里出现了各种黑帮片的残杀场景,她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心跳得快要蹦出了胸口,她几乎都能听到"咚咚咚"的声音。 低下头,看着肚子,她痛苦的皱紧了眉。 这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呢?现在怎么办,谁能来救她啊?! 门早已被玉叶锁了下,根本就不打开,倏地,顾念颖抬起头,报警!马上报警! 她赶紧抓起屋里电话,却发现电话早就已经打不出去了,她急得又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居然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啊!"顾念颖要急疯了,扔掉电话后,在房间里来回走去动,双手揪着长发。她该怎么办?这些人明显是将她软禁起来,再秘密的杀了她—— 想到这些,顾念颖就不寒而栗。 低下头,再次看着肚子,她咬了咬牙。 她要赌一把,就赌这个孩子! 丁骞打开门走进来,一眼就看到顾念颖脸色苍白的躺在了地上。他眉头一拧,立即上前,"喂,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顾念颖突然睁开双眼,拿起手里的喷壶,对着丁骞的脸上就喷了过去。 丁骞条件反射的侧过身子,可眼睛还是被喷进了少许肥皂水,痛得他大叫一声,眼睛紧紧闭了起来。 趁着门开的间隙,顾念颖用身子撞开了他,赶紧跑了出去。她没有跑向大门,而是跑到了萧弃之的房门外,使劲拍着门,"章小姐!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倏地,她的手被人一把捏住,接着,脖子也被狠狠的掐了住。 回头一看,是神情冰冷的玉叶,顾念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玉叶扭着她的双手,将她拖离房门前。别看玉叶身高不及她,但劲却出奇的大,拽着顾念颖就往客厅方向走。 房间里,刚刚睡下的雪琪突然惊醒,看到萧弃之一身冷酷,隐隐怒意张狂,"萧弃之,外面是谁?" 101:种因得果 萧弃之回头,又恢复至温和浅笑,"没事。" 她摇头,"不对,好像是念颖的声音。"她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萧弃之拦住她,"没你的事,睡觉去。" 盯着他,她扬了扬细眉,"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他脸不红气不喘。 雪琪挑眉,"那就带我去看一看。" 萧弃之不悦的睨着她,"一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雪琪握住他的手,轻声说:"萧弃之,我知道你不喜欢,可念颖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我不可能当没事发生,毕竟,这孩子是我强烈要求的。" 深深凝视她一眼,他沉默了,雪琪笑着捏了下他消瘦的脸颊,"我去看看就回来。" 萧弃之无奈,扶着她出了房间。 客厅里,丁骞双眼肿得跟桃似的,不停的流眼泪。玉叶冷冷的将顾念颖塞进给他,"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真丢人!" 丁骞又羞又气,眼泪更是哗哗的流,"她使阴招!" 玉叶扭头,仿佛多跟他说一句,都觉得丢脸。 顾念颖不住挣扎着,"放……放……"丁骞取出胶带,没好气的直接封住了她的嘴巴,"你们女人最阴险啦!" 就在这时,萧弃之和雪琪走了过来,玉叶眼尖,直接回房,"这里交给你了。" 丁骞还没反应过来,转身才看到他们,顾念颖眼睛瞪得老大,冲着雪琪不停发出"唔唔"的求救声。 雪琪皱眉,"丁骞,这是怎么回事?" 丁骞看一眼堂主,后者目光冷漠,隐含一丝警告意味,丁骞咽了咽口水,认命的低头,"只是有点小误会……" 雪琪看看身边的萧弃之,他很是淡然,脸上神情摆明此事与他无关。 雪琪唇角轻提,没再多问,走过去将顾念颖嘴上的胶带扯开。 顾念颖再也顾不得其它,大叫道:"章小姐,救我,他们要杀我!!" 她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 时值今日,顾念颖才有所觉,她当初真是太天真了,以为能打动这些人,谁知却是进了狼窝!他们都是黑道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呢?想想,她就全身战栗。现在只能利用章雪琪对肚里孩子的感情,求她能救自己一命。 丁骞别开脸,企图假装成路人甲。 雪琪其实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她了解萧弃之,就像对自己重新获得的生命那么了解。对于任何有可能会成为两人之间障碍的人或事,他绝不会姑息。 "章小姐,救救我啊……我肚子里还有你们的孩子呢!"顾念颖哭着求道。 雪琪盯了她半晌,突然问道:"你有做过什么?" 顾念颖一愣,雪琪清声说:"咏熙是从代孕公司将你找来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通过代孕公司接触。不过,你却出现在了我们家,而且看样子也不是住了一两天,恐怕,这里就有了一些我不知道的小细节吧。" 顾念颖脸色很难看,急道:"章小姐,你听我解释,我……我是那天晕倒了……所以才……" 听她这么一说,雪琪笑了,事情的经过,她也能猜出个大概。她继续不紧不慢的说:"我了解我身边的人,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就随便取人性命。所以,你到底做过什么,让他们非这么做不可?" 顾念颖咬着唇,双肩颤抖着,最后低下头,哭着说:"地下室里关着一个女人……我看她可怜……就、就通知了一个叫北冥夜的男人……过来救她了……可谁知道,他报了警!"她越说越是委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以,他们就把错怪到了我身上,不管我怎么道歉,他们都不听……" 丁骞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说来说去,好像成了他们的不是了! 雪琪眉头轻拧,眸光骤然掠过一丝寒芒,"杜欣怡?" 丁骞讪笑两声,"其实,我是想给她尝试个百毒什么的,结果……一个疏忽就……" 雪琪上前一步,盯着顾念颖,"你是说,你放走了她?" 顾念颖怔愣着点头,"章小姐,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可怜……" 雪琪眯了眯凤眸,退后两步,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是我的错,姑息了她。" 萧弃之揽上她的肩,笑眸温和,"要我做什么?" 雪琪轻笑,"帮我找出她,剩下的,你别管了。" 他点头,看向丁骞,后者嘿嘿一笑,"早就查到了,只不过这两天夫人刚回来,没空搭理他们就是了。" 顾念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章小姐,救我……" 雪琪回眸,眉头微微拢着。事已至此,她并不想再干涉萧弃之的决定,既然她选择了这个男人,无论他做什么,是对还是错,她永远都会站在他身边!他的生活,充满杀戮,想要跟他一起,就必须要去适应,哪怕有一天要接受审判,也绝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事。 可是,顾念颖肚子里毕竟有她和萧弃之的宝宝…… 只要想到这个孩子,她就忍不下心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虞俏进来了,看到客厅里这情景,扫一眼哭成泪人的顾念颖,将百宝箱放下,懒洋洋的坐在了沙发上。看向雪琪,笑得有几分神秘,"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萧弃之已经不耐了,朝丁骞瞥一眼,要他马上解决,不想顾念颖再来烦雪琪了。 见丁骞过来,顾念颖吓得大哭,"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什么也没有做过……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保证,我离开这里后一个字都不会再提……" "章小姐,你不能这么残忍,我肚里是你们的孩子——" 见雪琪眉头皱得更紧了,虞俏扑哧一声笑出来,"有件事,我倒是忘了说了。" 雪琪抚着眉心,"什么?" 虞俏朝顾念颖的肚子上瞥了瞥,"那孩子不是你们的,想怎样,随便你们。" 几人都愣住了,顾念颖喃喃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虞俏耸耸肩,无视萧弃之冷漠的目光,戏谑的视线扫过雪琪,"我怎么会让另一个女人生他的孩子呢?"说这话的时候,她已完全释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妒意。 这就是虞俏,拿得起放得起,绝不会让自己活得难堪。 雪琪恍然,说不出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不过,能让一切都回归原点,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不是!你们这些骗子!"顾念颖情绪失控,这些天,她有过梦想,经历过失落,却不曾放弃追求!可现在,唯一的护身符就这么没了,对年仅19岁的她来说,根本无法承认,她已接近了崩溃边缘。 虞俏不耐的随随便便的一挥手,顾念颖的神情倏尔僵了住,接着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雪琪皱眉,"她怎么了?" 虞俏起身,双手帅气的插进裤子口袋里,"嫌她太吵,让她歇会。" 丁骞上前刚要将顾念颖拖出去,雪琪却叫住他,想了想,问虞俏,"有没有办法,让她能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你倒是会给我出难题。"虞俏知她意思,慵懒答道:"有倒是有,不过,我下手可是没轻没重的,出现任何后果,概不负责。" 雪琪笑了,"那就拜托你了。"回头,望着萧弃之,"萧弃之,这件事,就让我做主吧。" 萧弃之宠溺的抚下她的脸颊,"随你高兴就好。" 虞俏在一边冷哼一声,"肉不肉麻啊,想腻歪就到房间里去。" 雪琪不好意思的一笑,目光落在顾念颖身上时,她轻声说:"种因得果,这是我亲身经历的,试着接受吧。"靠着萧弃之,她轻声,"我困了,想回去睡。"萧弃之应声,扶她回了房。 虞俏办事效率很高,将顾念颖肚里的孩子做掉,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比外面铺天盖地宣传的那种无痛3分钟还要速度。 顾念颖是拿钱办事,这本就是一场交易,所以,并不存在任何感情成分。 至于顾念颖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虞俏则利用针灸来干扰她的近期记忆力,就算不能完全消除,也会让她没办法全部忆起发过的事。至于这次代孕酬劳,雪琪一分未少,全部都打给了她。对顾念颖来说,只要能保住命,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也许,她会想起今天所发的一切,但这些教训足够让她认清,她想要什么,她又有能力得到什么,不是她该消想的,最好敬而远之。 站在加护病房外,看着里面骨瘦如柴的女人,北冥夜沉着声音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病人体内有各种违禁药的成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没办法承受接下来的治疗,所以,必须要将她的身体先调养好,再清体内余毒。" 北冥夜没再多问,推开门走了进去。 杜欣怡瞪着一对无神的大眼睛,视线慢慢调转,凝向他,泪水渐渐涌了出来,嘶哑的声音早就不似往昔的莺声燕语,"夜,我没想到还可以再见你。" 102:你别过来 北冥夜目光复杂不已,站在床边,没有动作,"我马上会安排人,送你出国,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不——"杜欣怡急了,顿时一阵猛烈的干咳,北冥夜一拧眉,忙倒了杯给她,杜欣怡却一把抓住他,"夜,不要送我走……我不想再离开你……" 北冥夜缓缓垂落目光,"欣怡,不可能了。" 杜欣怡哭着摇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没办法原谅你,救你,不过就是念在之前的情份上。"他阴鸷的眸,也不再丝毫温度,淡淡的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形同陌路,不必再有任何交集。" 他转身就要走,杜欣怡一急,想要抓住他,身子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夜,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北冥夜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而是声音无起伏,"照顾好自己吧。" 说完,拉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间隙,传出杜欣怡凄厉的声音,"不要!不要走!夜……" 走出医院,北冥夜去取车,从马路对面倏尔开过来一阵黑色防弹加长车,朝他径直冲来。北冥夜眼眸一眯,手已经摸向腰间,随时都准备掏出手枪。 车子"吱"地一声停下,门打开,看到里面的人时,他微微一震,"是你?" 车内,是个身材魁梧的威猛男子,光头,黑色皮衣皮裤,戴着墨镜。这会正坐在后车座,叉开双腿,衣服完整只是拉开了裤子拉链。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妙龄女子,正俯在他的双-腿间,姿态妩媚,口中吞吐…… 男人一手夹着雪茄,另一手抓着女人的丰满,肆意的捏弄着,冷冷的说:"你的牙再碰到我的宝贝,我就把它们都敲光了!" 女人眼中一抹惧色,跪在他的两-腿间,更加卖力了。 扫一眼外面的北冥夜,男人冷笑两声,"你不是想要见我吗?"一脚就将女人推到一边,"滚过去!"自己是动手将拉链拉上,"上来。" 北冥夜掩住眸底一丝精睿,勾起唇,一言不发的上了车。 下午,章盛辉匆匆从獬豸堂总堂赶回了a市,连家都没回,就直奔恒原道。 看到他,玉叶高兴的跳起来就蹦到他身上,"小辉子!" 章盛辉条件反射的接住了她,大手托住她的小屁股,一脸的汗,急匆匆的问,"团团,我姐呢?她在哪?你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没骗我是不是?" 玉叶直摇头,"没骗没骗,我怎么会骗小辉子呢?" "快带我去!" 玉叶托着章盛辉的手就往萧弃之的房间走,看她笑得那可爱纯真的样子,丁骞就直冷得打寒战,一扭头,倏地就看到了门口的人,整个人都僵了住,"妈?!" 门口的女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气质高雅,头戴一顶大沿帽,架着一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身穿一套白色洋装,脚踩一双细尖高跟鞋,手里挎着爱马仕限量版的包包,怎么看都像是来这里度假的阔太太。 恬姐将墨镜轻轻下移,看清自家小子后,娇笑一声,朝他招招手,"丁骞,过来,让妈仔细看看。" "妈,你你你……你就站在那里看得了!"丁骞是打死也不想过去,没有人比他清楚他老妈究竟有多可怕!! 那是比堂主门主还要恐怖的生物存在! "呵呵,过来嘛~"恬姐声音很细,犹如少女般甜腻。 丁骞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双手直抠墙,死活也不想过去。 恬姐掩嘴一笑,大方走过去,将包包放到沙发上,摘下帽子眼镜,将长发拢到一侧,然后走向丁骞。 "妈……妈,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恬姐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就将丁骞摔到了地上,她再一个剪刀脚,死死铰住他的双腿,双手则掰着他的手腕,丁骞动弹不得,痛得大叫。 恬姐狞笑着,压着儿子,手再一用劲,几乎都能听到"喀吧"的骨头声。 "呵呵,儿子,妈这是帮你唤起我们母子之间的记忆!我看你是离家几天,都快要忘了,谁是你老娘了!" "啊!妈,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知道错了?" "知道,知道!" "真的?" "真的,真的!" "呵呵……晚了!" "啊——" 对客厅里凄惨的叫声充耳不闻,章盛辉和玉叶走进房间,他一眼就看到了姐姐,激动的奔过去,"姐!你真的没事,真的没事!哈哈……哈哈……" 他又是哭又是笑,在姐姐面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雪琪见到弟弟,同样十分激动。 大概询问了下事情的经过,章盛辉直说是章家老祖宗显灵了,跟姐姐商量了一下,决定晚上就回家去看看父亲。 萧弃之始终都在一边,目光温和的凝视着雪琪,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嘴角也会情不自禁的跟着勾起。 这世上,他最珍视的,就是她的笑容,没什么比这个更能打动他的了。 章盛辉太高兴了,一直围在姐姐身边打转,不停的问东问西的。最后,还是萧弃之过来,直接拎起他的衣领,把他甩到一边去。 章盛辉也不气,拍拍屁股继续凑过来,"姐,你知道你害我流了多少眼泪嘛?我经常躲起来,一个人偷偷的哭,那帮家伙没事就会笑话我!" 望着弟弟,雪琪温柔的伸手想要抚下他的脸,谁知,章盛辉又被萧弃之给踢到了一边,见他又要爬起来,他眸光一夜,"不许再过来了。" 章盛辉摸摸鼻子,搬过来椅子,就坐在离姐姐不远的地方。 见萧弃之对她依然是这种霸道得近似不可理喻的占有欲,雪琪却害羞的笑了。 "小辉,你在那边都训练些什么呢?辛不辛苦?如果辛苦的话,就让你姐夫调你做文职吧!"雪琪关心的问。 想来,像洪门这种地方,应该会需要文书秘书之类的吧。 章盛辉连忙摆手,"我才不要呢!做文职的都是退下的老前辈,我要是去做,一定会被人家笑死的!"说着,他用拳头捶了捶胸口,很是得意的说:"姐,你弟弟我,可是被誉为獬豸堂的明日之星!他们都说我体质好,有天赋,生来就是混组织的人才!" 雪琪半眯着凤眸,白了他一眼,"以混组织为荣,章盛辉,你还真是有出息啊!" 章盛辉心情好到爆,不管姐姐说什么,他就是傻乐个不停。 突然想起什么,雪琪看向一边的玉叶,安静的呆在弟弟身边,就像乖巧的邻家妹妹,与上午那个冷静的女孩完全不搭界。 她曾问过萧弃之,知道玉叶也是獬豸堂的一员,这着实让她狠吃了一惊。如果是这样,那她跟弟弟的相识,恐怕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看章盛辉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既然玉叶说过等他回来的时候,会亲自解释清楚的,雪琪也不想弟弟被蒙在鼓里。索性,笑吟吟的开口问道:"玉叶,我是该叫你玉叶,还是叫团团呢?" 章盛辉没听懂,看看姐姐,又看看玉叶,"姐,你在说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是玉叶前辈呢?"他在总堂的时候可是听说过,堂里有几个女人,那都是非一般彪悍啊!其中,数玉叶前辈的中国功夫最厉害,手中双节棍被她耍得是出神入化! 明白雪琪深意,玉叶对着他微微一笑,"小辉子,团团是我的乳名,本名是玉叶。" 章盛辉张着嘴巴都忘记合拢了,眼睛眨巴眨巴,眉梢狠抽了几下,"玉、玉叶?" "嗯!"玉叶笑眯眯的点头,一双大眼睛圆又亮。 章盛辉的嘴角又是一抽,"玉叶……前辈?" "嗯!"玉叶再点头。 章盛辉瞪着眼睛,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瞅着玉叶,"不是团团,是玉叶?" 玉叶直摇头,搂住他的胳膊,头抵在他的肩上,开心的说:"玉叶是你的团团,团团是你的玉叶!" 章盛辉腾地起来,脸上神情变化,分不清是惊诧还是被欺骗后的愤怒,他捏紧拳头,瞪向玉叶的目光,都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小辉子……"玉叶吓到了,小心翼翼的想要轻扯他的衣角,却被他避了开。 雪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有些想帮玉叶说几句话,但这种事还是需要让两人自己解决比较好。毕竟,付出真心之后,谁都不想换来欺骗,哪怕是善意的,欺骗,终归都是欺骗。 "姐,我先出去了。"章盛辉扭头就走,玉叶可怜兮兮的跟上他,"小辉子,你不要不理我……" 看着这对小冤家离开,萧弃之紧绷的不悦神色,才算有所缓和,"我该规定下探视时间。"他很不爽他们霸占雪琪那么久。 雪琪一怔,接着扑哧笑出了声,"萧弃之,他是我弟弟。" "一样。"他对此很是执着。 盯着萧堂主吃醋的样子,雪琪怎么看怎么喜欢,勾勾手指,"过来。" 萧弃之听话的坐过去,侧颜看过去棱角分明,愈发的充满男人魅力了。 103:为什么不逃呢? 雪琪靠在萧弃之怀里,却是拧了下眉,他的身上全是骨头,硌得她十分不舒服,小手摸到了他的身上,肋骨都摸了出来,腰上也只剩下精肉。 萧弃之的呼吸变得加重,盯着她的眸,也迅速火热。尽管知道,她这会身体虚弱不允许,但是,面对她时,他总是忍不住会有冲动。往往,只需要她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那股火热就会来得又凶又狠。 他努力克制来势凶猛的欲望,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点火。 雪琪起初还没有觉察,看到他直冲云霄的某处时,凤眸倏尔变大,脸颊红了红,却没有缩回手,而是有意无意的掠过那里,并没有直接覆上,却又撩拨得他呼吸愈发沉重。 终于,萧弃之忍无可忍,将她按到了床上,拉过被子把她盖好,哑着声音说:"你先睡一会。" 雪琪眨眸,"你呢?" "……洗澡。" 不大一会,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雪琪笑了开。 她敢打赌,他用得是冷水…… 与房间里一片春意盎然不同,客厅里的情况就比较诡异了。 靠近落地窗的角落里,章盛辉兀自生着闷气。玉叶小心翼翼的扯住他的衣角,"小辉子,不要生气了嘛,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陀螺是你哥哥吗?"章盛辉沉着声音问。 玉叶摇头,"不是。" 章盛辉倏地扭头,"那你还骗我说你是他妹妹?!" "那天我在他家,是去找东西的。"玉叶小声说:"那个人是猛虎手下的,听说他手里有批货,供应a市所有的地下场子,我是去查那批货的。"洪门是正派商会,门规森严,其中一条便是洪门中人不许沾毒,在洪门地盘上,也绝不允许贩卖毒品!正因为如此,洪门也挡了不少人的发财道,树敌颇多,有很多是黑道的。四大暗堂的存在,就是暗中收集情报,并为洪门铲除劲敌。 章盛辉盯着她,似乎不敢相信,"陀螺卖毒品?这不可能!"他就是没法相信那么义气的一个人,会做这种事情! 玉叶慢慢说:"生活会有很多不如意的时候。" "好,就算之前是场误会,那么后来呢?干嘛还要继续骗我?"这是他最在意的地方,她可以选择解释清楚,或者是直接离开,她非但没有,反而还继续扮演着陀螺的智障妹妹,似乎还上了瘾!根本就当他是傻瓜! "小辉子~"玉叶抿着小嘴,小手继续扯着他,轻声说:"你是第一个对团团好的人。" 是团团,而不是獬豸堂的玉叶!他处处保护她,当她是小公主,那种备受关怀的呵护,让玉叶变得贪恋。原来,做个普通女孩,竟会这么舒服,这般美好。 章盛辉盯着她,想要凶她的话,又在接触到她懵懂依赖的目光后,一下子哽在了喉间。他瞪了瞪她,半晌才说:"那也不能骗我~" 玉叶倏地扑到他怀里,"小辉子不要生气,团团知道错了~不要不理团团好不好?" 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章盛辉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再气也不抵不过怀里小女孩的撒娇。僵硬的双手,抚上了她的背,叹息着,他说:"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好吗?玉叶前辈……" 玉叶笑吟吟的,小脑袋不停点着,"嗯嗯嗯,小辉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丁骞被修理得不轻,眼圈黑了半边,一身狼狈的乖乖坐在沙发里。 对面,是一身贵妇气派的恬姐,双腿交叠着靠在沙发上,翘着兰花指修着指甲,抬眸扫一眼窗边那对小情人,扬唇一笑。 那小子挺厉害的,居然能把玉叶治得服服帖帖。 "妈……"丁骞谨慎开口,"总堂不忙吗?你还要在这儿呆多久啊?" 恬姐"啪"地一胎腿,一脚踢到丁骞那张秀气有余霸气不足的俊脸上,丁骞痛得捂住鼻子,却是敢怒不敢言。 恬姐笑眯眯的说:"我是来陪你和拓的,来了就没打算走,呵呵,高兴吧?" 丁骞眼睛瞪得老大,腾地起身,义正言辞,"妈!你可是咱们獬豸堂的精神领袖啊!你不在总堂坐镇,你让兄弟们以后怎么办啊?" 恬姐一怔,"儿子……" "你怎么能为了我和小舅舅,就牺牲掉兄弟们呢?妈,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丁骞重重的叹息一声,不住摇头。 "啪" 一只高跟鞋,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 恬姐抬起脚搭在茶几上,斜眼眯着他,"别以为你妈我上了年纪就是老糊涂,你联系堂里兄弟,让他们绊住我,有没有这事?" "没……"丁骞刚一开口,恬姐站起来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丁骞捂着脑袋,缩着脖子,"没……" "啪"她又一巴掌甩过去。 丁骞快哭了,两手揪着耳垂,乖乖低下头,"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恬姐笑了,"乖~"坐下来,继续修她的指甲,"鞋。" 丁骞忙把老妈的鞋捡回来,再双手递过去。 穿上之后,恬姐又朝门口方向呶呶嘴,"去把我的行李都搬进来。" "喳!"丁骞屁颠屁颠的就去给老妈搬行李去了。 不大一会,他左右各挎了两个包,后面还背了一个,胸前挂了一个,手里拎了两个就进来了,"妈,你带这么多东西是准备在这儿另嫁吗?" 恬姐微微一笑,"妈不用另嫁,倒是想看着你和你小舅舅娶媳妇。" "这事咱再议!"丁骞把老妈的东西搬进空房间,又把里面打扫一番,点上恬姐最喜欢的印度熏香,这才请进她。 "拓呢?"恬姐坐下来,接过儿子奉的人参茶。 "小舅舅在外面忙。" 放下杯子,恬姐突然问了一句,"他现在还喜欢男人吗?" 丁骞一滞,眼神不定的飘忽两圈,"这个……" "啪" 茶杯盖砸了过来。 丁骞捂着脑袋,委曲的说:"妈,都打笨了!" "那个榆木疙瘩似的东西,留着也没用!"恬姐依旧笑容满面,"说,拓最近有没有交往密切的男人!把名单都给我列出来,我会一个一个去拜访的!" "没、没有了……" "真的?" 丁骞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妈,我没骗你,真的!" 恬姐阖了阖眸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伸手解开洋装,脱下来甩给丁骞,他马上接好,再挂起来放到衣柜里,然后又把拖鞋找出来,规矩的摆在老妈脚下。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恬姐打了个哈欠,丁骞又马上跑进浴室,放好了洗澡水,"妈,水放好了,洗过澡就好好休息吧。" 恬姐懒懒的摆了摆手,丁骞恭敬的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刹那,五官登时纠结的扭到了一处,悔得想撞墙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不逃呢?! 雪琪一觉醒来,已是下午。萧弃之盯着她吃了点东西之后,才陪着她和章盛辉回了章家,玉叶不想跟章盛辉分开,说什么也要跟来。四人分坐两辆车,丁骞开车,章盛辉和玉叶坐另一辆。 坐在车上,入眼即是一片的初冬凉意。怕她冻着,萧弃之特意给她加了件小巧精致的斗篷披肩,妖娆的红色,衬得她的小脸白皙娇艳,一双凤眸慵懒的半眯着,自有一种闲适风情。他将毛茸茸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肩上。 恒原道离市中心较远,是a市城市规建的未来五年计划。这里三面环山一面朝海,空气清新位处幽静,没有多少高楼大厦,唯独那幢鹤立鸡群的39层高楼是个例外。 "萧弃之,为什么要在这里盖楼呢?"雪琪好奇的问。就算她再没有商业眼光也知道,在这种已经被政府纳为城建规划的地方建楼,绝不是明智之举。 萧弃之倒也不瞒她,"打算将獬豸堂的总堂迁到这里。" 雪琪愣住了,她爸爸是a市市委书记,如果知道萧弃之把自己的帮派都迁来了这里,后果真不敢想像。不过,雪琪也没有多问,萧弃之做事自有他的打算。 车子很快就到达市政家属楼,萧弃之扶着雪琪下车,她故意将帽子压低,不想自己突然这样出现吓到熟人。 章盛辉也下了车,玉叶一蹦一跳的跟过来,扯着他的手,高兴的问,"小辉子,你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我让杜阿姨做给你吃。"章盛辉回眸微笑,刚想伸手习惯性揉揉她的脑袋,可一想到她"前辈"的身份,手又僵在了半空。 洪门门规森严,尊卑有序,别看玉叶年纪轻轻,却是他们之中入堂最早的,是名副其实的"前辈",而他偏偏又是入门最晚的一个!! 玉叶垂下圆眸,笑吟吟的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缩进他的怀里,撒娇的说:"最喜欢小辉子了!" 章盛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之前当团团是妹妹,还是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妹妹。所以,无论她怎么撒娇腻歪他都是一笑了之,但现在不同了,章盛辉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怀里的不再是什么小女孩了,而是一个智力正常的小女人! 104:抱紧我 "玉、玉叶……我们进去吧。"叫她的本名,章盛辉有些生硬。 "嗯!"玉叶朝他甜甜一笑,仍腻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 呼…… 章盛辉只觉得胸口气闷,呼吸都不畅,僵硬的任由玉叶缠着,随姐姐和堂主走入小区大门。 不过才走了几步,萧弃之就担心雪琪会累,二话不说就将她拦腰抱起,"抱紧我。" 雪琪脸蛋红扑扑的,双手搂紧他的脖子,帽子压得更低,挡住了脸。 抱着她,萧弃之皱了皱眉,"太轻了,以后要吃胖一点。" 雪琪故意逗他,蛮不在乎的说:"我觉得现在挺好啊,胖了还要再减,很辛苦呢!" 萧弃之将眉蹙得更紧了,"胖就胖了。" "胖了就不漂亮了。" 他盯紧她,口吻极度认真,"胖了也漂亮。" 雪琪抿起唇,压着嘴角的笑,继续问他,"哪里漂亮了?" 他放缓了脚步,想了片刻,摇头,"挑不出,哪里都好看。" 雪琪扑哧一笑,手指戳了下他的胸膛,"以后,不许对别的女人说这些,好听的话,只准对我一个人说,知道了吗?" 萧弃之扬起性感的唇,低下头,吻上了她的眉心,"嗯。" 两人身后,章盛辉打了个冷战,"姐,你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差不多得了啊,别那么酸,我听着都快受不了了!"说完,还配合着搓搓胳膊。旁边,玉叶也一个劲的响应,"小辉子说得没错,太酸了!" 雪琪趴在萧弃之的肩头,朝身后弟弟扮了个鬼脸,"萧弃之喜欢就好!" "姐,你保护下我们堂主冷酷迷人的形象吧!" 雪琪回眸,笑得灿烂如花,"萧弃之,你喜欢吗?" 萧弃之点头,"喜欢。" 雪琪圆满了,章盛辉直叹息,形象啊,堂主的形象啊! 四人上了楼,停在章家门口,章盛辉掏出钥匙来打开门,雪琪示意萧弃之放她下来。 章怀卿和元青梅都坐在客厅里,听到开门声猛地站了起来,两眼瞪向门口。 章盛辉怕会吓到他们,所以在来这里之前,就与父亲通了电话。章怀卿当时还在主持会议,接到儿子的电话,足足坐在那里缓了一刻钟,之后什么都不顾了,撇下所有人,急匆匆的就赶回了家。 看到走进来的人,章怀卿大叫一声,"雪琪!"接着,踉跄着奔过去,一把搂住女儿,"雪琪,雪琪啊……你回来了……爸爸真是……真是太开心了,太高兴了!!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啊!" 章怀卿是长在红旗下,走在春风里的无神论者,今天见到死而复生的女儿,他当真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雪琪又是哭又是笑。 元青杵在原地,怔怔地不敢相信。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雪琪,雪琪……"杜阿姨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到雪琪,激动得直抹眼泪,"怎么瘦成这样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虽说她是杜欣怡的母亲,雪琪并未因为她的事而迁怒到杜阿姨,还像之前那样待她。 看到呆站在一边的元青梅,章盛辉皱着眉,"妈,姐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啊?"元青梅回过神,赶紧说:"高兴,当然高兴了!"迎上前,挤出满脸的笑,"雪琪啊,妈看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雪琪扫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接着就和爸爸走进客厅,两父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章盛辉忙请堂主落座,然后又拉着玉叶的手,两人坐在旁边。 "雪琪啊,快跟爸爸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章怀卿迫不急待的问。 雪琪避重就轻,将早就编好的一套说辞告诉了父亲。章怀卿听罢,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眼萧弃之,最后意味深长的说:"爸爸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你没事就好。" 雪琪偎在父亲的怀里,安慰道:"爸,放心好了,我没事了。" 元青梅在一边,脸色始终变幻,搭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不经意的调转视线,看到章盛辉身边的玉叶时,她拧起了眉,"小辉,她是谁啊?" 章盛辉忙说:"哦,她是团团。" "阿姨好!"玉叶很有礼貌。 元青梅先是滞了滞,接着脸色就更难看了,扭过头一言不发。 将她的厌恶看在眼里,玉叶淡淡扫过,要不是因为他是小辉子的妈,她才懒得搭理呢。 倒是章怀卿,看到团团后,不住点头,"是个听话的丫头。" 玉叶可爱的一笑,"叔叔好。" 元青梅胸口闷得懂,说声不舒服,就起身回了房间。章怀卿只是扫过一眼,什么也没说,毕竟在今天这种高兴的时刻,他不想说些扫兴的话。 父女俩聊天的时候,萧弃之就安静的坐在雪琪身边,自始至终都凝视着她,嘴角翘着,眸底蕴着浓至化不开的情,低调的优雅。 杜阿姨这时候已经做好了晚餐,将菜都摆上了桌,"雪琪,快过来吃饭吧,看你瘦的,一定要多吃点才行。" 雪琪笑着点头,可萧弃之却出声了,"她不会在这里吃。" 章怀卿眉头拢了起来,有些不悦,"我女儿回到家里,连顿饭都不能吃吗?" 杜阿姨也在一边说:"是啊,雪琪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 萧弃之一点点抬起眼眸,扫过她的视线,冷若冰霜。杜阿姨一震,看看他,又看看雪琪。 知道他在介意什么,雪琪轻轻扯了扯他,摇了摇头,"萧弃之~" 萧弃之望着她,没再多说,单手揽上她的肩,对章怀卿说:"她是我的妻子,此生此世,我永远都会守护她。" 雪琪心头一暖,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章怀卿抿唇,看到女儿依恋的目光,他轻叹一声,"好了,我知道了,想怎么样就随便你们吧。"他的神情愈渐严肃,郑重道:"不过,你要是敢让她受一点委曲,我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饶过你的!" "还、还有我……"旁边,章盛辉小心翼翼的举起手,虽说一入洪门深似海,但章盛辉分得清,姐姐只有一个,他可是绝不许别人欺负姐姐的! 看着自家这一大一小两个可爱的男人,雪琪眼圈都红了,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弟弟,"有你们这么宠着我,萧弃之哪里敢欺负我啊~" 萧弃之垂下眼眸,轻扯一丝淡淡的幸福微笑。 只要有她陪在身边,给她全世界都不为过,欺负她那比杀了他还要难过。 章怀卿收回警告的视线,"那就好。" 萧弃之来到他跟前,目光直视,那是章怀卿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头次见他这么认真的眼神,不禁扬了扬眉,静待他的下文。 "等雪琪的身体恢复以后,我想和她举行婚礼。"微顿,他轻声,"这种事,应该怔得你的同意。" 雪琪动容不已,她知道萧弃之有多重视自己,才会在父亲面前如此郑重。 章怀卿打量着他,欣慰的一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萧弃之,该改口叫爸爸了。" 萧弃之怔了怔,对这个词似乎很陌生,雪琪见状,直朝爸爸递眼色,"爸,你急什么嘛,以后再叫也不迟啊!" 章怀卿会意,笑着点头。 最后,萧弃之还是将雪琪带回了恒原道,章怀卿纵然再不舍,也明白女儿已经是人家的了,只能叮嘱着雪琪每天给他打电话。 "叔叔再见。"玉叶跟章怀卿摆摆手,甜甜的笑脸,真是越看越让人喜欢,丝毫看不出她有智力障碍的样子。 "团团,以后要跟小辉经常过来玩。"章怀卿之前的担忧算是放下一半,起码这孩子很有眼缘。 回到恒原道时,咏熙已经等了很久,一看到雪琪,兴奋的冲过来,抓住她左看右看,确定是她认识的那个章雪琪后,一把将她抱住,"死丫头,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雪琪抚着她的背,笑吟吟的说:"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个人,我还要陪你喝酒呢!" 咏熙拼命的抑着泪,"害我掉这么眼泪,你起码也要陪我喝个大醉才行!" "依你。" 这时,拓也回来了,所有人都围坐在客厅里,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 "这位是?"雪琪还从没有见过恬姐,直觉得是个很有气质,很懂得穿衣打扮的漂亮少妇。 恬姐大方的自我介绍,"我是拓的姐姐,丁骞的妈,叫我恬姐就好了。" 雪琪看看小绵羊似的乖乖坐在那里的丁骞,再看看恬姐,脱口而出,"恬姐,你真的好年轻!" 恬姐登时笑了开,"哦呵呵,哪里还年轻啊?夸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呢,这丫头真会说话,怪不得堂主会那么宝贝你。" 丁骞瞅一眼老妈,无奈的叹息,明明都已经四十出头了,有必要露出少女般梦幻的微笑嘛?哎,老妈一天不走,他就是一天水深火热啊! 晚餐是拓和丁骞两个大男人一块准备的,恬姐不会做饭,有儿子和弟弟在,她在家里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章盛辉并不用说了,就是个少爷,玉叶也只会做三明治。余下这些闲人,便继续在客厅里聊天。见雪琪今天心情很好,一直都笑眯眯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萧弃之倒也不急着催她回房休息。 105:直弯的问题 趁雪琪和咏熙一块聊天时,恬姐低声道:"堂主,那些小嵬子们自己都已经把时间安排好了,会一批批过来a市的。" 萧弃之仅是颌首,也没多问。底下人的办事效率,他心里有数。 恬姐见雪琪和咏熙依然聊得热闹,她微笑着坐了过去,朝厨房里的弟弟一呶嘴,笑眯眯的问,"拓最近,有什么可疑的动向没有?" 两人被问住了,"可疑动向?"拓倒是经常出去,这算可疑吗? 恬姐提示道:"比如说,有没有带男人回来啊,或者是,跟男人出去约会之类的?" 咏熙和雪琪同时被雷劈到了,就算再迟钝也听得出恬姐话里的意思!章盛辉也是被震得七零八落,居然会有这种事吗?他怎么没听说啊!! 他那酷酷的副堂主啊,怎么可能是……是…… 唯有玉叶,足够淡定,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 萧弃之抬眸,起身,对雪琪叮嘱了几句就先回房了。 这种八卦,他向来无视。 萧弃之走了,恬姐也就放得开了,微笑着说:"那小子看着挺直的,我怀疑他就是个弯的!" "咕噜"几人咽了咽口水,一副洗好了耳朵准备聆听教诲的虔诚样。这等劲爆的八卦,谁会不爱?尤其是咏熙,记者天性使然,恨不得马上就能发稿见报。 雪琪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看拓……很直啊,一点问题都没有!" 咏熙撞下她的胳膊,"喂,你可别害拓,你这话要是让你家萧少听到,拓隔天就得陈尸街头。" 恬姐神秘的一笑,"你们不觉得这小子冷得过了头嘛?平常连女孩子都不瞟一眼,房间里一本色情杂志都翻不到!电脑硬盘存的全是堂内资料,连部爱情动作片都没有!你们想想,像他这个年轻的男人,正常嘛?" 几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在交流着同一个讯息,不正常的倒像是恬姐…… 这种事有必要查到这一步吗?恬姐不是去做刑侦,真是浪费了人才。 恬姐又继续分析道:"丁骞也说过,他平时只跟男人接触,从还没见他跟哪个女人约会过!" "呃……"章盛辉开口了,"恬姐,獬豸堂里大部分都是男人,你让副堂主去哪找女人约会啊?" 恬姐朝玉叶一指,"你都能找到玉叶,我们拓差哪啊?" "呃,那不一样啊,我和玉叶前辈……"章盛辉刚要解释,玉叶就不依的说:"小辉子,不喜欢你叫人家前辈啦~"这么生分,她不喜欢。 玉叶突然扯着他撒娇,让章盛辉有些无措,"玉叶……" "还叫人家团团嘛~叫团团啦!只有小辉子一个人可以这样叫哦~" 章盛辉不好意思去看其它几人的目光,含糊的叫了一声,"团团……" 玉叶这才露出笑脸。 恬姐越是看,越觉得自家弟弟不争气,连个才加入的后辈都比不得!她将目光又调回,落在旁边的咏熙身上,左右打量一番。那有待评估的视线,让咏熙浑身不舒服,"恬姐,干嘛这么看我?" "呵呵,咏熙啊,你多大了,有男朋友没?" 恬姐话一出口,几人就都明白了她的心思。雪琪笑吟吟的,"咏熙,拓人不错,可以考虑哦!" 要是能把咏熙跟拓撮合到一起,也挺好的,咏熙就不用一辈子浪费在那个男人身上了。 咏熙赶紧双手打叉,"恬姐,打住,我对有戏剧癖的家伙没兴趣。"没事就穿着一件足够吸引视线的黑风衣,酷得连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咏熙可不觉得自己跟他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哎呀,不接触看看,又怎么知道有没有兴趣呢?"恬姐一个劲的游说:"也许,你会喜欢找个姐妹呢!" "噗!"章盛辉使劲憋着笑,在恬姐这样的"老前辈"面前,他还真不敢放肆。可恬姐说得也太直接了,恨不得把拓就这么打包送出去似的。 咏熙抚下眉心,哭笑不得,刚要说话,却看到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的眉梢隐隐抽搐着,脸色有些难看,径直来到恬姐跟前,压低了声音,"姐,该适可而止了。" 恬姐也不着慌,无辜的眨眨眼睛,"拓,姐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哦~"主动挽着咏熙,"姐姐只是喜欢小熙,想跟她聊聊天啊!" 雪琪与咏熙对望一眼,比起装纯卖萌,恬姐显然要比玉叶厉害得多,不愧是老江湖。 拓深呼吸,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瞅了瞅咏熙,目光之中似乎有几分尴尬,然后扭身就进了厨房。丁骞在里面嘿嘿一笑,"拓拓,你现在该知道了吧,老妈留在这里,咱俩就像生活在火山口,随时都会被你老姐我老妈喷个正着,再烤个尸骨全无!" 拓冷眼瞅着他,"你有说什么?" 丁骞直摇头,"哪有!拓拓,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我怎么可能说你是gay,都是老妈杜撰的!" 拓锋利的视线慢慢收回,"最好是。" 关于拓是直的还是弯的问题,一直讨论到了晚餐前。 拓的厨艺可以堪比酒店大厨,晚餐十分丰盛,所有人都围坐在一起,为了雪琪的康复,为了大家的重聚。除了咏熙,余下的都是洪门中人,不过,谁都没当她是外人,咏熙的为人,大家还都信过得,所以在饭桌上说话也没藏着掖着。 "萧少,北冥夜在萧氏握有实权,该回去清理了。"拓直言。 雪琪一听,马上皱起了眉,"他进入公司了?" "嗯,萧总很器重他。" 雪琪眯起眸子,心下冷笑,这家伙果然有些能耐!哼,没道理将他们刚刚打下的基础,就这么拱手送人。扭头,凝神看向萧弃之,"明天,去公司!" 萧弃之没应声,雪琪扯住他的手,"萧弃之,去啦去啦~" 目光渐渐放柔,就算现在不舍得将她一人丢在家里,可萧弃之也架不住雪琪的恳求,慢慢点了下头。 雪琪一笑,"这才对。" "我会联系修杰的。"拓的嘴角勾勒出一道疑似浅笑的弧度,有夫人在,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丁骞却在这时问,"杜欣怡要怎么处理?"他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要不是他疏忽,也不会让那个女人被救走。 提及她,几股寒冷戾息瞬间交织。 雪琪缓缓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把她的地址给我。" 得知萧少会回公司,康修杰激动得第二天早早就到了公司,看到詹嘉玲,他拉着她就去了茶水间。 詹嘉玲扫他一眼,"怎么了?" 康修杰神秘的一笑,"萧少今天会来。" 詹嘉玲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出现得这么突然。她拢着眉,头微垂,笔直的长发自然的垂落在脸颊两侧,从康修杰这个角度看过去,还真是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詹嘉玲不及章雪琪那种艳光四射令人一眼就会惊叹的美,她是标准的第二眼美女,共事下来也熟知了她的性子其实并不让人讨厌,久而久之,康修杰看她也少了几分针对,多了几分欣赏。尤其是萧少要回来这件事,他第一反应就是找詹嘉玲商量。直觉告诉她,这女人值得信任,会成为他们其中一员。 詹嘉玲低下头,想了想,"你去找何韵,告诉她萧少回来,让她拿捏。" "可是,何经理是萧总的人……"康修杰还是有些顾虑,公司里都知道何歆是萧总一手提拔的,更有甚者说她是萧敬席养的情人,尽管康修杰完全不信,但并不排除何歆对萧敬席的忠心。 詹嘉玲斜睨他,"你以为章雪琪是怎么进来的?何韵帮她,又是冲着谁?" 康修杰想想,点头,"好吧,就听你的。" 对公司内部这些复杂人际关系上,他自认不及詹嘉玲看得明看得透,与那些相比,他倒是宁愿整对着一堆数字,那才能发挥他所长。 来到公关部,何歆还没有到,康修杰就坐在门口等她。 十分钟后,何歆到了。 一身突显身材的黑色套装,里面是丝质白衬衫,胸前丰满若隐若现。依旧是气质干练,风采迷人。 看到她,康修杰连忙整整衣服,站起来,朝她颌首,"何经理。" 知道他是萧弃之身边的人,两人在公司打过照面,也不算陌生。何歆一笑,"找我有事?"推开门,"进来吧。" 康修杰随她进去,将事情告诉她之后,何歆垂下浓密的长睫,想了片刻,"我知道了。" 她没给出任何答复,康修杰也不好意思追问,起身便离开了。 早上,乔雅身体不舒服,萧敬席和北冥夜一起送她去了医院,检查得知,她竟然怀孕了,而且还是双胞胎,萧敬席万分高兴,北冥夜的神情竟有些复杂。 将乔雅送回西山之后,两人才又去了公司。萧敬席满脸的春风得意,两人刚踏入办公室,秘书等在那里,在他耳边悄然说了几句,萧敬席脸色一变,"什么!" 北冥夜挑眉,盯着他渐变的神色。 "那帮老家伙又不安分了,真是太可恶了!"萧敬席在办公室里踱了几圈,一大早的好心情都给破坏了。 106:一定是有事发生 北冥夜问,"叔叔,怎么了?" 萧敬席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后才说:"小夜,跟我到公议室去。" "嗯。"北冥夜也没多问,跟着他就去了会议室。 会试室内,萧家几位元老如数在座,在几人身后的休息长椅上,却坐着一人。 看到他,北冥夜吃了一惊。 萧弃之!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弃之坐在后面,一手托着下巴,视线调向窗外,不时看着腕上的表,好像很赶时间。眉宇覆着一丝烦躁,巴不得赶紧离开似的。 萧敬席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走到主座,同时又招呼北冥夜,"小夜,坐在这里。" "嗯,"北冥夜在那些元老们冷漠的盯视下,走过来坐在萧敬席右手边。 环视一圈,萧敬席耐着性子问,"几位叔叔伯伯,不知道今天来公司,又有什么事呢?" 有人倏尔出声,"这是萧家人的事,为什么让一个外人坐在这里?" 知道对方指的是北冥夜,萧敬席脸色不悦,靠在椅背上身子微侧,以一种倨傲的姿态说:"小夜是我的儿子,他为什么不能坐在这里?" 自始至终,北冥夜都神情颇淡,不受影响,但目光却是直抵后面的男子。 萧弃之一直没有开口,俊颜上的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与其坐在这里听他们在这里争论,他宁愿马上回到雪琪身边去。从离开到现在已有两个小时,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多吃点东西。想着,他就有些心情不畅。 "你的儿子,哼,那萧弃之呢?" "是不是我儿子,那要问他自己。"萧敬席压着怒气,沉声说:"如果他是我儿子,怎么可能会一心想跟我做对?他今天把你们请到这里来,不就是想要向我施压嘛?这是儿子该做的事吗?!" 萧弃之倏地站了起来,西装外套的扣子随手系上一颗,对几位元老略一颌首,"我还有事,这里交给你们了,我要结果。"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那个男人的话,他已懒得再听,他现在的心思全在雪琪身上,怕是多呆一秒都是浪费。 "该死,你给我回来!"萧敬席怒了,他这种无视的行为,是对他身为父亲的一种挑衅!他从未想到过会有一天,这个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儿子,会爬到自己的头上来! 北冥夜狐疑的眯紧眼眸,突然起身,"萧总,我去看看。" 他离开会议室,追上了萧弃之的脚步,在电梯前,两人停下。 北冥夜犀利的视线锁住他,冷声问,"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雪琪的离开,彻底击垮了他,可他今天突然出现在公司,还请来这些元老,就代表他会有大的举措!可到底是为什么呢?北冥夜想不通。 雪琪就像是个禁忌,不仅是萧弃之,就连北冥夜都不愿意触及有关她的任何话题。正因为他了解这种极致的情感,才会笃定她对萧弃之的打击,绝不是一朝一夕的。 萧弃之侧过头,冷漠如冰的视线缓缓扫过他,带着一种嚣张的漫不经心。电梯门开启,他走了进去,俊美的脸庞上,浮出一丝轻嘲,直到门关闭,他都没有应他一句。 北冥夜的双拳在收紧,他知道,一定是有事发生了!不然,萧弃之绝不可能出现! 走到角落里,他掏出了手机,"猛虎,是我。" "丁骞,是这里吗?"雪琪坐在车里,看向眼前这座陈旧建筑物,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会是家医院。 "是家私人诊所。"丁骞说:"从杜欣怡被北冥夜救出去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治疗。哼,能找到这么僻静的地方,那家伙倒也算是有心了。" "治疗?"雪琪不解。 丁骞笑眯眯的解释,"呵呵,谁让她那么对夫人你的!我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把从洪门那里淘来的宝贝,通通都用到她身上去了,不过这女人也是能忍。"他说得丝毫没有愧疚感,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洪门的人,仁慈只对自家兄弟。 雪琪明白这些人有多恨她,也能想象得到杜欣怡会受到何种待遇。杜欣怡之所以活到现在,也是因为萧弃之一直都困缚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接收外界任何信息。甚至也忽略了她的存在,所以,她才捡了一条命。 对这个想要害死自己的女人,雪琪不可能会残留什么同情心,那种东西,是要留给有需要的人。但是,让她手刃仇人这种事,她也的确做不来。她只想通过最正常的途径,将她送进她该呆的地方。 "丁骞,陪我进去吧。" "嗯。"丁骞将车子停好,小心的跟在雪琪身边。 两人走进去,早前就负责守在这里的兄弟,将他们径直带到了里面的病房。 丁骞说:"这里全部都是我们的人,北冥夜自从把人送到这儿之后,就没再露过面。" 雪琪只是点头。 撇开萧弃之与他复杂的关系不谈,她对北冥夜的恨与怨早已平息。北冥夜对她的心,她不愿去探究,他现在对杜欣怡怎样,她也没了之前那种报复过后的快慰。因为,她有了更珍视的人,他们则就显得微不足道。 病房里的女人,眼神空洞的坐在床上,全身瘦得皮包骨,皮肤蜡黄。早已没了往日温情似水的模样,像潭被抽干了水的枯井。 门口守着两人,旁边站着医生。 雪琪过去,朝里面瞟了一眼,"她怎么样?" 知道这位不是随便能得罪的,医生忙说:"病人体质太弱,又不愿配合我们的治疗,照这样下去,情况并不乐观。" 雪琪眯起了凤眸,淡淡的说:"她是想要求死?"以这种体面而又显得有尊严的方式? 医生轻轻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雪琪隔着门玻璃望着她,声音微冷,毫无起伏,"做错了事,又怎么会由着她选择喜欢的结果呢?" 推开门,她走了进去。 原来还了无生气的人,在看到她进来之后,眸中瞬息万变,哑着声音,她冷笑,"你是来杀我的吗?"别开目光,她无所谓的说:"要动手就快点吧。" 宝宝没了,夜也离开她了,就这么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丁骞拉过来一把椅子,让雪琪坐下来,他则站在她身后,不屑的睨着那女人。 雪琪凝视着她,说:"杜欣怡你知道吗,原本,你跟北冥夜,是会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结局。即便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他爱的人,也始终都是你,从未改变过。而你,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他唯一的女人。" 杜欣怡骤然失笑,瞪向她的视线,充满怨毒,"你还来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在嘲笑我吗?" 就因为她,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局?怎么可能?! 雪琪微微一笑,自顾地说:"只是可惜,这样的结局,是建立在我和我在意的人受伤害的基础上。所以,我不会让它再次出现。" 不去想她话中深意,杜欣怡倏尔叫道:"章雪琪,你现在满意了,你得到了所有的爱,也把我唯一的感情给抢走了!!"她有些歇斯底里,这是她被救出的这三天以来,唯一一次宣泄。 不满她对夫人这种不知死活的态度,丁骞冷冷开口,"把你嘴巴缝起来,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 杜欣怡瞪圆了眼睛,对他真是又恨又怕。 这男人长着一张秀气得像女人一样的面庞,可是,折磨人的手段却残忍到发指!过去的那一个月,她在这男人手中,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是魔鬼,真正的魔鬼! 雪琪轻声,目光清凛,"相信我,这种感觉,我也体会过。告诉你我的经验,那就是接受,接受你被人遗弃的现实,接受你从此失去所有一切……如果你能做到,也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否则,最终的代价,只会是生命。 "章雪琪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如果没有你,夜就还会是我的!我们会生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宝宝,会过幸福的生活……都是你,都是你毁了这一切!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怎么不去死?!"杜欣怡哭喊着,瘦得细长的脖子,青筋都暴露出来。 丁骞可受不了她的咒骂,几步上前,狠狠就甩了她两记耳光,"靠,打你这种女人,都脏了小爷的手!" 杜欣怡差点掉下了床,嘴角溢出一道鲜血,恨恨的抬起头,狠戾的视线却是直抵雪琪,一字一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放过你!" 雪琪微笑,"希望你能靠这个信念活下去,你要是太快死了,我会很失望的。"侧头,低声吩咐,"让他们进来吧。" "嗯。"丁骞让人出去传话,不大一会,就走进几名警察,"杜欣怡,你涉嫌故意杀人,现在要正式拘捕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当冰冷的手铐铐在杜欣怡枯瘦的手腕时,她突然开始疯狂的挣扎着,"不,我不要坐牢,我不要……是有人陷害我的!我不要!!" 107:解决的途径 杜欣怡被两人强行拖下了床,身子摔到了地上,抬头,发红的眸子瞪向仍坐在对面动也不动的美丽女人,"章雪琪,你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杀了我?!" 雪琪眸光微瞟,起身,"对我来说,那样真的太便宜你了。" "走吧!"警察押着杜欣怡就往外走,她几乎难以站立,完全是被架出去的。 走廊里不时传来她凄厉的尖叫声,"我不要坐牢!不要!夜——救我!夜,救救我!" 雪琪走出这家私人诊所,看着杜欣怡被押上了警车,那惊慌无助的样子,着实会让人心生不忍。 其实,她并没有多恨这个女人,即便她曾想过自己的命,但她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北冥夜,如果要恨,那就恨爱情使人变得盲目好了。 警车开走,雪琪也缓缓收回视线。 "夫人,堂主电话。"丁骞将手机递过去。 一听是萧弃之,雪琪漂亮的脸颊上,登时就恢复了神采,接过来,边走边说:"萧弃之,公司那边怎么样?" "交给他们处理了。"他轻描淡写的说。 "这么说,你又偷懒了?" "我想你了。"他回答得理直气壮,借口亦是完美无缺。 雪琪纵有心想说他,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心头也像洒了蜜似的,甜得腻人。 挂上电话后,很快就回到了恒原道。 高楼前,是萧弃之的黑色防弹车,他就倚在车前。远远看着,他似真似幻一如鬼魅般的邪肆魅力,与身后一体的黑色,形成抢眼的比衬。 看到她之后,萧弃之大步过去,拉开车门扶出她,"不是告诉过你,不许你出去的嘛。"他数落的口吻,隐含一丝担忧。她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哪怕是一丁点危险的隐患,他都要杜绝。 "没事,我不过就是去看看老朋友了。"雪琪朝他眨了眨眸子,然后就半挂在他身上,将全部的重量都移交给他,她则舒服的半眯着凤眸,由他揽着朝前走。 知道她指的是杜欣怡,也知道她的处理方式,萧弃之只是淡淡的说:"她在里面的日子,不会好过。" 雪琪望着他,摇了摇头,"萧弃之,不要,这就够了。"说着,她又靠在他怀里说:"杜欣怡心性极高,坐牢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萧弃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搂紧她走进了电梯。 走进去,迎面就看到恬姐戴着太阳镜,坐在躺椅上,正享受窗前光线充足的日光浴,见几人回来,抬手打了声招呼,"嗨~" 萧弃之没有反应,雪琪笑笑,"恬姐,小心晒伤皮肤哦~" "呵呵,没关系,我皮肤的upf1000以上,就算是在苏丹晒太阳都伤不到我的。" 雪琪吃惊的瞪大凤眸,她只是知道,upf50以上都会起到一定的防晒作用,1000以上那会是一种多少恐怕的数值啊!拥有这么霸气的皮肤,怪不得她完全不像是年近四十的女人。雪琪暗暗嘀咕,獬豸堂里的人,都是怪胎吗? 看向萧弃之,他神情略显不耐,好像与除雪琪以外的任何人打交道,他都没有足够的耐心应付。雪琪失笑,若说怪胎,眼前这位堂主就是头一号。挽着他,跟恬姐打了声招呼之后,两人就回了房。 丁骞本打算偷偷摸摸就回房,却被恬姐懒洋洋的一声给叫了住,"去哪啊?" "呃,"丁骞额上的汗渗出,赶紧说:"我去弄果汁!" 恬姐笑着点头,"苹果汁就好。" "我这就去。"丁骞乖乖的做24孝儿子去了。 萧弃之和雪琪两人回到房间,他替她脱去外套,双手圈住她的纤腰,唇覆盖上她的颈后,在那里络下一连串细密的吻。 雪琪怕痒,笑着转身,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昂起脸看向他,"今天去公司怎样?见到萧总了吗?" "嗯,"他对这个话题不愿多谈,只是淡淡的说:"他没得选择了。" 雪琪心中了然,避开了他们父子间的话岔,转而问道:"那我呢,我什么时候可以跟你一起回公司?"她双眸熠熠,还是蛮喜欢呆在公司里与大家相处的日子。 萧弃之勾起唇角,溢出个足够魅惑的浅笑,亲昵的用鼻尖蹭着她,"那就试试看取悦我这个上司好了。" 雪琪挑眉,"副总,你这算是对女下属的性骚扰吗?" 萧弃之很认真的想了想,点头,"算。" 雪琪噙起恬适之笑,挨得他更紧了,气若幽兰,"那要到什么程度呢?" 盯着她,萧弃之眸底一簇火苗在窜动,呼吸不稳,连眸光都有些狂乱,但很快,又迅速被他控制住,不让那股邪火横生。 他一笑,竟诱人的很,"脱-光衣服到床上乖乖睡觉,我倒可以考虑。"萧弃之催着她,仿佛在他的认知里,想要养胖一个人,除了喂她吃,就要让她睡。 雪琪扁着小嘴,"可以可以换别的啊?我不想再睡了呢!" "那换我睡,你来陪我。"萧弃之不容她再抵赖,动手脱下身上的外套,衬衫,长裤,动作有条不紊。雪琪在他身后盯着,凤眸瞪得老大,她竟然会觉得,看男人脱衣服,也会是一种享受! 萧弃之虽然瘦了很多,不过,却更加显得他肌肉分明,尤其是从后背看过去,背部线条流畅,紧绷的腰臀,强健的双-腿…… "喜欢看的话,我会在床上让你看个够。"他头都没回,语带笑意的说。 雪琪脸色微红,不自在的清清喉咙,"就睡一会哦!" 萧弃之这时转身,对上他宽阔的胸膛时,雪琪呼吸一滞,眼神立即避开,脸上红晕却在悄然蔓延。两人已是夫妻,也有过亲密接触,正因为如此,有关那一晚的记忆才会变得撩人,充满诱惑。 萧弃之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就这么盯着都会愉悦的勾起唇,走过去,他亲自帮她脱下里面的t恤。胸前皮肤大面积的暴露在空气中,令她不适的打了个冷战。霎时,他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雪琪心跳加快,挨着他,双手竟不知该放在哪里比较好了。 他的动作仍不停,慢慢的,解开了她牛仔裤的纽扣,大手抚上她的腰,轻轻褪下她的裤子。这一过程是缓慢折磨人的,感觉到他手指划过的地方,都快要着起火似的,连带她的皮肤都开始变得滚烫。 "萧弃之……"她贴着他的耳边,发出的喃声像小猫一样撩拨心扉。 "嗯?"他只专注于享受帮她脱衣的过程。 "你……你顶到我了。" "嗯。"他脸上连点害羞的痕迹都没有,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雪琪咬了咬唇,小手慢慢滑下……当她听到他的吸气声时,一抹促挟的笑掠过眸底。 她踮起脚尖,轻声说:"记得我教过你的嘛?有时候,解决的途径不只有一条……" 萧弃之侧着身子,一手支着头,望着臂弯里熟睡的人,唇瓣始终都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有她在身边的感觉,世界仿佛都是静止的,这一刻的静谧,对他而言是难能可贵的。 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起身,穿戴整齐,推门出来。客厅里,拓、丁骞等人早已等在了那里。 这间客厅约有近百坪,大落地窗给足了光线,照得透亮,客厅中央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一组长沙发坐十几个人不成问题。萧弃之走过去,坐在唯一给他留的空位上。 见堂主落座,拓直接说道:"千魔那边传来消息了,他带人连夜端了猛虎十几个据点。但没找到猛虎,他怀疑,猛虎根本就不在y市。" 丁骞说:"是不是得到消息,提前逃了?" 旁边,恬姐"啪"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说话之前先用用脑子,他会怕这种阵仗,就不是猛虎了。" 丁骞委曲的搔搔头,在老妈面前,他还是禁声的比较好。 恬姐回眸,漫不经心的说:"猛虎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贩毒,产销一体,生意早已形成规模,现在,道上没谁会比他更有钱了,听说就连东南亚那边都来他这儿拿货。他就像只开山虎,打下来的江山就用来做生意,有了钱,再继续打江山,没什么比这个要安全容易得多。就算我们抢来他的地盘,一时半会也催毁不了他的产业链,如果我们来硬的,只怕会给洪门招来更多的敌人。要知道,他的背后可不简单。所以,猛虎不是逃,而是去攻另一座山头了,从我收集来的情报看,所有目标都指向我们所在的l省。" 玉叶窝在三人沙发的角落里,头不抬眼不睁的说:"他没人帮忙,是放不进来货的。不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就算zf也不会姑息养奸的。之前,倒是有几个小喽啰给他放货,不过,都被我们给解决了,想占领这里,他这开山虎恐怕都没用。" 萧弃之一直都是安静的听着,神情无太大的变化。 听到前辈们说这么多,章盛辉瞪大了眼睛,直觉得这可比电影里拍的震撼多了。 108:准备好了吗? 拓说:"目前来看,猛虎最大的可能,就是在l省。" 萧弃之敛了敛眉,眸底漾着阴沉的微光,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磁场,像头酣睡的狼。 正待觉醒。 既然已把他逼至l省,那就好办得多。他逃生门路再多,在l省也只剩一条,那就是地狱入口,他会列队在那里等他的。 "擒贼先擒王,找出他。" 几人应声,他随后又看向丁骞,"查出他前一段时间手机、网络接触的所有人。" 猛虎想要拿下l省,必会先找人合作,他要找到那个人。 丁骞点头,"ok!" 拓马上又说了一句,"小强下午就到。" "噗~"丁骞忍不住笑道:"那家伙长着狗鼻子,给他一块麻雀的便便,都能闻出公母,由他找人,一准能找得着!" "啪" 恬姐很不客气的抬腿就是一脚,笑容却是优雅别致,"什么时候你也能闻出来,我就不后悔有生下你。" 丁骞委曲得快哭了,"早知道生了我就要受虐待,你还不如扔了我,养大胎盘呢!" 恬姐又是一巴掌甩过去,"要是能塞回去,你以为我不塞啊!" 丁骞回头就要从拓那里寻找安慰,"拓拓~" 拓嫌恶的推开他,"滚一边。" 丁骞左右看看,真是妈妈不亲舅舅不爱的,不停抽噎着,最后求助的目光落向萧弃之,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堂主~" 萧弃之连眸光都不曾瞟过,就缓缓起身,说完正事,该回去看看那个小女人了。 玉叶对人家家事不感兴趣,拉着章盛辉就回自己房间。恬姐扫一眼,笑吟吟的说:"小家伙们,别做坏事哦,就算做坏事,也别忘了安全措施哦~" 章盛辉脚步一个踉跄,俊脸唰地爆红。 玉叶却没事人似的,拖着他进了房。 "小辉子,把衣服脱了。" 章盛辉倏地瞪大眼睛,"团、团团,你……" 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脱衣服干嘛?他可是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再说了,他对团团的感觉,大多停留在那个会吵着要零食吃的小女孩身上。一下子进展这么快,他的少男心理还需要时间做建设的…… 玉叶眨巴下圆滚滚的大眼睛,自己动手脱下身上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紧身衣,胸前两团小馒头似的柔软,虽然不是很丰满,却煞是诱人。 章盛辉瞪着,"咕噜"地咽了咽口水。 玉叶将齐肩的发扎成了个短马尾,抽出别在腰间的双节棍,对着他甜甜一笑,"我想试一试你有没有长进。" "呃……"章盛辉慢半慢的反应过来,脸顿时又是爆红,忙点头答应着。 该死,他还以为是…… 倏地,玉叶凑到他眼前,眨着天真的眸,"小辉子,你的脸好红哦~"说着,还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脸,"你在想什么吗?" "没有!"章盛辉否定得又快又急,忙说:"来吧,让你看看我的特训成效!" "嗯,"玉叶又笑了。 两人来到房间空地,看着章盛辉赤手空拳摆好攻击架式,玉叶眸光微变,唇边的笑都变得冷静许多,"准备好了吗?" "来吧!"章盛辉目光如炬,信心十足。 玉叶手中双节棍倏地甩动,没等他避开,就狠狠砸在他的肩上。 章盛辉痛呼一声,抱着左肩退后几步。 "小辉子,你没事吧?"玉叶赶紧上前查看,看到肩头红肿,不禁自责道:"我明明有控制力道啊,这一下只用了三分力,怎么就肿了呢?" 三、三分…… 她还能再让他伤点自尊吗? 章盛辉硬是咬牙摇头,"没事,我刚才只是没准备好,来吧,这次你尽管拿出真本事吧!" "真的?"玉叶生怕他身上再添伤,可章盛辉却是死撑,"我说没事就没事。" 玉叶点点头,"那好吧。" 接下来,不时会听到房间里传来闷哼和痛呼,恬姐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丁骞在给她捏腿,抬头朝那房间扫一眼,小声嘀咕一句,"要不要这么激烈啊?" 雪琪又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天边已渐玫红。 伸了个懒腰,摸摸饿扁的肚子,下了床后推门出去。 客厅里不见人,她走进厨房,抬头就看到了萧弃之。他的袖口挽起,握着刀切菜,下刀很稳,切得粗细均匀。 一个习惯了拿枪的男人,如今正捏着菜刀,实在是充满违和感。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像萧弃之这样俊得让人心驰激荡的男人,无论他若任何事,都会构成一副唯美的画面。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朝门口的人一笑,"肚子饿没?" "嗯,"雪琪老实点头,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探头,"今晚是你做晚餐?" 拓是他们的大厨,一向都是由他来主厨,厨艺公认的好,只不过最近堂主偷懒,他这位副堂主就得里里外外的跑。如今拓不在,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萧弃之亲自下厨。 "今晚吃意大利面。"他轻声说着,然后掀开锅盖,朝煮沸的水中放入一小勺盐,再加入一小勺橄榄油。 看到这个小细节,雪琪有点意外。 加盐可以使面条更有弹性,且更入味,橄榄油则会更劲道,吃起来更有嚼头。不经常下厨房的人,根本不会掌握这些小技巧。 她很好奇,萧弃之什么时候会下厨了? 他又将面条放到锅里,面条软后,再用筷子轻轻搅了几下,盖上锅盖,定时8分钟。接下来,就开始做酱汁。 雪琪在一边看着,他每一个动作都是有条不紊,从容不迫。微微垂眸专注的时候,比女人还要来得浓密的长睫,会投下一小片的阴影,嘴角若有似无的勾勒出一抹弯弧。他的唇很漂亮,不算很薄,是那种性感的饱满型,颜色是潋滟的红,很少有男人的双唇会完美到这样引人想入非非,会令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被它亲吻时的感觉…… 俊颜上的皮肤十分细腻,甚至都可以看清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纹理。她知道萧弃之从不会做护肤这类的事情,偏偏他的皮肤就是好的不得了,这让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人情何以堪啊! 这时,他回眸,指上沾着红色的酱汁,伸到她的唇边,"尝尝看。" "哦。"雪琪收回翩翩思绪,听话的伸出舌头来,轻轻舔了下。 看到她粉红的舌头,他的眸光倏尔变得暗红。 当她舌尖舔上他的手指时,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很快,又敛下双眸,轻声问,"味道怎么样?" "嗯!"雪琪惊喜的点头,"很好,比餐厅的味道要好。" 这一点,她毫不夸张,她吃过a市大大小小的西餐厅,赶时间的时候,意粉是偏爱。萧弃之做的,绝对要比那些大厨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来! 听她说好,萧弃之总算露出放松的笑容,"是吗,我尝尝。" 忽然低头,吻上了她,在她错愕间隙,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刷过她的舌,将那里还残留的味道席卷一空。 最后,离开她的唇,笑着灿如桃花,"是不错。" 雪琪红了脸,差点就忘了他有喜欢偷袭的嗜好。 8分钟过去,他捞出面再过冷水,沥干后再放入锅中搭配洋葱肉酱还有蒜末翻炒几下。没一会,意面出锅,洒上番茄丁,颜色鲜艳卖相十足。 将两份面端上桌,又搭配一杯酒香细腻的pinotnoir,衬上落地窗外的一片攻红,气氛浪漫得有些超脱。 雪琪与他坐对面,微笑着说:"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 他淡然一笑,"刚才打电话问过张阿姨。" "只是电话问过?"看看这色香味俱佳的意面,雪琪吃惊。 "嗯。"他点头,"如果你喜欢,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雪琪笑了,"不是说好了,由我来负责晚餐的嘛,不过,可能没你做的好吃。" "是你做的,都好吃。"他的一贯原则,雪琪至上。 被他执着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雪琪开始向盘里的面进攻,无论口感还是味觉,全部一极棒。将整盘都吃光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端起红酒来喝了一小口,这才舒服的说:"萧弃之,你将来若是开餐厅,肯定爆满。" 萧弃之盯着她发亮的眸,唇边笑意加深,"那我唯一的顾客,也只有你。" "呵呵,天天做给我一个人吃,你会赔死的。" 他摇头,"不怕,娶得起老婆,我就养得起。" 雪琪眯起凤眸,几抹妖娆魅惑不经意的泄出,兴许是因为喝过酒,小脸一片绯红,声音也软软的很耐听,"养我会很累哦,因为我很败家的,非名牌我不要,非限量我不稀罕。" 他笑了,很宠的捏了下她的鼻头,"最好的,才衬你。" 雪琪又喝了一口红酒,对着他半阖着细长凤眸,"萧弃之,你太宠我,会让我变得越来越贪婪,女人胃口大了不好,会要东要西不知足。" "我喜欢你向我索取。"他起身,走过去绕到她身后,长臂圈住她,贴紧她的背,"能给予你,就证明我还有存在的价值。" 109:好想有个宝宝 雪琪心头悸动,回过身,抱住了他,"萧弃之,我好庆幸,我又回来了。" 他低声一笑,"以后,哪都不许去了。" 她轻点头,头却有些晕晕的。红酒一般后劲较大,尤其是像雪琪这种没多少酒量的,喝了几口,就全身没力气。 她伸手,懒懒的说:"萧弃之,抱我回去。" 萧弃之依言抱起她,走向房间。雪琪靠着他,头抵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小手在那里划着圈圈。 "萧弃之,那个孩子不是我们的,我既高兴,又有点失望。"她喃喃的说:"高兴的是,属于你的孩子,不用别的女人来生了。失望的是,我真的好想拥有一个宝宝……"自顾念颖离开之后,借着酒劲,她将压在心里面的话说给他听。 萧弃之垂眸,盯着她的脸蛋,红得娇艳欲滴,眸目愈发的深暗,哑着声音说:"想要孩子,我会给你。" 她娇嗔一声,"傻瓜,哪那么容易啊。" 雪琪本就是个美女,这会酒精作祟,看上去更是妖了三分,媚了三分,眸光流转都是风情。 萧弃之的声音更沉了,"其实,很容易。" 他用脚踢开门,抱着她大步来到床上,将她放上去,手抚着她的脸。雪琪眉目含春,俏生生的凝视着他,眸底又有几分迷惘懵懂,不断加深对他的诱惑。 萧弃之眸光灼热,透出撩人心扉的热度,他控制着心底的yu望,手指顺着她的脸颊下滑,逐渐来到她的锁骨。她本来就瘦,一六六的身高,体重不及一百,这会更是瘦得锁骨突显。他怜惜的抚着,每一下,都激起她微微的战栗。 顺着锁骨往下,是她的娇软,虽不及之前丰满,但还是合他的心意。尤其是在大掌罩上去时,软软的,暖暖的,那里是离她心脏最近的位置,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心跳。 雪琪无意识的轻哼出声,懒洋洋的,又有些撒娇的意味。 他笑了,喝酒后的她,真的很可爱。 他低头,吻着她的唇,她的口腔里带着浓郁的酒香。pinotnoir的味道十分优雅,是酒中绅士,带着清新果香,与轻盈酒香丝丝入扣。从她口中感受到的,又是另一番韵味。 他吻着,压抑着内心一触即发的狂野。 她身子还没有养好,即便只是这样吻着,他都小心翼翼的,身子微侧,尽量不去压到她身上那些穴位的伤口。其实虞俏用的药非常管用,不过几天的功会,伤口就已经结痂了,现在连洗澡都没问题,可他还是会怕她痛。 渐渐,雪琪似乎不再满足于这个吻,酒精让她变得十分敏感,稍微碰触,就会点燃全身。她不安的在他身下扭动着,嘴里溢出含糊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萧弃之……" 萧弃之额上也泌出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他想忍耐,可她就像块清香爽口的新鲜奶酪,让他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雪琪双手贴着他的胸口,掌下也是滚烫的一片,她呢喃着,"好热……" 萧弃之的眸光一片暗红色泽,所有的坚持,在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中瓦解。 裉下她身上所有的束缚,感觉到她准备好了接纳他之后,他沉下身子…… 掩不住的缱绻情深,遮不住的室内春光。 彼此交替的喘息,终于渐渐落幕。 雪琪累得趴在他的胸口上,像只吃饱喝足的小懒猫,会从喉咙里偶尔发出舒服的声音。萧弃之大手揉着她的长发,翻过身,让她躺在怀里,枕在他的手臂上。 "我应该再等一等的。"他似乎有些自责,但那满足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像那么回事。 雪琪凤眸睁开一条小缝,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缩在他怀中,不紧不慢的说:"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都不知道想了多久呢!" 知道他辛苦,这几晚睡觉时,都会顶得她难受。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只是萧弃之还不放心,所以一直在忍,没办法,就用了一点红酒帮他助威。 现在看来,效果真是意外的好。 萧弃之抿抿唇,十分认真的回答,"只要搂着你睡觉,就会想要做。" 雪琪一滞,这会是好笑大过害羞,她的萧少萧堂主啊,这种话其实可以不必回复的。 "身上疼不疼?"他问。 雪琪真的不是一个喜欢害羞的人,但愣是被他逼得脸上红潮就未尽退过。她力持镇定,摇头,"不疼。" 听到她这样回答,他也还是不太放心,"等我。" 起身去浴室里,放好了热水,又加了玫瑰精油,这才回到卧室,将她轻轻松松的抱起来。 雪琪轻呼一声,想要抓过来睡衣挡住自己,头顶却是一声低沉浅笑,"刚才都看过了。" 雪琪双手环胸,脸红红的,两只小耳垂更是红得要滴血似的,娇嗔道:"不许说!" 他依言禁声,但目光却一直流连在她的身上,落在那几道伤疤上,瞬间又变得无比怜惜。 走进浴室,将她放到按摩浴缸里,雪琪太瘦了,躺在那里都觉得硌的慌,眉头一直打结。随即,身后多了面肉墙,抵住她,让她舒服的靠着。 回过头,对上他带笑的眸,雪琪笑了,软绵绵的趴在他怀里,享受着水流柔和的撞击。 "圣诞节,我们举行婚礼吧。"他说。 雪琪舒服的眯起眼睛,轻声说:"你决定就好。" 他想了下,"那就那天。" 她一笑,"好。" 无论是登记还是婚礼,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没有繁琐的程序。但就是如此平实的感觉,才够真实,真实得让她觉得,这才叫幸福。 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着,时而配合着水流冲击给她按摩。 这样泡在浴缸里,又是这么明亮的室内,雪琪很害羞,低着头,不肯转过身。这时,颈后印上了一连串湿漉漉的吻,密密麻麻的。 萧弃之从没有这么喜欢过的一个人,喜欢到,无时无刻都不想跟她分开。那种可怕的占有欲,连他自己都会吓一跳。看到她,就会想要她,心底的yu望每时每刻都在膨胀,要不是他在苦苦压抑着,他真怕会吓到她。 但眼前赤-裸有如初生儿的她,令他根本就压抑不住,他很想,狠狠的占有她。 双手从她的腋下穿过,或轻或重的抚弄着她的柔软,雪琪呼吸有些紊乱,那种熟悉的灼热,再次被他挑起。 "雪琪……"他贴着她的耳畔,声音里都是浓浓的魅惑,"刚才是前面,现在我们试试从后面好不好?" 雪琪倏地瞪大眼睛,"萧弃之!"瞪着他,她不断摇头,学坏了,这家伙真的学坏了! 萧弃之眨巴眨巴眸子,眸中魅色泛滥,竟又显得无辜得很,"干嘛对我那么凶?我有好多姿势想要跟你一块试……" "啊!闭嘴!"雪琪小手捂住他的嘴巴,这会脸颊热得烫熟鸡蛋是不成问题。 感觉到掌心湿湿的,正被他用舌尖舔着,雪琪一惊,慌忙缩回手。萧弃之很开心的搂住她,"雪琪,我们试试从后面好不好?" "我……我才不要呢!"雪琪羞得就差没把脸埋进水里淹死自己算了。 "不喜欢?" "不喜欢!" 萧弃之认真想了想,最后还是妥协了,"那好,还是从正面吧。" "……" 没到下班时间,北冥夜就离开萧氏,开车直奔那家私人诊所,推开进去,看到迎面过的医生,一把就揪住他的衣襟,阴鸷冷酷的眸迸出几丝残佞的邪气,"她在哪?" 医生为难的说,"先生,你冷静点……" 北冥夜一字一句,"我说,她在哪!" "早……早上的时候,她被警察给带走了。" "警察?"北冥夜眸光眯紧,"你报警了?"他将医生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医生双脚离开地面,微微挣扎着,赶紧说,"不是我,是一个女人……哦对了,还有一个包着绿色头巾的男人……" 丁骞? 北冥夜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眸中一阵狂乱,"那个女人是谁?她长的什么样子?!" "她……她长得很漂亮……" 北冥夜慌忙放开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照片来,声音难抑颤抖的询问,"是不是她?" 医生一看,忙点头,"是她,是她,只不过,本人比照片要瘦了些。" 捏紧手中的照片,北冥夜脸上神情迅速变化着,勾起薄唇想笑,眸中却闪烁着一片晶莹,"真的是她……她没死……真的是她……" 章雪琪,那个对他来说,迷样的女人; 章雪琪,那个令他爱到会痛的女人…… 章雪琪,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将照片贴进怀里,他倏尔放声大笑,医生吓了一跳,忙绕开他跑了。 北冥夜就这样站在原地,笑得全身颤抖,笑声却似风中唳嘹,冷峻的面庞也缓缓出现裂纹,露出他深埋的悲伤。 渐渐,眼眶湿润了。 从早上萧弃之的反应来看,北冥夜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这世上能影响到他的人,只有章雪琪,她会令他生,令他死。 但他不敢对此有任何的期待,他不想给自己无谓的希望。他还有父仇未报,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他不能让她来影响自己。 110:不宠你宠谁? 只是…… 每每夜深人静,却是他最难捱的时候,那女人就像在他脑子里生了根,怎样也赶不走。这一辈子,遇到这样的一个女人,算是深爱吗? 等他懂得思考时,她却已不在。 现在,他终于,他终于,终于又能再见到她!这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奇迹,索性,感恩是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死,真好。 久久,平息了胸腔内的激动,北冥夜来到了警局。 杜欣怡的投毒案因涉案受害人是市委书记的女儿,案件敏感,所以,暂时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对外则封锁消息。北冥夜径直去找了市局某领导,从其暗示中才得知,杜欣怡在看守所里突然昏厥,现在被送到了医院,案子还没有审理。 得到答案,北冥夜走出了警局,坐在车子里,点燃一支烟,头抵在座椅上,寒眸慢慢的阖起。 他心里明白,萧弃之可以不理会他救走欣怡,也许是因为章雪琪,他根本没空去理这些事。而这次雪琪的做法已经很明白了,她想给欣怡应有的惩罚,这也是萧弃之对她的纵容。否则,依她对雪琪犯下的过错,恐怕就不是监狱那么简单了。想起雪琪,他知道,自己已没有立场再去帮助欣怡什么,若再插手,就会直接害死欣怡,所以,现在走法律程序才是最安全的! 一支烟燃尽,他掏出电话,"喂,李律师吗?我是北冥夜……" 为杜欣怡找了本市最好的律师,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 挂上电话,北冥夜眸目愈渐清明,他开始重新审视。 章雪琪的突然出现,似一支强心剂,将他早已冻结,只想报仇的心,又再次掀起涟漪。他没法忽略这个女人存在的事实,就像不能忽略自己是罪犯的儿子一样。 他不想再错失。 所以,他必须要变强!要比萧弃之还要强! *** 一大早,天没亮,雪琪还睡在萧弃之的臂弯里,手机却响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伸手去摸手机。 "你睡,我来接。"萧弃之将被子掖好,让她继续睡,他转身拿起手机,里面马上传来章盛辉的大嗓门,"姐,杜阿姨去警局自首了!" 萧弃之听罢无反应,雪琪倏地坐了起来,"我来听。"从萧弃之手里接过电话,赶紧问,"小辉,怎么回事?" "杜阿姨去警局自首,说毒是她投的,妈跟她一块去的!" 雪琪眉头深锁着,猜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辉,你先过去看着,我马上到。" 雪琪要下床,身后萧弃之拦住她,沉着声音,"这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十分清楚这话的深意,雪琪朝他摇头,"杜阿姨在章家十几年了,她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事我不能不管。"她从小失去母亲,在最需要母爱关怀的时候,给予她的不是元青梅,正是杜阿姨。生病住院,陪在她身边的,也是杜阿姨!她可以不管他人死活,唯独杜阿姨不行。 萧弃之深深看她一眼,"如果,她坚持替罪呢?" 雪琪一滞,坐在床上,抿着唇,半晌才喃喃的点头,"杜欣怡是杜阿姨唯一的希望,她会那么做。" 他眯起的幽眸静静凝视她一会,拿了件睡袍披在她身上,大手揉了下她的长发,"过去看看吧。"转身就拉开衣柜,亲自取出她要穿的衣服。 雪琪抬头,望着对她如此包容的他,脸颊上缓缓露出一抹感激的笑。 起身几步过去,从身后搂住了他,小女孩似的赖着他,"萧弃之,你别这么宠我。" 他扭头,朝她轻轻一笑,"不宠你宠谁?" 哪怕,做这样的事,对他而言,无疑是在浪费时间。但是,只要她开心,只要她不会有心理包袱,他怎样都无所谓。 这件事若让萧弃之来处理,没什么比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更简单的了。不过,他明白,雪琪在乎的人不多,但杜阿姨就是其中之一, 取出来衣服,他亲手帮她穿戴好。雪琪有些害羞说不用,他没听到似的,仍是细心打理她的一切。 最后,两人走出房间,萧弃之拿着车钥匙,没有惊动任何人。 走进地下车库,他打开一侧卷帘门,里面整整齐齐的停放着八辆跑车,雪琪识货,叫得出名字的就有宾利、兰博基尼、克尔维特、帕加尼。 一字排开,高调得嚣张。 萧弃之坐进一辆银灰色的帕加尼,雪琪第一次见他开车,不禁有些惊奇的问,"你会开车?" 回应她的,是跑车发动时特有的立体轰鸣声。 雪琪失笑,坐进去,扭头问他,"我现在买保险还来得及吗?" 萧弃之探头吻了下她的唇,勾起玫瑰色的唇瓣,溢出蛊惑人心的轻笑,"我就是你的保险。" 车子发动,以一种绝对狂傲的姿态,驶出了车库。 由于是清早,街上没什么人,萧弃之的跑车开得极快,雪琪瞪大凤眸,看他娴熟驾驶,突然问道:"你有加入吗?" 超跑俱乐部,最近网上挺火的话题,大家都在谈论俱乐部里的成员以及他们有多少身家。雪琪躺在床上无聊时,会抱着电脑看看这些新闻。 萧弃之侧眸,她挑挑眉,眨着凤眸,难得八卦他,"hac?"如果说,会员身价千万,那么hac就是身价上亿,据她目测,萧弃之该是早就具备了这样的实力。 萧弃之扬唇一笑,眸目中尽是宠溺,大手按揉她的脑袋,"以后少看些八卦,有空多睡一会。" 雪琪抗议,"每天都睡那么多,我会睡傻的!" "那我也喜欢。" 好吧,雪琪知道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萧大少就是一条道喜欢到底! 萧弃之拐了个弯,跑车停在了警局门口。 这时,天才微明,雪琪下车,萧弃之陪着她一同走进去。 章盛辉等在大门口,看到两人忙招手,"姐,这边!" 他带着两人直奔局长办公室,王局长和元青梅正坐在里面,见是雪琪和萧弃之,元青梅的神情明显有些不自在,"雪琪,你怎么也来了?" 王局长的目光直接投向萧弃之,立即起身,却仅仅只是朝他略微颔首。萧弃之冷漠依旧,视线扫过他,再无反应。 "雪琪,听章书记说,你身体还没好呢,快坐下来。"王局长热情的迎进她,又亲自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 "王叔叔,这件事与杜阿姨无关。"雪琪开门见山的说:"事情经过,您应该很清楚。" 王局长沉默半晌,意有所指的说:"杜向红能够准备的说出犯案的每一个细节,又拿出了含有马钱子碱成份的毒剂。还有,我们也去查了这些东西的来源,确定是她去购买的。另外……"他顿了下,目光朝元青梅瞥过,慎重道:"我们也有人证。" 章雪琪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元青梅,猛然起身,有些不敢相信的说:"你为什么要指证杜阿姨?你明明知道,不是她!" 章盛辉也吃了一惊,"妈,你有没有搞错?" 元青梅的眼神有些闪躲,"有一次,我去厨房的时候,看到了她往你喝的牛奶里倒东西,当时有问过她,她说看你这几天没什么精神,加了些类似维生素的东西,是为了你好。开始我没在意,可谁知道,你喝过之后就出问题了……她昨晚向我坦白一切罪行,我才恍然大悟,所以,我就陪着她来自首了……" 元青梅的说词简直无懈可击,无论时间地点,都能对得上号。一时,雪琪愣住了,但她却始终坚信,"不是杜阿姨!绝对不是她!" "没错!"章盛辉转向王局长,急道:"王叔叔,杜阿姨那么疼我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她一定是想替杜欣怡顶罪!" 感觉到头顶另一道犀利的视线传来,王局长的额上渐渐溢出一层汗,"你们说的,我也理解,可现在杜欣怡躺在医院里晕迷不醒,而所有的证据又都对杜向红不利。你们只说是母亲替女儿顶罪,却也不排除,一开始就是女儿替母亲顶罪的可能啊!" "那动机呢?"雪琪冷静下来,一字一句的说:"杜阿姨要杀我的动机是什么?" 王局长顿了顿,抬起头,颇有些顾虑的朝萧弃之那边扫过一眼,但还是犹豫着说:"北冥夜,你认识吧?" 雪琪眉头一紧,"所以?" "据杜向红交待,北冥夜是她女儿的男朋友,两人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但是,就因为……因为你的介入,北冥夜移情别恋。杜向红只有杜欣怡一个女儿,所有希望都在她身上,她气不过,最后才会那么做。" 王局长对上次他们曾接到报案,有关杜欣怡被禁锢在恒原道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雪琪僵在那里,连同章盛辉都没有话说了。 杀人动机,完全成立。 元青梅这时也开口了,"雪琪,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不过,这也是事实啊!连我都没想到,杜向红会这么做,是我看走了眼,才会那么相信她……" 111:答案呼之欲出 "你闭嘴!"雪琪凤眸微眯,冷冷的瞪着她。 "你……"元青梅被继女当众训斥,一时面子下不来,气得起身就往外走,"老王,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吧。" "嗯。"王局长将元青梅送出门口,又折回,语重心长的说:"雪琪,这案子不能拖,拖得越久,对你爸爸影响就越不好。你也知道,现在的媒体什么都会写,万一,被他们捕捉个蛛丝马迹,再杜撰出你爸爸跟杜向红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那可就麻烦了。" 雪琪咬着唇,她岂会不知这里的问题? 难道,她当初选择让杜欣怡坐牢,真的就是错了吗? 难道,惩治杜欣怡的方法,就只有暗地里杀了她吗? 恨一个人是一回事,倾刻间就取人性命,则是另一回事。杜欣怡的孩子没了,在折磨她之后又将她杀死,这就是她重生之后该做的事? 雪琪迷惘了。 将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中,萧弃之轻阖着淡漠的幽眸,微冷出声,"小辉,先和你姐姐出去。" "呃,好!"章盛辉唯堂主姐夫之命是从,走过来,"姐,我们先出去吧。" 雪琪目光怔怔地看向萧弃之,他朝她安慰一笑,伸手抚了下她仍有些苍白的脸颊,声音低沉,"现在,该交给我来处理了。" 他放任整件事,只是不想她有心理负担,不过,既然结果已经让她不开心了,那他就该收回掌控权。就算是双手沾血,他也不希望沾的是她的手。 雪琪咬唇,做了个深呼吸,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对于她想不通的事,她无力改变的事实,她不会再逞能。不论对错,只要交给他,她便不会再就此过问。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她和他的未来,她不能让不相干的人,再来毁掉她的幸福。 对着萧弃之微微一笑,她说:"我在外面等你。" 他点头。 门关上的间隙,雪琪偶然瞥到,单独面对萧弃之时,王局长的脸色有些难看…… 两姐弟坐在外面,章盛辉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姐,你不觉得,妈很奇怪吗?她干嘛好端端的会来指证杜阿姨?而且还……背着爸爸。" 雪琪扭头看着弟弟,他那张年轻的脸庞,不知不觉中,竟成熟了许多。她伸手拔弄着他的短发,什么也没说。 也许,有些事,他早感觉到了,只是,那个人毕竟是生养他的母亲,更多的时候就是睁一眼闭一眼。 其实,在两人心中,答案呼之欲出。 杜阿姨住在章家那么久,有什么事会是她不知道的?元青梅若不是有把柄在杜阿姨手中,又怎会甘愿冒险做假证? 尽管两人心中明镜,却谁都不能点破。 一个是为了章怀卿,一个是为了元青梅。 不大一会,办公室的门推开,萧弃之走出来,王局长随后,满脸的无奈,朝旁边喊道:"小杨,带杜向红去做精神鉴定。" "是,局长!" 雪琪一听,顿时了然,望着萧弃之的凤眸又笑弯了。 能依赖他的感觉,真好。 萧弃之神情不变,只有在看向她时,才会露出一丝微笑。 王局长亲自送萧弃之等人到大门口,竟遇到了被带去做精神鉴定的杜阿姨。她看到雪琪就冲了过来,哭着跪倒在地,"雪琪,求你放过欣怡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与她无关……雪琪,我求求你了……" "杜阿姨,你快起来!"雪琪着急的想扶起她,可萧弃之和章盛辉挡在她身前,根本就不让她靠近。 章盛辉替她拉起杜阿姨,"杜阿姨,起来再说……" 杜阿姨的哭声,引来不少人围观,王局长不想事态扩散,届时别说是章书记有麻烦,就连自己都会受牵连。他立即调来人,将杜向红带到了车里。 "雪琪……放过欣怡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杜阿姨的喊声,越来越远。 雪琪蹙眉望着,说不出心头的滋味。 萧弃之眯紧眸子,眉宇压抑着愠怒,牵住雪琪的手,"走吧。" 章盛辉说:"姐,我回家看看。" "嗯,有事给我电话。" "知道了。" 雪琪随萧弃之上了车,精神不是很好,一直靠在椅子里。 萧弃之发动车子,朝这边缓缓望了一眼,轻声开口,"她昨天去看过那女人。" 雪琪一怔,"你是说……杜阿姨去看望过杜欣怡,今天一大早就来自首,其实是……" 杜欣怡暗示的?! 这样想来,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 杜阿姨之所以会知道那么多细节,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向她透露的! 雪琪万万没有想到,杜欣怡居然会绝情到这种程度!即使她再不喜欢,那个人可是她的妈妈啊! 雪琪的俏颜覆上一层寒霜,双拳一点点收紧。 看到她气愤的样子,萧弃之一手握方向盘,另一手探过来,拍拍她的脸蛋,"我说过,这事交给我。" 良久,雪琪平息胸口的情绪,靠在座位里闭上了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嗯。" 医院的病房外,有一名便衣看守。 远远的,一名贵妇模样的女人走来,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宽沿帽,抓着红色手包,姿态轻盈的正朝这里款款走来。 她左右看了看,好像迷路了,然后对着那人嫣然一笑,"请问……"当她目光触到身后门上的玻璃窗时,突然惊恐的瞪大眼睛,尖叫一声,"啊!" "怎么了?"那人一惊,回头就冲进了病房。 女人勾唇一笑,随后跟进,将门锁死…… 杜欣怡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恬姐,一惊,连忙坐起来,"你是谁?!"朝旁边一瞥,负责看守她的便衣,晕倒在角落里。 心头一阵不详的预感,杜欣怡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要去按墙上的呼叫器。 "呵呵,我要是你,就不会乱动。"恬姐笑吟吟的,随手一甩,一把飞刀射出,直接扎进了呼叫器中,险些射中杜欣怡的手。 她瞪大了眼睛,不停朝后退缩,"你……你想干什么?" 恬姐戴着一双胶皮手套,推着手中注射针剂,将针管里的空气推出,然后朝她优雅的一笑,"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当成替罪羊,我儿子要是这么大逆不道,我会亲手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杜欣怡怔怔的听着,好像听不懂她的意思,半晌过后,眸光倏尔不停变幻着,最后僵硬的抬起头,"我妈妈……我妈妈怎么了……" "呵呵,你会不知道?"恬姐挑眉,嘴边噙笑,眸光却冷得似刀,"你妈妈今天早上去自首了,她说,毒是她投的,与你这个做女儿一点都没有关系。呵呵,你敢说,不是你这个好女儿教唆的?" 杜欣怡瞪大的眸子,摇头,只是摇头。 "不是?"恬姐耸耸肩,"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将她的胳膊拉过来,正在找顺眼的地方下手。 杜欣怡的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随即,竟大笑不止,"哈哈……哈哈……" 恬姐扫她一眼,眸光眯紧。 杜欣怡笑得十分夸张,完全就不在意身边的恬姐。 盯了她好半晌,恬姐神情一冷,果断将手中的注射针剂扎进她的手臂,里面的液体,一点点推了进去。然后,温柔的一笑,"好了,休息一会吧。" 杜欣怡充耳不言,仍是在大笑,笑得单薄的身子在乱颤,对于恬姐做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反应。 盯着手表秒针,十秒之后,恬姐满意的笑了,重新将帽子戴好,再整理下短裙,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杜欣怡笑倒在床上,紧紧抓着被子,额上的冷汗开始大颗大颗滚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可她仍是在笑。 她为什么要那么傻? 怪不得,会来问她那么多事,原来……原来她是想…… 胸口突然针扎似的痛,四肢开始抑制不住的抽搐。杜欣怡痛苦的翻滚着,由床上掉到了地上,她趴在地上,身子蜷缩着。想笑,却又无力再发出声音,只能痛苦的咧开嘴角。 视线开始模糊,身内有如万蚁啃噬,头脑却从未有过的清晰。 她看见了一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背着小书包站在学校门口。看到身边一个又一个同学被家长接走了,只有她,孤伶伶的站在那里,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一个人都不剩,她蹲了下来,委曲的哭起来。 "欣怡," 听到这个声音,她惊喜的抬头。 终于,她看到了妈妈,抹干净眼泪,她开心的跑过去,扑到妈妈怀里,"妈妈!" "欣怡,对不起,妈妈来晚了,等着急了吧?" 小女孩直摇头,"没有!" "走,咱们回家吧。" "嗯!" 牵着妈妈的手,她一蹦一跳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欣怡,妈妈昨晚给你做了一条新裙子,你穿上一定很漂亮。" "真的吗?!我有新裙子了吗?哈哈……妈妈好棒啊!" 小女孩高兴的围着妈妈不停打转,因为她有一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妈妈! 视线越来越飘忽,母女俩的身影,渐行渐远。 112:妈妈,对不起 杜欣怡吃力的抬起手,茫然的想要抓住什么,张了张嘴,却是一口血吐出来。 她无力的倒下去,十指却紧抠着地面,朝前艰难的挪着,想要追上那对母女的脚步。 可惜,她太慢,她追不上了…… 趴在那里,她不停吐着鲜血,耳边却是那个小女孩天真的声音,"妈妈,以后,我也要做好多漂亮的衣服给你!" "呵呵,那欣怡就要快快长大才行!" "嗯!我会很快很快就长大的,这样的话,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欣怡真乖~" 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杜欣怡躺在地上,身子持续猛烈的抽搐过后,终于,一动不动。 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妈妈,对不起。 北冥夜开着车子,心头倏尔一痛,那感觉来得很快,快得等他想要捕捉时,也仅仅剩下一连串的悸动。 心跳得很快,很慌。 他甩了甩头,甩开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加快车速,朝目的地开去。 这时,他接到一个电话。 对面是个无比低沉的声音,"把车停在路边。" 他一拧眉,"现在?" "没错。" 北冥夜马上看向后视镜,这才发现,一辆黑色的车子,始终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在他身后远远跟着。 怪不得会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北冥夜二话不说,打了半圈方向盘,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 对方再次命令,"下车。" 他依言推门下车,看到那辆车子也停了下来,立即大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里面,没有他想见的人,而是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朝他诱惑的嘟起红唇,送了他一记香吻。 北冥夜蹙起浓眉,冷声,"猛虎呢?" 坐在前面的人扭回头,冷冷的说:"老大在等你。" 北冥夜冷笑,将视线调向窗外。 这只狡猾的老虎,直到现在都还不信任他! 车子驶上公路,车速均匀,女人贪婪的瞅着北冥夜,视线受他英俊的外表所蛊惑,美眸眯了起,妖娆的身子朝他偎了过来,诱人的气息,拂至他的侧颜,红唇凑过他耳边,轻声说:"我们,还有好久才会到~" 北冥夜眼眸微转,淡淡的扫过她。 女人伸出香舌,性感的舔了下双唇,故意朝他俯下身子,将胸前丰满暴露出来,"如果,无聊的话,我可以陪你的~" 北冥夜连睫毛都没颤一下,盯着她,仍不无所动。 这时,前面的人嗤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说:"请尽情享受,没关系的,老大向来大方,从不在乎这种货色。" 女人娇嗔一声,"闭上你的狗嘴!"回头,又依偎在北冥夜身边,指甲涂得鲜红的手,先是在他胸前打转,然后,顺着他的腰慢慢滑下,目光更媚了,"我的嘴巴很厉害的,不想试一试吗?" 倏地,北冥夜捏住她的手腕,举起她的手,甩到一边,眸底掩不住的厌恶。 女人的脸色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北冥夜看都不再看她,冷声,"别人用过的,我没兴趣。" "你!" "哈哈……"前面两个男人一阵大笑,女人很没面子的狠瞪了他一眼,坐到一边,翘着腿独自生闷气。 车子缓缓停在一家高档水疗会馆前,几人走进去,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径直乘电梯来到三层,推开一个包间的门进去。猛虎躺在床上,两名身着旗袍的漂亮女人正为他按摩。 北冥夜环视一圈,注意到房间各个角落都安装了监视器,想要在这里有所动作,被保镖打成马蜂窝,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抬眸,又扫向窗外,隐约看到对面楼上,有镜片反射的光芒,眉头微微挑起。 是狙击手。 视线收回,看到猛虎有恃无恐的躺在那里,该是早已做好万全的部署。 "老大。" 猛虎慵懒的睁开眼睛,一看北冥夜,挥手屏退那两个女人,笑着坐起来。不等北冥夜开口,调逗他一路的性感女子就奔过来,控诉道:"老大,他瞧不起我!" 北冥夜沉着的绷紧俊颜,一言不发。 "哈哈!"猛虎大笑,摸了摸光头,"瞧不起你这个贱人有什么奇怪的?" 女人哼了一声,"你们这些臭男人,就知道欺负人家!" 猛虎把她推到一边,起身,来到北冥夜面前,阴沉的眸慢慢眯紧,"我最讨厌,别人惦记我的东西,哪怕,是我玩烂的烂货。" 北冥夜扬扬眉,那一瞬,倏尔明白过来。 刚才,不过又是猛虎试探自己的戏码。 北冥夜鹰隼一样冷冽的目光直视他,猛虎试探的背后,就是对他对自己的警告,他岂会看不透?不过,猛虎有空玩这些把戏那是他的事,北冥夜在意的却是实质。 他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位置,恰恰是狙击死角。猛虎看在眼里,嘴角噙着阴鸷的笑,眼睛里闪烁着兽类的光泽,冷冷的瞅着他。 "猛虎,你的老虎洞被群魔殿的人给端了,如今又跑到了萧弃之的眼皮子底下,就算你藏得再隐蔽,被他揪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北冥夜很不客气的说。 猛虎眯起了眼睛,冷笑着,坐到他对面,拉过旁边的女人,将她的头直接按在两腿间,女人会意,妖娆的一笑,乖乖解开他浴袍的带子,俯下头…… 北冥夜眸底掠过一丝厌恶。 男人贪色无可厚非,可是,像猛虎这种不分场合的肆意发泄,那就是滥。 一个滥人,信得过吗? 女人头颅上下浮动,时不时的,会用一双勾魂的眸子,瞟向猛虎。 "呼……"猛虎享受的闷哼一声,然后慢慢看向北冥夜,"派人炸了他们在恒原道的老窝,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嗯……"女人用力一吸,猛虎脸颊微微胀红,双手揪住她的长发,身子也绷直,"惹……惹到我,我让他们连骨头渣……都不剩……" 想到章雪琪,北冥夜心头一颤。她一定是跟萧弃之在一起,猛虎如果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势必会连累到她! 北冥夜垂下了眼眸,勾起薄唇来冷冷的一笑,"你以为炸那里会那么简单?没等你的人靠近,兴许就已经踩到了人家埋的地雷,还不知道是谁被炸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接着,他漫不经心的一笑,"上一次,我是请来警察帮忙,才顺利进入那幢大楼参观了一圈。我想,是你的话,恐怕就不会那么麻烦了,他们一定会打开大门来列队欢迎的。" 他的嘲弄,让猛虎的脸色微变,目光更冷,同时,下身耸动的幅度也在加快。女人被他顶到了喉咙,发出干呕的声音。 "老子有的是钱,可以把杀手榜上排名前十的杀手全部请来,我就不信,干不掉那个神经病!" 北冥夜耸耸肩,"希望你在请来他们之前,先能逃得过洪门的追杀。" 猛虎怒了,按紧女人的头,猛顶几下,身子绷得直直的,几秒钟后,则舒爽的呼出一口气,软软的摊坐在椅子上。脸上尽是快慰的笑,"你真应该试试这贱人的小嘴,真他妈销魂。" 女人在卖力的替他做清理工作,殷勤的样子颇有几分讨好意味。 北冥夜一挑眉,神情不变,"免了,我对公用的东西不感兴趣。" 猛虎脸色不停变幻,最后哈哈大笑,"好,很好!"把女人推到一边,他俯身向前,"打开l省的缺口,有钱大家一起赚!" 北冥夜淡定的问,"你就不怕萧弃之找上门?" "哼,"猛虎冷哼着,起身倒酒,递给北冥夜一怀,他犹豫了不过零点几秒钟,表面上却是很自然的伸手接过来。 "在洪门这些堂主里,只有萧弃之是个异数,要是惹到了他,就连他们的老门主都拿他没辙。可越是这样,越容易对付,只要獬豸堂出了问题,以l省为中心的四省,就会被我们轻松拿下。"猛虎晃着酒杯,粗沉的声音里,透出几丝阴狠,"听说,萧弃之身边有个女人,他宝贝得很,道上没有不知道的。" 北冥夜执杯的手,倏尔一僵。很快,他又端起了杯子,送到唇边,喝了一口,宠辱不惊的听着。 猛虎转身,瞥向他的目光,露出一丝耐人寻味,"女人呢,只能用来在床上发泄,如果太宠了,就会成为累赘。" 北冥夜没说话,视线落在怀子里的腥红液体上。 猛虎坐下,懒洋洋的说:"绑来那个女人,不信萧弃之不乖乖听话。" 北冥夜冷声,"这是你的事,我只关心会不会赚到钱。" "哈哈,放心,这世界卖什么都他妈的没有这个赚钱!" "那就好。"北冥夜将杯子放到桌上,抬眸直视他,"我今天来,是想重新谈谈合作的事。" 猛虎挑眉,眸光阴沉,"你想反悔?" 北冥夜摆手,"当然不是。" 猛虎这才收起戾息,爽快的说:"有什么事,尽管说。" "既然合作,那就应该按劳分配。我为你铺路,有多少风险,你心里有数。一旦出了事,挡子弹的也会是我。" 113:堂主也欺负我 "呵呵,嫌钱少了?那有什么问题,我可以……" 北冥夜摇头,精睿的视线锁住他,一字一句,"我要入伙。" 猛虎脸上的笑慢慢敛下,盯着他,周身都被一片肃冷包围。北冥夜面不改色,唇边一抹笃定,不紧不慢的说:"我想,你也该知道,我在萧氏的位置十分尴尬,早晚都会被挤走的,我必须要为自己找好退路!" 盯了他许久,猛虎低沉的笑着,笑声让人毛骨悚然,"那就要看看,我们第一次的合作,会不会让双方都满意了。" "一言为定。"北冥夜也不多说,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猛虎慵懒的声音,"你女人被獬豸堂的人折磨了一个月,连孩子都没了!这笔帐,我猜你早就想跟他们算了吧?呵呵,我就说过,女人是个累赘。" 北冥夜脚步滞了滞,又大步走了出去。寒眸紧紧眯着,嘴角一抹冷冽的笑,这只老虎倒是什么事都清楚得很! 萧弃之除第一天在萧氏露了露脸之外,第二天直接窝在家里守着章雪琪,监督她吃饭、睡觉。趁他接萧氏一位元老打来的电话时,雪琪才不必累到吃个不停的小嘴。 丁骞说,男人恋家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那就证明从此以后你开始有了弱点! 雪琪当然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虽然洪门是根正苗红,所属致公党可参政,挂名商会又是全世界范围的大组织,可谓是政商通吃!明面上的事,无论有多光鲜,背地里仍是需要像四大暗堂这样的堂口存在。雪琪说他们是黑道,其实倒也不为过。 黑道,需要的应该是一颗冷硬又无比坚强的心脏吧。 几人坐在客厅里闲聊,听说堂主做了意面,丁骞直叹气,"我跟了堂主那么久,别说意大利面了,就是方便面,也没吃上一口。" 恬姐倒是意外的没有动手招呼儿子,而是坐在那里涂着指甲油,时不时的吹吹,"好男人就该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雪琪笑笑说:"改天,让萧弃之再露一手,见者有份。" 丁骞直摆手,"堂主下厨,我怕吃了折寿。" 恬姐朝雪琪娇滴滴的一笑,"萧少这么宠一个人,我瞧着都稀奇,不过,能看到他有点活人气了,倒也是好事。"说着,她叹息一声,"哎,我第一次见他时,才十几岁大的孩子,就冷得像块冰,站在一堆大人里,谁都不理。那时候,我就在想,老堂主把獬豸堂交到这孩子的手里,不是等于断送了獬豸堂嘛?没想到,他倒也争气,到现在也没把獬豸堂弄散掉。" 丁骞强忍着笑,"妈,你这是夸萧少吗?" 恬姐轻瞟瞟的扫过他一眼,丁骞登时不吱声了。 有关萧弃之的事,雪琪都听得很认真,不禁好奇的问,"獬豸堂的老堂主是谁?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把位子传给萧弃之呢?" 据她所知,萧弃之的生活环境再单纯不过,从出生后的11年都在精神病院里,一直到13年前,何歆去那里找到了他,将他接回了萧家。然后,就被半软禁在了西山。 恬姐轻笑,"说起来,老堂主也是个怪胎,他是在精神病院里发现的萧少,然后就盯上了这孩子,软磨硬泡的非要人家答应他做堂主,搞得好像我们獬豸堂跟菜市场里几毛钱一斤的白菜似的。再后来呢,好像是萧少欠过他的人情,这才答应。从他接任的那天开始,老堂主就消失了,我们始终也没见着他。" 雪琪总算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心底对那位老堂主,说不出的感激。感激他能像自己一样,发现了萧弃之的好,给了他这么多似朋友一样的手下,让他没那么孤单。 她又好奇的问,"那獬豸堂里还有谁呢?" "用不了多久你就都会见到了。"恬姐有些头痛的抚了下眉心,"其它堂口的人,都管我们獬豸堂叫问题儿童堂,全都是老堂主从四面八方捡来的怪胎,哎,倒是很少有像我这么优雅正常的。" 雪琪不住点头,确实,恬姐就像漂亮的贵妇,怎么看都跟獬豸堂不搭界。 丁骞把头扭一边,深深吐槽,老妈,属你最怪好不好?哪有虐待亲生儿子当乐趣的?! 这时,玉叶推开门,从里面跑了出来,直奔章雪琪,扁着的小嘴,紧紧抿成一线。 雪琪抬头,"玉叶,怎么了?" 玉叶的神情阴晴不定,前一秒还委曲的像个小女孩,下一瞬,那张圆圆的娃娃脸上,就露出了杀机,两种表情不时交替。 丁骞和恬姐扫了一眼,都极有默契的坐到了一边。 这是玉叶要发火前的征兆,谁沾谁见血。 雪琪不知情,还关心的问,"玉叶,到底怎么了?" 玉叶扁着小嘴,先是委曲的呜咽一声,接着,又哼哼冷笑两声。脸上那交替的神情,就像天使与小恶魔在打架。 雪琪看呆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双重人格吗? 雪琪直觉认为,萧弃之的怪异指数已直逼上限,玉叶这是想要刷新下限吗? 恬姐刚才说得果然没错,獬豸堂最不缺的就是问题儿童。 丁骞小声对老妈说:"糟了,玉叶被气得不轻。" 恬姐也点头,"也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惹了她,还是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雪琪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玉叶露出一个温馨的微笑,"玉叶,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是小辉欺负你了吗?" 玉叶平时在大家面前是冷面小佳人,但在章盛辉面前,立马就变得活泼可爱。能把她气成这样的,恐怕也只有她那个弟弟了。 终于,玉叶开了口,却是咬牙切齿,"她逼小辉子去相亲,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现在就要去杀她。" 听到她说要去杀人,雪琪脸色一变,"玉叶,你说是的谁?"突然,她反应过来,"我继母?" 能逼小辉去相亲的,除了她还能有谁?雪琪这才想起,玉叶上次随他们一块回去,元青梅连点敷衍的笑脸都没给过她,看得出,她很不喜欢玉叶。在她的认知里,玉叶就是个智商才五岁的智障女孩,她应该是不想小辉继续跟她缠在一起,才会想要给他介绍其它的女孩。 这样想来,雪琪心里就有了数。她虽然也不喜欢元青梅,可总不能真的让玉叶杀了她吧!起身拦了她,轻声劝道:"玉叶,你要先冷静,你有给小辉打过电话吗?他是怎么说的?" 玉叶阴沉的面容,顿时又变得楚楚可怜,"小辉子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我不喜欢他去见别的女孩子啊!"随即,神情又变得冷酷,"所以,为了不让那个女人再逼他,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她扭身就要走,雪琪一个眼色,丁骞赶紧拦住她,"我的小姑奶奶啊,你现在连人家门都还没进呢,就想先干掉人家老妈?你是不是怕他不恨你啊?" 玉叶这会已是气冲头顶,根本听不进去劝,"让开!" 恬姐直摇头,"玉叶,你杀了他老妈有什么用?要先把小辉睡了才对嘛!" 雪琪抚额,真的开始为獬豸堂的未来堪忧。 丁骞死活拦着玉叶,她低眸,冷声,"想动手吗?" 丁骞一滞,玉叶的双节棍虽厉害,可他的实力也不见得比她差,只不过,洪门有规定,后辈不得对前辈不敬, 他可不想回头挨一顿堂训。 雪琪耐着性子劝道:"玉叶,你何不等小辉回来了,听听看他的解释呢?" "先杀了那女人再回来听。"玉叶是铁了心要杀元青梅。 "玉叶……" 就在这时,雪琪看到了推门出来的萧弃之,她赶紧过去,压低声音说:"萧弃之,玉叶要去杀我继母。" 萧弃之仅仅只是挑眉扫过这边一眼,眸光又收回,含情脉脉的落在雪琪脸上,"要回房休息吗?" 雪琪瞪着他,哭笑不得,"萧少,萧堂主,现在是你的手下要去杀人呢!" 萧弃之淡淡一笑,"随她。" "她要杀的是我继母,是小辉的亲妈呢。" 萧弃之望着她,很认真的问,"又怎样?" 好吧,雪琪放弃试图与他讲理,转而改变策略,一字一句,"萧弃之,我要你拦下玉叶。" 萧弃之拢了拢眉头,望着她的眼神,似在控诉。漂亮的脸颊随即又浮出一丝无奈,转身走进客厅,神情登时恢复至冷漠无波。 这会丁骞正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玉叶的一只脚,硬是被她拖到了门口。而恬姐就安心的坐在沙发上,继续抹她的指甲。 "回来。" 玉叶走到门口的脚步倏尔顿住。 萧弃之声音毫无起伏,又重复一遍,"回来。"似用工具细细雕琢过的俊颜,蔓过一片冷肃,那气势,不怒自威。 玉叶咬了咬牙,双拳捏紧,突然转身,圆圆的小脸上尽是让人心疼的委曲,"堂主也欺负我!"一跺脚,不想正踩在丁骞的手上,痛得他捧着手哀嚎。 玉叶气鼓鼓的跑回房间,雪琪松了口气,赶紧给小辉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回来。然后又去看看丁骞的手,"丁骞,手怎么样?" 114:房间隔音 不等丁骞回答,萧弃之就冷冷的插了一句,"死不了。"伸出手就搭在了雪琪的肩上,不喜欢她眼中关注其它人,哪怕是自己的属下也不行。 丁骞捧着红肿的手背,眼泪汪汪,辛酸的直点头,"夫人,我没事。" 萧弃之这种不加掩饰的占有欲,让雪琪尴尬得脸颊微红,萧弃之却不管,揽着她就回了房。 "萧弃之,"雪琪一回房就忍不住说他,"你是堂主,要时时关心他们才是啊!况且,他们除了是你的属下,更是你的朋友啊。" 萧弃之含糊的应着,又腻了过来,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用微凉的鼻尖蹭着她的脖子。雪琪嫌痒,朝后面缩了缩,"我说话,你有听到吗?" "嗯。"他一只手缠上来,勒紧她的腰,拉她贴向自己。双唇像着了火似的,沿着她的脖子一直吻着。 "萧弃之~"雪琪含娇带嗔的声音,不觉软了许多。她用来束发的木簪,突然被他抽了出来,一头柔软的卷如瀑般倾泻,披散在她白皙的颈间。 他喜欢看她散着头发的样子,娇媚,慵懒,又不失一丝野性。这样的她,让他毫不犹豫的想要征服,那是男人本能,即便他如此深爱这个女人,也不例外。 他的目光更沉了,眸底酝酿着原始的兽,欲。 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眼神,雪琪脸更红了。玉叶的医术真是乱吹的,不过就是轻轻松松的调养了几天,她的身体就已行动自由,吃得好睡得好,人也丰腴了不少。正因为如此,萧弃之对她的渴望开始加剧,而且是那种完全不受控制的。 就像,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蛊惑了他…… 雪琪心跳加快,知道他这人在某些方面,单纯得像张白纸,可一旦被开发,能量却是惊人,源源不断的。 雪琪推着他,小声说:"萧弃之,现在是白天……丁骞和恬姐还在外面……" "房间隔音。"他的声音已经又沉又酥,大手开始顺着她的腰,直接钻进她的衣服里,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游走着。 雪琪面红耳赤,就算现在已落户人家的户口薄上,挂名萧太太,可对萧先生现在的行为,仍是害羞得很。因为有时候……他真的很大胆。 萧弃之的手抚上她的柔软,隔着内,衣,起初还能控制力道,轻轻的,很绅士。但后来就暴露了本性,解开后面的带子,直接亲密接触。 "嗯……"雪琪的声音简直媚到了骨子里,萧弃之心驰一荡,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又捏又揉,在雪琪身体里点燃了一把火,烧得欢畅。 雪琪喘息着,背抵着墙,上衣被他撩开,低头就看到了他se情的动作,顿时,羞得捂住脸,"萧弃之……不要在这里……" 话一出口,脸更红了。 耳边是他轻笑的声音,带丝戏谑,"房里?客厅?浴室?阳台?随你选,室外都行。" 雪琪咬唇,瞪着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多?是不是丁骞又给你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跟你实践,用不着看那些。"萧弃之低头,咬着她粉红的耳垂,湿热的气息,钻进耳朵里,害她渐身一颤,双腿顿时软了,幸好他抵住她,让她不至于滑下去。 他眸底笑意加深,吻一直滑下,手也一路滑下,轻巧的解开她的长裤纽扣…… "别……"雪琪羞得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进一步。 "你只要闭上眼睛享受就好~"他蛊惑的声音,充满魔力一样,掌控着她的理智。 他的挑,逗,让雪琪全身瘫软,紧咬着红唇,凤眸媚成了丝,那模样,也无时不在诱惑着萧弃之。 这女人是妖精,更是罂粟,尝过一口,就舍不得再放开。萧弃之便是吃过就上瘾,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吞她入腹。 明明是个新手,明明跟女人从没有过经验,可他却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她的敏感点,还是该死的准确! 他的手指似在跳舞,节拍倏尔温柔,倏尔狂乱,撩拨起她全身的烈焰。雪琪马上化成一池春水,覆在他身上,喘息着,声音娇媚得像小猫,"萧弃之……" 萧弃之的小兄弟也绷得厉害,他箍紧雪琪的腰,不时向上挺着,隔着衣料,每一下都直抵她的娇柔。 "萧弃之,现在不要……好不好……"雪琪抓住仅存的理智,眨巴着如水的眸子,脸蛋红红的说:"早上才刚有过……" 她知道男人初识情,欲滋味时,都会很冲动,但还需节制才好。这两天,萧弃之一直都没闲着,精力旺盛的吓人。 "不好,"他抓着她胸前的柔软,捏得雪琪都有点痛,娇嗔瞪他一眼,"萧大少,你属禽兽的吗?"这家伙在床上真是越来越暴力了! "雪琪……"他额上都渗出了汗,看样子,憋的是很厉害,"很硬了……" 雪琪脸又爆红,萧弃之在她面前是毫无三观之说,节操更是碎了一块,用万能胶都粘不上。偏偏,又是这种无辜的样子,好像不给满足,就是在欺负他一样! 无暇再等她的回答,萧弃之倏地将她的身子转过去,前胸抵着墙,背后抵着他。 这姿势…… 是他之前提议过,又被雪琪否决掉的。 意识到后面有什么在抵着自己,雪琪连忙扭头,对上他发红的眸子,"萧弃之,冷静,节制!"丁骞和恬姐就在外面,玉叶还在为了小辉子的事在发脾气,而小辉子在接到电话这后,也随时都会杀回来,这种重重危机情况下,雪琪很紧张,根本没办法放松下来。 这种事……起码也应该讲究个情调气氛吧?再不然,就等天黑拉上窗帘,盖起被子再深入探讨也行! 总之,现在不是时候。 可她的话,不过就是耳边风,萧弃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顶着她的小屁股,本能的前后耸动,一手绕过前胸抓住她的柔软。较刚才,他显然温柔了许多,直让雪琪所有的坚持,又为化虚无,背抵着他,全身的重量都移交给他,喉咙里溢出的声音,简直媚得连她自己都脸红心跳- 耳边,他轻笑,带着引人犯罪的魔力,轻咬着她的耳垂,沙哑着说:"网上资料说,从背后进-入,可以增加感觉……" 雪琪半睁着迷蒙的眸子,脑袋慢慢反应,"你在网上查资料了?!" 这种事……居然还跑去上网查了资料! 萧少,你至于这么用功嘛?! 萧弃之很认真的点头,"前人总结的经验,就是在这个时候借鉴的。" 雪琪当真被他逗得想笑,但眼前情况不许,他抓着她,恨不得要将她揉碎了再填充到自己身体里似的!他的手已经在她的小内内边缘,眼看着底下小内内不保,她很不济的挣扎了几下,但挣不过他,越是挣扎,身后抵着自己的东西,就越是膨胀…… 那种程度的膨胀,很吓人。 雪琪忙跟他打着商量,"萧弃之,要不然,晚上好不好?" 他摇头,一遍遍的说着,"雪琪,雪琪,雪琪,别对它这么残忍好不好?很想的,真的很想……" 听着他的声音,雪琪的心都要软了,但随即又坚定起来。她可知道一旦妥协的后果是什么,萧弃之的时间一般都很久,没个把小时,别想下得了床!万一让外面那些人看出来,她真的是要羞死了! 一咬牙,她发狠了,"晚上,随你几次!" 她心想,这样总该行了吧? 在她面前的萧弃之,更多时候就像个孩子,只要你好好哄着他,他会停下来认真的听,认真的想。但是,雪琪显然低估了这种事对萧弃之的影响。 她不过话音才落,就觉得底下一阵清凉…… 低下头,惊呼,"萧弃之!" 该死,那是她最喜欢的小内内!就这样被扯碎了,安静的躺在地上,以一种特别羞人的姿势在控诉他的暴行。 "我会重新买给你的~"他的声音更沙哑了,手指灵巧的挑,逗着她。 心底的火焰,再次点燃,雪琪想叫,赶紧伸手捂住小嘴。在他的指下,心里就像生出一双小翅膀来,带着她不停的盘旋盘旋…… 萧弃之眸光更沉了,他绷得太久,像要炸了一样,身上的汗已经密布了一层。 他不是自制差,面对他心爱的雪琪,想做君子那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怀里的女人这会就像是娇艳欲滴的雨后红玫瑰,完全的绽放开来,不时诱惑着他的视线,所有的感,官。 吻,落在她的颈间,又吮又吸,印下一朵朵漂亮的小玫瑰。 "雪琪……从后面……"他很坚持,很执着,对于每一种新开发的姿势,无比热衷。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听她亲口答应,就像是想要征服她的矜持,又像在证明自己对她的诱惑力。 在这种时候,男人同样需要肯定。 他让她难受,他的热情,无疑是催化剂。双手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这个动作令她的娇柔更加突显,看着,他的眼睛似在喷火。 115:货真价实的妖孽 "萧弃之……"雪琪喃喃的声音里,有丝无助。紧张之余,竟有一丝兴奋参杂其中…… 在她眼里,身后俊美如妖孽一样的男人,每一句话,每一个指令,都能给她带来新奇的刺激。 "雪琪……我快忍不住了……"他咬着她的耳垂,舌尖在她的耳廓里打转。 身后,坚硬如铁,雪琪知道,这已是他的极限了。 再也顾不得外面是否有人,雪琪也快要被他给折磨得疯掉了,回头,主动吻上他的唇,"这次……就从后面……" 得到她的首肯,萧弃之顿时化身野兽,抵开她的双腿,倏地闯进来。 雪琪一声低叫,身子被撞得贴到了墙上,他憋得太久,瞬间就将他带入云端。 该死,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同时也低估了她的影响力。 "萧弃之~"雪琪被他压得难受,娇娇媚媚的浅吟两声,滚烫的和身体与冰冷的墙壁摩擦着,极致的温度差,反而激起另一股火。 萧弃之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开始动作,发红的眸,紧盯着她漂亮细腻的背部曲线,光滑的背,一层晶莹的汗水,从后面看的视觉冲击,绝对是最好的催,情剂。 雪琪双手撑着墙,只觉得身体都要被他撞碎了。 一边是心底叫嚣着的情,欲之火,一边则暗暗控诉,萧弃之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态,可谁又知道,一旦动起情来,跟猛兽没两样,恨不得将她搓圆捏扁,最后放倒,任君蹂躏。 他喘着气,汗水顺着额头淌下,原来一张俊美如画的脸,此刻充斥着一种原始的野性味道,很撩人,很性感。全身都散发出浓郁的雄性荷尔蒙,无时不在诱惑着雪琪的视线和感官。 她发现,在两人z.u.o-爱时,他的魅力才是散发到最极致的时候,对她也是致命吸引的时候。 霸气,妖孽,却又不失细腻和温柔。 这种近乎完美的魅力,如罂粟,让人欲罢不能。而她,早已上了瘾。 "啊……"雪琪嗓子都有点哑了,对着不知餍足的萧弃之,小声说:"萧弃之,我累了……" 萧弃之眉梢一提,哪里舍得让她累到,暂时离开她的身体,然后抱起她大步走进卧室…… 将千千万万个小萧弃之,洒在她温暖的体内,他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沉浸在刚才的余韵之中,嘴角是满足的笑,像个偷吃得逞的小孩。 他怕压坏她,身子侧到一边,顺手拿来纸巾,温柔的替她清理。 雪琪很羞,红晕一直染遍全身,粉嫩粉嫩的,看着就诱人,"我自己来好了~" 萧弃之朝她轻扯双唇,高,潮后的俊脸,更加英俊迷人,"你累了,躺在那里别动,我来。" 雪琪身上的红潮又深上一层。 好羞人,真的好羞!! 她知道,如果不说明白,萧弃之是体会不到她这会想死的心。 "萧弃之,你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的!"她正声。 萧弃之抬眸,看到她通红的脸和微微扭曲的表情,他一笑,躺在旁边,很大方的晒全裸给她看,"那再换你来帮我好了。" 雪琪败了,完全败了,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叫了两声,算是发泄。 身边妖冶至蛊惑的男子磁性的一笑,长臂揽过她,将她拉进怀里,"雪琪,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了。" 雪琪拧了把他的胳膊,硬得像石块似的,狠狠的送他两个字,"禽兽!"刚才那么用力,害得她全身骨头都像要散掉一样。 果然,习惯禁,欲的男人,真的不能轻易开发。 "雪琪~"身后男子腻着她,声音软软的,好听的很,"我也想对你温柔的,可是,每次都不受控制。" 雪琪脸蛋红红的,侧头瞥他一眼,"下次,哪控制不住就切哪!" 不信震不住他。 萧弃之低低的笑着,风华无双的俊颜上,尽是满足过后的妖娆神采,眸中一点碧色波澜,层层叠叠的晕散开来,潋滟了他的眸。眸底雾气散尽,是摄人心魄的惊艳,是揉碎了的华丽,那一分比纯真更真的美好,直让她失了魂。 伸手,抚上他俊到极致的脸庞,迷恋的望着。 她这一世,就是为了留住他此刻的幸福而存在,为了他,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心甘如饴。 他却在这时,捂上了她的双眼,沙哑着声音说:"雪琪,别这么看着我,会让我……还想.要。" 雪琪一怔,这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而且,正抵着她两.腿.间的娇柔…… 这速度也……太恐怖了吧!! "萧弃之,"她改变策略,搂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很累了,真的真的很累了,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萧弃之很心疼的看她,拭去她鼻尖的汗,"那你睡一会,手借我就行。" 雪琪倏地僵住,手……手借他…… 啊!亏他说得出! 萧弃之说到做到,抓住她的一只小手,直接包在自己的巨大上,也不用她出力,他则把大手包在她的小手上,替她掌控力度。 雪琪脸红透了,手里的东西不断变化着,坚硬着。即便刚下战场,此刻又是斗志昂扬,像个小战士。 萧弃之呼吸加重,她的手很软,包着自己的坚硬,不同于在她体内,别有一番销魂蚀骨的滋味。 可这一次,他的时间更加持久,雪琪手都酸了,不时交替着,也没见他有半点松懈迹象。章小姐累得胳膊都抬不起,再看他,俊脸微红,双眸微阖,朱唇半启,那诱惑的小模样,直让她看得发呆…… 还真是只货真价实的妖孽。 章盛辉火速赶回恒原道,进入大楼,径直来到39层。 丁骞开的门,他急问道:"团团呢?" 丁骞朝她的房间呶呶嘴,然后友情提醒一句,"进去的时候,最好穿个防弹衣之类的。" 章盛辉立即过去敲门,"团团?" 半晌,房门打开了,玉叶扁着小嘴,大眼睛望着他,"小辉子,你是不是不要团团了?你要去守在别的女人身边吗?" 看到玉叶那委曲的样子,章盛辉直觉得心都要碎了,赶紧抱住她,轻声哄着,"怎么会呢?除了团团,我谁都不要!" 丁骞搓搓胳膊,在爱情面前,还真是智商无下限,他受不了的扭头就回房了。 "真的?"玉叶抬头,凝视着他,"以后,就只有我一个人?" 她目光清澈,小脸上漾着期盼,又隐含一丝少女的娇羞。那是章盛辉从未见过的,一时间,竟盯得出了神。 "小辉子~" 玉叶轻唤,才唤回了他的注意力,章盛辉尴尬的咳了两声,随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以后,只有团团一个人!" 终于,玉叶破泣而笑。 "我姐呢?"他朝卧室方向张望。 "和萧少在房间里,一直都没有出来呢。"玉叶说着,又好奇的问,"小辉子,你说他们会在房间里做什么啊?一直关在里面,多无聊啊!" 章盛辉一滞,潇洒帅气的脸庞,蒙上一层粉红,"呃,这个嘛,也许,是在下棋啊!或者,看电影,打牌……" 他胡编一通,迎上团团凝视着自己的纯洁眼神,脸色却是越来越红。对于将来教育孩子的这个问题上,居然现在就开始感到压力了…… 杜欣怡下落不明,是生是死,则成了迷。 当日负责看守她的便衣清醒后,却是什么细节都不记得,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病房里也想不起来了。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丝线索都查不出。医院里有关当天的所有监控录像,全部消失…… 杜欣怡投毒的案子,在她失踪之后,硬是被王局长压了下来,档案被封,底下更是全部封口。而杜阿姨经过精神鉴定后得出结论是,根本就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所以,她的证词完全不可信。 杜阿姨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离开章家要回去乡下。虽然杜欣怡做错了事,不过,看在杜阿姨为章家辛劳这些年的份上,章怀卿留给了她五万块钱,让她在乡下过活。可是,在杜阿姨走后,他却在客厅里发现了他给她的存折…… 北冥夜对于这一结果,有些伤感,不过,知道她失踪了,比得知她的死讯要好些,总是会留下一丝希望来。在他记忆里,他也永远都记得的,是那个曾经默默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乖巧女孩…… 隔天,北冥夜来到萧氏,直接被萧敬席召到了办公室。 "小夜,"萧敬席看着他,开口好似颇为艰难。 北冥夜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萧叔叔,是不是他们想我离开?" 萧敬席叹息一声,"那些老家伙们有罢免副总的权利,就算我不同意都没用。而且……"他沉吟着,说:"我还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们撕破了脸,万一,惹怒了他们,将手中股份出售,对公司势必会造成影响。" 他的担心,北冥夜当然清楚。他怕的是,那些股份通通都被同一个人收购。 北冥夜明朗一笑,"萧叔叔,我呆会就去人事办离职。" 116:绑架 "小夜……"萧敬席眼神复杂的望着北冥夜,既觉得愧疚,又感动于他的懂事。他起身,绕过桌子来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小夜,我想你知道,我拿你是当亲生儿子来看待的!" 北冥夜点头,"我知道。" 萧敬席张了张口,有些话到嘴边,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在悄悄做过亲子鉴定后,他就答应过乔雅,这件事暂时不会让北冥夜知道,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先忍下来。而且,萧敬席也十分清楚北冥夜对他父亲的敬重,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也不想改变太多。有些事,更是急不来的。不过,萧氏将来交到谁的手中,他在心里却早已做好了决定! 叹息一声,他说:"小夜,晚上回家吃饭吧,顺便看看你妈妈,她这两天总念叨你。" "我晚上还有事,迟些时候,我会回家的。" 萧敬席深深望过一眼,没有追问他在忙什么,只是说,董事那边他会继续努力的,争取让他早日回到公司。北冥夜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临走的时候,他却问萧敬席要了几个老朋友的联系方式,个个都是l省有头有脑的大人物。萧敬席是做生意的,西山萧家在a市乃至全省都是地位超然,认识的人非富即贵,全部都是黑白通吃。 当北冥夜亲点这些人时,萧敬席以为他是想另寻出路自力更生,倒也十分支持,年轻人还是多历练历练比较好,很大方的就给了他联系方式。在他离开后,甚至还亲自打了几个电话过去,拜托对方,若是北冥夜前去拜访,希望能多加关照。 上午,北冥夜就很痛快的办理了离职手续,回到办公室将东西简单的收了收,与詹嘉玲打过一声招呼之后,就彻底离开了萧氏。 康修杰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马上给拓打了电话,告诉他这边的情况,让他请萧少尽快回来公司。 下午,拓就回去恒原道,将消息带到。 雪琪听罢,看向萧弃之,好奇的问,"这两天,你也没去公司,你到底做了什么,能逼得萧总让北冥夜这么快就离开公司?" 萧弃之对有关别人的话题,兴趣不大,选择性的回道:"董事会的成员,如果集体撤股,萧氏的市值股值就会立即下滑,无论谁坐在董事长的位子上,都不会太平。" 一句话,雪琪懂了,敢情他又把那些爷爷辈的老人家们请了出来。不必他亲自出马,这些人就够萧敬席头疼的了!别说萧弃之让他们集体撤股,就算是集体将股份转让给他,都是有可能的。但是,他没有那么做,是不想太急进,还是不想沾上太多麻烦,那就不得而知了。 北冥夜离职后,萧弃之没有去公司,空缺竟由康修杰替补了,詹嘉玲成了他的特别助理。这么做的用意,大家心知肚明,康修杰是萧弃之的人,萧弃之辅佐他上位,等于是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的党系,他则移居幕后。他背后有萧家老董事们持续的支持,萧敬席的地位 也会渐渐变得岌岌可危。 乔雅从萧敬席那里得知,儿子居然被踢出了公司,气得跟他闹了整晚。第二天,她直奔北冥夜的公寓。 北冥夜打开门,"妈?" "夜,"乔雅走进去,看到他正在整理东西,一怔,"你要去哪?" "出去散散心,"北冥夜关上门,回得轻描淡写,扭头又继续收拾。 他略带冷漠的态度,让乔雅轻轻皱起了眉,走过来,坐到旁边,"夜,你是不是在生你萧叔叔的气?其实你萧叔叔也是……" "妈,"北冥夜抬头,目光平实无波,淡淡的说:"我没生他的气。" "真的?" "嗯。" 见儿子点头,乔雅也稍稍放下了心。 北冥夜拿起桌上的手机,将里面的sim卡取出来,直接扔到纸篓里,"妈,到了外面之后,我会找时间跟你联系的,其余时候,你不要给我打电话。" 乔雅缓蹙眉头,眸光有几分犀利,"夜,你有什么事瞒着妈嘛?" "没有。"他回过头来,安静的望着母亲,沉默片刻才说:"妈,注意身体。" 听出他刻意回避她怀孕的话题,乔雅叹息一声,低下头,复杂的目光落在小腹上,喃喃的说:"夜,很多事,现在还不方便向你解释,不过,你只要知道,无论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就行了。" 北冥夜什么也没说,将包装好。 "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这么急?"乔雅拧眉,"要在外面呆几天?" "事情全部都解决之后就回来。"北冥夜显然不愿多说,拿起外套穿上,"妈,我送你下去吧。" 乔雅深深凝视他一眼,"夜,别让自己受伤。" 北冥夜敛了敛双眸,"我知道。" 乔雅知道,自从她怀孕之后,儿子对自己的态度,始终都是不愠不火的。她心里清楚,他怨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怨她。 怨她背叛了他的爸爸。 这是母子俩心中永远的禁忌,就算这几年,北冥夜也加入了萧氏,在萧敬席手底下工作,可是,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乔雅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权当是为了弥补,她要帮他达成所愿。在这中间任何的障碍,她都会帮儿子清理掉! 出了公寓大楼,乔雅上了萧家那辆车牌99999的劳斯莱斯,朝儿子挥挥手,车子慢慢开走。 同一时间,另一辆雷克萨斯开过来,通体低调的黑,缓缓的停在他眼前。 北冥夜将太阳镜戴上,将行李放到后备箱,拉开后门坐了进来。 坐在副驾驶的是猛虎的得力助手阿坤,他递给过一个纸包,"这是老大给你防身用的。" 北冥夜接过,打开来一看,是把9毫米的m9手机,另有两盒弹匣。 他眉梢轻挑,冷冽的唇角缓缓勾起,"替我谢谢他了。" 阿坤又说:"有人在暗中查你,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解决了。" 北冥夜将手枪收好,"是獬豸堂的人?" "嗯。" 他冷冷一笑,目光调向车窗外。 萧弃之始终都不放心他,正如他也从未将他视为同类一样! 有些人,天生宿敌,注定了的。 将北冥夜送离a市之后,阿坤回去复命。 猛虎叼着雪茄,躺在椅子上,懒懒的问,"你看着他走了?" "是。" 猛虎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走出水疗馆的包厢,阿坤和几名全副武装的保镖立即跟了上来。猛虎拐进旁边那间包厢,里面的人看到他,立即起身,"老大!" 角落里,一六七岁大的小男孩,身子团成一团缩在墙角,尽管他吓得小脸苍白,却是咬着小嘴唇,一声不肯吭。 猛虎走近,粗鲁的伸手捏住他的小脸,左右晃了晃。小男孩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猛虎冷笑着,甩开手,"给他老妈打电话,敢报警,就切了他儿子的小鸡鸡。" 身后阿坤点头,"是!" 元青梅下了出租车,行色匆匆的穿过马路,抬头看一眼对面的水疗馆招牌,赶紧又低下头,用手包挡住脸,快步走进去。 "章夫人,"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阿坤突然出声,吓了元青梅一跳,他一声"章夫人"让她神情都变了,下意识的四下瞅了瞅。 "呵呵,章夫人请放心,这里都是我们的人。" 闻言,元青梅又羞又怒,拿下手包,恨声说:"我儿子呢?!" "章夫人,请跟我来。"阿坤转身,元青梅愤愤的跟了上去。一路上,不时看到保镖在这里走动,个个都是一身漆黑,腰间鼓鼓的,元青梅心头狂乱不止,步伐也有些紊乱。 带她来到三楼的包间,阿坤推开门,"请。" 元青梅立即进去,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小男孩,紧绷的神情顿时松懈,叫了声,"木木!" 小男孩抬起头,见到元青梅,苍白的小脸上,一丝倔强掠过,又低下了头,不再看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木木!是妈妈啊!"元青梅急了,想要走过去,却被阿坤给拦住了,"章夫人,请等一下,我们老大想跟你谈一谈。" "你们是谁?到底想要怎样?!"元青梅力持镇定,拿出了多年来身为市长夫人历练出来的威严,指着阿坤的鼻子说:"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到市局,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阿坤冷冷一笑,"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该向章书记解释一下,你这个儿子是从哪来的呢?" 元青梅一滞,脸色不停变幻着,由红到白,最后抿紧唇,瞪着他,咬牙切齿,"你们想要什么?钱吗?" 阿坤不再理她,推开了旁边包厢的门。 元青梅站在原地,紧张的双手紧握,回头看了看木木,又扭过头,鼓起勇气走进去,视线落在坐在里面的光头男人身上,看得出他就是这些人的老大,她气极,怒道:"放了我儿子!" 猛虎懒懒的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水烟壶,阴恻恻的一笑,"你儿子?"他起身,踱步过去,身上的睡袍前襟大开,露出他健硕的胸膛,整个人都充满了危险的野性。 117:木木 "据我所知,你和章怀卿的儿子,不是叫章盛辉嘛?这哪里又出来一个儿子了?" 元青梅脸颊胀红,胸口起伏着,手包捏得紧紧的,"你能找来我,该知道也都知道了!绕那么弯子干嘛?别说废话了,想怎样,尽管说!" "哈哈!"猛虎大笑,不住点头,"不错,章夫人快人快语,我喜欢!" 元青梅冷哼,心却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不知道猛虎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至少,她明白一点,能挖出木木的存在,又将他绑来这里,他们绝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除了答应他们,她别无选择!她真的不敢想像,这件事让章怀卿知道的后果…… 猛虎站在她跟前,扬了扬漆黑的浓眉,盯着她视线,好像野兽般充满威慑,只一眼就能看穿她似的,"我想,为了这个儿子,无论是什么,你都会答应的吧……" 十几分钟后,表情复杂的元青梅被带了出来,直接拐到旁边的包间,几步来到小男孩跟前,"木木,快跟妈妈回家吧!" 木木昂起小脸,默默的起身,无视她伸出的手,朝着门口走去。 元青梅蹙着眉,立即跟上,带着他出了水疗馆。 门口,阿坤朝她礼貌挥手,"章夫人,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们很有职业道德的,有关你的事,我们不会向别人透露哪怕一个字的。" 元青梅瞪着他,脸色铁青。 他在警告自己,她岂会听不出? 拦了辆出租,她带着木木匆匆离开。 车子停在城南的景棠小区外,元青梅掏出钱来给司机,连找零都没要,带着木木就下了车。母子俩一前一后走进去,这似乎是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即便刚刚受到过惊吓,木木也是不哭也不闹,小脸微绷着穿过小区。元青梅跟在后面,跟他保持了十几米的距离,遇到有人经过时,还刻意放缓了脚步,或者假装正在掏手机要接电话。总之,她尽量的在外人面前撇清与木木有关的一切牵连。 木木进入楼内,按下电梯,也不去看她有没有跟上来,电梯门打开他就径直进去,直到门快上,元青梅才挤了进来。 元青梅这会心烦意乱的,忍不住开始责备起了儿子来,"木木,不是让你放学就赶紧回家的吗?怎么会被那些人抓到?你到底有没有听妈妈的话啊?" 木木始终一言不发,背抵着墙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瞪了儿子半晌,元青梅泄了气,蹲下身来哄着他,"木木,妈妈也是担心你啊……" 就在这时,电梯停下,门打开。 元青梅赶紧起身,好像不认识这个孩子一样,站得老远。 木木慢慢抬起一对清澈的大眼睛,看了妈妈一眼,又慢慢的垂下了头,大眼睛里是早已适应了的失望。 还好,电梯外空无一人,待门关上后,元青梅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暗暗报怨,"白天真不应该过来这里……" 回头,又看眼儿子,无奈道:"木木,呆会什么都别跟爸爸说了,这件事,妈妈会处理的。" 电梯门再次开启,木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来到自家门前,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踮起脚尖来将门打开。 元青梅四下张望,见没人,才立即闪身进去。 房子是二室一厅的,虽然不大,收拾得却很整洁。木木脱下鞋子,拿起来摆在旁边的鞋柜里,再换上自己的小拖鞋。犹豫了下,还是将一双女式拖鞋取出,摆在了元青梅脚边。 元青梅踢掉高跟鞋,直接穿上拖鞋,烦躁的走进去。 "你爸呢?"环视一圈,不见人影,她气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天的不务正业,又不知道跑到哪去鬼混了!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这种没用的男人了?!" 木木小眉头皱着,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入厨房,取来小围裙系好,又从冰箱里取出昨天吃剩下的饭菜。先将饭放进微波炉里,再开火放上炒锅,拖来旁边的小板凳,站在上面,把菜倒进去,拿着铲子熟练的翻炒着。 元青梅正为刚才猛虎说的事心烦,坐立难安的。 这时,手机响起,一看是章怀卿打来的,她马上整理好心情,走进卧室才接起来,温柔的说:"喂,怀卿啊……我在外面跟朋友喝茶呢……好,我知道了,那你就忙吧……要记得吃晚饭啊。" 挂上电话,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还好,章怀卿晚上不回来了。 走出去,木木已经把饭菜都热好了,正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元青梅扫一眼,都是简单的饭菜,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西红柿纱鸡蛋。她知道,这些都是儿子自己做的,那个男人除了打牌就是出去钓鱼,哪里会有空给儿子做饭! 望着木木,元青梅还是有些愧疚。自己没办法在他身边照顾,儿子这么小却会做这么多事,比起小辉来不知道要懂事多少倍! 木木给自己盛了碗米饭,就坐在那里安静的吃着。他在猛虎那里呆了一下午,从中午就没吃饭,肚子已经很饿了。 很快,两盘菜都见了底。 他将碗筷收拾进厨房,刷干净之后,又将厨房清理一遍,这才走出来。 "木木,"元青梅忍不住出声,儿子太安静,感觉上完全当她是陌生人,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木木没哼声,从小书包里把课本掏出来,摆在桌上,开始用心的做作业。 元青梅想说什么,可看到儿子在用功学习又止了住。就这样陪坐在一边,想着她的烦心事。 木木才上小学一年级,作业不多,难度不大,他不过用了十几分钟就全部轻松搞定。 这时,元青梅才开口,"木木,今天的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说,朋友也不可以,知道吗?" "我没有朋友。"木木收拾起书包,稚嫩的童声,回答得很是平静,小脸的表情,是超乎年龄的成熟。 元青梅愣了下,"怎么会没有朋友呢?"她马上又追问道:"在学校都没人跟你玩吗?"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从上学以后,她对这个孩子的情况,就了解得太少太少。甚至于,她都不清楚他所在的班级,更别说是替他开过一次家长会了。 "他们不喜欢跟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玩。" 元青梅一听,气得倏尔拍下桌子,"谁说你没有爸爸妈妈?告诉我,谁说的!" 木木抬头,"他们都这么说。"扭过身子,他又开始打扫房间,不过才七岁大,就能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元青梅神情复杂的看着儿子,双唇翕动,却只是无奈的抚下眉心,"木木,妈妈知道你受了委曲,以后,我会让你爸爸接送你上下学。" "不用了。"木木拿起拖把,略显吃力的拖着地,鼻尖上都冒出了小汗珠,"爸爸不会去的。" 元青梅顿时就来了火,走到客厅拿起电话,口气不悦道:"喂,你在哪……"也不听对方解释,怒道:"给你十分钟,马上给我回来!"说完,砰的挂断。 木木一直都很安静,做他该做的又不该他做的事。 不到半小时,木木的爸爸木维回来了,不过三十几岁,看上去十分年轻,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一脸和煦如春风般的微笑。身上穿着的名牌西装,是元青梅去日本时买的,衬得他更斯文英俊了。 "梅梅,你来了!"一看到元青梅,他就高兴的走过来,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她。 元青梅心情不好,将他推到一边,"你跟我进来!" 她转身往卧室里走,木维要跟进去,木木却拽住了他,"爸爸,给我钱,我要去买菜。" "哦哦,"木唯赶紧摸摸口袋,从里面掏出20块钱来,递给儿子,慈爱的一笑,"这是两天的菜钱,不要乱花啊。"说完,又拍拍儿子的脑袋,笑眯眯的走进了卧室。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手里的20块钱,木木收回视线,取来购物袋,将钥匙挂好,出门买菜去了。 对于这个才七岁的孩子来说,哪怕刚经历过那么吓人的事,他也要力持镇定。 不买菜,明天中午就没有午餐可带,他也就不能借着那唯一的时刻,向同学们力证,他有爸爸妈妈,他们有给他精心准备了午餐…… 跟着元青梅进房,木维就脱去了外套,过去搂住了她的腰,热情的吻着她颈间。 元青梅厌恶的推开了他,"木维,我要跟你谈谈木木的问题!" "等一会再说……"木维急切的就要扯着她的窄裙,"你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我们也好久没有……" 元青梅皱眉推着他,"我没心情!"可是,在他热情如火的亲吻下,推他的力道要小了许多。 "梅梅,儿子去买菜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我们可以抓紧时间~"木维提议着,动手就要解开裤子皮带,一听到儿子,元青梅立即恢复理智,硬是把他推到了一边,"天天就想着这种事,你能不能多花花心思照顾下儿子啊!" 118:做好离开的准备 木维跌坐在床上,不解的望着她,"梅梅,你怎么了?"随即,了然一笑,"是不是章怀卿又给你气受了?要不就是章雪琪?" 通常,也只有在她受了委曲之后,才会第一时间跑到这里来,寻求他们父子的安慰。这么多年了,木维也早就习以为常。若说心里不平衡,之前或许有一点,现在倒也习惯了。无论生活是什么形态的,坦然接受,总比要刻意强求舒服得多。就像强,奸与顺奸,他绝对是安于享受的后者。 "都不是!"元青梅烦躁的摆摆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不是让你接送木木上学的嘛?你又跑到哪去了?"要是他能接送儿子,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想想就心烦。 知道她心情不好,木维直哄着她,"儿子都是大人了,他自己可以去学校。再说了,下个月不是你的生日嘛,我是出去看看,想给你挑一份生日礼物。"说着,他又尴尬的垂下头,"我知道我没什么钱,不能送你点像样的,不过,我很用心在挑了,就是想你到时候能开心点。" 这男人就像能抓住她的软肋一样,望着他,元青梅纵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无力的坐在他身边,喃喃的说:"木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章怀卿早晚会发现的,就算没有他,他那个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 说来也奇怪,自从章雪琪那次摔伤住院后,元青梅一直都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讥诮,冷漠,又隐含一丝警告。就好像,她早已知道了什么!现在想起来,元青梅都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 有种不好的预感。 "梅梅,别想那么多,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现呢?"木维宽心的一笑,把她搂在怀里,"你这市委书记的夫人做得好好的,没人会来打扰的,我和木木就更不可能了!只要你好,我们一家子才会过得幸福!" 知道他说这话,完全是发自真心,元青梅也不知是该安慰,还是该怨其不争。不过回头想一想,也正是因为木维这种性子,她才安心跟他在一起,还心甘情愿的给他生了个儿子,再来说那些后悔的话,也是于事无补。 "木维,我们得做好一切准备。"她突然说。 木维疑惑的望着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还要做什么准备?" "做好……"她深吸一口气,眼眸微眯,"离开的准备。" 她心里太清楚了,如果,她为猛虎做了那件事,章怀卿和萧弃之迟早都会查出来的!章怀卿或许会顾念一丝夫妻情分,但萧弃之那个神经病可不会!就算他们查不到她,像猛虎那种人,最是贪得无厌,便宜占上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只要有木维父子在,她就别想安身! 尽管她也不忍心,舍不得地位,舍不得小辉,却只能当即立断。 "离开?"木维吃了一惊。没人比他清楚,她有多看重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了,哪怕跟自己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也不足以影响她对自己生活目标的判断。 "木木一天天长大了,我们的事也是纸包不住火,早晚会被人发现的!"元青梅冷静的说:"与其被别人拆穿,不如提早准备!" 木维愣了半晌,盯着她,小心翼翼的问,"梅梅,是不是章怀卿……也在外面有人了?" 除了这种可能会逼得元青梅放弃,他想不出其它。 元青梅瞪他一眼,"他敢!" 章怀卿个人作风的严谨,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元青梅对此很是笃定。说好听点,他是个工作狂,其实,是对仕途有着非一般的狂热。由于从小就受家庭环境的影响,他对仕途的成就感,胜于一切。 木维糊涂了,"那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离开了呢?" 元青梅神情烦躁,又有几分焦虑,随口说道:"我是为了木木好,他这几年吃了不少苦,我是想尽点做母亲的责任。" "……好,我知道了,我会准备的。"这个借口可信度不高,木维也不追问,他对元青梅向来言听计从,只要她开口,他都会照办。 "我必须要先筹点钱,你就等我的消息吧。"元青梅表情凝重,当真走到这一步,需要面临的问题也太多太多,必须要先计划好退路才行! "嗯。"木维笑着点头,然后又凑过来,手指挑着她的衬衫前襟,"梅梅,多呆一会再走吧~" 元青梅侧头看他,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有心情在想这些?但她对他也是气不起,这男人除了没能耐,太过安逸之外,对自己也确实不错。在章怀卿那里没有得到的安慰,在他这里,通通会弥补到。否则,她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这么久。 见她态度软化,木维立即翻身将她压到了床上,急切的就要扯她的裙子,"梅梅,你这些天没来,我都想死你了!" 他的热情,渐渐撩动了元青梅,她半推半就,眸波间流转的风情,充满成熟风韵,煞是勾人。元青梅虽已四十出头,保养得很精细,也就跟三十多岁的少妇似的,望着身下的她,木维更加冲动了…… 木木背着购物袋回来,打开门,放下东西,然后换上拖鞋。经过客厅时,听到卧室里传来的不和谐声音,他皱起了小眉头,默默的走回自己房间。 搂着双腿,将小小的身子缩在墙角,清澈的眼眸盯着地面,安静得有些可怕。 木木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妈妈的身份,更知道章雪琪、章盛辉、知道章家的每一个人。 此时此刻,他的小脑袋里,也清楚记得光头男人说的每一句话。 他之所以抓来自己威胁他妈妈,是要抓那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章雪琪。 元青梅带着木木离开后,猛虎回到房间,朝阿坤递个眼色,后者会意,带着保镖们都出去,守在了门口。 猛虎取出一个黑色密码箱,输入密码之后,打开盒盖,里面是一部卫星电话。 他拿起来,拔通后,神情变得肃穆,说话也恭敬许多,"按照您的吩咐,元青梅很快会配合我们抓到章雪琪的。" 对面,一声幽长的轻笑,漫不经心的传了过来,声音很空灵,像来自另一个时空。 慢慢的,笑声消失,似褪却繁杂喧嚣,充斥死一般的寂静。 猛虎没再说话,耐心的等候。 一股冰冷邪恶的气息,像条毒蛇,顺着移动天线攀爬,缓缓缠上了他的脖子,紧得令他呼吸一滞。 猛虎皱了下眉,呼吸压低,不由自主的变得小心翼翼。 无论他有多强悍,更多时候,他却是怕极了电话那头的男人。 那是从骨子里衍出的惧意,从里到外,每一个毛孔都会畏惧着扩张,渗出冷汗。 等待过后,听筒里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对方一言未发,就这样挂了电话。 直到这时,猛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将电话重新锁在了密码箱里…… 昏暗的房间内,整整一面都是落地窗。 窗外,缀满星光。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黑色的真皮沙发,四周全部都是空当当的,只有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此刻,正在无声无息的播放着《猫和老鼠》。 坐在沙发里的男子,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抬头,继续盯着屏幕,艳丽的玫瑰色唇瓣,微微扬起,弧度甚是好看…… …… 床上的人,始终都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头紧皱着,额上不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在月光的笼罩下,似蒙上一层晶莹而又神秘的光泽。 雪琪不时晃着头,眉间的摺痕,愈发的深了。 那一世早已断线断点的画面,竟渐渐连成了一串,好似流星般掠至。有她挂怀的,她逃避的,她悔恨的,全部都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痴情的萧弃之,偏执的萧弃之,狂暴的萧弃之,痛苦的萧弃之……就像戴着不同的面具,逐一出现在她的梦中。 那梦,久远却又清晰…… 那天,当她欣喜的为了北冥夜签到一份文件之后,急匆匆的离开西山想要赶去见他,就连司机要送她都没用。踩着轻快的步子,顺着下坡马路往下走。 她知道,北冥夜盼这份文件盼了很久,看到它,他一定会很高兴!只要想到他开心的样子,她就抑制不住的激动,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飞回他身边!让他知道,这些事只有她才能办到,唯一配得上他的也只有她,而不是像杜欣怡那种只会依附男人的女人! 她迫不急待了。 她走得急,想马上走到山下打车,脚步越来越快。 突然,鞋跟一滑,右脚崴了一下,害她差点坐在地上。 低咒一声,她蹲了下来,揉揉脚。刚要站起身,身后一辆车子,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山上冲了下来,似只怒吼的猛兽。 听到声音时,她回过头,顿时惊得脸色惨白,在那一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忘了反应,忘了要避开…… 119:噩梦 千钧一发,她被人用身体猛地撞开,滚到了路边。 当雪琪抬起头时,却看到了一个被撞飞的身躯…… 她吓呆了,眼睁睁的看着那辆车逃掉,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扑通。 那时的声音,她永远都忘不掉,就像她无法忘记流星的陨逝。 她的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打了120,报告位置的时候,她声音颤抖得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说清楚后,她赶紧挂上电话,呆坐在原地,竟不敢上前。 她知道,如果她看过哪怕一眼,都会成为这一生的噩梦。 所以,在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后,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迅速离开了。 她徒步走了一路,害怕,自责,内疚。 他为什么要跟出来?为什么要救她?她有让他充当英雄吗?! 跌坐在路边,顾不得形象,她嚎啕大哭,手里那份文件,抓得变了形。 北冥夜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 那是第一次,她无视他的电话。 天色渐暗,她抬起哭得红肿的双眼,茫然的望着车辆穿流的马路。 她好怕,他会死掉。 为不想自己愧疚一辈子也好,为图个心安理得也好,她突然站起身,朝医院跑去。 找了全市所有的医院,居然没有找到他。 那时,她却庆幸了。她自欺欺人的以为,他没事了,他被人接走了,或者,刚才的那一幕,不过就是个幻象。最近因为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她精神压力过大,所以,才会产生了幻觉。 合情合理的解释。 她心安了,甚至,都不想打电话到萧家去核实,就这样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后,堂皇的去找北冥夜了。 将文件交给他,没有期待中的惊喜过望,他只是淡淡的说:"做得不错。"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每当她替他解决一个又一个难题之后,他总是以这种方式回报她。 拥抱,廉价的拥抱。 这一次,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不甘的歇斯底里的控诉,而是默默的离开。 就连北冥夜都有些意外,不解的望着她的背影。 他叫住了她,"章雪琪," 她停下来,没有回头。 他的眉拧得更紧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轻轻的摇头,继续走向电梯,泪水却在那一刻蔓过脸颊。 心很难受,又不知是为了谁。为爸爸?为弟弟?为救她的那个傻瓜?还是……她自己。 在家呆了两天,不看电视,不看报,不上网,杜绝一切信息来源,不吃不喝,蓬头垢面的像个阶下囚,所谓幻象中的画面,成了困缚她的枷锁。 她画地为牢,判了自己无期。 第三天,她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要见她。 她慌张的从衣柜里翻出所有的衣服,想要挑一套最漂亮的,打扮光鲜,让他知道,她一点都不愧疚!可对着镜子,却怎样也挑不出。 望着镜子里的女人,好陌生, 她赶去了医院,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他。 那一刻,幻象破灭,噩梦成真,她呆站在门口,忘了在来时路上练习了千百遍的开场白:是你自愿救我的,无论什么结果,都与我无关。 她就这样呆呆的站着,望着他的背影。 良久,他出声,"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受伤。" 好不狂傲自负的口吻,却让她泪流满面。 直到现在,他仍不舍得责备她哪怕是一句…… 她逃似的跑出了医院,一路跑到了北冥夜的公寓,在他拉开门时就急切的吻上了他。 北冥夜皱了皱眉,想要推开,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抱住他,用她胸前的饱满,热情的蹭着他,企图挑起他的情欲。那架式,好像她经验丰富。 北冥夜愣住了,瞪着她,想要说什么,却被她再次用唇封堵,她手忙脚乱的想要脱去他身上的衣服。 北冥夜俊脸微微扭曲,"章雪琪,你……" "要了我,是男人,你就要了我!!"几乎,她是用吼的。 有种濒临绝望的挑衅,闪烁在她的眸底。 北冥夜阴鸷的眼眸微微眯紧,突然抱住她,将她压在墙上,狠狠的,带有惩罚式的重新吻上她的唇…… 女人都对自己的第一次,充满无数美好的幻想,最好是她倾心爱慕的男人,最好是能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最好是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出现的合适的他…… 她却没得选,只想彻底沉沦。 她爱的男人不爱她,幸福的家庭变得破碎,她又刚刚背负了一个永世也还不清的债……她已一无所有,却还是挣扎着想要证明,证明她爱得不是那么愚蠢,证明这一切不都是她的错,证明这个男人对她起码还会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可结果,她破碎,绽裂…… 雪琪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来,瞪大一双惊恐的凤眸,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淌下来。 "雪琪?"萧弃之立即起来,担忧的望着她。 急剧的喘息之后才惊觉,原来只是一场梦。 当她回过头,对上萧弃之温柔的目光时,突然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生怕就此会失去一样,冰冷的身躯颤抖着,"萧弃之,别再做傻事,为了救我,不值得……" 听着她喃喃低语,他猜得到,她一定是做了噩梦。 他一笑,将她搂进怀里,"好,那就不救你,我会陪着你一起……" "萧弃之!"她生气了,瞪着他,微愠的眸子里,却是满满的惊恐。 她不要,不要再出现那种事! 她承受不了。 萧弃之一怔,伸手抚上她冰凉的脸颊,"雪琪,你在害怕?" 雪琪没说话,只用一双睁大的凤眸紧攫住他,视线急切的扫过他的脸,确保此刻他无恙。 萧弃之眉头轻拧着,一把将她拽进怀里,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别怕,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 很平实的一句话,却让她稍稍抚下了焦躁不安的心。 偎在他的怀里,凝向窗外宁静的月,半晌,她才开口,"我很庆幸,我们提前相遇了。" 算算时间,现在才应该是她与萧弃之相遇的时候。 她庆幸,他们能够提前相遇,避免那么多错误,庆幸有机会能重新接近他,了解他,爱上他…… 那两年鲜血淋漓的教训,已经深深刻在了骨上,她会不惜代价保护得来的一切!保护所有她在意的人,绝不会再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受伤! 绝不。 因为这个梦,雪琪后半夜一直睡得不是很踏实,总有画面不间断的闪过脑海。 她以为,这些画面可以随着她现在的生活,开始沉淀,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再次闯过鬼门关之后,总是会时不时的梦见。 早上起来,萧弃之不在身侧,雪琪爬起来,茫然的坐在床上,脑子晕沉沉的。心烦意乱的不想起床,懒懒的打开电视,随意的调台,无意间看到地方台做的一个宣传片,是a市刚刚建成的大型主题公园,据说是以欢乐谷的标准打造。电视画面很好,看上去很好玩的样子。 雪琪放下摇控器,凤眸微微阖着。 好久没有出去放松的玩一玩了,细想想,她好像和萧弃之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呢,就像普通情侣那样。 她倏尔起身,盯着电视屏幕,决定了,今天就那里! 洗漱过后,从衣柜里选了件蓝色v领毛衫,露出性感的锁骨,颈间戴着一条小巧的珍珠项链,外面一件短款外套,底下一条白色长裤。长发就那么披散着,再化了点淡妆,这才满意的走出房间。 萧弃之站在客厅里,面朝落地窗,拓正跟他说着什么,见雪琪出来,就禁了声。 萧弃之扭头,看到雪琪,眼前一亮,眸光顿时就柔了几分,淡淡的, 他说:"暂时先不去管,别让章怀卿难做。" 拓对堂主的吩咐,多少有些意外。 依萧弃之之前的性子,要嘛放手獬豸堂的事,让他们几个全权负责,他只呆在萧家,不闻不问。任他们把獬豸堂卖了也好,瓜分了也罢,都与他无关。要嘛,就把惹到他们的人往死里整,不管对手是谁,斩草就要除根。他从未考虑过任何人,但现在却会为了夫人顾及到她的家人,不想在章怀卿刚上任没多久就发生火拼,这已是非常难得了! 堂主愈发人性化,拓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好事。 他朝雪琪颌首,打了招呼之后就离开了。 "萧弃之,今天有事吗?"雪琪看上去心情不错,没有受昨晚的噩梦干扰。 萧弃之连犹豫都没有,"没事。" 她会问,就证明她有事,在她有事的基础上,那他就绝对没事。 "呵呵,那我们去游乐园吧!"雪琪兴致勃勃的提议,"刚才看电视,a市新开的一家主题公园,好像很不错。" 萧弃之宠溺的一笑,"好,就去那。"他对去哪没意见,重要的是跟她一起,即便到了地狱,也是天堂。 看着她吃了早餐,两人就牵着手走进电梯,来到车库。萧弃之自己开车,挑了辆黄色的兰博基尼,车型十分绚丽,颜色更是抢眼。 120:我喜欢的都给你 恒原道离游乐场有半小时的车程,抵达后,游乐场的售票窗口早已排起了长队。萧弃之的车子渐渐驶来,顿时就吸引了无数的视线。 a市虽不是一线城市,但发展前沿,也不乏好车。可像这种超级限量版的兰博基尼跑车,绝对是仅此一辆!大家不由得都开始交头接耳,猜测车主身份。 车子停好,当所有人看到从车里走出来的男子时,视线瞬间被秒,直觉认为这一定是在拍电影! 摄像机呢?工作人员呢?怎么不加防护就把男主随便放出来了?这么大的杀伤力,谁受得了啊啊啊啊! 萧弃之简单的一身漆黑,冷酷硬朗的颜色,却硬是被他穿出了三分艳丽的味道。恐怕,全部要归功于那张俊美的脸,不至太阴柔,但生得的确是好看。五官精致到好像拿尺刀比划着雕刻出来的,双眸之中,永远都有一层散不尽的迷雾,鼻梁挺直,鼻翼饱满,双唇色泽瑰丽,唇型更是完美! 总之一句,上帝杰作。 雪琪从另一侧下来,恰好一阵风,扬起她的长发,露出美艳的脸蛋。她随手拢了下长发,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顿时,又秒了在场的所有男士。 雪琪素有a市第一美女之称,容貌自不在话下。她美得很张扬,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诱人的魅惑劲,即使现在瘦了很多,多了几分羸弱的感觉,却仍妖娆得像朵盛开的玫瑰。 "我去买票。"萧弃之指指对面的休息椅,"坐着等我。" 雪琪笑着点头。 从苏醒以后,体力正在恢复中,所以,她也不矫情,乖乖听话的在一边坐着等他,攒着力气呆会进去好好玩一圈。 萧弃之走向窗口,排在前面的一个小女生,马上热情的招呼他,朝他挤挤眉眼,小声说:"排我前面好了!" 貌似,让这么帅的帅哥排队,是件特残忍的事。 萧弃之扫了她一眼,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走到她前面,买了票。即便是插队,都插得很霸气很有型! 能帮这种极品帅哥的忙,身后几个小女生高兴雀跃,倒是可爱得很。这时,萧弃之回头,声音极淡,"你们几个人?" 小女生们一愣,怔怔的说:"五个人……" 萧弃之又回头,掏出几张毛爷爷递进窗口,"五张。" 几人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直到接过萧弃之递来的五张门票,才欢快的惊呼,"哇!谢谢,谢谢!" 赚到了真是赚到了!不过就是一时好心,给帅哥行了个方便,没想到,就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定要发微博发微博! 雪琪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看着,目光始终都凝在萧弃之的脸上。 想起最初桃花树下见到的他,与世绝离,一花一世界,一砂一极乐,是个安静得都让人心疼的男子。现在,偶尔会有从他的脸上,判断出喜怒哀乐,即使面对陌生人,他也不再冷冰冰的。 她喜欢现在的萧弃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很真实。 萧弃之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进去吧。" "嗯。"雪琪笑着主动挽住他的胳膊,揶揄的瞅着他,"萧堂主现在也会怜香惜玉啦?" 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萧弃之没多大反应,"不喜欢欠别人。" 她扬眉,"那说说看,你有欠我什么呢?回头我也好记得跟你讨回来。" 他脚步一顿,侧身,眸目如水,深刻的望住她,"你拉我出地狱,我欠你的,是整条命。" 正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他开始,活得像个人。 这游戏果然刺激,雪琪的脸都有些白了,可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非主流小青年下来后,扶着柱子就吐个不停,他女朋友很会抓拍,对着他猛拍个不停。 雪琪回头去看萧弃之,他仍面不改色,2秒弹射到几十米的高度,对他来说根本就没点影响。那淡定劲,稍稍有点恐怖。 十点以后,游乐场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虽是初冬,但这里气氛火热,倒多了几分暖意。 两人一连玩了几个惊险刺激的游戏,雪琪连呼过瘾,拖着萧弃之还要再玩一遍,萧弃之担心她,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拗不过她,拉着她就来到旁边的旋转木马,大方的说:"玩这个,我没意见。" 看到那上面一堆小朋友,雪琪垮下了肩,"我可以有意见吗?" 萧弃之勾起玫瑰色的唇瓣,大手揉揉她的头,带着她就进去了。 雪琪玩性大,进去后率先抢了高大的白色俊马,萧弃之则坐上她旁边的一匹黑色木马。随着音乐,木马缓缓起伏,不停旋转。 雪琪笑着,无拘无束,心都跟着飞扬,侧头看萧弃之,他正凝视着自己,眼神执着且火热。 脸颊微红,她轻声说:"其实,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每次杜阿姨从幼儿园接我回家的时候,路过公园,我总会缠着她,要玩上好一会呢。" "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 雪琪先是一怔,接着,凝向他的眼神,尽是心疼。他从小就出生在精神病院,一直到11岁才离开,孩子最宝贵的童年,竟是在那种地方度过的。 淡淡的说,萧弃之说:"原来,它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尖叫的人很多,疯狂大笑的人很多,成群结队的人很多……" 雪琪心疼得无以复加,抿了抿唇,她跳下白马,来到他跟前,跳上他的黑马,紧紧贴着他,从身后环住他,"我会陪着你,去玩所有你没有玩过的东西,我们把童年的记忆,都一点点找回来。" 他轻笑,伸手握紧缠在腰间的手臂,"我有你就够了。" "不够!"她的手,勒得他更紧了,"我要带你去吃我喜欢吃的零食,玩我喜欢的玩具,做我喜欢的游戏,把我喜欢的一切都给你!" 唇角的笑意加深,那样满足,又向往,他点了点头,"嗯。" 雪琪贴着他的背,听他强有力的心跳。 萧弃之,能找到你,是我的幸运。 旋转木马一圈又一圈,重复缓慢单纯的动作,却安逸得令人沉迷。 就像人生,重要的不是看你走怎样的路,而是要看是陪你走这段路。 同样的风景,不同的感悟。 两人同乘一匹木马,从dv镜头里看,那画面美得像王子与公主,和谐得让人嫉妒。 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人拿着dv在随意的拍摄,角度调整到旋转木马的大转盘时,则对准了慢慢转过的雪琪和萧弃之。 那人漫不经心的勾起一侧嘴角,盯着镜头里的人,看到他笼罩在他脸上那层淡淡的幸福光晕,他的笑,似料峭微风,溢出罂粟般的邪魅气息。 同是地狱里的生物,那样的笑,怎配出现在他的脸上…… 玩了一上午,两人午餐也是在游乐园里解决的,简单的汉堡可乐。 萧弃之看着手里的两片面包夹牛肉,眉梢微微上扬几分,然后低下头,尝试着张开嘴巴,咬了一口。 味道……很怪。 他的眉头蹙了蹙,拿起纸巾,擦拭嘴角,嘴里慢慢爵着。 雪琪早就吃掉了一大半,看他很不习惯似的,好奇的问,"萧弃之,你不会连汉堡都没吃过吧?" 萧弃之应了一声,学她,咬了一大口,好不容易咽下。 味道……还是很怪。 雪琪扑哧一笑,"大家管它叫垃圾食品,就算是垃圾,也应该做为经历中的一部分存在。" 萧弃之雾气缭绕的眸,缓缓退却迷雾,含笑间,夺人心魂。 他残缺的人生,经由她,正渐渐变得完整,开始有了一段又一段回忆,一种又一种的感觉。 盯着她,他突然倾身向前,隔着窄桌,吻上了她的唇。 四周全是人,有的正往这边瞅,捂着嘴窃笑。雪琪脸胀得通红,轻轻推他,可萧弃之不放,直到吻得够了,够得他满意了,才微微离开些,随即又伸出舌头,舔掉她嘴角沾着的酱。 "萧弃之~"雪琪羞得低下头,不敢去看四周目光。 萧弃之根本就没有公共场所这一概念,他想吻想抱,才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尤其是对雪琪,总是会想要吻她,想要拥抱她。 她就像是他丢失的那一魂一魄。 用过午餐,雪琪也确实累了,没有力气再玩别的游戏项目,跟着他牵手随意的四处走走。他说这是他第一次来游乐园,她就要带他把这里全部都转遍。 "渴吗?"他问。 雪琪老实点头,"有点。" 他一笑,"在这里等我,我去买水。" 雪琪坐在休息椅上,看着他朝不远处的水吧走去。松懈的靠在椅背上,才发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她捶着腿,等他回来。 "小姐,"突然有人叫她。 雪琪抬头,看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dv的陌生男人。 他长相极为普通,普通到掉到人堆里也是一抓一大把的那种,下巴上刻意蓄着小胡子,戴着鸭舌帽。 雪琪礼貌的问,"什么事?" 他微笑着问,"能请你,帮我拍张照片吗?"他的声音很轻,又带有几丝性感的沙哑。 "当然。"雪琪接过来他手中的东西,调整下模式,"想在哪里照呢?" 121:我的嫁妆 "就这里好了。"他站在假山前,笑容很灿烂。 雪琪替他拍了两张,"好了。" "谢谢。"男人接过来,又笑着问,"小姐,我可以跟你和张影吗?" "呃,"雪琪顿了下,不过,又很爽快的答应了,"没问题。" 他态度很真诚,笑容又足够干净,行为也很绅士,一看就是独自出来旅行的人。雪琪对这个陌生人并不反感,拍张照片,只为见证他的旅行,倒也不为过。 萧弃之拿着饮料回来,看到一个男人正从雪琪身边走开,他皱了皱眉,大步过去,盯着那人悠哉的背影,"是谁?" 雪琪接过他手中的饮料,老实回道:"不认识,让我帮忙拍张照片。" 萧弃之的眉头未曾松开过,始终都是警惕一切潜在危险,雪琪看到,笑着伸手轻轻抚了下,"哎呀,别那么紧张,不过就是个路人。" 萧弃之缓缓收回视线,口吻有些慎重,"我不在的时候,不可以随便接触陌生人。" 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雪琪不迭地点头,"知道啦,我的堂主大人~" 不想他太紧张,雪琪挽着他的胳膊,边走边逗着他给他说笑话听。出来玩,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才好,何必为个路人分神呢?尤其是,她很喜欢褪去冷漠外衣的萧弃之。 游乐园外,一辆黑色车子里,坐在后面的男子,盯着手里的照片出神。 照片里,雪琪美丽的脸庞上挂着清雅的笑容,一双细长妩媚的凤眸,不经意间就能勾走人心魂。这样明艳的女子,任何人站在她身侧都会显得黯然失色,更何况,还是一个长相那么普通的男人。 男子勾起唇角,一侧魅笑倾泄。 将照片收起,抬手,一点点掀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从游乐园里出来,天色渐渐暗了。 "累不累?"他开着车,侧头问她。 "不累,"雪琪靠在座椅里,笑得很满足,"好久没有玩得这么疯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玩好不好?" 他轻笑颌首。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会了陪着她。 这时,雪琪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家里打来的,她赶紧接起来,"喂?" "喂,雪琪啊,我是妈妈。"对面,是元青梅温柔的声音。 雪琪热情顿时降下许多,淡淡的问,"什么事?" "呵呵,你爸爸这几天一直都在念着你,想你回家看看呢。" "好,我知道了, 我会和爸联系的。" "呃,"元青梅顿了顿,接着又笑着的说:"还是不要了,你爸工作忙着呢,有空就直接回来吧。" "再说吧。"雪琪跟她话不多,特别是元青梅指使杜阿姨去自首这件事,雪琪对她更是心存芥蒂,要不是冲着小辉,她根本都不愿再理这个女人。 她永远也不会忘,在父亲和弟弟出事之后,她都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事,雪琪倏尔蹙起了眉,抓着电话,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膝盖。 杜阿姨回了乡下,她和小辉又都不在家里住,现在就只剩下了她和父亲两人。如果,她动点什么歪心思,那不是更方便了?当然,雪琪很清楚元青梅对于自己书记夫人的身份十分看重,只要父亲还是市委书记,她就会安分守己。这也正是雪琪没有动她的原因,毕竟,父亲的名誉很重要,她不想他受牵连。 但是,防贼之心不可无。 之前,她将重心全放在萧弃之身上,现在,倒该是抽时间孝敬孝敬她这位继母大人了。 雪琪凤眸眯了起,转身对萧弃之说:"萧弃之,我跟你结婚,可是连一分钱嫁妆都没带呢!" "我不在乎。"萧弃之根本就没想过钱的事,能娶到雪琪,另说是嫁妆了,就算是把他全副身家都交给她,他连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雪琪笑眯眯的,"可是,我在乎啊。" 见她凤眸里透出几缕诡谲光泽,知道她肯定又在打什么主意,萧弃之扬了扬眉,"想怎样,说吧。" "现在去我家,我要点嫁妆去。"雪琪说得随意,纤指一指前方,"调头。" 萧弃之都不细问,方向盘一打,调个方向开去章家。 尽管,他真的不在乎雪琪是否带嫁妆。 元青梅才刚挂上电话,就烦乱的坐在沙发上伤脑筋,要怎样才能把她单独骗出来呢? 章雪琪身边有个萧弃之,那绝对不是个单纯的主儿,否则,那个大光头,干嘛想要她骗出雪琪呢?她可不觉得,他们会笨到绑架一个政府官员的女儿。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他们是冲着萧弃之来的! 从章怀卿谈到萧弃之时的态度,她多少感觉得到,萧弃之是个不简单的人。有这样的人在,她做任何事都必须要小心! 元青梅心烦的抚着额头,"杜阿姨,给我煮点安神汤。" 叫了一声没人应,她更烦躁了,"杜阿姨,你听没……"倏地,元青梅意识到,杜向红早就走了,新的保姆阿姨还没有找到,家里就剩下她了。 元青梅倚在了沙发上,有点受不了这满室的孤寂。这就是嫁给章怀卿以后的日子,他无时不在忙,回到家又少有时间搭理自己,不是看报看新闻,就是打电话处理公务,对她这个妻子不闻不问。 久了,她也乏了。 一次偶然,她遇到了比自己小八岁的木维,他的风趣,他的体贴,无一不让她神魂颠倒。就这样,他们开始频繁的约会,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他在床上能给她前所未有的满足。无论身和心,她都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让她短暂的清醒过来。木维虽然给了她身为女人的幸福,不过,这男人毫无事业心,只想着要过安逸的生活,跟章怀卿根本就没法比。元青梅再傻,也不会抛弃现在的生活,跟他去过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所以,肚里的孩子绝对不能留! 那天,她都已经秘密找了医院,就在要去医院之前,因为心情不好,骂了雪琪几句。章怀卿因此跟她吵了一架,后来,章家二老也知道了,又打过来电话,将她训斥一顿,元青梅委曲得直哭,心里对这一家子也更加怨恨了。也就是在那时,她做出一个冒险的决定,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她要狠狠的羞耻章家! 这顶绿帽子,章怀卿是戴定了! 在元青梅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马上就能看出来孕相了,她的母亲得了重症,她顺理成章的借着这个理由,回到了外省老家。在那里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安心待产,木维陪着她一块回去的。两人算是过了整整一年的夫妻生活,木维的体贴,更让元青梅坚信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木木出生后,尽管不舍,她还得回到章家。她用自己攒的私房钱,为木维父子在a市买了房子,就是他们现在住的那一幢。将他们安置好之后,每周都会抽空去看看他们,顺便与木维幽会。 这种事,她自会做得小心,章怀卿忙于工作,很少会关心到她,也就丝毫没有觉察到。章雪琪当她是透明的,连说话都很少,哪里会管到她的事。章盛辉又是个男孩子,一天只知道玩。但是杜阿姨不同,她对这家的大事小情都了如指掌,元青梅总借口出去,有时候赶上章怀卿出差,就会借口在朋友家打麻将,夜不归宿。第二天回来家,满面春风,心情舒畅,脸上那种幸福感,是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的。 杜阿姨看在眼里,但为了章家和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直到女儿出事,她没办法再沉默了,才以此来要挟元青梅,让她做假供指证自己。 现在,杜阿姨离开了,也算是解除了一个大麻烦,可谁又想到木木会被人绑架呢!摆在元青梅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是向章怀卿坦白,与木维父子断绝一切关系,祈求他的原谅。二是做她一直想做的事,背叛章怀卿,离开章家。 她心里清楚,她做出这种事,章怀卿是绝不会原谅她的。那么,她就只剩下第二条路可走了! 她现在已着手开始安排后路了,先筹钱,在完成答应大光头的事之后,就和木维带着木木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家三口重新开始生活!虽然这么做对不起小辉,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上一次她赌钱出事,家里拿了好多罚款,剩下的钱,也只有不到二十万。她已叮嘱木维卖掉房子,她再偷偷卖掉章怀卿的几件古董字画,这笔钱,应该够他们生活好一阵子了。 元青梅不停安慰自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想办法骗出章雪琪就行了。 就在这时,雪琪回来了。 看到她和萧弃之,元青梅愣住了,"雪琪,你……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该死,她还没有通知大光头,现在就算她回来又有什么用? "这里是我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还需要提前请示吗?"雪琪态度很冷淡,元青梅迅速整理好情绪,以免露出端倪。 122:全都没了! "呵呵,当然不用,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啊。"元青梅的笑容,有几分讨好的意味。说什么也不能得罪雪琪,或是惹了她不高兴。她的未来,可攥在猛虎的手心里,所以,她必须要满足他的要求! "你爸爸还没回来呢,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雪琪对她也无需拐弯抹角,和萧弃之坐下后,径直说道:"我都快要跟萧弃之举行婚礼了,我的嫁妆,是不是该给我准备了呢?" 元青梅一滞,没想到她这么快回来,就是为了嫁妆的事! 元青梅笑容有些僵硬,"呃,这个当然了,不过呢……"她话锋一转,脸上现出几分愁容,"雪琪啊,你也该知道咱们家的状况。家里积蓄不多,这嫁妆呢,我们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当然,依萧少的身份,他是肯定不会介意的吧。" 说完,她对着萧弃之直陪着笑脸,"萧少,我了解你对我们家雪琪的感情,所以,你一定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 萧弃之充耳不闻,完全无视她的存在一般。 看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有多了解萧弃之似的,雪琪嗤笑,凤眸轻瞟,"萧弃之介不介意是他的事,带不带嫁妆是我的事。怎么,我爸爸辛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下点钱来,还需要你来决定该不该给我?" "哎呀,雪琪,话可不能这么说。"元青梅的脸色渐渐沉了,皮笑肉不笑的说:"你爸爸又不是生意人,哪比得上萧家家大业大,凭他辛苦不过就攒下那么一点的钱,还要养活一家子,小辉正在上大学,还没有成家立业,将来还要给他买房子娶老婆,这里里外外不都得需要钱啊?再说了,你现在嫁得这么好,萧少又是大公司的继承人,你还回到娘家来跟弟弟争什么啊?这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盯着她,雪琪倏尔笑了,笑容让元青梅一阵阵发夜,直瞪着她,口吻不悦,"你笑什么?" 雪琪的挑眉看她,漫不经心的说:"你赌输了钱,败掉家里大半的积蓄,你怎么就不怕别人笑话了?" 元青梅脸一红,板着脸坐在对面,没说话。 雪琪笑容敛下,冷漠的视线直逼她,"该我爸给我的,由不得你说了算。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这嫁妆,我是要定了!" 元青梅气得"啪啪"连拍桌子,"章雪琪,你别这么自私好不好!你就不管你弟弟了吗?就算你再讨厌他,再容不下我们母子,他也是章家子孙,身体里流着章家的血!我真没想到,你的心居然会这么狠!!" 她对着雪琪又是拍桌子又是瞪眼睛,让萧弃之有些不爽,淡然的眸子轻轻抬起,眸光却似刀般掠至,冷得让人发怵。 元青梅一滞,心头不由得颤了两下,不过很快,又坚定下来,说什么也不能让章雪琪把这点钱要走!不然,她拿什么养活木维和木木,以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 雪琪安抚似的盖住萧弃之的大手,示意他这点小事,自己能搞得定。 萧弃之看看她,又垂下了眸子,懒得理除她以外的人或事,这丫头想吵想闹,由得她出气好了。 雪琪回眸,冷冷一笑,"元青梅,你别拿小辉来说事。不论是学费也好,还是结婚也罢,小辉的事,有我这做姐姐的负责呢。再告诉你一句,我今天回来,不是跟你商量,而是直接要结果。我想要的,你也没有权利说不。要不然,就让爸爸回来直接处理好了。" "你……"元青梅腾地起身,气得咬牙切齿,她这哪里是回来要什么嫁妆啊,根本就是想掏光家里的钱!说到底,她当自己是贼,硬是想要逼走自己!! 元青梅铁了心,为了以后的生活,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将钱要走!最后,她摞下了狠话,"章雪琪,你就死了心吧,有我在这家一天,我就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呵呵,那就好办了。"雪琪也不再废话,当即拔通了章怀卿的电话。 那边声音有点吵杂,听得出是在户外,女儿能打电话来,章怀卿很高兴,"雪琪啊,打电话给爸爸什么事啊?身体好些没有?" "爸,我很好,"雪琪发自内心的一抹笑,很温暖,很真实,对着电话,她轻声说:"爸,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回来家要点嫁妆而已。" 对面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一两秒之后,章怀卿马上说:"你在家?" "嗯。" "把电话给你妈妈。" 雪琪将电话递给元青梅,似笑非笑,"爸找你。" 元青梅神情很僵硬,眉头几乎打成了结,咬着唇,她慢慢接过来,"喂,怀卿啊,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聪明如章怀卿,怎么会猜不到女儿打这个电话来的用意?他淡声说:"青梅,把家里的存折给雪琪。" 元青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你疯了!把钱都给了她,我和小辉怎么办?!" 章怀卿声音透出不悦,"我给女儿一点嫁妆,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怀卿,你听我说,我不是不给,只不过咱们家也没多少钱了,所以,只能给她个几万块……" "小辉是我们的儿子,雪琪就不是我们的女儿吗?"章怀卿少见的动了怒,"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办,把存折交给雪琪!"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怀卿?怀卿!!" 雪琪在对面,微笑,"我想你听明白爸爸的话了吧。" 元青梅恨得双眼发红,瞪着她,恨不得就这么扑过去,咬断这个贱丫头的脖子!从小,她就跟自己作对,现在,嫁了个有钱人却还惦记家里这点钱!她就是成心回来找麻烦的!此时此刻,不论那个大光头想要做什么,元青梅都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了,她倒巴不得他们能让这个小贱人永远消失! 咬了咬牙,元青梅起身,回到卧室里,翻出家里的存折,走出来,甩给了雪琪。 雪琪打开来,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满意的一笑,放进贴身的包包里,和萧弃之刚要走,突然又转身,"啊,对了,我记得,爸爸有几副名贵的字画……" 元青梅已有些歇斯底里,"章雪琪,你真是残忍!你是想彻底把这个家都掏空吗?!" 雪琪没空理她,回头对萧弃之轻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走进房,她当然知道那些东西被爸爸收在什么地方了,翻出箱子后,取出来就走。 来到客厅,瞥见元青梅白着的一张脸,她的心情倒是无比愉悦,"萧弃之,我们走吧。" 萧弃之默默接过她怀里的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雪琪走到门口,又停了下,回头斜睨元青梅,"有些事,我和小辉都不吭声,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如果再不收敛,你失去的就不仅仅会是丈夫,小心小辉以后连你这个妈都不会认!" 门"砰"地关上。 元青梅站在原地,表情愈加狰狞,回身拿起桌上的雕塑,狠狠砸在玻璃茶几上。顿时,砸了个四分五裂。 没了,全都没了!! 雪琪坐进车里,舒了好长一口气,盯着手里的存折,美艳的颊边尽是舒坦的笑。马上又给爸爸打去一个电话,"爸,存折我拿到了,我会存到小辉名下的。" 对面,章怀卿幽幽的一声叹息,女儿的心思,他当然明白了。他虽然忙于工作很少顾及家里,可不是一个全无所觉的人,之所以不闻不问,也是不想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良久,他才说:"存折密码是小辉的生日。" "嗯,我知道。"父亲的意思,等于是默认了她的做法,雪琪笑着说:"还有你的那些宝贝字画,也被我拿走了哦~" 章怀卿无力的一笑,"也好,我暂时也没空做保养。" "呵呵,交给我了。" 挂上电话,萧弃之瞅瞅她,倏尔出声,"你喜欢钱,我给你就是了。" 雪琪瞪他,"这能一样吗?我不把这钱要回来,放那个女人手里,早晚都会被她养了小白脸,小辉到那时才叫一无所有呢!" 想了下,他说:"我也会照顾小辉。" 盯着他那么认真的神情,雪琪扑哧就笑了出来,搂过他一只胳膊,头抵在他肩上,"萧弃之,我真要感谢那些不爱你的人,如果不是他们,我又怎么会发现你这块璞玉?" 一个只会爱她宠她的萧弃之,一个前世被她遗漏的萧弃之,感谢上苍,她能再次拥有! 他微笑,放低的眸光柔和的凝视着她,看她小女人似的依偎着自己撒娇,那种依赖感,让他的心瞬间就被添满。 "是你从一开始就找到了我,守在我身边……我曾问过自己,我有做过什么,能让你这样义无反顾。答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是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抓住你的手,我就不会再放开了。" 雪琪被他这一番真情告白感动着,心底那一寸最柔软的角落刹那照进万千霞光,她要的幸福,就是如此之简单,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人,一个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 123:私生子? 大千世界,过客如尘,他们能找对了彼此,何其庆幸。 幸福太过美好,就会显得不太真实,可她宁愿一辈子都活在似真似幻的梦境里,只要梦里有他足矣。前世,他为她遍体鳞伤,今生,换她累累伤痕,她也甘愿。 萧弃之宠溺的一笑,十分享受她充满爱意的依恋,没什么比这个更令他觉得,能爬出地狱,感受到活着的意义,是此生最幸运的事。 迎着他的目光,太执着,太滚烫,毫无保留的将心底的感情呈现,雪琪顿觉有点不好意思了。松开手,小声提醒,"该开车了。" 他眼眸眯了起,突然凑过来,吻了下她的唇,笑笑,发动跑车。 木木将晚饭刚刚做好端上了桌,元青梅就推门进来了,一脸的愠怒,将鞋子踢掉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兀自生着闷气。 木木看她一眼,犹豫了下,问,"要吃饭吗?" "不吃了!"刚刚被章雪琪要走了所有的钱,连章怀卿的字画都没了,元青梅此刻的心情很不好。 木木也不再问,自己坐在客厅里,盛了饭后,小口吃着。 元青梅越想越不甘心,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眉头紧紧拧着,挣扎过后,起身推门走进卧室里。不大一会,里面就传来她刻意压低的声音。 "我……我有事找你们老大……" "那件事我考虑过了,如果想我帮忙,没问题,不过……我不能白做!" "没错,我要钱!" "好!你们就等我好消息吧!" 客厅里,木木的小眉头轻轻蹙了起,晚饭吃得不多,收拾好桌子这后,又去切了水果。水果是从菜市场买来的特价水果,水果摊的摊主阿姨心肠好,见他一个小孩子经常来买东西,就把外观有一点瑕疵但又不影响里面果肉的,都留了下来,以低一半的价格卖给木木。 将水果切成果盘,他端出来,摆在桌上。这时,元青梅走出来,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坐下来跟儿子一块吃水果,随口问道:"木木,你爸爸呢?" "去钓鱼了。"木木淡淡的回答。 元青梅皱下眉,"整天就知道做这些没用的事!" 木木倏尔抬头,望着她,"你要帮那些人,抓那个姐姐吗?" 元青梅神色一变,马上瞪着儿子,"木木,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说完,又不忘警告道:"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木木不语,低下头,默默的吃着水果。 母子俩平时的交流不多,木木一直是跟着爸爸长大的,对元青梅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连叫"妈妈"的时候都很少。 元青梅望着儿子,也不知该怎样沟通。他与小辉不同,小辉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而木木则要敏感纤细些,年纪虽小,但元青梅却始终搞不清,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来二去,母子俩的感情就愈发生分了。 "哥哥……"木木头垂得更低了,"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青梅愣了愣,木木从没有问过这些,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提及大儿子,元青梅就忍不住笑道:"你哥哥他啊,从小就贪玩,学习没有你这么好。别说是全年级第一了,就连班级里的第一,他都没考过。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除了学习以外的事,他都能玩得转,真是让人头疼。" 听得出,元青梅对章盛辉很溺爱,一提他连眉眼都笑了开,他算是她在章家唯一的安慰了吧。 "那……姐姐呢?" 元青梅脸上的笑顿时敛下,冷着声音说:"你只有一个哥哥,她才不是你姐姐呢!" 木木歪着脑袋看她,"哥哥叫姐姐的人,我不该叫姐姐吗?" 元青梅不知道木木好端端的问这些做什么,她眉头一皱,只当他是小孩子无聊了,烦躁的挥手,"不提她了,提了就心烦。" 木木没再吭声,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木维回来了,拎着渔具,吹着口哨进门,"儿子,晚饭做好了吗?" "嗯。"木木答应一声,元青梅见他到现在还这么悠闲,居然有心情去钓鱼,登时火就上来了。拎着他的耳朵进了房,"你给我进来!" 房门关上,不大一会,就传来元青梅的训斥声。 木木若有所思的眨了下漆黑的眸子,倏地跳下椅子,拿起外套,"我去同学家做功课了。" 里面传来木维的声音,"早点回来……" 元青梅狐疑的问,"他什么时候有这么要好的同学了?" 木维耸耸肩,"小孩子嘛,一块玩几次就好了。"说着,又给了她一个熊抱,"梅梅……" 木木关上门,把帽子戴好,就露出半张粉嫩的小脸来,掏出兜里的一个小本子,里面每一页纸都密密麻麻的记录了好多东西。他翻看几眼,然后又收起来,进入电梯直按一层…… 章盛辉到学校去消假,顺便跟系主任联络下感情,下次请假时也好方便。天色渐黑,接到玉叶的电话后,才准备离开。 还没出校门,就被门口值班室的保安叫住了,朝对面呶呶嘴,"章同学,你认识那孩子吗?" "谁啊?"章盛辉探头,朝窗外扫一眼,是个六七岁的男孩,正安静的坐在马路对面,手里拿着小本子在写写画画。 他摇头,"不认识。" "那孩子刚才过来问你来着,以前也看见过他几次。"保安打趣道:"章同学,他长得可跟你有几分像,不会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章盛辉笑骂一句,好奇的走了校门,直奔坐在马路对面的小男孩。 走近这个小家伙,章盛辉低下头,一眼扫到他的小本子上,小男孩字迹工整,上面记着一些时间,地点诸如此类的事情。 感觉到有人靠近,木木抬起头,目光对上眼前的大男孩,那清明又淡定的视线,直让章盛辉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他在刻意偷看似的。 他坐到旁边,盯着木木,如果保安刚才没说的话,他倒还没发现,细看之下,这小家伙的眉眼倒跟自己有几分相像。他好奇的问,"小朋友,是你找我?" 木木不紧不慢的收好小本子,也不说话,起身就走。 章盛辉愣了,赶紧跟上去,"小朋友,你还没回答我呢?" 见小男孩不吭声,章盛辉更奇怪了,不由自主的就跟上了他,"小子,你家在哪啊?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出来呢?还有,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 盯着木木,他脑海里倏地掠过一个念头,难道,他真的是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遗落在民间的……龙种?! 看看这孩子的年纪,少说也有六七岁了,自己不过才19岁,要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那么,他12岁就贞操不保! 话说,12岁就那个那个,倒也不是没可能,但是……生孩子的话,是不是就有点太考验他的能力了? 这个想法,把章盛辉自己都快雷焦了,可他越是胡思乱想,就越是被孩子吸引了注意,非要弄清他的来历不可。 木木安静的往前走,双手插在口袋里,过马路的时候,十分遵守交通规则,直到对面绿灯亮起,才踏上斑马线。 突然,一辆电动车横窜过来,在拐弯的时候,差点撞到木木。 那人瞪了木木一眼,骂骂咧咧的就要走,谁知,被人一把从车上拖了下来。 章盛辉拽着那人衣领,指着木木冷冷的对他说:"道歉!" 木木怔愣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挡在身前的章盛辉。 对方挣扎着,"你……你想干嘛……快放开!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呵,你这么大个人了,骑车不看红绿灯,撞到人家孩子,连声对不起都不说,你丢人不丢人啊?以后,你怎么好意思再教育自己的孩子?想叫警察,那更好啊,调出道路监控看看你是怎么违章的!兴许还能上了城市交通频道,当个典型被宣传。"章盛辉冷笑着,别看他年纪轻,但经过獬豸门的磨练,气势早已大不相同,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场,直让对方畏缩。 由于位处十字路口,四周围了好些人,见章盛辉大有耗到底的架式,那人也不想事情闹大,含糊着对着木木说了声"对不起",骑上电动车就飞快的离开。 章盛辉撇撇了嘴,回过身来,朝木木一笑,笑容灿烂又阳光,主动伸出手,"走吧!"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排除了那个可笑的念头,他从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接近。 目光从他的脸上,渐渐移到他的大手上…… 木木清楚记得,有好多次跟妈妈走在路上,他想像其它孩子那样,牵着妈妈的手一块走。可每当他握住元青梅的手,都会被她急急的甩开,然后紧走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他不甘心,又紧跑几步,再次坚定的握住她的手,结果,再次被甩开……直到木木被她用力的甩得跌坐到地上,那时才明白,她永远也不会牵着他的手。 124:有坏人打她主意 木木的小手藏在衣兜里,紧紧握成了小拳头,却还是没有伸出。 低下头,绕过章盛辉,穿过了马路。 章盛辉先是一愣,接着,咧开了嘴角。 这孩子够酷,他喜欢。 跟上木木,章盛辉这次走在了外侧,保护着不让路边的车子再刮到这个小家伙。 "小子,你家在哪啊?我看,我还是送你回去好了。" 木木歪头瞅了瞅他,突然开口,"你要去见你的女朋友了吗?" 章盛辉愣住了,疑惑的摸了摸下巴,"女朋友啊……" 他的女朋友……谁?团团吗? 章盛辉不确定,他从未仔细考虑过跟团团之间的关系,这孩子这么一问,他倒是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木木静静的说:"她配不上你。" 章盛辉瞪大眼睛,"你知道她?"潜意识里,第一反应就对号入座的锁住了团团。 木木点头,很淡定的说:"她很粘人,我不喜欢粘人的女生。" 章盛辉立即收住脚步,不可思议的说:"小子,你是侦探社的吗?"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又知道团团的存在,才这么大一丁点的孩子,到底是被谁挖掘的?要不要这么天才啊! 木木抬起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平静的扫过他,没回答,继续朝前走。 章盛辉忙不迭地跟上去,盯着这孩子,简单太神奇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良久,木木又穿过了一条马路才出声,"木木。" "全名?" 似在犹豫,他还是开口,"……木哲。" 章盛辉迅速搜刮记忆中有关"木"姓的人,却是一无所获,他看着木木,愈发的好奇了。这孩子安静得不像话,哪怕刚才受到了惊吓,也是不吵不闹,安静得让人有点……心疼。 没错,就是心疼! 这感觉,像极了一个人。 木木早已顺着街道走出了老远,章盛辉回过神来,马上又追了过去,"木木,你今年几岁?" "七岁。"木木眼神扫过街边一个个橱窗,倏尔在一个橱窗外站了住。 这是家甜品店,各种漂亮的蛋糕摆满了橱窗,诱惑着路人的视线,里面坐满了小朋友,由家长陪着,开心的吃着蛋糕。 木木看了几眼,扭头就走,可就在这时,有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从甜品店里面跑了出来,对着他喊道:"木哲!" 木木脚步顿了顿。 小胖孩跑了过来,特炫耀的一指甜品店,"木哲,这里的蛋糕真的好好吃呢!你为什么不叫你爸爸妈妈也带你来这里呢?" 木木回过头,淡淡的说:"他们工作很忙,没有空。" "哼哼,你别骗人了,你根本就没有爸爸妈妈!班级里其它的同学,全都知道呢,你还骗我们说你的午餐是你妈妈做的!你明明就是在撒谎!" 木木的小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目光慢慢垂落,粉嫩的小脸上,尽是让人心疼的落寞。 看到他这样,小男孩更得意了,"哼,我就知道你是骗人的,根本就没人带你来这里吃!" 不远处,章盛辉听了个清楚,浓眉拧了拧,狠狠的瞪一眼那胖小子。 靠,还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娃! 木木咬着小嘴唇,转身就要走,小脑袋却被一只大手按了住。 章盛辉对着他咧嘴一笑,眨了眨眼睛,"既然木木的同学都这么说了,好像真的很不错呢,我们也进去吃吃看吧!" 木木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 章盛辉带着他就走进了甜品店,看一眼那小男生桌上的东西,对店员特别豪气的说:"那桌上的东西,给我来两份,一份在这儿吃,一份打包。" 萧弃之每月都有给他零花钱,钱多到花不完,除了给团团买零食之外,剩下的他都存了起来。难得有机会,让他在小孩面前充回大款,章盛辉那颗不算强大的虚荣心,登时膨胀起来! 他带着木木就坐到小男孩对面的桌上。 小男孩瞪大一对眯眯眼,看看章盛辉,又看看木木,小声问,"木哲,他是爸爸?" 就连小男孩家长都好奇的打量,这一大一小倒是长得有点像,说是兄弟还差不多,父子可就有点太牵强了。 木木沉默着,章盛辉一看,马上揽过他的小肩膀,很爽快的说:"我是他哥。" 小小的身子倏尔一震,没说话,头埋得更低了。 对面的小男孩眨巴下眼睛,半晌才说:"木哲,你哥哥真好。"一口气就买下两份至尊豪华奶油套餐,还吃一份,带走一份,真阔气!不像他妈妈,他央求了那么久,才肯带他来吃一次。现在才知道,原来有哥哥居然会这么好! 他开始有点羡慕起木哲了。 章盛辉被小胖孩一夸,顿时飘飘然了。 木木还是没吭声,等到蛋糕送过来,才拿起小勺子,小口的吃着。 章盛辉不喜欢吃甜食,点了杯果汁坐在一边,咬着吸管,盯着旁边这小家伙,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有点小苦恼。 他发现,木木吃东西很慢,像在仔细品尝蛋糕的味道,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总算露出孩子似的幸福满足的光泽。那样子,看得章盛辉都觉得辛酸,不知道这孩子的家长是怎么回事,好像从来都不会带他出来一样。 小男孩要离开了,破天荒的跟木木热情的打了招呼,"木哲,我走了,明天到学校再找你玩哦!" 木木先是愣了下,然后慢慢的点头,"嗯。" 尽管他表现得不动声色,但章盛辉还是注意到他眼睛里飞扬的神采。 走出甜品店,木木回过头,"我要回家了。"语气里,隐隐一丝不舍。 章盛辉盯着这小家伙,好笑的问,"你不打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木木垂着头,视线直落在脚尖上,站在路边想了好久才吱唔着回答,"我……我喜欢你。" 章盛辉登时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傻愣愣的杵在原地,脸上表情充满喜感。 这算是小家伙的……表白?! 他才多大啊? 不,重点不在这儿! 如果,换作一个很萌的小女生,他没准会考虑下接受,养成系神马的还是蛮有爱的。可是!他是小男生!是个跟他一样要站着尿尿的小男生! 章盛辉上下牙直打架,考虑着怎样才能不伤害少男的幼小心灵,"这个……这个……" 木木抬头,看他一脸好像便秘似的表情,猜出了什么,顿时,鄙视的瞅着他,"我是说,像哥哥一样喜欢。" "啊!这样啊!哈哈!我就说嘛!"章盛辉一听,立即来了精神,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哥哥,对,就是哥哥,哈哈……" 刚才还真是害他一身冷汗啊。 见木木要走,章盛辉马上叫住了他,想了下,把电话留给了小家伙,"要是再有哪个倒霉孩子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替你收拾他们去!" 木木轻轻"嗯"了一声,把电话号码收好,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告诉姐姐,有坏人在打她主意。" 章盛辉歪着脑袋想半天,"姐姐?" 谁是姐姐? 难道是…… 章盛辉倏然反应过来,再想去问木木,小家伙早就已经跑远了。 章盛辉拎着在甜品店打包的蛋糕,来到恒原道,玉叶看到他,直扁嘴,"小辉子,你迟到了。" "路上遇到个特别有意思的孩子。"章盛辉边说,边拿出蛋糕哄着她。 丁骞从屋里打着哈欠走出来,"你把人家拐卖了?" "呵呵,那孩子挺聪明,他拐我还差不多。"章盛辉环视一圈,"我姐呢?" "跟堂主在外面浪漫呢。"丁骞抢了一块蛋糕,坐在沙发里,捏着兰花指,秀秀气气的享用。 章盛辉倏尔想起木木的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安,他坐到丁骞旁边,"丁骞,你能进入a市的户籍系统吗?" 丁骞抬眸瞟瞟他,"干嘛?想改年龄还是想改国籍?前者没问题,后者免谈,怎么说你也是黑头发黄皮肤,再改也改不了你曾经喝过三鹿的事实!" "不是,我查个人。" "没问题,等小爷吃完再说。"丁骞三两下就把蛋糕塞到了嘴里,然后捧出笔记本电脑,放到膝盖上,十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着。 丁骞与其它三大暗堂的黑客高手,并称黑金四大才子,闲来无事时,就喜欢入侵一些国家政府、国会、国防部的系统。前几天,还刚入侵了美国白宫系统,堵塞了官网与其它isp的连接通道,至网站瘫痪几个小时,玩够后立即闪人,丢了个ip过去,让对方一路追踪到了朝鲜…… 公安内部网的网址是ftp形式,普通人连网址都无法查找,但这种入侵市级信息系统的程度,对丁骞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好了,你要查谁?" 章盛辉马上说:"木哲,一个七岁大的小男孩。" 不大一会,根据他提供的条件筛选,屏幕上出现了三个男孩,章盛辉一眼就认出了木木,"就是他!把他的资料调出来给我看看!" 125:是他弟弟? "ok,"丁骞调出木木的资料,看了下,"出生地x市,出生日期是06年5月,父亲木维,母亲不详,现住址是景棠小区。" "x市……"章盛辉不知是不是巧合,x市正是他的外婆家。 章盛辉又问,"这个叫木维的人呢?" 丁骞又调出木维的资料来,"无业,七年前才到a市定居的。"看着木维的照片,他玩笑道:"看这家伙长得端端正正的,没准是个小白脸呢。"突然,他又凑近电脑,看了看木木的照片,又看了看章盛辉,"小辉,比起他爸爸,这孩子长得可是更像你哦。" 章盛辉白他一眼,闷声,"我知道。" 玉叶正在一边吃东西,听到这句话,拧紧眉头走了过来,看到照片时也是一愣,"小辉子,你……" 章盛辉赶紧解释,"跟我没关系,这孩子都已经七岁了,我再大的本事,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啊!" 玉叶眨眨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笑,"嗯,我知道了!"扭头坐到一边,又专心吃着蛋糕。 丁骞一挑眉,玩笑道:"不是你的儿子,没准,是你的弟弟呢?" 章盛辉脸色微变,狠剜他一眼,丁骞赶紧投降,"哎呀,开了句玩笑嘛,干嘛那么认真?知道你老子作风严谨,他怎么可能有龙种遗落民间呢?" 他这么一说,章盛辉更窝火了。 他当然知道爸爸的为人,这种事,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爸爸的头上。但是,他老妈就…… 盯着木木的资料,他拢紧了眉,目光锁在他的出生日期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段时间外婆重病,他老妈正好在x市照顾外婆,这一照顾就差不多一年,连家都没回过一次。放寒假的时候,他想去外婆家,都被她以怕传染为借口阻拦了。现在想一想,木木突然找到自己,貌似又很清楚他的事,这算是巧合吗? 章盛辉脑子一转,立即说:"丁骞,能查到景棠这幢房子的相关信息吗?" "ok," 不大一会,丁骞就调出了有关房产的交易记录,"房子是06年买的,全款,户主就是木维。不过……"他倏尔一顿,神情有些异样,"从银行的交易信息显示,当时的打款人是……元青梅。" 正在吃东西的玉叶,微微一震,抬头,望向章盛辉。 事已至此,用脚趾都能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章盛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坐在沙发里,一声不吭。丁骞也扭头,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聪明的选择闭嘴。 他对他老妈的事是有所觉察,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会给他生了个弟弟!! 章盛辉直觉得,这是耻辱,是章家的耻辱,是父亲的耻辱,也是自己的耻辱!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恨自己的母亲!恨她不守妇道,恨她欺骗了他们父子! 视线又落在木木的照片,眉头复杂的拧紧,偏偏,他对木木就恨不起来。这孩子刚刚表现出来的冷漠与成熟,一看就知道生长环境不健康,可想而知,这些年来他受到了什么样的创伤。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萧弃之和雪琪回来了。 萧弃之手里捧着几副字画,雪琪则握着香草奶茶,脸颊上洋溢着轻松愉悦的浅笑,看到弟弟,她忙走过去,"小辉,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呢。" 下午回章家的事,她要跟弟弟知会一声,不管怎么说,她再讨厌那个女人,也是小辉的亲妈,凡事都要留一线才好。 见客厅里气氛不对,几人都不吭声,雪琪挑了挑眉,"怎么,大人不在家,你们几个就吵架了?"玩笑似的,对萧弃之挥挥手,"萧先生,这事怎么办?" 萧弃之眸底一抹温存的笑,"萧太太,你看着办。"说完,将字画送到了书房里。 雪琪真是备感欣慰啊,他们家萧弃之居然也能接冷笑话了,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呢~ 回眸,又望向弟弟,胳膊肘撞撞他,"喂,怎么了?" 这时,玉叶起身,"小辉子,我好困呢,先回去睡觉哦~"说着,朝丁骞瞥过一眼,后者会意,赶紧说:"呃,我正好还有事没做完呢,我也回房去了。"他俩心里明白,这是人家家事,他们外人在场还是不太好。 两人离开后,章盛辉沉默片刻,有些艰难的张了张嘴,"姐,我妈她……" 雪琪心头一凛,拿眼轻轻睨着弟弟,该不会是小辉已经知道了她回去折腾他老妈的事了吧? 雪琪没说话,章盛辉低着头,难掩几分羞愧,他突然觉得,即便是面对姐姐,这种话也是难以启齿的。要他怎么说?说他妈一大把年纪了还红杏出墙,现在可好,连杏仁都有了! 纠结半晌,章盛辉发了狠,咬着牙说:"我妈有个情夫,还生了个私生子,现在就住在景棠小区!那孩子我刚才见过,叫木木,今年七岁,长得跟我该死的像!" 听他恨恨出声,雪琪愣住了,没想到小辉说的居然是这件事! "等会,你是说……她在外面生了个儿子?!" 元青梅在外头的事,雪琪是知道的,重生之后,为了小辉和爸爸,她不过就是警告而已。但她做梦都想不到,那女人竟会连儿子都生了! 章盛辉头压得更低了,拳头捏得紧紧的,闷闷的"嗯"了一声。 雪琪又不说话了,跟弟弟并肩坐在沙发上,姐弟俩神情都阴鸷到了极点。此刻,他们心里想的却是父亲,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别说是整个a市了,在l省来说,都会是个笑话!父亲在政界还要怎样立足?两人心里都是同样的结论,关于那个孩子的存在,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 "姐,"章盛辉头靠在沙发上突然开口,一副很纠结的样子说:"木木……就是那个孩子……他、他看上去很可怜。" 那孩子的冷漠与坚强,现在想想,章盛辉只觉得有点心疼。大人的错,凭什么要报应在孩子身上啊?尤其是,听到他班上的同学说他没有爸爸妈妈时,那孩子眼底的落寞,到现在像根针一样,扎在章盛辉的心底。 血缘的确是个很强大的东西,能够瞬间就让原本没有交集的人,拥有了剪不断的藕断丝连。那小子的一言一行,就像叠影一样络在了他的脑袋里,抹之不尽,挥之不去。 雪琪侧头看了看他,他现在对木木的心思,何尝不是她曾经对他的呢?这种从排斥到接受的经历,她也有过,正因为她垮过了那道坎,才会收获一个这么贴心的弟弟。 凡事都有双面性,元青梅纵有千错万错,也不该报应在孩子身上。想必,那个叫木木的孩子,也是受过不少委曲。 她伸出手臂,揽住弟弟肩头,"小辉,你的想法是什么?" 章盛辉一咬牙,说:"我要去找她!" 去找他妈问个清楚,到底还想不想要他们这个家了,如果她仍一意孤行,那他会劝父亲离婚!再让她带着情夫和儿子,走得远远的!就算他再不舍,身为章家长孙,他也要捍卫父亲的尊严,不能让父亲蒙羞! 雪琪想了想,点头,"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章盛辉连忙制止,"姐,你呆在这儿就行,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章盛辉没忘木木曾经警告他的话,直觉认为,如果有坏人想要对雪琪不利,那恐怕也跟他妈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必须要先去把这事调查明白! "你可以?"雪琪不确信。 章盛辉直拍胸脯,"放心吧!" 这时,玉叶房门推开,"小辉子,我也跟你一起去~"她走出来,坦然得丝毫不以刚才偷听的行为感到歉意。 "不行,团团,你也留在这里。"章盛辉潜意识里还是比较大男子主义,他老妈出墙已经很丢脸了,他可不想让团团看到。 "不要嘛,我要跟你一起嘛~"玉叶执拗得非要跟着他,雪琪打了圆场,"小辉,带玉叶一块去吧,她也不是外人,有她在,我也放心些。"玉叶只有在小辉面前,才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其实,她个性沉着,拥有冷静的判断,正好可以防止小辉毛毛躁躁的。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章盛辉只得闷声答应,带着玉叶立即去了景棠小区。 来到小区门口,章盛辉挣扎着,始终没迈进去。他怕,怕看到不想看的会克制不住的跟母亲断绝关系。 玉叶清明的眸子瞅了瞅他,笑吟吟的过去,主动牵住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章盛辉被动的由她牵着,慢慢走进小区。 此刻,天色已晚,小区里有不少出来溜弯的,章盛辉下意识的压低了头,生怕别人会认出来他一样。 玉叶看着,大手"啪"地拍了下他的后背,"小辉子,男人的腰背是不可以随便弯的哦~尤其是,不能因为别人做错了的事。" 章盛辉倏尔一震,怔怔地望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粘人"地小女生。 126:以后哥罩你 "呵呵,走吧。"玉叶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他耳畔,瞬间就驱走了章盛辉的不安和愠怒。盯着玉叶,他莫名其妙的脸红了。 玉叶眨巴下圆滚滚的大眼睛,左右看看他,伸出小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小辉子,你的脸好红哦!" "咳……"章盛辉不自在的一阵干咳,"哪有,你看错了!"他慌忙别开脸,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我们赶紧进去吧。" 身后,玉叶的脸上是抹甜甜的笑靥。 章盛辉按着刚才丁骞查到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木木的家,站在房门口,他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抬起手要按门铃,手僵在半空,迟迟落不下。 玉叶看在眼里,上前果断按下门铃。 门铃响起的那一瞬,章盛辉的眉拧了起来…… 良久,里面传来一个低沉而又警惕的声音,"谁?" 知道对方会从猫眼里往外探,玉叶大方的站在那,乖巧的一笑,"我是物业的。" 章盛辉侧身站在旁边,还真是佩服这小丫头,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物业?"对方马上问,"什么事?" "我们接到楼下住户反应,您家里的水管漏水,我们想进去看一看。" "没有的事,你回去吧!"对方声音低沉,很坚决。 "如果您不开门的话,为了楼下住户的安全,我们只能报警再强行进入喽!"玉叶说起警告的话来,那张娃娃脸上,尽是无害的微笑。 章盛辉在一边都快要对她坚起大拇指了。 这丫头,真是天生一张神棍的脸啊! 对方迟疑了下,过了半天,门才慢慢打开,"就让你进来看一眼……" 门打开的瞬间,玉叶脸上的笑容倏尔收敛,抬起脚就踹到那人肚子上,直把那人踹得倒退几大步,玉叶进去,冷冷一笑,"浪费那么多时间,找死!" 前一秒的萝莉,下一秒的变身,章盛辉被这一反转给惊住了,随即,失笑,这果然是玉叶前辈的作风啊。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在他眼里,就是可爱,说不出的可爱! 玉叶刚走进去,看到客厅里的人时,顿住脚步,全身不由得紧绷起来。 那是潜意识里对危险的感知。 被踹的男人站直了身子,狠狠的瞪着玉叶,其余两个男人,身着黑衣,表情肃穆的站在一边。角落里,是瑟瑟发抖的木木,唯独不见木维与元青梅。 章盛辉的视线对上木木,倏尔皱起了眉。 木木也惊讶的瞪大眼睛,可是,却聪明的闭紧了嘴巴。 "不是要看水管嘛?"有人出声,冷冷的。 "没错。"玉叶立即又扬起笑脸,朝章盛辉递了个眼色,"小辉子,你去卫生间看一看。" 章盛辉当即会意,朝卫生间方向走去,同时,也是离木木越来越近…… 那三个男人,盯紧两人的一举一动,手慢慢摸向腰间…… 玉叶笑吟吟的,双手背到身后去,目光扫过到接近木木的章盛辉时,手中双节棒猛地甩出,直接打在对面男人的脸上。 "木木,过来!"章盛辉朝木木伸手,木木站起来就扑向了他,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小手紧紧搂住他。 "别怕!"章盛辉安慰着,不经意的就被这小家伙撞进了心里,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触也愈发的深刻起来。 见玉叶出手,另外两个男人掏出手枪,一个迎上,另一个直奔章盛辉。 玉叶面色不变,身手快如疾电,手中双节棍舞得似条灵活的毒蛇,几个起落,就将两人手中的枪打掉。章盛辉也不含糊,特训过后的成果十分明显,在对方逼近时,先是抬腿扫过,接着就是几记狠拳奉上,威猛的样子,直让木木瞪大了眼睛,眼底闪烁着崇拜光泽。 见对方实力强悍,三人也不恋战,拾起枪就夺门而出。 这里是住宅区,玉叶不想引起骚动,再加上还有个木木在,她怕再生差池,也就没有追出去。 章盛辉赶紧问道:"木木,他们是谁?" 木木小脸有些苍白,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就是上次抓我的坏人。" 章盛辉和玉叶对望一眼,马上问,"他们为什么要抓你?还有,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去见那个大光头了,我被他们扣下来当人质。"木木努力的表现镇定,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哥哥,"妈妈要帮着大光头抓姐姐,她想要钱,今晚就去拿钱了。他们怕妈妈拿了钱会反悔,就把我留在了这里。" 章盛辉脸色铁青,额头迸出青筋,"该死,她为了钱,连这种事都做?" 出卖继女,还将亲生儿子留下来做人质? 他突然觉得好悲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玉叶过来,冷静的问,"她去了哪?" 木木马上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开来,找到记录那天意外的那一页,说:"在一家水疗会馆,我知道在哪里。" 章盛辉低下头,看到本子上面记录得很清楚,连路线都有,暗暗佩服这小子的同时,不禁有些着急,"那几个人失手后,一定会告诉那里的人,到时候,肯定会对他们不利的!"元青梅千不该万不该,也是他老妈,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呢,顿时,心里急得跟猫抓的似的,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救她! 玉叶深深凝视他一眼,接过木木的小本子,掏出手机来,给丁骞拔去电话,说清位置之后,交待他们立即赶过去。 挂上电话,她当即说道:"小辉子,你带他回去,我先去那里探一探。" "不行!"章盛辉说什么也不同意,"你带木木走,我过去那里。" "小辉子,现在多浪费一秒,元青梅就多一分危险。"玉叶微笑,伸手抚了下他的脸颊,圆眸里尽是暖暖的笑意,"别忘了,我是前辈,我说了算。" 这是第一次,她搬出前辈的身份。 章盛辉一滞,脸颊微微胀红,他深知洪门门训,可对象是玉叶,他说什么也没办法遵从! 咬着牙,硬是挤出几字,"不行,危险的事,我去,不许你去!" 他这一句话,让玉叶心头甜甜的,想都没想,几步走过去,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下他的脸颊。章盛辉身子一僵,眼睛瞪大,脸颊上一股电流迅速流窜至全身。 "放心,我不会有事。"玉叶说完,转身就跑了去了。 "团团!"章盛辉一惊,想要跟过去,可一想到木木,脚步又滞了住。万一那三个男人就在这附近,他若离开,木木就会有危险! 该死! 章盛辉心里急得七上八下的,虽然玉叶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但是,在他心里,始终当她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女孩。他又怎么能因为自家的事,就把危险转嫁到她身上呢? 这时,木木走过来,悄悄扯扯他的大手。 章盛辉一低头,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木木小声问,"你……你知道了?" 清楚这小家伙问的是什么,章盛辉抿着唇,慢慢点头。 木木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别开目光,清淡的态度,故意有些无所谓的口吻,"你讨厌我吗?" 章盛辉深吸一口气,蹲下了身子,"木木,大人的事与你无关,我只知道,你是我……弟弟。" 一声"弟弟",使木木眼眸一亮,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那怯生生的样子,生怕自己会听错了的似的。 章盛辉也不是个习惯煽情的人,肉麻兮兮的话,让他对着一个孩子也说不出来,只是拿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特豪爽的说:"以后,跟哥混,哥会罩你。" 那一瞬,木木的眼圈红了,可他还是倔强的偏过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章盛辉站了起来,目光又凝向门口,所有的不安都写在脸上。他开始有些怨自己不够强大,没办法独挡一面,将团团护在身后。 "……哥,"木木很生涩的叫了一声。 "嗯?"章盛辉的眉头,始终都是紧拢的。 "我们过去找她吧。"木木提议,稚嫩的小脸上,完全是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沉着。 木木的话,简直说到了章盛辉的心坎里,他眯紧眼眸,点了点头,"好!" 牵着木木的手,一大一小就跑了出去,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玄北路的那家水疗馆。 三层的休息大厅里,超大的背投正在无声的播放着《猫和老鼠》的动画片。神经质的汤姆,机灵的杰瑞,不停的在屏幕上追来追去。 偌大的大厅,只摆了一张床。 床上的男人,懒洋洋的侧卧着,一手支着手,另一手捻着一枝桃花,盯着屏幕,时而将花凑到鼻下,轻轻嗅着。 12月,仍有如此新鲜的桃花,实属罕见。可他手中的花,却开得正好,娇艳欲滴,惹人垂怜。 潋滟的嘴角,上扬几分,妖娆,阴鸷。 这时,外面有人悄然走进,停在他跟前,"元青梅的儿子被人救走了,对方是个使双节棍的女人,应该就是獬豸堂的玉叶。" 127:我恐高 男子连头都没回,背对着他,置若罔闻。 看着他,猛虎高大的身躯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吩咐。除了屏幕里的动画还在继续之外,整座大厅完全处于静止中,那死一般的寂静,令猛虎没来由的一阵脊骨生寒。 他在等待着的,也许是命令,也许,就是下一秒的……死亡。 这男人,似与地狱为伍,连在他身边,都能嗅到了一股残败的腐朽味道……这就是他对眼前男人的感觉,一脚迈进地狱,随时都有被夺走鲜活生命的可能。 床上的男子,再次执起手中的桃花,送到瑰丽的唇边,轻轻的,将唇凑近,覆上娇柔的花瓣,就像吻上情人的唇,辗转,反复。 良久,他不舍的放下桃花,幽幽的叹息一声,"何苦呢?"似在自语,又似在说给猛虎听。 他的声音,是缠绵的悦耳,就像戏台上的青衣,字句都是诉不尽的情痴长恨。 猛虎安静的矗立在旁,没有接话。 修长白皙的手指,倏尔捻住了桃花瓣,一瓣一瓣,将花捻碎。 前一刻的情缠悱恻,早已不复存在。 "你当它是花,采下来,不过就是供人指间流转的玩物。你当它是宝,捻碎了,不过就是一堆永远也粘不起的碎片……"男子轻声一笑,声音低低的,"真是好笑,你,配得上花吗?" 猛虎默默咽了咽口水,站在那里,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那枝残花,被他随手甩到了一边。 "那些人会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猛虎颌首,转身,马上走了出去,连一秒都不愿多呆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屏幕上的动画片,仍在继续。 男子又愉悦的轻扯唇瓣,艳丽的唇色,妖孽得危险。 元青梅跟木维拿到了钱,看到箱子里那一堆红票子,乐得合不拢嘴。木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愣在一边直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元青梅收起箱子,马上对阿坤说:"我答应你们的事,一定会做的!"说完,就要和木维离开。 这个鬼地方,早些离开才好! 这时,有人过来附在阿坤耳边说着什么,他眉梢一挑,目光朝那两人瞥了瞥,冷声,"我知道了。" 元青梅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朝木维使个眼色,两人低着头快步往门口走。跟这些人做交易,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不过,好在他们还有所求,暂时还不会拿他们怎样。 "呵呵,章夫人,请等一等。"阿坤在门口,轻松的将两人拦住。 元青梅脸色一变,握紧手里的箱子,神情微冷,"还有什么事吗?" 阿坤不紧不慢的说:"不好意思,你们恐怕还不能走。" 木维惊呼,"为什么?" "为什么?"阿坤冷笑,"你们的儿子被人救走了,还打伤了我们的人!" "木木……"元青梅怔愣着,和木维对视一眼,随即气道:"这不可能!木木就在家里,由你们的人看着呢,怎么可能会被人救走?" 木维紧跟着说:"是啊,这不是咱们早就说好的嘛,我们来拿钱,儿子给你们当人质。我们照谈好的做,把章雪琪骗出来之后,你们再放了我儿子啊!你们怎么能反悔呢!" 阿坤懒得听这两人再说,朝旁边一瞥,立即有人上前,想要把元青梅手里箱子夺过来,元青梅急了,"放手!放手!这是我们的!"她好不容易才拿到的钱,也是今后的救命钱,说什么也不会再还给这些人!她拼命的朝那人拍打着,又招呼着木维,"还傻站在那干嘛!快过来帮忙啊!!" "哦哦……"木维回过神来,仗着身高优势,硬是把那人挤到一边,跟元青梅两人紧紧护着手里的箱子,警惕的退到了墙角。 阿坤冷笑两声,笑声中尽是鄙夷,转身往外走,"看住他们。" "是!" 有人将门口守住,冷冷的盯住两人。 "混蛋,到底是谁?"元青梅真是又怕又气,不知道是这帮人有意编造的谎话不想给他们钱了,还是木木真的被人救走了! 木维环视一圈,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小声说:"梅梅,他们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我们怎么办啊?怎么办?我们会不会逃不出去啊?" 元青梅本来就是够害怕的了,再看木维 ,一个大男人居然比她还没出息,登时就来了火气,"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点事就怕成这样,以后你还怎么保护我们娘俩啊?" "我……"木维努力想要维持一下男性的尊严,可事实是,他真的很怕啊!他凑到元青梅耳边说:"你看到没,那些家伙腰里都别着枪的……如果不放走我们,我们就死定了……怎么办?我不想死啊,梅梅,你快想办法啊!" 元青梅恨得拎起箱子都抡向他,"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看上你这个没种的男人!" "梅梅……不要打……" "要不是你连一毛钱都不会赚,我至于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嘛?还需要把儿子抵给这帮人吗?你还好意思让我想办法?!"元青梅这会所有的恐惧都化为怒火,一股脑的朝木维身上发泄。 "梅梅……"木维连连求饶,高大的身子,直被元青梅逼到了角落里,双手护着头,那狼狈的样子,让看守都有些不耻。 靠,还是不是爷们啊? 两人吵吵闹闹,没完没了的,元青梅就像疯了似的,拼命追打木维。 终于,门口那人走过来,瞪着元青梅,"喂,疯女人,你够了吧?像你这样的,哪个男人敢要你啊?" 他伸手要架住元青梅,瞅准间隙,元青梅猛地拔出他腰间的枪,哆嗦着双手举起来,双眼瞪大,"别、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把手举起来!!" 男人吓了一跳,双手慢慢举起,冷冷警告,"别费劲了,你走不掉的。" "闭嘴!"元青梅这会是豁出去了,早在木木的事被这些人揭穿后,她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木维吓傻了,"梅……梅梅……" 元青梅急道:"蠢货,快找绳子把他绑起来啊!" "哦……哦哦……"木维找了一圈,最后扯出一张床单来,撕成一条一条的,来到男人跟前,犹豫了下,说声"对不起",然后就把他绑了个结实。 元青梅再把布团塞进男人嘴里,身子不停的抖着,拎起箱子后,跑到窗口,悄悄探出了头。 这里是二层,下面无人把守,底下就是绿化带,跳下去,应该不会受伤。 她一咬牙,看向木维,"跳下去!" "啊?"木维畏缩了一下,小声说:"梅梅,我恐高……" "才二楼,你恐高个屁啊!"元青梅恨得牙痒痒的,男人在床上本事,真的不叫本事,关键时刻才能看出顶不顶用!可恨的是,她找到的这个就不顶事!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她把木维推到窗前,"不想死在这儿,你就给我跳下去!" 木维咽了咽口水,知道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一咬牙,一闭眼,从窗口直接跳了下去…… 倏地,对面一抹红色的光点投来,接着,"噗"地一声,就像石子打进了麻袋里一样,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的传进元青梅的耳朵里。 木维"砰"地落在草坪上,一动不动。 元青梅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心好像一下子就要跳出了胸口。 刚才……刚才……是枪声吗?! 木维……木维他…… 下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木维死了吗?他是不是死了?! 元青梅缩起身子,颤抖的手握成了拳头,想要塞进张大的嘴巴里,不让自己尖叫出声,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是她害死了木维,是她!! 门倏地被人踢开,阿坤阴寒着一张脸走进来,看一眼被绑的手下,有人赶紧过去解开了绳子。他再看看缩在墙角哭成了泪人似的元青梅。掀起唇角,冷冷一笑,"你想下去陪他吗?" 元青梅哭着摇头,哆哆嗦嗦的举起了手里的枪,"不要过来……不要……我要开枪了……" 好像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木维中枪的画面,现实与恐惧交织,她被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哼,"阿坤根本不在乎她手里的枪,大步走过去。 "别过来!"元青梅歇斯底里的大叫着,握枪的手,却好似千斤,手指慌乱的勾到了扳机上,想学着电视里的样子,使劲勾动,可是那枪完全不听使唤。 "大婶,想开枪,也要先拉开保险。"阿坤一把抢过来,把枪丢给手下。 元青梅大哭着,手里的箱子也不要了,跪爬着过去,"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不要钱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把章雪琪骗出来,我帮你们抓住她……求求你,放我回去吧,我儿子还在等着我呢……" 128:极致的黑色 阿坤不耐的一脚将她踢开,"起来!" 元青梅挣扎着,站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双腿仍是抖得厉害,泪水模糊了视线,畏缩的样子,早就没了身为市长夫人时的骄傲与优雅。 直到现在,她才真的好后悔。 为什么要认识木维?为什么要赌气生下木木? 如果没有他们,那么她就还会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市长夫人,享受着人们尊敬的目光,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叫她一声"章夫人",老公有能耐,又有一个聪明又好动的儿子,全市还有哪个女人会有她这份尊贵? 毁了,一切都毁了。 木维死了,她难辞其咎,出了人命,事情迟早也会闹大,到时候人尽皆知,章怀卿绝对不肯原谅她,就连小辉,都会恨死她的! 元青梅越想就越是悔,但现在悔也没用,这帮人杀人不眨眼的,重要的是她能活着离开这里! "出来。"阿坤转身,元青梅吃力的挪动着沉重的脚步,"你……你要带我去哪?" 阿坤没说话,一直带着她来到了大厅里。 水疗会馆外,挂着"正在装修"的牌子,大厅里的只亮着几盏橘黄色的灯,将室内光线照得昏黄,幽暗,从外朝里望,阴森森的。 将元青梅赶到大厅中央,阿坤站在了她身后,用她的身体挡住了自己。 慢慢的,他掏出手枪,枪口对准了元青梅的头。 元青梅浑身一震,差点就跌坐到了地上,哭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不要……不要开枪……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听你们的……抓章雪琪也好,不论什么,我都听你们的……别杀我……" 阿坤不动声色,只是举着枪对准她,冷冷的说:"出来!再不出来,我一枪嘣了她!" 元青梅吓得大叫,"救命!救命啊!!" 就在这时,空旷的大门口,倏地出现一抹娇小的身影,站在玻璃大门外,似抹游魂。 看清门外的人,元青梅完全震惊了。 站在那儿的女孩,居然是……是儿子养的那个废物,团团?! 元青梅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种时候,她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阿坤冷笑,"原来是獬豸堂的玉叶,久仰大名啊!" 玉叶手里的双节棍,朝玻璃门上一甩,砸中"哗"地一声,整面的玻璃就这么碎掉了,她慢慢走进来,步伐稳健,且缓慢,宠辱不惊的模样,充满慑人气场。很难让人相信,这么可怕的气场,会是从一个小姑娘身上发出的。 元青梅愣住了,甚至都忘了哭,怔怔的看着走近的玉叶。 阿坤冷声,"站住!" 玉叶充耳不闻,冷漠的脸颊,一点点出现阴影,出现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没点情绪起伏,冷得像块冰。 "我要你站住!"阿坤发了狠,枪口抵着元青梅,手指已经抠在了扳机上,随时都会按下要了元青梅的命。 "不要……"元青梅已经吓得失了魂,充满哀求的目光望着对面的玉叶,"不要过来……求求你……听他的话,我不想死……我还有儿子……" 玉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同一时间,自两边出来七八个全副武装的保镖,把她团团围住。 玉叶仅是侧过头,轻轻扫了一眼,眸光都不曾变幻一丝。这等沉着的气势,连阿坤看了都不禁暗暗佩服,獬豸堂里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哼哼,既然獬豸堂的玉叶大驾光临,咱们也该好好招呼一下了!"阿坤话音刚落,那几人全都举起了枪…… "啊!"元青梅尖叫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她根本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任何血腥恐怖的画面,她的神经已经脆弱到只需要轻轻一扯,就会彻底崩断! 可奇怪的是,十几秒过去了,却是一声枪响都没有听到,不间断的传来惨叫和闷哼之后,耳边又恢复至平静。 阿坤的呼吸明显变得紊乱,双眸不可置信的瞪大,看着一个安静的小姑娘,瞬间就爆发出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只用了短短十几秒钟就把这些人全灭。 这是一种怎样的震撼啊! 玉叶站直,慢慢回过身,冷漠的眸子,盯紧阿坤,一字一句,"放了她。" 阿坤收回惊诧,随即冷笑,"那就要看看,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尾音落地,他倏地扣动扳机…… 子弹,瞬间射入棚顶,打灭了一盏灯。 阿坤错愕的瞪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玉叶,手腕被她举起,枪口朝上,还在冒着青烟…… 这么快的速度,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等他再反应,玉叶一拳就打中他的鼻子,冷声,"看清楚了,是我的拳头快,还是你的子弹快。"接着,这小姑娘就将高出自己快要两个头的男人,打得只能双手护头,不停的后退。 元青梅刚才被玉叶一拔,身子软软的倒在地上,这会见阿坤被玉叶狠揍,四周又没有人,颤颤巍巍的爬到了门口,连头都不敢回,撑着身子站起来就要往外跑。 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倏地,眼前出现一抹极致的黑色,挡住了她的去路。 在这寂静的夜里,黑得张狂,黑得诡谲。 元青梅全身颤抖着,转动僵硬的脖子,一点点抬起头…… 看到那人时,她猛然瞪大双眼,双唇张开,刚要发出声音,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却缠上了她的脖子…… 元青梅的脸色渐渐由白到红,再成酱色,眼珠朝外突着,身子不停的抽搐,双手本能的想要朝前抓着什么。 他勾起唇角,悄然一笑,"嘘~" 渐渐,元青梅停止了挣扎,双手无力的搭下,痉挛几下,再也不动了。 他松开双手,她软软的倒在地上,两眼暴突,眼底弥留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连一眼都不再看,他轻轻抬起脚,小心的跨过她的尸体,走进大厅内…… 章盛辉和木木赶到玄北路时,为不打草惊蛇,在前一个路口下了车,章盛辉背着木木,跑到了那里。 远远的,木木就指向前面,"到了,就在那里。" 看到水疗会馆的招牌,不是很醒目,led灯箱都没有开,远处看,死气沉沉的。 章盛辉打起十二分精神,牵着木木的小手,慢慢靠近。 就在要接近水疗会馆时,他看到了一颗绿油油的花耶菜似的脑袋。 是丁骞! 知道自己人赶了过来帮玉叶,章盛辉顿时卸下了悬在胸口的石头,带着木木就赶紧跑了过去,"丁骞!" 丁骞没有回头,手里端着枪,瞄准大厅里。在他身边,是恬姐,这会也是肃穆已待,指间捏着的飞镖,随时都会甩出去。在她身侧,是个从没有见过的男人,架着冲锋枪。 三人脚边是一地的死尸。 章盛辉连忙捂住木木的眼睛,他则呼吸急促的环视一圈,这算是他加入獬豸堂以来,第一次见到的真刀直枪的场面。当他将视线对准漆黑的大厅时,整个人如遭电击,心脏猛地漏掉一拍,脑袋里倏尔一片空白! 玉叶!! 玉叶全身是伤的被人架在身前,娇小的身子上都是血,双手无力的垂着,血,顺着指尖滴下去。 白皙的小脸,也被鲜血染红,长发被身后的人揪起,被迫的昂起头,露出纤细的颈子。 在她身后,是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看不清他的样貌,虽然高出玉叶许多,但他的脸,却掩在了满室的黑暗之中,只能从月光打进的侧影里,看到他微勾起的唇角。 那么漫不经心的一抹弧度,那么肆意张扬的一抹弧度。 轻轻的,他拽着玉叶的头发,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自己。 玉叶神情痛苦,却无力发出痛呼,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当作残存的布偶一样摆弄。 "啊!"章盛辉猛然爆出一声怒吼,双眸赤红,想都不想就要冲过去,"团团!" 听到他的声音,玉叶微微张开了眼睛,双唇艰难的蠕动,还是发不出声音。 小辉子…… "小辉!"丁骞拦住他,"不能轻举妄动!你会害死她的!" "放开我!团团!团团!"章盛辉疯了似的吼着,"混蛋,放开她!我要杀了你!!" 玉叶望着外面的人,眼泪悄无声息的顺着眼角滑落。 小辉子…… 不要过来…… "团团!"章盛辉拼命的夺过丁骞手中的枪,"给我!我要去救她!" "你冷静点!"恬姐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细细的柳眉紧紧蹙着,"玉叶还在那家伙的手里,你这么冒然闯进去,别说救出她了,连你也得死在里面!" 章盛辉咬得牙齿咯咯响,握紧手里的枪,硬是一点点控制住要暴走的情绪,不再冲动,两眼死死盯住里面的人。 木木看到这样的哥哥,不由自主的直往后退,吓得不敢吭声。 突然,他被身后的尸体绊了一跤。 爬起来的时候,看到躺在旁边的人,小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惶恐的看着她…… 颤抖着,木木伸出了小手,轻轻凑到她的鼻子下面…… 129:问题出在哪里? 倏地,小屁股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妈妈,妈妈…… 元青梅睁大了眼睛,表情怪异的就躺在儿子身侧,那样子,说不出是悔恨还是恐惧。 木木哆嗦着的小手,慢慢靠近了她的脸,将她睁开的眼睛阖了上…… 大厅内仍是一片死寂,丁骞等人都紧盯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恬姐指间的飞镖紧紧捏着,低声吩咐,"小强,朝他旁边开枪,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要他出现破绽,我就有机会!" "嗯。"小强应声,果断的举起冲锋枪。 章盛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两眼通红,丁骞额上的汗也正顺着额头淌下来。 玉叶的实力,在獬豸堂绝对能挤进前三,尤其近搏,少有敌手。看得出,她身上的伤都是被硬生生揍出来的,可见那个男人有多强悍! 就在小强要开枪时,对方漫不经心的一声低笑。 笑声缠绵,悱恻,又幽怨得如泣如诉。 恬姐眸光一变,沉声,"小强,先别动!" "嗯!"小强眯紧眸子,架起枪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么忠心的人,都是他拥有的吗?"男子似在自语,声音不大,在幽静的夜里,却能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因为……怕他,还是可怜他?" 丁骞等人全身的毛孔都已扩张,手心里沁出了汗,做好随时都冲过去救人的准备。但他越是如此淡适,他们就越是要谨慎。玉叶的命就在握在对方手中,他们错不得,也不能错! 就在这时,男子手中多了把银色匕首,刀柄上镶着一块耀眼且神秘的蓝宝石,夜色下,熠熠生辉。 锐利的刀锋,抵在玉叶的脖子上,只消一个用力,就能将她纤细又脆弱的颈部割成两断。 "不——"章盛辉的叫声,撕心裂肺,举起手枪,却迟迟不敢勾动扳机。 玉叶被他扯住长发,感觉到脖子上的冰凉,却没有半点惧意,而是留恋的望着对面的小辉子,喃喃的蠕动唇角,最后只能发出沙哑的单音节,"走……走……" 他们都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留下来,只会陪她一起死! 那坚持又执着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章盛辉身上,眸底是诉不尽的婉转。 她多想告诉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是她最幸福的,她不是洪门暗堂的杀手玉叶,她只是单纯快乐的团团。 为了她的零食,他可以四处打工,每每看到她吃得高兴时,他会情不自禁的露出干净的笑容。 他可知道,每次他在外打工,她都会默默的陪在他身边…… 走吧,小辉子,别留在这里陪我一起死。 走吧…… 望住玉叶含笑的双眸,章盛辉缓缓摇头,视线模糊了,将她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倏地大吼一声,"不……我不走!我不会走的!" 就算会死,他也要留下来保护她! 抵在玉叶脖子上的刀,在一点点逼近,血顺着刀身淌下来。 身后,是男人妖异的笑声,"毁了的东西,再怎么拼凑,也是支离破碎……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再怎样接受阳光洗礼,也洗不掉身体里面肮脏的血。" 玉叶闭上了眼睛。 刀子,慢慢割下…… "团团——" "混蛋!"恬姐美眸一紧,对准那人的手,飞镖倏地射出,丁骞和小强手里的枪,枪声同时响起。 就在这时,大厅突然发生爆炸。 "砰"地一声,滚烫的热浪夹着玻璃碎片一下子涌出来。 "小心!"丁骞冲过去,按住要冲进去的章盛辉,将他按在地上,而恬姐则迅速用身体护住木木。 "不!!"章盛辉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大厅被炸得粉碎,到处都是毒蛇一样蔓延的火苗。 "团团——"他低吼着,猛地掀开压住自己的丁骞。 "小强!"恬姐急道:"快拉住他!" 小强应声,和丁骞两人架住了章盛辉,"小辉!里面很有可能埋着炸弹,你不能进去!" "团团!团团!!"章盛辉瞪大的双眼,血红的一片,盯着那团火,心在滴血。 头顶,一阵轰隆声,由远至近,一架直升机飞来。 恬姐惊叫道:"玉叶在那!!" 章盛辉猛然昂头,看到直升机放下的软梯上,一名周身漆黑的男子,一手抓着软梯,另一手夹着毫无反应的玉叶,随着直升机,缓缓上升。 三人跑到下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逃离。 玉叶在他手中,他们不敢开枪,无论是打伤这个男人,还是打毁整架直升机,玉叶都会摔下来。 男子衣衫飞扬,似张开黑色蝶翼的暗夜使者,飘然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眼见直升机迅速没入一片黑暗,丁骞恨恨的咒骂,"妈的!" 他们从没有这么窝囊过,从始至终,那个该死的家伙就是在耍他们玩!! 小强则眯紧眼眸,目光流转,通过眼睛,立即记录下来有关那架飞机的一切信息。 看到僵直站在前面的章盛辉,恬姐牵着木木走过去,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神情凝重道:"至少,我们知道,她没有死。只要玉叶还活着,我们就有机会把她救出来!" 章盛辉攥着双拳,全身都抑制不住的发抖,眸底滑过一丝暴戾,但充斥更多的却是因为她还活着的狂喜。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失去了她…… 雪琪蓦地惊醒,坐起来,全身都是汗。 又是噩梦。 她揉着眉心,接连几天的梦,全部都是有关前世的种种,萧弃之的背影,萧弃之的痛苦,萧弃之的狂佞……这些画面快要折磨得她发疯。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梦里全部都是悲伤,甚至,她能完完全全感受得到萧弃之当时的绝望。一遍遍重复着他撞车的经过,一遍遍重复着他坐在轮椅上说过的话,即使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却仍旧一副狂傲自负的口吻…… 明明现实很幸福,她重新拥有了真爱,也将永远的陪伴在萧弃之身边。可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做这种梦呢?那感觉就像是,白天身处天堂,夜晚身陷地狱,冰火两重天的极端,已经让她受不了了。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雪琪纠结得双手插入发中,不停的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看眼墙上的钟,现在刚过午夜十二点,旁边的床位是空着的,她皱了皱眉,伸手一摸,没点温度。看来,萧弃之在她刚睡着就离开了。 雪琪掀开被子下床,趿上拖鞋,刚要拉开卧室的门,萧弃之竟推门进来了。 "怎么起来了?"他轻声问,走过去,拿起睡袍,披在她身上。 看到他,顿时驱走不少梦魇带来的恐惧,她软软的偎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你去哪了?" 望着怀里的她,双眸似被迷雾缭绕,在夜晚愈发的难以捉摸。他浅笑,温柔的拥住她,"在书房。" "哦。"雪琪知道萧弃之白天一整天都在陪着她,只有晚上才会处理些獬豸堂和公司的事。自从康修杰做了副总之后,每晚也都会跟萧弃之做电话汇报。等他忙完这些,回到房间时通常都是凌晨。 雪琪突然有点愧疚了,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至于会这么辛苦,每天连六小时的睡眠都没办法保证。她扯着他的衣襟,小声说:"萧弃之,从明天开始就不用陪着我了,你去忙你的好了,我会自己安排时间的。" "你的时间,由我来安排。"他口吻温柔,不失霸道。 雪琪睨他一眼,红艳艳的小嘴撇了撇,"你越来越暴君了~" 萧弃之分外俊美的脸颊上,有丝诱人的笑,不经意的掠至唇畔,怀抱更紧了,"失去过一次就够了,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对雪琪,他本来就有着超强的占有欲,自那次意外之后,这种既想要守护,又想要将她藏起来的欲望,就开始变本加厉。如果不是顾及她的感受,他恐怕早就把她藏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地的方了。 雪琪轻笑,当然能体会得到他那时的心境,对他的霸道,也不多加反驳。与萧弃之交流,她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而且,屡试不爽。 拉着他坐到床上,她跨坐在他身上,无尾熊似的懒在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不疾不徐的开口,"这两天咏熙一直打电话,想要约我出去散心。" 萧弃之只一眼,就窥透她的那点心思,却没说话。 "你也知道,我朋友不多,就咏熙一个死党。如果,连她都不理我了,我会很寂寞的。"雪琪可怜巴巴的说着。 萧弃之脸不红气不喘,"你有我。" 雪琪抬头,娇嗔的瞪着他,"那能一样嘛?女人总得有个闺蜜啊,一起谈谈老公孩子家长里短的,这些话,你能陪我说吗?"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有点难度,不过,我尽量。" 雪琪哭笑不得的捶了下他,眸中一抹狡黠掠过,凑过去,漫不经心的问,"女人之间,还经常会谈到……大姨妈。" 萧弃之一怔,垂下眸子,又想了半晌,"我会去网上查资料的。" 130:怒火 雪琪真的被他打败了,坐在萧弃之怀里不安分的扭来扭去,"萧先生,我不管,我要跟咏熙出去喝茶!" 萧弃之被她扭得某处急剧变化着,速度之快,让雪琪都明显感觉到了。而且,位置正好就抵在她的娇柔上,要不是隔着薄薄的布料,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就闯进去。 那是萧先生一贯的作风。 雪琪不敢动了,她可不希望谈判没谈成,倒让他先争取到了福利。 这样的买卖,不划算。 萧弃之的呼吸开始变化,深沉,灼热,喷洒之间尽是暧昧。手也不规矩的朝她的身上探去,怀抱的温度徒然上升。 "雪琪……硬了……"对类似的问题,萧弃之一向很坦诚,就差每时每刻都要汇报他的变化及感受了。 雪琪脸色胀红,哪怕在一起有些日子了,也还是没能尽快适应他的节奏。他的大手已经掀开她的睡衣,抚上她的柔软,按他喜欢的方式,引得雪琪不可自抑的一阵阵战栗。 他吻着她的锁骨,磁声含糊着,"你的也……硬了……" 雪琪羞得全身浮红,立即按住他的手,"萧弃之,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话?"他由吻变成啃咬,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朵朵小玫瑰。 雪琪觉得痒,不时躲着,"我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安排时间……" "……不行。"他解开她睡衣的扣子,看到胸前的饱满,眸光倏尔暗红的一片,低下头,一下子吻上了她的…… 雪琪轻呼一声,他唇舌带来的电流,迅速流窜至全身,又勾起了体内一股火热。 快,感占据了大半思维,她说出的话,断断续续,"萧弃之……你,你不要再为我分神啦……我会照顾……自己的。" 他吻着,从一边轮换到另一边,空闲的则用手指替补,"除你以外的事……才叫分神……" 热浪越来越强烈,朝她滚滚而来,雪琪双手无意识的抓紧他的肩膀,可爱的脚趾都勾了起来,理智还在做最后挣扎,"我不想……你太辛苦啊……" 萧弃之一手撑着她的腰,头颅埋在她胸前,吸,吮的声音令人脸红心跳的充斥在耳边,"看不到你……才叫辛苦……" 他的牙齿轻轻一咬,令她一下子都绷直了身子,颈部优美的曲线毕露,锁骨处一排鲜艳的小玫瑰,正在妖娆绽放…… 雪琪从极致的强潮中,慢慢瘫软下来,无力的趴在他怀里,急剧的喘息着,脸颊上尽是最裉的红晕。 迷似的眸凝视着她,他略哑的轻笑,"雪琪,你真敏感……" 雪琪羞得不肯看他,死活也不肯他怀中抬起头。 她也觉得自己太不济了,他不过就是用牙齿小小的粗鲁一下,她就这样丢脸了…… 腿-间,是他小幅度的磨-蹭,那么强悍的硬-度,越来越滚-烫,对此刻敏感的她而言,这就是果果的引诱啊啊啊…… 不由自主的,她纤腰轻扭,似在配合着他。但萧弃之却不急,这些天来,他锻炼的愈发邪恶了……并不急于马上索取,而是总喜欢看她难耐的样子,更喜欢听她小嘴里吐出来的哀求。 都说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陈摄影师,可见其邪恶适度。饶是萧弃之这种后天开发的,一旦识了肉滋味,也会变着法的想要获取更多。当然,能令他有感觉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小女人。 他的摩擦,漫不经心的,总是能准确找到她的敏,感处,睨着她动情的小脸,眸底迷雾渐散,终于,雪琪放弃矜持,"萧弃之~" 萧弃之勾起艳丽的唇,吻着她耳垂,轻声,"告诉我,你要什么……" 雪琪眸光紧眯,眸底是层层叠叠晕不散的涟漪,她实在说不出口,可是心底的空虚却是越来越强烈。望着他,无言的充满控诉。 萧弃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足以让他为之疯狂,偏偏,这个小女人却倔得很,就不肯说出他想听到的话。 "乖,告诉我~"他又进一步在诱惑着,完美如画的俊颜上,因为压抑,五官也在微微扭曲。 雪琪无助的只能挨近他,声音软软的,叫着他的名字,"萧弃之……" 萧弃之无法再沉寂下去了,他箍紧她的腰,让彼此交融,用力将她送上云端…… 当雪琪醒来时,身边床位又是空的。 她全身酸麻,尤其身-下,更是胀得很。想起昨晚,脸上又是两朵可爱的红云,萧弃之就像不知疲惫似的,要了一次又一次,有他喜欢的体位,也有……她喜欢的。 啊,不能再想了!! 雪琪捂住脸,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了色,女。 不过,也正因为此,她睡了个好觉,整晚都没再做噩梦。 外面天色微亮,雪琪拿起柜子上的手机,没看到有未接来电或是短信,眉头拧了拧。 昨晚,弟弟去找继母,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虽然小辉在加入獬豸堂之后,也在不断的成长,可在她眼里,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弟弟。不过,好在有玉叶陪在他身边,她也就放心不少。 这时,门推开,萧弃之一身单薄的走进,见她醒了,俯下身,吻了下她的额头,"累吗?" 当然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雪琪拉高被子挡住脸,只露出一对凤眸,害羞的摇头,"你整晚都没睡?" 萧弃之望着她,沉吟片刻,说:"小辉在外面。" 雪琪倏地起身,"他回来了?" 萧弃之点头。 "那我现在出去。"雪琪要下床,他起身去将她的外套取来。 雪琪马上穿戴,然后就随着萧弃之出了房间。 客厅里,拓和丁骞、恬姐还有一个陌生男子都坐在那里,章盛辉背对着他们,垂着头,双肩不住的抖动着,这些人里,唯独不见了玉叶。 气氛,很不正常。 雪琪轻轻走过去,伸手按在弟弟的肩上,"小辉,玉叶呢?" 她这么一问,几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凝重,雪琪狐疑的环视一圈,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团起身子,紧紧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搂住双腿,垂着小脑袋。雪琪一怔,他是…… 章盛辉几个深呼吸过后,才哑着声音回答,"她被人抓走了。" 雪琪脸色骤变,"谁抓走的?" 萧弃之过来,牵着她的手坐到旁边。恬姐缓缓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叙述给雪琪,最后又看了眼章盛辉,"小辉的妈妈和那个男人也……" 雪琪心头倏尔一颤,"她……"她看看弟弟,又看看缩在沙发角落里的那个小男孩,实在没法想象,昨晚到底经历了怎样一场血腥? 元青梅固然做了些错事,但她是小辉的亲生母亲,陪伴爸爸也有二十个年头了。就算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与她天天见面,也会觉得有些伤感。雪琪必须得承认,正因为她扮演着"后妈"的角色,她从小就对元青梅有偏见。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元青梅会离开得这么突然! 章盛辉压低了头,全身股肉都在紧绷着,经历过昨晚,这个才只有19岁的大男孩,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身上也开始背负了仇恨,压力,还有责任。 木木的眼睛红红的,一下子就失去了爸爸妈妈,这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也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 "我妈她……"章盛辉咬了咬牙,终是说出,"她跟那些人达成协议,是想抓姐。" 一句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萧弃之眼眸微抬,一抹肃杀,覆了满眼。 雪琪以为自己听错了,"小辉,你在说什么?她怎么会……" 她知道元青梅不喜欢自己,正如她不喜欢她一样,可再讨厌,雪琪也不至会做出过伤害她的事。毕竟,有爸爸和弟弟在,她要顾及他们的感受。同样的道理,元青梅难道连这一丝牵连都不在乎了吗? 章盛辉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别恨她,她……已经不在了。" 看到弟弟难过的样子,半晌,雪琪叹息一声,"我不会恨她的。" 逝者已矣,她又何必去真的计较呢? 丁骞忙问,"那些人要抓夫人干嘛?难道是……" 在座几人没吭声,但大家心里都有数,抓走雪琪的最大用途,就是威胁萧少。 萧弃之坐在那里,纹丝未动,可谁都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那股冰冷,冰冷背后,是翻滚着的怒火,随时随地都会爆发出一样。 他们敢打雪琪的主意,等于是触了他的逆鳞,无论是什么样的动机什么样的目的,结果,只能是一种。 雪琪望着这样的萧弃之,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似在告诉他,她在这里,她没事,他不必愤懑不必狂怒。 萧弃之抬起眼眸,与她的视线交缠,她就似股清泉,渐渐,竟平息了胸口那股烈焰。 昨晚,其实最无辜又最可悲的人,当属元青梅和木维。如果,不是她的贪婪,恐怕也不会招来这种灭顶之灾。 "我会报仇的!"章盛辉一字一句,两眼红得似在滴血,"我会杀了他!" 那个神秘的男人,他一定会找到他! 131:动机 恬姐接着说道:"赤手空拳就能将玉叶这种高手打到连点反击之力都没有,那人的实力不可想象……他没有杀她,而是将她带走,玉叶暂时就应该是安全的。" 拓也冷声接口,"他是想要个人质。" 丁骞却慢慢摇头,"依那家伙那么强悍的实力,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人质。而且,我觉得,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是在耍我们!他不畏惧獬豸堂,甚至,不畏惧洪门!" 这是丁骞在面对那个男人时的第一感觉,就像面对真正的强者,他强悍的实力根本无需掩饰,从他的暴力中,可以直接展现。他会血淋淋的结果告诉你,他到底会有多强大。 萧弃之一直都在静静的听着,冷漠的脸颊没点起伏,唯独那双眸子,料峭森寒。 雪琪听得心都要揪起来了,看看弟弟那张痛苦的脸,她抿紧唇,"能查到那个人是谁吗?" 拓回头,看向小强,"小强,有结果吗?" 小强手中一台微小的掌上电脑,是他自己改装的追踪设备,存储量极大,几乎囊括了全世界的地图,甚至已经精确到了一条胡同,一条马路。 他的特长是善于追踪,丁骞经常开玩笑说他长了一只警犬的鼻子,隔着几千里远,都能闻到骨头。 他盯着掌上电脑,"那架私人飞机登记在一名商人名下,他可以排除嫌疑。那家水疗会馆,在一个月前被人买下,所有的身份证件都是假的,直到三天前猛虎出现在那里,其间,他与北冥夜有过接触,至于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没有他的任何线索。" 北冥夜…… 雪琪凤眸轻眯,意外这件事怎么又会跟北冥夜有所牵连呢? 萧弃之斜过眼眸,盯着她的反应,从她的脸上,也仅是窥出几丝诧异,并无其它。这才慢慢收回视线,眉间却多出一缕摺印。 "北冥夜!"章盛辉听到这个名字,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叭叭响,腾地起身,"我去找他!" "小辉,站住。"拓冷声叫住他,"北冥夜两天前已经离开了a市。" 章盛辉收住脚步,在屋子里狂躁不安的走了几步,"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找不到那混蛋的任何线索,我们又不能就这样等下去!多浪费一分钟,团团就多一分的危险!" 雪琪起身,走过去拉住他,"小辉,你现在必须要冷静,冒然行动,也会给团团带来危机,我们现在必须要搞清楚那人的动机才行!如果,他抓团团只是想做为人质,他就一定会提出要求的!" 姐姐的话,章盛辉多少还是能听进去的,他咬着牙,不甘的坐下,双手狂乱的抓着头发,"团团她会害怕的!!" 这时,萧弃之终于发话了,淡漠的声音,有丝锥心的冰冷,"召集獬豸堂,追捕猛虎!"他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通常,只有在遇到重大事件时,堂主才会下令召集全堂的兄弟。因为,四大暗堂是暗中辅佐洪门的,其责任高于一切!而且,大家心里都有数,既然加入了暗堂,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类似玉叶这种情况,随时都会发生。充其量,就是派人追踪,救出了固然好,救不出来,那也会成为洪门英烈,立块牌位在总堂,每缝有新人入堂,则会接受拜祭。绝不会像萧弃之这样,停下一切洪门事宜,全力去救出一人! 洪门有洪门的规矩,这种事,其实是不被允许的,绝不可能因为一个人,就影响了整个暗堂,乃至洪门。不过,这些规矩对萧弃之来说,形同虚设。他在洪门绝对是个异类,他若不喜欢了,跟门主对着干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为救一人,召集全堂,这样霸气的事,也只有萧弃之敢做。 同时,这样的命令一下,猛虎,等于死路一条。 拓等于关系一直很好,也都不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玉叶出事,萧弃之下令之后,大家各有分工,即刻去准备了。 拓身为副堂主,负责调派堂内众兄弟。丁骞去联系了其它三大暗堂,放出消息,让他们帮忙调醒的同时,原本属于獬豸堂职责范围内的任务,也由它们分担了去。小强继续追踪,现今情报来看,猛虎与那名神秘男子是脱不了干系的,相对他,猛虎目标更大,找到猛虎也就等于是找到了他!恬姐留守,主要负责内部安全。 就在大家各自散去时,恬姐叫过雪琪,朝沙发里的木木呶呶嘴,"那孩子怎么办?爸妈都不在了,也怪可怜的。" 雪琪看着角落里的木木,从他们开始在商量的时候,就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曾变过。即便很伤心,也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那样子,看着都让人心疼。 她轻声,"交给我吧。" 恬姐点头,又说:"昨晚的爆炸案,我们已经做了安排,只单纯的做为煤气管道泄漏引起的爆炸。元青梅和她姘头的尸体,我们也处理了,不会有人发现,放心吧。不过,你和小辉还是要回去安抚下章书记。" 雪琪心情有几分沉重,"谢谢你,恬姐。"将这一切做得井井有条,确实省却她们姐弟不少的麻烦。 恬姐轻笑,"都是自家人,说那些客气话做什么。我先走了,你照顾处那两个小子吧。" "嗯。" 雪琪来到弟弟跟前,目光朝木木投去,低声问,"你有什么打算?"这件事,她还是要听听弟弟的决定,毕竟,他恐怕是木木在这世上唯一最亲的亲人了。 章盛辉抬头,复杂的视线扫过角落里的男孩,沉吟半晌,才果断出声,"我来养他!" 雪琪一挑眉,"你确定?"她不是质疑,只是想弟弟考虑清楚,责任这东西,不是上下牙一碰,随口说说的。如果,他没办法对木木负责,到最后,只怕会伤了他。 "嗯。"章盛辉红着眼睛说:"我妈欠下的,我替她还!" 雪琪深深凝视着他,伸手揽了下他的肩头,"小辉,我以你为荣。" 这时,天已大亮,雪琪沉着声音说:"这件事,我们要亲自跟爸谈谈了。" 章雪琪神情愈发的复杂了,"我知道。" 雪琪又坐到那个小家伙跟前,好好打量他一番。 不得不说,他跟小辉长得还真是像,尤其是鼻子和眼睛,像个厉害,但两人性子却大不相同。小辉从小就好动,没有一刻得闲,而木木的性子则偏静,这么久了,都没见他哭闹过。做为一个才7岁大的孩子,他实在太过于安静。 "你叫木木?"雪琪故意声音放轻,生怕会吓到他。父母同一天过世,对这男孩来说,绝对是个打击。 木木只是轻轻的点头。 雪琪温柔一笑,"我是姐姐。" 她没有生硬的自我介绍式的说出名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姐姐",无形中就拉近了与这个小男孩的距离。 她是小辉同父异母的姐姐,木木是小辉同母异父的弟弟,虽跟自己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是,随着小辉,他也该叫自己一声姐姐。 木木的小身子倏尔震动,慢慢的,抬起头,一双红肿的大眼睛凝着雪琪,望向她温柔带笑的脸颊时,小嘴扁了扁,终是克制着没让眼泪流出。他又迅速低下头,应了一声,"嗯。" 雪琪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很随意的一句,"木木,以后,你就跟着哥哥和姐姐吧。" "嗯。" 雪琪能体谅他此刻的心情,也不多说,整理出来一间小卧室,给木木做房间。然后,她就打算和弟弟回章家,萧弃之不放心,亲自送他们回到了家属楼。 章怀卿这会正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昨晚玄北道发生爆炸案,虽说没有人员伤亡,但他也要亲自去现场看看情况才行。 见儿子和女儿一块回来,他愣住了,"雪琪,小辉,你们怎么回来了?" 章盛辉别开脸,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向爸爸开口。 雪琪上前一步,柔声说:"爸,我们有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章怀卿不禁严肃几分。 雪琪拉着爸爸坐下来,避重就轻的将事实告诉他,只说元青梅与木维双双出了车祸,并没有提及木木的存在。她知道,父亲的自尊是绝对没有办法接受的。 章盛辉低着头坐在旁边,始终都是一言不发。 章怀卿的脸色不停变幻着,默默的靠坐在沙发里,目光时而呆滞,时而闪烁着泪花。直到雪琪说完,他才叹息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元青梅可是他的枕边人,她有什么样的变化,他岂会看不出? 只不过,他工作太忙,再加上还要顾虑儿子,章怀卿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她别太出格,他也就不会管那么多。说到底,他与元青梅的感情,也确实不如与雪琪的妈妈那么深,这也直接导致了之后的悲剧。 章怀卿深深自责,如果,他能多关心她一些,如果,他不那么忙于工作。也许,结果就会不同,也不至于让小辉失去了母亲。 132:聒噪的副门主 见父亲含着泪,瞬间就像苍老了许多,姐弟俩的心情也都不好受,尤其是章盛辉,从一个男孩迅速成长起来,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面临悲伤。 "爸,"他沉着声音开口,"你工作忙,妈的后事,交给我和姐吧。" 章怀卿望着儿子,威严不再,更多的是伤感,"小辉,你恨爸爸吗?" 章盛辉郑重道:"爸,你永远都是我最敬重的人!" 章怀卿垂下头,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悲伤于妻子的逝去,同时又欣慰于儿子的成长。 "我……我想去看她最后一眼。"他沉痛的说。 "爸,妈的尸体……"章盛辉咬了咬牙,"已经火化了。" 獬豸堂的善后工作,一向干净,不可能会留下任何把柄,在征得了章盛辉的首肯之后,已将元青梅的尸体火化。 "已经……"章怀卿幽幽的叹息一声,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连最后一眼都没能看到,怎么说都是个遗憾。即便心底再难过,但市里的工作也还是要主持,司机已在等了半天,章怀卿压抑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叮嘱姐弟俩要照顾好自己,然后又按原计划去了玄北道。 雪琪心中苦涩,如果父亲知道,元青梅就是在那个地方出事,该会更痛心了。 萧弃之一直都等在外面,没有跟进去,这样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家人面对比较好。 他静静的坐在车子里,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萧弃之眉头微微拧起。 他一直都讨厌这个东西,因为雪琪,他才拥有了第一部,除了她,任何人打过来,对他来说,都是叨扰。 手机持续的响着,他不耐的接起,里面传来一个怒极的沉声,"萧弃之!谁让你召集獬豸堂的?" 听到这个声音,他二话不说,直接挂断。 不多时,电话又打过来,响起几遍之后,他再次接起。 "臭小子,你敢挂我电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是……" 萧弃之再次挂断,这次的动作,显得更加娴熟。 手机狂轰乱炸式的响着,过了几分钟之后,萧弃之才懒懒的接起来,对方已是恨得咬牙切齿,"萧弃之!!你太无法无天了,你……"似乎已觉察到萧弃之还要再挂电话,在他刚离开耳朵不过零点几公分时,对方马上变了态度,"好好好,萧堂主,萧大少,咱们有话好好说!" 萧弃之这才拿稳了电话,淡声,"说。" 关莫实在有够呕的了,"萧弃之,我怎么说也是副门主吧?你给我点面子能死吗?" "重点。"萧弃之没兴趣跟他磨蹭,这家伙就像是门主的宣旨公公,他出面就代表了门主的意思。否则,他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到。 太聒噪。 关莫一滞,随即失笑,"整个洪门,也就你是这态度,得,为了不讨人嫌,我就长话短说好了。"他正色道:"门主知道你的召集令是为玉叶而发,虽情有可缘,但洪门有洪门的规矩,你不分轻重,实在有失堂主所为。" 萧弃之倒也干脆,"我让贤。" 关莫登时语塞,连忙安抚,"哎呀,门主也不是这个意思啊,他知道你这人重情重义,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实属无耐。规矩也是人定的,法不外乎人情嘛~" 萧弃之看到雪琪和小辉已经走出了小区大门,对关莫这话唠也愈发不耐烦了,"重点。" 听出他的不悦,关莫简直都快哭了,他这副门主还要看堂主的脸色,他当得容易嘛?不过,他倒也清楚,萧弃之就这性子,连门主的帐都不买,更何况是他的呢?也不再浪费时间,痛快道:"门主已下令,帮着你们獬豸堂一块找人,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当然,他也不是要鼓励你们触犯门规,等找回人后,你还是得象征性的接受下刑罚。" "我接受。"萧弃之自然知道,这已是门主极限。 关莫松了一口气,"那好,我就祝你……" "啪"萧弃之将电话挂断。 雪琪和小辉正好走近,坐进车里,两人心情都不是很好,萧弃之扫一眼,什么也没问,发动车子开回恒原道。 元青梅的葬礼很简单,就葬在晨山公墓,出席的人并不多,都是自家人。在不远处的一座墓碑前,也有一个小男孩红着眼圈站在那里,那孤伶伶的样子,直让人心疼。 章怀卿离开的时候,不禁朝这边望了几眼,有些同情的说:"谁家的孩子,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雪琪和弟弟默默的对望一眼。 那是木维的墓。 这是章盛辉的意思,木木终归是他的弟弟,看在他的面子上,他将他的父母安葬了在同一个地方…… 因为一人,洪门很少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莫说是整个国家,就连分布在欧洲那边的势力,也都接到了洪门的命令。千魔夺了猛虎的地盘之后,按照约定与洪门是五五划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营生。洪门这么一动作,他也收了消息,权当是为再讹萧弃之一个人情,他也传令群魔殿,大肆剿虎,说什么也要比洪门快一步,抓到猛虎!到时候,无论是分脏还是分钱,洪门是一点好处都别想再占! 有了群魔殿的加入,道上变得更加的动荡,一时间,能躲的就躲,能避得就避,生怕跟猛虎沾上边。洪门倒还好说,起码不会做趁火打劫的事,但群魔殿就不好了,那可是出了名的土匪啊!谁敢让它碰到?被它抓几下咬几口是小,被它借机囫囵吞了才是大! l省,t市。 北冥夜抬头看一眼灰蒙蒙的天,很快就要下雨似的,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迅速没入到人潮中。 回到酒店,他直奔房间,掏出房卡时,一眼就看到了被扯断的纤细柔软的金属丝。那是他刚才离开时特意绑上的,保洁已经打扫过房间,不可能是进来的! 双眸瞬间闪过一丝寒意,慢慢的,他掏出了手枪…… 房门开启的那一瞬,他迅速闪身进去,手里的枪刚举起来,头顶两把枪已然对准了他。 北冥夜周身肌肉紧绷,眯起眼睛看到大刺刺坐在屋里的人时,狐疑的挑下眉梢,"猛虎?" 屋内,猛虎的大光头异常醒目,他倚在沙发里,脸色难看,神情阴戾,又透出几分疲惫。在他身边,是两名黑衣保镖。 猛虎一挥手,北冥夜身后那两人都收回了枪,又继续守在了门口。 北冥夜也将枪收起,走过去,站在他跟前,打量他一番,"你怎么来了?" 猛虎沉吟着,抬头扫他一眼,"给我在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出什么事了吗?"北冥夜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 "没什么,一不小心得罪了洪门而已。"猛虎倒也不瞒他,况且这事也不是他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如果北冥夜有心要查,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说得轻描淡写,北冥夜却当即了然。猛虎说的是洪门,不是獬豸堂,那就证明,他这次惹得麻烦可不小,连洪门都惊动了,甚至都落到跑来这里找他帮忙的地步了! 北冥夜慢慢的阖了下眼眸,敛去了眸底光泽,淡淡的说:"没问题,我会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猛虎点下头,也不多说,与北冥夜初见他那会的意气风发大相径庭,足以见他现在的情况有多棘手。 "这边联系得怎么样了?"他问。 "已经找到了全权接手的人。"北冥夜回答得有所保留,猛虎这会自身难保,对生意上的事也就是那么随口一问,并不十分关心。现在,他想着的就是如何保命了。 北冥夜的房间是套间,将大卧室让给猛虎和手下之后,他一个来到了小卧室。 小心翼翼的将门掩上,观察下外面的情况,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他再把门上了锁,坐到桌子前,打开了电脑。 进入邮箱之后,他发现了一封邮件。 很快,对方回复。 看到邮件里的内容,北冥夜即刻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想不通的是,洪门这么大张旗鼓的抓猛虎,值得吗?据他所知,洪门表面上可是正经商会,实际上做的也是合法的买卖。唯一见不得光的,只有四大暗堂。就为了抓一个像猛虎这样的勉强可以称为地头蛇的人,值得搞这么大动静嘛? 其实,从一开始,北冥夜就怀疑一件事,他怀疑,猛虎其实只是一个挡在前面的傀儡,在他背后,一定还有人指挥!因为,单凭直觉,猛虎这种人缺乏魄力与头脑,他怎么可能经营得了这么大的毒品生意?从种植到贩卖,再直接垄断五个省的生意,必须要拥有强悍的手腕,强大缜密的思维。绝非猛虎这种货色能做到的! 所以,他有理由怀疑,洪门其实要抓的,是猛虎背后的那个人! 他关上电脑,倚在靠背上,慢慢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唇边。烟雾吞吐间,他的视线变得有些失了真。 得罪洪门的下场,可不是闹着玩的。既然,猛虎就是个炮灰,那他值得为这样的人担风险吗?还有,猛虎背后的人,又是谁? 倘若,他能直接与那人接触,那他又何需猛虎? 133:好想马上见到你 海声……是海浪声! 玉叶手脚被绑的倒在地上,慢慢清醒过来,吃力的昂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a市也有海,这么说,她还没有出a市?不对,她在飞机上昏昏沉沉飞行了一天,不可能只是在a市上空绕圈而不被人发现,她一定是到了另一个有海的地方! 就在这时,门被人打开,发出"吱嘎"的刺耳声。 听到声音,玉叶马上又扭过头,眼睛上绑着一层黑布,她什么都看不见。因为视觉受阻,其它感官就变得极其敏锐,她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水味道,虽然不是很明显,都快要与空气里的海水腥味混和在了一起,但她还是很快分辨出来。 对方的脚步声,很缓慢,却不拖沓,反而像踩在云端,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来人走到她跟前,用脚尖,轻轻的挑起她的下巴,似在左右端详,然后,缩回脚。 一声低笑,轻柔缠绵,声音出奇的好听,"你应该感激我的。" 玉叶冷冷的,没有吭声。 她心里明白,越是这种时刻,就越要保持冷静,任何一个细小的发现,都有可能成为拯救自己的关键。 所以,冷静。 耳边,是男子持续的轻笑,"如果不是我,你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呢?现在,整个洪门都在找你,满世界的找你。" 玉叶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平稳的心态。可是,只要想到洪门的人,想到小辉子,她就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有种怒火,正待爆发。 "想当我是人质,你就大错特错了。"玉叶沙哑着声音,"他们不会为了我中你的圈套,我也不会允许你有这样的机会!" 必要时,她会选择了结自己。 缓缓的,那人俯下身,冰冷的手,抚在她的脸上,喃喃的说:"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对他这么忠心?" 在他身边,不乏这样忠心的手下和朋友,所有人都守着他,到底是为什么? 玉叶厌恶他的碰触,总之,她讨厌除了小辉子以外的任何人! 她想要甩开头,可是根本动弹不得。她身上被这个男人打得多处骨折,又没有及时医治,有的地方已经又肿又痛。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就算能活着走出去,落下几个后遗症是避不可免的。讽刺的是,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连那个男人的脸都没有看见! 他始终都隐藏在黑暗中,好像,那就是他的保护色。他的速度,是玉叶见识过的最快的,做为獬豸堂甚至是洪门的敌人,这个人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男子好像很失望,起身,慢慢走到了窗口,背对着她,"不该的,他不该的……他凭什么会拥有这么多……而我,却只能一个人留在地狱里……" 玉叶听着他的话,直觉当他是一个精神分裂的人,比起堂主来,他绝对要是个重患! 他仿佛陷进了自己的世界里,久久都没有出声,玉叶也是个特别能沉得住气的人,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一动不动。 分不清过了多久,时间久到会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一般,他倏尔轻快出声,"跟我说说她吧。" 玉叶眉头蹙起,她? 感觉到男子又折回,蹲在她身前,一笑,"章雪琪。" 听到这个名字,玉叶躺在地上,沉默着,根本没有要对他开口的意思。 早在她赶去玄北路那家水疗会馆的时候,就从木木那边得到过消息,猛虎是要利用元青梅抓章雪琪的。其实,猛虎不过就是个爪牙,真正想抓章雪琪的,是这个男人!章雪琪是堂主的妻子,又是小辉子的姐姐,她是不会透露出有关她的任何一个信息! 见她不语,男子好像有些失望,淡淡的声音,又有些不解,"你们,为什么都对他那么好……又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守在他身边……" 这个答案,玉叶同样给不了,她只是沉默,死寂一般。 摇头,叹息,他站起了身,慢慢朝门口走去,低微的喃声,飘渺得不真切,"很快,我就会把他再拉回来陪我的,很快……" 门再次关上。 确定他离开,玉叶咬紧牙挣扎了下,但是根本就没有力气,动一下,全身都痛得要命,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她躺在地上,喘息着,不再白白浪费力气了,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地上。 眼前漆黑,看不清四周,只能听到翻滚的海浪。 静静的躺着,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小辉子。他就像是止痛剂,就这样默默的回味着跟他一起的时光,身上的疼痛都不那么明显了…… 又是一间空旷的房间,只有一张沙发摆在屋子中央。 男子懒洋洋的侧倚,屏幕仍在播放着一部动画片,从开始到结束,一遍一遍,重复着。 他的视线却没有落在屏幕上,而是望着贴在电视上方的那张放大了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子笑容明艳,眸波流转的妩媚,轻而易举的就能勾人心魂。她正笑吟吟的望着他,那笑,顷刻间就能撞进心里头…… 他凝视着,缓缓又坐直了身子,站起来,朝前面走去。 站在照片下面,他歪着头,伸手,怜惜的抚上了她的脸,"他有什么……值得你的怜惜的呢?" 照片里的人,同样也给不了他回答。 望着,他低眸一笑,几丝妖娆邪肆的风情,悄然绽放开来,"希望,再见到你时,你会告诉我答案。" 这时,角落里的卫星电话发出响起。 笑容慢慢敛下,他走过去,接了起来。 他没说话,对面也是一阵沉默,不过两三秒之后,响起了一个肃穆冷漠的声音,"我想,你就是猛虎的老大吧。" 男子也不着慌,而是有趣的扬起艳丽的唇角,"北冥夜。" 对面,北冥夜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像是灵魂被直接钉入了十八层地狱,那是预言,也是信号,是他与魔鬼签下契约的开始。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攀上,北冥夜突然有种错觉,他后悔了,后悔拔了这个电话。 不过就是瞬间的想法,他又即刻甩开,沉着的回道:"没错,是我。" "呵呵,"男子笑了,"你比我预计的速度,要慢一些。" 北冥夜压抑住那种不适的感觉,冷声问,"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会找你?" 妖异的唇色,愈加靓艳了,"事实证明,不是吗?" 不过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北冥夜就感觉到了,对方是个比猛虎不知厉害多少倍的狠角色!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根本就不必拐弯抹角。 "我要取代猛虎。"他一字一句,口吻霸气有余,即便他面对的是猛虎幕后的老大,气势也不损分毫。 "哦?"男子不疾不徐的说:"你凭什么呢?" "就凭,我找到了你,而你,也从不屑猛虎这种人为已用!"北冥夜回答得十分笃定,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这人要是有一丁点想要救猛虎的意思,也不会让他自生自灭到慌乱的跑去t市。猛虎不过就是枚失去了利用价值,被弃之用了的棋子。 "呵呵,"他又是阴柔的低笑,笑声很悦耳,可北冥夜却听不出丝毫的笑意,反而,脊骨生寒。 "你很有意思。"男子转过身,目光调向落地窗外,扫过不停翻滚的海浪,"我就如你所愿,他的势力全部归你……而你的命,从现在开始,归我了。" 北冥夜咬了咬牙,果断道:"好!"他知道,这是一个等价交易。从离开萧氏,决定要找猛虎合作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实力,通常都是用命博来的。 男子不再多说,挂断了电话。转过身来,目光越过电视屏幕,又落向那张照片,唇角又不自觉的扬了起,"突然,好想马上见到你~" 恒原道这一两天,一下子多了好多新面孔,据恬姐介绍,除了本堂的兄弟外,也有其它三大暗堂的人。他们四大暗堂平时的走动不是特别频繁,但是,一旦其中一方遇到困难,其它三堂定会义不容辞的前帮相助。这是这么多年来的默契,是其它洪门堂口都无法比拟的交情。 知道大家最近都很累,雪琪不是他们中人,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也不去打扰他们,安静的呆在房间里,时而会跟父亲和咏熙通通电话报下平安。a市自那起爆炸案后,又涌进这么多外来人员,也早已引起了市里的注意,幸好市zf里有章怀卿在,对这里的情况虽不是太了解,但自家女婿办事,他多半都是睁只闭只眼。市局又有王局长在,两天下来,也算平安无事。 萧弃之很忙,早出晚归,可无论他白天有多忙,走得有多远,都会赶回来守在雪琪身边。而其它人也是两天都不见了人影,只有恬姐是一天24小时始终留在这里,负责保护雪琪。这幢高层建筑,当初在设计时,就是为做獬豸堂总堂用的,暗中做好了全球最先进的防御系统,只要呆在这里,保全还是没得说。 134:氧气瓶爆炸 吃过午餐后,虞俏来了,详细的检查了下雪琪的身体,又陪着她说了会话。她知道玉叶失踪的事,也挺替那个小丫头着急的,但她只是洪门的神医,论起找人来,她跟雪琪差不多,帮助的作用都不大。虞俏回去了酒吧,雪琪一个人实在无聊,就回到房间里给咏熙打了电话。 "我的萧太太啊,你也不怕发霉了,是时候该出来晒晒太阳了吧?"咏熙边浏览网页,边跟她讲电话。 雪琪趴在床上,手机贴在耳边,"最近气氛太紧张了,我还是安静呆在家里好了,省得再给萧弃之添麻烦。他已经够忙了,还要分神照顾我,我过意不去。" "喂,玄北路的爆炸案跟你家萧先生有关吧?"咏熙又犯了职业病,三两句就开始挖起了新闻。 雪琪撇撇嘴,"大记者,别想从我这里挖消息哦,我是无可奉告。" 咏熙笑了,这跟亲口承认又有什么分别呢?不过,她当然不会真的让这件事见报,她虽喜欢自己的工作,却不至于踩着朋友的肩膀往上爬。 她很珍惜雪琪这个朋友。 "放心好了,这条线不是我跟的,我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情报泄露给那几只花瓶,看着她们爬到我头上,我会浑身不舒服。"两人又闲聊几句,咏熙突然话锋一转,"对了,雪琪,你最近有没有回家看看章叔叔啊?" "没有,怎么了?"雪琪一下子坐了起来,神情有些敏感。 元青梅的葬礼过后,她就没回过家,一直都跟小辉子留在这里。萧弃之怕她出意外,给她禁了足,小辉子则将精力都扑在了找玉叶这件事上,姐弟俩的确是忽略了父亲。咏熙这一提到父亲,她就紧张了起来。 咏熙说:"呃,今天上午,我们社里一同事去拿批文,正好看到章叔叔被人掺了出来,脸色很不好看。" "我爸爸生病了?"雪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真是的,他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听出她急了,咏熙安慰道:"你先别着急,先给章叔叔打个电话问一下,如果真的生病了,你再立即回去也不迟。" "好,咏熙,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就打电话。" "嗯,回头再聊。" 雪琪挂上咏熙的电话,就马上打给了父亲。 章怀卿的手机响了几遍都无人接听,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雪琪又打去了他的办公室,直到秘书接起才告诉她,章书记上午突然身体不适,被送去了医院。怕她会担心,一直都叮嘱他们不让打电话给她。 雪琪赶紧问清了医院,爬起来换好衣服就要出门。 客厅里,恬姐看到她出来,"咦,雪琪,你要去哪?" "恬姐,我爸爸进医院了,我要去看看他。"雪琪有些歉意的说:"恬姐,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不过,我实在是担心爸爸,小辉现在又不在,他一个人在医院,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恬姐先是一愣,眉头皱了皱,"我知道了,我陪你一块去吧。" 虽说堂主有交待,不许雪琪在这个时候出去,可眼下是人家父亲进医院了,总不能拦着不让去看吧?再说了,a市到处都是洪门的人,谁又敢在这里挑事? 恬姐通知了拓,让他就近安排几个兄弟先过去,然后就陪着雪琪去了市第一医院,亮出身份,问明章怀卿的病房后,雪琪就快步来到病房见到了父亲。 章怀卿还在病床上晕睡着,脸色腊黄,身边是一位zf陪同人员,看到雪琪后,向她大致说明了了下他的情况。 "章小姐,你不用太担心,章书记就是最近太操劳了,在办公室里晕倒了。医生说,好好休息两天就会没事。" 雪琪礼貌道谢,"好,我知道了,谢谢。" 那人离开后,恬姐就将病房四周检查了个仔细,确定不会有问题,才安心的让雪琪呆在里面。而这时,獬豸堂其它两人也已赶到,跟恬姐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守在了外面。 望着父亲消瘦的脸,雪琪心疼得很,坐在床边,一直紧紧握着父亲的手。 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她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就算后来有了元青梅,在她心里,最亲的人也是章怀卿。这会,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没有留在父亲身边,心里着实愧疚得很。 恬姐看在眼里,来到她身边,轻声说:"雪琪,你爸爸不会怪你的。" 雪琪勉强的一笑,"我知道,爸爸从小到大都很宠我的,不管我做错什么,他都不舍得骂我一句。倒是小辉,经常会挨骂……" 说到这儿,她眼圈微红,心里的愧疚感更重了。甚至,她会想到,元青梅已经不在了,杜阿姨也回了乡下,就剩下父亲一个人,以后谁来照顾父亲呢? 就在这时,走廊里突然晌起"砰"地一声,声音大到连房间都跟着晃了几晃,震得玻璃都响。 两人吓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恬姐神情倏尔一凛,飞镖已经捏在指间,谨慎的来到门口,推开门,走廊里,尽是尖叫声,乱轰轰的一片。 恬姐问守在外面的人,"怎么了?" "氧气瓶爆炸。" 恬姐朝那边扫过一圈,"有问题吗?" "暂时没发现,大龙已经去查看了。" "嗯,机灵点。" "知道了,恬姐。" 恬姐关上门,迎上雪琪的好奇,安抚的笑笑,"没什么事。" 这几天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情,雪琪的神经也是时刻紧绷着,她现在只是希望,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不连累父亲就好。 雪琪坐在床前,陪着父亲,恬姐则不时到窗边和门外查看。 "大龙怎么还没回来?" 门外的兄弟摇头,也是纳闷的说:"他也该回来了啊!不会是被堵在那边了吧?" 恬姐抬头,走廊那边全都是人,虽说爆炸没有人员伤亡,但那声音倒是挺吓人的,爆炸声搅得人心惶惶,更有甚者,无视医生护士的劝阻,直接嚷着要求退钱出院。一时间,前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恬姐皱着眉,"小龙,你去看一下,把大龙马上找回来。" "好咧!"小龙朝那边跑过去,一下子就被四周的人流给挤得不见了人影。 恬姐回到病房里,对四周的反应更加警惕了。 就在这时,章怀卿醒了,看到女儿,他撑着要坐起来,"雪琪啊,你怎么来了呢?我不是不让他们给你打电话嘛……" "爸,你都生病了,怎么还能瞒着我和小辉呢?"雪琪不赞同的说,把枕头立起,垫在章怀卿的身后,扶着他坐了起来,关切的问,"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章怀卿摆手,"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他一抬头,看到了恬姐,"呃,这位是……" 雪琪马上介绍道:"她是恬姐,也是萧弃之的朋友。" "章书记,你好。"恬姐落落大方。 章怀卿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并没有问太多。他虽然不是很清楚萧弃之的真实身份,不过,只要知道他不简单就对了。所以,有关他的一切,章怀卿也不会刻意去打听。 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章怀卿疑惑的问,"外面怎么了?" 恬姐简单回答,"听说是氧气瓶爆炸。" 章怀卿现在一听到"爆炸"两字,头就痛得厉害,玄北路的爆炸事件虽然以煤气管道泄露来处理,但仍被外界不停猜测原因,各种版本的结论传得是沸沸扬扬。章怀卿心里有数,这件事与他的好女婿,同样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哎,只需要,他别把整个a市炸了就好啊。 章雪琪倒了杯水,递过来,"爸,喝水。" "嗯,"章怀卿端过来,刚喝了一口,突然就咳了起来,直咳得杯子都拿不稳,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接着,杯子里的水变成了红色…… "爸……"雪琪双眸瞪大,看到章怀卿竟咳出了血,脑袋倏尔"嗡"地一声。 "没……没事……"章怀卿怕吓到女儿,直想安慰她,可他咳得话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 恬姐一看,当即立断,"叫医生。" 雪琪倏尔回神,马上按下墙上的呼救器,颤抖的声音,不知是在安慰爸爸还是在安慰自己,"爸,不会有事的,医生马上就来了。" 可她按了半天,医生也没过来。这会外面一片混乱,医生和护士可能都在忙着处理那边的事,雪琪坐不住了,"我出去找医生!" 她刚要走,被恬姐拦住,"你留在这里陪章书记吧,我去。" "麻烦你了,恬姐。" "小意思。"恬姐笑笑,推门出去了。 恬姐迅速离开,雪琪拿出纸巾,将父亲嘴角的鲜血擦掉,脸色有些苍白。还好,章怀卿咳了一阵之后,喝了点水,就没刚才那么严重了,雪琪放下枕头,让父亲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 这时,门被开了。 "恬姐……"雪琪以为是恬姐,回过头一看,倏然一怔,"萧弃之?" 135:这是恶作剧吗? 萧弃之走进来,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眸底一抹温和,混着惊艳,他轻轻出声,唤着她的名字,"雪琪~" "萧弃之,你怎么来了?"雪琪忙问,"对了,你看到恬姐了吗?她刚刚才离开。" 萧弃之摇摇头,凝视着她,那灼热的视线,令雪琪有些不自在。她刚要开口,他几步上前,倏地捧住她的脸颊,吻上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突然,冰冷的掌心捧着她的脸,寒气好似瞬间就穿透了皮肤。 雪琪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大眼眸,不过一两秒,反应过来后,立即推开他,"萧弃之!你……" 雪琪的脸红透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她爸爸还在身后呢,他怎么就这样乱来呢?要不是因为她太清楚萧弃之的性子了,这会说不定早就气得不理他了。 就算是想要亲热,也要分时候啊! 好在章怀卿是背对着他们,没有看到这对小年轻刚才在干什么,这让雪琪松了口气,不至于太尴尬。 萧弃之奇异的目光,一直都锁在她身上,盯着她好像每时每刻都都会变得精致漂亮的五官,还有刚刚被自己吻过后,略显红肿的唇。她娇嗔的凤眸,更是有种充满诱惑的风情,无时不在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歪着头,双眸眯紧又松开,好似迷雾缭绕,然后,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那里,还残留着她刚才的温度与味道。 这是就是她的吻吗? 很甜,甜得让人流连忘返。 恬姐带着医生立即赶回病房,大龙小龙还没有回来,她狐疑的扫视附近,心底有种不安,在不停的扩散。当她推开门,看到房间里只剩章怀卿,不见了雪琪的踪影时,脚步猛地僵住…… 一辆不起眼的深灰色轿车,开到了高速公路入口收费处。 "你好,"窗口的工作人员态度公式化。 车窗摇下,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钱递到窗口。 身后,是警车鸣笛,由远至近。 工作人员朝后面扫了一眼,皱了皱眉,"又出什么事了?" 收了钱,车子慢慢驶离,警车则刚好开过来。 隐约,听到身后传过来的焦急声音,"彻底盘查所有出市车辆……" 灰色轿车越开越远。 车里的人,缓缓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丢到了一边。 邪魅的眸子透过车镜,扫一眼躺在后座的女子,漂亮的唇角微微扬起,加快了车速。 …… 又是噩梦。 这一次,却是无比清晰。 她跌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萧弃之被车子撞飞……就像被断了双翼的天使,跃到半空,再狠狠落下。他嘴角残留的微笑,却是平静,释然,解脱。 仿佛,这具被撞飞的身躯根本就不是他的,随便怎样,他都无所谓。 就那么将她推开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能想清楚,这么做的结果,意味着什么。 扑通。 又是那个令她胆颤心惊,令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就在耳边,和他的笑容一样清晰。 画面定格,无法倒退,无法前进,永远都停留在他撞飞的那一瞬,成了折磨她的梦魇,无论怎样她都别想摆脱。 雪琪猛然惊醒,喘息着,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 同样的梦,同样的画面,不停的重复着。雪琪痛苦的双手紧紧捂住脸颊,恨不能把手伸进自己的脑子里,把它们通通都揪出来! 她快要被这个噩梦逼疯了! 落地窗外,海浪翻滚咆哮着,猛烈的撞击着礁石,溅起十几米的浪花,海风呼啸,不时拍打着敞开的窗户。 雪琪身子一僵,慢慢的,放下双手,瞪大的凤眸尽是不可思议。 陌生的房子,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 近百坪的房间里只摆了她睡着的这一张床,连桌椅都没有,对面的墙壁上挂着背投,剩下就是白色的墙,白色的地坂,白色的窗帘。 这是哪?! 听到外面的海声时,雪琪怔愣着掀开被子下床,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大海,她的脑袋里闪过几个零星画面。 父亲进了医院,她去看望,然后……萧弃之来了,在这之后,她记忆全无。根本就不记得,她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 还有,现在已是十二月初冬,但扑面而来的暖空气却在提醒她,这不应该是a市的气候! 雪琪真的糊涂了,是萧弃之带她来这里的吗?为什么? 雪琪狐疑的转身,穿过空当当的房间,推开门,一条长长的走廊,全部都是白色的,好像永无尽头。心底不安的种子正在萌芽,朝她的四肢百骸急速蔓延,她就这样赤着双脚跑了出去,顺着长廊一直跑,迎面就是一座黑色的圆形大门,没有任何装饰,纯粹的黑色。 雪琪的呼吸变得不平稳,她眯紧凤眸,用力推开那扇门…… 狂乱的海风 刹时掀起了她的长发,她呆呆的走出去,脚下是松软的沙子,还残留着白天滚烫的温度。站在空旷的沙滩上,雪琪茫然的望着四周。 大海,树林,沙滩,还有她。 她又迟疑着转过身,这才看清自己呆过的地方,是个像隧道一样的圆形长廊,一直朝着树林的深处延伸,通往哪里,却看不清楚,而那座黑色的大门就是入口。 诡异的是,海边有这么怪异的一个建筑,却看不到其它的人! 她抬起头,怔愣的看着,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对了,萧弃之! 他在哪? 她愈加的不安了,转过身就沿着沙滩往前走,边走边喊,"萧弃之?萧弃之!你在哪啊?" 狂怒的海声,吞没了她的声音,她只能顺着这那条圆形通道的方向往前找,顺便看一看,它到底通向什么地方! 一阵阵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天色暗灰的一片,分不清时间,这种感觉就像是洪荒天地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除了孤寂还是孤寂。 心慌慌的,明明就是炎热的气候,她却莫名的全身冰冷,如置冰窖。 这是恶作剧吗? 萧弃之在哪?怎么会把她独自扔在这种地方? 雪琪走了很远的路,沙滩与那条圆形通道的角度也渐渐拉开,根本就看不到它了。就在这时,她一抬头,倏尔看到了站在礁石上一个人! 一件黑色风衣,衣摆被风吹得狂乱,立起的衣领,挡住了他的脸。远远的站着,站在最高的礁石上,迎着海风。 看到他的背影,雪琪惊喜的奔过去,大声喊着,"萧弃之!萧弃之!"他是萧弃之没错,这样的背影,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她不会认错的! 那人却好像没听到她的叫声,依旧站在石头上,短发被吹得凌乱。 雪琪吃力的爬上那成片的礁石,她没穿着鞋子,赤着脚,偶尔被尖锐的石头扎一下,也顾不得疼,直朝前面的人奔去。 "萧弃之!"她跑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怀里的人,微微一僵,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不过,慢慢又放松了下来,任由她就这样抱着。 先前所有的不安,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全部都被抚平了。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却搂得他越来越紧,生怕这只是她的幻境,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一样。 感觉到她压抑在内心深层的不安,男子慢慢垂下了头,望着她搂住自己的纤细胳膊,妖异的眼眸,变化出一丝旖旎风情。 海风越来越大,吹得她有些吃不消,瘦弱的身子随时都会被吹散掉,只能搂紧他。 "萧弃之,"埋怨的声音里,总能听得出一丝惶恐,"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间呢?还有,这是哪里啊?我们不是应该在医院嘛?" 雪琪询问半晌,也不见面前的人有回应,她疑惑的拢下眉头,"萧弃之?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抬起头,她松开胳膊,就要绕到他的身前…… 当雪琪转到他身前时,突然吓了一跳,退后一大步,"你……" 眼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很普通的一张脸,普通到会让人过目即忘,唯有那对光泽潋滟的眸,紧紧吸附住她视线。 他不是萧弃之! 可是,为什么除了这张脸之外,无论是身型还是身高,感觉都跟萧弃之那么想像?像到只靠着一个背影,都会让她认错,误以为就是萧弃之! 男子半眯着眸子望住她,眸底腥红似火,妖冶的危险。勾起的唇角,是种似笑非笑的弧度,优雅得很。即使他的长相实在过于普通,却仍掩不住一股肆意的邪恶魅力。 "你是谁?"雪琪倒退着,警惕的盯住他。 他一笑,笑声低沉缠绵,阴柔似水,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很别扭,"你不会想要知道我是谁的。" "这是哪里?"雪琪眉头拧紧,又悄悄退后一步,随时都会扭身逃跑。自从和萧弃之在一起之后,她经历过的危险太多,警惕性也在持续增高。她了解洪门的背景,更清楚獬豸堂的职责,身为堂主的女人,她是不会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这里的! 136:欢迎来到地狱之门 男子歪着头瞅她,眸光愈发的明亮了,唇边的笑,却十分温柔,"欢迎来到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雪琪呼吸一滞,直觉得这样的称呼,让人不寒而栗。 他轻轻上前一步,雪琪马上又退后,"你别过来!" 这男人给她的感觉很诡异,诡异到……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但她内心却是相当排斥这种感觉,只希望,自己不会认识这种人的好。 男子果然停下来,不再往前,凝向她的目光,有丝受伤,"你都不会这样吼他的……" 他? 雪琪眉头紧蹙,从他言谈不难听出,他对自己的事好像十分了解,"你说的他,是谁?" 他又是一笑,眸光渗出几丝妖娆,犹如烈焰,顷刻便会将被它吸噬的灵魂燃为灰烬。凝视着她,他轻声,"你知道。" 雪琪心头猛地被狠狠一撞,她刚才第一时间想的人,是萧弃之。 不再纠结那些问题,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处境!她盯紧他,一字一句,"是你把我带到这儿的?" 他笑着点头,"我想你留在这里。" 雪琪不住后退,摇头,"不可能!我不管你是谁,我不会留在这儿的!"她扭头就要跑,恨不得立即离这个人远远的,谁曾想,脚下倏然一滑,身子瞬间就跌下了礁石。 "啊——"她惊呼一声,千钧一发,右手突然被人抓了住。 雪琪的身子悬空,脚下甚至能感觉到海浪扑打的浪花,她抬着头,望着抓住自己的男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讶,渐渐被迷惑取代。 他的微笑……很眼熟。 "抓住了。"男子轻轻说一声,然后一把就她拽了上来,雪琪双脚踩在礁石上,马上推开他,离他大老远。 他笑笑,就站在原地,也不急进,"这里很危险的,不想死,就必须要加备的小心。"说完,他转身就往下走,不再管她。 雪琪怔愣着站在原地,扫了一圈,茫茫大海,连只船的影子都没有。附近的沙滩上也是静得出奇,就像是座荒岛,除了这个男人,她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见他越走越远,雪琪想都不想就追了过去,"等一下!" 男子脚步不停,却微微侧过头,眸光透出一抹若有似无的魅惑之色。雪琪喘息着,跟着他似乎有些吃力,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抓我来这里,是为了胁迫萧弃之?" 她在医院的时候,是跟萧弃之一起的,萧弃之是绝对不会同意另一个人将自己带走!那这人的身份就是敌人无疑,依萧弃之的实力,能从他手中把自己绑来,可想而知,其实力该有多强悍!况且,a市是他们的地盘,无论是明是暗,都没人能避得过才对!雪琪自认除了有几分姿色之外,自身可没多大的价值,况且,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费这么大的劲只为带走自己,这人的目标应该是萧弃之!自己无非就是用来威胁萧弃之的筹码。不过,她既然仍有存在的价值,那就说明萧弃之还暂无危险,她也算是心安了。 "胁迫他?"男子失笑,脚下步伐不停,直朝那扇黑色的圆门走去。 "他跟我,同样来自地狱,他早晚,会回来的。"他低声轻喃,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好像很期待那样的画面。 雪琪心里疑惑,盯着他,竟忘了要问他的问题。 他和萧弃之是旧识?同样来自地狱……又是指哪里? 男子已经走近了圆门入口,拉开门径直走进去,却在关门的那一刹,稍微顿了下,温柔的问,"你真的不打算进来?"妖艳的眸光,直直盯视着她。 雪琪拧紧眉,站在门外,冷笑,"慢走,不送,地狱的路可不好走。" 男子也不强求,"这里的晚上很危险。"一笑,妖孽得很,"祝你好运。" 大门砰地关上,就似真的阻断了地狱与人间的连接,他回归地狱,而她,独自徘徊在人间的入口处。 雪琪没料到他真的就这样离开了,当真不在意她这个"人质"会不会逃跑,任她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 不过,看看四周,他也的确不需要有那样的担心。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海,荒无人烟的海滩,她想逃离,除非跳进海里游出去。他正是吃定了自己没那个本事,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该死! 雪琪狠狠瞪了一眼那扇大门,鼓足勇气,转身就走。 她必须要自救。 首先,她要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看看有没有其它的出口。这一次,她不再沿着沙滩,而是朝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去。 雪琪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白色长裙,这不是她的衣服,是谁帮她换的,她不愿多想,因为那样,她会忍不住想要有杀人的冲动。 她赤着双脚,走在松软的沙子上还好,一进入树林,就被脚底下尖锐的树枝扎得生疼。还没走出多远,就磨出了几道血口。 雪琪咬紧牙,继续往前走。 林子里十分安静,除了身后偶尔还能听到的海浪声之外,连昆虫的叫声都没听到。 这很不正常。 雪琪的心悄然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往里走。林子里十分闷热,她才走了几分钟,汗水就快要浸湿了身上那层薄薄的衣料,到了12月还能这么热,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她这会没准正踩在地球另一端的荒岛上。 雪琪这会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心心念挂着的都是a市的人。 萧弃之知道她失踪了,那个性子极端的男人一定会急得发疯,只要想到他的样子,她就急得心疼。还有父亲,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只希望,在得知她的消息时,小辉会照顾好他。 越想越是难以平静,脚下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脚底下被扎出了几条血口,她停了下来,坐在旁边,抬起白嫩嫩的双脚,疼得她冷汗直冒。这样下去,她根本走不了多远,她必须要找东西包住双脚,否则,万一遇到了危险,想跑都很难。 找了一圈,只有身上的长裙还能发挥点作用。她果断撕下裙摆,再扯成两份,然后把双脚包了起来。踩在地上,感觉还算不错。 雪琪开始仔细打量这片林子,树木都是热带种类,树冠很大,树枝在头顶交织着,形成一片绿色,郁郁葱葱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似之前那么浮躁不安,观察了下地形这之后,才继续往里走。 不远处,就是那条诡异的圆形通道,始终都没离开她的视线。雪琪跟着它,试着找出它的源头。也许,那里有出口也不说不定! 很快,她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古老的石头城堡,阴森森的,就像童话故事里巫婆的城堡,屹立在林子深处,高有四五层楼的样子,看不到窗户,堡尖是阴沉的黑色,城堡四周围着十几米高的铁栏杆,顶端磨得发亮,依稀,能看到污黑的血迹…… 雪琪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望着这座诡异恐怖的城堡,想起那个男人说过的话"欢迎来到地狱之门",心底就一阵阵发毛。 很难想像,现实世界中还会有这样的地方,一座无人烟的海岛,一座孤伶伶的城堡,一个优雅怪异的男人,这些通通都像是噩梦中出现的画面。 噩梦…… 雪琪甩甩头,不再让这个词汇干扰到自己。 这会,天已经暗了下来,尤其是在林子深处,黑得更快,感觉头顶云层压得极低,风云变幻,又为这座石头城堡增添了几分邪恶的恐怖气息。 渐渐,起了风,风势越来越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雪琪迎着风,眯起眸子,吃力的往前走。她必须要找到出口才行! 天完全黑了下来,风势不停,气温却在每分钟骤降,原来还是满身大汗,这会就已经冻得直搓胳膊。 雪琪想不通什么地方会有这么极致的温差,她只知道撒哈拉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却没听过哪座海岛跟它一样的。依照体感温度,从白天的三四十度,一下子就降到了零度以下。而且,看这趋势,极有可能会越来越低。雪琪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家伙会说里危险,单单这样的气候,就让人没法适应。 雪琪咬着牙,顺着城堡转了一圈,城堡看起来并不是很大,四周都没有看守,只有十几米高的一圈铁栏杆,十分古老。那个圆形通道,连接城堡的后门,四周密不透风的,找不到一扇门,也就是说,这是唯一的进入城堡的通道。 她很奇怪,是谁建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又用来做什么呢? "啊嚏……"雪琪打了个喷嚏,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看来,在找出口之前,要先找个避寒的地方才行了。 风声呼啸着,不一会,头顶居然飘起了小雪花。 雪琪抬头,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伸手,看着落在掌心的雪花,脸颊有些扭曲。 需不需要这么玄幻啊?! 很快,地下就变成白芒芒的一片,雪琪穿着白色短裙,举步维艰。变化这么快的温度,让她的身体一时难以适应,再加上长时间没吃东西,体力下降得厉害,头晕沉沉的,随时都会倒下去。 137:是萧弃之吗? 雪琪再也没力气走了,靠着一颗大树坐下去,将身子缩成一团,眼皮越来越沉,又是乏又是困,很想就这么睡下去。 她拍了下脸颊,提醒自己不可以睡,绝不可以睡,一旦在这样的寒夜睡着,她将再也不醒不过来…… 她想着萧弃之,想着那个只为她哭,为她笑的男人,拼命的撑着。 她告诉自己,如果没有她,萧弃之会活不下去,她不可以给了那个男人生的希望,又再次毁灭。 章雪琪,坚强点,你行的! 为了萧弃之…… 寒风肆虐,雪花纷飞,她的头发,眉毛,睫毛都沾上了一片白色。 她撑着,拼命的撑着,不让自己就这么睡着。 她不停的念着萧弃之的名字,让他成为自己唯一的支柱。 可是,身子好冷,她真的好困…… 她半阖着眸,冻得全身都挂了霜,慢慢倒了下去,躺在地上。 脑海里不停有个声音,蛊惑着她的意味,轻轻地告诉她,只要一会,睡一会就好…… 这时,一抹黑色的身影,朝着她慢慢走来,停在她跟前,蹲了下来。 一双同样冰冷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然后,他脱下了身上的黑色风衣,包裹住她冰冷的身体,将她拦腰抱起来,收紧在怀里。 雪琪勉强睁开眼,看着头顶的人,迷惑的眸,渐渐湿润了,"萧弃之……" 他对着她温柔的勾起唇角,低柔的磁声,回荡在耳畔,"没事了,我来带你回家……" 缩在他的怀里,贪婪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她哭了,像个无助的小女孩,"萧弃之……别再把我乱丢下了……" 她很瘦,抱在怀里连点份量都没有,凝视着她冻得红肿的小脸,那双邪魅的眼眸,一点点凝聚出一片绚烂的眷恋,铺散在眸底。她的颤抖,她的依赖,她的无助,在他眼里,都幻化成了最美的琼花,无时不在吸引着他的视线,连移开一寸,都舍不得。 雪琪昏睡在他怀里,可双手却紧紧扯住他的衣襟,生怕他会再次消失。这种百分百的依赖,毫无保留的,仿佛将身和心通通都交给了他。 怀里是软绵绵的触感,仿若无物,望着怀里的女人,他迷惘了…… 雪琪发了高烧,自那次逃过鬼门关之后,她的体质就变差了很多,现在又刚好是休养阶段,突然间受了那么严重的风夜,肯定吃不消。 她躺在床上,身体滚烫,全身的肌肉都在痛,额上的冷汗不停,湿了鬓角,脑子里混混沌沌的不时呓语。来来去去,前世,今生,穿越时空漏洞,无数画面交织,不知凡几,全部都充斥在她的脑海里,折磨着她脆弱的神经。 半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都忘了身在哪里,是两年前的那一世?还是拥有了萧弃之的这一生?恍恍惚惚,透过迷蒙的眸,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对着她,露出温柔如水的笑靥,就像守护在她身边的暗夜精灵,为她张开羽翼,将她护在身下。 那么熟悉的温柔眼眸,那么熟悉的浅语低喃。 萧弃之,是你吗? 眼泪,顺着眼角淌下,她想说话,干涸得像着了火的喉咙,根本就发出不声音,她只能无助的望着他,直到再次昏睡过去。 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睁开眼,触目即是白墙白色的地板,她还是躺在那张孤伶伶的大床上,四周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窗户大开着,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从这里能看到外面的大海,风平浪静,波光粼粼。 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雪琪睁着眼睛,眼神有些空洞。 再次回到这间房里,她该庆幸自己获救了,还是该默认她逃不出这里的事实? 她叹息着,坐了起来,放在额头的冰袋掉了下来,她的眉头拧了下,昨晚……真的有人留在这里照顾她了?这么说,她看到的,不是梦? 她倏尔扭头,看到了床前的推车,上面摆着早餐,还有一杯水,两颗药片,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欢迎重回地狱。" 该死,又是那个家伙! 她懊恼的把字条撕了个粉碎,刚要把那些东西都扫到地上,转念一想,她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说能撑,那是骗人的。就算是为了萧弃之,她也该无比的珍视自己才对! 想定,她将推车拉近些,然后大方的用早餐,意外的,味道还不错。雪琪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将盘子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早餐过后,她又把药片吃了。雪琪并不担心那人会动手脚,如果想要对自己不利,他有太多的机会了,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昨晚让她冻死在外面就好了。 吃了东西也有了些力气,她下床,床下面摆着一双白色沙滩鞋,她左右看看,不明白那男人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极致又单调的颜色,不是黑就是白,连丝花纹装饰都没有。不过,他能给她准备鞋子,倒还有心,就算是个敌人,也是个有绅士风度的敌人。 雪琪穿上鞋,鞋很宽松,脚上的伤也涂过了药,这会都消肿了,只是脚掌落地时还会有点疼。 这间房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对面一台超大的背投,足足霸占了差不多一整片墙。她好奇的走过去,拿起放在顶端的遥控器,打开后,屏幕上立即就跳出了两只可爱的卡通动物。 看到《猫和老鼠》熟悉的画面,雪琪震惊了。 这里怎么会有萧弃之经常看的动画片?! 萧弃之……萧弃之在这里吗? 雪琪瞪大眸子,有关昨晚,脑袋里的脉络渐渐清晰。在林子里把冰僵的她救起来的人,还有守在她床边的人……就是萧弃之! 没错,是他!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真的是他! 激动之余,雪琪又疑惑了,如果是他的话,又为什么躲起来不见她呢?还是说,他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威胁才会避而不见!不对,说不通的,他既然能救她就证明他在这儿可以自由出入!最最重要的是,她太了解萧弃之了,他是绝不忍心看着她着急而不现身! 太混乱了,雪琪都没办法保持冷静去分析,现在,她只想尽快找到萧弃之! 如果他真的在这里的话。 她果断跑了出去,这间房子是在通道里特意隔出来的一间似的,位处正中央,右手边就是那扇黑色大门,直通海边的,她昨天已经走过了。左手边则一直无尽延伸,应该就是穿过林子通往石头城堡的通道。 萧弃之,会在哪里? 她想了想,扭头看向左边,眸光倏尔坚定下来,转身就朝左边走去。 通道很长,每隔十几米,都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致。虽然很美,她却无暇欣赏,一直走了十几分钟后,她终于看到了通道尽头的另一扇黑色圆形木门。 盯着它,雪琪知道,在这扇门的背后,就是那座诡异的石头城堡了。她深吸一口气,按住扶手,用力的转动,门应声而开…… 雪琪心神一凛,慢慢推门进去,迎面就是一个阴森森的大厅,里面的陈设虽然很旧,但是还算整洁,看得出有人经常打扫这里。客厅里的摆设不像她睡过的房间那么单调,沙发茶几,墙角还摆放着酒柜,实木矮几上放着一台留声机,墙上挂着很多中世纪风格的壁画,壁炉内有木炭刚刚燃烧过的痕迹。 雪琪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好奇的打量四周,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杯子,里面的半杯咖啡还在冒着热气。 刚才有人在这里!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完全是在躲着她。她不愿猜测他就是萧弃之,那真的会让她很难受,所以,她必须要找到他! 雪琪走到客厅里面,仔细的在找出口,总算在壁炉旁边找到了个很小的暗门,她推了推,暗门朝两边开启,露出一个地下通道来,长长石阶楼梯,里面漆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雪琪蹲在门口,眉头微蹙,心里一阵纠结,不确定该不该下去。这座城堡看上去年代久远,没准还是中世纪的产物,谁知道这地下室里会埋伏着什么机关呢?而且,这么大一座城堡,连个人影都不到,这岂不是太诡异了? 不过,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这么一扇暗门,想找到那个人,这是唯一的出口!雪琪挣扎再三,还是决定闯一闯! 不再耽误时间,她顺着石阶楼梯,小心翼翼的走下去。 她心里不停的默念着,萧弃之,别让我发现真的是你!她没办法承受他一直在躲着自己的事实,那会让她很伤心,很难过。 地下室内没有一丝光线,漆黑的一片,雪琪手抚着墙,眯起凤眸,瞳孔不自觉的放大,谨慎的捕捉黑暗里的一切,朝前小步的挪着。空气里有一丝潮湿的味道,闻上去有些不舒服,雪琪蹙紧眉,全身的感官都在这一瞬伸出了触角似的。 她看不清地下室的情况,只能摸着墙一直往前走,万一有危险,她也好沿着墙再跑回去,不至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138:你到底是谁? 这个地下室好像很大,雪琪估摸着走了差不多有六七十米的样子,才摸到了尽头的另一扇门。雪琪轻轻抚上木门,没有花纹,没有装饰,只是最普通的实木门。她猜应该与之前通过的两道黑色圆形木门差不多,摸到了门把手,她又转了开。 门打开的瞬间,一道刺眼强光照射过来,雪琪马上闭紧双眼,可眼睛还是被刺激得流出了眼泪。她慢慢睁开,足够答应了光线之后,才看清门外的情景。 这是一座花房,很大的花房,四周的墙壁都是用镜子做成的,所以,就形成了视觉幻象,仿佛置身花的海洋。 雪琪吃惊的走到里面,很多花都是她没有见过的,有像铜铃似的红色花骨朵,一串一串挂在成年人手臂那么粗细的花茎上。还有大了两倍的蓝色妖姬,比在花店里看到的还要漂亮,就连叶子都像精心修剪过的,叶型很独特。 雪琪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花,想不通要怎样才能将这么多特殊种类的花齐聚一堂?如果是用来观赏用,那种植在地下,岂不可惜? 她继续往里走,脚下踩着的泥土,很松软,不同于她昨天在林子里踩到的泥土。这里的颜色是红褐色,而且,颜色分布并不均匀,有的地方要鲜艳一些,有些地方则更深一些。空气里除了各种极致的花香之外,隐约还有一股腥味。不像海水的腥咸,更像是……血腥味。 总之,这里的一切,给她的感觉都很不舒服,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异。 雪琪来到一颗比她还要高出大半个身子的紫色喇叭花前,瞠目结舌的盯着这朵喇叭花,就算是在电视里,她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花!紫色喇叭花好像很害羞,一直都微垂着头,像个含羞带怯的妙龄少女,花瓣娇艳欲滴,黄色的花蕊正吐露着迷人的芬芳。 望着它,竟不由自主的被吸噬了视线。 雪琪上前一步,慢慢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这么漂亮妩媚的花儿。 她的手,朝着它的花瓣,一点点靠近…… 就在这时,她的腰猛地被人勒紧,朝后带离一大步。而同一时间,那朵原本还妖娆绽放的紫色喇叭花,花瓣突然闭合,身体随即出现一种奇异的扭曲状态! 雪琪惊恐的瞪大了眼,万分错愕的看着它由少女变成了魔鬼,恨不能将包在身体里的东西压榨成汁似的!如果,如果她再慢上一秒钟,她就会被毫不留情的包在里面!至少会发生什么事,她根本不敢想像! 她忘记了背后的人,只是瞪大凤眸,呆呆地看着它又慢慢张开花瓣,一如之前那般娇艳诱人。 "这是变异的食人花,会分泌出一种迷幻香型,闻久了就会出现幻觉,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它。之后,就会被它用身体包住,花蕊富含高沸点强酸,用不了几秒钟,就会将人的化成一摊血水,被它吸收做了养分。" 听到身后这个温柔轻喃的声音,雪琪脸色苍白的转过头。 又是一张她不认识的面孔,但是,他的声音,他的身型,都与昨天在海边见到的男人如出一辙。雪琪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昨天的男人!因为他的眼睛,一样那么魅惑,邪佞,散发出来的光泽,像极了刚才的食人花。 美丽又充满致命的危险。 "你……"雪琪被刚才的食人花吓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盯着他,渐渐拢起了眉,"你的脸……" 眼前的这张脸,不同于昨天那么普通,有几分斯文气质,尤其是含笑的模样,很和善,会让人慢慢放下戒心。但仍是会过目即忘的类型,好像,他很享受这样的普通。但问题是,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不过一朝一夕,怎么就会换了张脸呢? 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正面目?又或者,都不是? 男子逼近她几分,盯着她明显受到惊吓的小脸,扯起了一侧唇角,声音幽然绵长,如泣如诉,"你喜欢,什么样的脸?只要你说,我就给你。" 雪琪回过神,心头一凛,朝后退了一步,生怕碰到食人花,又担心的回头瞅一眼。那花正艳,朝着她,含情脉脉的。转回头,前面的男子,也微笑的凝视着她。 一人一花,皆非善类,又都妖娆惑人。 那感觉,很恐怖。 突然,雪琪猜到了什么,望向他,狐疑的问,"你的脸上……戴的面具?" 记得,前一阵子才看过《碟中碟2》,阿汤哥用电脑制作了一张人皮,面具,戴上之后,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虽说只是电影特技,不过,并不排除现实中也有这样的高科技! 男子低声一笑,又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雪琪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在笑,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笑意,那就像是他脸上那张生冷的面具一样,毫无意义。仿佛,他掩在面具后的脸,正冷冷的凝视着她。 不带温度。 雪琪有种冲动,尽管她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看看面具后面的那张脸。 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男子抬起手,他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萧弃之的手就够漂亮的了,指节均匀,看上去却又十分有力。而他的丝毫不逊色于萧弃之,抚在脸上的时候,就像抚着情人的面容,很留恋,很温柔。雪琪却看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拜托,那是你自己的脸好不好! "我可以拥有任何你想要的面孔,只要你说,我甚至可以变成他。"他似笑非笑的说着,那双眸子明亮的诡谲,目光紧琐着她,随时都会将她天吞活剥了一样。 雪琪自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意,这么说来,她晚上看到的人,并不是真的萧弃之,而是他伪装的?但那部《猫和老鼠》的动画片又要做何解释?他真的有了解萧弃之到这种细微的程度吗? 突然,她有些失落,心底被凿出了一个小缺口,冷风时而灌进来,吹得心底凉飕飕的。 原来,萧弃之不在这里。 也好,他不在,就少了分危险。这男人心理实在太阴暗了,指不定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他们呢!这样想着,她又松了口气,既绑之则安之,还是先搞清眼前的状况更重要一些。 想定,雪琪重新将目光对准他,挑着无关痛痒的问,"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男子轻轻点头,怜惜的视线扫过一大片花房,四周的镜子上,折射出一层又一层花影,像万花筒,更像连接真实与虚佞的交汇处,而他,则是主宰。 "它们很孤单,所以,我把它们都聚集在一起,也算作个伴。" 雪琪眉头狠抽,这算什么理由啊?这些花这么恐怖,只有真的变态才会想要养它们! 她扭头,漫不经心的往里走几步,"它们长得这么好,你是怎么养的?"她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没准能套出其它更有利的消息。 他笑了,笑容之中,少许的兴奋,"人。" 雪琪脚步一滞,听到他的回答,一股寒意从尾椎骨一直窜到脑袋,头皮都发麻。 她僵硬着转身,凤眸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泽,"你是说……人?活生生的人?!" 他直点头,"这是最好的养料,我一直都喜欢,它们也很喜欢,你看,它们长得多美多艳~" 雪琪倏尔觉得脚下的泥土变成了一条血腥的河流,她踩在上面,随时都会被底下无数双枯瘦的手拖下去,她恨不得立即逃离这里! 怪不得,这里的泥土会是红褐色,而且,颜色分布不均,甚至还能闻到一股血腹味。原来,他竟然会用这么残忍又变态的方法养花! 盯着她有些惊恐的眸,男子一笑,妖冶的眸激起一片涟漪,声音更低柔了,"我不会用你的。"好像,她在这里的价值,远比这些他宝贝的花还要重要! 雪琪咬了咬唇,他这样说,她非但没有丝毫的解脱,反而觉得更恐怖。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把事情都问个明白,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喂了花,也好记得是谁害了她! 盯紧他,她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谁?" 男子眨下眼眸,上前一步,挨得她很近,雪琪这却没有逃避,冷静的盯视着他。他微笑着,那双潋滟的眸,不停的迸出一丝丝足以惑人的光泽,"这里是地狱之门,而我,是撒旦的仆人。" 他低低的笑着,绕起她的一缕发丝缠在指间,盯着他白皙的手指,雪琪直觉得就像被毒蛇缠上了一样。她果断抽出了自己的发,警惕的瞪他一眼。 他不以为意,仍是靠近她,不带丝毫的玩笑,而是,睁着渐渐迷雾缭绕的眸,由衷的想要靠近。 接触到他视线,雪琪猛然一震。 是因为他的目光与萧弃之有几分相像吗?为什么,她会觉得这样熟悉? 就像……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一样。 喃喃的,她问,"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前一秒的震惊,后一秒的迷惑,雪琪很讨厌这种分辨不清的感觉,那会让她失去判断。 139:你真的想看吗? 男子垂下眼眸,敛去那里的异样,嘴角的笑却在不断的扩散弧度。他倏尔凑到她的耳边,在她来不及反应时,轻轻咬了下她小巧可爱的耳垂,顺便送她一个字,"绝。" 耳垂上湿滑的感觉,令雪琪如遭电击,她忙退后,狠狠的瞪着他,"别碰我!"口吻里那股嫌恶与憎恨,让绝慢慢的拧起了眉,脸上的失落神情显而易见,喃喃的,他说:"你就不会对他这样……为什么就要这么讨厌我呢?" 他那仿佛受伤了一般的口吻,若不是用在此情此景,还真的会博得不少同情分。只可惜,他的残忍早已凌驾于上。 雪琪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冷静,"好,绝,你抓我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欣赏你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花吧?" 绝一个劲的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雪琪气势渐盛,睨紧绝,大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绝只是望着她,很痴迷的望着,绵柔的低音,轻至随时都会被风吹得散掉,"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就肯伸出手,拉了他一把?为什么,就单单把他拽了出去……你知道,一个人徘徊的滋味有多难过吗?" 雪琪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他那对迷惘又绝望的眸,却像极了一人。 没错,他像萧弃之。 种种感觉,都像极了他,像那个还没有走出自建高墙中的萧弃之。 而正因为他像萧弃之,雪琪刚刚建立起来的敌意,竟莫名的被摧毁了…… 绝又上前一步,凝视她的目光,更加迷惑了,却又充满一丝渴望,站在她身前,像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 "雪琪……" 他叫着她的名字,很轻,很自然,好像早已叫过千百遍。 雪琪心头被狠狠的撞击一下,从他嘴里吐出的这个名字,仿佛来自遥远的梦中。 他说,雪琪,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他说,雪琪,别扔下我一个人。 他说,雪琪,雪琪,雪琪…… 雪琪脸色徒然变得苍白,逃避似的退后几步,可马上,她又急走几步过来,犹豫着伸出手,慢慢伸到他的脸颊上…… 她想看看,面具后的那张脸…… 就在她的手就要碰到他时,他倏尔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收在掌心里,妖异的眼眸琐着她,"你真的想看吗?" 雪琪滞住了,她僵在原地,望进他那双优雅和煦的眸,蛊惑着她心底波澜。指尖就在距离他的脸不过零点几公分,可就是这么一点点的距离,她却退缩了。 "你真的想看吗?"他又问一遍,眸底闪烁着的辉光,时而散发强势。 她犹豫了,她迟疑了,犹脑海里有个声音,不停的告诉她:停止,现在停止还来得及!不管他掩藏了什么,只要她不揭开,一切就都不会改变…… 无论是朋友,敌人,还有是爱人,是她重新找回的,就都不会改变。 不会改变。 雪琪怔怔的望着他,慢慢退后一步,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表情藏着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这里让人很不舒服,我想出去。" 他缓缓垂眸,让人窥不明他眼中的情绪,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你……你松开!我自己可以走!"雪琪想甩开他的手,可他拽得很紧,容不得她挣扎,他背对着她,声音有几分飘忽,"这里很危险,弄不好,你就会中毒,也许,还有可能是情毒……"回眸,对她勾起一抹魅到极至的笑,"除非,你想我给你解毒。" 雪琪一听,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警惕的看眼四周,两边的花开得正艳,不管是不是同一个花期,绽得千娇百媚。雪琪却都能想像到,它们茎下根须牢牢的延伸到土壤里,似张开的血盆大口,贪婪的吸食着土里的养分。 心里打了个哆嗦,她忍着他牵手时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跟上他。 他笑了,故意放缓了脚步,心情愉悦的替她做介绍,他指着一朵不起眼的黄色小花,很像菊花,"这是长在非洲大峡谷深处的品种,别看它很普通,一株这么小的,就能毒死十几头大象……还有这个,"他又指着旁边一排形状酷似齿轮的娇艳花朵,散发出像兰花一样的幽香,花的叶子有一米长,花就散在一片片的叶子上,"这就是长在南美洲亚马逊原始森林里还有沼泽附近的日轮花,只要你碰到,这些叶子就会缠上你,把你拖到地上,然后,躲在日轮花旁边的巨型黑寡妇蛛,会慢慢爬过来,舒服的你一点点吃掉,而它排出来的粪便,正是日轮花的特殊养料。" 听他说得津津有味,眼波间流转的尽是兴奋的光泽,雪琪是一阵阵发寒。怎么会有人拿这种变态当乐趣?等等,他刚刚说黑寡妇蜘蛛?! 这里会有那种巨毒无比的邪物? 雪琪额上渗出了冷汗,连带手心里都是汗,明明就很怕,可她咬紧了唇不吭声,不让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绝低下头,看了眼她的小手,好像是也已经感觉到了她手心里的湿润,一笑,"我不喜欢那么丑的东西。"言下之意,他只养花,不养蜘蛛,而想当然的,日轮花所需的特殊养份,也被某种"养料"给代替了。 雪琪看怪物似的看着他,"除了养花,你还喜欢什么?"他养花都养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真不知道其它爱好又是怎样考验人类极限! 绝放轻了脚步,那张不算俊美的脸,配合他的笑容,总能达到一种惊艳的效果,"雪琪,你想要了解我了吗?" 雪琪笑得淡漠,冰冷,"打蛇打七寸,找出你的弱点,才能让你一招毙命。" "呵呵,"他失笑,不时摇着头,"你不会的。"他说得很笃定,同时,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哦?"雪琪挑高细长柳眉,"你觉得,我不敢下手?" 虽说杀人这种事,她还有点手生,但是,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她不在意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他微笑,目光几近缠绵,"你不忍心的。" 雪琪狐疑的眯起凤眸,想要脱口的讥诮,却在看到他如水般耀眼粼粼的眸时,竟卡在了喉间。 他的视线,执着,飘渺,就像在坚持着自己的信念,无论别人说它有多可笑多残忍,只要是他喜欢的,愿意坚持的,他就会坚持到底。如同这间花房里千奇百怪的花,他收集它们,不过就是怕它们会孤单……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借口,他说,她竟会信。 默默的走出了花房,雪琪果断的甩开他的手,推开黑色木门,走进那条漆黑的地下通道。 后面,没有脚步声。 她顿了下,扭头,借着花房的光亮,她看到绝就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手,脸上尽是很温馨很满足的表情…… 雪琪愣住了,心口突然跳个厉害,藏在脑海深处的画面一闪而过。 他的表情,还有他噙在嘴角的笑…… 她慌忙转身,不再去看他,也不愿再去对比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就像不愿去揭开他脸上的那层面具一样! 面对未知,她在逃避。 她加快脚步,摸着墙壁往回走。 心乱乱的,没了来时的谨慎,根本就不曾注意到脚下,突然,她被一块突起的石头绊倒,整个人都扑到地上,掌心和膝盖,被粗糙的地面蹭掉一大块皮,火辣辣的疼。 她拧着眉爬起来,朝掌心吹了吹,顿时疼得她不住吸气。 手腕突然被人抓了住,她抬头,看到绝,想要抽回手,但力气没他大,她不悦的皱紧秀眉,"放手!"口气里仍是掩不去的厌恶。 "受伤了。"他轻声说,声音很温柔,清泉一般,很快就能冷却她的薄怒。而下一秒,雪琪就被他背在了身上。 "你……我自己会走!"雪琪在他背上,使劲的扭动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可他却固定住她的双腿,稳稳的朝前走,嘴里安慰道:"雪琪不要怕,我带你出去~" "该死,你听不懂人话嘛?我说我要下来!"雪琪怒了,她还没有娇气到忍受不了这点小伤,更不会接受这个绑架她的人的虚情假意! 他温柔一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 雪琪冷冷的打断他,"你想什么都不重要!绑我来这里的人是你,你还指望我会感激你吗?真是可笑!" 她该恨他的,不论他有多和善,不论他有没有真的伤过她,她都该恨他的!谁让他让她和萧弃之分开?所以,他再温柔,那也不过就是虚伪的假像! 他身子僵了僵,脚步也滞住了,垂下头,他压低了声音,"……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雪琪再也忍不住了,对着他低吼道:"事实是你已经在伤害我了!" 她不明白,他怎么可以心平气的说过这么简单的话?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事实上呢?他伤害了她! 顾不得会蹭到膝盖上的伤,她推开了他,从他的身上滑下来,自己顺着通道往前走,瘦弱的身子燃起了熊熊火焰,恨不得就这么把他烧死算了! 140:我不想再一个人 身后,是他默默跟上来的脚步声,地下通道很长,雪琪膝盖疼,尤其是这里潮湿的空气,好像夹着海水的腥咸一样,刺激着伤口生疼。她咬紧牙,还是加快了脚步,只要尽快离开这里,不想跟他这样的人呆在同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雪琪掌心也磨破了,摸着墙的时候,偶尔会蹭到伤口,手会不自觉的瑟缩下。 这时,绝倏尔挤了过来,夹在她与墙壁之间,不等雪琪开口,他低着声音说:"跟着我走。"他走在她前面,速度不快,能让她跟上来。 暗黑的通道里,根本就看不到他,但雪琪还是能够分辨他的方向,跟着他,轻而易举的就能找准出去的方向。 她没跟自己过不去,在这种情况下,没什么比尽快离开这里更重要了。走了几分钟,终于可以看到那个石阶了,雪琪松了一口气,刚要上去,他却停在了跟前。 楼梯不大,他站在那里,将出口挡了个严严实实。雪琪就站在他向后拢着眉头,"怎么不上去了?" 他慢慢侧过头,盯着她的双眸,一如镶嵌在夜空的孤星,闪烁着耀眼的孤寂光芒。 他说:"雪琪,我想让你永远都在这下面陪着我。"他说得那么认真,嘴角甚至还噙着温和的微笑。 雪琪惊得脸色变白,朝后面倒退了两步,避他如这世上最恐怖的怪兽。 这男人这么黑暗,没什么是他做不出的!他想让自己在这下面陪着他种花?守着一堆吃人的花,看着他将活生生的人杀掉做了喂花的养料……想到那样的画面,雪琪就不寒而栗,刚才那一点点怒气,又瞬间化为惊恐,她怎么会忘了这个男人的可怕? 望进她瞪大的凤眸,眸中被一片惧色覆盖,他的口吻愈发温和了,"陪着我,就陪着我一个人。" 雪琪一直倒退,断然拒绝,"不可能!我劝你还是少打主意了,萧弃之会找到我的!他会救我出去的!" "他啊……"绝垂着的眸,有丝不明情绪,很快,转瞬即逝,"他不过,也是想要困住你而已……"歪着头,望着面前这条古老的石阶,视线飘忽,"在黑暗的地方呆得久了,总想要看看光是什么样子的……一旦看到,就会发现,原来,有光的地方竟是那么美……"朝着有光亮的出口,他慢慢伸出手,喃喃说:"情不自禁的就,想要抓住什么,尽管知道,什么也抓不到……"他又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嘴角的笑,变得支离破碎,"但还是,想要留下点痕迹。" 不需要多,一点痕迹就够了,是墙上的影子也好,是残留的气息也罢,只要一点点,让他能够拥有,那就行了。 回头,朝着雪琪再次绽出如花般娇艳的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那抹笑,毫无预警的,狠狠撞进了她的心底,纵然她抵触,她排斥,也无法抹去它的痕迹。就像是用烧得通红的烙铁,"滋"地一声,烙在了她的心上。 这个笑容,曾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 她无法漠视,因为,这是属于萧弃之的微笑。 现实,梦境,前世,今生,她快要分不清了…… 见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绝回身,轻轻握住她的手,朝着石阶上走去,速度很慢,一阶一阶,数着脚下的台阶,似乎,想要留下一段有关它的回忆。 它有多少阶,他在上面迈了多少步,又是牵了谁的手…… 原来,回忆就是这样制造的。 走了这条地下通道,又回到了石头城堡的大厅里。 雪琪避得绝远远的,不想再沾到他,他就似块邪恶的吸石,越是靠近越是难以摆脱。 "我给你涂药,"他找出了医药箱,雪琪却果断道:"不用了!这点伤,死不了!"匆匆来到那扇通往原来房间的黑色圆形木门前,用力推开就走了出去。 望着她果决的背影,绝捏着手中的药,痴痴的说:"我只是,想给你涂药而已……" 雪琪迅速返回到那间房里,坐在床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浑身止不住的冒出了冷汗。 膝盖上的伤口,还有往外渗着血丝,她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眼前晃动着的,是绝妖冶的目光,飘渺的眼神,还有他低语时的落寞…… 像罂粟,让人中毒。 疯了,真的快要疯了! 雪琪倒在床上,拿起枕头盖住自己,不去想这些该死的一切! 将自己闷在枕头里,窒息的感觉很难受,却让头脑更加的清晰。一个个断了点的画面,也都开始慢慢连接。 她明明就没有见过他,为什么,他给她的感觉,总是透着熟悉的陌生? 绝……他到底,是谁? 整整一天,雪琪将自己闷在房间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话,只有一台电视。里面反复播放着的,是《猫和老鼠》的动画片。 她坐在白色的地板上,看着屏幕里欢快的两只,泪水竟不知不觉的湿了眼睛,模糊的视线。 萧弃之…… 她真的好想他,想马上见到他,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她曾试过逃跑的,不过,她逃不掉。告诉他,她现在,很害怕…… 门外,有人敲门,很轻很有节奏,就敲了三声,便不再敲了。 雪琪知道是谁,在这座海岛上,除了她,就只有那个男人。她本不想去开,不过,听到他离开,她挣扎了半晌,还是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早就没了人影,只有一个银色推车,上面摆着午餐,还有消毒药棉,外伤药和纱布。底下,压着一张卡片。 雪琪拧了拧眉,将卡片抽出来,上面是苍劲有力的一行字:对你,我开始不知所措了…… 雪琪心乱得很,将卡片撕成两半,随手扔到了地上,但还是将推车推进房间。 先用消毒棉擦拭下伤口,再涂上了药, 这药很清凉,涂上去没有刺激的感,反而很舒服。最后,将纱布轻轻包了两层,手上的伤口,只是消消毒,也没有包扎。 处理好外伤,看一眼盘子里的食物,荤素搭配,还有一杯果汁。她默默的端起来,坐在地上,静静的吃着。 味道很好,可是,她却开始怀念起了萧弃之做的意大利面,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想着萧弃之,她的眼圈又红了。 她消失了一天一夜,萧弃之……急得快要发疯了吧? 那个男人就是这样,只要遇到与她有关的事,就会失了分寸变得暴戾,不管是谁的话,都不会听进去。只希望,拓和恬姐能安抚住他,别让他做出傻事才好。绝的势力,她虽不了解,但是敢招惹獬豸堂,他就不是普通的角色。越是厉害的敌人,越不能心烦气躁。 他们有玉叶的消息了吗?比起自己,玉叶恐怕要更危险一些。想到那个既冷漠又可爱的小女生,雪琪就有些心疼,更是替弟弟感到心疼。 还有爸爸,他出院了吗?得知自己失踪,会不会突然又加重病情呢? 嘴里的东西,渐渐没了滋味,嚼出来都是苦涩的味道。她艰难的下咽,只想自己如果还有机会逃出这里时,可以健康的出现在萧弃之面前…… 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她无声的哭着。 她想萧弃之,真的很想他,想得五脏六腑都像要烧着了一样。她知道,萧弃之也会因为她的失踪而正在忍受煎熬,哪怕是一分钟,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萧弃之,那个只会为她展现微笑的男子…… 坐在那一整排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海,整整一个下午,连姿势都没有变过。直到外面夜色弥漫,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依然是轻轻的三声,之后,就再无反应了。 雪琪坐了很久,才僵硬的转过头,然后站起来。起得猛了,头一阵眩晕,她抚着玻璃窗,甩了甩头才站稳。走过去拉开门,毫无意外的又是银色的手推车,看眼晚餐,目光直接落在压在盘子下面的卡片上。 她抽出来,冷漠的看着写在上面的话:这里,开始不像地狱了…… 心情不好的缘故,雪琪的晚餐吃得不多,将银色手推车推到门口,她知道,会有人清理的。 说起来,她也算是自由,整座海岛任她转,没有人看守,没有诸多身为人质该有的限制。可是,她就是有种被缚了手脚的感觉,好像,四周有无数只眼睛在监视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某人的视线里…… 这种想法很可怕,她竭力想要抹去,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就会变得很难熬。 她走进浴室,同样是明晃晃的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砖,白色的盥洗台,角架上放着洗浴用品。 浴缸放满热水,她脱下衣服坐到里面,让舒滑的热水,浸去她一身的疲惫。伤口有点疼,她也懒得顾及。 泡到快要睡着了,雪琪才挣扎着爬出来,浴巾包在身上,她走出了浴室。 由于整间房都是白色的,既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用开灯,房间里也算透亮,特别是外头月光照进来的时候,一室的迷离,隐涩。 141:居然不再做噩梦 雪琪的长发已经垂至腰部,松松软软的,带着几个自然弯卷的弧度,发梢滴着水,她也懒得擦。她的身材很好,腰很细,臀部挺翘,露在浴巾外的小腿,腿形很漂亮,紧致的皮肤会折射一层柔和的浅色光晕。 她站在窗前,双手撑在玻璃上,望着快要与夜融为一色的大海。 像在期盼奇迹。 良久,夜还是夜,海还是海,她默默的转身走了回去。 来到衣柜前,她犹豫着,还是拉开柜门。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着的衣服,她并不意外,从外套到内衣,再到睡衣,一应俱全。她随手拿出一件睡衣来,走回到床前,背对着电视屏幕的方向,她解开了身上的浴巾…… 同样一片残白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将落地窗挡个严实,只有电视机的屏幕上,隐约发出一片晦涩的光。 屏幕里,身材姣好的女子,将身上的浴巾扯下,随手扔到床边,现出她片缕不着比例完美的身段。 长长的黑发散在背后,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坐在沙发里的男子,妖冶的眸光不停闪烁着,时而激起四溢的火花,她的一举一动,都对他构成了致命的吸引。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身下胀得难以忍受。 灼热的目光,盯住屏幕。同时,那里肿得也更厉害,激起的火焰,很快就燃烧至全身,恨不得整个人都泡在冰水里! 可是,那里的感觉却很奇异,好像诱骗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这会正在不停的在引诱他,无比的想要释放,又更想要得到! 呼吸越来越不平稳…… 紧紧琐住屏幕里的女人,发红的眸,隐隐现出一丝渴望,是种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屏幕里,女子拿起睡衣,在穿衣的过程中,她不经意的侧了下身,暴露了她漂亮的胸部。 男子的眼神登时喷出了火一样,全身的感官都妖娆的绽放开来。 忽然到来的极致快感,让男子俊美的脸都变得扭曲,绷直的身子,足足经过了半分钟,才又变得软绵绵的瘫软在沙发里。 再次睁开双眼,妖艳的眸,散发出一股满足而又慵懒的风情。像只醉卧于桃树下的孤,一身风华,妖娆无双。 空气里充斥着迷醉的淡淡麝香味,男子缓缓起身,冷静的抽出纸巾来,将身上泥泞的地方擦了干净,又回头,迷恋的望着屏幕里的女人,这会,她已躺在了床上,貌似睡着了。 他勾起玫瑰色的唇瓣,缓缓走近屏幕,伸手抚上去,目光近似贪婪…… 雪琪睡得不安稳,一直翻来覆去的很晚才睡着。也许是错觉,整晚她都感觉有人在窥探她,而且,就在床边……那双邪恶的带笑的眸,令她全身都不会舒服。不过,更令她不舒服的是,她竟然没有再做那些噩梦!! 早上醒来,她就是呆呆的坐在床上,歪着头使劲想着,昨晚,她是确实没有做噩梦,还是做过了又忘记了? 抓抓头发,她下了床,到浴室里洗漱过后,又翻开衣柜,取出一件单调的白色长裙换上,长发随意挽在脑后。 这是被困在海岛的第三天了,她不能再这样干耗下去,萧弃之找不到她也会急疯掉的!就算不能逃出去,她也要找到通讯设备,想办法给萧弃之发个信号也好。所以,她只有再去接近那个叫绝的男人! 想定,她立即推门出去,毫无意外的,早餐已经摆在门口。雪琪几乎是习惯性的,没看一眼丰盛的早餐,而是径直取出压在盘子下面的卡片。 今天上面写着的是:你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快乐…… 雪琪皱眉,不知道他写这句话的含义。 奇异的快乐?是指她像困在笼子里的小白老鼠吗? 在吃早餐的时候,她一抬头,看到了在海边上的男人,雪琪匆匆吃了几口,赶紧走出房间。 此刻,绝已经走出了很远,一个人在海边,黑色的风衣,被风吹得衣摆掀起老高。 "喂!"雪琪在后面喊了一声,他没回头,好像没听到。 "绝!" 当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冲出时,他的脚步倏尔一滞。 雪琪见他停下来,慢慢走过去,膝盖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比昨天还要疼,步子只要迈大了,就会重新撒扯伤口,她只能慢下来。 直到她走过来,他都是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头都没回。 走近他时,雪琪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今天又会是怎样一张脸呢? 绕过他身前,看到他的脸时,她微微一怔,"你……" 雪琪拢紧了秀眉,声音里有丝反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双潋滟无波的眸子,轻轻凝视住她,缓缓的,他低声说:"我知道你担心他,只是想告诉你,他没事,他已经出院了。" 听到他的话,雪琪抿着唇,调开目光,"你不需要这么做。" 将脸变成父亲的模样,感觉真的很诡异,她可不希望将愤怒转嫁。对着父亲的脸,她是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不过,听到父亲没事,总算也是一丝安慰。 "你不喜欢,我不做就是了。"绝微笑,很坦然,很风情。 他动手就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雪琪愣住了,再抬头时,竟看到了昨天那张斯文的面孔。 看来,他是料定她不会喜欢,所以,早早就做了准备。 雪琪眯眼艳丽的凤眸,精致的五官,覆着层薄霜。她讨厌这种凡事都被人窥尽的感觉,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可怕的男人,她的一言一行,甚至是正在想什么,都逃不掉他的掌控! 沿着沙滩,他一步步朝前走,在想着什么,时而会抬起头,看看天空。雪琪跟上去,眸光流转,不着痕迹的问,"这座海岛上只有你一人吗?" "还有你啊。"他转过身,风华的眸子熠熠生辉。 雪琪眉梢抽搐,跟他沟通还真是考验耐性!她淡定下来,又问,"早餐是你做的?" "早午晚都是,"他望着她,有几丝讨好的意味,很想听到她的评价,只要她夸上那么一句就行了。 雪琪扫过他一眼,只当没看到他好像小狗卖萌一样的眼神。他把她抓来这里,让她和身边的人都不痛快,她凭什么让他舒坦? 别过头,她懒洋洋的"哦"了一声。 绝淡漠的又低下了头,目光盯着陷进松软沙子里的鞋面。那双鞋是深棕色的牛皮鞋,看得出做工不错,搭配他身上那件黑色的风衣,时尚又不失品位。 这是个很会穿衣打扮的男人,又不是很刻意,感觉让人很舒服。可是,这么一个人独自生活在荒岛上,不是很奇怪吗? 雪琪又想起了地下室的那些花,情不自禁的打个寒战,巴不得赶紧离开。 站定,她转身盯着他,"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绝好像没听到似的,半眯着眼睛,昂起头在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海风,湿度明显比平常要大了许多。空气里有种不安,在蠢蠢欲动。他又盯着头顶的蓝天,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雪琪顺着他的视线,也抬起头,手搭在眼帘上,挡住阳光,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明媚的不得了,隐约,还能看到一抹微红的霞光,很是漂亮。她不解,又扫过绝沉下的神情,"你在看什么?" 绝没说话,蹲下了身,抓起一把沙子,放在手中捻了捻,眸光一凛,起身,果断的拉着雪琪就走。 "喂!"雪琪快要受不了他动辄就牵着她手的举动了,她用力的想要甩开,但绝握得紧紧的,低沉了声音,不似平时那么阴柔缠绵,充斥一丝淡淡焦躁,"回到你的房间里,不要出来!" "为什么?"雪琪不解,看他的神情,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发生,"怎么了?" 绝不说话,拖着她,快速往回走。而这时,空气里的湿度越来越大,海风将海浪掀高了十几米,朝朝岸上拍打过来。 雪琪抬头,原来还湛蓝的天空,霞光渐盛,形成了一片奇异的景色,雪琪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象。不由得放慢脚步,惊奇的望着,由衷道:"好漂亮!" 扭头看到她脸上的赞叹,绝眯紧了眼眸,"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残酷。" 雪琪一怔,"什么意思?" 绝昂着头,极致妖冶的眸,迸出几丝阴鸷,"雷暴马上就要来了。" "雷暴?"雪琪失笑,不无嘲讽道:"不过就是电闪雷鸣,至于这么紧张嘛?" 绝调回视线,朝着她,露出一抹诡谲的浅笑,"雷暴一旦光临这里,就是地狱之门大开的时候。" 142:我不想你死 雪琪的秀眉越拧越紧,不过两天而已,她虽然没有摸透绝的性子,却很清楚,这个男人还不曾对她撒过谎。也许,是实力强悍的人都不屑。 不过就是个自然现象而已,雪琪倒不觉得会真的可怕到哪里去。 绝把雪琪送回房间,他站在门口,很认真的望着她,"我不想你死。" 雪琪翻了个白眼,"放心,我比你还舍不得我死。" 他的眼眸,是从未有过的执着与谨慎,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呆在这里,别出去,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开了。 绝穿过长长的通道,他的步伐很快,好像在跟时间赛跑。 早上,他就感觉到了空气里的湿度失衡,现在,天气变化之快,超出了他的预计。这场雷暴很可能会超过之前的两次,那也是自他来到这座海岛以来经历的印象深刻的两夜…… 雪琪狐疑的望着他的背影,回头再看一眼已变成玫红色的天边,凤眸凝出一丝犀利。 能让他如此紧张,严阵以待的机会并不多,这也是他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 她走进房间,银色手推车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 她拿起了盘子里的餐刀,刀身上折射出她微微挣扎的神情,但最后,还是想要逃离的念头战胜一切! 很快,绝又折回,手里多了件红色的斗篷。 雪琪双手背在身后,拧紧眉看着他。 "呆会,可能会冷,"他走过去,将斗篷披她身上,"你的感冒刚好,不能挨冻。"他说得很自然,没有一丝刻意讨好的痕迹。 雪琪盯着他,手心里开始沁出一层汗水,可她还是紧握着手里的东西。 绝替她穿好了斗篷,想要牵住她的手,"我们要离开这里。" 雪琪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警惕的率先走出去,藏在斗篷里的刀子,越捏越紧。 尽管她不确定,这么做对不对,不过,心底始终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 她要赶紧离开,她要回到萧弃之身边! 绝带着雪琪穿过圆形通道,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变成了玫红色,天边隐约现出一种极亮的白色光芒,偶尔,会有几道闪电劈下。 海面掀起了巨浪,铺天盖地的就朝岸上砸过来,海水越涨越高,甚至将沙滩淹没,涌到了通道的大门口。不时的能听到门被撞击的声音,听上去,好像一头怪兽,正用爪子使劲的拍打。 雪琪心神一凛,停下来,回过头朝门口看过去,门缝已经开始渗水,虽然不多,但照海水涨潮的速度来看,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这里都淹掉!现在,她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通道会建成封闭式的圆形了,没了棱角,会减少很多阻力,也许正是为了应付这种突发状况! "不要怕,海水进不来的。"绝说得很笃定,拉紧她的手,快步往石头城堡的方向走。 雪琪眯起眸子,盯着他的侧颜,从他的反应来看,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还是能看出有丝紧张…… 绝牵住她的手,情不自禁的紧了又紧,感觉着她手上的温度,或许,能消除那一丝莫名的紧张。他知道这里拥有很强悍的防御,近百年来,不会畏惧任何恶劣的天灾,但这次,他开始担心,第一次尝到了紧张的滋味。 外面开始了电闪雷鸣,天空姹紫嫣红,颜色愈发绚丽了,几道闪电从空中直接劈下,林子里顿时倒出几颗大树,断口烧得焦黑。闪电越来越密集,朝着这座海岛不停的释放能量,发出可怕的"滋滋"电击声。雷暴的能量很大,短短千分之几秒到十分之几秒内,雷电释放的电能,就会在几十亿甚至是上千亿瓦特之间,温度足有一到两万摄氏度!破坏之大,可以想象。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天地变色,头顶黑压压的一片,形成了一片超级雷云!雷云朝着海面压下来,直径也越来超大,足以覆盖整座海岛。雷云中心则出现了无数个旋风,将林子里的很多树木都连根拔起。 从底下看,云团就快要延伸到地面上了!翻滚的雷声,震撼着大地,闪电直接从雷云中偷袭,恨不得将岛上的一切生物全部摧毁掉! 通道的上方,连续被闪电劈中,发出令人心惊胆寒快要断裂的声音。雪琪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看着已经变得乌黑的棚顶。 "不要看,跟我走。"绝加快步伐,"城堡装了消雷器,那里很安全。" 两人终于走到了那扇黑色大门前,带着雪琪进入后,绝回身就按下墙壁上的按钮,立即降下了一道厚重的石头木门,将所有的电闪雷鸣都阻隔在外。 客厅内瞬间一片静寂,只有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雪琪手中的刀子始终都紧紧握着,盯着他背对自己的身影,咬了咬唇,不过一两秒之内,挣扎的心思就是百转千回。 杀了他!这是个好时机! 雪琪握着刀,手柄都被手心里的汗水浸得滑渍渍。只要杀了他,她就可以想办法逃出这座恐怖的海岛! 他毫无防备的背对着她,根本也料想不到她会动手,所以,现在只需要她能鼓起勇气刺下这一刀…… 就在雪琪咬紧牙下定决心时,绝却转过了身,她吓一跳,赶紧稳住,握着刀悄悄收在背后。 "是不是有些害怕了?"他勾唇一笑,眸光愈见柔和,丝毫没有觉察她要杀他。 雪琪垂下眼眸,不想泄露眸中的慌乱。 "这里的雷暴,不会很久,只有几个小时而已。"他轻声说着,阴柔略沉的嗓音,企图安抚下她不安的心。他刚上前一步,雪琪就警惕的退后一步,他一滞,眸中一抹落寞,但很快又被冲散掉,朝她低低的一笑,"我去冲咖啡。" 他走进大厅,又按下一侧墙上的按钮,墙壁转动,现出一个厨房间来。 雪琪盯紧他的一举一动,悄悄的跟上前。 绝有一整套手冲咖啡的工具,撑好滤纸后,舀出一勺咖啡豆来,粗粗的研磨一下,然后再倒进滤纸放入滤器。 他每做一个动作,都娴熟到优雅,背影看上去更是充满魅力。 雪琪小步走近,将刀子慢慢取出,刀尖朝下,举了起来,对准他的背,一步步走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冲咖啡给别人喝。" 这时,他突然开口,雪琪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动,连刀子都忘了收。 他没有回头,将烧开水倒进水壶里,再从水壶倒入滤壶,又重新倒入水壶里。整个过程下来,器具温热,水温也降到宜冲咖啡的温度。随即,将水极其缓慢的注入到咖啡粉中,纤细的水流,温柔的流下来,就像浇进他的心田,轻轻的,又随时都会消散似的。 雪琪杵在他身后,身子微微颤抖着,眼神也更加慌乱。 眼前的背影,与萧弃之何其相似,同样被孤寂束缚,同样单薄得让人心疼……可是,她知道,他不是她所了解的萧弃之!此时此刻,萧弃之正在a市等着她呢,她不可以犹豫,不可以退缩! "我喜欢冲咖啡,却不喜欢咖啡的味道,酸楚,苦涩……"他依旧优雅的做着每一个步骤,有条不紊,绵柔的声音里,多了分笑意,"不过,这次的味道,应该会好很多。" 他低声笑了笑,进行第二次的冲泡。 雪琪心被紧紧揪着,咬得牙齿都在痛,她郑重的警告自己,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她闭紧凤眸,倏地睁大,不再迟疑,手中的刀狠狠的落下…… "噗"地一声,是刀身没入身体里的声音。 雪琪的呼吸变得急促,神情也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恐慌,视线从他微笑的脸上,慢慢落在扎进他肩头的刀子。 刀子全部没入,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那么殷红刺眼的颜色。 他连看都不看,笑吟吟的端起刚刚冲好的咖啡,"给你。" 雪琪踉跄着退倒两步,仿佛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凤眸狂乱着。 他慢慢上前,妖孽一笑,目光更加的温柔了,"为什么要做自己承受不了的事呢?" 雪琪不住后退,被满眼的血色给震慑住了,杀人,远比她的想象中更难以承受。 绝将咖啡轻轻放到桌上,轻声说:"凉了,会影响口喊,变得更苦,更涩。" 抬眸,对上雪琪瞪大的凤眸,看到眸中那抹鲜红的色泽,和难以隐匿的惊恐时,他淡淡的又敛下妖冶的眸。 伸手,将肩头的餐刀倏地拔出,霎时,鲜血喷了出来,溅到了她身上的红色斗篷,很快,与身上鲜艳的颜色融为了一体。 眼前的画面太过折磨,雪琪也分不清是心底的愤怒作祟,还是隐藏在暗处的不安占了上风,她无法再冷静,一把就将他刚刚冲泡好的咖啡扫到了地上,精美的咖啡杯登时摔了个粉碎,咖啡溅了一地,空气里顿时充斥着浓郁的咖啡香。 绝凄哀的视线垂落,这是他手冲咖啡最用心的一次,他不过就是想让她尝一尝他泡的咖啡而已…… 143:重生后的轨迹 "让我离开这里!"雪琪低声咆哮着,将能扫到的东西,通通都扫到地上,抓起沙发靠垫,扔向他,绝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垂着头。 雪琪连抓几本书,朝着他身上扔去,"让我离开!让我离开!!"最后,随手就抓起桌上的铜雕,一下子砸向了他…… "咚"地一声,十几斤重的铜雕掉到了地上。 东西甩出手,雪琪才反应过来,错愕的看着他。 绝缓缓的抬起了头,左侧额头被砸得血肉模糊,血水顺着眼帘淌下来,整只左眼都弥漫一片慑人的腥红。现在的他,才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全身是血。 他僵硬的上前两步,抬起手伸向她,雪琪急得退后,身子紧紧贴上了墙,脸色吓得惨白。 "雪……"他漂亮的唇轻轻翕动两下,身子突然倒下,载倒在前面的沙发里。 雪琪被人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了,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才惊醒过来。面对倒下的绝,她屏住呼吸,悄悄走过去,看到那张满是血的脸时,呼吸一滞,他……他死了吗? 这个想法不过就是转瞬,却让她没来由的心脏一阵阵紧缩。 强自压下这种诡异的感觉,雪琪也不再管他,扭身就往外跑。来到那座石头门挡住的出口,她找到墙上的按钮,按下之后,石门打开。 外面电闪雷鸣,那片超级雷云还没有离开,仍在海岛上方盘旋着,她眉头一紧,又将石门放下。这时候逃出去,无疑是送死。回过头,迅速在客厅巡视着,这里应该有通往楼上的通道才对!她仔细的找着,终于在厨房间里发出了一条旋转扶梯。雪琪一喜,提起裙摆就要上去,可脚步却在此时滞住了…… 她缓缓的扭过头,看到沙发里的人,咬了咬唇,想要上楼,但双脚却怎样也抬不起。如果,她就这样离开了,他一定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那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嘛? 可是,这样想着,她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解脱,反而,心房沉甸甸的,像被东西压着那样难受。 咬咬牙,她猛然回身,走回到沙发前,望着血流不止的绝。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他的额头上,刚刚被铜雕砸过的地方,伤口暴露出了人皮,面具的裂纹…… 雪琪站在原地,胸口突突跳个厉害,双手揪紧衣服,眸光复杂的盯着那里。 她一直都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也许,该趁他晕迷的时候看一眼,看看他……究竟是谁?那么了解她,又那么了解萧弃之,会是身边的人吗? 雪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慢慢的,探向他的脸。 越是靠近,就越是忐忑,不安。 耳边回荡着的,是他一遍又一遍的问,你真的想看吗…… 为什么要做自己承受不了的事呢…… 她冰冷的指尖,已经触到了他带血的额头。 凤眸眯紧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坚定,既然决定了要看,无论是什么结果,她都会承受的! 雪琪心一横,果断撕下他脸上的那层人皮,面具…… 一张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前,那么精致的五官,熟悉到哪怕闭上眼睛,都会绘出来! 雪琪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穿越了。穿越了时空,穿越了地点,又回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身边! 眼前躺着的,不是萧弃之又是谁?! 怪不得她会觉得他那么熟悉,处处都透出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雪琪刚要激动的扑上前,可马上又停滞住。 不,他不是萧弃之! 虽说两人的相似度高达99%以上,但雪琪还是分辨出,他不是萧弃之。 不是从外貌上判断,而是一种感觉,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白的更为细致的感觉。倘若,在重生之前,遇到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她分辨不出也是正常。因为那时她深爱着的人是北冥夜,根本就无暇在除他以外的男人身上浪费精力。但现在不同,她爱萧弃之,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爱,这样极致的情感,又怎能容许她出错? 眼前的人,固然很像萧弃之,但他不是他。 雪琪倏尔又想起什么,没准,这张脸也是他戴的面具呢?就像今天在海边时一样!撕开父亲的那层面具之后,又露出了另外一张! 抱着希望,雪琪再一次伸手,想要揭下这张伪装成萧弃之的脸……可是,她失望了。 呆呆会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人,雪琪从未像此刻这么混乱过。 她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撞脸,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年纪,同样的长相,又对另一个人如此了解,这种巧合机率基本为零! 难道……是双生子吗? 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从未听萧弃之提起过?而且,萧敬席对外也只承认这么一个儿子!既然找到了萧弃之,没理由不接走另一个儿子啊。哪怕是前世,她按照北冥夜的意愿去接近萧弃之时,也没有发现,这世上居然会有一个这么相像的人! 还是说,他在之前的那个时空,没有出现过?所以,她才会不知道。 不,这不可能。 雪琪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她重生之后,虽然改变了与她有关的人和事,但是,其它事物的发展,应该仍在原有的轨道上才对。也就是说,在她没有干预的情况下,该出现的人,迟早也会出现的。就像与萧弃之的相遇,因为她的主动,两人才会提前相遇,否则,他们应该是在这个时间相识才对…… 倏地,雪琪怔住了,不敢相信的一点点抬头,惊诧的视线落在绝的身上,脑海里窜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在前世的这个时候,绝其实已经出现了,她会分辨得清他和萧弃之吗? 雪琪抚着额头,盯住绝,突然起身,动手将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下来,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着,可见她刚才刺得有多狠。 雪琪皱下眉,马上在客厅翻找医药箱。 在一切都是未知的情况下,她不能让他死! 自从遇到他,脑海里的迷题就是一个接一个,对他的那种熟悉感,让她很混乱。所以,她必须要搞清楚,两年前,她究竟有没有遇到过他? 还好,昨天她受伤,他翻出过医药箱,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雪琪赶紧拿过来,从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出一瓶止血药,她马上将里面的粉末倒出大半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用纱布缠起来。也许是弄痛了他,绝的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起。面对与萧弃之一模一样的脸,雪琪也实在狠不下心来,不由自主的就放轻了动作。 厚重的石门外,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还有狂风怒吼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雪琪神情一凛,她知道,一定是外面的那条通道断裂了!这时,石门底下,开始渗进了水,慢慢湿了青色的石面。 雪琪拧紧了眉,回身就将绝扶起,想要带他走进厨房间。如果再不走,用不了多久,大厅就会被淹。 她吃力的撑住身上的男人,每走一步,都累得全身是汗,骨头就像被压散了架一样,但她却不能停! 石门好像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发出低沉的震感,水开始从石门的四周缝隙涌进来。很快,客厅地面的水就已经漫过了脚踝。 该死! 雪琪架着绝,拼命的想加快速度,却是举步维艰。她的身子已经被他的血染红,回头看看他的伤口,因为用力撑扯的关系,血已经渗透纱布,正顺着他的胸膛淌下来。尽管如此,雪琪也不敢耽慢,咬紧牙一步步朝前挪动。 "轰轰" 石门外的通道完全断裂,海水一下子就涌了过来,石门被撞出开始摇晃,面对强大的压力,随时都会散掉似的,水更是渗得厉害,不过短短几十秒,就已经漫过了膝盖。 雪琪急了,汗水顺着额头落下,用尽全力的拖着绝,脸颊憋得通红,"快点!快点啊!!" 不可以死,他们不可以死在这里! 突然,只听"轰"地一声,石门猛地倒下了,汹涌的海水一下子就灌进来,巨大的冲力,将两人冲到了墙角。雪琪脚下一软,头朝着墙就要撞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包住了她的额头,在她即将撞上时,挡住了她。随即,她的腰被人圈了住,将她用力拽离,后背立即贴上一个坚实的胸膛,这才避免撞上墙。雪琪回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后的男人。 绝半阖着眸,隐约一丝迷离,漂亮的唇紧紧抿着,下颚收紧。揽着雪琪,他借着水势,用力的朝上蹬去。但强大的水势将整间客厅都灌满了,水已经漫过了头顶,两人都及时憋住了气。好在雪琪会游泳,那会是为了保持身材才学的,还曾参加过校队去市里比赛,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再也没有时间顾及其它,两人憋着气,朝厨房间方向奋力游去。可海水不停的朝这里冲击过来,刚游了几米,就又被冲回来,反反复复,他们不停的在水里挣扎着。雪琪的体力愈渐不支,幸亏有绝紧紧的扯住她,才不至被海水卷走。 144:救我是因这张脸? 绝的伤口还在往外汩汩冒着血,已经将周边的水染红,伤口浸在海水里,那种痛可想而知。他一手向前划着,另一手拽紧雪琪,生怕她被冲散。 他带着雪琪来到了厨房间,雪琪的肺活量不及他,这会肺里就跟烧着了似的,恨不得要炸开。那种难受劲,就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燃烧起来,再多几秒钟,她都没法再坚持了! 终于,来到旋梯前,绝果断的先将雪琪推了上去。求生的本能使然,雪琪吃力的抓住扶手,爬上几阶楼梯之后,头总算露出水面,她大口的呼吸着,这才算感觉又活了过来,她赶紧回过头去看绝。 绝的四周,已蔓延出一片红色,抓住扶梯的手,越来越无力,最后,渐渐松了开,身子离她越来越远…… 海水不停灌进来,撞击着石头城堡坚硬的墙壁,又形成漩涡,再将他一点点扯离。 绝愈加不真切的迷离眸光,在水中渐渐凝成了一片迷蒙的雾气,轻轻琐住她。只是望着,深深的望着,最后,朝她慢慢绽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将唇勾勒得完美如画。仿佛,这具躯体对他来说,不具任何意义,以前是,现在也是,随便怎样,他都无所谓的。 他笑得平静,释然,解脱。 那是雪琪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笑…… "不!"雪琪尖叫一声,迅速的解开身上碍事的斗篷,深呼一口气,想都不想就重新跳进了水里,不顾危险,用力的游过去。 她还有好多问题没有问清楚,还有好多迷团没有解开,他不可以就这样出事! 要救他,她要救他! 这个信念如此之强,甚至都超乎了她自己的想象! 奋力朝他游去,身穿白色长裙的她,长发披散着,在水里就像条漂亮的美人鱼,周身都散发着圣洁的白色光晕…… 这是他在意识消失之前捕捉到的画面,从此以后,便深深的,深深的烙印了他的脑袋里。 在绝即将被漩涡吞噬掉之前,雪琪及时伸手拉住了他,扯住他的手,雪琪游到他跟前,在水里不停摇晃着他,想让他清醒过来。绝始终没有反应,当她看到他嘴里吐出的泡泡时,知道他已将憋着的那口气散尽,雪琪急了,情急之下就接近他,探头直接贴上了他的唇,将空气渡给他…… 他的唇很冰,却又意外的柔软。 这感觉…… 雪琪无从去感觉,一心只想要救他,就在她想要离开他的唇时,她的后脑倏尔被人按住。 雪琪一惊,瞪大双眸,望进他异样的邪眸时,心头一颤,挣扎着想开推开他,他却收紧怀抱,加深了这个吻,强势的舌顷刻间侵入,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好像在享受死亡之吻。他要记下这美好的感觉,这一刻,这一秒,都有可能是烙印在来世的印记! 雪琪挣扎着,剧烈的动作,让她迅速消耗氧气,肺又开始痉挛,表情有些痛苦。绝看在眼里,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同时,带着她一同朝厨房间的方向游去。也许是因为有了她的气息,他的体力恢复很多,在她身前引导着她,表现得沉稳又强悍,直到快要触到楼梯时,他才放开了她。 两人的头探出了水面,雪琪拼命的大口喘息着,顺过一口气之后,眉头一拧,转过身,对准身后的男人,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绝的脸颊侧偏,结结实实的就挨上了这一巴掌,可他的嘴角却残留着一丝魅惑至极的微笑,慢慢的,他转回头,盯紧她,笑容妖孽的很,"刚刚还想要杀我,现在又为什么要救我?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可以离开吗?救我,是因为这张脸吗?" 他的问题,咄咄逼人,可每一个,又都直逼她心间,直想要戳开那里看看,到底,她是怎么想的! 救他,只是因为与萧弃之一模一样的脸吗?如果,他是别的什么人,她还会那么做吗? 这种假设,雪琪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他刚刚的举动,彻底惹怒了她!几乎就是为了想要惩罚他似的,她脱口而出,"没错!要不是因为你长得像他,我才不会冒险救你呢!你能活着,也是因为他!" 看到他渐渐垂落的眸子,雪琪说不出的快慰,做出违背她意愿的事,就该付出代价! 他垂下的眸,探不明情绪,嘴角微微扬起,淡淡的说:"原来,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对刚才那一耳光,也是只字不提。他游了过来,抓住扶手上了楼梯,然后回过头,对她伸出手,声音柔柔的,"上来吧,水里冷。"这温和的态度,仿佛,根本就不曾发生过刚才的不愉快,那样淡定从容。 雪琪瞪着他,没有理会,自己抓住扶手,艰难的踩着楼梯上来。绝也不在意,嘴角勾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慢慢走上去,来到了二层。 楼下整个被海水淹没,楼上相对要安全得多。就算海水能涨到这里,也还有第三层可以支撑一会。雪琪来到这一层,打量一圈,这里几间卧室,清一色的黑色木门,他步伐缓慢的走到其中一间,推开门,"进来吧。" 雪琪跟在他身后,朝里面看一眼,同样的白墙白色地面,居中一张沙发,对面是占据了半面墙的超大电视。对她来说,那电视看上去是万分碍眼。她不明白,他对《猫和老鼠》的执着,是缘由萧弃之,还是因为他也有过对于它的回忆呢? 种种,都是个迷,待她去挖掘。 可是,一旦挖下去,迷底又是不是她能够承受的呢? 绝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过去,触动墙角的机关,电视右侧的墙壁翻转过去,里面有几层暗格,全都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玻璃瓶。他取出其中一个,然后又拎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箱。 城堡外面,依旧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夹着狂风骇浪的怒吼,可房间里却静得可怕。 绝拿着这些东西,坐到了沙发上。此刻,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失血过多,又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看着他镇定的自己处理伤口,但手却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雪琪眸光一紧,抿了抿唇,大步过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替他完成。 绝一点点撑起眸子,迷幻又诱人的眸光,痴缠的笼罩着她。 雪琪看到他的伤口,四周外翻的皮肉被海水泡得发白,必须要马上缝合才行。还好医药箱里有弯针和线,她咬了咬牙,取出来先进行消毒,然后,抬起头,"有麻醉剂吗?" 他没说话,而是从里面拿出几片风干的紫色花瓣,送到嘴里嚼着,对她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动手了。 知道他多的是这种奇怪的花花草草,作用更是千奇百怪,雪琪也不细问,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伤口上。鼓足勇气,冷静的将弯针穿过他的皮肉,缝合了第一针。随即,又穿过第二针……她额上的汗渐渐渗出,明明心头颤抖得厉害,可是她却不容许自己表现出丝毫的胆怯。 头顶,绝靠着倚背,好似空无一物的眸,却散发着醇酎香韵,艳得醉人心扉。望着她强装的镇定,还有她认真的眸光,他又缓缓扬起唇角,慢慢阖上了眼睛。 缝了七针之后,总算是将伤口处理平整。雪琪悄然松了口气,将他挑出的那个玻璃瓶打开,取出里面的药膏抹在了上面,再将伤口重新包扎。整个过程,他都一动不动,待雪琪发现时,他早已睡着。 她怔愣的视线又落在他的额头上,那里的伤口也很大,血水顺着眉骨流下来,为他的面容增添一丝血腥之美。怎么说也是她造成的伤,雪琪想了下,还是拿起消毒药棉,又把那里的伤口处理干净。 怔怔地望着他,那种该死的熟悉感,又时不时的在干扰她。 雪琪摇摇头,暂时不想被他迷惑,虽然有很多未解的迷团,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保证不能这让家伙死掉! 处理好了他的伤,将药箱收起来,她刚要起身,倏尔一震。 低下头,看到他的手,正扯着她的裙子,紧紧的。 雪琪疑惑的眯起凤眸,发现他仍在晕睡。她一皱眉,使劲扯出裙子,头也不回的走到对面墙壁前,将药箱又放进去。随即,又不放心的来到门口,看眼下面的海水,还在不停的往上涨,已经快要跟二层地面持平。 雪琪抿紧唇,抬头朝楼上看了看,在水涨上来之前,她必须要做好随时离开这层的准备。不过,还是要先上楼看一眼,确保安全才好。这样想着,雪琪就上了楼,来到三层。 刚踏上这层,她就止住了脚,看到两边的黑色铁门,只觉得一阵阵阴森感扑面而来。铁门上方的栏杆都生了绣,隐隐散出一股腐臭的味道,好像,那里关押着真正的野兽!不过,就算如此,雪琪也不会觉得有多诧异。 能在地下一层种些奇奇怪怪的食人花,又在顶楼关着食人野兽,这才符合绝的风格才对。 145:幸福的事 雪琪深吸口气,做好心理建设,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顺着第一道铁门往里看…… 一间黑漆漆的石屋,自墙壁里伸出两条小孩手臂粗细的铁链,居中立着根木头桩子,上面还残留着已变成深褐色的血迹。屋顶呆着一颗带有铁刺的大铁球,看得出,应该是刑具的一种。明明空无一人,可里面透出来的冰冷森然的气息,还是让雪琪打了个冷战。 接着,第二间,第三间全都是格局相同的石屋,但里面的刑具全都不尽相同。 剩下最后一间时,雪琪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就这一眼,却让她呆若木鸡。 房间里没有任何的刑具,但冰冷的石板上,却卧着一个女孩…… 看到她,雪琪猛地抓住铁栏杆,使劲的摇晃着,激动的叫道:"玉叶!玉叶!!" 躺在地上的瘦弱女孩,恰恰就是失踪几天的玉叶! 雪琪没想到会在这里发现玉叶,她又是惊又是喜,不停的想要拉开门,但那扇大铁门却是纹丝不动。 "玉叶!"雪琪急得抬脚就踹向大门。 里面的人,渐渐有了反应。 玉叶吃力的抬头,尽管眼睛上蒙着黑色布带,但依声音判断,仍是能听出来是雪琪。她张了张嘴,嗓子又沙又哑,"雪琪……" 听到她说话,雪琪高兴抓紧栏杆,"玉叶,是我是我!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能在这里找到玉叶,这简直太惊喜了,雪琪恨不得能马上告诉弟弟这个好消息! "……我没事。"玉叶完全清醒过来,声音里也透着一丝不可置信,"你怎么也在这里?"她先雪琪被抓,还不知道后面的事,更想不到她也被带到了这座海岛上。 "玉叶,先不说这个了,你等着,我想办法救你出来!"雪琪扭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来,对着里面的小女孩,一字一句,"玉叶,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再次转身,她直接跑了下去,来到二层,又重回到绝的房间。 此时,水已经涨了几公分,空气里都是潮湿腥咸的味道。 绝还躺在沙发上,连姿势都没变过。雪琪先跑过去,蹲下来,两手直接探到他身上,想要找出钥匙来。可翻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她站起来,又在房间里翻找。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藏得隐蔽,从他取出医药箱就看出来,都是需要机关来开启,没准,钥匙就在某一个暗格里! 雪琪拢着眉头站在空旷的房间里,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到底,在哪呢? 玉叶就在楼上被关着,雪琪心急如焚,哪怕一秒都不想耽搁。 "该死!"她低咒一声,使劲的敲打了下自己的额头。为什么就那么冲动的刺伤了绝呢?万一,他要很久才会醒来,或者是……再也醒不过来,那玉叶要怎么办? 都怪自己,太过冲动! 就在她还想再狠敲自己一下时,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了住。 雪琪愣愣的转过身,对上绝微眯着的妖娆双眸,额角一丝血迹,慢慢顺着脸颊淌下来,他却仅是不在意的抹去,目光直视她,声音极轻,"没我允许,你怎么敢伤害自己?"他说得随意,很漫不经心的,有几分慵懒,但语气里的坚执,却让人无法驳斥。 视线在与他交汇时,雪琪有过刹那的恍惚,不知今夕何时,更忘了身处何地……可很快,她又抛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冷肃开口,"你抓来了玉叶?!" 绝连眉头都没挑,没有反应。 雪琪眸光冷下几分,伸手,"把钥匙给我!"语气里的坚决,似乎在告诉他,为了玉叶,她什么事都做得出! 绝勾了勾唇,双唇这会没点血色,但还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无时不在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同样是萧弃之的脸,却有着不一样的魅力,这对雪琪来说,绝对是种折磨。他的举手投足,他的一颦一笑,总是似曾相识,可又分辨不出,到底,何时何地,与他相识? "如果你不想她真的变残废,现在就不要移动她。"绝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却让雪琪惊得瞪大眸子,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襟,"你说什么!玉叶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绝歪着头瞅她,苍白的脸颊非但没有一丝孱弱,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邪恶的气息,"你通常都是这么紧张你关心的人吗?如果是,那被你关心,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 他温柔的说着,眼神里有一缕向往,喃喃的磁声,完全不似她的气愤与紧张,很平和,很温存。 雪琪咬着牙,满脑子都是玉叶趴在地上的虚弱模样,完完全全当眼前的男人是恶魔,心底的恨意,似星火燎原,很快就燃烧到至旺。看到他肩上的伤口,眸光一夜,她毫不犹豫的就伸手按了下去…… 绝的身子摇晃两下,眸光却更加温柔了,仿佛,她伤不是他,是随便什么人,他不在乎。 "钥匙,给我!"雪琪手上又加重力道,刚刚缝合的作口,迅速渗出了血,染红了肩膀上的纱布。 他的眸色微微变着,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却还是执着的锁定她,再也感觉不到痛似的。 他迷惘,他不解,他困惑,但种种情感,都不及此刻的执着,恨不能将她镌刻眸底,无论睁眼闭眼,都只能看到她的倩影。 那感觉很奇怪,就像和她纠缠了一个世纪之久,或许更久,若有似无的情线,就这样绑住了他。 雪琪脸上紧绷的神情,快要瓦解,她的手开始颤抖,掌心里感觉到的温热液体,仿佛带着生命力,正在她手中,一点点流逝,可那双灼灼风华的魅眸,仍在凝视她。 她的手抖得厉害,迟迟施加不下力道,不是她不够心狠,而是她对他不忍。最后,她懊恼的松开手,愤怒的朝他低吼,"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放了她!" 他没说话,却蓦地倒向她。 雪琪下意识的扶住他的身子,双手触到他的皮肤时,她猛地缩回手,有些迟疑,但又将掌心覆上他的额头,滚烫的热度,让她皱起了眉。 "你……你发烧了?" 绝靠在她身上,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半晌才出声,"柜子里有药,找给我。" 危险没有解除,他现在还不能倒下,如果只剩下这个小女人,她是没办法应付这里的突发状况的! 雪琪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赶紧打开墙上的暗格,重新翻出医药箱拎过来,看到里面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药瓶,急问,"哪一个是退烧的?" 绝垂下眼眸淡淡的看了一眼,指指黑色的小药瓶。雪琪立即挑出,拧开盖子,将一颗药片塞进他的嘴里。看到他艰难的下咽,脸上的神情微微扭曲,可知他此刻承受了怎样的痛楚。 雪琪的眉头始终都是紧蹙的,他身上的伤,全部都是拜她所赐,说不内疚,恐怕连自己都骗不过。但是,想到玉叶,她又淡定不下来,紧盯他的眸子也满是矛盾。就似对他的感觉一样,处处都透着萧弃之的影子,却又不是他…… 很矛盾,矛盾得令她难以自持。 吃过药,绝看着屋子里已经渐渐漫至小腿的水,撑着起身,开启另一个侧墙壁的机关,里面是个应急包,装着压缩食物和水,还有些工具和消炎药。在这座海岛上生存,各种意外是避免不了的,他早已习惯,多处都放着这种应急包。 绝回身,"上楼。" 他淌着水往外走,雪琪立即跟上,在他上楼的时候,脚步明显不稳,不过短短十几阶,却好几次都要滑下楼梯。雪琪跟在他身后,莫名的心头一紧。 来到三层时,雪琪走到玉叶那间牢房前,转身看他,叹息着垂下眼眸,声音放轻,"绝,打开好不好?她好像受伤了,我只是想看看她。" 站在对面的男子,惨白的脸色,邪光闪烁的眸,漫不经心的朝那扇牢门扫过一眼,无力的声音,显出三分魅气,"雷暴结束前,她只能呆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她会成为你的累赘。"他说得直白,不带一丝情感。 这场雷暴是他经历过的最厉害的一次,谁也猜不到几个小时后还会发生什么!在那之前,他不会允许拖累他们的人存在! "那是我的事!"雪琪激动得说:"现在,就放了她!算我求你!" 绝站累了,慢慢靠着墙坐了下来,支起一条腿,抬起半阖着的眸,朝她缓慢的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很媚,很魅,"如果你再替她求情,我现在就杀了她。" "你!"雪琪恨恨的瞪着他,她知道,这家伙说得出做得到! 里面,传来玉叶沙哑的声音,"雪琪……他说得没错,听他的。"显然,她也听到外面的对话。 她的情况,自己心里有数,就算能活着出去,多半也是个废人了。更别说,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再让雪琪冒险救她了。 146:绝,你到底是谁? "玉叶……"雪琪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却更加心疼这个小女孩了,不过,她却坚信,无论发生什么事,她是绝不会丢下玉叶不管的! 绝赞许的点下头,她的识时务,会让她暂时活久一点…… 他又闭上了眼睛,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眉头轻拢着,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身子微微发着抖。 一时间,三层很安静,两个人都晕睡了过去,只有雪琪,两边查看着他们的情况。相较玉叶,绝的情况要更糟糕一点,他的身子烫得厉害,鼻尖的汗水直往下滴。 看到他裹在身上的湿衣,雪琪眉尖紧紧蹙着。果断起身,又返回二层,那里的水,已经涨至腰际,她吃力的走向房间,好不容易在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 匆匆回来后,她动手替绝换了衣服,又拧开水瓶,凑到他唇边,"喂……喝点水。" 绝迷迷糊糊眯起眼睛,看到她,想要给她一抹艳丽的笑,却是力不从心,喝下一小口水,就呛得直咳,半晌又靠向她,无力的倒在她怀里,双手缠上她的腰,将她紧紧搂住,"雪琪……别走……至少现在,别走……" 雪琪垂下眸光,想要掰开他的手,他却缠得那样用力。 别走……至少现在,别走…… 眸光微微抬起,望着倒在怀中的男子,雪琪也分辨不清这会无力招架的心情,到底,是怜惜?愧疚?还是…… 萧弃之那双平静的眼眸,倏尔掠至眼前,雪琪骤然清醒过来。 她怎么可以为了另一个男人分神? 就算,他跟萧弃之长得一模一样,他毕竟也不是萧弃之! 雪琪不由分说的就用力扯开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推到旁边去,但绝好似认准了她的怀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头正好枕在她的腿上。 雪琪抿紧红唇,想再次推他,可看到他蜷缩着发抖的身子,又狠不下心来。 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如今竟无助虚弱的靠在墙角,而她,就是罪魁祸首。可即便如此,他都没有报复她,甚至连一下都没有动过她! 这种默认的纵容,让她再次想起萧弃之……前一世的那个萧弃之。 凝住他的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言。 绝,你到底是谁? 轰隆隆的两架直升机,盘旋在海面上空。 "萧少,三海里外有雷暴天气!我们没办法通过!"丁骞驾着飞机,用对讲与另一架飞机上的人联系。 萧弃之一张俊颜,此刻完全被残戾取代,慑人的眸光,紧紧盯住远处阴霾的天空。 感觉到自他身上蔓延的张狂杀意,坐在他旁边的一位老者,瞥了瞥他,回眸用手里约两尺长的铜烟袋锅敲敲前面驾驶飞机的小强,"告诉那个小兔崽子,停在附近的海岛上。" "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萧弃之突然开口。 老者瞪他一眼,"你一个人去干嘛?去送死吗?你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的雷暴意味着什么!比用十几支手枪同时插进你肚脐眼里还要可怕!" 萧弃之下颚紧绷,似刀的目光,一直盯住前方。 就在那里,雪琪就在那里! 不再看他,老者使劲用烟袋锅砸着小强的脑袋,"赶紧告诉那个小兔崽子!" 小强应了声,立即与丁骞取得联系,两架飞机调转方向,朝最近的一座小海岛上飞去。不过十分钟,就降落在陆地上。 机舱门打开,里面的人都陆续跳下,恬姐,拓和丁骞一架,萧弃之,老者还有小强在另一架。 一行六人,站在这片陌生的海岛上,天空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拓让丁骞和小强去四周查看,他就近搭起了帐篷好让大家短暂的休息下,恬姐负责准备食物。 她先烧开了水,为老者泡上一壶茶,"老堂主,这是您最喜欢的普洱。" 刑老开心的接过来,"不错不错,亏你这丫头还记得呢!"喝上一口,他倏尔问,"恬丫头,你这么贤惠,怎么就把小骞子他爸给吓跑了呢?" 恬姐一跺脚,刻意压低声音,"老堂主!您怎么又提这事了呢?您可不许在丁骞跟前说!" 刑老摇头失笑,"你啊,还真是胡来。算了,我年纪也大了,管不来你们的事了,好自为之吧。" "知道了,"恬姐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萧弃之,不无同情的说:"这几天,也够萧少受的了,觉也不睡,饭也不吃,要是再找不到雪琪,他这身体迟早也会垮下去。" 刑老朝那边扫一眼,眉头皱着,"我去看看。"放下茶壶,起身走过去。 萧弃之一直就站在海岛边缘,面朝大海,憔悴的面容,隐约几丝不安。眼窝深深陷进去,在雪琪失踪的这三天里,他根本就没阖过眼,没日没夜的,只知道寻找她。现在,终于有了她的消息,却被该死的天气给阻住脚步! 他恨不能插上翅膀,就这么飞到她身边,告诉她,不要怕,有他在,什么都不要怕…… 这时,刑老走过来,看年纪已过花甲,穿着一身黑色唐装,一手敛在身后,一手拿着从不离身的烟袋锅,脑袋后面用五色头绳编了根辫子。走起路来慢腾腾的左摇右晃,来到萧弃之跟前,抬起微肿的眼皮,瞅瞅他,蹲在地上,吸了几口烟,又吐出烟圈。 良久才出声,"这件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萧弃之没吭声,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望着汹涌翻滚的波涛,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吸了几口,将旱烟袋朝地上磕了磕,叹息着说:"我发现那孩子的时候,他被关在地窖里,被折磨得不成样子,那些缺了八辈子德的混蛋医生,把那么小的孩子拴起来当玩具,直把一个水灵灵的孩子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抬头,又瞅着萧弃之,语重心长的说:"比起你来,他才是真正活在地狱里的人啊。" 萧弃之依旧没吭声,即便这对他而言,算是颠覆性的消息,他也吝啬得不会给一丝一毫的情绪,"为什么要瞒着我?"他冷声,声音寒至幽谷深渊。 刑老站起身,神情有几分严肃,沉默片刻才说:"你是我看中的人,是将来要负责獬豸堂未来的人,也极有可能……是洪门未来的接班人!所以,你的安危很重要。而他,则是做为你的影子来培养的,你们一明一暗,会变得无往不利,也会成为獬豸堂的终极武器。"看向萧弃之,他沉着出声,"你不需要知道他的存在,只要他时刻跟随你就可以了!" 直至这时,萧弃之才缓缓调回视线,落在刑老身上,一字一句,"结果?他脱离了你的掌控。" 提起这事,刑老就有点不自在,尴尬的清咳几声,"哎,谁知道那小子比你还难搞呢?" 不过就是一时没看住,想不到,他居然就成了整个洪门通缉的目标!刑老都不知道是该自诩眼光独特,还是该后悔自己眼光太独特! 萧弃之又收回视线,望向那座目标海岛的方向,清声无起伏,却处处透着杀机,"不论他是谁,敢动她一下,我照杀不误!" 刑老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花白的眉深深拢着。 兄弟相残,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不过,那小子最近做的事,也的确让他火大,也该给他点教训了。他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清楚他的能耐,若是再不加以管束,怕是会无法无天,成为獬豸堂乃至洪门最大的对手! 这时,丁骞和小强回来了,顺便拎了些无毒的野生蘑菇,附近倒还安全,可以短暂停留。恬姐也将午餐准备好,用他们带回的蘑菇又煮了锅热呼呼的鲜菌汤,好给大家驱驱湿气。 几人围坐在帐篷里,只有萧弃之在外面,恬姐去叫他,他充耳不闻,依旧面朝茫茫大海。 恬姐回来,几人默默的吃着,拓问,"这样的雷暴会持续多久?" 小强盯着手中自己改装过的掌上电脑,屏幕显示着气象云图,一片黑色云朵,正在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移动着。他计算了下时间,说:"最迟是三个小时!" 丁骞不无担心的说:"三个小时的雷暴?那座海岛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啊?" 刑老喝光碗里的汤,恬姐又给他盛了一碗,他端起来,边小心的吹着热气边说:"海岛上那座石头城堡,厚的跟城墙似的,只要不被淹,一般的雷击风暴都拿它没辙。" 拓挑下眉,径直问道:"老堂主,您怎么了解得这么详细?" 刑老只顾喝汤,头压得低低的,含糊着说:"这里是我早几年环游世界时发现的。" 几人互望一眼,大家心里也有数。消失这么久的老堂主在昨天夜里突然出现,给他们带来了雪琪的消息,又对关押她的海岛这么熟悉,这事怎么看都像与他有关联似的!难道,是老堂主旧疾复发,又到外面四处捡人出了意外?或者是,直接捡了一个麻烦回来,连累了雪琪? 种种猜测,都与老堂主脱不了干系! 147:实验基地 恬姐撇撇嘴,很不客气的说:"环游世界?您老什么时候有那种雅兴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刑老头转到一边,咕噜咕噜继续喝着热汤。 拓垂眸,淡声,"大家原地休息,三个小时后,我们出发。" "嗯。"众人默契点头。 刑老看一眼拓,心里合计着,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有领导能力了。如果,萧弃之能够成为洪门门主的话,拓就是掌管獬豸堂的不二人选,将獬豸堂交给他,自己也算放心。 三个小时,对萧弃之来说,分秒都是折磨。 他捏紧拳头,如墨的眸子,时而冰霜,时而烈焰,交织在一起,撞击出激烈的火星。 小强随时观察着手中电脑,那团黑色雷云,正以缓慢速度向西移动。恬姐过来,催着丁骞和小强进帐篷里休息一会,连续驾驶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拓则慢慢走到刑老身边,沉着声音说:"老堂主,那里的防御怎样?" 刑老握着茶杯,微微抬下眼皮看拓,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索性,跟他交了实底,"那里是二战时期,德国秘密建立的研究基地。" 拓一凝神,"在这里?" 刑老磕磕烟袋,这才慢悠悠的说:"二战前,德国盯上了南极,想把版图扩到那边,建立一个捕鲸站,获取鲸油。第一次远航时,他们就在南极内陆发现了温泉,温泉四周还生长着一些很奇特的植物。他们原本是想取些样本回去研究,没想到,那些植物居然会吃人!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后来,总算弄了片叶子回来,却意外发现,这种植物拥有再生能力!这个发现对于战争来说,意义可是非比寻常啊。而就在这时,二战爆发了,德国对外虽说是搁置南极计划,却另派了一支秘密小分队前往了南极,想要研究这种罕见奇特的植物。不过,最后活着回来的,也剩下一半不到的人,总算是挖回了植物的根茎。后来,他们就要选座与世隔绝的海岛,来培育这种植物进行再生研究,无论是地形形貌,还是气候温度,都与南极内陆的温泉地带一致。定期都会有战犯被送到这里,供他们做人体实验。" 拓明白了,"就是那座海岛。" "嗯,"刑老点头,"德国战败后,有关那座岛的资料,也连同希特勒一块烧成了历史,负责海岛上研究的工作人员算是被彻底遗忘了。这里因为断了资源供应,也陷入了绝境……" 拓狐疑的问,"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早些年,我追捕洪门一个叛徒,就在这片海上收到了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才找到这里。不过,人早就死光了,求救信号是仪器设备定时发送的,只剩下几页记录当时事件的手稿。" "然后呢?"拓敏锐的追问,"这里就成了暗堂的另一个秘密基地?" 刑老算得上是洪门暗堂的创始人,在洪门德高望重,不停的为洪门网罗人才,把萧少诓来做了堂主之后,他就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拓完全有理由怀疑。 刑老的目光有些游离,"哪有!也只是偶尔回来观观光嘛!" 见拓还想再问,刑老不干了,烟袋锅朝他头上使劲的磕了两下,"问那么多干嘛?忘了洪门的规矩嘛?你这个小兔崽子想以下犯上是不是?" 拓随即正色,垂下头,态度恭敬,"属下不敢。" "不敢个屁!"刑老一指帐篷角落,"去那边给我扎马步去!我不让你起来,不许起来!" "是!"拓没二话,过去就扎了个标准马步,稳如磐石。 头可断,血可流,洪门规矩不能丢! 恬姐看得直摇头,"老堂主,您能不能换个人欺负啊?看我们家拓老实是不是?" 刑老蹲在一边,砸吧砸吧嘴,"玉不雕不成器。" 恬姐翻了翻白眼,开始整理东西。 小强和丁骞呆在帐篷里,一个密切注视着气象云图,另一个则与a市保持联络,将这里的情况都告诉了章盛辉。 空中细雨如丝,阴霾的天气始终不曾消散。 萧弃之抬起头,双拳攥着,双眸收紧,眸中雾气凝结成了冰。 为什么,要是那个人…… …… 坐在石头城堡的顶楼,连此刻的时间都分辨不清。外头的雷声渐渐小了,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闪电划过,证明雷云快要过去了,他们的危险也即将解除,雪琪悬着的心,总算能稍稍放下。幸好海水没有漫过三楼,只要等底下的水退却,他们就可以下楼了。 低下头,看到一直枕在她腿上的绝,雪琪微蹙的双眉就不曾松开过。 他颤抖的身体,不时抽搐几下,像被梦魇拖住,不时拽向深渊。脸上的表情不时变幻着,先是惊恐,偶尔又是残忍的狞笑,最后,则像个孩子般无助。 雪琪望着,猜不出,这样的人又拥有了一个怎样的过去?又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不再多想,她将他的头从腿上搬走,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她站了起来,活动下麻痹的双腿,想要到楼下看看水势。 当她来到楼梯前时,水位虽然没有消退,却也没再上涨,是个好预兆。 平静的水面,较刚才的狂猛之势,此刻静得有些出奇。城堡内只有几盏应急灯,虚弱幽暗的光线打在水面上,完全被墨绿色的海水给吞噬掉了,看不清里面。 但雪琪则眯紧凤眸,隐约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活动…… 雪琪悄悄靠近,站在台阶上,双脚都已经没入水中。她蹲下了身子,眯紧凤眸,想要看仔细,会不会是鲨鱼或者章鱼之类的。水底下墨绿色阴影面积越来越大,正在朝她这边延伸似的,形状也在慢慢变化着。 雪琪盯着仿佛静止一样的水面,手心不禁冒出了汗。 城堡外偶尔还会有些雷鸣风声,但室内却寂静得令人窒息,在这种情况下,水底下的变化,就显得更加诡异。 雪琪水性不错,却不代表有那个勇气跳下去看看水里到底是什么生物!她一脚出水面,转身要走,可就在这时,自水中悄然伸出一条绿色的藤茎,不紧不慢的就缠上了雪琪的另一只脚,再猛地拖下她,将她整个人都拽进了水里! 雪琪还来不及尖叫,四周的海水就包围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回身就在水中挣扎着,当她看清缠住自己的是一条藤茎时,急忙就想要扯开。蓦地,她另一只脚也被缠了上,腰间也紧紧缠上一根!雪琪心下恐慌,不知道这些可怕的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好像都有生命力似的,缠紧她,将她直往下拖。 慌乱之中,雪琪双手抓住二楼的扶梯,越是挣扎,身上藤茎就绑得越紧。最后,又有一条缠上了她的胸口,肺部火烧火燎的,随时都要炸开一样。 她快要支撑不住了,身子被使劲往后拽去,双手再也抓不住了…… 就在她要松开的一刻,手腕被人一把攥住,接着,她就被人搂在了怀里,不过就是转身的功夫,双脚顿时就轻松了。她瞪大凤眸,看到绝凝重的脸,手中握着匕首,切断四面八方伸过来的藤茎,将她推向身后,他挡在她身前,不停的斩断这些可怕的植物。 这些东西就像触角一样,被切断之后,还会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速生长,过程不过短短的四到五秒钟,然后,又坚执的朝两人探过来。仿佛,它们对于活着的生命体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力!绝的刀子很快,护着雪琪朝后面不停的退去,利用它们再先长的四五秒时间,逃到了楼梯上,一跃出水面,他用力的拉出雪琪,让她离开水面。 水里的藤茎没有跟着伸出水面,而是在边缘不停徘徊着,触角就似长有雷达一样,时刻对准两人的方向。 雪琪趴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鼻腔里进了水,随着呼吸又进入肺部,难受的很。她使劲咳着,身上只穿一条白裙,这会湿漉漉的紧紧贴在身子上,冻得她直打哆嗦。 绝则站在旁边,发梢上的水珠,顺着漂亮的脸颊淌下,一双邪狂的眼眸,盯紧水里的植物。 雪琪缓过来神,挣扎着爬起来,却再也不敢靠近水边,"那……那是什么?" 良久,绝才出声,"这里,曾经是德国的一个实验基地。" 雪琪抬眸,眸光眯紧,"实验什么?" "一种拥有特殊再生能力的植物。"绝的声音无起伏,却仍旧阴柔,"这种植物的再生性,已经超越了所有已知植物。因为是在南极发现的,所以,他们称它为南极草。" 他知道,这些南极草一直都在地下温室内,也许是这次的超强的雷暴天气,致使海水上涨,摧毁了温室,才会让它们疯狂的滋长。 雪琪怔怔的看着还在水里四处活动的南极草,无时不在窥探着他们的生命似的,感觉十分渗人,"它们为什么会攻击人?" 148:他始终不是萧弃之 绝的眸光微微变幻着,缓缓吐出两字,"变异。" 雪琪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咬了咬唇,"它们只会呆在水里吧?" 她没有得到绝的回答,登时变了脸色,一抬头,直盯他,"绝?" 似感受到她畏惧着的颤抖声音,绝回眸,唇瓣略一勾起,"准备一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他的话,无疑给了雪琪答案。 水面平静如镜,再看水底那些张狂着的植物,形成了一大片的墨绿阴影,雪琪只觉得头皮发麻,赶紧回身,跑回牢房那边,"绝,钥匙给我!" 如果真如绝说得那样,那这些南极草可比外面的雷电还要可怕,她必须要救出玉叶,带她离开这儿! 绝是扶着墙回来的,头微垂,额头上还有肩膀上的伤口,都是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 看得出,他救她,完全是透支了自己的体力。 面对此刻的绝,雪琪纵然再着急,也不忍对他再凶悍。毕竟,他救过自己两次!还都是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 尤其是,伤他的还是她。 绝走近,朝里面看了一眼,却对着雪琪摇了摇头,"不行。" "你!"雪琪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不明白,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干嘛还要那么坚持?若说他真的是十恶不赦的人也就算了,可她就是知道,这男人还留有余限。 "给我个理由!"雪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能再冲动,她倒要听听看,他为什么不能放玉叶出来! 绝的脸色苍白的厉害,可目光还是一样邪气逼人,只要眸中有她,那光采就是魅惑的,慑人的。面对她的怒意,他放轻了声音,想要安抚她似的慢慢说:"我给她注射了一些东西,需要时间来观察,也许,她会彻底康复。也许,她会熬不住。总之,现在放她出来,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些话,雪琪震惊了,指着里面一动不动的玉叶,一字一句的问,"你拿她……做实验?" "她的体质很强悍,骨头断了几根,内脏也伤了,还能活到现在,我不过就是废物利用而已。"绝吃力的勾起一侧唇角,溢出个若有似无的浅笑,眸光却变得深沉,晦涩,"弱者,生来就是被强者玩弄的,怎么个玩法,又有什么关系?"目光调向里面的人,淡声,"如果,她挺不过去,合该是她被淘汰。" 雪琪摇着头,对他连陌生人都不如。 冷漠的视线,残忍的口吻,即便与萧弃之有着同样的容貌,在雪琪眼里,他也永远都不会变成萧弃之!至少,萧弃之不会对一个无辜的人这样残酷!至少,他不会用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做实验! 感觉到她陌生的目光,绝缓缓将视线调向她,眸底一丝柔软,轻而易举的就呈现给她,喃喃的说:"雪琪,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要怕他,不要排斥他,厌恶他的人那么多,他不在乎再多几个,但是,他就是不希望多的那个人是她。 雪琪低下头,扯出一丝无谓的浅笑,淡然开口,"如果,你不把她放出来,那我就在这里陪着她好了。" 绝拧下浓眉,魅惑的眸子定定的锁住她,"雪琪,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会很危险。" 雪琪耸下肩,"随便怎样好了,丢下朋友,可不是我的style,你想走,请早。"她直接坐下来,靠着大铁门,铁了心陪玉叶。 绝望着她,眸光变幻着,最后,一笑,笑容中显而易见的几许宠溺。走过来,好像变魔法似的,手中赫然多了把细长的钥匙。雪琪看到,有些愣住了,站起来,口吻充满质疑,"你……你真的放她出来?"还是说,这是又一个阴谋?但这会情况紧迫,说是又在酝酿另一个阴谋,实在是牵强。那么,他就是真的心甘情愿受她威胁? 绝邪至诱人的笑,似水中花,雾中月那般撩人。即便这时正在经历生死历劫,但他的惑然风华,仍是无时不在挑逗着世人视线。 他缠绵一笑,"任何人的命,都抵不上你的矜贵。" 所以,他接受她的威胁。 说着,已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门应声而开。 见门开了,雪琪早就无从顾及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忙跑进去,来到玉叶身边,看到遍体鳞伤的她,心头就一阵阵疼得慌。回头瞪向绝,想也知道是他下的重手! 绝靠在门口,支撑着身体全部的体重,对她控诉的目光,却是不以为意。又或者说,是对其它生命的漠视。 雪琪没空跟他算帐,现在救玉叶要紧,"玉叶?玉叶?"她边叫着她,边轻轻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玉叶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光时而涣散,听到雪琪的声音,她张开干裂的唇,微微翕动下,"雪琪……" "是我,玉叶,我马上救你出去!"雪琪解开绳子,然后就要扶起她,却听到玉叶一声低低的痛呼,她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她,"玉叶?" 绝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雪琪担心的问,"玉叶,能不能走?" 玉叶清醒了些,深呼吸,咬咬牙,点头,"嗯。" 雪琪小心翼翼的撑着她,将她扶起来,玉叶动一下,全身的骨头都痛得像散了架一样,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额头淌下来。不过,她仍是咬牙忍着,不再吭一声。 "玉叶,小心,慢点走。"雪琪扶着她,来到门口。 看到绝的那一刻,玉叶愣住了,"堂主?" 绝仅是瞥她一眼,扭身就往外走。 雪琪看了看他,轻声说:"玉叶,他不是萧弃之,回头再跟你解释,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里。" 玉叶狐疑的拧紧眉,点下头,跟着雪琪走出看牢房。 走在前面的绝,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雪琪侧头,当她看到前面的景象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时的朝后退了几步。连玉叶都怔了住,不敢相信的瞪大圆眸。 走廊里,绿色的藤茎顺着墙壁开始爬上来,速度很缓慢,但一条一条的数量却在增加。先是石板地,接着是两边墙壁,然后是棚顶。正在以一种绝对嚣张的姿态,有条不紊的前进,仿佛,已将他们三人视为笼中物,腹中餐。 倘若不是亲身经历,任谁也想不到,不过就是些植物而已,却有着如此强大的灵性。或者,可以解读为"觅食"的本能。眼前这些东西,比真正的猛兽还要可怕,层出不穷源源不绝似的。 不过就是怔愣的间隙,前面的路,就已被这绿色的掠夺者攻占,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回到牢房!"绝果断下令。 雪琪毫不迟疑,扶着玉叶转身就往回走。 "把门关上!" 将玉叶放到墙边,雪琪回身,将门关上之前,看着站在门口的绝,抿下唇,犹豫着问,"你呢?" 他身子略一震,回眸,给她一个媚到了骨子里的笑,"你在关心我?" 雪琪皱眉,二话不说就将门关上。 绝笑笑,转过头时,又恢复至冷魅神情,一如守在地狱入口的。他将围在腰间的应急包取下,从里面取出一个酒精瓶,这种高浓度酒精十分易燃,他拔掉塞子,挑出引线,然后马上点燃,同时朝前扔出去。 只听"砰"地一声,酒精瓶炸裂,液体溅得到处都是,直把四周的南极草全部点燃。这种植物好像很怕火,沾上火竟会发出"吱吱"的像老鼠的声音。一时间,全都朝后缩回。 绝趁这时,也进入到牢房里,将门锁死,又把身上衣服脱下来,把门上栏杆的缝隙堵死。回身便来到窗口处,用匕首把窗上的几根铁栏杆全部撬开。回过头,对雪琪招手,"过来,从这里爬出去。" 雪琪走上前,探出头,外头的雷声和闪电都已经停止了,但天空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分不清昼夜,头顶那团雷云缓慢的移动。石头城堡外一片汪洋,水漫至二层,没有退却的痕迹。 雪琪缩回头,看眼坐在墙角的玉叶,"玉叶怎么办?" 玉叶抬头,冷静的说:"不要管我,你先走。" 雪琪既是堂主夫人,又是小辉子的姐姐,于公于私,她都要保障她的安全,哪怕,最后会牺牲自己,也是在所不惜,那是她的责任。 门外,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毒蛇,正吐着信子朝这里逼近,听着就全身发毛。绝不再耽搁,弯腰就要抱起她,可雪琪却制止,凤眸透出强势,果断道:"你先上去,再把玉叶拉出去,我最后再走。" 绝紧紧盯住她,一字一句,"你先上去!" 雪琪抬起下巴,不卑不亢的凝视住他,"要嘛我和她一块死,要嘛按我说的做,大家都还有机会!" 绝屏住呼吸,沉沉的看了她一眼,遇到她,他便是一再的妥协,哪怕底限全无。 将手里的刀交给她,他立即爬出窗户,抓住旁边有些生了诱的铁梯,很快就爬了出去。 149:恐怖的绿色 绝将绳子绑在塔尖坚起的钢针上,扯着另一头,趴在城堡顶端,将绳子顺下来,"过来。" 雪琪赶紧回身,扶起玉叶,"玉叶,还能撑住吗?" "雪琪,听我的,你先……" "玉叶!"雪琪正色,"现在不是商量这些的时候,小辉还在等你回去呢。" 玉叶神色微变,想到小辉子,一下子就触及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有了希望之后才发现,想要再见到他的念头,竟是如此的强烈。 不给玉叶再反悔的机会,雪琪拉过绳子的一端,绑在玉叶腰上。 "雪琪……"玉叶担心的看着她,"你会没事的,是不是?" 雪琪一笑,口吻笃定,"当然,没见到萧弃之,我怎么忍心让自己出事呢?" 听到她的话,绝的眼神有过一瞬的异样,带着血腥。 把绳子绑好之后,雪琪就示意绝把玉叶拉出去。 就在玉叶双腿离开窗口时,挡在栏杆上的衣服,突然被顶开,掉到了地上。雪琪猛地回身,看到从那里伸进来的南极草,触角朝着她的方向伸过来…… 雪琪强忍着要尖叫的冲动,抿紧双唇,握紧手里的匕首,盯着眼前可怕的生物。她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怕绝听到后会抛弃玉叶,转过来救她。 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那个男人,处处都透着前世萧弃之的影子,她不怀疑他会毫不犹豫的来救自己。对她的执着,就像是他残忍本性中的一个意外,坦白说,她并不排斥。不是她贪生,而是,不讨厌这种待她如初的感觉……或许,是她也在怀念吧。 刚看到绝的那张脸时,她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他是谁,他在她的上一世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可是现在,她却不想再知道了。 搞清楚的又能如何?她的爱,没办法沦为补偿的工具。 听到玉叶爬上了塔端,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可以给小辉一个交待了。 眼前,成片的绿色,她开始讨厌起这么生机勃勃的颜色来。 这几天以来,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想见萧弃之,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告诉他,这次,她不是故意的…… 绝把玉叶拉上来,马上解开她腰间的绳子。 "雪琪安全以后,我会慢慢算咱们的帐!"玉叶冷冷的盯着这张脸,尽管与她家堂主一模一样,但她却认出,他就是在水疗馆打伤她的男人!尤其是靠近他时,他身上那股无时不透露邪恶的戾气,身为杀手,玉叶太熟悉了! 人就是这样,可以忘记对你好的人,却永远也忘不掉伤害过你的人。 绝微微抬眸,扬扬眉,溢出个淡漠的冷笑,"有资格活下去再说吧。"拿着绳子,转身又趴在倾斜的堡顶,探头看到那间牢房,"雪琪……" 心脏在那一刻,突然漏跳一拍。 牢房里,已经被南极草覆盖,唯独不见了雪琪…… "雪琪!"绝一声低吼,仿佛冲破喉咙,从未有过的惊恐震撼着他全身的感官。 连犹豫都没有,他从窗户里面爬进来。站在屋子中央,面对那些绿色的恶魔,果断张开双臂,动也不动。 南极草的藤茎触角,全部都转向他,绝邪肆张狂的目光不变,眸底掠过一丝杀戮。 一条条翠绿的藤茎,慢慢爬过来,一点点缠上他的双脚,再是双臂,然后是他的腰和胸,最后是脖子,直把他缠得紧紧的。突然,将他拖倒,朝门口方向迅速拖走。 玉叶单手扯住绳子,探出半边身子,无法置信的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这个绝,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会为了雪琪,连命都不要了? 雪琪! 玉叶骤然惊醒过来,尽管全身骨头散架似的痛,可她仍是咬牙坚持着,想要从窗口再进去救雪琪。 就在这时,头顶轰降降的直升机声,由远至近,那声音从此刻听起来,竟像天籁。 玉叶吃力的抬起头,看到远远飞来的两架直升机,最后盘旋在石头城堡的头顶,机舱门打开,放下两条吊梯,跳下两人。 "玉叶!"拓看到趴在堡顶边缘的人,始终冷酷平淡的目光,出现一丝波动,大步过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看到她身上的伤时,眉头拢紧,"是他弄的?" 看到自己人,玉叶甚至都没有时间培养激动的情绪,一把就抓住了拓,哑着声音,"雪琪在城堡里,快去救她!" 在拓身后,萧弃之深沉的眼眸,被层层暴戾覆盖着,听到雪琪的消息,周身就像刮起了黑色的旋风,面容狰狞似真正的恶魔,不具侵略性,却可以毁天灭地,那是残暴的,狂野的,更是令人胆颤的绝对阴鸷。 连多想都没有,萧弃之单手撑住边缘,身子急速的滑下。 "等一下!"头顶,是刑老中气十足的声音,连飞机的螺旋桨声都盖不过,"那玩意怕火!"说着,就从上面扔给他一个黑包,萧弃之接过来,取出里面的喷火枪,然后头也不回的就从窗户跳了进去。 拓将玉叶送到直升机里,让恬姐照顾,他则武装好紧随着萧弃之进入城堡里。 感受到有生命体的存在,两边的藤茎立即爬过来,千方百计的想要缠上两人。直到这时,他们才算见识到刑老口中的南极草,究竟是一种多么变态的植物!也只有二战时期的战争犯,才会想要做这种恐怖的实验! 一条已经缠上萧弃之的腿,他冷冷的端着枪,朝前方喷出一束长约十几米的火舌,烧得两边的南极草不停后退,十分畏惧,烧到的枝叶立即就燃成灰烬,发出"吱吱"的诡异声音。饶是拓这种见贯了血雨腥风的人,对眼前的景象,也不禁有些心悸。 两人从三层一直走到楼梯口,顺着石梯来到二层,看到下面的海水时,拓眯起了眸,喷火枪在水里就会失去作用,如果跳进去,势必会被这些东西给缠上来。 他抬头,"萧少……"却看到萧弃之已经卸下身上负重。 "你留在这儿。" 拓正色,"不行!" 萧弃之将喷火枪绑在腰间,握着手里的匕首,抬眸扫过他一眼,尽管面无表情,但其中的深意,拓却能心领神会。他是想将獬豸堂,交给自己…… 拓心头一凛,"萧少,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这是我的命令。"萧弃之说完,"扑通"就跳进了水里,连一句多余的叮嘱都没有。 "萧少——" 他一入水,四周的藤茎条好似毒蛇一般,从四面八方钻出就要缠上他,萧弃之挥着手里的刀子,斩断靠近身边的南极草,却唯独攥紧握在他手腕上的那根,马上就被它迅速拖走,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藤茎拖行的速度非常快,将萧弃之直接拖到了地下一层! 进入到那条狭长的通道,里面都要被南极草给覆盖了,尤其是入口,横七竖八的藤茎挡了个严严实实,好像有意识的阻止海水进入。里面的水越来越少,氧气十分充足,应该是这些植物释放出来的。 萧弃之握紧手中的刀,一直被拖进了那间花房,海水就好像被完全吸收了似的,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腥咸的气味。花房四周的镜子上,全部都爬满了南极草,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封闭空间,头顶是排蓝色的荧光棒,发出虚弱的幽蓝光线。 之前盛开的所有花草,早已不复存在,都被南极草给吞噬掉了。在花房的正中央,顷刻间就长出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绿色根茎,那条绿藤条都是从它身上延伸出来的,它就像一颗心脏,更像一颗大脑,来指挥所有藤茎的行动。 就在这个根茎的顶端上,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用尖锐的匕首,一下下狠狠插进它的身体里。 看到他的那一瞬,萧弃之眸底的震惊,不过就是短短的零点几秒,随即,便被疯狂的杀意取代,浓至双眸都覆盖了血腥的红色!他动作利落的斩断缠住自己的南极草,从腰间解开喷火枪,对着面前的大片绿色,就是一阵火力强劲的扫射。 "吱吱"的叫声,不绝于耳。 绝显然也注意到了底下的人,面对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他绝对的冷静,淡漠,"她在里面。" 一句话,就令萧弃之全身冰冷。 再也顾不得跟这个人算帐,他架起枪,朝着那根粗得离谱的怪家伙喷出火焰。 霎时,整座花房内的藤茎就像被烫伤了似的,不住的扭动身体挣扎着,然后,全部都朝萧弃之的方向爬过来,速度是之前的几倍还不止,哪怕沾到他手中武器喷出的烈焰会立即化为灰烬,也奋不顾身的冲来。 全部触角都朝着萧弃之一人而来,将他包围其中,那种恐怖又震撼的场面可想而知。不时的会听到"吱吱"的可怕声音,但是,藤茎却是越围越多,毫无退缩,而且,它们的再生的能力也在不断进化。之前需要四到五秒的时间,现在不过就是打了个对折。 150:第一次的在意 趁着萧弃之被这些鬼东西围住时,绝将匕首刺入根茎顶端,握紧刀柄,从上面滑下来,尖锐的刀子,直把墨绿色的身体,划出一道裂痕,浓浓的白色浆汁从里面流了出来。 绝顺着这道刀口,又狠刺一刀,将裂痕加深,里面那层浆汁的颜色,也在加深,变成了乳白色。就这样,他一刀一刀,不断扩张这个刀口,直到浆汁颜色成了翠绿色。隐约能看到一张憋成了青色的脸颊…… 绝神情一凛,不敢再用刀子,迅速用手挖出那些粘稠的东西,露出雪琪的脸后,顾不得再拔开根茎,立即掰开她的嘴,为她做人工呼吸。 另一边,萧弃之成了众矢之的,手里喷火枪火苗也渐渐转弱,保护他的包围圈也在缩小,最后,终是只能喷出几颗零散的火星。他的双腿和腰,立即就被从背后偷袭的藤茎给缠上住,他拢紧浓眉,扔掉喷火枪,拔出匕首,快速的斩断。 同一时间,其它的触手就似得到了号令,朝着他延伸过来…… 可就在要将他吞没时,它们却都同时缩回去,对准了绝的方向!萧弃之抬起头一看,全身的血液瞬间都涌向头顶,双眸散发出骇人的红色。 依他对雪琪的那种可怕的占有欲,看到绝在给雪琪做人工呼吸,这样的画面,无疑是在挑衅他的自制!无论对方是谁,他都恨不得要将他撕碎!但是,仅有的理智,迅速让他清醒过来,现在没什么比能救雪琪来得重要了! 就算要帐要算,那也要安全度过眼前危机! 就在那些藤茎像个尽职的士兵一样冲回去,想要保护受了伤的根茎时,萧弃之果断冲过来,挥舞着手中的刀,狠狠拦腰轧制断,为绝争取更多的时间去救雪琪。 绝的腰已经被缠了上,强大的力量正在往后拽着他,但他双手扒紧根茎被切开的两端,仍在不断的换气为雪琪做人工呼吸。 两人中间隔着数不清张牙舞爪的绿色魔爪,一个正在全力救人,另一个则在想办法将这些可怕的东西,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醒醒!快醒醒啊!"绝努力的撑住不被拖走,看到对面一直无反应的人,心头烧起了一把火,越烧越旺,烧得他撕心裂肺一般。 不过一个女人,就能让他痛至心扉,这是他从不曾理解过的情感,他也不屑深究。只需要知道,这样的痛,他不喜欢。 不喜欢,也不接受!! "不可以死,不可以……"最后,他的声音拖着软弱的颤抖,捧住她的脸颊,再次为她做人工呼。良久,也无法分开,不知是在救她,还是在贪恋这张唇的最后温度,他都忘记了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他的人生,是在一间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开始的。 拴在他脖子上的那根锁链,是伴他成长的枷锁,很多时候,他都以为,这就是长在他身体上的一部分,与他不可分割。他看不见星辰,看不见日月,狭小的空间就是他的全部,而他就该是这样被拴起来苟延残喘的生活,就该呆在脏臭的地窖里……这是他认知的全部。 那些平时里在精神病患者面前摆出冷静而又专业姿态的医生们,在他面前,则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 他是他们心情郁闷时,打骂发泄的沙包,无论是谁,都可以在地面上受了气之后,下来找他泄愤,用皮鞋狠踹,用棍子猛打,把他像沙袋一样举起来,再狠狠的扔到对面墙上……直到他趴在地上,口鼻流血,再也爬不起来了,他们才出够了气,重新穿上洁白的衣褂,微笑着离开这里。 更多的时候,他是满足那些人变态需求的性,爱玩具。 他就像具没有灵魂的玩偶,哪怕是为了一片新鲜的面包,他都会安静的趴在角落里又脏又乱的床上,安静的享用着。而俯在他身上喘着粗气的男人,则在享用着他…… 这世界上有许多种情绪,他不明了,生来就没人教给他那些。直到被刑老带离那个地窖,他才开始慢慢了解,什么叫恨,什么叫怨,什么叫不公。 他习惯了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喜欢在黑暗之中冷眼窥探,但是,这却不代表他会甘心成为某人的影子。所以,当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的存在时,他便在暗处肆意的观察着他,就像在观察着另一个被拴在地窖中的自己一样。从而,他认识了这个女人。 几乎与他同一时间。 他和他同时了解她,同时发现她的好,同时沉迷……他此生第一次有了想要的东西。 绝用刀子狠狠的划开包裹住她的根茎,将全身被墨绿汁叶浸透的雪琪从里面拉了出来,把她扯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 不远处,萧弃之挥舞的刀子渐渐落下,森冷的目光,似刀一般将他摄住,难以消融的戾气,形成强劲的漩涡,充斥着比地狱之火可怕的烈焰。可当他看到雪琪时,心倏尔被揪疼了,此时此刻,她的安危胜于一切,哪怕不惜代价。 身后的藤茎一下子就缠了上来,将萧弃之拖到了地上,他不着慌,目光直逼前方,手腕一转,刀子横着削了出去,几下就把那一条断成了三截。眼看着四周的南极草都要朝绝那边包围,萧弃之眉宇骤夜,起身就冲上前,不让任何一条靠近。 绝无视身边的危险,他知道,有萧弃之那家伙在,还可以暂时偷点时间。 他马上把雪琪放平躺在地上,俯下身,耳朵贴在她的胸口,脸色骤然,即刻为她做心脏复苏,额上的汗水混着血水淌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邪佞的眸子充斥狂乱,双手交叉,一下又一下的按压着她的胸口,时而又为她人工呼吸。 "快点!雪琪!醒醒!"他的低吼,也在震慑着萧弃之。 从她失踪至今,他就从未曾阖过眼,不眠不休的三天,日思夜想的就只有她!现在,她就在眼前,可是,他却无法靠近。那种愤懑和焦急,正在撕扯着他的心。他挥着匕首,斩断那些靠近他们的绿色植物,拼命朝这边靠近。 这时,受了伤的根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愈合,而四周的藤条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狂乱的舞动着,似乎想要将这三人就埋藏在这里! 萧弃之没办法靠近,感觉到四周的危险,他当即立断,"带她出去!" 绝扭头,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将雪琪扛在肩上,一手握着匕首,狠狠切断靠近的植物,没有朝向门口,而是直接朝相反的方向跑。没人比他更了解这里的地形了,所以,逃生的话,他占据优势。 眼看那些南极草就要缠上去,萧弃之眸光一紧,抬手就用刀子划伤了自己手臂,任鲜血流淌。 既然它们对于像他们这样活着的生命如此敏锐,那他就在赌,赌这些疯狂的植物嗜血! 这股新鲜的血液,带着充满生命力的芬芳,一下子就让整间花房里的植物都沸腾了,触角一样的藤条加速蠕动,好似群魔乱舞。无需它们的大脑下令,它们不约而同的就朝着萧弃之延伸过来! 萧弃之不停的挥舞手中匕首,铺天盖地的绿色,快要将他淹没。 转身的间隙,透过眼前层层叠叠的南极草,他望着绝身上的雪琪,潋滟的唇,一点点勾起…… 她没事,就好。 雪琪被绝扛在肩上,在他跑动的过程中,身子不停的摇晃着,倏地,她吐出几口水,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到被那群绿色植物疯狂围住的人时,凤眸倏地瞪大,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铁青的脸色变得惨白,张着嘴想要叫他,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哑得厉害,"萧……萧弃之……" 萧弃之,是萧弃之!! 顷刻间,成群的南极草将她的视线覆盖。 "不!"雪琪冲破喉咙,尖叫一声,推着绝就要下来,"萧弃之!萧弃之!!" 听到她的声音,绝身子一僵,随即,便是狂喜,"雪琪……" "放我下来,我要去救萧弃之,放我下来!"雪琪拍打着他的背,"萧弃之有危险,他有危险!" 绝眯紧的邪眸,没有一丝松动迹象,尽管很开心她没事,可脚步却不停,挥手将挡在角落里的藤条全部斩断,趁着它们再生的这段时间,将露出来的镜子用力踹下去,镜子哗啦啦的碎了一地,顿时出现一个出口,里面就是黝黑的甬道,直通城堡里的。 雪琪大头朝下,手扒在门上,"萧弃之在那里!绝,放我下来,否则,我会恨你的!我永远都会恨你的!" 绝深呼吸,眸底被邪气漫布,一个用力,就将雪琪扯进了通道里。 "不!"雪琪尖叫着,嘶吼着,奋力的捶打他,双腿乱蹬,"我恨你,我恨你!!" "只要能救你,我让你恨。" 他摸到了墙角的按钮,按下之后,一扇石门从上面"砰"地落下,直接将想要伸进触角的南极草给压断。 151:那就恨我吧 "不……不……"雪琪发疯似的抡起拳头,"萧弃之在那,你放我进去,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一定是为了救她,他才会找到这个地方!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人面对这些恐怖的东西?经历过一次分别,对他们而言,都已是极限,就算是死,她也要跟萧弃之死在一起! 绝一言不发,扛着她大步朝前走。 眼看着离那扇石门越来越远,雪琪咬紧牙,双手握成了拳,恨意弥漫了整双眸,一字一句的说:"萧弃之如果出事,我会陪葬。" 绝的脚步滞了滞,但是又继续朝前走,低沉又阴柔的嗓音,回荡在通道里,"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让你再次沉睡,我也不会让你死。" 他了解有关她的事,更知道,如何让她活下去。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雪琪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出奇,"你这么做,是因为喜欢我吗?" 绝邪佞的眸子闪烁过几许的光采之后,又慢慢恢复至温和,隐约,有丝期盼,纯真得像个少年,羞涩的在向心上人告白那般,"嗯,喜欢。" 他对她好奇,想要了解她,想要接近她,更想要天天看见她。 这种感觉可以称之为"喜欢"吧。 如果是,那就是喜欢,喜欢这个叫章雪琪的女人。 很喜欢。 雪琪笑了,淡淡的出声,"可惜,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绝倏地停下,像樽完美石像,静静的矗立在通道内,表情不解,又悲伤,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吗?" 怎么办? 没人教过他怎样让一个人喜欢,他不懂,他不会! "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雪琪冰冷的声音,瞬间判了他的死刑。 他呆立着,另一手轻轻抚上了胸口,那里很疼,他却知道,疼的不是伤口…… 趁着他怔愣时,雪琪使劲的推开他,从他身上就摔了下来,顾不得疼,爬起来就朝那扇石门跑去。 她发过誓,不会再丢下萧弃之,就算是死,也要一起。 跑过去,她焦急的摸着墙,在他刚才按过的地方,不停的摸索着。就在这时,她的腰间一紧,被人一把拉住,下一秒就跌进一个坚实却又颤抖的怀抱里。 身后的声音,低至不可闻,"我不想做别人的影子了,如果,你爱的是他,那就恨我好了。" 起码,也是一种情绪。 最好,是独一无二的恨,恨得越极致,越能记住他……萧绝。 雪琪使劲伸着手,无论怎样努力,都触不到那扇门,哪怕,指尖仅仅距离只有几分公。 萧绝勒紧她腰间的手臂,将她一点点扯离,笑着说:"雪琪,恨我吧,我不介意。"话音刚落,就将她整个人再次扛在肩上。 "不……"雪琪惊恐的摇着头,"不要带我离开,萧弃之在那里……" 萧绝充耳不闻,嘴角勾勒出来的浅笑,邪魅惑人,完美得一塌糊涂。 很快,走出这条通道,眼前就是熟悉的石阶扶梯。花房就像是中空地带,因为南极草将海水挡住,这半边城堡并没有被淹,所以,萧绝带着雪琪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渐渐,雪琪安静下来,不吵也不闹。 如果萧弃之出了事,她是绝不会独活的,何必又哭得肝肠寸断呢? "雪琪,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他微笑着说,轻描淡写的样子,完全不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也毫不在意,被南极草困缚住的,是自己的孪生兄弟。 他与萧弃之,其实都是一类人,只有自己在意的和不在意。没有任何亲情的概念,在他们成长的年岁里,也没有这种奢侈的东西参与。现在,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雪琪,只要她没事,他就无所求。 雪琪凤眸半阖,静得出奇,尽管一身狼狈,却无损她的美艳。 萧绝带着她来到二层时,脚下倏尔有些踉跄,低头看眼肩上的伤口,血再次渗出纱布,他的眉头轻轻拧了下,很厌恶,他不喜欢在这时候被阻碍步伐。 仿佛当它不存在似的,萧绝稳下脚步,继续往上走,一直来到阁楼,同样落下一扇石门,将这里封闭。 这是间很整洁的阁楼,原色木质地板,有书桌和柜子,空间虽不大,却是整座石头城堡里看上去唯一正常的房间。 他将雪琪轻轻放下,对着她妖艳的一笑,"饿不饿,我去拿点东西你吃。" 起身的功夫,头一阵阵晕眩,他甩甩头,咬紧牙,走向对面的柜子,打开柜门,从里面翻找压缩食物。 雪琪原本淡漠的眸,视线瞬间凝聚,定格在旁边的窗户上。 凤眸一凛,她立即站起来,朝着那里就冲过去,一把推开窗户,双手抓住窗棱,一脚跨了出去…… 就在这时,她的右手手腕猛地被人抓住,"雪琪,不可以——" 雪琪侧过头,瞥向他的视线,再冷漠不过,"要嘛让我去找他,要嘛让我从这里摔下去。" 萧绝微阖的眼眸,透出迷雾一般的魅惑色泽,"你明知道,我不会……" "那就让我去找他。"雪琪似乎连商量都不愿,使劲的想要甩开他的手,可就在这时,她身子一歪,整个人就朝下面栽了下去。 "雪琪!"萧绝立即拉紧她的手,拽住了她。 雪琪吊在窗外,单薄的身子摇晃着,仿佛风中落叶,她昂起头,脸上居然没点惧色,静静的望着他,"放手吧,我不想再欠你更多的债。" 无论前世,他扮演着什么角色,她也已还不清了。 萧绝摇头,与萧弃之相像的容貌,此刻却是另一种极致的邪肆张狂,"你欠定了!" 说着,用力就要将她拉上来,就在这时,空中一阵直升机逼近,机舱门大开着,恬姐在里面,大声叫道:"雪琪!" 听到她的声音,雪琪一滞,很快,眼睛有些湿润,"恬姐……" 直升机朝这边飞过来,恬姐指间夹着飞镖,警告似的对准萧绝,"雪琪,坚持一会!" 萧绝不屑的扫一眼,视如无物,眼中只有雪琪。他要拉上她时,雪琪的手,却渐渐要滑出去,萧绝神色大变,不敢再动,"雪琪,抓紧了!" 雪琪望着他,目光迷离得就像隔了层毛玻璃般不真实。 宁可失去,也不愿她受伤。 这是她从他眼睛里读出的深沉忧伤。 直升机迅速放下吊梯,恬姐在她的手快要滑出去时,一把就将她抓住,高兴的说:"雪琪,抓紧了!"激动得她一手抓紧吊梯,一手搂紧雪琪,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 小强看到救下人,马上驾机离开。 窗口的男子渐远,雪琪深深的望了一眼,仅仅一眼,便转过头,随着恬姐爬上了吊梯。 如果可以,她情愿将这个跟萧弃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作是噩梦的终结。留下来的迷团,也无需拆解,自始至终,她要找的人是萧弃之,她爱上的人,也是萧弃之。 这已足够。 萧绝就站在窗口,眯紧的魅眸,盯着她,越来越远,远离他的视线。而他能给她留下的,就是嘴角一丝艳丽的微笑,无论她看清与否,似乎在说,雪琪,这只是短暂的分别,我们还会再见的…… 一定。 雪琪来到机舱内,看到了晕迷的玉叶,总算放下心。马上又拉住恬姐,急道:"萧弃之,萧弃之在下面!恬姐,去救他,我们快去救他!" 恬姐一听,忙说:"小强!" "明白!" 小强将飞机转个方向,来到了另一侧的城堡顶端。那里,丁骞驾机正在这一片区域盘旋,看到小强过来,忙用对讲,"小强,雪琪呢?" "没事了,你那边呢?" "刑老和拓下去了,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信号全无,联系不到他们!"丁骞也是着急,底下海水还没有退,石头城堡呈尖状,根本就找不到能停飞机的地方,他想下去帮忙也不行。 就在这时,两人的对讲内,隐约出现"滋啦"的干扰声。两人一怔,全都屏住呼吸,丁骞急问,"拓,是你吗?" 一阵阵干扰过后,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们在窗口!" 丁骞就像打了鸡血,欢呼一声,马上将飞机靠近三楼那个窗口。小强也立即告诉雪琪,"他们出来了!" 雪琪赶紧来到飞机舱口,紧张的盯着那里。 不多时,率先看到了刑老。别看他年愈花甲,但身手却依旧矫健,烟袋锅插在脖子后面,一脚蹬上窗台,身子似箭般弹了出来,扑出三四米远,稳稳抓住了吊梯。连停留都没有,灵活的就爬了上去。 之后是拓,他没有刑老那样恐怖的身手,却也一手抓稳窗口,在吊梯靠近时,探出半个身子一把抓住。 雪琪胸口狂跳,两眼紧紧盯住那里。 拓上了飞机之后,窗口内再无一人,雪琪的心骤然下沉,瞬间就被压上了几千斤的大石头,坠得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机舱口,垂落的视线,投向底下茫茫的大海。 152:无论在哪都会找到 他……没能出来吗? 海水翻滚着,挽出一叠叠浪花,就像,他在召唤她的手。 抓住舱门的双手,在慢慢松开,身子也愈发的靠近…… 如果,他藏身在这里,那么,她会陪着他。 "是萧少!"恬姐一声惊呼,令雪琪倏尔抓住舱门,抬起僵硬的脖子,当她看到那个出现在窗口的人时,胸口一下子咚咚跳了个厉害,湿润的凤眸,惊喜又贪婪的琐住他。 是他,是萧弃之! 萧弃之全身湿漉漉的,身上的黑衣,被撕出好多条口子,看上去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急切的视线,与雪琪交汇时,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充斥着他的眸底。 无需太多的言语,不过就是这么短短的几秒目光交融,就让两人明确的对方心里的想法。 如果失去,剩下的那个,绝不会独活。 雪琪哭着微笑,明媚的眸子,为阴霾的天空,带来一丝炫彩。萧弃之不再耽误时间,接住甩过来的吊梯,从窗口直接跳下,身子悬在半空,飞机马上飞起。 机舱内,刑老皱着眉头,磕磕烟袋,想要点上旱烟,却怎么也点不着,这才想起,刚才在下面浸了水。他坐在那里,时而又看眼底下的城堡,虽说萧绝这小子惹到自己的洪门,着实让他气愤,可萧弃之和萧绝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哪块都疼。 他刻意忽略了惩戒萧绝这个问题,不过也是想给他一条活路。 哎,就让他先暂时呆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萧弃之既已救回了雪琪,也没提有关萧绝的半个字,仿佛,就当那人不存在。从头到尾,他不过就像影子一样的出现过,夜幕降临时,就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城堡上空的两架直升机,飞上高空,转眼便没入灰黑色的云层。 偌大的城堡,静得让人烦躁。 萧绝安静的坐在城堡顶端,肩膀上的血,被风吹得干涸。 苍白的脸颊,一直都噙着魅惑的浅笑,不经意的,似罂粟一般,诱人至深。迷蒙的眸子,投向远处,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他明明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可为什么,现在感觉有点糟糕,心底有个缺口,有种不明的情绪正在缓缓流淌,蔓入他的身体,他的血液。像被启动了另一个人生模式,他变得会恨,会痛。 抚上心口的位置,那里也变得空落落的…… 两架飞机迅速飞离了这片海域,在天黑之前,又来到之前那座小海岛上。 还不等飞机落下,机舱就被打开,萧弃之从上面跳了下来,直奔另一架而去。 当他看到雪琪时,冲过去就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颤抖的身躯,泄露了他此刻的恐惧,怕会失去她的深深的恐惧。 这个世界上,能令萧弃之变得不像他的,也只有她。 雪琪依偎在怀里,搂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的胸口,"萧弃之……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他仍在颤抖,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雪琪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泪水湿了眼角,却还是在微笑,"萧弃之,你又一次找到了我……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你还是会找到我的……" 他点头,哑着声音,"会。" 会找到,无论在哪,都会找到,她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萧弃之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这是早已被他镌刻入骨的女子。她说得对,以后不管在哪,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找到她。 恬姐走过来,看着这对人儿,忍不住打趣,"堂主,抱那么紧,也不把雪琪捏碎了,她这身子现在可是娇贵的紧呢!" 丁骞和小强都笑了,目光有些暧昧的扫过。雪琪脸一红,这才想起大家,赶紧推了下萧弃之,"我身上脏,别靠我这么近。" 她可是从那个可怕的绿色植物母体中被生挖出来的啊,身上头发上全都是些绿色的黏稠液体,这会半干的粘着,很不舒服,看上去也很恶心,还有一股比海水还腥的味道。她不想过了这些天,刚见萧弃之就是这副狼狈邋遢的样子。 萧弃之才不在意,也不管周围其它人,就是把她往怀里带,"你不脏,就算脏我也喜欢。" 雪琪脸更红了,不过,她却爱听,更喜欢他只对自己展露的霸气和温柔。 恬姐见大家经历过刚才的石堡历劫,也都疲惫了,对付那些植物,可比真正的敌人要累得多,精神也都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中。所以,就跟拓商量着重新整装之后再出发。飞离这片海域,抵达澳大利亚,少说也要五六个小时,在这之前,先稍事休息。 恬姐趁这段时间,检查了下玉叶身上的伤,脸色顿时很难看。如他们这般血雨腥风惯了的人,都会具备些必要的医理常识,她发现玉叶全身骨头断裂多处,因为没有及时接骨,伤处肿得厉害,就算现在回去治愈了,恐怕也会落下个陪伴她终生的后遗症。 对于玉叶来说,这结果也未免太残酷了,只希望虞俏会有办法。 拓和丁骞准备了干净衣服还有食物,催促着让萧弃之和雪琪换上,刚从海水里出来,大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弃之带着雪琪上了一架飞机,关起机舱门,不等雪琪说话,一把捧住她的脸,狠狠的吻上她的唇。那种想念,无需说太多,藉由这个吻就足够表达了。 雪琪承接着他的热情,好像被团火焰给包围了,烧得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她无力回应,缩在角落里,肺里的空气都被他强势的吸走。 "萧弃之……萧弃之等一下……"雪琪呼吸困难,伸手抵住他。 感觉到她真的很难受,萧弃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盯着那张略有些红肿的唇,眸底狂飙的情绪才有所收敛。 "他有碰过你吗?"他盯着雪琪,沉着的声音,混着愠怒。 说是敌人间的共鸣也好,兄弟间与生俱来的默契也罢,他就是知道,那个家伙对雪琪同样有着无以言喻的情愫。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雪琪一笑,伸手抚上他醋意十足的俊脸,"没有。"顿了下,她又说:"除了绑架我之外,他没有做过一件伤害我的事。" 萧弃之的眸光冷了,"绑架你就足够他死一万次了!" 听出他口吻中的愤懑与怨恨,那不似对普通的敌人,雪琪拧了拧眉,试探的问,"萧弃之,你认识他是不是?他跟你长得那么像,你们是……" 萧弃之调开目光,他知道雪琪要问什么,任谁看到那么相像的两个,第一反应就会是双胞胎。 静默半晌才点头,"嗯。" 望进雪琪惊讶的眸,他淡声,"我也是刚知道。" 对萧弃之而言,二十几年前那间精神病院里发生的事,他更像个旁观者,除却他妈妈带给他的心灵伤害以外,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关心,不在意,更别说会想到自己其实有个双胞胎的兄弟。暂且,他会将萧绝归类到陌生敌人的行列。想来,那家伙也会跟他一样。 雪琪深深的凝视他,"萧弃之,你有想过跟他好好谈一下吗?毕竟,除了萧总,你们彼此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萧弃之淡漠的眸子,依旧无温度,低头瞪着怀里的小女人,冷酷的声音更像是在闹别扭,"我最亲的人是你,其它人,与我无关。" 雪琪刚想说什么,他蹙眉,"再说话,我就亲你!" 雪琪一滞,失笑,"恬姐他们都在外面呢,你也不怕人家笑话我们。" "我不在乎。"说着,他作势又要低下头吻她,雪琪忙伸手抵住他的唇,"好了,我们快换衣服吧。" 雪琪背对着萧弃之,脱下身上脏得像抹布的裙子,再解开内衣,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光裸的背部都要被点燃了似的。她脸红红的,"萧先生,能麻烦你转下身吗?" 萧弃之不理,瞪大了眼睛,在她的身上仔细巡视,就差拿着显微镜来观察了。要是他发现哪怕是一丝人为造成的伤痕,他都会驾机会回去轰了那座海岛! 外面的天气急剧变化,温度降得很快,已经低至零度。两人重新穿戴好之后,才走出飞机。 雪琪看到独自蹲在不远处的刑老,好奇的问,"萧弃之,他是谁啊?" 萧弃之扫一眼,冷冷的两字,"骗子。" 雪琪眨巴眨巴凤眸,知道从他这儿是得不到什么答案,又去问了恬姐。 "他是我们獬豸堂的老堂主,你叫他刑老就行了,最喜欢抽旱烟,喝二锅头。想要贿赂他的话,这两样就足够了。"恬姐耐心的解释道:"能在这里找到你,也是他把我们带来的。" 雪琪敏锐的觉察到什么,"那他跟岛上的那个人,是不是认识?" 旁边,拓出声,"他是老堂主收留的。" 雪琪垂下眼眸,想了下,回头对萧弃之说:"我过去跟刑老打声招呼。" 萧弃之没说话,但漂亮的脸颊却是紧绷着。 他很不喜欢雪琪关注除他以外的人! 很不喜欢! 153:这就是代价 雪琪看在眼里,轻笑着,好像对待宠物那样摸了摸萧弃之的头,"我们要尊重老人家嘛~" 萧弃之闷声,只要是雪琪说的话,他都无从反驳。 雪琪走到刑老跟前,很乖巧的问好,"刑老,谢谢你过来救我。" 刑老抬头,看她一眼,指指旁边的石头,示意她坐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雪琪坐到他旁边,"刑老,他真的是萧弃之的兄弟?" 刑老回头,瞅一眼萧弃之,"像那小子那么漂亮的,想整成这么一模一样的也是难事。" 雪琪微笑,对此并不否认,她家萧弃之的美貌,还是公认的。 刑老从一个袋子里掏出碾碎的旱烟,塞到烟嘴里,点燃后,舒服的吸了一口,这才缓缓的说:"当年,有个仇家追杀我,我迫不得已才躲进了精神病院里。在那儿呢,我发现了萧弃之,那孩子看上去就有种……有种不似常人的气势。" 他吸了口烟,吐出呛人的烟雾,眯起眼睛说:"这些年来,我为洪门挖掘了许多苗子,是好是孬,我一瞅一个准。像小强,关莫,还有玉叶,都是我从垃圾堆,或是孤儿院里带回来的。可萧弃之不同,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动画片,才那么小,好像很乖很听话,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会一声不吭的坐回来,继续刚才的事。我观察了这孩子有一段时间了,其实在他封闭的心底,早已孕育了一只饿极了的魔鬼,有朝一日,它会让他成为一方枭雄!"刑老自得的一笑,用烟袋锅指指自己,"也只有我这火眼金睛才会窥得出。" 雪琪仔细的听着,想像着那样一个萧弃之,心里又疼得慌。她才不在乎他是不是枭雄,只要他能开心的活着,对她来说,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挑到这么一个极品,我当然要收为已用,把他培养成将来能接我位子的人。我开始计划着要把萧弃之带走,当时,我去找了他妈妈,于情于理,我都要跟人家妈打声招呼。" 雪琪突然问,"如果他妈妈不同意呢?" 刑老笑了,"一来,我要带走他,没人能拦得住。二来,一个精神异常的女人说的话,谁又会相信呢?所以,我根本就不怕她会报警之类的。" 雪琪的眉梢隐隐挑起,带走人家儿子,还能这样理直气壮,这得多强大的内心啊! "说起那个女人呢,倒也是个苦命的人。"刑老说:"她长期接受超强度的药物治疗,就算是个好人,也会变得疯疯癫癫的。她认得自己儿子的时候很少,多半都是在歇斯底里的大嚷大叫。不过还好,那天晚上,我去她的病房时,她很清醒。我告诉她,我要带你儿子离开这里。" 雪琪眸光一紧,"她怎么说?" 刑老又吸了口烟,"她哭了。" 雪琪抿抿唇,垂下眼眸。萧弃之的妈妈……其实很爱他吧? "那女人对着我说,她这辈子因为爱错了人,反而伤害了自己的孩子,她很对不起萧弃之,希望我能把他带走。同时……去救她另一个儿子。" 雪琪怔了下,刑老继续说:"也直到那时,我才发现在那间精神病院里的地下室里,居然还关着一个男孩,我去救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些混蛋医生折磨得呆呆滞滞。" 雪琪心头微颤,"是……绝?" "比起萧弃之,这孩子可要可怜得多。"刑老说:"从出生以后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和兄弟,一直就生活在那十几砰的地窖里,没看到蓝天,没呼吸过新鲜空气,甚至,在我把他带出去以后,他都无法直立行走。因为我答应过那女人,会先救出他的,所以当晚,我就带走了萧绝,找个地方安置好他以后,我又回去想要带走萧弃之。但就在那时,萧家带人来把萧弃之接走了,而那女人在我离开的第二天就自杀了。" 雪琪听得心情十分沉重,本以为萧弃之在那里的遭遇已经很令人发指了,可没想到的是,生活在地窖里的萧绝,更是在受着非人的折磨。就算他曾经绑架过自己,雪琪也不再有一丝埋怨。想起他那双总是被邪魅的笑伪装过的眸,她才发现,其实那里透着无尽忧伤,只是被他巧妙的掩藏了起来。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萧绝总喜欢戴着不同的面具,他是想要从心底遗忘自己。 抬起头,她问刑老,"既然知道他们是两兄弟,为什么不让他们团聚呢?起码,也应该知道彼此的存在。" 刑老垂着眸子,不时的吸着烟袋锅,淡淡的说:"萧弃之是被我选定要接任堂主的,更有可能会是下任的门主。我要绝对保证他的安全,而萧绝,则是做为他的影子存在。等萧弃之做了门主之后,他们一暗一明,会成为洪门最有利的王牌。" 从带走他们的那一刻开始,两人的命运就已经谱写好了,可以说,这是代价。 雪琪不敢相信的说:"就因为要护着萧弃之,你就让萧绝当炮灰?" 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做法,同样是两兄弟,为了其中一个,就要让另一个永远活在黑暗中,并且随时会为了对方而付出生命!雪琪难以想象,更难以接受。 刑老瞥瞥她,"丫头,在我们的这个世界里,没有公平,只有生存。而且,萧绝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雪琪摇着头,"这样的世界真可怕,我情愿我不懂。" 刑老将烟嘴里的烟渣磕了磕,"萧绝一直都能很好的履行自己的职责,可是,自从你出现后,这一切都变了,他开始不听从我的指挥了。" 雪琪倏尔抬眸,对上刑老莫测的眸光,也许是她的第六感,她竟嗅到了一丝杀机,这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瞬间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刑老花费那么多年,精心培养的两个接班者,是绝不会允许被一个女人毁掉的。 她深吸一口气,径直问道:"你要杀我?" 刑老瞅瞅她,倏地又笑了,"倒是想,不过呢,我很清楚,我要是杀了你,这两个小子都会造反的。" 雪琪拧了拧眉,没说话。 刑老又说:"这次再看到萧弃之,他的变化也很大,所幸,是向着好的方面变化。懂得跟底下的人沟通,也更加懂得克制一直都藏在心底的那个魔鬼,这都是你的功劳。" 雪琪眯紧凤眸问,"那萧绝呢?一旦,他不想再做影子了,那他第一个要伤害的人,就是萧弃之!就像这次一样,他不是脱离了你的控制吗?" 刑老幽幽的阖了阖眼皮,声音很是淡漠,"他不会再敢的。" 雪琪不解,"为什么?" 见雪琪和刑老走了回来,萧弃之迎上前,伸手就揽住雪琪,朝刑老瞥了一眼,好似在说,不许打她主意,不许碰她!眼神中的警告意味那么明显,让刑老挑挑眉。 为了这女人,这小子看样子是会动真格的。 休息够了,大家重新上路。 飞机飞离了这片海域,雪琪又困又累,靠在萧弃之的怀里,"萧弃之,我想睡会,到了叫醒我。" "嗯。"萧弃之将她揽在胸前,让她靠得能更舒服些。 闭上眼睛,雪琪很快就睡着了。 萧弃之揽着她,重新拥她入怀的感觉,就像重新找回了他失落已久的魂,把它再安回体内,加上几道锁,将它锁紧了,再也不许它私自逃离。 飞机遇到急速气流,时不时的颠簸几下,她不舒服的皱了眉。萧弃之抬头,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正在驾驶飞机的丁骞,"再让飞机抖一下,你就乘降落伞回去吧。" 丁骞的手猛地抖了抖,很快又稳住飞机,心里那个叫苦连天啊。 伟大的萧少萧堂主啊,那飞机遇到气流,他又有什么办法啊?总不能一口仙气吹得云开见明月吧? 尽管心里叫苦,可还得乖乖按照堂主吩咐,好好驾机,争取不抖! 雪琪睡了很久,看得出她是困乏至极。 几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澳洲上空。 雪琪醒来时,飞机已经降落,"到了?" "嗯,"萧弃之给她披上棉衣,又给她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外面气候冰冷,不给她穿暖点,他怕她会冻到。 雪琪睡够了,精神好了很多。跟着萧弃之下了飞机,在澳洲的洪门兄弟已经等在了外面,"萧堂主。" 萧弃之略一颌首就算是反应了,大家久闻獬豸堂萧堂主的脾气性情,对此也都是见怪不怪,拓上前与他们沟通下面事宜。 一行人上了车,被送到了当地洪门席下的商务会所,休息一晚之后再乘机回国。 回到房间,萧弃之就像是一只饿了很久的野兽,将雪琪按在墙上就是一阵狂吻,吻得急风骤雨,恨不能吸尽她肺里的空气一般。这样失态又迫切的样子,雪琪有些不习惯,却也心疼,想来也是在这几天,受尽了煎熬。 她急促的呼吸着,来不及反应,衣服就被他推高,他的一双大手已经探了进去。雪琪身体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对他的热情,仿佛阔别已久。 154:回家了 "萧弃之……"这时的萧弃之像刚放出笼中的困兽,被困缚许久,有点急躁,有点不安,有点患得患失。他只想尽已所能,去捕获她的愉悦,激起她的感官共鸣,在她不断变化的身体里,寻找到一丝慰藉。 让他知道,她是真的回来了,她是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 他需要这种激烈的方式来证明。 雪琪身上穿得衣服较多,被他很快的一层层扒掉,在中央空调的配合下,汗水已经泌出细细的一片。 他毫无技巧可言,只想用最原始的方式占有。可是,他又想要好好珍惜她,不敢太用力的对待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十分矛盾,因为压抑,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淌了下来,湿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从胸前传递来的热量,足以点燃全身,雪琪火烧似的,难耐的抵着身后的墙。双手无助的插入他的发间,抓紧他的发,发出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啊……" 之前对男女之事,完全不在意的萧弃之,甚至在丁骞恶作剧式似的给他发了那么多色色的图片,都没有反应!谁知,在遇到雪琪之后,一切都变了样,想要她,想要狠狠的爱她,这样的念头,轻易的就撩拨了他的自制。 萧弃之三两下就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掉,精健的上半身,在灯光的抚慰下,折射出一片耀眼的蜜色光泽,毛孔里渗出来的细小汗珠,充满丝丝情欲的味道。 他紧压着雪琪,吻得她喘息不停…… 雪琪的欲念就似一叶轻舟,被狂风激浪撞得摇摇晃晃,随时都会被淹没在深海里。 她想要更多。 "萧弃之……"知道他憋得难受,雪琪体贴的凑到他耳边,"萧弃之,你可以……" 萧弃之疼爱的吻上她的唇,她的锁骨,硬是克制着摇了摇头,"你很累了,呆会洗个热水澡就早点休息。" 尽管,这么多天没有吃到肉肉了,又都是在恐惧和愤怒中度过的,再次看到她时,全部的情绪都开始奔腾,欲望更是首当其冲,此刻真的想得难受。但他还是不想累到她,他很清楚,一旦他毫无顾及的释放,她肯定会受不了的。 看他隐忍的样子,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雪琪心头一甜,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下他的唇,"以后,我会补偿的。" 萧弃之勾勾唇,鼻尖蹭了蹭她,"我会收利息的。" 怕她着凉,他将衣服又披在她身上,转身去了浴室,放热水给她洗澡。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萧弃之让她坐在梳妆台前,为她吹着头发,雪琪就靠着他,突然说道:"我忘记给小辉打电话了,我要告诉他玉叶回来了,小辉一定很高兴。" "他们会说的。"他的磁声透出几分慵懒,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又是那个对诸事冷漠,只对她专心的萧弃之。 雪琪又问,"哦对了,我爸爸怎么样了?" 他淡淡的说:"出院了。" 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雪琪也能想到,爸爸一定很担心。 他的长指穿过发间,温柔的梳理着,时而还按摩头皮,雪琪舒服得昏昏欲睡,"木木呢,那孩子怎么样了?"失去父母,木木那么小的孩子,很难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不知道为什么,雪琪木木很有亲切感。 "不知道。"萧弃之很老实的回答。 他对除了雪琪以外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自然也不曾留意到那个孩子。 雪琪笑笑,"跟着小辉,他应该也还好。" 倏地,他俯下身,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从镜子里凝视着她,轻声说:"你为什么就不问我怎么样?" 雪琪挑挑眉,唇角扬起,转过身,搂住他的精腰,"萧弃之,我好想你。"在这三天,她无时不会想起他,只要想到,心就会跟着疼得厉害。 萧弃之关掉吹风,俯身抱住她,"别再离开我了,我怕我会做出一些连我自己都害怕的事。" 雪琪没有问是什么,她记得刑老说过的话,他说,在萧弃之心里住着一个恶魔…… 她将他搂紧,"不会了,不会离开了。"只要有她在,她就不会让那他被那个恶魔俘虏。 不会。 夜里,她枕在萧弃之的胳膊上,背贴着他的胸膛,也许是因为白天睡过的关系,这会居然睡不着了,身后的男子,却渐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从她失踪到现在,这是他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伴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她也闭上了眼睛…… 倏地,她睁开双眼,眸光被一片惊恐覆着。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她看到了萧绝! 虽然是与萧弃之一样的容貌,但她一眼就能认出是他!那双邪气逼人的眸,就似两道极致的寒光,直直的锁住她。那样冷,那样冰,仿佛,她欠了他前世的债,她穷极此生都无法偿还…… 萧绝……他就像是她的那个噩梦。 雪琪转过身,投入到萧弃之的怀里。萧弃之本能的抱紧她,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以为她又做噩梦了,他一手轻拍她的背哄着她。 嗅着属于他的味道,雪琪总算稍稍安心。但她却不敢再闭上眼睛,生怕再看到那个邪气逼人的男子…… 雪琪醒来的时候,萧弃之已经起床了,已经将她要穿的衣服放在旁边,雪琪看到,会心的一笑。洗漱过后,换好了衣服,这时萧弃之也进来了。 "去吃早餐,然后我们就回家。" 听到他说"回家",雪琪就觉得无比的温馨。 萧弃之拉着她的手,走出房间。来到餐厅时,大家都已经坐在那里,看到两人,都微微一笑。恬姐热情的招呼,"雪琪,过来坐。" 雪琪和萧弃之坐过去,几人用过早餐之后就准备离开澳洲。 在登机之前,拓突然问,"刑老呢?" 小强回道:"刑老说不跟咱们回去了,他还有事要处理。" 丁骞接口,"拓拓,你又不是知道刑老那人,他也只是在有事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时,想找到他的影子都难。" 拓点了点头,"那好,我们走吧。"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a市。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章家父子都等在了那里。机场外,市zf的车,警局的车,还有獬豸堂的车,黑白两道,一连停了两排。看到雪琪时,两人迎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章怀卿激动得眼圈发红,"雪琪,有没有受伤啊?" 雪琪忙说:"没事,我没事。爸,你呢,你的身体怎么样?病好些了吗?" "我也没事。" 父女俩在这边叙旧,章盛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被恬姐推出来的玉叶,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章盛辉的心都提了起来了。 "团团……"他几步过去,蹲下身,紧紧握住她的手。 玉叶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好像卡住了,只是朝他笑了笑,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恬姐忙说:"我们先离开这儿吧,有话回家再说。" 大家陆续都上了车,章怀卿因为身份特殊,不能跟獬豸堂走得太近,在看过女儿确定她平安之后,也算是安心的回去了。 其它一行人则回到了恒原道,虞俏接到消息,也马上赶到这里,替玉叶诊治。 39层,异常热闹,恬姐和拓下厨,准备宵夜给大家吃。而雪琪和萧弃之还有章盛辉在玉叶的房间,紧张的看着虞俏。 虞俏检查过后,眉头轻轻的拧了起,说:"她身上的骨骼,断了很多根。没有及时接骨,但是,"她顿了下说:"但是骨骼却有自行修复的迹象……好像,曾经却被注射过什么东西……" "是什么?"章盛辉急问。 虞俏摇头,"现在还不知道,我要采些她的血样回去化验才行。" 拓蹙着眉,想了下,说:"会不会是跟那座海岛上的曾经被研究过的植物有关?" 雪琪一怔,马上就想起那个恐怖的大根茎,毫不自抑的打了个冷战。 虞俏问明白了那些植物,若有所思,如果真是那些东西搞得鬼,玉叶也算是歪打正着,因祸得福。不过,一切问题还要等她的化验结果,万一又发生了病变,那可就不妙了。 章盛辉就守在玉叶的床边,片刻也不敢离开,抚着她苍白的脸蛋,眉头都纠结到了一处。恬姐进来,让大家出去吃宵夜,章盛辉没胃口,就留在房间里照顾玉叶。 看到弟弟的样子,雪琪也是一阵心疼,但好在玉叶的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遭,也算是安慰了。 几人来到餐厅,大家都坐在那里等了。 "堂主,这边坐,我这儿有空地儿!"丁骞热情的招呼,却被他老妈一巴掌拍一边去了,"那么不长眼力见,怪不得你只能开飞机!滚到一边去,让雪琪坐在这儿!" 丁骞委曲的一扁嘴,乖乖的挪了屁股,把位子让给了雪琪。 照他老妈这种暴力法,他以后恐怕连开飞机都困难了。 感受到大家这种亲密无间的气氛,雪琪心里很是舒坦,这里就像是她的第二个家,就算她不是獬豸门的成员,也没觉得有半点隔阂。 155:不举就不举 宵夜很简单,每人一大碗面条,大家刺溜刺溜的吃着,热呼呼的,那叫一个满足啊。 萧弃之胃口不错,将一碗都吃光了,恬姐激动得花枝乱颤,堂主可是第一次这么给面子啊! 因为有了雪琪的存在,一向不会参与到这种场合的萧弃之,竟也能跟几人搭上了话。 拓说:"堂主,兄弟们陆续都过来了,我们要把这里安排一下,做为獬豸门总部了。" 萧弃之点头,仅是"嗯"了一声。 雪琪马上问道:"拓,会有多少人啊?" "总部会有几十人,这几天就会都过来。" 听到拓这么说,雪琪算了下,说:"那我们是不是要将下面三层都清理出来?他们在这里出入,会有问题吗?" 抬回道:"这幢大楼,要申报烂尾工程,不会有人过来干涉的。而且,四周都是我们的土地,危险性基本已降至最低。" 雪琪听了,稍稍安心。 虞俏吃完了面,正拿起一根牙签来剔牙,也不管那些软软的东西会不会塞牙缝。不紧不慢的说:"千魔来了。" 大家一滞,同时看向她,"什么时候的事?" "我来这儿之前,接到他的电话。"虞俏干净的脸颊上,尽是嫌恶,"这混蛋一定是趁你们离开想要浑水摸鱼!靠!"提到千魔,虞俏就咬牙切齿,长这么大,还没谁敢向千魔那样吃她豆腐的! 恬姐收拾桌上的碗,又给大家切了水果过来,摆上了桌,笑得摇曳多姿,"那混小子来这儿是为了谁还说不准呢。" 小强这时说道:"我追踪过,他是一个人过来的。"言下之意,威胁性不大,应该是为私不为公。 大家又都将视线对准了虞俏,她嘴角抽搐,"看我干嘛?关我屁事?" 恬姐笑吟吟的,"呵呵,恬姐我也是过来人,知道你们小年轻那点小心思。俏俏啊,记得别让那家伙占了便宜哦~" 虞俏一摆手,不跟这帮没品的家伙掰扯了,拎起她的百宝箱就要回去。 雪琪忙说:"虞俏,让丁骞送你回去吧。" 恬姐一巴掌拍向儿子,"听到没有,还发什么愣?" 丁骞摸摸脑袋,赶紧起身,虞俏已经走到了门口,摆手,"不用。" 知道她的脾气,素来说一不二,丁骞也没再坚持。 出了恒原道,虞俏走向自己的哈雷机车,把东西放到后面固定好,戴上黑色的头盔,帅气的跨坐上去,一路疾驰回到玄色酒吧。 此时,正值酒吧高锋阶段,门口停了几排轿车,其中不乏豪车。 由于品位独特,虞俏的玄色酒吧,从开业之初,就备受年轻人青睐,生意异常火爆。 虞俏摘下头盔,走下机车,把钥匙丢给迎上前的小弟,背起自己的百宝箱,走进了酒吧。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性感的眸子朝里面环视一圈。 酒吧充满异域风情,灯光迷幻,音乐声震耳欲聋。舞台正中央,几名妖娆的长发女人,手握钢管,身体如蛇一般扭动,底下的气氛嗨到了极点。 虞俏扫了一眼,上了楼,推开自己独立封闭的休息室房门,放下肩上的箱子。刚要开灯,一股熟悉的让她毛骨悚然的气氛扑面而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反手就是一拳,"啪"地一声, 她的拳头被人握了住,接着,一双唇就凑了过来,直接亲上她的手背。 虞俏身子一僵,手背就像被毛毛虫爬过,恶心得她又挥出另一拳。毫不意外的,另一只手也被人攥了住。接着,双手反锁,整个人就被固定在一个坚硬的胸膛里。耳边传来一个沙哑酥麻的声音,"俏儿,你野蛮暴力的样子,真让我喜欢……" "该死!千魔!你他妈的快放开我!"虞俏气得想挠人,她早就该知道,这家伙不会放过戏耍她的机会! "俏儿,你不信吗?"身后的男子慵懒的轻笑,笑声低沉而又野性,"不信你摸摸看,我的家伙可是很喜欢呢!"说着,还故意的迎上臀部,用愈渐变化的部位去蹭了蹭她。 虞俏脸都绿了,体内小宇宙正在熊熊燃烧,咬得牙齿咯咯响,"千魔,你自己找虐,别怪我给你面子!"话音刚落,她倏地松开拳头,十指伸开,朝着他的手背上就要抓去。可对方却快她一步,不等她靠近,就将她的手又推了开,离自己大老远。 "啧啧啧,小俏儿,指甲里的东西,也不能乱用哦~呵呵,那会让我变得热情如火的~"千魔说着,硬是将她给圈在了怀里,双手分别抓住,撑开了拍在了墙上,他则从后面贴上来,暧昧的耸动着屁股。 "俏儿,我都憋了几天了,你要不要试试我现在的威力?"他低声说着,还伸出舌头来,se情的舔着她的耳垂,"我保证,会让你很爽的!" "妈的,千魔,你给老娘滚开!"虞俏恨得脸色铁青,身子被制,身后千魔死压着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骂吧,小俏儿,你越骂,老子就越是兴奋!"千魔哈哈大笑,下巴上的胡子,不停的蹭着她,将她的皮肤都蹭出一片红痕,那鲜红的对比,无时不在刺激着他的视线。 他对这女人的渴望,纯粹生理,截止至28年的人生里,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她压在身底下,狠狠的做他个三天三夜,让她除了尖叫就是申吟,别想再下得了床!也许是她时而火辣时而冷漠的性子吸引了他,也许是她从来都以男装示人不穿女装的异样风情诱惑着他,他只知道,想要她,狠狠的要她! 身后蹭着自己的巨大,越来越坚硬,虞俏倒吸一口气,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却是不再挣扎,声音阴沉狠戾,"千魔,你要是敢碰我,我会让我断子绝孙!" 那股狠劲,好像是在用她的后半生来起誓,不管这该死的混蛋躲在哪里,她都会揪出来,断掉他的祸根!让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摸到女人!这对于千魔这每晚都少不了女人的大淫棍来说,与直接要了他的命无异。 千魔想了又想,眸光眯紧双睁开,最后很不情愿的离开她。断子绝孙这种事,这女人绝对会做得出,他可不想刚尝了次鲜就断了福利。 千魔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以免自己被小野猫抓伤。要知道,小野猫的爪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 他站在阴影处,一脸放浪的笑,"小俏儿,你想看我的子孙根,就直说好了,给你看就是了!" 他的巨大还未消肿,正好将裤子顶起一个小帐篷,他非但不以为耻,反而还相当自豪!对他来说,这是征服女人的利器,还是征服她的!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虞俏瞪着他,拳头捏得叭叭作响,却怒极反笑,"你信不信,我会让你一辈子不举?" "呵呵,只要让老子上你一次,不举就不举!"他好不狂妄。 虞俏就站在大门口,离他大老远的,"千魔,别废话,你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事?" 千魔懒洋洋的拖来一把椅子,倒过来,跨坐在上面,大半脸都被掩藏在那半边胡子下,只露出一对阴鸷的眸,此刻正散发出一股赤裸裸的兽,欲。 "就是想过来看看我的小俏儿。" "我呸!"虞俏讥笑道:"你们群魔殿搞定了猛虎,收了他的地盘,也该是威风的时候了,你不好好休养生息,跑到a市来干嘛?这里已经是萧弃之的地盘了,你就不怕他把你给撕了?" "哈哈!"千魔粗犷的一笑,目光却阴森得慑人,"那家伙可还欠我一份人情呢,他女人能活到今天,还不是全凭我一时的心软?要不然,哪轮得到他威风啊?" 虞俏倚在门口,冷笑道:"见了他,你别认怂就好~" 千魔腾地站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好大的声响。 他阴沉着脸走过去,死死瞪着她,"你他妈的老替他说话,是不是心里还在念着他?!" "奇怪,姑奶奶我念着谁,跟你有毛关系?"虞俏也不是个甘愿服软的主儿,尤其是对象是千魔,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忍不住的想要跟他唱反调,特别是他的自以为是,让她厌烦个厉害。 "妈的,你敢再说一句,老子现在就去崩了他!"千魔看上去,好像真的动了怒,参差不齐的胡茬都快要竖了起来。身上那件墨绿色的大衣,活似恶魔披风,为他增添一抹残戾的味道。 "有种现在就去,你不知道路,我给你带~"虞俏闲闲的伸出手指,看着指甲,指甲缝里一层暗红的药粉,在晕暗的灯光下,发出零星的光泽,她饶有兴致的左右翻看欣赏着,"杀了也好,得罪洪门,全球通缉,省得姑奶奶动刀动剪的想法要废你。" 千魔瞪着她,又笑了开,"小俏儿,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呢?看得老子很想现在就上你!" 对千魔而言,征服一个女人,跟征服一个地盘,同样具有挑战性,特别是虞俏这娘们儿!让他火大的很想马上就能发泄掉! 156:堂主是新好男人 见千魔三句话不离那事,虞俏只是鄙夷的瞥一眼他的下半身,不无嘲讽道:"你们群魔殿那么多妖女,就没人能满足你?" 千魔朝她一步步逼近,两眼好似能喷出火来,将她的衣服从头到底的烧个遍,再用邪恶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她的皮肤,"她们没一个能跟你比。" 虞俏实在是受不了他那随时都想要交,配的目光,不耐烦的推开门,外面的音乐声顿时充斥整个房间。 "随你是想搞垮獬豸门还是萧弃之,都没我事,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她的逐客令下得那么明显,千魔却听不懂似的,又要赖到她身上,"小俏儿,别这么绝情嘛,我可是推了一大摊子的事,专门过来要上你的。" "……" 虞俏真的不知道,用人类语言能否再与这种种猪沟通了。 她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手指又有些蠢蠢欲动,只要往他皮肤上抓那么一下,毒他个生活不能自理,那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他如果在这里出事,引起群魔殿那帮妖魔鬼怪共愤,势必会影响到獬豸门。 所以,她忍。 知道这女人性子烈,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千魔也不急,大手揽上她的肩,"俏儿,带我去你睡觉的地方!老子困了,现在要睡觉!" 虞俏没好气的拔开他的手,"大街上有的是地方,你不嫌大的话,可以都占上!" 千魔打了个哈欠,"忘了说,猛虎有批死忠,这会正不怕死的满世界想要杀我呢,如果我在这里出事,萧弃之脱不了干系,你们洪门也别想脱身。"说着,他就要往外走,"既然你这么狠心,那我就睡大门口好了。" 虞俏快要被他气到抓狂,这男人就是无赖,种猪,混蛋! "妈的,你站住!"虞俏暴粗口,几步过去,揪住他的衣襟,拖着他就往外走,"睡一晚,明早赶紧给我滚回去!" 千魔接近一九零的身高,身材健硕粗犷,由个女人拖着走,那场面实在是有点滑稽。可他不自觉,反而还很乐在其中,盯着她滑嫩无骨的小手,不停的幻想着,如果用这双手来握住他的铁棍,那该有多爽!! 虞俏把千魔带出了玄色,小弟看她出来,忙问,"俏姐,你要出去?" "钥匙!"虞俏心情有够不爽的。 小弟赶紧把钥匙递过来,虞俏骑上了自己的重型机车,朝千魔瞥一眼,"上来!" 千魔眼睛一亮,委曲自己那么高大的身材,坐到了后座,双手紧紧的搂住了她的小蛮腰。虞俏的脸色又暗了,"你想勒死我吗?" 千魔勉为其难的松开些,很雀跃的说:"走吧,我都等不及上你的床了!" 旁边众人一阵暴汗,惊得下巴险些着了地。在他们眼里,虞俏那就是爷们一样的存在,敢跟她提这种事,那得有多大的勇气啊! 虞俏深呼吸,手腕转动,车子似离弦之箭,朝着前面宽阔的马路上驶去。 由于千魔身份特殊,现在的群魔殿又在日益的发展壮大中,虞俏不想为獬豸堂招来麻烦,索性把这厮先带回她那。给他下点药,让他睡个几天也好。 很快,她就回到了自己位于a市的住处。 一幢旧得不能再旧的二层楼,就跟危房没两样。 车子停下,虞俏的神情有些扭曲,声音也走了调,"把手拿开!" 千魔很不情愿的松开放在她胸部上的手,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俏儿,以后不要再束胸了,会影响发育的。" 虞俏又是深呼吸,停好车之后,带着他上了楼。 走进斑驳的大门,楼道里黑咕隆咚的,踩上木质楼梯,都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可怕声。千魔跟上虞俏,盯着她因为上楼而左扭右扭的小屁股,腹下那股邪欲,又再次勃发。完全是不受控制的,他伸出了手…… "到了。"虞俏停在二层,一回头就看到他停在半空的手,眉梢抽搐两下,想也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盘算着什么! 不动声色,她出声,"进来吧。" 千魔也不觉有丝毫的尴尬,缩回手就大方的走进去。 很普通的一间房,装修陈旧,仅有几样摆设而已,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药草味道。千魔环视一圈,口吻不无霸道:"我女人怎么能住这种房子呢?明天,拆了,重新盖!" 虞俏白他一眼,无视他的自我幻想,走进里间,一指唯一的那张床,"你睡这儿。" "你睡哪?"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不知何时,千魔已经凑到她身后,身子又要贴紧她,那马上就要发,情的动作,虞俏再熟悉不过了。她挑眉,扫过他一眼,"你先到床上躺着去,我呆会就来。" "好!"千魔兴奋得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的就脱掉身上的衣服,"俏儿,你什么时候……"就在他刚要回头的时候,一股白色的粉末就朝他吹了过来,千魔吸了个正着,目光僵直的望着她,几秒过后,身子就朝后"砰"地载下去,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 虞俏拍了拍手,看一眼他即便在倒下,还直立着向她致意的小兄弟,眉头狠狠的拧了起来。 色胚! 因为要找雪琪的事,獬豸堂的人都将手里的事给搁下了,这会也找回了人,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不得不说的是,从萧弃之打算让章怀卿坐上a市第一把交椅时,恐怕就早已做好了要将獬豸堂整体迁移的准备。再加上像"龙艺会"这种性质的会所存在,a市稍有个风吹草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当然,说是因为雪琪而成全了章怀卿,倒也未偿不可。只是,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章怀卿更是清楚得很。对于獬豸堂的种种行动,他也就是睁眼闭眼,一来是护着女婿,二来,他的政治生涯想要走得更远更稳,势必也与他们脱不了联系,一荣俱荣。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能听到楼下时不时的传来响声。 雪琪昨晚睡得迟,这会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楼下吵到了,眉头时不时的皱了起来。萧弃之不知何时早就醒了,正支着头,一瞬不瞬的盯视着她,见她皱眉,他也跟着皱起了眉。起身,穿上衣服就出去了。 38层和37层,正忙得一团乱。 大家趁着天没亮的功夫,都分散开来,陆续来到这里,38层居住,37层做调遣总部,以后再需要扩张,就会安排在楼下,以此类推。从高处利用,风险自是会降到最小,楼下空着的二三十层,则需要摆摆烂尾楼的门面。 看到萧弃之进来,獬豸堂那些许久没瞻仰过堂主的兄弟们,无不激动雀跃,"堂主!!" 萧弃之扫一眼,淡声,"别弄出声音吵到她。" 众人愣了,难道,真如丁骞这大喇叭在群里宣扬的那样,堂主不再是他们酷到一眼都吝啬的堂主了,而是百分百的爱妻好男人了吗? 不要啊,他们不要,他们就喜欢那个连句话都不屑说的堂主! 把他们不食人间烟火的堂主还给他们啊啊啊啊! 见众人石化状,萧弃之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又回到楼上。再回房间后,他脱下衣服,又躺在雪琪旁边,轻手轻脚的把她挪过来,搂在怀里。 雪琪寻着热源,自动就贴上前,头枕着他的胳膊,脸颊凑近他胸口,沉沉的睡着。 楼下果然没了声音,萧弃之满意的轻轻扬起一侧唇角,然后搂着她,闭上了眼睛。 此刻,38层。 所有人都像放慢了的电影画面,全部慢动作,无论是搬桌子还是抬椅子,全部轻拿轻放,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吵醒了他们被堂主捧在手心里的堂主夫人。 大家都在心里合计着,以后的日子,他们不但要适应新好男人的堂主,还要想方设法的先讨堂主夫人欢心。对了,丁骞那家伙说他跟夫人那可是闺蜜级别的关系,应该先从他那里下手才对…… 雪琪早起的时候,恬姐就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她很不好意思的说:"恬姐,以后早餐就由我来负责吧。"比起他们,自己才是个大闲人,怎么好让人家来服侍呢? 恬姐不在意的摆摆手,"哎呀,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啊?" 雪琪笑笑,一抬眼就看到了安静坐在桌前的木木,那么小的一只,乖乖的就坐在角落里,不停四周有什么人,他都是微垂着头,静得都快要失去了存在感。 恬姐顺着目光扫过去,把雪琪拉到一边,说:"雪琪啊,这孩子怎么办,你拿个主意吧。前几天,我们一门心思找你,也没法照顾到他,就把他交给了小辉子。现在,獬豸堂的总部要挪到这里,我们总不能一直让木木留在这儿吧?他这么小,过早的接触这种环境,可不是什么好事。" 雪琪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又看向木木。 他正吃着早餐,小心翼翼的样子,很怕会惊扰到谁。刚经历过失去双亲的孩子,这会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弟弟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将他送走,别说小辉不会答应,恐怕,还会影响到他的成长。 157:圣诞节的约定 雪琪眯起了凤眸,想了下,说:"恬姐,我会想办法的。" "嗯,不管怎么决定,听你的就是了。" 雪琪走到餐桌前,坐到了木木旁边。木木倏尔瑟缩了下,那是本能的对陌生人靠近的抗拒,随即,又低下头,静静的吃着东西。 "木木,我是小辉的姐姐,你也可以叫我姐姐的。"雪琪笑着说。 木木沉吟半晌,默默的点了下头,表示他有听到。 哥哥的姐姐,他早就知道了,但他却不知道,这个姐姐是不是也像哥哥那样能够接受他…… "木木,姐姐想问问你,你喜欢这里吗?" 木木慢慢的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犹豫着说:"你要送我离开吗?" 雪琪一滞,面对孩子如此纯真且无助的模样,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要送他离开的话。木木又低下了头,咬了口面包嚼着,小声的说:"是哥哥不喜欢我了吗?" 雪琪抿着唇,心里马上做了决定,随意的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木木,你哪也不会去,以后就跟哥哥和姐姐生活在一起。" 木木倏尔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喃喃的问,"可以吗?" "呵呵,有什么不可以的?快吃早餐,一会姐姐送你去学校。"雪琪拿起桌上的空杯子,起身又给他倒了半杯牛奶,没留意到木木低下头悄悄拭眼角的动作。 他不喜欢被抛弃,真的不喜欢,尤其是他在意的人。这几天,他一直都表现的很乖,只跟在哥哥身边,想跟哥哥一起生活,可是,他又必须要做好被遗弃的准备。 还好,他可以留下来了! 吃过早餐,雪琪要去送木木上学,萧弃之执意要亲自开车,拗不过他,雪琪只得和木木上了他的限量跑车…… 木木是第一次坐这种车子,那种跑车疾驰,纯粹的速度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既紧张又兴奋。雪琪看着怀里小家伙,一笑,"木木,午餐准备好了吗?" 木木两只大眼睛望着窗外,很乖巧的点头,"恬阿姨给我带好了。" 雪琪把自己的手机号写下来,递给这个小家伙,"呶,这是姐姐的电话,有什么事,就给姐姐打电话好了。" 木木接过来,很珍惜的贴身收好。 来到学校,萧弃之停下了车,学校门前停着一排排的私家车,虽然不乏好车,不过,与萧弃之的车子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他一出现,就成功吸引的所有人的视线。 木木从车子上跳下来,第一次成为众人聚集的中心,他还有点不能适应,压低了头。 "木哲!"远远的,一胖胖的小男孩跑了过来,揽住木木的小肩头,"木哲,我们走吧!" 木木点下头,转过身对着雪琪挥手,"姐姐再见。"然后就跟着小男孩离开了。不时的,还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木木,她真的是你姐姐嘛?" 沉默片刻,木木应了一声,"嗯。" "哇,你姐姐好漂亮啊!木哲,你真走运,有那么漂亮的哥哥和姐姐!家里还有那么好的车!你是富二代来的吧?" "……" 看着小家伙跟同学走远了,雪琪笑吟吟的收回视线,一眼瞥到萧弃之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有些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她挑眉,"怎么了?" "雪琪,我们生个孩子吧。"他很直白的开口,让雪琪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精致的脸庞上,慢慢升腾一片浅粉,"我才不要生呢,你连婚礼都没给我~" 萧弃之笑了,粉嫩的唇瓣扬起一抹潋滟的弧度,诱人采摘,"圣诞节,婚礼,我记得。" 雪琪脸上红晕加深,"我可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萧弃之抚上她的脸,手指轻轻蹭着,眸光柔得能滴出水似的,"我知道。" 圣诞节的约定,他怎会忘记?那是他要履行的承诺,一辈子的。 车子往回开的时候,雪琪接到了虞俏的电话。 "雪琪,萧弃之跟你一起吧?" "是啊,你找他吗?我把电话给他……" "不用了,你也一样。"虞俏很痛快的说:"你们俩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你们。"不等雪琪再问,她直接挂断电话,很急似的。 雪琪狐疑的转过头,"虞俏让我们过去,好像发生什么事。" 萧弃之神情不变,当即调转方向,朝虞俏住的那幢危楼开去。 车子停下,他和雪琪下了车。雪琪是第一次来到这儿,不敢相信,虞俏一个女孩子竟然住在这种地方,心里盘算着,说什么也得把虞俏给拽回恒原道,住在那里跟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进去吧。"萧弃之小心的扶着她,走进危楼里,来到二层,只有虞俏这独一户,房门大开门,正在等着他们。 两人走进去,看到虞俏双手环胸,眉头紧拧着站在床前,而床上则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 雪琪看到他就脱口而出,"千魔?" 她自是认得千魔,在她中毒之后,醒来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这个男人。说起来,他和虞俏还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如果他当时动作再快了哪怕是一步,自己当真会跟萧弃之阴阳两隔。 萧弃之淡漠的目光凝在他身上,转而又扫过虞俏,后者耸耸肩,"他自己找上门的。" 雪琪忙问,"他怎么了?" 虞俏笑了,"不过就是中了一点点迷药而已,让他消停几个小时是不成问题。"说着,她看向萧弃之,"萧堂主,这里是你的地盘,这麻烦就交给你了。" 萧弃之连一丝反应都没有,扯着雪琪的手就要走。 "等等!"虞俏不干了,拦在门口,拧着英气十足的眉,一指床上的人,"这家伙怎么办?" 萧弃之连看都不看,"谁招来的,谁负责。" 虞俏烦躁的在门口踱了几步,"怎么能是我招来的呢?" "你清楚。"萧弃之多余的话也不再说,说这些已是极限,拉着雪琪的手,径直穿过门口,无视虞俏在身后咆哮,"萧弃之,你不顾同门情谊!" 下楼的时候,雪琪有些担心的问,"萧弃之,把千魔丢给虞俏,这样好吗?" 雪琪也曾了解过群魔殿和洪门之间微妙的关系,大家不过就是在互利期间,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当彼此利益受到威胁时,才不会顾及这种短暂的和平协议!而以千魔殿的规模,那可不是獬豸堂这样的暗堂能比拟的。所以,千魔出现在a市,可不算是小事。 萧弃之扶着她的手,护着她小心翼翼的下了楼,来到门口时他才出声,"千魔这次是为了虞俏而来,他不会高兴我插手的。" 雪琪好奇,"你怎么知道?" "打了这么久的交道,这点共识还是有。"他拉开车门,让她上车,然后直接开回了恒原道。 现在,他才懒得管什么千魔和群魔殿,他可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虞俏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心里直骂萧弃之这家伙,过了河就拆桥,她当初怎么会眼盲到看上他了呢? 她撸起西装外套的袖子,双手架以膝盖上,一脚烦躁的点着地,看一眼仍晕睡不醒的人,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好了。他现在是一点自卫能力都没有,群魔殿那么嚣张,不知道攒了多少仇家,这家伙如果出去站大马路上那么一吆喝,被分尸都是留情了。可她也不能一直就这样守在他身边啊! 纠结半晌,虞俏决定,还是把他弄醒再说吧。 她起身,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东西,像似植物残胡,凑到他鼻子下面,左右那么晃一晃。 "啊喷!"千魔打了个喷嚏,整个人马上就精神了,下一秒,就警惕的爬起来,一手已经掐向了虞俏纤细的脖子,那种恐怖的反应力,直让人咋舌。 "咳咳……放开!"虞俏使劲拍着他的手,千魔看清是她之后,立马放开,狐疑的歪着头瞅她,"俏儿?" 虞俏瞪他一眼,松松领口,"真应该让你一直睡下去!" 千魔渐渐回忆起来发生过的事,眯起狼一样的眸瞥着她,有丝质疑,"你用药迷晕我?" 虞俏整整衣领,很是坦然,"没错。" "你敢对我用药?!"千魔暴走了,眼睛瞪大,下巴上的胡子都要根根倒竖,拳头捏得紧紧的,愤怒得恨不能一口吃掉她似的。 虞俏暗中做好了防守准备,虽说她的搏斗技巧不算精良,弃之其量也就是个自卫水准,不过,她的毒可是千奇百怪,他敢冲过来,她就敢下毒!反正,出了事也有獬豸门担着! 谁知,千魔几声怒吼之后就猛地转过身,钢铁一般的拳头,狠狠砸向那张木床,几下就砸穿了床板,"你个死女人,我揍死你!敢给老子下药,我揍死你!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了?!" 虞俏石化了,站在后面,看千魔发狂似的一拳一拳砸向那张可怜的木床。床板裂了,他还不嫌过瘾,又把床腿给卸下来,狠狠甩到墙来断成两截。 "以为老子惯着你,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158:她要杀了他!! 虞俏合上微张的嘴巴,在千魔身后无聊的翻了个白眼。 还真是精力旺盛! 她懒洋洋的伸出一根纤指,戳了戳他的后背,那坚硬的肌肉块,戳得她的指头都有点疼,"喂?" 千魔不理,继续发泄着他的怒火,"说!还敢不敢了?!" 虞俏又翻了翻眼皮,"好,你厉害,我怕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千魔恨恨的踢了一脚散了架的床,啐了口怨气,这才算完事。转过头,又狠狠的瞪一眼虞俏,"还没有谁敢给老子下药!你有种!!你最好记得这次教训,下次,我就把你这个该死的女人直接碾碎了!"那威胁又霸气的口吻,活似刚才被教训的人就是虞俏,而不是什么替罪床板。 虞俏撇撇嘴,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指那张可怜的床,冷冷的说:"我床坏了,怎么办?" 千魔瞪她,恶狠狠的说了句,"老子赔你!" 虞俏这才满意的点头。 千魔穿上衣服,自始至终,都盯着虞俏,那犀利又愤慨的视线,活似两把锋利的匕首,顷刻间就能扎穿她皮肉。 "告诉你,别以为老子想上你,就会宠着你!想都别他妈的想!" 如果不是见识到他刚才拆床板那架式,就这嚣张又不可一世的劲,没准虞俏还真的会信。 见他发泄够了,虞俏直奔正题,"千魔,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就不管你的群魔殿了?" 听她那巴不得自己离开的口吻,千魔就不爽,怒吼道:"老子不走!老子就赖在这儿了,你能怎么样?!" 靠,他打来到a市开始,就没打算要离开!她能拿她怎么办?! 虞俏也怒了,"你凭什么赖在这儿?" "老子就是想上你!" 虞俏不停点头,"好!好!好!"说着,她动手就解开衬衫,几下就给扯下去,露出里面黑色的裹胸,"上我一次你就离开是不是?来吧,我让你上!" 千魔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没想到虞俏居然会这么痛快! 虞俏脱掉了衬衫,又脱去西装长裤,同样露出里面黑色底裤,衬得她身上皮肤是愈发的白。千魔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眸光闪烁着几丝邪恶光泽,下半身更是不受控制的开始膨胀膨胀再膨胀…… 虞俏的目光,充满挑衅,"来啊!不是想上吗?上完这一次,你就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千魔咬得牙齿"咯咯"响,睨着她的眼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他的目光愈发的冷峻,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扭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侧过头,冷声,"我不喜欢强迫女人。" 尤其是你。 千魔大步离开,楼梯间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倏地,传来木阶断裂声,接着,又是千魔一连串的怒骂,渐行渐远。 虞俏站在房中,胸口微微起伏着,瞪着他离开的方向,咬着唇,拿起衣服来穿在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虞俏还在小卧室里熟睡,就听到楼下轰降降的声音,她烦躁的爬起来,跑到窗口去,看到下面几台推土机,还有一个工程队,千魔就坐在其中一台大铲车上,支起一条腿,半阖着眼睛瞥着楼上,看到虞俏时,他狂肆的勾起一侧唇。 "该死!千魔,你想干嘛?!"虞俏站在危楼之上,声音咆哮着,双手抓得木质栏杆,快要抓掉一块皮。 "老子昨天说过了,我女人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所以,推了,重盖!"他说得好不狂妄,豪气万千。 "我住哪,关你屁事?"虞俏抓着一头长发,把直发扯得乱成了鸡窝,回过身,趿着拖鞋,抓起衣服披上就下了楼。 冲到楼前,她张开双臂,"我看谁敢拆了这儿!" 一时间,大家都不敢动了,全都不约而同的瞅向千魔。千魔从容的跳下来,踩着军靴,大步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上下睨着她,笑声有些诡异,"小俏儿,你住在这里,如果让道上的兄弟知道了,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虞俏冷笑,"好笑,我跟你毛关系都没有!我爱住哪就住哪,你凭什么没面子啊?" "就凭你是我看中的女人!"千魔说完,一挥手,"继续!" 工程队听到命令,马上又开始朝这幢楼铲去。 虞俏气极,扑过去就要阻止,千魔将她双手钳制住,固定在胸前,不让她动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小俏儿,你最好是乖乖听话~" "混蛋!放开我!"虞俏气得四肢乱蹬,她就知道,这家伙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的!他就像瘟神,被缠上就别想甩掉! 怀里的小女人,张牙舞爪得像只小野猫,千魔紧紧钳住她,笑声有够张狂,"小俏儿,你就认了吧,早晚,我会让你乖乖躺在我身下!哈哈!" 他千魔看上的女人,绝对是跑不掉的。 那幢危楼差不多有近百年的楼龄,根本就经不住推木机的折腾,没几下就轰然倒塌。 看着房子被推倒,虞俏呆住了。 耳边,是千魔的笑声,"小俏儿,你放心,我会给你再盖一幢的!" 突然,她转过身,狠狠一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近似咆哮,"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懂个屁啊!" 千魔的脸颊歪在一侧,全身戾气勃发,在那一瞬,属于群魔殿的千魔本性曝露无疑。慢慢的,他转过头,一双发红的眸子直视她,此时此刻,他是肃杀的,残酷的,血腥的。 手背上的青筋露出,指节阴森惨白,随时都会挥出去,一拳砸碎她的鼻梁。没人会怀疑,他一把就会捏断她纤细的脖子,让她再也没办法在他面前伸出利爪。 虞俏好像豁出去了,完全不在意这会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她只是低吼,想要发泄心底的愤怒,"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你他妈的就这样把它给推平了?!" 本来还处于盛怒中的千魔一听,倏地怔住了。 虞俏转过身,望着那已成一片废墟的地方,双腿无力的跌坐下去,长发被散着,被风吹起一道狂乱的弧度。 "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你怎么能……怎么能毁了它……"慢慢的,她垂下头,眼泪顺着眼角涌出,落入黄土之中。 千魔眼眸睁大,望着她,全身的戾气,一下子消失无踪,心底竟升腾出另一股诡异的复杂。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心头有点……疼。 "混蛋!混蛋!"虞俏挥着拳头,起身就抡向他,"你他妈的算老几啊?你凭什么干涉我?我想住哪就住哪,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千魔咬着牙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深刻的眸目,一瞬不瞬的凝着她。 倏地,他抓住她仍在发泄的拳头,大吼一声,"都停下!"声音大到直把四周的噪音给盖过。 登时,所有人又停来了,一脸不解的望向他。 "滚!" 大家看向工程队的头儿,见他点头,便赶紧收拾了东西,火速离开这里。这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实在是够可怕,他们巴不得早点走。 虞俏愤怒的抹掉眼泪,指着他,"我不想你再出现!听到了吗?滚出我的视线!滚得远远的!" 一甩长发,她跨上了自己的重型机车,"轰轰"几声,车子猛地弹出。 "妈的!!"千魔咒骂着,烦躁的抓扯着自己的短发,再看一眼对面那片废墟,喘着粗气,两眼快要喷火。 那女人的奶奶留什么不好,怎么就留一套老房子呢?他哪里会知道?! 伸手摸摸脸颊,烦躁的心情更盛,郁闷得他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妈的,这女人真是疯了,敢给他下迷药,还敢甩他耳光?!靠,最他妈不爽的是,他还舍不得动她一下!! 虞俏骑着机车,在公路上一直狂奔。 她老远来到a市,就是为了守住这份唯一的纪念,现在可好,没了,全都没了! 该死的千魔,她要杀了他! 越想越不甘心,虞俏立即将机车调头。 当她回到那幢废墟时,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 她停下来,坐在机车上,眯起眸子,眸中愤怒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千魔就在一片废墟上,那么粗犷的一个男人,弯下腰来,边低声咒骂,边拾起一块又一块砖头,再摆放在旁边,想要重新将这幢楼给垒起来似的。 虞俏望着,唇紧紧的抿着,很难想像千魔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做出这种看似愚蠢的事。 千魔骂骂咧咧的,"老子这可是拿枪拿刀的手,妈的,现在也用来搬砖了!死丫头,你等着,等我把这楼给你垒起来后再来收拾你!" "你以为,我会再给你机会?" 头顶一道清冽的声音,惊到了千魔。许是太懊恼了,他竟没有发觉虞俏又回来了! 他闷闷的瞅着她,"啪"地就把手里的砖给扔到一边了,拍拍手,"老子废你一幢楼,还你十幢!" 他的口吻依旧狂妄,不可一世,十足的千魔做派。可是细听下,竟还有些底气不足,或许连他自己都清楚,别说十幢,就算是一百幢,都没办法与这幢危楼相比。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挣些面子,不至于被她弄得太难堪。 159:我说我错了 虞俏冷冷的环起双臂,寒眸直瞅着千魔,一言不发。那清凛的眸光,直让他发憷,这还是千魔头一次如此憷一个女人…… 他怒了,强大的自尊根本就不允许他放下身段,怒火再一次占据高地,"打也打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老子下跪认错?告诉你,别想!" 虞俏眯紧了一双眸,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要走。 千魔一怔,几步上前,扯住了她的胳膊,想说什么,话到唇边,竟难以启齿。最后,他恨恨的一咬牙,就算咬伤了舌头,血和着唾沫也要咽下! "我知道错了总行了吧!!"他的道歉冲口而出,尽管依然霸道,充斥着浓郁的千魔式风格,但虞俏却想象得到,这也许是他第一次跟人道歉。如果让群魔殿那帮妖怪们听到,那恐怖的程度可想而知。 虞俏淡淡的瞥他一眼,推开他的手,就要往前走。千魔又怒了,"该死,我说我错了!" 虞俏没好气的回头,"我耳朵不背,听得到!" "听到了干嘛不给反应?"他质问得理直气壮。 "给什么反应?说''没关系''?那你就别想了!我就要你带着这份愧疚面对我,见到我的时候都得绕道走!"虞俏似乎发了狠,完全不顾及千魔那几近扭曲的自大狂妄。 千魔的胸口起伏幅度加大,鼻孔好像要喷出两簇火苗一样,阴鸷的邪眸,愤怒的瞪着她,一字一句,"没人敢打我!" 虞俏冷笑,"我打了,能怎样?" 千魔的牙齿又发出可怕的摩擦声,可却是半天都没有反驳出声。 虞俏甩开他的手,朝着机车走去。 "俏儿……"他倏尔叫住她,头压得低低的,令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那双平时无比狠戾的眸,也掩入一片暗色之中。 "对不起。"他低低的说,声音沉至快要无法辨认,说出这沉重三字的人,竟然就是嚣张跋扈的千魔。 虞俏脚步一滞,缓缓侧头,看到孤伶伶站在废墟上的男子,垂着头,不去触及她的视线。狂妄不再,她能感受到的,则是实实在在的愧疚感。 虞俏皱了皱眉,胸腔内的郁结一阵沉浮,最后,她瞥着他,冷漠出声,"你说过的,要负责替我盖起来。" 千魔虎躯一震,倏地抬头,有些惊喜的望向她,迫不及待的问,"俏儿,你原谅我了?" 虞俏狠狠的瞪他,"如果盖不成原本的样子,我就杀了你!" "哈哈!我保证,保证会盖得跟之前一模一样!"千魔拍着胸脯下了保证,知道虞俏不生气了,心在那一刻就开始无限飞扬,得瑟得就像是坐了升降机,直抵云霄。 "先盖好了再说吧!"虞俏余怒未消,不想再理他,转身骑上机车离开了。而这一次,千魔也不拦,立即又召回了工程队,马上进行重建工作! 身为男人,答应女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做不到的话,他都没脸再去见她! …… 恒原道。 37和38两层,经过一天的整修已全部妥当,大事小情,都由拓来直接负责,萧弃之则像个大闲人似的,不闻不问。但即便如此,雪琪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大家对他的敬重,那是对身为堂主的尊敬。 她与恬姐私下聊天时曾问过这件事,恬姐笑着说:"你不知道,獬豸堂之前是四大暗堂中最差的一个暗堂,老堂主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丢下了獬豸堂,一个人不知道又飘到哪里去捡人了。后来,他是连坑带骗的就把萧少给领了过来。那时,不过还是个孩子的萧少,比现在还要冷漠,但是,他竟答应了刑老,会让獬豸堂成为四大暗堂之首。" 雪琪快要听得入了迷,只要是有关萧弃之的事,她就都想要知道。 恬姐继续说:"暗堂里有些老前辈,看萧少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才不过16岁而已,能成什么气候?所以,刑老离开之后,有人就欺他小,非但不当他是堂主,还指使他做这做那的。你想啊,萧少那是什么心性,怎么可能会听?一来二去,就起了冲突,那些人就联合起来,想要逼萧少退位,再请回刑老来主持大局。" 说到这儿,恬姐顿了下,叙述口吻也变得深沉许多,"就在他们公然要反抗萧少时,一直沉默的萧少开口了。他说,老堂主亲自指定他为堂主,那他就是堂主,如果他们不从,那就是以下犯上,犯了洪门大忌!犯忌者,要门规处置,而且还是最严重的责罚,要经受住洪门十八道酷刑!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古老酷刑,能咬牙挺过来的人没几个。他说,他身为堂主,管不住属下,是他失职,所以,他主动接受惩罚,跟他们一起,去接受那十八道酷刑。" 恬姐说:"哎,那些老前辈们哪里能受得住一个晚辈的挑衅啊?一气之下就答应了,结果呢,十八道刑罚下来,能挺下来的,却只有萧少。还好当时虞俏加入了洪门,把他身上的伤都治愈了。打那以后,那些老前辈,没一个再敢去招惹他的,暗地里都说这小子太狠了,狠得让人打憷。打那以后,洪门就都知道了獬豸堂的新堂主,是个狠角色!再之后,他带着獬豸堂打了几场漂亮的翻身仗,一下子成为洪门四大暗堂的no1,让獬豸堂扬眉吐气,同门兄弟都不得不坚起大拇指,你说,堂里兄弟们怎么能不佩服他呢?实现了对刑老的承诺,他就把獬豸堂扔给了拓,他则又缩回到自己那个龟壳里,也就是后来你看到他的那个样子了。" 恬姐眯了眯美眸,不紧不慢的说:"其实,萧少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两个极端,狠起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顾及,就是这股狠劲,让朋友或者是敌人都望而生畏。对了,刑老告诉过你,门主很钟意他吧?" 雪琪点了点头,"他有意想培养萧弃之做接班人。" "呵呵,"恬姐笑了,"我看悬。" "为什么?" "萧弃之不会喜欢的。"恬姐朝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说:"尤其是有你的存在。" 雪琪眸光微眸,若有所思。 这时,萧弃之从外面走进来,恬姐很知趣,站了起来,"行了,你们小两口慢慢聊吧,我去楼下看看那帮小崽子们。" 雪琪笑了,"待会我也下去。"她还没有正式见过新来的兄弟们呢。 "成,我在楼下等你。" 雪琪看到萧弃之,原本冷漠的面容在见到她的那一瞬,即刻明亮,他走过来,很自然的就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印了一个吻,"怎么起这么早?" 雪琪嘴角勾起,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大家都那么忙,只有我一个闲人睡懒觉,那多不好啊~" 萧弃之捏捏她的脸颊,"你是我养的,闲也是天经地义。" 雪琪嘟起红唇,"不要,我有手有脚,干嘛要让你养啊?"她侧过头问,"萧弃之,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他腻着她,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间,薄唇覆着她的皮肤。雪琪嫌痒,笑着躲着他,"我想出去上班了。" 萧弃之一滞,抬起头,雾气缭绕的眸紧紧锁着她,本能的想说"不行",可对上她期盼的目光,又咽了下,扭过头,坐在一边垂下了眼眸。 在她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之后,别说是让她出去上班了,他恨不得能将她藏起来!可是,他很清楚雪琪的性子,她是个有主见的女人,他如果折断她的翅膀,她并不会快乐的。但他又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是几米远,他都会受不了!最好是从早上睁眼开始,就能时时刻刻的看到她。 这种可怕的占有欲,连萧弃之都会吓一跳。 雪琪歪着头瞅瞅他,温柔的一笑,妩媚多情的眸子柔得似能滴出水似的,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撒娇似的说:"萧弃之,我就回萧氏就好,修杰和小宋都在那,也会有个照应啊。" 坦白说,她现在真不喜欢米虫的生活,前世的教训历历在目,她不想每时每刻的都腻着喜欢的人,不想让他感觉窒息。 萧弃之不吭声,只是侧过头,用清澈见底的眼神凝着她。 那快要抑郁的小模样,进让雪琪心尖发颤,她哭笑不得的偎在他怀里,"萧弃之,别这样嘛,如果你不喜欢,我不去就是了。" 闷了半晌,萧弃之垂下眼眸,低声说:"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公司。" 雪琪一怔,"真的?可是,你们獬豸堂的总部才刚刚搬过来,有很多事都需要你处理,你就这样脱手不管,好像不太好吧?" "有拓。"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雪琪默了。 好吧,有拓万事足。 怕她会有顾虑似的,萧弃之大手揽住她,"公司搁置这么久,也该去处理一些事情了。"他眼眸轻轻阖着,眸底雾气结冰。 雪琪的心思,他岂会不懂?萧氏的问题搁置太久,是会给了某人反击的机会,之前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160:我包养你好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我不屑施舍不代表我会放弃,我掠夺过来再施舍,那就是我的事了。至于獬豸堂这边,萧弃之并不担心。a市黑白两道,都在他的掌控中,除了千魔那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外,还没有谁有那个胆子过来找事。 雪琪凝着他,笑笑,"好,那我们明天就去公司,我跟修杰说一声去。" "先不急。"他扯着她不让她走,盯着她的眸,很认真的问,"你想要什么?" 雪琪疑惑的挑挑眉,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 萧弃之好听的声音放柔许多,"结婚的话,就要给你最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雪琪笑得灿若桃花,拧了拧他俊美的脸,"来,跟我说说,这又是去问的谁?" 萧弃之咬了咬唇,别开视线,耳垂微红,轻声说:"恬姐。" 雪琪失笑,她就知道。 连前后体位这种事,他都能上网去查资料,更何况是这种大事了,他铁定会去问人。 不过,这样待她小心翼翼的萧弃之,总让她感到窝心。她没法想像,没了她,他又会变成什么样?也许,就像恬姐刚才说的,他又会退回他的世界,封闭,永久的封闭。 只要想到,雪琪心就会痛得纠结。她趴下来,俯在他的双腿上,"我已经有最好的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了。" 萧弃之眸光一亮,妖艳的唇一下子绽开来,心头暧暖的,拥着她,那种满足感,无论付出怎样代价,他都没有二话。 这时,章盛辉倏尔推门出来,看到姐姐和姐夫腻在一起的样子,刚要开口取笑两句,萧弃之一记冷眸扫过,他打了个冷战,乖乖的狠点头,然后倒退着,轻轻关上了房门。哪怕这会肚子已经饿扁了,那也得忍,等姐姐和姐夫浪漫够了,再去解决! "萧少!"丁骞倏尔推门进来,看到客厅里的情形,倏尔一滞,马上又嘻笑着,"我没事,我没事!您二位继续!" 雪琪赶紧坐起来,脸颊红了红,站起身来说:"我去楼下找恬姐。" 萧弃之温和的笑着点头,可转过头,面对丁骞时,则是惯有的冷漠冰霜。丁骞摸摸鼻子,讪笑两声,赶紧上前说:"萧少,小强已经到了那边。" 萧弃之目光淡淡的,"找到他。" 丁骞点头,又出去了。 雪琪来到37层,不过才两天,就已经整理完毕。出了电梯,就是一条通过,走过去推开大门,迎面就是一个近两百坪的大厅,半边是弧形办公桌,半边是一组长沙发。两边则是类型办公区的封闭区域。 此刻,大厅里有几个人正在商量着什么,恬姐站在旁边,看到雪琪时,招呼着她过来,"雪琪啊,过来这边。" 雪琪走过去,那个几人停了下,扭头看雪琪时,一脸的惊艳。 听丁骞说堂主夫人是个大美女,他们起初还不信呢,直觉认为,萧少那样不走寻常路的男人眼光铁定奇特,就算找回一个男人来,他们都不吃惊!可谁曾想,居然真是位超级大美女!原来,萧少跟他们一样,也是喜欢漂亮女人的。这一下子,几人感觉又跟组织上拉近了距离。 "你们好,我是雪琪。"雪琪很客气的做着自我介绍。 三个男人争着自我介绍,雪琪笑着,一一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看到雪琪一点架子都没有,也没有那种身为美女与生俱来的傲然,给人的感觉既大方又舒服,三人心里各自打了高分。要知道,在獬豸堂乃至整个洪门,还是以男人居多,那是纯拳头的世界,能融入进他们,得到他们的认可,可不容易。 这时,又从两边房间里走出许多人,看到雪琪,个个惊住脚步,直打听这是从哪来的美女。听恬姐介绍说,是獬豸堂正牌夫人之后,大家都围了过来。 "靠,咱们獬豸堂终于要翻身了!"阿牛说:"总听梼杌堂那些小混蛋们说,他们的堂主夫人是什么天仙美女的!这要是把咱们堂主夫人搬出来,看他们还敢自夸不!" "哈哈……"大家一阵哄笑,马上有人接道:"改天约他们网上pk一下,把照片都传到内部网上,让兄弟网上投票,输的暗堂给赢的暗堂兄弟洗脚!" 另一个瘦个子一拍胸膛,"那老子一准从现在开始就不洗!" 雪琪一阵阵暴汗,原来,传说中的洪门兄弟们,也这么八卦啊?还搞网络投票?亏他们想得出! "行了行了,都别吓到雪琪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恬姐笑着替雪琪解围,"雪琪,你别理他们,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都是些嘴上无德的家伙!" "恬姐!哪有~"众人赶紧正名,生怕在夫人面前留下坏印象。 雪琪笑笑,"我知道,咱们獬豸堂的人兄弟都是生性豪爽。" 一句"咱们獬豸堂"马上就接近了跟大家的距离,登时博得了更多的好感。大家簇拥着雪琪,就像膜拜女神。 "夫人,你有姐妹吗?" "对啊,兄弟们可都单着呢!" 大家起哄,又是一阵哄闹,恬姐看不下去了,拨拉开来,把雪琪给护在了身后,"怎么?都想媳妇啦?你们是有房还是有车?没有就都该干嘛干嘛去!" 大家一听,全都干笑几声,跟雪琪打过招呼,又都陆续离开了。 恬姐和她往外走,边走边笑着说:"雪琪啊,你别见怪,他们就是这个样子。" "呵呵,当然不会,他们都很和善呢。" "那是对你,你要是看到他们狠起来的样子,那一个个可都是不要命的主儿!一看就是萧少带出来的人!" 两人说着,就上了楼,一同去看了玉叶。 她的脸色好了很多,虞俏给她用过药之后,身体也没那么痛了。章盛辉正在喂她喝弱,看到两人,咧嘴一笑,"恬姐,姐。" 玉叶也仅是朝两人微微颌首,但回过头时,对着章盛辉就笑成了一朵花,恬姐笑骂着,直说她没良心。大家都那么关心她,可这丫头的眼里却只有小辉子,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不想打扰他们,恬姐走出去忙别的了。 雪琪坐在一边,看着弟弟说:"小辉,我下午想回去看看爸爸,你去吗?" 章盛辉一滞,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玉叶。倒不是他不想回,而是他离开后,就只剩下了团团一个人,就算有别人照顾她,他也不会放心。 玉叶很体贴的说:"小辉子,你跟着雪琪去好了。"对方只要不是女人,是小辉子爸爸的话,她就不会在意!她对那位叔叔的印象,还算不错。 章盛辉咬了咬牙,扭过头歉意的对雪琪说:"姐,我晚些时候再回去好了,我不放心团团。" 雪琪笑笑,"我知道了。" 中午,雪琪上网,看了看之前买的股票,果不出所料,翻了二十倍还不止!之前投资十万,现下就有二百多万! 雪琪看得眉开眼笑,第一次赚这么多钱,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成就感! 她盘算着,存起一半来留给爸爸,另一半则给萧弃之买一件结婚礼物…… 想到结婚,她就红了脸,趴在桌上,甜蜜的眯起了凤眸,眸中熠熠光泽,艳了整双眸。虽说两人早就登记了,可是,那与举行婚礼的意义完全不一样。在女人看来,只有在披上婚纱走上红毯的那一刻,她才是新娘,才是某人的妻子。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是难忘的一天。 她一定要在婚礼那天,送给萧弃之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她兀自想着,时而发笑,连萧弃之进来都不自知,手指在电脑屏幕上的股票走势图上轻划着,就好像已经看到了数不清的钞票一样。 "赚了?" 听到这个声音,雪琪倏地扭头,对着萧弃之咧嘴一笑,很是得意的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万哦!本金才十万!我是不是很能干啊?" 看她那笑得明媚的俏颜,萧弃之情不自禁的也勾起了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能干。" 雪琪虚荣心满足了,豪情万仗的说:"我再买进十万,保证能再赚他个两百万。" 看她那么劲头十足,萧弃之一笑,单手将她揽进怀中,雪琪还沉浸当富婆的喜悦中,回过头就说:"萧弃之,如果我成富婆了,你就别干组织了,回头,我包养你好了!" 看她说得那么认真,萧弃之果然想了想,很爽快的点头,"给你包。" "呵呵,乖~"雪琪无了把他倒到极致的脸,两人脸得很近,近到能够从对方的眸光中,清楚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在这一瞬,雪琪突然僵住了。 眼前萧弃之柔和的眸,顷刻就变成了一双邪气逼人的眸子,凝着她,深深的凝着她…… 感觉到她的异样,萧弃之眸光一眯。 雪琪倏尔又回神,那双邪眸,一下子又恢复至萧弃之关切的眼。她忙说:"没事,在想这么多钱,我要怎么花才好~呵呵,呵呵,呵……"掩饰性的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心头乱得让她无从反应。 161:别有深意 自离开那座海岛,雪琪选择遗忘,萧弃之选择默视,谁都没有再谈及那个人。可为什么,她突然会将萧弃之的眼睛,误看作是绝的? 只要想起那个时而阴鸷,时而魅惑,时而忧伤的人,她就一阵阵烦躁。不愿去想,不愿触及,更不愿去面对曾经让她迷惘的问题…… 萧弃之望着她,深深的望着她,缓缓的,低下眸子,眸光淡淡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清凛,"待会我要出去。" "嗯。"雪琪紧盯着电脑,还在深刻研究的样子。 再次凝视她一眼,他转过身,离开了房间,眸光愈渐的冷漠。其中,一抹受伤,掩在其中。 她刚才看的人……不是他。 听到关门声,雪琪握着鼠标的手僵了僵。随即,懊恼拍了拍脸颊,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决定不再去想那个问题了吗? 不想再继续纠结,雪琪干脆换衣服,准备出去。 恬姐不放心,让丁骞跟着她,雪琪不反对,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给大家添任何麻烦。现在,身为萧弃之的女人,她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雪琪没有回家,而是让丁骞开车带她去了乡下,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然后又指挥丁骞,七拐八绕的开进了一条乡土路,停在一户蓝漆铁门前。雪琪跟丁骞打了声招呼,然后推门下来,上前敲门。这里是杜阿姨的家,她和小辉来过几次,对这里很熟悉。 门打开,杜阿姨憔悴了许多,看到是雪琪,有些不敢相信,接着,手忙脚乱的让进她,"雪琪啊,你怎么来了呢,快进来快进来……" 雪琪走进去,杜向红的家就是普通的农家院落,房子很旧,已经很久不见修整。见杜阿姨一身粗布,脸上也苍老了许多,雪琪着实有些不忍,想也知道是因为杜欣怡。她心疼的说:"杜阿姨,跟我回去吧。" 杜阿姨一愣,慢慢低下头,"雪琪,你别开玩笑了,……欣怡做出这种事,我还怎么有脸再回去呢?"她转过身,悄然拭去眼角的泪。 "杜阿姨~"雪琪握住她的手,"我和小辉是你从小照顾到大的,我不管其它什么人什么事,我只知道,你就像我妈妈一样,我不能让你一个在这儿生活。" "雪琪……"杜阿姨红了眼圈,嗫嚅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杜阿姨,跟我回去吧。"雪琪轻轻偎在她怀里,就像在享受着妈妈的温暖一样,"你就是我们家庭的一员啊~" 杜阿姨的眼泪一个劲的掉,轻拍着她的手背,"雪琪,你不恨我们吗?" 雪琪摇头,"我不生杜阿姨的气。"至于说杜欣怡,那则不在她宽恕的范围内了。 见杜阿姨还在犹豫,雪琪干脆做了主,进去替她收拾东西,然后拿出锁头,直接锁上了大门,拉着杜阿姨就上了车。 "雪琪,这……"杜阿姨大半辈子都在章家,自然也是有感情,可是,她有些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根本就没有颜面再回去。 雪琪宽慰的一笑,"杜阿姨,别这个那个了,你就安安心心的跟我回去,以后啊,我和小辉都不会再放你走的!" 根本就不给杜阿姨再反悔挣扎的机会,丁骞开着车,离开了这里。 杜阿姨叹息着,握着雪琪的手,直把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包括对她的歉意,和对章家的想念。雪琪一直都耐心的听着,时不时的再安慰她几句,就这样,很快回到了章家。 丁骞帮着把东西拿进去,杜阿姨看一眼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如今仍是整整齐齐的,泪水禁不住又流了下来。在得知元青梅的事后,更是唏嘘不已,无论她再怎么刻薄,却也不曾亏待过自己的。 收拾好心情,杜阿姨看一眼快要被灰尘淹没的家,直皱眉头,连歇都不歇,挽起袖子就开始收拾。雪琪要帮忙,她说什么都不用,只准她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杜阿姨手脚麻利,没用多久,就把家收拾得焕然一新。 中午的时候,说什么也要让她和丁骞留下来吃午饭,她做了满满一桌雪琪爱吃的菜。雪琪很久没有吃到杜阿姨做的饭菜了,胃口也开了,一连吃了两碗米饭。丁骞胃口一向好,在哪都不认生,都当自己家似的,连夸杜阿姨边往嘴里夹。杜阿姨笑眯眯的看着,不时的给两人夹菜。 吃过午饭之后,雪琪和丁骞才离开。 杜阿姨也没闲着,又开始打扫阳台和卫生间,直到下午四点多钟,又出去买菜做晚饭。快六点钟,章怀卿才回家,刚用钥匙打开门时,就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饭菜香。 他一怔,推门进去,听到厨房里一阵铲锅翻烧声,慢慢的走进去,看到杜阿姨时吃了一惊。杜阿姨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他,有些尴尬的低下头,"章市长。"尽管现在章怀卿已经是市委书记了,她还是习惯称呼他章市长。 章怀卿清咳两声,"晚上吃什么啊?" 杜阿姨忙说:"溜肉片,红烧带鱼,青椒土豆丝,海蛎豆腐汤,马上就可以吃了。" 章怀卿一听,全是自己爱吃的菜,再闻到那股家常饭菜的香味,顿时感觉饥肠辘辘,"好,我去摆桌。" 连一句询问,一句指责都没有,章怀卿待杜阿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晚餐时,两人坐在桌前。抬头看一眼这间大房子,突然变得空当当的,章怀卿有感而发的说:"人老了,就要学会接受孤独。" 元青梅不在了,儿子和女儿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这个家显得愈发的冷清了。尤其是在他晚归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迎接他的就是满室的孤寂,那种孤独感,让他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似的。 杜阿姨叹息着,慢慢拔动了碗里的米粒,说:"只要儿女都健康,哪怕不在身边,也都应该高兴才对。至少,还能知道他们这在哪,在干些什么。" 章怀卿默默的点了下头,也不想再触及她的伤心事,跟以前一样,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话家长,这时间过得倒也快了许多。 …… 第二天,雪琪和萧弃之一块去了萧氏,两人刚出现,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有了那些萧前老长辈们的保驾护航,无论萧敬席是留用还是开除,萧弃之总经理的地位是完全不受干扰。就算之前萧敬席公开把萧弃之踢出公司,甚至还大张旗鼓的把北冥夜留在身边,但事实时,当萧弃之再次回到公司,他的总经理地位,仍是牢固无人敢撼动。 康修杰说,这就是魄力! 两人出了电梯,康修杰,小宋,还有何韵就迎了上来,何歆笑吟吟的说:"萧少,你要是再不出现,我都要登报寻人了!" 萧弃之仅是扫她一眼,就大方的越过去。 何歆无奈的一笑,不错,她可以确定这人就是萧少!回头,又迎上雪琪,"你啊,这么久也不联系!真是该打~"说着,又用胳膊肘撞了撞她,"说,是不是跟萧弃之躲起来造小人了?" 小宋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何经理,你这也太直接了吧!" 何歆瞟他一眼,"你懂什么?男人的前半生是用女人绑住,后半生就是用孩子!" 几人说笑着走进去,雪琪一抬眼就看到了詹嘉玲,她就站在门口,干练依旧,脸上表情柔和许多,不似之前那样对她有针对性了。 "萧总,章小姐,"她不卑不亢的向两人问好。 萧弃之目光扫过,同样视她为无物,越过她,走进去。之前共事过,了解了他的脾气,詹嘉玲也不气。雪琪则温和的一笑,"嘉玲,好久不见。" 詹嘉玲一挑眉,雪琪之前都是称呼她特助,如今叫名字,瞬间就消除了之前隔阂,拉近了距离。她同样大方的扬起唇,"雪琪,欢迎回来。" 重新回到公司,萧弃之直奔办公室,康修杰跟进去,汇报他不在的这段期间里公司的状况。何韵跟雪琪说了会话,也回到楼下了。雪琪拿出杯子,却茶水间去清理,这时,詹嘉玲进来冲了杯咖啡,"这一个多月,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吧?"她喝着咖啡,像个老朋友一样。 雪琪洗好了杯子,也泡了杯咖啡,"还好,可能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吧。" 詹嘉玲淡淡的一笑,"有时候,生活太过刺激了也不好,心脏会承受不了。所以,还是安安稳稳的好,凡事都别再节外生枝了。" 雪琪歪着头看她,总觉得,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 喝完咖啡,詹嘉玲眼她打了个招呼,"待会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嗯,谢了。"雪琪喝着咖啡,环视一圈,还是熟悉的环境,还是一群熟悉的人。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安稳生活吧。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萧总?真是好笑!这里的萧总只有一个,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一个?" 雪琪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她放下杯子,推门出去。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乔雅。 162:黑道交易? "萧夫人,"詹嘉玲上前,对她恭敬有加,不管得势还是失势,她毕竟都是总裁夫人。 乔雅冷笑着,"叫那位萧总出来,我倒想要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资格坐上这总经理的位子!" 从得到萧弃之回公司的消息,她就立即赶来。她恨,恨他逼走了自己的儿子!所以,只要有她在,他也别想好过了! "萧夫人,很抱歉,我们萧总刚回公司,正在跟公司高层开重要会议。"詹嘉玲从容的回道。 "公司高层?"乔雅听得直发笑,"他也配?" 詹嘉玲轻蹙了下眉头,这时,身后横插进一道带笑的声音,"萧夫人,他不配,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人配吗?" 乔雅侧头一看,居然是章雪琪,她更是气得眯了美眸。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女人就是逼走儿子的帮凶之一! 她越过詹嘉玲,朝雪琪走过去,小宋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去看这几个女人。 "章雪琪,你以为靠着一个精神病就有资格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了?"乔雅高傲一如女王,扫过雪琪的目光,都鄙视得好像在看街边减价处理的白菜,那么不屑一顾。 雪琪脸上艳丽的微笑不变,凤眸却迸出一丝犀利,笑意吟吟的说:"那要看如何界定精神病这个定义了,很不巧,我跟萧夫人的看法有些不同。在我看来,萧弃之可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倒是萧夫人你,身为总裁夫人,却公然在我们工作的时间出现,干扰到我们的工作,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作,亏了自家的钱。正常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除非,萧夫人你神经错搭,引起神经末稍短路,才会一时糊涂。"说着,雪琪又同情的眨了眨凤眸,"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我们一定会体谅你的。" 一番话说完,乔雅神情绷紧,眸光阴狠的瞪着她。 原来把脸挡在电脑后的小宋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詹嘉玲也挑起眉梢,饶有兴致的望着她,想不到这女人的嘴巴倒是厉害。 雪琪侧过身,办公区外的玻璃门,朝她得体一笑,"萧夫人,我们还要工作呢。您可以去27层的总裁办公室,那儿应该不怕骚扰的。" 乔雅做了个深呼吸,她所谓有教养的气度,硬是将她胸口正在发酵的怒气给压下!她傲然的抬起下巴,冷冷的瞥了一眼初一,在走出门口时,倏尔停下脚步,凑到她耳边说:"我不管你在这里想做什么!你都给我留我儿子远一点!你敢再招惹他,我绝不放过你!" 雪琪凤眸微冷,关上门转回了身,秀眉轻轻拧了起。 北冥夜,已经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他现在在哪? 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一世的很多人物结局都被干扰了,所以,雪琪也没办法猜得透北冥夜。 这时,萧弃之的办公室大门推开了,康修杰走出来,"刚才外头怎么了?" "没什么,萧少回来主持大局了,有人心里不安了。"詹嘉玲说着,就主动到雪琪的办公桌前,也交待给了她很多工作。 雪琪来萧氏时间本来就短,中途又发生那些变故,对公司的运作,现在还是在熟悉与摸索中。詹嘉玲在公司已经很多年了,有些情况更是比康修杰还要了解,她肯指导,势必是事半功倍。 雪琪学得很虚心,不懂的就会主动开口问,并没有因为跟萧弃之的这层关系而端着少奶奶的架子。詹嘉玲也是个爽快的个性,一来二去,两人竟滋生出一种默契来。即便什么都不用解释,也都明白的对方是哪种性子的人,只需相视一个微笑,就能真正的冰释前嫌。 午休时,雪琪去了萧弃之办公司,知道这家伙要么不做,一旦投入,就是个十足的工作狂。 康修杰招呼詹嘉玲和小宋去员工餐厅吃饭,詹嘉玲好像在忙,头都没抬,"你们去吧,我待会再去。" 康修杰走过来,"工作回来再做,吃饭要紧。" 他凝着她的视线,有点超乎寻常的关切。 詹嘉玲抬头微笑,"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一会会去的。" 见她坚持,康修杰也不便说什么,叮嘱她一定要来之后,就和小宋先去了。 詹嘉玲一双清凛的眸子环视一圈,掏出钥匙打开最下面一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巧的卫星电话来。乘电梯,直接到达了办公大楼的顶层。 楼顶风很大,吹乱了她束起的柔顺马尾,电话贴在耳边,她神情冷冽。 "萧少和章雪琪又回到公司了。" 对面,传来一个低沉且慵懒的声音,很漫不经心似的,"萧弃之终于下定决心要搞垮他了?" 詹嘉玲应了声,"现在看来,是这样。" "呵呵,"一阵阴柔缠绵的笑声之后,那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又响起,"那倒省了我的力气。" 詹嘉玲没说话,微冷的面容,一直都被一层寒霜覆着。 终于,等到对方下令,"不论他想怎么做,你全力配合就是。" "我知道了。" 结束简短的通话,她将电话收进口袋里,又转身离开了。 员工餐厅里,康修杰皱着眉,时不时的往门口方向张望。小宋坐他旁边,塞得满嘴都是,"别看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康修杰厌恶的弹开被他喷到身上的米粒,"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小宋嘿嘿一笑,"我说康副理啊,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何经理的吗?什么时候这么关注起詹特助了呢?" "谁说我喜欢何经理了?你别乱讲,让人家听到误会了怎么办!"康修杰俊脸一红,从餐盘里拿起一只鸡腿就塞进他嘴里,"吃你的!那么多话!" 这时,旁边有几桌的年轻美女,都若有似无的瞟向这边,一不小心对上康修杰的目光,又都含羞的避开。 康修杰保持风度,朝她们略一颌首。 身为公司副总,康修杰那也是排名十大黄金单身汉的前六! 小宋咬着鸡腿,鄙夷的直摇头,一抬眼,就看到詹嘉玲走进来,赶紧说:"詹特助来了。" 康修杰一听,神情一百八十度变化,立即低下头优雅的用餐,根本不像似等了很久的样子。当詹嘉玲端着餐盘走来时,才一抬头,微笑,"嘉玲,你来了。" 小宋翻了个白眼,康副理这也太矫情了吧! 詹嘉玲坐下,康修杰始终目不斜视,无论隔壁桌,前桌还是后桌的美女们抛了多少个媚眼,那也是老僧入定,临危不乱! 雪琪在萧弃之的办公室里,一直就坐在沙发里安静的看公司内部发行的企业杂志。 萧弃之结束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到雪琪时,一丝歉意浮上脸颊,再一抬头,时钟已经指向12点半了。他马上起身,拿起外套,"雪琪,跟我出去吃饭。" 雪琪抬头,"你忙完了?" "嗯。"他点头,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就走了出去。 在公司里,他跟雪琪的出双入对,从不避讳。在萧弃之的眼里,除了雪琪,余下的都可以看作是可移动的摆设。可雪琪却有些不习惯,被他牵着手,连半步距离都不喜欢,硬是把她拉近自己。进入电梯后,以这两人为中心,周围气场都变得不同,里面的人都很有意识的朝后面退去,紧贴着墙壁减少存在感。 雪琪尴尬得想要抽出手,他皱了下眉,手反而握得更紧了。雪琪抬头,看到萧弃之那理所当然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索性也大方的任他牵着,挺直的背脊,不去浪费那精神在意别人的眼光。 出了电梯,萧弃之牵着她的手,直接走进了地下车库。 "萧弃之,我们这是去哪?"雪琪好奇,去吃个午餐而已,不用开车的吧? 他不语,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他则细心的替她绑好安全带,然后绕到另一侧,驾着车子出了地下停车场。 车子停在了一家门面超小的二手服装店前,萧弃之的跑车,与整条陈旧的街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哪里?"雪琪推门下来,好奇的打量四周。 沉默几秒钟,他才回道:"一个疯子开的店。"说着,就上前推开了玻璃门,门顶的铜铃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随着萧弃之走进去,雪琪打量一圈。不到三十坪的小房间里,堆满了二手衣,剩下的空间,也只能容纳两个人,只要抬手,就能挑选里面的衣服。雪琪的对衣着服饰有些研究,穿衣品位也一直不错,打眼一扫,就能看出这些衣服的手工精湛,款式经典,她随手翻看几件,眼亮为之一亮。 在a市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居然会有这种一家品位独特的服装小店。 店面后,传来拖鞋的拖沓声,听上去就是懒洋洋的,没点精神。接着,一堆衣服被撩开,从里面爬出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额前头发长得几乎盖过眼睛,青色的下巴上,一排未刮尽的胡茬。 他打个哈欠,抓了抓腋窝,朝前面的人瞅一眼,"你要的货我搞定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雪琪挑挑眉,怎么听都像是在进行黑道交易。 163:群魔六鬼 萧弃之也不多说,掏出钱夹,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支票,男子接过来扫一眼,这才从底下一堆衣服里拨拉出来一个用黑色垃圾袋装着东西,甩了过去。 萧弃之只手接住,一言不发的带着雪琪出了这家二手服装店。 直到出来,雪琪都是一脸的疑惑,"萧弃之,你们在交易什么?" 萧弃之对着她柔和的勾起唇角,"先去吃饭。" 雪琪压着满腹的好奇,也没再追问,跟着萧弃之去了附近餐厅,两人吃饱后又返回了公司。 才刚推门进来,就看到小宋朝他们一个劲的使眼色,萧弃之径直进了办公室,雪琪则走过去,他赶紧说:"总裁在里面,已经等了好久了。" 雪琪眉头一紧,抬头朝那里望去。心知萧敬席这会过来,准是为了上午乔雅受了委曲的事,刚好压了一肚子的火,也可以借题发挥了。 萧弃之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萧敬席面带薄怒的坐在他的椅子上,朝他冷冷一笑,"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咱们父子今天就做个了断好了。" 萧弃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就像在随随便便看待一个陌生人,"我要这家公司。" 萧敬席"啪"地拍下桌子,瞪着他,恨声说:"你别做梦了!我就算是全都捐出去,也不会给你的!" 萧弃之不紧不慢的走进来,站在他跟前,那一身淡漠的气质,隐约透出一丝残忍。就像一只还在沉睡的野兽,一旦被惊醒,那就是血的洗礼。 萧敬席心头一颤,竟被儿子这股气势给逼出了冷汗。 他蹙眉瞪着,没想到短时间内没见,他竟变得如此可怕…… "你还有得选吗?"萧弃之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一如君临天下的霸气,让萧敬席都不敢漠视。 "你被拉下这个位子,不过就是早晚的事。"他倏尔一笑,那样的诡异。 "不可能!"萧敬席怒声,"我是公司最大股东,持有超51%的股份,我要是不转让,就算你全都收购了那些老家伙手里的也没用!我看你能怎么把我拉下这个位子?!" 萧弃之勾起唇角,划出一道神秘而又冷酷的弧度,"半个月之内,我会让公司易主。" 萧敬席的脸颊微微抽搐着,"你一毛钱都别想得到!" 转身,怫然离去。 萧弃之冷笑,又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无波的眸浮现了一片冷漠辉泽。 既然不想转让,那就掏空好了。 …… 玄色酒吧。 虞俏自从那幢危楼被毁之后,这两天就一直住在酒吧里。白天,是酒吧的休眠时间,她就无聊的睡懒觉,晚上则去地下室研究一下玉叶体内的奇异药素。她当真从里面发现了具有自体修复功能的奇特因子。这勾起了她很大的兴趣,如果能研究出一种能够帮助机体再生的药物,那将会为洪门兄弟解决很大的问题! 德国那些研究家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辛苦培育出来的东西,竟机缘巧合之下,被虞俏发现并利用上了。 晚上,头顶音乐狂浪,而虞俏正在地下室里继续她的研究。这时,墙上的对讲装置响起,"老板,有人来捣乱了!" 虞俏一听,眉头倏地拧紧,立马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就推门出去,顺着石梯上去。来到一层时,酒吧经理老王已经等在那儿,"老板,对方来头可能不小,点名要见你,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肯听,还打伤了小赵。" 虞俏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一脸的不爽,"带我去见见那帮孙子。" 酒吧内,音浪滚滚,虞俏跟着老王,来到一间包厢内,招起脚就踢开了门,阴着脸走进去。老王跟在后面,心里叫苦连天,干他们这行,最忌讳树敌,黑白两道都不能得罪。可老板的脾气实在太暴躁,搞不好待会又得打起来! 虞俏进去,扫一眼坐在里面的人,六个模样粗犷的男子,脸上个个是凶神恶煞。目光落在他们脚蹬的军靴上时,虞俏不着痕迹的勾起了一侧唇。 虞俏眯起冷眸,"老王,你们先出去。" 老王一滞,不无担心的看向她,"老板……" 虞俏冷笑,"没事,我死不了,我要是有事,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对面六人的怒气又增加几分。 老王无奈,带着人离开了。 门关上瞬间,虞俏走过去,一脚踩在棕色的玻璃茶几上,冷笑道:"你们群魔殿的人,不好好在你们的老巢里呆着,来到我这儿来干嘛?" 大鬼倏地拍案,"我们老大呢?" 二鬼随即怒吼,"没错,你把我们老大怎么样了?" 看到面前六鬼个个好像被她堀了祖坟似的,虞俏一撇嘴,"你们没能耐把人丢了,还跑到我这里来要人,也好意思!不是说,群魔殿的六鬼神通广大嘛?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六鬼被她说得恼羞成怒,"你别狡辩!都是你这不男不女的家伙勾引了我们老大!" 不男不女? 虞俏笑了,她平时最喜欢人家说她不男不女了,每次说她,她都好开心,好兴奋!! "呵呵,"她发出桀桀的笑声,那声音沉到了让人发憷的程度。不过就是从裤子口袋里抽出双手的功夫,一片白色的粉末就撒了过去。 六人不愧为群魔殿的精英,在觉察到异样时,就反应快速的掩住鼻口,并且第一时间起身攻向虞俏。可他们却忽略了这种粉末的特性,以为不吸入就不会问题,结果,粉末沾上了皮肤之后,皮肤就变得奇痒难耐,一抓上去就会更痒,而且,还是具有传染性的,越抓痒的面积越大。 六个人不停的挠着,脸上表情痛苦又愤怒,哪里还顾得上虞俏,只能对她发出咆哮的低吼,"该死,你做了什么?!" 虞俏就站在距离几人不远处,吹散手心里剩余的粉末,拍了拍手,"用跳蚤尸体做的''爽身粉''而已。" "妈的!你这个贱女人……" 顿时,一片怒骂声,什么地方骂国骂国际骂,全都一股脑的招呼上来了。 虞俏也不气,气定神闲的欣赏着眼前的"群魔乱舞"。 直到他们都快要把皮肤抓出血了,大鬼率先发话,"我们休战!休战!" 虞俏懒洋洋的"哦?"了一声,静待他的下文。 "你给我们解药,我们就放过你!" 虞俏冷笑,"到现在都还在嘴硬装大爷啊?看来还是痒得不够,既然不够,那就再多爽一会好了。" "你……" 小鬼最小,也最沉不住气,赶紧说:"不装不装,虞姑娘,快给我们解药吧!这玩意难受死了,啊啊……我的小弟弟也痒了……"说着,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解开裤带,伸手就进去抓! 四鬼急呼,"小六!不想你的鸟烂掉,就别抓!"该死,他的也痒,他正在咬牙坚持中!! 小鬼又是舒爽,又是痛苦,"不行啊四哥,不抓我会痒死的!" 他这句话,算是说出来了几人心声,大家都在竭力克制,但那里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抵抗能力很低,再不抓,他们也会痒死的! 同时,愤怒的目光又对准了虞俏,可恶的女人,尽会是阴招! 虞俏笑得柳枝乱拂,这爽身粉是她发明的,她当然知道威力了!虽然不会致人于死地,不过在药效发作的十五分钟里,抓烂一层皮肤那可不是难事。特别是抓到那个地方,那可真是痛并快乐着,绝对的销魂~ "虞姑娘,虞大姐,虞奶奶,快给我们解药吧!!"小鬼抓得都快哭了。 虞俏笑了,"奶奶?" 这个称呼好像不错!既然千魔毁了她奶奶留下的楼,那她就收他的小弟做孙子! 想定之后,她不疾不徐的开口,"要是知错的话,就每人叫我一声奶奶听听,以后,你们就跟我姓虞,是我虞俏的乖孙子!怎么样?" "那……那怎么行!"大鬼抗议,"我们群魔六鬼,怎么会认你个毛丫头片子当奶奶?!" "哦,那你们就继续痒着好了,一小时后,我会进来收尸的。"她作势要走,小鬼惊叫,"大哥!" 大鬼咬了咬牙,看看其余几人也都是在咬牙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纠结再三,终于开口,"虞奶奶!!" 他这一出声,其余五人都绷不住了,"奶奶,你就高抬贵手,给我们解药吧!" 虞俏笑了,"乖,乖,都乖啦~"其实这六个人也就是嘴巴横了点,倒也没怎么得罪过自己,虞俏略施小惩之后,也算是发了善心,叫人拎六桶冷水进来,对准他们就拔了过去。 似久旱逢甘露,六人幸福的眯起了眼睛,享受着被雨露滋润的感觉,身上奇痒的感觉,竟一点点消失了。 虞俏倚在门口,好笑的看着他们,禁不住出声调戏,"乖孙子们,以后还敢不敢对奶奶不敬了?" 六人回过神来瞪着她,比起他们群魔殿里人,这女人才是真正的女魔头!偏偏,又是敢怒不敢言。他们平时连中枪挨刀子也是吭都不吭一声,可谁曾想,居然忍受不了这该死的跳蚤爽身粉的! 164: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嗯?"虞俏挑高眉梢,不满的睨着他们。 小鬼碰碰大哥,低声,"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找回老大要紧!" 众人齐齐点头,"嗯!" 大鬼深呼吸一口气,硬生生的叫了一声,"奶……奶奶。"叫完,垂下头,一张黝黑的脸庞,笼上一层暗红。 大哥既然都开口了,其它人也都齐齐叫了一声,"奶奶!" "呵呵,好,好,都乖~"虞俏收了六个乖孙,两天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三鬼不忘正事,赶紧问道:"呃,奶奶,我们老大在哪?" 小鬼接口,"是啊,奶奶,我们这次来是要找老大回去的!" 这第一声"奶奶"一旦叫出口,就会渐渐突破心里障碍,叫得是越来越顺。大鬼在边,瞪着这几个没出息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见他们的态度也够诚恳,虞俏大方的挥挥手,"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找他吧!" 她心情不错,毕竟,人家这几声"奶奶"不能白叫,她总得有个长辈的样不是?但是,她也不确定千魔还会不会在那。这两天,他始终没出现,她也刻意忽略了那家伙。 一听,六鬼赶紧跟上,虞俏看他们一身湿漉漉的,活似六只落汤鸡。外头怎么说也是天寒地冻的,没准还没过去,就冻成了六根冰棍。她拧下秀眉,叫来老王,"老王,去拿六套保安制服来给他们换上。" "好的,老板。"老王答应一声,赶紧让人去库房里取了。 时间不大,六套保安制服摆在了桌上。虞俏朝上面呶呶嘴,"都赶紧换上吧!"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还是慢慢脱下了身上的湿衣服,换上了玄色酒吧的统一保安制服…… 老远的就能看到,一个身着修身西装的女人,梳着一头马尾。带着六个粗犷的男人,从楼梯上走下去,全都一身保安制服,看上去就像帮派六大护法,紧紧贴着虞俏,一般人不得近身。 虞俏骑上了她的重型机车,回头看一眼身后六人,他们两人一辆摩托车,"乖孙子们,跟紧了!" 六人应了一声,跟着她威风凛凛的就朝公路上开去。 来到城效那处废墟,虞俏停了下来,看到眼前被垒出一半的楼,她愣住了。 原来,那家伙真的有做…… "老大呢?"六鬼急了,四处张望着。 虞俏没吭声,下了摩托车,朝那里走去。四周黑呼呼的一片,院前有停着几辆大型施工车,前面亮起一盏昏黄的小灯。 走到那幢半层楼前,她一眼就看到了睡在角落里的人。 她赶紧走过去,看到千魔身着一件墨绿大衣,双臂环胸贴着角落,头靠在墙上睡得正沉。这哪还有群魔殿大当家的风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过的流浪汉。尽管一张脸被掩在了胡子里,掩不住满满的疲惫。 虞俏站在他跟前,望着这样的他,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紧绷,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感动,总之,是种复杂的得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的情感。 一直以来,在她面前的千魔都是长年把男女之间那点龌龊事挂嘴边的人,她除了嫌恶还是嫌恶。还谁曾想,他竟然会真的为了对她的一句承诺,做到这种地步! 千魔……其实也没那么令人讨厌吧。 "老大!" 一阵惊呼之后,六鬼齐齐上前,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天啊,别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千里迢迢要来寻找的老大!他不是群魔殿那个呼风唤雨的千魔!他不是素来不问缘由只问生死的老大! 这个世界玄幻了吗?南北极磁场颠倒了吗?邪终于被正压倒了吗?! "老大!老大你醒醒啊!"小鬼的声音,充满震惊。 千魔烦躁的皱起眉头,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这六人时,眉拧得更深了,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你们六个混蛋来这里干嘛?不是要你们看好家吗?" "老大,我们……" 不等大鬼说完,千魔一下子就看到了虞俏,倏地打了个激灵,站了起来,怒吼一声,"老子刚才没睡觉!老子一直都在给你盖房子!" 虞俏眯起眸子,什么也没说,目光落在他的双手上,手指也抠伤了。 她犹豫片刻,不情愿的走过去,没好气的抓起他的手,从兜里取出一个小磁瓶,咬掉瓶塞,把里面的药膏倒出来,抹在他的手上。 千魔瞪大了眼睛,看着虞俏给自己治伤口,那双鹰眸迸出灼热的光泽,好像要将她吞到肚子里似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咧开。 "你心疼我?" 虞俏瞪他一眼,"是,怕你出了事,我跟孙子们没法交待。" "孙子?"千魔一挑眉,目光扫到身后六人,一身的保安制服,胸口又有"玄色"字样,俨然是要开创副业! 六鬼全都羞愧的垂下头,站在一边不敢吭声。身为千魔殿六鬼,居然认了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当奶奶,说出去真够丢脸的! "回去再跟你们算帐!"他说一句,然后又转过来,对着虞俏又是一副邪笑,"我知道你就是心疼我,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什么时候把这幢烂楼还原,我就什么时候离开!" 虞俏瞥瞥他,收回视线,把他的手上好了药,又甩到了一边,转过身,环视一圈,淡淡的说:"算了。" 千魔一瞪眼,"为什么要算?你不相信我?" 虞俏缓缓摇头,"就算盖起来,它也不再是原来的它,不再是奶奶留给我的东西。" 千魔一滞,闷在一边紧紧拢着眉。 虞俏回身,"行了,你要真是有心,就当欠我一个人情,等我想要的时候,你再还回来!" 千魔沉默半晌,抬头,"好,那就说定了!" 他不是那种会履行什么承诺的人,但是,这次却是心甘情愿!只因,他永远都不会忘了虞俏那天的眼神,那天的眼泪…… 玄色酒吧,已近凌晨五点钟,酒吧又恢复至休眠状态。 六鬼这次集体出动找千魔回去,实在也是因为群魔殿出了事,需要他这位老大回去主持大局。起初,千魔不肯,可听到大鬼的耳语后,覆着胡茬的脸则立即冷下来,"那个混蛋胆敢这么做?!" 大鬼慎重的点了点头,"我们得到消息,他已经在联络各路兄弟了。" "妈的!"千魔怒发冲冠,低吼一声,"回去!" 终于劝动了老大,六鬼十分高兴。 千魔回头,看看对面的女人,虞俏对他们的事并不感兴趣,也懒得去听他们的小秘密,一个人坐在对面吧台,喝着小酒,扒着开心果。他沉着脸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说:"喂,我要走了。" "不送,门在那边,自己找去。"虞俏不理,继续小酒配开心果。 千魔狠狠瞪着她,然后懒洋洋的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要检点点!别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还有,少跟司徒那家伙来往。" 虞俏失笑,歪着头瞅他,染上些许醉意的眸,淡淡的扫过他,"千魔,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我的谁啊?别笑死人了,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我想跟谁联系,是我的事,你管好你自己的小弟弟就行!" "该死!"千魔被她气得不轻,魔眸眯了又眯,"死女人,你等我回来再跟你自由!"说完,带着人就要往要走,没走几步又停下来,瞪着身后六人,"你们想穿着身上这些衣服回去丢人现眼吗?" 六人一滞,赶紧手忙脚乱的往下脱衣服。不管外头是不是天寒地冻,只要老大一句话,就算只穿一条裤衩回去,那也得脱! 看他们这样,虞俏叫来了老王,老王把他们烘干的衣服带过来,这才避免了六鬼的窘境。对着虞俏是谢了又谢,不禁对这位年轻的"奶奶"又亲近几分。虞俏也是大笑的微笑,伸手一一摸了摸六鬼的脑袋,直说"乖"。 千魔越是看越是来气,靠,居然比他还会讨这女人的欢心! 一连三天,萧氏的运作持续出现问题,不是谈好的合约被人抢走,就是连锁美食城出现食物中毒等影响恶劣的问题。萧敬席紧急召开高层会议,立即命令何韵启动应急公关来处理,要用最快的速度挽回企业形象! 一时间,萧氏各部门忙成了一团,在处理现有问题的同时,还要加紧督察席下其它美食城的饮食质量问题。同时,媒体闻风而动,矛头齐齐对准了萧氏,就连之前保持良好关系的媒体也全部倒戈,口诛笔伐,企业形象一落千仗,连带萧氏股票开盘即下跌,持续到跌停。 盯着电脑上的股票走势图,萧敬席气到在办公室里大发脾气,把各部门主管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何韵都未能幸免。 地方新闻以及省级频道,都在持续性的跟踪报道萧氏美食城的报道,并且请来各界专家分析此类事件的恶劣影响。乔雅从电视里看到报道,根本就坐不住了,不顾王阿姨的劝阻,让老王开车,送她去了萧氏。 165:他会挺到最后 乔雅还没走进办公屋,就听到里面传来萧敬席的咆哮声,"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连这么一点点事都做不好?还不快给我想办法!!" 秘书小心翼翼的上前说:"萧夫人,总裁正在开会……" 乔雅瞪她一眼,"难道,我还不能进吗?" 秘书没敢再说话,乔雅深呼吸,推开门就进去了。 萧弃之的办公室时一片狼籍,一堆资料散落在地上,居中是低着头不敢吭声的各部位主管,额上冷汗直冒。萧敬席站在桌前,衬衫领口粗鲁的扯了开,袖子也挽了起来。看到乔雅进来,眉头一皱,口气略带不悦,"你怎么来了?" 乔雅温和的一笑,"你都三天没回家了,我过来看看你。"说着,就朝那些主管们说:"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按总裁说的去做吧。" 几人如蒙大赦,赶紧离办公室。 见萧敬席还在气,乔雅上前,"敬席,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萧敬席烦躁的抽出一支雪茄来,"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还怀着孕呢,你只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就行了,其它的事,不用你来操心。"说着,将雪茄点燃,大力的吸了几口,喷出一阵烟雾。乔雅掩住鼻子,轻轻咳了两声。 自从她怀孕以后,萧敬席一直都很紧张,甚至连烟都给戒掉了,生怕影响到宝宝。但现在情况特殊,他心里烦得好像烧着了一把火,只有强劲尼古丁的味道,才能稍稍安抚似的。 乔雅不满的瞟他一眼,她现在可是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可以这样不重视她呢?可是,想到他面对的压力,她硬是忍了下来。柔声安慰道:"敬席,你也不用着急,媒体不过就是没东西报道了,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不就是几个人中毒嘛?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们提供的独家配料有问题啊!我就不信了,像萧氏这么大的企业,还会被搞垮了不成?" 萧敬席的脸色越来越不耐,回过头训斥道:"你懂什么!企业形象的重要性,直接决定企业的生死存亡!3鹿不就是个例子嘛?!萧家这么辛苦才会创立的公司,很有可能就毁于一旦!" 乔雅被他说得脸色难看,一阵青红交替,却还是硬挤出几丝笑,"你对我发什么脾气啊?我不也是想要劝你想开点吗?" 萧敬席扭回头,又吸了几口雪茄,喷出烟雾来,"你回去吧,这里的事,你不用担心。" 乔雅从未被他这样冷漠的对待过,心里落差着实是大,不禁哀怨的说:"敬席,你都三天没回家了,你就不想我和宝宝嘛?" 萧敬席现在哪有心情谈论这些,回身就将雪茄按熄在烟灰缸里,口气很不好,"回家?如果这次的事不能圆满解决,我们可能连家都没有了!" 乔雅吓了一跳,"敬席,你不要吓我,事情不会这么严重吧?" "不会?"他冷笑,眸光阴冷得可怕,"如果有人在背后搞鬼,就是想要搞垮我,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乔雅倏地反应过来,"是萧弃之?!'' 萧敬席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更寒了。 乔雅心里一咯噔,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急道:"敬席,你一定要想办法啊,不能让他得逞!他现在就是想要争公司,如果争不到,就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毁掉这里!这公司是要留给夜和我肚里孩子的!如果被他给整垮了,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啊?" 在萧敬席面前,她对任何事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件不行! 这事如果真的是萧弃之做的,萧敬席又怎会猜不出萧弃之的想法?可是,他这会心烦意乱的很,乔雅这么一说,更是烦躁,"行了,你快回去吧。" 乔雅大叫道:"敬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不想办法呢?你要保住公司啊!" 萧敬席心里一烦,抬起胳膊大力甩开她,"你不要啰嗦了!" 谁知,这一甩,居然把乔雅给甩到了一边,倒退几步,直接撞到桌子上,又跌坐到地上。 "啊!"她尖叫一声,坐在那里,身子颤了几颤,竟再也爬不起来。 "小雅!"萧敬席反应过来,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乔雅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一片,"肚子……敬席,我肚子痛……" 萧敬席一惊,低下头,看到自她双腿间流出的血,整个人都呆了住,"不……不……"他想都不想,弯腰抱起了乔雅就往外冲出去,"小雅!你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乔雅痛得眉头都拧成了一线,额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滚,"敬席,孩子……我们的孩子……" "不会有事的!孩子不会有事!"萧敬席抱着她,慌张的进了电梯,一路上,萧氏的员工们全都震惊的看着总裁抱着身下被鲜血染红的乔雅。 不过半小时,这件事就在大楼内就传来了,各种猜测的版本都有。很快,36层也得到了消息,雪琪听到康修杰绘声绘色的说完之后,也是吃了一惊。 "你是说乔雅?"雪琪有点难以置信,她知道乔雅怀孕了,可是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前几天才来到他们这里耀武扬威的呢,怎么说发生意外就发生了呢? "是啊,萧总抱着她出来时,好多人都看到了呢。"康修杰说着,不禁也有点同情,"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婆又出了意外,也不知道萧总能不能挺得住。" 这时,詹嘉玲淡淡的说:"像萧总这种人,是会挺到最后一刻的。" 她打进入萧氏之前,就做足了功课,对萧敬席十分了解。他是那种就算要死,也是要战死沙场的男人!这可以说是每一个萧家掌舵者都继承的血性,萧敬席也不例外,就算这会身处不同阵营,她对他也还是佩服的。 大家默默的点了点头。 其实,萧氏突然间出了这么多事,就算萧弃之不说,雪琪不提,是谁做的,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午休时,雪琪来到萧弃之的办公室,发现他正聚精会神的上网。以为他是在关注最近有关萧氏的新闻,结果却看到,他正在搜索a市的所有教堂。 他拉着她到怀里,指着其中一间说:"我喜欢这里,婚礼在这里举行好不好?" 雪琪侧过头看着电脑屏幕,那是一间规模较小的教堂,在一座湖畔旁边,即便是到了冬季,那里也是一片碧绿,环境优美。雪琪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点点头,"很漂亮,我也喜欢。" 萧弃之笑了,"那好,就这里。" 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无名指上的指环交相辉映。 雪琪想起乔雅的事,立即转过头,"萧弃之,乔雅在萧总的办公室里出了意外,被萧总送去了医院,听康修杰说,她肚里的孩子多半会……" 萧弃之垂着的眸,对她说的不关已的事,没点反应。 雪琪望着,伸手又搂住了他的脖颈,轻声说:"萧弃之,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就算你再不喜欢萧总,萧氏也是萧家祖辈建立起来的,就这样毁在你的手中,你忍心吗?" 沉默着,他缓缓出声,"我给过他机会。" "我知道,"雪琪柔声说:"现在正好是处于分水岭,如果你出手的话,一切还来得及。可是,你坚持的话,我也会全力支持你的。"她判断是非善恶,都是以守护萧弃之为前提,她会先顾及他的感受,再去考虑其它人的。 萧弃之眸中释放一抹妖娆风情,握紧她的手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听他这样讲,雪琪便连一句多余的都不再问,而是眸光清明的望住他,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萧敬席开着快车来到医院,护士将乔雅推进了急诊室之后,就将他阻挡在外。他焦急的在走廊里来回走着,十指穿过发间,狠狠的扯了几下,"小雅,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自语,悔意明显。 萧敬席坐在休息椅上,双手不停的扯着头发,其实,他还是很爱乔雅的,否则,也不会抛弃萧弃之的母亲,任她在精神病院里,一连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刚才的确是冲动了才会那么粗鲁的! 拜托,佛祖保佑,保佑小雅没事!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塔塔"声,脚步停在萧敬席跟前,"我妈怎么了?" 听见这个强忍怒火的沉声,萧敬席慢慢的抬起头,一怔,"小夜,你回来了?" 站在他对面的,正是一脸风尘的北冥夜。那张坚毅又充满男性魅力的脸庞,此刻覆着一层阴霾,眸底掩着一片火焰,就像火车,随时都会喷发似的。 "我问你,我妈怎么了?"他的声音又沉下几分,双拳更是捏紧,捏得叭叭作响。周身蔓延的冷气,徒然又降下几度,四周气氛都变得肃冷诡异。 萧敬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事情就算再瞒也是瞒不住,况且,他也不想对儿子有所隐瞒。全部都和盘托出,"是我不小心,推了你妈妈一下,所以她就……"他说着,又难过的低下头。 北冥夜捏紧的拳头想要抬起,又强压着火气放了下去。他刚刚回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要他怎能不抓狂?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对他日后还大有帮助,他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的! 咬紧牙,拳头又微微松开,他别开视线,落在急诊室的大门口。什么都没再说,就坐在了他旁边,紧张的等着医生的结果。他越是这样,萧敬席就越是自责,他倒宁愿儿子能数落责怪他几句,也好让他心里好处一点。 "小夜,"萧敬席有些颓然的开口,"这件事,完全是我的错,你妈妈来公司,只是想要安慰我,是我……"他眼圈一红,近来的压力也实在是大,他双手撑住额头就懊恼又自责。 北冥夜眼眸微冷的扫过他,眸光低落,声音里有些分的漫不经心,"萧叔叔,你不要难过,我妈还需要你呢。" 萧敬席重重的叹息一声,"我知道,只希望她能没事才好。" 就在说话的功夫,急诊室的门打开了,两人倏尔起来,迎上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萧敬席急问,北冥夜也是拔起眉头,等待医生的答案。 "大人没事,孩子保不住了。" 听到医生的回答,萧敬席呆滞了几秒钟,泄气似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休息椅上,"没了,孩子没了……" 他是有多么盼望这个孩子啊,尤其是中年过后,就更加期待了。 结果……没了,孩子没了! 北冥夜与他心境自是不同,他才不管这个孩子呢,只要他妈没事就行了。他赶紧推门进去,看到脸色惨白如纸的乔雅,眉头一紧,轻轻说了句,"妈……" 乔雅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儿子,眸光一亮,"夜,你回来了!" 北冥夜点点头,来到妈妈的床前,蹲了下去,"妈,你有没有哪不舒服?" "没事,"乔雅撑着笑脸,伸手抚上他染上风霜的俊容,"夜,妈会想尽办法替你争取的!你不用担心!就算那家伙拼命的想要搞垮公司也没用!" 北冥夜走出来时,萧敬席还坐在椅子上,双手扯着头发,"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他当时能够克制一点,如果他能够顾及点小雅的感受,也许,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 乔雅是高龄产妇,怀孕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从怀孕以来,一直都是呆在西山由王阿姨悉心照顾着。谁知,就被萧敬席一时的粗鲁害得没了孩子!他这会的心理,是愧疚叠着懊悔,悔不当初,又更恨痛恨起萧弃之来。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逆子! 北冥夜低头看了他一眼,淡声安慰,"萧叔叔,你不要再自责了,这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小夜……"萧敬席半是愧疚的望着他,"我……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啊……" 北冥夜蹲下身,"萧叔叔,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 萧敬席不住的点头,"对,一家人,一家人!" "萧叔叔,你进去看看我妈吧,我刚回a市,还有点事需要去处理。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萧敬席站起身,刚要进去,又扭头对他说:"小夜啊,回来公司帮我吧。" 166:扫清障碍 北冥夜缓缓摇下头,"我不想让外界再对我妄加猜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回去,无疑就会被某些有心人利用,大做文章。所以,很抱歉,萧叔叔,我不能回去帮你。" 萧敬席叹息着,也不再勉强,"好,如果有需要萧叔叔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他和北冥夜的父子关系,一直都没有明说,一来北冥夜的心性较高,一直都很尊敬自己的父亲;二来,事情发展到今天,揭穿这层父子关系,对他们都没有帮助。索性,萧敬席只能守口如瓶,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再说了。 北冥夜直接开车返回了他的公寓。 洗了个热水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目光落在他带回来的黑色公文包上。走过去,把它拎起来,放在了茶几上。输入密码,把公文包打开,这里有几份隐秘文件,都是他这次出门的战利品。看到那上面的签署的内容,他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想要翻身,就要有足够的实力,而这些,就是他将来能够与萧弃之平起平坐的资本!至于萧氏,也不再是他的目标!他要的,是能一举打败萧弃之,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从这些文件底下,他掏出一个卫星电话来,只拔出一个号码。 等了半晌,对面才有人接通,声音好像刚睡醒的慵懒,"希望,你会有好消息。" 北冥夜半阖着眸,声音极淡,"都解决了。" "呵呵,"柔软而又阴鸷的笑声,似通过话筒,回荡在整个空旷的房间内,"如你所愿,猛虎的势力,全部归你。"说完,电话挂断。 北冥夜收起电话,又将公文包锁好,走到酒柜前,倒了杯酒,漫不经心的喝着,目光调向窗外,眸光尽是一片迷蒙而又肃冷的光泽。 …… 快要下班的时候,萧弃之把康修杰叫到办公室,把余下的工作全部都交给了他。 "呃,萧少,你明天就不再来了吗?"康修杰问道。 萧氏现在这个情况,正是外忧内患,萧总忙得不可开交,萧弃之再撂了挑子,那公司势必将变成一盘散沙。他只是不敢确定,身为萧家长子,萧少真的舍得吗? 萧弃之取出一叠文件来,直接丢在了桌上,"这些是我已经处理好了的,按上面执行。"说完,正好五点钟,他抓起西装外套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萧弃之又停了下,回眸,"有事没事都不许来烦我。"拉开门,就离开了。 康修杰怔了怔,镜片后的一双精眸眨了眨。看到那满满一桌子的资料,他抚了抚眉心,做人家助理,还真是命苦啊! 下班时,雪琪正跟詹嘉玲在说话,萧弃之径直走过来,就像似踩着七彩云团的优雅骑士,来到她跟前,目光凝在她身上,嘴角都噙着令人酥麻的魅惑浅笑。饶是雪琪这种天天对着这么一张俊得令人生妒的脸,也会在不经意的一瞬间怦然心动。 "我们回去。"他轻声说,眸光都柔得似能化成水,很暖心。 他这几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即便在人前,也会露出这种醉心的笑。雪琪也被他感染到了,娇艳的脸颊也绽出一朵明艳的笑靥,唇角的弧度搭配着她此刻愉悦的心情,眼睛里看到的,似乎只有这个她挚爱一生的男人。 "嗯。"她应了一声,跟詹嘉玲和小宋打过招呼之后,就跟萧弃之双双离开。 望着这两人,詹嘉玲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从最初见到萧弃之,到现在的他,他变得愈发的有人情味了。尽管,这只是章雪琪在身边时才会表露出来的变化。不过,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属难得。 康修杰出来,把萧弃之暂时离开的事告诉了两人,又说:"对了,这个圣诞节,萧少和雪琪会举行婚礼,大家都准备好红包吧。" 詹嘉玲一怔,"这个月?" "嗯,本来说好的就是圣诞节,只不过雪琪那时出了点意外,还好不影响他们的计划。"康修杰说着时,目光若有似无的瞟向詹嘉玲,故意清了清喉咙,"其实啊,只要能找到喜欢的人,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如果是我的话,也巴不得赶紧娶了她。" 詹嘉玲正在整理东西,连看都没看他,拎起皮包就走,"我先走了,明天见。" 眼巴巴的看着她走出去,康修杰叹息了一声,沮丧的说:"她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啊?" 小宋关了电脑,"康副理,别说詹特助没听明白,就连我都不明白啊!拜托你明示一点能怎样?看你一天到晚的公关部那些美女眉来眼去的,谁知道你会喜欢上几个啊?" 康修杰怒,"我哪有!那些都是再纯洁不过的同事关系!" "这话你该跟詹特助解释。"小宋嘻笑两声,也闪人了。 康修杰也来不及生闷气,拿着一双摞资料,回到座位上,认命的从头看到尾。 萧弃之和雪琪返回恒原道,在楼下看到了咏熙的采访车辆。知道她来了,雪琪挺高兴的,快步走进电梯,来到39层之后,推门就看到了咏熙。她正跟在拓身边,不停的追问着,"獬豸堂把总部设在a市,其目的是什么?想要独霸这里的经济?还是看中这里交通四通发达的便利条件?" 拓正蹲在地上,用探测装置在地上寻找着什么,对她的话根本是充耳不闻。 咏熙不死心,发挥了新闻人的积极进取精神,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道上有消息说,獬豸堂和群魔殿始终都有点过节,是因为什么呢?群魔殿这样的组织,一向都是你们所不耻的吧?那为什么,之前对付猛虎时,你们又要合作呢?" 拓无视她,继续做手上的工作,直至来到墙角位置,手里的探测装置上数字开始变化着,且越来越大。他在这个位置做好标记之后,又继续寻找下一个炸点。这是一种通过科学方式计算出来的数据,可以在房间里找到适合埋下炸弹的精确位置。 不需要太多,只有两三颗就够了,可以直接炸毁五层楼。做为獬豸堂的总部,这对他们来说,是在所有电子设备失效后,可以启动的最后一步自毁程序。 "咏熙,"雪琪走进客厅,笑吟吟的说:"副主编大人,工作不忙了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咏熙看到雪琪,才算放过了拓,帅气的坐在沙发上,说:"帮了你们家萧公子那么大的忙,我可是过来收好处费的。" 萧氏事件发生后,萧弃之第一时间找到了咏熙。之后一系列的报道,均是出自咏熙之后,犀利的言辞,极富煽动性。 萧弃之看看她,朝她略一颌首,算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想要什么,随你开口。" "呵呵,有你萧少一句话,我就放心了。"咏熙也不客气,手指一伸,指向了拓。 雪琪将凤眸瞪圆,有些不敢相信,"你想要拓?" 她好像……嗅到了一丝奸情的味道。 谁知,萧弃之居然连想没想,直接点头,"拿去吧。" 拓的身子微微一震,背脊颤了颤。 "你们想哪去了?我只是想做个人物专访,有关边缘人的。獬豸堂的大boss是萧少,我可不敢心动,所以,就只能劳烦一下副堂主的。"咏熙解释道。 拓慢慢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 边……边缘人?!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 雪琪听着都觉得新鲜,这种歪点子,也只有咏熙想得出。她笑着问,"喂,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写獬豸堂副堂主?" 咏熙耸下肩,"你不知道,现在的读者口味有多刁钻,想要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就要不断出奇招。洪门呢,全球知名,又富有传奇色彩。可是,四大暗堂的存在,却是为人所不知。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保证不会透露出你们的真实身份,我可以写得很隐晦,只需要副堂主提供一些素材就好。" 拓眯着冷眸,淡声,"我拒绝。" 萧弃之扫他一眼,"无效。" 拓不吭声了,静默半晌才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咏熙性子雷厉风行,是不达目的不会放手的主儿。既然打定主意来到了恒原道,她就没打算空着手离开,说什么也要拿到下一期的头版新闻。而且,依她的专业眼光来看,这篇报道必火无疑! 无视拓想要杀人的眼神,她径直走进拓了房间,开始进行一对一的封闭式采访。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有混帮派的潜质?" "为什么会选择獬豸堂?它有哪里吸引到你了呢?" "加入洪门之后,你又有何感想?" "做为前辈,你有什么要对后辈刚入门的兄弟说的?" 拓不停的做着深呼吸,在他快要被折磨死时,终于出声…… 雪琪在厨房,准备亲手做晚餐,扭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萧弃之,失笑道:"萧弃之,你也太没同门情谊了吧?" 拓刚才的表情,实在有够忍辱负重的了,咏熙能装看不见,那是她一贯职业风格使然,可雪琪不行,总觉得,拓会被咏熙欺负得很惨,碍于是萧弃之的命令,他又不便发作,唯有忍。可咏熙那姑娘则是你退我就进的类型,不把拓的祖宗三代挖出来不会算完。 "为獬豸堂做个宣传,也好。"萧弃之轻描淡写的说着,主动过来帮她的忙。 "宣传?"雪琪淘米,回过头玩笑道:"这么高调?你还想让獬豸堂上市不成?"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考虑。"他说得一本正经,根本不似在玩笑。雪琪却笑不出来了,把暗堂上市这种事,萧大少还真有可能做得出。只希望,洪门老门主别被他气得好歹才好。 "萧弃之,我问你件事。"她把米放进电饭煲里,看似很随意的问,"你想接任洪门门主的位子吗?" 萧弃之一滞,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事,"是那老头子说的吗?" 雪琪一笑,"刑老也只是想我多了解你一点。" 萧弃之脸色沉了沉,目光别开,"以后,离那老头远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雪琪切着菜,时而看他一眼。 沉默片刻,萧弃之淡然道:"其它人都不想接的位子,我更是没兴趣。" 雪琪好奇的问,"你是说,老门主不止是想过让你坐他的位子?" "凡是四大暗堂的堂主,他都没有放过,有些更是同步进行。好像……骗到一个是一个。" 雪琪不解的眨巴下眸子,原来,萧弃之并不是唯一,而洪门门主的位子也不令人趋之若鹜,倒像是菜市场减价的成堆白菜,随便挑随便捡,也不一定会有人想要。 萧弃之不接受,在雪琪的情理之中,他天性就不是个喜欢位高权重的人,更何况,连獬豸堂都是爱搭不理的,大部分事都交给了拓去做,又怎么会把自己绑在了洪门身上呢?但她对其它那三个暗堂的堂主就有些不解了,她切着菜,缓缓问道:"其它三个堂主,为什么都不接受呢?" 萧弃之洗菜的动作滞了滞,眸光阴沉着,"因为,他们也都是被那老头骗来的。" 刑老到处捡人骗人的本事,可是堪称一流。 雪琪实在难以理解其中缘由,倒也没再追问,只要知道萧弃之不会接凭,那就够了。 拓的采访很快,依雪琪对咏熙的了解,拓一定是相当配合才会这么快就结束掉,否则,他是休想出这个门的。拓来到厨房,将剩下的工作都接手过来,神情偶有起伏,正在压抑着什么。雪琪洗干净手,走进了客厅,看到咏熙正坐在沙发上听着录音笔里录下的谈话内容。 "咏熙,你别再欺负拓了。" 咏熙侧头睨她,"我哪有欺负他,我只是对他的专业领域产生了些许兴趣而已!总不能让我直接采访你家萧少吧?坦白说,他那张冷淡的脸,还真不如拓的冰块脸好对付。" "哟,说得好像你吃定了他一样,我们家拓怎么就那么命苦,遇到了你这个死丫头!" 咏熙半开玩笑的说:"免费宣传一下他还不好?等他成为明星的时候,他会谢我的。" 雪琪坐她旁边,笑了笑,也没再接话。她知道咏熙这人还是很有分寸的,尤其是对獬豸的事,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绝不会出卖他们的。 两人又闲聊一会,雪琪留咏熙吃晚饭,她摇头,"不了,晚上还有稿子要写。" "那好,我送你。" 两人的交情,也着实不需要客套,雪琪把咏熙送进了电梯,又回到了自己房间。 萧弃之正在接电话,是小强打来的,听到他在那边汇报情况时,他的双眸微微垂着,没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很平实,而又很淡漠的样子。 "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你可以回来了。" 得到堂主的命令后,小强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萧弃之一手捏着电话,另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眸眯起一条缝隙,聚结几许危险光泽。随即,又慢慢的敛却,不再将过多的情绪释放出来,又沉静得似座完美雕塑。 "萧弃之?"雪琪走到他身后,伸手抚上他的背,"萧弃之,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他回身,握住她的双手,收在掌心里,声音倒是轻柔几分,"我会在结婚之前,扫清一切障碍的。"只要是阻碍到他和她,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不可能会容忍下去! "障碍?"雪琪从未发觉他们之间会有什么障碍,不明白萧弃之这是在顾及什么。 婚礼还有五天。 恒原道最近是异常热闹,除了新加入了好多兄弟之外,大家也都在为堂主的婚事高兴。 陆陆续续的,不断有礼物送过来,很多都是雪琪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礼物多到她拆一天都拆不完,不得已,腾出了一个房间,堆放这些东西。每件礼物上都没有落款,只有奇怪的代号,想来,也应该是洪门兄弟们送的。 恬姐每天都要给雪琪保养皮肤,说什么也要她做个漂亮的新娘子。因为婚礼视频很有可能会被放到洪门内部网站上,她要让雪琪惊艳出场,给他们獬豸堂露露脸!雪琪好脾气的任由恬姐摆弄,即将做为新嫁娘的喜悦心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又较平时还要艳丽三分。 玉叶的身体也是愈渐好转,现在已经可以坐在轮椅里,由章盛辉推着出来,到外面去呼吸下新鲜空气。虞俏说,最多两个月,她就能与之前无异。 167:生疏 离开公司三天,如今的萧氏已经乱成了一团,每天都会被媒体疲劳轰炸,席下美食城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仗,各地的加盟商,都杀到了萧氏,想要包赔损失。萧敬席一方面因为乔雅的事,愧疚不已,另一方面,又要应付公司的困境,人都瘦了一大圈。最后,何韵看不下去了,给雪琪打了电话,约她在咖啡厅见面。 丁骞开车把雪琪送过来,约了来接她的时间,便顺路去附近处理些事情去了。 堂主马上就要结婚了,堂主夫人绝不能在这时候出意外! 雪琪来到咖啡厅,何韵早就等在那里了,朝她一招手,"雪琪,这里。" 雪琪一笑,走过去,"韵姐,等很久了吗?" "呵呵,没有,我也刚来一会。"何韵招来服务生,给雪琪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就盯着她,一笑,"都说人缝喜事精神爽,雪琪,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雪琪朝她眨下美丽的凤眸,"比起韵姐来,我还差得远呢~" "哎呀,我可老了,脸上少几条皱纹我就偷着乐了。" 雪琪嘴甜的说:"哪有,韵姐不知道有多年轻呢!" 两人闲聊了几句,何韵才直奔正题,"雪琪啊,你能不能劝下萧少?" 雪琪眼眸敛下,知道她要说什么,嘴角笑容依旧,"歆姐,你也清楚他的脾气,他想做的事任谁都劝不回来。" 何韵摇头,"除了你。这世上要是有人能阻止他,那也就只有你了。"她沉吟着,说:"雪琪,我或许没什么立场说这些,不过,我在萧氏工作了那么久,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公司变成今天这样。如今,萧少毁掉的不止是萧氏,还有萧家数十年来的根基啊!虽然,萧总有些地方做得差强人意,但他还算得上是个好老板,而且,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着实不想看着他被折磨得一天天垮下去。" 说完,抬头直视她,"雪琪,权当是帮我个忙,你劝下萧少。他已经给了萧氏重创,未来的五年内,萧氏都不可能再翻身了!有多少恨,也都差不多该抵了。让他收手吧,放他父亲一条生命,也放萧氏近千名员工一条生路,公司若是倒了,他们通通会失业。这些人都是跟着公司一起共患难过的,他们不该受到这种不公的待遇。" 何韵说得字句恳切,令人无从反驳。 雪琪握着手中的咖啡杯,眸光微微垂着,听过她的话,她轻声说:"韵姐,我明白你的意思。" 何韵忙问,"那你愿意帮我劝劝萧少吗?" 雪琪慢慢的抬起眼眸,清澈得令人不敢直视,"韵姐,我倒有一个提议。" "什么?" "刚才这番话,你该去劝一下萧总。" 何韵一滞。 "如果,萧总是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该会为了手下员工停止这场无休止的争斗。"雪琪不紧不慢的说:"韵姐,咱们都清楚整件事的起因和过程。萧弃之试图用正常的步骤去进行,只是可惜,萧总宁愿守住他的骄傲,也不愿意和儿子妥协。" 何韵垂眸沉默,静静的听着。 "萧弃之在意的,并不是这家公司。他只不过,想要听到一位父亲能为当年抛妻弃之子的行为,真诚的道一句歉。可是,萧弃之并不擅于沟通,他能做的,就是通过这种偏激的方式来迫使父亲低头。"雪琪说着,低声一笑,"我承认,你在这件事上百分百的向着萧弃之,即便他是错的,我也心甘情愿的陪他背负骂名!因为我体会他独自一人时的痛苦,我能明白他所做这一切的初衷。当他需要人守护的时候,萧总又在哪里呢?" 何韵听着,幽幽的叹息一声,"我还能说什么呢?" 雪琪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韵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公司里的同事,那就请你劝劝萧总。放弃吧,放弃现在的一切,如果,他再继续强硬下去,只会害了他和公司里的员工。" 何韵无奈的一笑,"本来是想让你劝劝萧少的,没想到,却要我反过来去劝萧总。雪琪啊,你跟着萧少久了,居然也变得腹黑难缠了。看来我找你,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雪琪马上又是讨巧的笑笑,"韵姐,快别这么说嘛~你这些天没见我,就不想我嘛?" 何韵故意板起脸,"谁会想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姑娘?" "呵呵,韵姐对我最好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话题都极有默契的避开了萧氏。 这时,何韵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在外面呢……"她的脸色变了变,眉头紧拧着,"先拦住那些媒体,我马上就回去……哦对了,我回去之前,不许向外透露一个字,一切都等我回去时再说!" 说完,她匆匆挂上电话,拿起皮包掏出钱夹,"雪琪啊,不好意思,公司还有点事,我要先走了。" 雪琪点头,"韵姐,你去忙你的吧,我来付钱就好,下次你再来请。" 何韵赶时间,也不跟她客气,"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拎起包包,她大步走了餐厅。 雪琪看下手腕上的时间,距离丁骞来接她的时间还早,她又不想打扰到他办事,就独自坐在窗口位置,连喝咖啡,边翻看着杂志。 这时,有人走过来,直接坐在了她对面。 雪琪一愣,抬起头看到对面的人,眸光倏尔放大,"北冥夜?" 对面,北冥夜一脸温和的笑,目光紧紧的攫住她,"雪琪,好久不见。" 好久,久到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都快要忘了她的模样。唯有再见时,幡然醒悟,原来,他并不曾忘记过,而是早就将她刻在心底深处,平时,隔着世俗阻碍,他就将她深深的守护在了最深层,与他灵魂接轨。 雪琪收起惊诧,朝他礼貌性的颌首,"是啊,好久不见。" 虽然她的态度仍有些疏离,但较之前那种针锋相对时,却是好了很多。她说过,会赦免他的罪,就不会再对此浪费太多的心情。 "来这里见朋友?"她问。 "嗯。"北冥夜说着,又无奈的耸下肩,"可惜,我被人放鸽子了。"顿了下,他问,"听说你要结婚了?" "嗯,圣诞节。"雪琪想了下,对着他一笑,向他发出正式邀请,"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北冥夜敛住的眸半垂着,不停的收紧,似在竭力压抑着那里的情绪,他淡淡的笑着,"有空的话,我一定会去。" 说完,他起身,"我该走了。" "用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待会有人过来接我。" "那好,再见。" "再见。" 两人客套的生疏,雪琪望着北冥夜离去的身影,心底平静得居然再也激不出一丝涟漪。 这个两年前还为了他要死要活的男人,想不到,再见时,竟也能有如此淡定的心情。看来,时间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北冥夜离开咖啡厅,摘掉了挂在衬衫上的针孔摄像头,把它放在裤子口袋里,然后又取出耳机来塞进耳朵,里面传来一个慵懒至极的磁声,"她还是那么漂亮。" 北冥夜深吸一口气,双手慢慢捏紧,神情还是控制得没有一丝变化,就连口吻都淡然正常得很,"是。" "呵呵,"对面的笑声,温存而又诡谲,"真想看看她穿婚纱时的样子,一定很美~" 北冥夜的双眸阴鸷的可怕,双唇紧抿着,只是应了一声,"嗯。" 一个哈欠之后,对面的人发话了,"接下来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 里面的声音立即消失。 北冥夜恨恨的扯掉耳机,扔到地上,踩了个粉碎。 该死,那个男人对雪琪有兴趣! 他可以不被雪琪喜欢,他可以想尽一切方法从萧弃之的手中把雪琪夺走,但是,他却不能让那样的人打雪琪的主意!虽然还没有见过"他",但是,北冥夜却能从每一次与他通话中,感觉到一种慑人的戾息,像张无形的恐怖巨网,只要被络上属于他的印记,就无法再逃脱! 北冥夜曾经想要查过他,却毫无头绪,可他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只要是他想做的,就没有办不到的。而且,北冥夜自从跟随了他取代猛虎之后,就始终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无时无刻,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这样的人,他又怎么能让雪琪接触? 北冥夜坐进了自己的车里,燃起香烟,边吸着边拧紧了眉。 他必须要搞清楚那人的底细才行,否则,自己就永远只会被他控制在股掌之中,以后恐怕都别想再逃脱。就算是为了雪琪,他也必须要这么做! 丁骞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雪琪走出来,顺便打包了两盒蛋糕,一盒是给萧弃之带回去的,一盒是给爸爸和杜阿姨的。 "雪琪,刚才没什么问题吧?"车里,丁骞不放心的问。 "没问题,只是见了韵姐。"雪琪下意识的没有说出见过北冥夜的事,因为萧弃之不喜欢他,她可不想因为这次相遇,就又牵扯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168:有求于人 两人先回到了章家,章怀卿没有下班,雪琪把蛋糕放下,跟杜阿姨聊了两句,才和丁骞返回恒原道。回去之后才发现,小强已经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正在跟萧弃之汇报着什么。萧弃之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插在口袋里,背脊挺得笔直。 "小强,你回来了?"雪琪放下包包,很热情的打着招呼。 小强年龄不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像年长一号的哈利波特,平时就很得家里女性同胞们的喜爱。恬姐对自家儿子暴力,但对小强可就和蔼多了,这直让丁骞感觉惊悚,暗地里直警告小强要小心,别被他老妈给潜了。 小强回眸,朝雪琪咧嘴笑笑,"刚回来。"不再多说,他聪明的闭上了嘴巴,回去房间整理行李去了。 雪琪拿着蛋糕来到萧弃之跟前,笑眯眯的主动交待行程,"今天见了韵姐,顺便带回来给你的。" 萧弃之眸光一柔,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她要你劝我?" 雪琪点了点头,又是叹息了一声,和他一块坐下来,皱着秀气的眉,"我都不知道我那样说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不过,我想韵姐也会懂我的意思,如果真为了萧氏那些员工们好的话,萧总才是关键。" 雪琪这样说着,摆明了就是护着萧弃之,就算赔了公司,害了那么多人失业,那也是萧敬席的错,绝不是萧弃之的! 她那护短的样子,直让萧弃之唇角上扬,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搂在怀里,大手摸摸她的脑袋,声音碰性而又低沉,"雪琪,别对我太好,我怕会上瘾。"到时,他会时时刻刻都想跟她一起,哪怕分秒都不分开,他都不觉得会腻。 雪琪趴在他怀里,小手戳着他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萧弃之,你真的不管那些人了吗?" 萧弃之静默短短几秒钟,问她,"你想我怎么做?" 雪琪一滞,没说话。 她并不想左右萧弃之的决定,只是,那近千名员工就这样成了父子俩的牺牲品,她也着实不忍心。要知道,他们都有家庭要养,一下子失去了收入来源,会是件很可怕的事。 见她不语,萧弃之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搂着她,一笑,"放心吧,我会安排好的。" 虞俏骑着她的机车,正往恒原道去。 自从獬豸堂将总部搬到那里之里,这条直通恒原道的公路,就安装上了各种监控,可以说是整座a市最安全的道路!哪怕是出现一丁点的危险,别说是獬豸堂的兄弟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出现,市公an局的出警速度,也绝对会刷新记录。 这时,她的电话响起。 她戴着耳机,"哪位?" "俏儿宝贝~" 听到这个声音,虞俏的车头就不可自禁的晃了晃,她深呼吸,稳住,然后没好气的开口,"我拜托你千魔,大白天的不要出来吓人好不好!" 习惯了她的粗暴,千魔也不气,在那边老神在在的说:"小俏儿,我找你有事。" "有话直说,别浪费姑娘我的时间!" "我回来后,得到了一个消息,呵呵,你一定很感兴趣的。"千魔好似拿了根逗猫棒,在那端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虞俏。 虞俏翻了翻白眼,她这人最欠缺的就是好奇心,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八卦。 "我要挂了。"她话音刚落,那边的男人就着急了,"该死,你问问能怎样?"让他有点成就感不行吗?亏他一得到这消息,就赶紧打过来电话,这女人就是有本事一盆冷水泼下来!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我干嘛要问?" "你……"千魔咬牙,"好,算你狠!" 深呼吸,静默几秒钟之后,他开口了,"我抓到了猛虎。" 虞俏面无表情,"关我屁事?" 千魔再深呼吸,咬牙切齿的说:"他交待出了一些事,可是跟你们洪门有关,你就不想知道?" "洪门的事,你不跟门主说,跟我说有屁用啊!" "……" 听筒内传来了千魔磨牙的声音,"行,你就跟老子嘴硬吧!" 虞俏嗤一声,挂上了电话。 恒原道就在不远处,她已经能看到那幢高耸入云的大楼了。眉头不可自抑的拧了拧,她在洪门一向只做赤脚医生,不参与到其它帮派以及政治争斗中。可是,千魔的话又总是在心头挥之不散。 万一,真的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她甩甩头,事不关已,不愿再去想。身子压低,车速飙到最快。 转眼间,她就来到了高楼底下,停好机车,走了进去。 为造成烂尾工程假像,又能避开各种监视,这里并没有安排兄弟们把守,却被安装了数不清的摄像头,每颗树上都会探出一双电子眼来,密切观察来者的一举一动。 虞俏乘电梯到39层,为玉叶做了检查之后,和雪琪来到客厅,两人站在落地窗前,身披一层霞辉,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对了,虞俏,你要记得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哦!"雪琪正式邀请。 虞俏撇下唇角,"干嘛,你故意刺激我啊?" 知道她这女人就是嘴硬心软,能说这话,就是完全放下了过去的那段单恋,雪琪不甚在意的一笑,"如果有刺激到,那你还不抓紧时间嫁出去,要过得幸福,让我嫉妒到死才对!" 虞俏瞥她一眼,"行了,我有空就会去的。" 雪琪一笑,越是看这个嘴硬的小女人越是喜欢,不仅仅是因为她救过自己一命,只是因为对了彼此的胃口。 这时,虞俏一抬眸,看到萧弃之从那边过来,目光微微眯了起,犹豫着,等他走过来时,还是将千魔说过的话转诉给了他。 萧弃之听着,无波的眸,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可眸底却似结成了一层冰霜,淡淡的,在冰面折射出一道冷漠的微光。丁骞就在萧弃之身边,听到虞俏的话,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晃着一颗绿色的大脑袋说:"猛虎手里还能握着什么秘密呢?难道,是有关那个人的?" 这时,萧弃之朝虞俏伸过手,"手机。" 虞俏眨下眸子,怔怔的从兜里掏出来,递了过去。 萧弃之翻看了下,直接就拔通了千魔的电话,然后又递过去。虞俏看到电话时,脸色一变,"喂,你干嘛给那个变态打过去?!" 雪琪摇头失笑,萧弃之的作风一贯如此。 "通了。"萧弃之面无表情。 虞俏低头一看,手机上果然显然接通,千魔那得意的笑声从对面传来,"哈哈,小俏儿,我就知道,你会忍不住的给我打电话!" 虞俏真是怄得要死,抬眸瞪一眼萧弃之,愤愤的接过电话,转过身,面朝落地窗方向,"喂,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啧啧啧,小俏儿,这可不是你该求我的样子!"千魔嚣张的口吻,直让虞俏恨得牙直痒痒。 "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这时,丁骞一把扯住她,防止她真的挂断电话,不住的对她挤眉弄眼,口型说:"虞姑奶奶,问话要紧,这会就别使性子啦!" 虞俏瞪着他,又压下火气,"千魔,你打电话不就是想要告诉我吗?是爷们就痛快点,别让我鄙视你!" "这个嘛……呵呵,你要是说几句好听的,没准,我会考虑看看把我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你。" 虞俏咬咬牙,努力的压下胸口愠怒,不甘愿的开口,"千魔,你就……帮帮忙好了,到底有什么消息是对洪门不利的?" 千魔在那边打了个哈欠,"叫声千哥哥听听。" 虞俏这爆脾气,快要撑不住的爆发了,丁骞赶紧拍拍她的背,帮她顺口气。 "千、千哥哥……"虞俏除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不够媚,听着不起反应!" "我靠,你……" 这回不止是丁骞,就连恬姐听到这边的情况也过来了,忙着在一边安抚,"虞俏,说两句好话不就得了嘛?把消息套来了,回头想怎么虐他就怎么虐!" 一听,虞俏镇定了,深呼吸,做好心理建筑,皮笑肉不笑的说:"千哥哥,你就帮帮人家嘛~" 丁骞打了个冷战,赶紧搓搓手臂。恬姐也是强忍住笑意,在一边小手轻拍,"不错不错!" 雪琪别开脸,强敛着笑意。只有萧弃之不为所动,双手抄在口袋里,眉宇间覆着冷漠。 虞俏的脸颊不自觉的浮上一层红晕,连她自己都快要想吐了,但对面的千魔却显然很受用,不住的大笑,"哈哈,好,既然俏儿宝贝都开口了,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他一顿,然后懒洋洋的叫了声,"喂,萧弃之!" 看千魔早就知道萧弃之这帮人就在身边,虞俏果断把电话塞给萧弃之,说什么也不再做这么丢人现眼的事了! 萧弃之接过电话,半侧过身,"是我。" "呵呵,"千魔邪肆的一笑,不紧不慢的说:"猛虎说,那家伙就是冲着洪门去的。" 萧弃之静静的听着,眸色开始变幻着,千魔又说:"猛虎没看过那家伙真容,只知道,他势力很大,道上很多像猛虎这样的人,表现上看是独当一面的霸王,其实,暗中都听命于他。不仅是黑道上的,就连白道也都是他的人,真不知道他是耍了什么手段,能笼络控制这些人!最可怕的是,他们之间彼此都没有联系,除了自己,任何人的身份都不了解。但他就是有本事将这些人都紧密联系在一起,为自己所用。" 169:你想要的是她? 千魔建议:"你们最好是留意下,最近都损失了什么生意,又被哪些人摆了一道,也许会查出端倪来。不过,那个人很狡猾,这么久了都查不到他的行踪,就不是个能轻易搞定的主儿。要不是我速度够快,提前找到了猛虎,可能,连这唯一的线索都会断了。我得到的消息,也就是这些了,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萧弃之眼眸微眯,眸中一抹犀利,淡声,"我知道了。" "呵呵,萧弃之,你可是又欠了我一份人情啊!" "嗯。"萧弃之这次很是大方,"我会记得的。" "有你这句话就好,哦对了,替我看住俏儿,别让司徒那家伙靠近她。" 两人都挂断电话,萧弃之将电话还给虞俏,微沉着眸光,不知在想些什么。雪琪望着他,能够从他的神情之中,感觉出一丝凝重来。对于萧弃之来说,很少会有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倏地,她想起什么似的怔住了,凤眸僵直住,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身影…… 是他。 她下意识的抬起眼眸,望向萧弃之,却发现,他也在凝视着自己,那深邃又复杂的目光,让她心头一凛,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好似,心底所有的秘密都已被他窥探到一样。 "萧少,我们要不要告诉门主?"恬姐问。 萧弃之收回凝在雪琪身上的目光,沉着声音,"联系关莫。" 丁骞点了点头,转身联系副门主去了。 虞俏该帮的也帮过了,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恬姐正色道:"萧少,我去让兄弟们都留意一下,最好能找到老门主。"这事如果真如千魔所说,那十有八九就跟萧绝脱不了关系! "嗯。" 恬姐走后,就剩下了萧弃之和雪琪站在那儿,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雪琪上前,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头抵在他的肩头,轻声说:"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个人吧?" 萧弃之半垂着眼眸,眸中荡漾着的一丝纯色波澜,堪比春光,难以捉摸。 雪琪抬起头,眼眸温柔的凝视他,"萧弃之,他毕竟是你的亲兄弟,是这世上比你父亲还要亲的人……他受过的苦难,不比你少……" 直到现在,雪琪都还记得刑老曾经说过的话。 被人关在地下室长达11年之外,都没有看到过外界风光,甚至,连直立起走都成问题!这样的苦痛,不是谁都能咬牙挺过的。之前,她会觉得萧弃之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辛苦童年,现在,她只会觉得萧绝才是那个最让人同情的。 她告诉自己,只是同情的。 萧弃之低下了头,"我不喜欢你替他说话。"不仅如此,他更不喜欢在她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即便,是他名义上的同胞兄弟。 雪琪蹙额,转到他身前,一瞬不瞬的望住他,"萧弃之,这些都是你需要面对的,你不可能忽略掉你们的血缘关系啊。我想,如果能够选择的话,这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针对洪门,也许是出于报复。"雪琪顿了下,想到萧绝那双邪得让人心生畏惧的眸,她缓缓出声,"也许,他只是想引起其它人的注意,证明,他是存在着的。"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那个男人,比起萧弃之来,他更敏感,更怕受到伤害。无论他在做什么,都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即便因此伤害了别人,他也毫不自知,就像曾经的他,为其它人所伤害时那样,他不怨也不恨。那就是一种遵循食物链的本能,强者,永远都能主宰弱势。 雪琪只是这样想着,就好像一下子就贴近了萧绝的精神世界,这感觉很微妙,她就知道,她猜测得没有错,虽是单方面的,但是那种共鸣,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仿佛,萧绝就是这样的人! 而她,懂这样的人。 萧弃之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神情,从她的疑惑,到最后的迷茫,他通通敛尽。从她脸上看到为其它男人所困惑的样子,让他的眸色逐渐加深,直至迷失在自己制造的漩涡之中。 不再说一个字,他从身后搂住她,把她圈在怀里,"雪琪,你是我的。"他说。 雪琪回过神,侧过头看着他,笑了笑,仿佛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一样,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所以,直到圣诞节那天为止,你都别想退货!"圣诞节,婚礼,这对雪琪来说,就是最大的向往和安慰。 萧弃之阖了阖眸子,收紧手臂,"雪琪,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雪琪柔和了眸,轻轻点头,"不会,永远不会。"从她再次醒来后,就已对萧弃之对誓,她不会再抛下这个孤苦无依的男子。 听到她这句话,萧弃之紧绷的身体才慢慢的放松开来,可是手臂不松,仍把她就这样圈在怀里,这样就能让他体会到她的真实。 这时,恬姐又返回了,走近时,丝毫不大惊小怪的。她对两人偶尔会腻在一起的样子也都是见怪不怪了,径直汇报道:"萧少,我们联系上老堂主了。准确点说,是老堂主故意让我们联系上的。" 獬豸堂的人都知道,刑老平生最喜欢两件事,一是喝酒,二是捡人。喝酒讲究度数,捡人讲究资质。在刑老没有发现好的货色之前,就算是门主亲自放话出来,都未必会请出他。可见,他能在短时间内就主动现身两次,也的确是够让人惊讶的了,而且,一定是有重大的事发生! 第一次,是为了要救雪琪,顺便看看他的那个好"徒弟";这一次,怕是直接为了他吧。 听恬姐和萧弃之在谈事情,雪琪很体贴的留下两人,她独自回了房间。这里毕竟是獬豸堂总部,她身为非堂内人,有些事还是避讳得好,省得大家难做。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内,萧弃之慢慢的扭过头,视线飘落在外,淡得难以捕捉。一双薄唇抿成了一抹神秘弯弧,唇色艳红如三月里的争艳桃花。眉宇,却是一抹森冷,令人不寒而栗。他的气势是压抑着的,收敛着的,只待真正需要爆发的时候。 恬姐继续说道:"刑老说,暂时不要让我们轻举妄动,他这几天就会回来。" 萧弃之默然片刻,倏尔出声,"能联系上他吗?" 恬姐一听,依她对萧少的了解,马上就分辨出,他其实是在问萧绝,"萧绝?" 他没说话,但恬姐立即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问,"萧弃之,你要联系他做什么?"那么个行为思想都怪异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尤其是,不能让萧少和他单纯碰面。 慢慢的,萧弃之回眸,一字一句,"我要见他。" 恬姐慢慢收回惊诧,点头,"我明白了,只要能找到这个人,我一定会尽量安排的。"对堂主的命令,无论持什么态度,都不会肆意违背的。 恬姐心里明白,倘若这一切真是萧绝搞的鬼,他们暗堂是不能坐视不管的!尤其还是涉及整个洪门,其它三大暗堂插手的机会也很大。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萧绝有多少人马,也很容易被掀翻。萧少之所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见他,无非就是想劝劝他,放弃之前的愚蠢念头。 亲兄弟顾念些情谊,恬姐也是赞成的。总之,还是不要留下什么遗憾得好。 恬姐离开之后,萧弃之又收回视线,目光较刚才又冷下了三分。 这时,丁骞从房间里出来,走过来说:"萧少,我已经联系上副门主了,也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他说,会联系门主的。但是,叫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有什么风吹草动,要马上告诉他。" "再去问他,提供武力支持吗?"萧弃之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好,我再去问。"丁骞点点头就下去了。 那扇玻璃窗着,印出萧弃之风华潋滟的俊容,只是那双眸,冷得慑人。 萧绝……萧绝……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是她吗? 婚礼还有三天。当萧弃之取出从二手服装店里取来的婚纱时,雪琪被惊艳到了。 那是一款复古婚纱,高收腰,裙摆逶迤拖地,纯手工绣制着一朵朵娇艳的芙蕖,胸前花边设计小巧又精致,完全是为雪琪量身定做一般。 "好漂亮!"她眼眸明亮,惊喜的望着挂在屋子中央的婚纱。 见她喜欢,萧弃之柔了眸角,"你喜欢就好。" 雪琪不住点头,伸手抚上了这件婚纱,"我真的好喜欢~" 能穿上它,成为他最美的新娘,她的人便不再有任何的奢求,就这样,陪着他一直一直走下去…… 距离婚礼还有两天,恬姐指挥着底下的兄弟们,把39层全部腾空,重新装饰一遍,做堂主和夫人的新房。而他们则搬到了38层,跟兄弟们一起住。咏熙很义气的向报社请了两天假,专程过来帮忙,顺便也陪陪雪琪。雪琪朋友不多,有她在倒也开心许多。 170:渴望阳光 众人都满怀期待的等着婚礼的到来,对獬豸堂的人来说,这可是头等的大事!雪琪也是既紧张又兴奋,不敢想像,她重生之后,这一切居然会来得这么快!她竟真的可以嫁给萧弃之,就像,做梦。 只是,这个梦会让她幸福,让她心安,她情愿就此长眠。 萧弃之依旧都是事不关已的样子,但他却对婚事亲力亲为,一点也不马虎。只是,眉梢会时而染上一层淡淡的凝重。当恬姐告诉他,无法联系到萧绝时,那份凝重,已经渐渐变为厚厚冰层,冷得纯粹,难以凿穿。 婚礼前一天。 按照习俗,雪琪是需要从章家被迎娶的,所以,下午的时候,咏熙和章盛辉就陪着她回到了章家,第二天从这里出嫁。萧弃之暗中又派了小强还有丁骞带着人守在了章家四周,确保她的安全。 章怀卿是独子,家里亲戚不多,当雪琪的爷爷奶奶,还有几位堂叔都过来章家时,一家人也显得热热闹闹的。杜阿姨忙前忙后,就像自己要嫁女儿似的,尽心尽力。章怀卿也特意早点下班,一起准备明天的婚礼。 与章家喜庆的气氛不同,恒原道却显得严肃凝重许多。他们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容易出状况。 尤其是,萧绝现在的动静越来越大,毒品生意已经持续性的垄断了大半的省市,买家多是政商名人,他手底下又有一批彼此都不知名的供货商。以他这种铺货方式,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全国最大的毒枭。毒品赚钱最快,到那时,这笔钱的可用性就太多了。比如,培养势力或是……买军火。 他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其威力,可以想象。 当天晚上,刑老出现了,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39层的客厅里,盘腿坐在沙发上,抽着他的烟袋锅,吐出一圈呛人的阵雾,脸色深沉着。 萧弃之坐他对面,也没吭声。 刑老抽了一杆,抬头看了看他,"婚期不能改吗?" 萧弃之敛着眸,眸中覆着一片迷雾,难以窥透。 刑老叹息,"当我没问过吧。" 他太清楚萧弃之的脾气了,他要么凡事不上心,要么决定了的事哪怕代价再大,也绝不更改。当初,也正是他的这股劲儿,对了刑老的眼,生拉硬拽的给弄进了獬豸堂,私心的留给自己用。 这时,萧弃之终于开口了,颇淡的态度,怎么听都有些指责意味,"他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人。" "哎,"刑老摇了摇头,不可否认,"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不好驯的那只魔,谁知道,因为有了那个丫头,你变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可是,那小子就越来越魔性了。你们两个啊,真是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萧绝是刑老一手训练出来的,在他压抑着的内心深处,是不断扩张的邪恶巨网,当刑老发现时,已是来不及制止了。他早已羽翼丰硕,随时都会展翅高飞!就因为是作为影子来培养的,他那种想要报复,想要证明,想要脱离的心理十分强烈,直接的体现就是,他开始处处与洪门对着干。 洪门戒毒品,他偏偏就要做毒品生意,而且,还要做大做狠。现在,他的举动已经惹怒了老门主,勒令刑老务必要除掉这个祸害,刑老不忍,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这步棋,是他托大了啊…… 说着,刑老又有些矛盾的视线又凝向他,"你知道的,他明天很有可能会出现。" 因为要做为自己兄弟的影子,萧绝对萧弃之有着一种他人很难理解的执着,他研究他,将他研究得比对自己还要了解。 他在参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生。 所以,萧弃之结婚这种大事,萧绝是绝不可能忽视的。同时,萧弃之对章雪琪,更是表现出了另一种执念。刑老长久以来都不曾发现,除了萧弃之以外,萧绝竟也会对旁人感兴趣,甚至超出了对萧弃之。 这种发展,令事情极端化了。 萧弃之目光显得有些飘忽,忽轻忽重,忽近忽远,眸中闪烁着的,是种决然。 "我会等他的。" 刑老望着他,将烟袋锅别进腰间,好像也下了决心,沉着声音说:"你结你的婚,这小子,就交给我吧。"顿了下,他说:"人是我带出来的,也该由我来善后。" 刑老心里也明白,萧弃之的婚礼,是个引萧绝现身的大好机会!他习惯了黑暗生活似的,只要是他成心掩藏,就没人能够找到他!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一绝后患。 尽管,刑老还是有点不忍心。 但,大局为重。 他离开后,萧弃之就一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低着头,下颚微收,眸光垂落。 也许是双胞胎特有的心电感应,萧弃之能感觉得到,对于萧绝而言,他的目标,是雪琪。他想要得到她,就像千方百计的想要抓住阳光一样,他渴望得到救赎,渴望由魔化人。 就像之前的自己。 如果,不借着这次机会,与他做个了断,恐怕,以后就永远也别想再摆脱掉。 最令萧弃之无法心安的是,他从雪琪眼睛里,看到了萧绝的影子。很诡异,像似透过亘古时空,那么飘忽,那么难以捉摸。 恬姐和拓一大清早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萧弃之面朝窗外,一动不动的站在客厅里。 恬姐狐疑的走过去,看看他始终都有几分苍白的脸色,好奇的问,"萧少,你不会是激动得整晚都没睡吧?" 萧弃之缓缓垂下眼眸,"现在几点了?" "六点钟。"恬姐忙说:"你要赶紧洗澡再吃早餐,然后换礼服去教堂。" 他转过身,"雪琪呢?" 恬姐回道:"丁骞会负责将她们安全送过去的。" 萧弃之没再多问,回到房间去洗了个澡,换好礼服,站在镜子前,默默的望着里面的人。偏偏,透过这面镜子,他看到了另一张正在邪笑的脸…… 阖下眼眸,他转身,拉开房门走出去。 众人也全都身着正装,神采奕奕的等在客厅里,见萧弃之出来,大家不无兴奋的问,"萧少,听说其它三大暗堂的堂主也会过来,是真的吗?" "我没发他们请柬。"萧弃之一句话,又把大家的积极性给浇灭了。 他们可是等着盼着四大暗堂堂主齐聚一堂的场景,那绝对是洪门历史性的一刻! 可惜,可惜啊~ 萧弃之环视一圈,"刑老呢?" 拓上前,低声,"昨晚就不见了。" 萧弃之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恬姐过来,从上到下的检查萧弃之着装,"我说萧少,你今天可是新郎官,能不能笑一笑啊?板着个脸,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你是去谈判的呢!" 大家哄笑,唯有拓神情凝重的看一眼萧弃之,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丁点的喜悦,反而,多了抹沉重。 恬姐看下时间,也不早了,赶紧招呼着大伙,"喂,该留下来的都自觉点啊,把家看好了,剩下的就去准备车子,去湖边教堂。" 大家欢呼一声,陆陆续续的下了楼。 萧弃之看眼腕表,想了想,掏出手机来,给雪琪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对面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萧弃之!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声音,好像能瞬间消散心头所有的阴霾似的,拔开云雾,现出朝霞。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浮上,轻声说:"我马上要去教堂了。" "呵呵,我也是,待会就要出发了呢。" "嗯。"他应了一声,握着手机紧了紧,慢慢开口,"雪琪,今天,我很开心。还有,我想马上就见到你。" 雪琪声音顿时柔和,"傻瓜,待会就能见到了呢。" 电话里传来咏熙的催促,"喂,章大小姐,可以去教堂再肉麻嘛?" "好了好了,"雪琪对着电话小声说:"咏熙是管家婆,再不走,她可是会骂人的。" 萧弃之低低的一笑,"待会见。" "ok~"雪琪明朗的应着,然后就挂了电话。 目光落在手里的手机上,他久久也未收回。 这是雪琪送他的,他一直用到现在,很喜欢,很喜欢。 "萧少,车子在下面等了。"拓上前提醒。 萧弃之收起电话,朝电梯走去。 另一边,雪琪穿着那件复古婚纱,坐进了婚车里,咏熙身为伴娘,陪着她一起,其余的人都随后。上了车咏熙就半开玩笑的数落道:"真受不了你们,今天都结婚了,还那么肉麻兮兮的。你这样也就算了,连萧弃之都舍不得似的。" 雪琪笑得眯起了凤眸,眸中波光潋滟,美如娇花:"怎么,你羡慕啊?那就赶紧找个男人结婚啊,下次就会轮到我参加你的婚礼了。" 提起结婚,咏熙不知怎么的,就想到那个男人,神色微微一僵:"行了,我的章大小姐,今天你才是主角,咱们不谈别的。" 身着白色制服的司机透过车镜,睨一眼后面的新娘,不动声色的发动车子,朝前面慢慢开去。 171:没想过要独自离开 雪琪和咏熙两人在车上说说笑笑,很快,婚车车队就进入了僻静的林中小路。这是直通湖边教堂的唯一通道,两边冬青郁郁葱葱的,驱走了冬日里的严寒。 从章家到教堂,大概半小时的车程,獬豸堂为确保万无一失,早两天就已安排了人守在途中,四处都是他们的眼线。直到安全抵达教堂,他们才接到命令撤离。 婚车停在教堂外,由于还没有到行礼时间,宾客都没有到。雪琪和咏熙下了车,直奔教堂里的休息室去了。丁骞一路陪着她们,雪琪进去之后,忍不住问,"萧弃之呢?怎么还没到?" "我刚跟老妈通过电话,他们也马上就到。"丁骞说着,谨慎的检查过四周之后,才放心的让两人在里面休息,"我出去帮助,有事再叫我。" "嗯。" 丁骞离开之后,咏熙不禁有些好奇的问,"喂,帮派的人结婚都是这样吗?搞得跟要反恐似的。"从刚进入湖边开始,四周就全是一些身着黑西装的保镖,教堂附近更甚,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守护起来,连只苍蝇都放不进来。 雪琪披着大衣坐在里面,怕弄坏妆,用吸管喝了一小口水,"你也知道,洪门不是个小组织,萧弃之紧张也在情理之中。" 咏熙失笑,"是是是,你家萧大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哦对了,"雪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想知道伴郎是谁吗?" 咏熙兴趣不大,"只要不是长着一颗绿色的脑袋就行。"尽管咏熙对这种事不上心,那也不代表她有兴趣跟一颗花椰菜站一块。 雪琪扑哧一笑,"不是丁骞,是拓。" "那家伙啊……"咏熙点下头,"还成。"至少,他话不多,不会太聒噪。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咏熙起身,走过去拉开了门,看到外面的人,"呃,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站在外面的,正是刚才婚车的司机,一身白制服,头戴白色黑檐的帽子,他将一个白色手机递过去,"章小姐的手机。" 雪琪一看,拍了拍脑袋,"哎呀,我忘在车上了。谢谢~" 咏熙刚要伸手接过来,司机居然走了进来,微笑道:"我还没有祝贺小姐呢。" "呃……"雪琪愣了下,随即,大方的笑笑,"谢谢你。" 这个人她并不认识,不过,去章家这些人应该都是獬豸堂的兄弟,更别提他能在这里自由出入了。既然是自己人,她自然也没什么要警惕的。 咏熙疑惑的走过来,打量着这个人,"你叫什么?" 那名司机低声一笑,那笑声,阴柔之中带丝魅惑,嗓音则显得有几分沙哑。 听到这个笑声,雪琪脸色一变,倏尔起身,不等她开口,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随即大脑一片空白,渐渐,视线也变得模糊了。身子摇晃几下,险些摔倒,她急忙抓住桌沿,撑住身子。再去看咏熙,她早就已经晕倒在地。 "咏熙……"她想要过去,却迈不到步子。 雪琪缓缓抬头,目光对上眼前笑意吟吟的男子,虽然是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不过,她却认出了那双眼睛,邪魅惑人,充斥着无尽的黑暗,"萧……萧绝……" 男子靠近她,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然后,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迎视着自己的目光,"是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现?"面对他,雪琪说不清此刻是惊恐还是无助,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 "你知道的。"他用手指描绘着她唇的形状,一点一点,想要通过种方式,将属于她的一切都镌刻在记忆中一样。 雪琪深呼吸,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尽管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一字一句的说:"萧绝,收手吧,不要跟洪门做对,也不要跟萧弃之为敌,他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坚起食指轻摇,笑容十分妖冶,"我们彼此都没有亲人,相信我,如果你问他,他也会给你同样的回答。" 外面走廊上的脚步声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了。 雪琪仍是不放弃,"萧绝,今天獬豸堂的人都会到齐,不仅如此,其它暗堂的人也会来,你现在快走还来得及。" "呵呵,雪琪,你在担心我吗?"萧绝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还是说,你在担心他?" 雪琪咬着牙,头脑愈发的清醒了,"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手刃兄弟,更不想,是因我而起。" 萧绝很欣慰的笑了,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原来,你都知道。" 知道他是为她而来,知道他对她的心。 "萧绝!现在走还来得及!"雪琪用力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她喘着粗气,不知道他给自己闻了什么东西,意识还在,但全身没力气。 萧绝轻拥着她,尽管戴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但全身那股邪恶又难掩脆弱的气息,却是那样熟悉。 "既然能来这里,我就没想过要独自离开。" 萧弃之等人来到教堂,下了车之后就看到了丁骞,他正密切注视四周的动静。 拓上前问道:"她们到了吗?" "嗯,在休息室呢。" 萧弃之一听,扭头就要进去,恬姐却扯住了他,"我去看看吧,按规矩,新婚夫妇婚礼前是不可以见面的。" "哟,老妈,你懂得挺多的嘛~"丁骞打趣道:"这么说,你也嫁过人了?那你怎么告诉我,老爸没结婚就让你大了肚子啊?" "一边去!"恬姐没气的拍了下儿子的脑袋,"开你老妈玩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丁骞嘻笑着避了开,"我去周围转转。" 恬姐则扭身往里走,有宾客开始赶过来,拓站在门口,负责迎宾工作,萧弃之眯紧一双眸,环视一圈。 恬姐走到里面,敲下门,"雪琪,恬姐,我进去啦?"说着,就要推开门,转动下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上了。她眉头一紧,立即转动几下,"雪琪?你在里面吗?" 有丝不好的预感,恬姐也顾不上其它,抬脚就要踹门,可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看到里面的人,她松了口气,"雪琪,怎么这么慢天呢?你真是吓死我了。" 雪琪一笑,"刚才在卫生间。"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刚睡醒似的。 "呵呵,这样啊,"恬姐走进去,发现窗户大开着,冷气直往房间里钻,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搓搓胳膊,"怎么开窗户了呢?你不冷吗?"她走过去,将窗户关了上。 "可能是风吹开的吧。"雪琪随口说着,然后就坐在了椅子上。 这是座老教堂,窗户都是最古老那种木质窗棱,关上窗都会感觉到透风,恬姐不疑有他。 "对了,咏熙呢?"她四下看一圈,没发现咏熙的影子。 雪琪淡淡的回道:"她说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不知道又跑到哪去挖素材了。" "呵呵,这丫头就像个拼命三郎,这种时候都不忘了工作。" "呵呵,是啊。" 两人正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恬姐手机响了,"萧少……嗯,没事,放心吧……好,我知道。" 收线后,朝雪琪挤了挤眸子,"萧少还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你。" 雪琪微笑着,垂下眼眸,"他是怕我有危险吧。" 恬姐坐过来,边替她检查妆容边说:"萧绝那边始终没有动静,我们大家都必须要保持警惕,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今天又搞破坏呢?" 雪琪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雪琪这边没有事,萧弃之就放下心来了。转眼,宾客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除了章家亲戚之外,还有一些他私交不错的老朋友,zf工作方面的同事,却都没有发请柬。至于洪门方面,也都是些代表人物出席,尤其是其它三大暗堂,就好像商量好似的,全部都是副堂主前来道贺。这倒并非不重视,而是做为洪门最为隐蔽的组织来说,一旦四大暗堂堂主聚集在一处,很容易就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万一全军覆没,对洪门来说可是很大的损失。 远远的,丁骞就看到虞俏来了,同样一身西装加身,长发服帖的梳在脑后,骑着她的重型机车,在一排轿车中,显得特立独行。 "虞俏,这边!"他招呼着。 虞俏放好安全帽,朝这边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根黑漆漆的骨头似的东西,上面仅用一根红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径直丢给了萧弃之,"送你们的,不用客气。" 萧弃之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丁骞也好奇的凑过来,问道:"虞俏,这是什么宝贝啊?" "老门主的骨头,给他做手术的时候摘的,你们留个念想吧。" "……" 大家沉默了。 在结婚这种大喜的日子里,会送人骨这种东西,也只有虞俏能干得出来。如果让老门主知道,怕是该哭了吧。 "雪琪那丫头呢?"虞俏朝里张望着。 丁骞随口回道:"在休息室里。" 172:送你一场烟花庆典 虞俏也没多问,走进教堂,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掏出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这时,章盛辉也推着玉叶过来,"虞俏,帮我照顾下团团,我去找跟亲戚打声招呼。" 虞俏头都没抬,只是挥下手。 章盛辉蹲下来,望着玉叶,俊朗的面容尽是体贴的笑,"团团,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玉叶一笑,圆圆的脸蛋上尽是甜蜜,"嗯,小辉子你去吧。" 章盛辉离开之后,玉叶扭过脸,笑容又慢慢消失,恢复至于杀手玉叶的无波状。虞俏侧头扫她一眼,"喂,我说你的骨头早就长好了,干嘛不告诉他?天天坐这玩意有瘾啊?" 玉叶不动声色,声音冷得毫无起伏,"我喜欢。" 虞俏扑哧一笑,"怎么,喜欢被人家捧在手心里当宝一样的供着啊?" 玉叶只当没听到,目光又开始追向旁边正跟章家亲戚打招呼的小辉子,似感觉到她的视线一样,章盛辉回过头,看到玉叶,对她温和的一笑,玉叶登时又弯了眉眼。 虞俏看在眼里,打了个寒颤,爱情还真是毁人智商的玩意。 拓看下时间,"萧少,差不多该行礼了。" 萧弃之点下头,朝神坛方向走过去,拓跟在身后,又让人去请神父。 大家看到他,全都安静了下来,等着神圣仪式的开始。 休息室里,恬姐接到通知,笑吟吟的对雪琪说:"雪琪,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现在出去吧。" "嗯。"雪琪站了起来,将身上的大衣放到一边,头顶的头纱放下来。 "哎呀,咏熙那丫头跑哪去了?"恬姐有点着急了,咏熙是伴娘,她可是要陪在新娘左右的。 雪琪想了下,"恬姐,你替她吧。" "那怎么行?"恬姐赶紧说:"我都是孩子的妈了,伴娘是要未婚的女人才行。"她直摇头。 "恬姐,你结婚了吗?" "呃,没有。"恬姐仔细想想,自己未婚先孕,这辈子可是连婚纱都没穿过呢,想想都遗憾。 雪琪笑了,"那就行了,既然没结过婚,那就是未婚了。" "可是……"恬姐还想说什么,她已经拉开门往外走了,"时间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恬姐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她。 两人离开休息间,室内一下子安静了,可不大一会,却能听到旁边柜子里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庄严而又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响起,传递到了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三尺深的地下酒窖内,充斥着葡萄酒的醇香气息。 湖边教堂后面有几排葡萄架,每年丰收季,都会挑选出最好的葡萄酿成一罐酒,封存在酒窖里。久而久之,这里已经放了二十几坛,也才只占了整间的酒窖的三分之一。 空地上,铺着一条毛毯,上面晕睡着一名女子,上身只着一件男式衬衫,露出一双纤细的腿,赤着脚。长长的发,柔顺的挡在脸颊上,看不清样貌。在她旁边的俊美男子,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嘴角噙着令人动容的魅惑浅笑。 听到婚礼进行曲的那一刻,女子倏地动了动,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当她看到对面望着自己的男人时,猛地坐了起来,"萧绝!" 萧绝笑了,随手从旁边的木桌上取来一件毛茸茸的短毛大衣,"披在身上吧,别冻着。" 直到这时,雪琪才注意到自己的婚纱早就被换掉了,她揪紧身上的衬衫,愤恨道:"是你给我换的?!" 他眨下漂亮邪气的眸子,"这不是我第一次给你换衣服了~" 雪琪恨得咬紧唇,当她意识到头顶正在播放的婚礼进行曲时,脸色倏地变了,"萧弃之……萧弃之!"该死,她失踪了,萧弃之不可能不知道!可现在,婚礼却在照常进行,这说明了什么? 有人在顶替她进行婚礼! 萧绝最厉害的就是换脸,一天一张面具,对他来说,比顶着真实的属于自己的脸,都要容易!所以,随便找个女人,再把她扮成自己,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雪琪不敢再想下去,赤着脚就要跑出这里,她必须要去阻止! 倏地,腰间一紧,被人牢牢的圈了住,背抵着一个热滚滚的胸膛,不让她动弹,"雪琪,没用的,你出不去的。" "混蛋,放开我!我要去找萧弃之!"雪琪急得快要疯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萧弃之跟别的女人结婚。 "呵呵,"他笑了,笑声低柔得充满好戏前的趣味,"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早在萧弃之选择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在y市所有的教堂里,这是我唯一喜欢的地方,我知道,那家伙会跟我一样喜欢这里。也许,这就是我研究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成就吧。比起他自己,我要更加的了解他。事实证明,让我押对了宝,在萧弃之没有过来布置的时候,这个地方的每一个角落,就被我埋好了炸弹,只需要轻轻按一下操控纽,''轰''地一声……全部都会结束。世界清静了,人也清静了,剩下来的,只有你和我。" 雪琪听得瞠目结舌,她没有想到,萧绝竟会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定会鱼死网破吗?就算他恨洪门,这里也有许多无辜的人,还有他唯一的兄弟啊! "为什么……"他喃喃的嚼着这句话,或许连他自己都懒得再说,只是淡到极致的勾唇轻笑,"就算只是影子,也想要留下存在过的痕迹吧。" "萧绝!"雪琪倏地回身,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凤眸瞪大,深沉得让人无法回避,"放手吧,不要再执迷下去了,命运是不公的,可是,不该有任何人为此付出代价!你在痛苦的同时,萧弃之同样也不好过,现在的生活,并不是他选择的,你又何必要给彼此背负这么沉重的包袱呢?" 凝视着她,他缓缓伸出手,柔软的指腹抚着她的脸,很轻,像羽毛温柔刷过。 "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雪琪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萧绝,只要你肯放手,什么都还不算晚,你会换来一个好兄弟,一个亲人,和一群朋友!" 歪头望着雪琪,他突然出声,"我会换来一个爱我的人吗?就像,爱萧弃之那样,爱我吗?" 雪琪一滞,下意识的松开了他的手。 萧绝垂下眸光,嘴角一抹微笑,声音愈发的轻了,"如果,当年那些人,选择将我留在她的身边,现在的结果,一切都会不同吧。" 雪琪心头一颤,她知道,他是指他们的母亲,那个在精神病院里的可怜女人。 抿了下唇,她说:"萧绝,我爱的人是萧弃之,只因为他是萧弃之,并不是因为他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出现的那个人……"微顿,她的口吻沉了几分,却异常坚定,"也许,他并不一定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是,我爱他却是事实。" 萧绝有些无法相信她的话似的,不断的摇头,眸中泛着迷样的色泽,看在雪琪眼中,却显得脆弱,受伤。 "雪琪,你可以的,试着接受我,你会发现,我就是你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出现的那个会让你爱上的人。" "人心是不可以拿来比较的,我既然选择了萧弃之,就不会再有多余的分给其它人了。" 缓缓的,他垂下头,双肩微微颤抖着,"……我不想做其它人。" 望着这样的他,哪怕他再穷凶恶极,哪怕他再泯灭人性,但雪琪就是对他恨不起来。反而,有种怜惜,自心底衍生。 她走近,双手轻按在他的肩上,"萧绝,放我离开吧,我永远都会感激你。" 他头垂得更低了,"雪琪,我不想要你的感激,我只想要你陪在我身边,像陪着他那样,让我每天都能看到阳光,看到蓝天,听到海声……" 听到他直接而又深情的告白,雪琪开口想要拒绝,可是,却在看到他手中那个小小的摇控装置后愣了住。 "这是……" 上面,只有一颗红色的按钮,他的拇指按在上面,只需要轻轻的一按,答案就会呼之欲出。 不过短短的零点几秒。 萧绝凝视住她,嘴角仍残留一丝邪气却温和的浅笑,"今天是你的婚礼,我一直在烦恼,要送你什么样的礼物才好,想来想去,我终于想到了。"目光落在手中,他笑容更加艳丽,"我会送你一场盛大的烟花庆典。" "不!"雪琪尖叫一声,冲过去就要抢走他手里的摇控装置,"把它给我!萧绝,你不可以这样做,上面有很多无辜的人!" 萧绝也不挣扎,只是将手举高,雪琪根本就没办法够到,她急得凤眸微红,想都不想张嘴就要咬他,萧绝倏地转过身,直接将她压倒,用身子压制住她,一手已经钳制住她的双手,让她再也动不了。 173:你想听个故事吗? 异常妖冶的眸子紧锁住雪琪,像似要吸噬进她的灵魂一样,在她耳边的低沉声音,一字一句的直直敲进她的心底。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爱我?!" 雪琪猛然一震,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反应。脑子里回荡着的,始终都是他的这句话…… 曾几何时,这句话总是会不断的出现在她每夜的梦魇里。 伤心的,痛苦的,愤怒的男子,一遍遍的重复着同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 雪琪的秀眉一点点拢紧,望着他的视线,隔了一个时空那么久,那么远。 她想问,是你吗? 那个救她的,爱她的,又为她所伤的人,是你吗? 可是,她终究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只是,敛下双眸,不再去看他受伤而又愤怒的眼睛。 前一世,她的爱错给了别人,这一世,不论对错,她却不后悔。 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回答,萧绝眼眸狂乱的摇着头,"不,一定还有机会的。" 雪琪平静的躺在地上,那双清澈的眸,安静的望向他,"如果你想引爆炸弹,就让我跟他们一块留在这里好了。" 萧绝歪着头,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女人似的,眸光时而松弛,时而紧窒,眸底的戾气,化作重重阴霾雨雾,将她围绕。 "你想跟他死在一起?"他轻声问,不带一丝愠怒。 雪琪缓缓的点头,"你能成全的话,我会很感激。" 她见识过萧绝的疯狂,那是做事从不会留有余地的男人,前一秒,他可以正为了赢得全世界而骄傲呐喊,下一秒,则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将所有一切化为灰烬。他的极端,从不需要理由和借口,完全随心所欲。哪怕,连同他的性命,都不会成为牵绊。 所以,他若将疯狂进行到底,那她认命。 只要,能跟萧弃之一起。 "别想我会成全!"萧绝猛然起身,冷冷的睨着仍躺在地上的女子,声音冷得刺骨,一如隆冬冷冽寒风,"这世上没什么事是可以用绝对的对与错来衡量,因为自私,因为贪婪,因为立场不同。"他又笑了,媚如三月里的桃花,艳若芬芳,"一朝兵戎相见,唯有成败论英雄。对洪门来说,这次一定会成为重击,我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笑得诡谲,身子俯低,"至于你,雪琪,你只需要接受我给你的礼物就好。其余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说完,他一把拽起她,拖着她就往身后摆放那些葡萄酒的地方走。 "萧绝!洪门不是你能轻易招惹的!你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的!放手吧,听我的,别让自己一再的执迷,你只会害了自己!我知道你也不想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就算是已经掉进了深渊里,也会有人想要拉你一把的,那个人就是萧弃之,是你一奶同胞的兄弟!" "呵呵,那就一辈子埋在深渊好了,我无所谓的,反正到哪里,都是一个人。"萧绝说得无谓,从小到大,他就不知何为畏惧。一个人来到这世上,再一个人归尘入土,没分别。 他走过去,踢开那些酒罐,直到地上又露出一个铁门。他只手把铁门拉起来,里面登时涌出一股带有湿气的泥土味道,显然是刚挖出来不久的地下洞穴。 "这里很安全,可以避开炸弹的威力。"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就要带着雪琪下去。 "不!我不要去!"雪琪已经完全豁出去,不想就这样躲在里面,一旦萧弃之他们出事,就算她活着又能怎样?她永远都只会活在痛苦和思念之中,还不如跟他们一起。无论是生是死,大家都一起面对! "哪怕把你锁在这里一辈子,我都不允许你死在我面前。" 他不想这么做,却更不愿放手。 所以,这是底限,就算她恨他,也比无动于衷来得好。 至少,那也是一种感情。 "萧绝!你还有机会的!为什么就不肯握住?"雪琪说不出是气愤还是心疼,面对这么一个执迷的男人,她禁不住的泪流满面,反手扯住他的衣襟,字句沉重,似暮鼓晨钟,"萧绝,别再让我愧疚下去了,我不想看到你这样子……" "愧疚?"萧绝不明其意,却误解的失笑,"你连施舍都吝啬,比起那个家伙来,你当我是陌生人,又怎么会有愧疚?"微顿,不容许她逃避似的,轻搂她的腰,强迫她贴紧自己,魅眸眯紧,"除非,你对我动了心。" 雪琪垂下眼眸,哭得双眸通红,半晌,她深呼吸,抬起一双眸子,伴着泪雾的晶莹,"萧绝,你想听一个故事吗?一个有关我的,很漫长的故事。" 萧绝扬起眉梢,自失地一笑,"雪琪,你是想给他们拖延时间?" 雪琪口吻愈渐平淡,"怎么,你怕了?" 他连眉头都没蹙,直接拉着她坐下来,就固定在自己的身旁,不让她乱动,性感的唇上扬三分,"你说。" 雪琪双腿弓起,搂住膝盖,安静的样子,直让萧绝不忍打扰。 他喜欢有她在身边的这种感觉,很安逸,很舒适,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如果,炸弹就这样爆炸了,让他和她将这一秒定格,无论是上天入地,这最后的一幕都将成为永恒,那也不错。 ……不。 他舍不得让她死。 "二年前,我爱上了一个男人……"雪琪静静的开口,微沉的声音振荡着地下酒窖内的空气。 萧绝侧头,凝视住她的目光,溢出少许狐疑。 雪琪的生活,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因为漂亮性感,家世背景也好,在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被很多男生追求,她虽然爱玩,却从没有真正交过一个男朋友。 直到遇见了萧弃之。 雪琪完全陷入二年前的回忆之中,舒缓平静的叙述开来。从她经过杜欣怡认识了北冥夜,为帮他不惜利用父亲的权利,再到受北冥夜的教唆,刻意得拉近也萧弃之的距离,得到了想要的之后,再将他甩开…… 她重温着那个不算美好却刻骨铭心的旧梦,完全沉入到她独自的世界里。 萧绝起初还是疑惑的听着,渐渐,他的神情变了,眼神也由错愕到惊讶。 "当我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钟,我想到的人,却是他……"雪琪持续的说着,直到睁开双眼,再次回到两年前,这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空里。 萧绝震惊的目光,一点点敛下,看不清那里的情绪,整个人都沉静得可怕。这件事的确有够匪夷所思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信!而且是深信不疑。 雪琪抬起漂亮的凤眸,直视着他,"萧绝,你知道这次的生命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不止是我能够活下去那么简单,我还有机会把所有的错误都导入正轨,让我的家人不再因为我受尽折磨,让萧弃之能够健康的站起来……所以,别让我的这次生命变得无意义。" 良久,萧绝抬起来的眼眸,充斥着一种希望与矛盾交织着的复杂,"你回来要找的人,真的是他吗?" 雪琪摇头,也许是不确定,也许是不重要。凝着他,视线像隔着薄纱,无法穿透。她轻声说:"我爱萧弃之,这已成事实。" 萧绝那张潋滟风华的脸颊,即刻覆上一层凉薄戾息,带着一股不甘的恼怒。 "萧绝,我不想你受伤。"雪琪不无深刻的说:"不管是二年前还是二年后,不管你在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都不希望你为了我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萧绝倏尔勾起唇角,在她恳求的目光中,笑容变得冰冷,却仍是艳丽无双。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诡异的气息自周身四溢,慵懒的低柔嗓音,似能穿透心门,直抵脆弱的灵魂深处。 "很早,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无论我想不想要,都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但我不在乎。"他愈渐执着的目光,落在雪琪身上,微笑着说:"不过,对你,我却不会放弃。就算是死,也得是牵着你的手。" 他握紧她的手就要将她拖进地下室里,就在这时,直通酒地窖的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交替着。 萧绝眉头一紧,二话不说,直接就将雪琪圈住固定在身侧。 雪琪一抬眼,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时,眸光一亮,"萧弃之!" 萧弃之独自走下楼梯,如萧绝一模一样的脸上,噙着冰冷的森寒戾气。薄唇微抿着,一双眸子似把尖锐的刀子,瞬间就能扎穿敌人皮肉。 这是第二次,他与他面对面,没有兄弟间的亲昵,也没有敌人之间的憎恨,有的只是剪不断理不清的羁绊。那是从出生就已注定了的,就像被紧紧拉扯住的双方,一旦弦崩线断,受伤的始终是彼此。 "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萧绝对他没什么客套,口吻就似个老朋友。 174:五分之一的杀机 萧弃之走上前,站在两人对面,担忧的眸光扫过雪琪,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又被冷漠包裹了个严密,"就算詹嘉玲戴上了人皮。面具,她也不是雪琪。连这个都分不出,我又怎配娶她?" 雪琪立即明白过来,那个人冒充自己的人竟然会是嘉玲!她明明才刚喜欢上那个率性的女人…… 倏地,她扭头看向萧绝,"詹嘉玲是你的人?!"这个男人该有多可怕,居然在他们身边安插一颗棋子这么久! "呵呵,"萧绝缠绵的一笑,"别多想,她不是用来对付你们的。"抬起眸子,扫过萧弃之,懒洋洋的说:"如果你不出手,我也不会放过萧敬席。" 雪琪眸中满是震撼,到底,这是多么强烈的仇恨,会让这兄弟俩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向生父复仇? "放了她,"萧弃之淡声,沉至撞击心灵,"我把命给你。" 兴许是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萧弃之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更清楚他的能耐,他是绝不允许自己的第二次失利。所以,这次便是万无一失。 萧绝只是微笑,笑容中的邪气,肆无忌惮的释放。 曾经,这也是他期待已久的话。 "不!"雪琪惊叫一声,"萧弃之,你快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埋了炸弹!" 萧弃之并未感到意外,而是神情不变的开口,"我知道你不怕死,甚至,更喜欢跟她死在一起。"一点点的,他抬起清明的眸,视线直直的锁住他,"但我不许。"伸手,指向雪琪,"这个女人的命,我不许任何人拿走。" "萧弃之,你这个笨蛋,谁用你自作主张了?"雪琪挣扎着,想要脱离萧绝,"说好了的,你忘了吗?不管会去哪,我都会陪着你的!你以为,你死了,我会开开心心的活着吗?" 萧弃之侧眸,凝向她时,目光又柔得似要滴出水来,"雪琪,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雪琪浑身一震,瞪大的眸里,尽是惊愕,"萧弃之……" 沉默,似毒药般蔓延。 萧绝眼神带笑却愈加的冷漠,嘴角勾勒出来的诡谲的弧度,带着刺骨的寒意。 真又何妨,假又何碍?她爱的人始终都是他。 雪琪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样回答他。萧弃之却是扬起一抹温情似水的浅笑,淡淡的说:"就当它是个故事好了。" 回眸,视线对准萧绝,"知道你的存在后,我有时也会自问一句,如果当初留在那个女人身边的人,是你,那结果又会怎样?"颊边的笑浅薄清淡,隐隐透出一种慵懒的洞悉,"至少,有一个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他会和现在一样,都一样为这个女人所着迷,心疼她,爱恋她,视她如唯一。 望着他,他想要说的,雪琪都懂。 这样的萧弃之,要她怎能不爱?无论前世今生,就算是个错误好了,那也是个美丽的错误。 她认。 不必言明,萧绝同样懂。 "知道我用多久来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吗?又知道我用多久来适应做你的影子吗?"他半垂着眸,唇边笑意不减,声音充斥着腐朽而又沉迷的磁性,一字一句,"从我走出那个阴冷的地方,至今。" 萧绝神色不动,始终都像个旁观者,胸口甚至都毫无起伏,低头,轻喃,"萧弃之,其实,你懂我,就如同我明白你一样。所以,"他将雪琪揽在胸前,温柔霸道的力道,容不得她挣扎,"你的命,我不在乎,我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雪琪倏尔轻笑,既然挣扎不开,也不再徒劳,而是侧过眼眸,扫过头顶上方那张熟悉的脸,淡然道:"萧绝,你想引爆这里就引爆吧,无论我和萧弃之谁离开了,剩下的那一个都不会独活的。所以,我宁愿和他死在一起。" 萧弃之张了张口,"雪琪……" 雪琪回头,对他温柔的一笑,"萧弃之,这件事,就让我拿主意吧。" 萧绝脸上的神情在微微扭曲着,"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噙在嘴边的笑,古怪得让人生夜,"好啊,那就三个人一起死好了!在另一个时空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赢回你!" 说完,他扬起手中的遥控器, 萧弃之轻笑,根本不将他的威胁放在眼中似的,目光却始终都围绕着雪琪。 其实,有没有准备都已经不重要了,会不会活着走出这里也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和雪琪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在一起。 "萧绝,"雪琪出声了,声音从未有过的温婉,以至于萧绝有过一瞬的迟疑。 她会不会有点一在意自己?在她的人生里,自己是不是也有一丝痕迹? 雪琪抬头,凝着他的目光,带着笑,"请你以后,一定要多爱惜自己。" 萧绝俊邪的眸光,渐渐扭曲了。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他突然大笑,勒着她的胳膊,仿佛无意识的在收紧,雪琪的脸色变了,双唇紧抿着。 萧弃之无法再冷静下去了,他最见不得的就是雪琪痛苦,一丝一毫都不行。那会比他自己承受千倍万倍还不止! 他手臂一抖,扬起手,手里赫然多出一把样式精致的左轮手枪。 他将弹巢里的子弹,一颗颗取下,然后将转轮随意的转了一圈,又摊开了手,"这里只剩下了一颗子弹,既然,是命运的话,那就验证一下吧。" "不行!"雪琪反应激烈,她无法见证这种残忍的又折磨人的游戏。 可是,萧绝却笑了。 在雪琪反应不及时,倏地将她推到了地下室里。 "不——"雪琪尖叫一声,身子直接摔到了地上,还好这一层不高,并没有摔伤。雪琪爬起来,头顶的铁栏杆立即落下。 "萧绝!放我出去!" 她抓着,拼命的喊着,但头顶两人却充耳不闻。 萧弃之眼睁睁的看着萧绝做的这一切,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干涉。因为他知道,她在那里会很安全。只要她没事,他就安心了。 萧弃之与萧绝两人面对面,萧绝扬着唇边惑然的浅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弃之二话不说,举起了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连丝犹豫都没有,勾动扳机开了一枪。 "啪"枪发出沙哑的声音。 没有子弹。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雪琪的心慌乱得都在痛。 萧弃之面色不变,直接又将枪扔了过去。 萧绝笑眯眯的接过来,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尽是无所畏惧的淡然。举起枪,同样也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微笑着,开了一枪。 又是哑声。 他笑了,"你的运气一向都比我好,希望这次,也是一样。" "够了,你们两个都够了,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么做?"雪琪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起来,尽管她知道,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 "一定要杀死对方才甘心吗?!" 萧弃之敛着眸,又举起了枪,清淡的声音柔和几分,"有种东西,叫宿命,以前不会相信,现在……不能抗拒。"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再次扣动扳机。 "不要!" 雪琪无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酒窖内。 萧弃之睁开双眼,将手枪又扔回给了萧绝。 "呵呵,"萧绝接过来,将枪在手里掂了掂,"宿命……我没有这么奢侈的东西,我只知道,能改变我的,只有她。"说完,他抬起眼眸,望着对面的人,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微笑着,他说:"还剩下两枪,你认为,会转到谁那里?" 萧弃之神情不变,平静的看着他,"转到谁那里都无所谓,因为,我跟她有数不完的来生。" 萧绝的眼眯一点点眯紧,冷笑着,骤然举枪,目光变得冷峻,"我不相信!" 话音一落,果断的开枪。 空枪。 那一瞬,空气都凝结了。 雪琪跌坐在地上,茫然的抬起头,瞪着惊恐又无神的凤眸。 不,不是这样的,不对,不该是这种结果!她重新回到这里,不是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 萧绝脸上的笑容在扩散,把玩着手里的枪,再举起来,对准了萧弃之,"这一枪,是我送你好呢,还是你自己来?" 没什么,比亲眼看到这个人消失,更愉悦的事了。 "送给谁,那也要先问过我们!" 楼梯上的脚步声,打破了酒窖内凝结的气流。 看到从上面走下来的人,萧绝始终面带微笑,而萧弃之则是连头都没有回,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有种运筹帷幄的霸气,又有不为所动的飘渺。 显得不那么真实。 确定那是恬姐的声音,雪琪倏地抬起头,"恬姐!恬姐!" "雪琪,不要怕,是我们!"恬姐带着丁骞、虞俏等人走下来,"萧少,上面都搞定了!"说着,几人手里的枪,全部都对准了萧绝,她冷冷一笑,"萧绝,我看你那一颗子弹,怎么跟我们这些家伙斗!" 萧绝挑眉,手中的枪又转了一圈,重新握住。 慢慢的,他将枪对准了旁边地窖里的雪琪,众人一惊,又逼近一步,却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 175:到底谁欠谁? 雪琪抬头望着那黑呼呼的枪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不怕。 如果,那颗子弹一定要沾上血才行,是她的,又有什么所谓? 人生一世,终归尘土,她能跟萧弃之拥有这么多的回忆,值了,她不怨。 "我需要的,只是这一颗子弹。"萧绝微笑,视线直抵渐渐变了脸色的萧弃之,挑衅似的扬起嘴角,像在告诉对方,最后赢的人,还是他。 萧弃之眸中开始蔓延出几丝蜿蜒恐怖的血丝,一点点将原本清澈的眸覆盖。 "萧弃之," 雪琪突然出声了。 那清脆温婉的声音,犹如一缕春风,久久回荡在他的耳畔。 她说:"你知道了我的故事,也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的。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我都不后悔我找到了你。" 萧绝没有回头,举着枪的手,却隐约颤动几下。 他笑了,很美丽很玄幻的笑。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伤他不留余力啊,知道哪种最有效,知道用什么方式会让他痛到窒息。 章雪琪,你仗着我的喜欢为所欲为,偏偏,我对此无能为力…… 前世的债吗? 到底是,谁欠谁的? 萧弃之搁在体侧的双手在收紧,紧得指节惨白,一身黑色的礼服,愈发的衬出一股森然冷冽的气息。 因为顾虑,所以背动。 与之相比,他更不愿意留下满腔遗憾! "除了她,随便你想要得到什么,我都会成全你!"他在做最后的警告。 萧绝轻笑着摇头,另一手坚起食指轻摇,"除了她,我什么都不要。" 那抹笑,决然,凄美。 生命于他,是负累,有雪琪陪着到另一个世界去,总归是件高兴的事。 恬姐等人额头上的汗,慢慢淌了下来。 他们不怕死,却赌不过一个疯子! 头顶开始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正有很多人朝这边靠拢。拓随即走下来,看到这里的情景,英挺的眉在一点点收紧,"萧少,炸弹都排除了。" 担心这里的情况之余,几人也是松了口气。还好詹嘉玲有些良心,告诉了他们炸弹的事,否则,别说能不能救下雪琪,如果那些炸弹真的爆炸的话,这里都得被夷为平地。 此时此刻,萧弃之的眼里心里,只有雪琪,什么炸弹,什么死敌,什么宿命,他通通都不在乎。 萧绝听到,却并不感到诧异,脸上的笑容更加诡秘了。 拓盯住他,警惕的眯起了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 "萧弃之,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算是恭喜……恭喜我们终于可以不再有所牵扯了吧。"萧绝笑意吟吟的说。 这一句话,让几人稍稍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们就知道,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怎么可能安几枚炸弹就了事呢?那样的话,还真是弱爆了,他就不是萧绝了! 萧弃之弃之耳不闻,只是盯着他,鲜艳得有如桃花般的唇,勾起了一侧。 还是俊美得那般惊心动魄。 "想要摆脱?"他轻笑着,不紧不慢的迈动步子,一步步走过去。 恬姐拢着眉,担心的叫了一声,"萧少……" 萧绝的脸色冷了下来,"再敢上前一步,我马上开枪!" 萧弃之脚步不停,唇边的笑意在无限蔓延,"随你。" 一颗子弹,只能瞄准一个人。 他宁愿,是他。 萧绝挑高了眉梢,顷刻明了他的心思,他不再耽误时间,手指立即搭上了扳机,"萧弃之,你快得过我的子弹吗?你有办法救她吗?" 雪琪安静的呆在下面,微阖着眼睛,"萧弃之,别过来,你知道的,无论是生是死,我能做的事,就是爱你。" 听到她的话,萧弃之眼眸变色,那是种更为嗜血的红。 "我快不过,我也没有办法救她。"盯住萧绝,他一字一句,"但是,我却有办法让你活着!让你永远都没办法守着她!" 就算救不了她,陪着她一块死的,也会是他萧弃之! 至于他,萧绝,孤独一世,那就是他的结局! "萧少!不要!"丁骞急了,"萧少,你别冲动啊!" 恬姐的神情也纠结起来,虞俏手里握着的几根银针,随时都会甩出去似的。可是,她却不敢冒险出手,只要她动作,萧绝一定会有所觉察!她也没有把握快得过他的枪。 萧绝盯着对面的人,不顾全身要害暴露在他们面前,又或者是更希望他们会早点开枪似的。但现在,萧弃之不会那么做了。他的确没有时间救下雪琪,却有足够的时间来对付自己! 这一局,他们都赌得很彻底。 这时,刑老从楼上快速的走下来,看到这里的情景,大喝一声,"萧绝!你个兔崽子,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快把枪放下!" 萧绝的眼里,同样已容不下其余多余的人,只是盯住萧弃之。 "气死我了!我的话,你没听到吗?"刑老在原地直跳脚,"你这条小命真的不想要了是不是!" "是。"萧绝没丝犹豫,淡声,"这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就是在重复着一天,又一天,再一天,不知道明天的尽头,不知道我的尽头。" 所以,让他做回自己的主,跟着喜欢的女人,一块离开吧。 他回得决绝,不留余地,顷刻间就定了生死。 刑老一滞,随即,恨道:"你们两个是一奶同胞啊,真要因为一个女人就拼个你死我活吗?早就知道这样,当年,我还不如就让你们在那里自生自灭算了,省得这会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气死我!" 骂归骂,这两人却是刑老一手调教出来的,怎么可能真的任他们兄弟残杀呢? "为了一个女人?"萧绝冷冷一笑,艳极的面容上,尽是嘲讽。 是不是因为一个女人,刑老心知肚明。 刑老脸色微微变了下,再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居然劝慰不出半句话。 是啊,当初如果不是他自私的想要借助他们双胞胎的身份,妄想培养出一个影子保镖来,又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说的好听点,可以怪罪宿命,其实,还不是都因为他们这些自私的人? 先是萧敬席,抛妻弃之子,再是那个可怜的女人,用他的残忍来惩罚自己和儿子!最后,就是刑老自己…… 刑老长叹一声,抬起一双疲惫的眼,望着前面这两个他最得意的徒弟,沙哑出声,"阿绝,就此收手吧,我答应你,会还你自由的……门主那边,我会去说。只要你现在就能放弃,我会保你性命!" "来不及了。"萧绝眸光闪烁着几缕轻盈如丝的光泽,唇边勾勒的笑容,如梦似幻,"今天,所有人都要留在这里陪葬。" "你——"不等刑老发火,萧弃之的身影就掠至跟前,萧绝早有准备,在他靠近时,就做出了反击。 拓举起手枪,果断的对准了萧绝,刑老一看,不忍心的按在他的枪头上,摇了摇头,"再等等看,也许,他会回头。" 他的那份不舍,大家都看在眼里,可是,对付萧绝的机会,转瞬即逝,拓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对不起,刑老。"他说了这么一句,枪口瞄准萧绝…… 虞俏倏地开口,"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她,虞俏的鼻头翕动几下,隐约闻到了一股混和着雨后泥土腥香的植物气息。她的鼻子一向很灵敏,尤其是对各种中草药,这个味道出现得实在是突兀…… 不等她把话说完,恬姐就惊呼一声,"快看,那是……" 大家看到向墙角,只见几株绿色的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的扩张,慢慢爬满的整面墙。 雪琪倒吸一口冷气,她对眼前这些可怕的像触角一样的东西,那是再熟悉不过了!险些,她就化作了养分,被它们吞噬掉! 是南极草! 刑老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这种要人命的植物,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随即,他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阿绝,是你!" 停下来的萧绝,一点点回过头,一抹艳绝于世的笑,浮于颊边。他掸了掸身上的衣服,漫不经心的说:"这是岛上最后几颗种子,被我带来了这里,如果,你们不拆掉那些炸弹的话,也许,这世上就不会再有这种东西了。" 拓这才惊觉,怪不得,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萧绝的话,是不会那么容易对付的!现在看来,他的确走了步狠棋! 眼见这些植物在疯狂滋长,拓果断的命人准备喷火枪和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萧弃之目光环视,微抿的唇绷得更紧了,视线直直的落在地窖内,蹲下来,使劲的想要扯开铁锁,雪琪却对着他摇了摇头,"萧弃之,带着他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闭嘴!"萧弃之瞪着她,目光中的执拗,带着一丝果决。 雪琪从底下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算我最后求你一次,离开这里!离开吧!" 萧弃之咬了咬牙,狠心的撇开她的手,站了起来,面朝微笑如初的萧绝,"拓,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 176:他准备好了一切 "萧少——" "这是,我的命令。"萧弃之手腕微动,一把匕首横握在手中,对准就要伸向地下室里南极草削去。 拓定定的望着他,随即,一咬牙,"去找家伙!" 刑老不肯走,拓和虞俏一人一边架起他的胳膊,就把刑老给"抬"了出去。 他让丁骞和小强守在楼梯口,他则带人亲自指挥应对了。 他和恬姐等人都是亲眼见过这种南极草的威力,要知道,这些草可不会乖乖的就呆在酒窖里,按照它们这样的生长速度,不出几个小时,就会将整座教堂占领!尤其是遇到水,那种长势,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偏偏,这里靠近湖边,一旦再接触到湖水,除非是烧掉这里整片的森林,否则,它们极有可能都会毁掉这一座城市! 所幸,没有下雨,长势还能控制得住! 只要他们动作够快。 雪琪被困在地下,眼看着萧弃之为了不让南极草的触角靠近她,不停的挥着匕首,连萧绝都顾不了了。如果,他趁这个时候偷袭,萧弃之根本没有退路。 雪琪双手抵在潮湿的墙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不想在自己都准备好要接受结局的时候,还看到他在为自己拼命。她突然开始痛恨自己,如果她这一世没有出现,那么,他就不会面临生死抉择! 可她知道,就算现在劝他离开,已是不可能。 萧弃之,注定这一世,我仍是欠你的…… 萧绝就似樽雕塑,静若处子般安静的站在原地,肆意欣赏着萧弃之与一根根可怕触角决斗的样子。眸中的淡漠疏离,仿佛,这个人于他,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甚至,不如。那种陌生,连至亲血缘都无法弥补。 此刻,酒窖内已经被南极草铺了大半,眼看着,就会被绿色浸淫。 "萧少!"守在上面的丁骞急忙冲下来,"下雨了!下雨了!!" 萧弃之动作一滞,抬起的来的视线,锁住了萧绝,后者大方的一笑,"最近的空气质量这么差,我不过就是出点钱,资助有关部门进行一下人工降雨而已。" 萧弃之眸光渐变,连头都没回,就将马上就要缠上他脚踝的植物触角给切断。 萧绝……他还真是准备好了一切。 这雨来得突然,却让南极草久旱缝甘露,长势迅猛,已经把教堂整个都包围了住,并且,就像会自动找到水源似的,触角从四面八方延伸出来,直抵不远处的湖。 刑老急得大叫,"拦住它!不能让它们到湖里!" 所有獬豸堂的兄弟们,这会大半都围了过来,不管是用刀子割的,还是用火喷的,想方设法的也要阻挡住!但是,这阵的雨,让南极草露出了它们疯狂的本性,再生的速度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一个不察,就会把人缠住,再拖回到教堂内…… "啊——救、救命——" "啊啊!!" 外面不时发出恐怖的叫声,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那简直比面对一支火力连还要可怕! 刑老看到眼前的架式,恨得在原地直跺脚,"他这是想要逼死谁啊?!" 敢把这么危险的植物带到内陆,这小子成心就是不想出去了!就算他勉强活下来,洪门也绝不会放过他的,到头来,唯有死路一条! 更何况,这座教堂离湖水还近,他们根本就控制不了多久!一旦种子发育成母体根茎,就会不停的自体繁殖,并且把周围的一切生物,全部变成是它的养料!据刑老在小岛上找到的残缺资料来判断,那些研究人员尚且都没有找到抑制它们疯狂滋长的方法,每次研究结束时,都得将研究用的南极草迅速焚烧,怕的就是一个不可收拾。 现在可好,那个臭小子连种子都带了过来! 刑老这个恨啊,但事已至此,他只得尽快想办法。他果断下令,"这场雨不会下太久,快去多找些喷火枪来!" 有人应着,狼狈得逃了出去,但四周的手下早就乱作一团,自保都难,更别说去找家伙对付它们了。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脚底下突然窜出来的东西给缠了住,随即就是几条、十几条、几十条藤条悄无声息的缠过来,直把整个人裹成了棕子再拖走。 教堂里面,拓和恬姐等人手里抓着火把,想要再返回酒窖,但那些触角实在是缠人的紧,主动寻着有人气的方向,将那里的出口堵住。 "怎么办?!"虞俏拧头急道:"它的根茎一定就在地下!我们现在根本就不下去啊!" 恬姐也急了,"该死,萧少和雪琪还没出来呢!"回头看向弟弟,大声说:"拓,快想办法啊!" 拓的冷颜绷得紧紧的,额头上已见细密的汗水淌下来。他咬着牙,手里的火把挥过一片,就能听到"吱吱"的声音,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显得尤为诡异,惊悚。 这不比一群有血有肉的敌人,爆头对它们根本就不管用,它们的再生能力实在是太强大,一根断掉的藤条触角,不过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就可以再生。这里有数不清的藤条,早晚都会耗尽他们的力气! 拓用火把暂时逼退了眼前成片的绿,却没办法再进一步,酒窖的入口就在几米远的地方,这会早就被密密麻麻的藤条覆盖着,想要过去,谈何容易。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拓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扭头问,"虞俏,你的毒药呢?不管是什么毒药,只要能对这些东西有效果就行!" 虞俏挥着火把,懊恼的说:"拜托,我那些不是农药!" 恬姐急得脸颊发红,"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一把火烧了这里才行嘛?" 拓的两眼发红,眼看着那个入口近在咫尺…… 就在这时,隐约可见一个人形,在一堆葱绿的东西里挣扎着,使劲的想要钻出来。 "快看!"虞俏惊呼一声,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抓着匕首,拼命的往前冲。恬姐和拓也不怠慢,救人要紧,两人一左一右,顾不得危险,拼着也要冲过去! 三人即将靠近,突然看到一个包着绿头巾的脑袋钻了出来,大口呼吸着,"拓、拓拓……" "是我儿子!"恬姐又惊又喜,生死关头,母爱瞬间泛滥,切断脚边缠着的藤条就跑过去,"臭小子别怕!" 丁骞只露出了头,很快就被那些藤条缠住了整张脸,越来越紧,他呼吸困难的发出"唔唔"的声音,身子根本就动不了。 "妈的!敢缠我儿子!"恬姐飙怒,抡起火把就挥了上去,也不管会不会烧到丁骞,先搞定这些碍眼的家伙先! 脸上的东西被烧得断了节,丁骞总算露出了眼睛,一看到老妈抡着火把的架式,吓得他直叫,"老妈!我的脸,小心我的脸!!" "命都要保不住了,还要脸干嘛?" 恬姐继续挥着,拓和虞俏两人侧配合着切断三人脚边的东西。 终于,丁骞伸出了一只手,恬姐抓住,使劲的往外拽他,嘴里叫着,"啊啊,你个臭小子,我生你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劲!" 丁骞很快又空出一只手,接过虞俏扔来的匕首,马上将缠住他的可恶触角都斩断,趁着它们再生的间隙,立即爬出来,倒在地上就大口喘息着。 "萧少呢?还有雪琪?"虞俏扑过来就问,"下面情形怎么样,他们俩有没有危险?快说啊!" 拓和恬姐的心也都悬了起来,萧绝很有可能在那里布置好了一切! 丁骞缓了口气,脸色随即变得黯淡,低下了头,懊恼的锤打地面,差点又被缠了,吓得他赶紧缩回手,爬了起来,沉着声音说:"母体就在那下面。" 一句话,令气氛变得沉甸甸的。 拓在海岛是亲历过这些植物的可怕,尤其是那个粗得不像话的南极草母体,完全就像它们的大脑,在控制着它们的每一个动作,用它们来保护自己,就算是最后萧少逃脱,也没能够伤害得了它!如果它就在下面,那萧少和雪琪…… "怎么办?该怎么办?快想办法啊!"恬姐已经急得猛抓头发,再时不时的砍砍旁边的绿色藤角来泄愤。 就在他们急得要发狂时,小强的声音远远传递过来,"拓,喷火枪!!" 几人一听,精神一震,拓立即让恬姐和虞俏呆在原地,他则和丁骞迎过去…… "雪琪,再坚持一会!再坚持……"萧弃之好不容易找来了一根撬钉子用的铁钩,一头勾住了栏杆上,使劲的往上撬。 雪琪的咬着牙,脸色胀红,缠在她腰间的藤条触手开始变紧,勒得她透不过气。抓住栏杆的手掌心,也磨出了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淌下来。 眼看着头顶的空隙渐渐扩大,她漂亮的凤眸里,却积满了泪水。 盈盈一片。 "萧弃之……"她轻声开口,凝视着他,宛若在刻印他的完美。 "不要,再因为我做傻事……我不喜欢……"她逐字逐句,想他永远的能够记在心里。 177:放弃吧 萧弃之的动作一滞,盯着她,不断的摇头,"不……不……" 腰间的东西,缠得更紧了。 接着,又是一根,缠上了她的胸口。 肺部的空气,很快就被压榨得干净,那里跟火烧似的,雪琪只觉得喉咙一甜,嘴角慢慢淌下鲜血,接着,就是眼泪、耳朵…… "不!"萧弃之扔掉了铁勾,就在她松开手的那一瞬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雪琪,不要,不要……" 原本一双冷漠萧索的眸,被一片惊恐取代,他的声音颤抖着,不顾一切的拉住她。 雪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窒息得发不出一个音,只是望着他,眼神哀怜的轻轻摇了摇头。 放手吧,萧弃之。 放手…… 透过那双眸,萧弃之读懂了,也慌了,手抓得更紧了,"雪琪,别这么残忍,你答应过的!" 在他倒下的时候,四周的南极草触手,就像嗅到鲜血的猛兽,朝他张牙舞爪的扑过来,紧紧绕上他的双腿,双臂,朝着角落里就要拖去。但他却死死的坚持着,满眼的哀求,不想她放弃,难道她不知道吗?她放弃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他的。 血红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淌下来。 手一点点滑出了他的掌心,带着最后一抹温馨的笑,她被那些触手拖到了黑漆漆的地下…… "雪琪!!" 萧弃之伸着手,想要抓住,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他苍白的脸,迅速变成一片死灰,仿佛,她的消失,也一并将他的灵魂带走了一样。 直到身后的藤条想要把他也拖走,化成南极草母体的养料,他才一点点清醒过来,僵硬的侧过头,在那片鲜艳到诡异的绿色之中,慢慢缩紧的瞳孔,锁住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萧绝将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说,这样的结果正是他所期待的。 可是,亲眼看到她的离开,他的心就似被毒蜂尾针狠狠的蛰了一下,毒素侵入,先是痛,再是麻痹,最后,还是痛,绵延无尽又支离破碎的痛。 萧弃之手腕转过,几下便把手脚上的东西斩断。他站了起来,面朝萧绝,峻颜死水一般无波澜,眸中的肃杀之意,昭然若揭,那是种不动声色的杀意,却又鼓瑟声声,形似唳嘹。 他会亲手杀了他,另一个他,另一个自己,另一个…… 同样想要从雪琪那里得到救赎的人。 雪琪不知道自己被拖向了哪里,这地下室早被交错横生的南极草占领了,还有的甚至都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形成了一个属于它们的地下宫殿,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都发麻。 她挣扎着,却一点用都没有。 终于,她被拖到了成片的南极草草身上,身底下的触手,无时不在活动着,滑过皮肤时,湿漉漉的,感觉并不舒服。 雪琪伸手抓住几根,想藉由向外延伸的它们拽出自己。但这些植物,仿佛有了灵魂,凡是被她抓住的,都静止不动,一旦她的手松开,便又自由活动。 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南极草母体在控制! 尽管神奇,尽管不可思议,雪琪却没空去惊叹,她心里疯狂窜出来的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它! 杀了这个恐怖的生物! 脚下突然又是一紧,她又被拖走了。 拖过了十几米,她终于看到那根要由五六个人才能环抱过来的南极草母体! 自它的根茎处,伸出数不清的小孩手臂般细粗的触手,在为它寻找着可以提供养料的供体。令人恐怖的是,在它的身体里,可以清楚看到几个人形!并且,正在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不断变得畸形,最终,变成了一滩血水,成为它所需的养分。一旦吸收过后,它的身体颜色开始变得碧绿,晶莹,充满盎然生机。 雪琪惊呆的看着这一切,她知道,那里面的人,都是獬豸堂的兄弟! 曾经,她也被它"吞"进了肚子里,但是,却没有这么快被吸收进去!是因为它已经经过了变异吗? 之前的想法,或许太天真,她在没有任何针对它有效的武器的情况下,连自保都困难,又怎能杀死它呢? 在南极草母体消化了那些"养分"之后,它又将触手伸向了下一个目标,雪琪。 雪琪拼命的想要解开缠在脚腕上的东西,但它就像在那里生了根似的,越缠越紧。眼看着,她被拖入到了母体跟前,感应到了鲜活的生命体靠近,原本树杆般坚硬的南极草母体表面,开始变软,变粘,并出现了一道好似"嘴巴"一样的缝隙,不断的扩张,刚好到可以塞进一个人时,雪琪就被拽了过去…… "不要碰我!!"雪琪脑海中一片空白,条件反射的伸出双手抵住缝隙两边。 就在此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脚底下的那些触手,突然像被烫到似的,不安的颤抖起来。而被雪琪碰到的母体皮肤,发出"滋滋"的声音,犹如火烧。 雪琪愣住了,看看这些疯狂的南极草,再茫然的抬起双手。 当她看到自己掌心里的血迹时,神情一怔,脑袋里捕捉到了什么,又不是很确切,迷迷糊糊的,一时间也无从去判断。 异样仅是持续了几秒钟,母体便再次伸出触手,直接缠在了她的腰上…… 雪琪一急,抓住腰间的触手,又是"滋滋"的声音,就似被烫到似的,绿色的触手一下子就松了开,雪琪直接摔到了地上,好在下面全是藤条,不至于摔痛。 脚底下的藤条时而从她的脚底滑过,四周也有数不清的在蠢蠢欲动。她挣扎着起来,摊开双手,又看看对面粗壮的南极草母体,正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虎视眈眈,但不敢贸然行事。 似,有所忌惮。 是什么? 掌心的血,顺着胳膊淌下一滴,滴到脚下。 "滋……" 雪琪盯着脚下,清楚的看到,被血沾到的藤条,正在痛苦的扭曲着。渐渐,绿色的身体,变得几分暗沉,似失去了生命力一般。 雪琪眼前一亮,忽然明白过来! 她中过马钱子碱的毒,虽然痊愈,但身体里早已积累了马钱子碱毒素! 难道,她歪打误撞的找到了对付南极草的方法?它怕这种毒? 这个想法令她十分振奋,雪琪毫不犹豫的抓住旁边一根藤条,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霎时,"滋滋"的恐怖声音不绝于耳,不出几秒,那根藤条整根都变成了黑色。 雪琪高兴得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她很清楚,南极草怕火,但是,只要她在这里,萧弃之是绝不会将这里烧毁!换言之,就会放任这邪恶的植物肆意滋长……或许,它最终会变异到连火都不怕的地步,那将会是真正的不可覆灭。 所以,一旦找到能扼制它消灭它的方法,且不论有多危险,她都会义无反顾。 如果,南极草怕的是她的血,那么,只需要将她的血淋到它的母体上就行了!但问题是,她找不到利器割开伤口啊! 雪琪原地转了一圈,整个地下室受损很严重,四通发达的,像座迷宫,她都不晓得到底哪里会是个源头。咬咬唇,她吃力的朝前走,有缠上她的,她就用双手去抓,就这样,她摸到了一处墙壁,徒手又将上面的藤条都扯了开,总算扒下来一头尖锐的石块。 雪琪激动不已,抓着它,没有想办法逃走,而是折回到南极草母体跟前。 深呼吸,握紧石块,用力的朝手掌心划下,顿时,血淌了下来。 忍着疼,她又用受伤的手抓着石块,将另一只手的伤口划开。 额头的汗,成串的滚落,她紧紧咬着牙,闷哼着,举起双手,将血抹在了那根又粗又壮的母体上…… 随着变得越发疯狂的"滋滋"声,受母体影响,整座地下室的藤条都在沸腾一般,不断的扭曲,挣扎,彼此纠缠,打结。 雪琪一见方法奏效,便毫不犹豫的将双手鲜血沿着母体的身体抹去。 满眼的绿色植物,发出类似小孩痛哭的声音,充斥耳膜。雪琪的掌心下,明显感觉到了一阵阵颤抖,也许是它会"痛",也许是藤条挣扎引发的,总之,她知道,她的血,已成了最佳武器。 但是,南极草母体毕竟太大,双掌流的血毕竟有限,不大一会,就被磨得血肉模糊,很难再造成致命一击。雪琪苍白着脸色,咬紧双唇,不作他想,直接便将手腕割开…… 她其实一直都很畏惧血的颜色,红得妖冶,红得充满死亡的窒息。但是现在,映衬于满室的绿色之中,这种颜色竟美得耀眼,像火热的骄阳,带来生的喘息,纯粹得那么美好。 她就像个信手涂鸦的画家,将她喜欢的颜色,一寸寸涂过南极草母体的身体。无视四周剧烈的骚动,还有一阵阵由此引发的震动感,她仍在沉迷。 人身体里有多少血可以浪费,她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必须要做的事。 178:好累 雪琪不断机械的将血抹在南极草的母体上,她早已不记得流了多少血,只记得她必须要做的事。 她的脸色,凝成了冷霜一样的惨白,双唇也失去了血色。额上的汗,湿了双鬓的发,身上的白衬衫,血迹斑斑,却仍在用她唯一的利器,保护她在意的人。 母体身上,染上了一圈圈的极致妖艳的红色,它在向它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传递着痛苦的讯息,地下室的一根根藤条,狂乱的甩动的身体,似痛,似哀嚎,似挣扎。 谁能想像得到,曾经毁了德军二战时期实验基地的南极草天敌,居然就会是马钱子碱毒?而曾经害得雪琪差点没命的马钱子碱,竟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成了她的武器? 这个奇怪的生物链,颇有点戏剧性,雪琪苦笑着,疲惫的跌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仍在汩汩冒血的手腕,无力的垂在一边,血顺着手腕,流进了南极草母体的根部…… 地面被藤条拍打得不停震动,本就被掏空的地下,晃动得也是越来越强烈,随时都会倒塌,将她和这株丑陋的植物,一起埋藏。 对于死亡,她丝毫不陌生。 第一次的不甘,第二次的不舍,这一次……她彻底放下。 重新爱过,重新活过,她知足。只希望,若是消失,就别再回来,别再折磨萧弃之…… 好累,也好困,她垂下沉重的眼皮,歪着头,靠在痛苦不已的南极草母体上,想要睡一会,就一会,纵有再大的动静,她都不愿再睁开眼…… 感受到脚下的地面产生微微的震感,刑老等人都僵在原地,盯着地面,"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从四面八方伸出触手的南极草,早就忘了要攻击人类,而是一根根的都在痛苦的扭曲着身体。有的缩回土里,有的从地下窜出,有的又互相纠缠。 小强怔怔的说:"难道……拓他们得手了?" 刑老凝神,"很有可能!要不然,这些兔崽子怎么都这副德行了?!"说完,他痛快得开始大笑,胡子都跟着在颤抖,"哈哈……哈哈……好!烧得好!" 脚底下一连串强烈的震感,小强急忙上前拉住刑老,"刑老,这里不安全!先跟我撤出去!" "撤个屁啊!"刑老甩开他,瞪着喷火的眼睛,"今天,老子说什么也得灭了这些害人的东西!"说罢,端起一个喷火器就对准它们,打开阀门就是疯狂的喷射。 小强见拦他不住,又回头去看教堂,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立即趴下去,拨拉开脚底下烦人的东西,趴在地上,侧耳倾听,脸色登时变得难看,"刑老!这片地方会……会下陷……" 刑老抱着喷火枪转过头,"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会下……" 他的话音刚落,似在脚下沉睡着的野兽,幡然觉醒一般,发出慵懒的怒吼,快要将踩在它脊背的人全部掀翻! 刑老惊觉,半蹲在地上,稳住身子,急忙道:"小强!快带人进去把那几个家伙给我拎出来!快!" "是!"小强招呼几个弟兄,趁着土地没有陷下去之前,赶紧冲向教堂。 "拓!丁骞!恬姐!!"他高呼着每一个人的名字。 此刻,教堂产生一阵强似一阵的震动,房屋摇晃,时而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脚底下的南极草藤条,则慌乱的抽动着,仿佛不知该流窜到何方。 "小强……我们在这里……" 隐约,听到了丁骞的声音。 小强精神一震,连忙寻着叫声跑过去,果然在一处地下入口看到了他们! 可底下是一片令人心生怵意的绿,根本就看不到他们几个,小强急问,"丁骞!你们怎么样?"他急问。 丁骞虚弱的声音勉强透出来,"还没死……" 小强赶紧指示两边人,"绳子!" 有人递上前,他拴好一头,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然后顺了下去。 南极草受到很大的内伤一样,无暇再顾及新的入侵者,小强这才得已顺利到底。 "丁骞!你们在哪?" "在……在这儿……"四周都是南极草,没个方位指示,丁骞脱口,"用你的警犬鼻子闻闻啊!" 小强也顾不上跟他质气,果真停下来,鼻翼有节奏的翕动,认真的寻找。 不出三五秒,他倏地瞪大眼睛,直视东北角,几步就过去,握紧手里的刀子,抓起覆盖墙面的南极草,狠狠的割断。连续割断几层之后,丁骞那张白白净净的脸颊突然出现,他大叫着,"啊……小心我的脸!!" 随即,便是跟他绑在一起的拓,也是一身的狼狈。 找到他们,小强总算松了口气,不敢怠慢,赶紧割断绑在他们身上的东西,谁知道,它们的失常会维持多久?没准,待会又会集体恢复正常了呢,届时恐怕是难逃升天啊! 待两人自由之后,他连忙问,"恬姐和虞俏呢?" "在那边!"丁骞急匆匆的扯开另一边,从那里拨拉出老妈,用力的摇晃着她,"老妈,你可不能死啊!你还没告诉我家里的金库钥匙在哪呢!!" 恬姐幽幽转醒,听到儿子的话,朝他啐了一口,"你就那么盼着你老妈挂啊?" 小强把虞俏也扯了出来,拓却在四周焦急的找着,"萧少呢!萧少在哪?!" 大家神情一凛,还来不及高兴,马上又四处找堂主。 脚底下发出可怕轰隆声,震动感明显得连站在上面都嫌困难。 情急之下,虞俏一把抓住藤条稳住身子,"这是……要地震吗?" 小强的脸色很难看,"这块地方很快就会塌陷!" 拓一听,肃容道:"找到萧少!" 几人眼神微变,哪个不是历经几次生死考验的主儿?自知严重性,却又迅速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全力找人! 丁骞说:"小强,快发挥你的鼻子!" 小强皱紧眉头,使劲的嗅了嗅,又沮丧摇头,"不行,人太多,我没办法。" 虞俏有点急了,"妈的,我们下来的时候就不见了人!他到底在哪?会不会是跟着雪琪……" 大家心头一沉,谁都没有接口。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唯一一个符合萧少心意的解释。 突然,整座教堂发生猛烈的摇晃,地下像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争得你死我活,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猝不及防,虞俏的脚下踩了个空,"啊"地一声,就要掉下去。 拓恰好在她两步远的位置,眼明手快的抓住她,将她拽了出来。适时再看,那里的地面居然已经陷进去,出现了一米见方的洞!四周的石块,也在不断往下掉,再往下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小强赶紧趴在地上,仔细倾听,低叫一声,"糟了!" 他迅速站起来,神情纠结的看着大伙,纵使结果再不好,他也不得不艰难的说出来,"再不走……我们就谁都别想再出去了……" 几人先是一怔,随即,虞俏第一个反应,"死就死,要我丢下他们两个,我做不到!" 丁骞也马上响应,"没错!我生是獬豸堂的人,死也是獬豸堂的小天使!" 恬姐赞赏的拍了下儿子的肩,"儿子,好样的!" 小强点头,"好,那大家就一起!找不到堂主,我们谁都不……" 他话未讲完,拓却沉着声音发话了,"出去!全部都撤出去!" 大家一惊,不敢相信,一向最忠心于萧少的拓,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丁骞讷讷的问,"拓拓,你……" 拓盯着他们,脸上是少有的愤怒,"想要尽忠,那也要等獬豸堂倒了再说!现在,谁都没有资格把堂主辛苦打下的江山断送掉!少了我们,即便獬豸堂仍是獬豸堂,那也不再是属于萧少的獬豸堂!你们不明白吗?!" 一席话,几人都沉默了。 倏地,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脚底下像被什么东西在狠狠的抽打着,一下比一下狠,随时都会陷下去。 恬姐深深的看一眼四周,一咬牙,"丁骞,跟妈上去!" "老妈……" "别废话!就算是死,你也得给老娘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一堆烂石头压死!"恬姐不再多说,率先跑向出口,抓紧上面的绳子,灵活得几下便爬了上去。 丁蹇深吸一口气,跑过去随着老妈也出去了。 接着是小强,随后又是拓,最后是虞俏。 她站在出口,一手抓着绳子,望着四周,拧紧英气逼人的眉,突然大叫道:"章雪琪,我知道你命大福大!萧弃之去救你了,你他妈的给我坚持住了,别死在这种烂地方,丢了你们獬豸堂的脸!" 喊过,不再看底下一眼,直接就被上面的人拉了上去。 教堂的壁体开始出现了断裂,上面的石块砸了下来,地底下也被不断涌上来的南极草藤条弄出了一个又一个坑洞。 拓等人拼命的往外逃,终于看到了出口,前脚刚迈出去,后面的建筑体就"轰"地一声,倒了下去…… 179:失去判断 "雪琪……雪琪……听到了吗?回答我……雪琪……" 耳边是他熟悉的声音,穿过大脑,直接敲击她的心脏。 想要睁开双眼,回应一句,但眼皮却重抵千斤,身子却感觉轻飘飘的,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掉。 落在哪,哪便是根,不必再游走于前世今生。 恍忽间,有人将她扶了起来,紧紧的搂在怀里。 一滴滚烫,沁入脸颊。 她再也无力去辨认,只想要沉睡过去,一觉不起,不问轮回,只想要,安安静静让自己歇歇…… 四周的骚乱愈发剧烈,萧弃之抬眸,伤痕累累的脸上,神情坚毅,眸中更是一抹坚决,当他看到南极草母体身上那些红色的血渍,还有不断变黑的皮肤表面,再看看雪琪手腕上的伤口,顿时便明白了什么。尽管不解其中道理,但现在容不得他多想,救雪琪要紧! 迅速撕下衣角,将她的手腕上方勒紧,然后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刚刚被炸出来的缺口冲过去。 那边,站着一人,同样满身的伤。他只手撑在那儿,微微喘着粗气,看着萧弃之将雪琪救回来,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溢出个极为缓慢的微笑。 用手背蹭去嘴角的血,他等到萧弃之抱着雪琪过来时,妖冶的眸光仅是扫过一眼,用着漫不经心的声音说:"和你来救她,并不代表你打赢了我,也不意味着我是跟你站在一处的!别忘了,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 萧弃之的侧过头,略有几分狂乱的眸子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跟我争,就那么有意义吗?" 萧绝挑唇一笑,"也许是注定了吧,打从在娘胎里,就注定的。" 萧弃之垂下眼眸,看了眼怀里的女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带她走吧。"萧绝侧着头,平淡至极的眸子,凝成了一米霞光,迸出斑斓的色彩。 若有怨和恨,刚才跟萧弃之那场拼的你死我活的争斗,居然将他的情绪都奇迹搬的发泄得差不多了。 想来,他的心情,还真是廉价。做了那么多,暗自斗了那么久,原来他需要的,不过就是一场没有观众的肉搏战。 还真是可笑。 当彼此再也没有力气挥出拳头静静的躺在地上,被四周的南极草包围时,他眼前闪过的,竟是章雪琪明媚的笑脸。 纯净到想让人珍惜。 第一次,不是占有,不是毁掉,而是真正的想要珍惜的念头。 于是,他说,去救她吧。 这是不是代表甘愿放手,甘愿成全,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该像他一样,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南极草的母体,中毒情况十分严重,从根部就被雪琪的血液侵蚀掉了,这会正痛苦得四处抽动它愤怒的触手,已将这里搅得狼籍一片。头顶上,不时的震动连连,要不是还有南极草这粗壮的身体支撑着,早就变成了一片地下坟墓。 雪琪失血严重,萧弃之不敢再耽误,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萧绝,抱着雪琪就朝着他们下来的出口跑过去。 萧绝头也没回,站在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香烟来点燃,夹在指间,斜睨着对面那些疯狂的绿色。 这场灾难,是他带来的,他不是圣人,没那种叫作愧疚感的东西。但是,他却亲眼看到她割伤的手腕,自那里流出的血,源源不断的流进了南极草的母体中。 这让他受不了。 她的血,怎么可以存在于另一个生物体内? 除了毁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将烟掐熄,他大步走过去,颊边噙着一抹虚幻得不真切的笑。 他说过,会送她一份大礼。 现在,他想把礼物换过,重新准备,包装,再亲自送到她的手里。 南极草从根部受到重创,早已没有能够顾及他的了,全都扭曲成了一团一团,挣扎着匍匐在地。萧绝走过去,狂浪不羁的视线,抚过对面的南极草母体。他寻着方位来到它身后,拔开那里蔫掉的层层藤条,摸索了半天,终于让他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挑挑眉,眸中掠过一丝笃定。 把那堆东西扯出来,居然是一捆重几公斤的炸弹! 萧绝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即便是想要将这帮人通通的困在这里,他也要三重保险!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却有别的用途了。 突然,整座地下室开始猛烈的摇晃,让人站都站不稳。 萧绝抓紧炸弹,想要扶住旁边,谁知,四周的南极草却开始变得狂躁,发疯似的胡乱攻击,将他紧紧的缠了住。 萧绝犀利的眸光,瞬间变得可怕,举起手里的炸弹,极有可能在这一秒钟就要引爆!但攻击他的触手实在是多,几乎都朝着他涌过来。他咬紧牙,仍是抓紧炸弹,另一手想要摸出匕首来,手腕猛地被缠,根本动弹不得! 他低咒一声,另一手也被扯了住,炸弹同样被缠上,接着便从他手中猛然抽出,甩向一边…… 萧绝眸光一紧,紧紧盯着呈抛物线的那捆炸弹。只要受到强烈的撞击,它就会瞬间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身影猛张开双臂扑过去,摔倒在地,将炸弹牢牢的接在怀中。 萧绝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弃之接住了炸弹,又立即起身,手里的刀子挥舞着,斩断攻击过来的藤条。萧绝眼神眯了眯,迅速拔出刀,也挥向两边疯狂不已的植物,一双眸,盯来救自己的人,"你怎么……没有离开?" 萧弃之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哪怕像在照镜子,他看到的,也有不同。 "我不想再给她留下任何的隐患。"他一语双关,手上动作也不怠慢,恨不得将这些讨人厌的植物连根斩掉! 萧绝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要说震惊能形容的恰当,那好,他的确是惊到了。一个他日夜都在观察和研究的人,一个刚刚还跟他拼命肉搏的人,一个令他做了那么多年影子的人,竟让他失去了判断! 天边微明,窗外一缕微蓝曦光,好似张着翅膀的美丽天使,温柔的萦绕在她床边。 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的睁开双眼,迷离的视线,愈渐成焦,看清了屋子里的景物。 是她和萧弃之的房间。 嘴角微勾,笑意倾泻。 原来,她只是做了个梦。 还好。 可是,当她翻身的功夫,守在旁边的人突然惊醒,"雪琪!" 恬姐赶紧站起来,伸手抚过她的额头,这才放下心,"太好了,烧总算退了。" 看到恬姐的那一瞬,雪琪疑惑的张开口,声音沙哑的很,"恬姐,你怎么……" 恬姐紧张的问,"雪琪啊,你都烧了三天,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三天……" 三天前,教堂,婚礼,南极草,萧弃之,萧绝…… 看到雪琪怔怔的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得似乎还搞不清身在何处,恬姐小心翼翼的叫了叫她,"雪琪?" 雪琪的瞳孔渐渐多出抹光泽,然后一点点抬起手,当她看到手腕上层层包扎的伤口时,双眼又轻轻的闭了上,一行泪,顺着眼角淌下。 似乎鼓起了好大的勇气,她才问,"恬姐,萧弃之他……" 知道她问什么,恬姐温柔的一笑,安抚似的抚过她的脸颊,"放心吧,昨晚已经找到萧少了,他现在在刑老那边!" 雪琪倏地睁开双眼,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萧弃之……萧弃之他没事?!" "是啊是啊,萧少命大着呢,怎么会有事?"恬姐边扶她坐起来边说:"倒是你,把我们一个个都吓得不轻,失血过多不说,还烧得昏天暗地的,任凭虞俏用尽了法子,就是不退烧!害得那丫头都快要抓狂了,最后是用了土法子,用雪给你搓才算退烧。" 雪琪紧张的抓住恬姐的手,"他在哪,我要去看他!" "哎哟,我的少夫人啊,你这才刚醒……" "恬姐,我必须要去见他!"雪琪目光坚定,见不到萧弃之,她根本就放不下心来。 看着她,恬姐叹息着,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啊,都不知道好好疼疼自己。"说归说,她也理解雪琪这会的心情,于是便帮她穿上衣服,然后又把丁骞从床上拽下来,一块带着雪琪去了刑老那边。 刑老看眼守在门口的手下,沉声吩咐道:"不许让人进来。" "是。" 刑老推门进到房间,里面的人已经醒过来,穿着松垮的白衬衫,黑色长裤,站在窗前,望着渐露鱼肚白的天边。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微微的侧过头,视线扫过进来的人,眸底隐约浮现一丝疑惑,却被他很好的掩藏起来。 刑老拢着有些花白的眉,背着手走过去,眼神凝聚,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有想起什么了吗?" 见对方先是警惕的盯紧自己,在确定他没有危险之后,才迟疑的摇了摇头。刑老也说不出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紧张,他沉吟片刻,才开口,字句铿锵,掷地有声,"记住,你叫萧弃之!是洪门獬豸堂的堂主!也是下一任门主的不二人选!" 180:这结局倒也不错 "萧、萧弃之……"他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刑老点头,"没错!你叫萧弃之,你有一个妻子,叫章雪琪。" "章雪琪……"同样的疑惑,现在他的眸底,但心头没来由的一丝悸动,已然证明,比起他的名字,他却对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名字,有着超乎寻常的感觉。 刑老又说了许多,萧弃之始终都安静的听着,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半点的不适,好像,怎样的人生,怎样的记忆都无关紧要,他都不在意。唯独,在听到雪琪的名字时,他会扬起眉梢,眸底一抹温柔乍现。 这时,外头传来虞俏的声音。 "刑老?" 刑老眉头拧了起,犹豫了几秒钟,才出声,"进来。" 虞俏一脸疲惫的进来,看到萧弃之时,无奈的又垂下眼眸,身为神医,她真的想要自己砸掉招牌算了!居然会被那小小的南极草耍得团团转! "怎么样?"刑老问。 虞俏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烦躁的扯扯头发,额前散出几碎发,倒彰显出些女人味来。 "我已经研究出来了。那南极草的母体燃烧后,会释放出一种酸性物质,就像是乌贼遇到危险时会释放浓墨,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而这种物质,会随着气体,被吸入身体,从而会侵害大脑中枢神经,使海马区域受损严重,就会造成类似现在的失忆现象。"虞俏拧着英眉,继续说道:"萧弃之被压在底层,是直接受害者,所以,他的失忆情况也会严重些。有可能,连带他的生活习惯、生活细节都会通通忘记!这么说吧,现在的他,跟之前的萧弃之,可以看作是毫无关连的两个人。但好消息就是,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刑老双眼微敛,听到她的话,又看了看萧弃之,他仿佛没事人似的,安静的站在一边,继续凝视窗外。虞俏见他这副模样,倏尔又轻笑着摇头,"我想,我该收回刚才的话。" 人的生活习惯又怎么会轻易的改变呢?看到萧弃之这事不关已,两耳捂起的样子,谁能说他会遗忘了本性呢? 刑老沉声,"你有办法让他恢复记忆吗?" "我会去找几个老朋友想想办法。"虞俏实话实说:"怕是要费些日子。" 刑老点了点头,"总之,这个消息还是暂时封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虞俏耸耸肩,"我明白。" 此事的严重性,她心里也很清楚,若是被门主知道,很有可能会让他回家歇着,把獬豸堂暂时交给别人。对獬豸堂的兄弟们来说,这并不是好结果。 虞俏最后看一眼萧弃之,起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刑老,找到那个萧绝了吗?" 刑老转过身,背朝她,声音愈发的沉了,"没有。" 虞俏"嗯"了一声,也没多问就离开了。 毕竟,刑老能找到萧弃之已是万幸了,至于说萧绝,若这就是他的结局,倒也不错。 恬姐和丁骞带着雪琪来到了虞俏的玄色酒吧,门口的保安换成了獬豸堂的兄弟,看到几人后,赶紧带着他们直接来到酒吧二层。 虞俏迎出来,看到雪琪仍十分苍白的脸色,就不赞同的皱起眉,"病还没好利落就出来!你不要命啦?" 雪琪摇着头,握住她的手,急切的问道:"虞俏,萧弃之呢?他在哪?" 虞俏眉头拢得更紧了,抬眸看一眼恬姐等人,抿了抿唇,"雪琪,有件事,我必须要先告诉你……" 那扇紧闭的门,被人慢慢推了开。 站在窗前的男子,一身极致的黑与白,正如她初见时的模样。 桃花树下,落英缤纷,长躯而立,韬尽风华。 这是她记忆中的绝美画卷,徘寰两世,工笔勾勒的神韵风采,从不曾折损一分一毫,完美到无论何时何地忆起,都会令她沉沦其中。 听到声音,他转过了头,视线正对她。 他狐疑的扬起眉梢,慢慢的,嘴角展露出温柔浅笑,"我知道,你是雪琪。" 他说得笃定,没有一丝迟疑。要不是雪琪足够了解他,一定会认为虞俏的诊断有误,他根本就没有失忆!他的声音有一丝沙哑,虞俏说,那是因为爆炸时吸入太多硝胺,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恢复。 雪琪没说话,快步走过去,一把就抱住了他,脸颊埋在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淡淡的中草药气息。这个熟悉的味道,使她陶醉。 直到这一刻,她才平复了慌乱的心思。不论他是否失忆,不论他是否记得她,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没事,她就什么都不在乎! "萧弃之,萧弃之……以后,不许你再离开我,一分钟都不行!"她抓紧他的衣襟,近似蛮横的下着命令。她再也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那比一刀直接杀掉她还要难受! 听着她霸道的命令,感受到她害怕失去的恐惧,他没来由的心头一紧,伸开双手将她搂紧,轻轻的点头,"嗯。" 尽管,忘了自己是谁,他却没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突然想要了解这个女人,想要了解自己与她的过去,以此来填补他记忆的空白!这是自苏醒以来,他如此迫切的执着于某事。 他想,那一定很美好。 "咳咳……"因为情绪激动,雪琪趴在他怀里突然咳了起来。 萧弃之一怔,随即低下头,有些紧张的望着她,双手情不自禁的拍向她的背,一对浓眉微微拧了起来,"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雪琪只是摇头,咳了一阵,咳得萧弃之心慌意乱的,扶着她坐到床上,他赶紧去倒了杯水,递过去给她,他就守在床边,盯着她一口口喝下去。 顺了顺气,雪琪总算舒服了些,抬眸看他,将他眸底的紧张与担忧都看在眼里,突然就笑了,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不管你有没有记得我,反正,你就是我的萧弃之!" 永远都视她如唯一的萧弃之。 萧弃之漂亮的眸子微眯,抚着她苍白的脸颊,"嗯"了一声。 他对于自己叫什么,是怎样的身份,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可是,唯独听到她说,他是她的"萧弃之"时,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极具震撼的一声。 他知道,他可以为了她,成为任何一个人。 一墙之隔,拓和刑老等人聚在一处,就连之后得到消息的章盛辉和玉叶也赶了过来,众人脸上神情各异。 恬姐最先耐不住的开口了,"不管怎么说,萧少回来了总是好事!失忆这东西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丁骞看看他老妈,轻咳两声,"话虽是这么说的,可谁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啊?万一,过不了多久,萧少身体里那什么草的毒变异了,把萧少变成白痴怎么办?" 虞俏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你丫这是在咒你们家堂主啊?怎么着,你是不是对他的位子有想法啊?" 丁骞大呼冤枉,"我靠,你别瞎说哈!这里随便叫出一个辈分都比我高,你别害我过堂训好不好!我这是担心萧少嘛!" "你这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的医术啊?"虞俏哼了一声,翘起二郎腿,手里夹了根烟,吞吐一口,"我已经做过详细的检查了,萧弃之除了失忆,连个头疼感冒都不会得!你们啊,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应付眼前这一关!" 章盛辉大刺刺的摆下手,"我了解我姐,只要姐夫没事,她才不会在乎是不是失忆呢!所以,姐夫回来就ok了!再说了,就姐夫那人,他失忆不失忆,还有分别吗?" 大家一滞,同时保持沉默。 不可否认,章盛辉说得没错,萧弃之从来都是把大事小情都丢给拓这位副门去做。跟雪琪在一起之后,就更不必说了,唯老婆是从。 话虽如此,但大家顾念堂主形象,也都没有搭腔。 恬姐抬腿就踢了他一脚,"叫堂主!" 章盛辉讪笑两声,倒倒是没把萧弃之失忆这事放心上。 沉默已久的拓开口了,众人顿时都安静下来,"未来的事,难以预料。既然萧少身体无碍,我们还是迅速善后吧!" 大家点头,表示赞同。 刑老一直抽着烟袋锅,眼皮半阖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拓扭头问道:"刑老,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刑老这时才抬抬眼皮,慢半拍的把烟袋锅朝地上磕了磕,然后哑着声音开口,"那对小两口,历经大难,又能在一起,也是不容易。不如,就先让他们好好歇歇吧。至于说獬豸堂,暂时交给拓,我也会留在这儿一段时间,帮你们一块善后。" 拓点头,"是。" 恬姐笑了,"哟,这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刑老,您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侠,居然会为了萧少留下来主持獬豸堂?我们还真是托了萧少的福,才能又听到您的谆谆教诲。" 刑老瞪眼,"就你这丫头嘴贫!" 听到刑老叫老妈这种少女般的昵称,丁骞把头扭到一边,持续性干呕。 不管怎么说,能找到萧弃之,仍是一件好事!比起在倒坍中被砸得缺胳膊少腿的,失忆已是万幸!至于后续,他们相信凭着萧少那非人类的强悍基因,必会尽快恢复过来! 181:我就是萧弃之 拓分派好了工作,众人散去,各司其职。 这时,刑老又将拓喊住,单独留了下来。 他皱着白眉,沉吟着说:"萧弃之是找到了,萧绝他……" 拓明白刑老对萧绝的感情,他斟酌用词,委婉道:"找回萧少后,我又派人将那里找了一遍,甚至把底下的石块都挖了出来,可是,连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 "没有……"刑老喃喃的重复着,又低下头,习惯性的咬了咬烟袋杆,摆了下手。 拓颌首,"刑老,我出去了。" 拓离开后,刑老蹙着眉坐在沙发上,长长的叹了口气,靠着倚背,眼睛慢慢眯了起。 拓的办事难力,他是知道的,论严谨,莫说是獬豸堂了,就连整个洪门都难找出第二个。如果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a市市郊的湖边教堂四周都被严密封锁起来,章怀卿授意底下市政部门,要低调进行重建工作。该教堂位置本来就偏,倒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报社那头又有咏熙,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在见报前第一时间反馈回来。所以,拥有可以毁掉整座a市能力的南极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洪门门主从副门主关莫那里得知了事情始末,念在刑老是洪门元老的份上,倒也未加追究,只是,要务必确认萧绝已死的事实才行!否则,对洪门而言,将会是最大的威胁,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相较萧弃之,雪琪的身体状况要更差些。本来就因为上次中毒,底子薄些,这次又失血过多,被虞俏勒令,必须在床上调养够半个月才行。 找回萧弃之,雪琪倒也心安,很听话的每天都躺在床上,乖乖的吃中药吃补品。萧弃之则每日都守着她,目光专注,眼里除了她再也容不得旁人,害得恬姐等人没事就拿雪琪开玩笑,说她是萧少的良药,只要有她在,萧少就算得了失心疯都有得救! 当着外人的面,雪琪虽然会害羞,可是,她心里却是喜滋滋的。萧弃之失忆的事,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 恒原道39层。 雪琪喝过恬姐煲的汤又睡下了。 房门推开,萧弃之从里面走出来。来到客厅,丁骞正坐在一块研究他们黑金四大才子新开发的软件。这是一款追踪软件,与现今其它追踪软件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利用人类的个人习惯和行事作风进行公式分析,从而计算出数据,大大拉回寻找目标的机率。 萧弃之过去,淡淡的眸子扫过他,坐到了他对面。 丁骞一看是萧少,忙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萧少,找我有事啊?" 不论有没有失忆,萧弃之从来就跟个隐形人没两样,他若是主动接近某人,那铁定是有事了! 萧弃之沉吟着,声音低沉的问,"跟我说说以前的事。" 丁骞一怔,没想到萧少竟会主动开口问他?顿时,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萧少一定是因为他是獬豸堂最有前途的才会找他问! 丁骞立即正襟危坐,"萧少,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从你还在萧家,不知女人为何物时,我就已经担任了指导兼开发的神圣职责!" 萧弃之眼眸微垂,安静的听着,丁骞煞有其事的轻咳几声,准备开讲,"萧少,你是萧氏企业的独子……呃,之前是,现在嘛,突然又冒出了个双胞胎的兄弟!呵呵,说起来也好笑,我想就连你家老子都可能不知道这事。" 萧弃之收梢一挑,目光凝向他,"双胞胎?" "是啊!"丁骞来了精神,夸夸其谈,"那家伙我可是见过,长得那叫一个像啊!就你俩往那一站,就像隔了面镜子似的,根本就别想分辨出谁是谁!我老妈说,你们肯定是同卵双胞胎,不然不会这么像!" 萧弃之的视线又落下,不动声色的坐在那儿,"继续。" "呃……"丁骞怔了下,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说到哪了?" "那个人,我想听他的事。" "哦,你是说萧绝啊!"丁骞马上又将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弃之,最后还说:"萧少,那家伙真的很变态!他要是不满意不喜欢,什么事都做得出!要不是因为他,你和少夫人也不会遭这个罪啊!不过还好,他已经死了,我听兄弟们说,连尸体都没找到呢!估计是炸得渣都不剩了……" 丁骞还想再说什么,萧弃之却突然起身走出了客厅。 丁骞愣愣的,摸摸他绿油油的脑袋,小声嘀咕着,"真是的,就让人家讲这么少,人家还没有讲够呢。" 不过萧少别扭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耸了耸肩,继续打开电脑研究他的新软件。 萧弃之推开书房的门,打量下整间陌生的屋子,他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慢步走进去,坐到书桌前,一抬眼就看到桌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雪琪的单人照,笑得光彩照人。另一张是他和雪琪的婚纱照,她很幸福的依偎在他身旁,他则深情凝视。 盯着照片里的男人,记忆却是空白。 他将那张婚礼照放倒,扣在桌上,转动皮椅,面朝窗口,又将眼神眯紧,眸底一抹藏也藏不住的妖娆色泽,一闪而过。 双胞胎……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刑老的声音,直问丁骞,"萧弃之那小子呢?" "萧少在书房里呢,"丁骞借机抱怨道:"刚才萧少问了人家好多话,连声谢谢都不说就走了……真是伤人家的心呢~" 刑老的脚步一滞,转过头,眉头皱着,"找你问话?都问什么了?" "呃,就是问以前的事啊,哦对了,他还问了萧绝呢!" 刑老的眉头越皱越紧,抬头看眼书房的方向,大步走过去。 他径直推门进去,看到萧弃之在里面,他将门关紧,凝神道:"萧弃之,你想知道以前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背对着他的男子,慢慢转过身,原本清淡的眸子,愈渐妖异,唇畔悄然勾起,溢出一个魅惑浅笑,低声说:"刑老,我不需要再知道些什么,因为,我就是萧弃之。" 萧氏。 詹嘉玲从人事回来后,就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康修杰站在办公室里,透过百叶窗盯着她,犹豫再三,他还是推门出去,走到她面前。 小宋瞅瞅两人,总感觉这气氛诡异得有点让人透不过气。 "呃,我去倒杯水。" 知道自己这会应该立马消失,小宋端着杯子,忙不迭的起身进了茶水间。 康修杰望着詹嘉玲,抬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声说:"你确定要辞职?" 詹嘉玲淡淡的"嗯"了一声。 "其实,你可以不用……" 她抬起头,目光凝着他,朝他微微一笑,"我为萧绝做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这样的我,你还会信任吗?就算你可以,那萧弃之呢,雪琪呢?" 婚礼上,她假扮雪琪,差点酿成大祸,康修杰不是不知道。可是,这事不是已经都解决了吗?萧绝也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他不明白,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你是担心这个,萧少和雪琪那边我会负责去替你解释的。" 詹嘉玲笑着摇头,亮眸望着他,由衷的说:"修杰,谢谢你,谢谢你直到现在都没怪我。" "那是因为……"康修杰欲言又止,目光却是盯紧她。 他太清楚她的性子了,有些话,他不说,不是没勇气,而是时机未到。 詹嘉玲将东西都收在箱子里,又将一个u盘交给他,"这是我个人做过的一些市场调查,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康修杰默默的接过,詹嘉玲捧起桌上的箱子,朝他略一颌首,"再见。"随即走出办公室。 这时,小宋急忙走过来,"不是吧,杰哥,你就让她这么走了?" 康修杰站在原地,望着她决然的背影,幽幽的叹息一声,"她是个心性高的女人,根本就无法接受别人哪怕是一丁点异样的眼光。除非是她自己想通,否则,我说再多都没用。" 转身,走进公办室。 小宋有些搞不懂这两人了,好端端的,怎么搞到一个要辞职,一个只会惆怅了呢? 詹嘉玲走进地下停车库,把东西装进后备箱,然后驾着车子离开了公司。 途中她接了一个电话,微微愣了住,"北冥夜?你怎么会找到我的?"听到对方的话,她眸光一凛,咬了咬唇,她果断道:"在哪里?" 挂上电话,她随即调转车头,驶向相反的方向。 车子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旅馆门前,詹嘉玲下了车,警惕的看看四周,然后走了进去,径直来到二层尽头。 "咚咚咚"她敲响房门。 "吱嘎"一声,门打开了,北冥夜站在门口,鹰隼似的双眸,漫不经心的扫过她,"我以为,你不会来。" 詹嘉玲急问道:"他在哪?" 北冥夜侧过身子,朝里面呶呶嘴。詹嘉玲蹙着眉,走进去后,一眼就看到床上晕迷的男子,大步走过去,眉头越拢越紧,"这是怎么回事?" 182:不寻常 北冥夜关上门,慢慢踱过来,"如你所见,就是这么一回事。" 詹嘉玲眯起眸子盯紧他,"你在哪里找到他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北冥夜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扬扬眉梢,不紧不慢的说:"我其实是奉命埋伏在教堂外,随时引爆教堂外的炸弹,可是,我却没有得到命令,当我过去查看的时候,正好,那座教堂倒塌了。所以嘛……就这样喽。" 詹嘉玲心下一惊,看来萧绝是真的想要这帮人的命!她知道北冥夜也在为他做事,但是,她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这就是萧绝高端的地方,为他做事的人,永远不会了解彼此的情况。所以,一旦有人出事,也不会影响到他的整体运作,更不需要担心有人出卖他们。 冷静过后,詹嘉玲沉声问,"你叫我来,是想怎样?" 她才不相信北冥夜有那么好心! 北冥夜冷酷的眸子,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转身走出了房间,詹嘉玲又看一眼床上的人,也跟着他走出来。 他倚在门口,抬眸扫过她,"我找医生替他看过了。" "所以?" "好像是伤到了脑子,但又检查不出具体哪里出了问题,总之,他就一直都是现在这副样子。四天了,还没有醒过来。"说到这儿,北冥夜微微一笑,"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让你我都有权选择,成为怎样人的机会!" 詹嘉玲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着的眉,慢慢舒展开,嘴角一丝不屑的笑,显而易见,"在你想成为怎样的人之前,最好先来了解一下萧绝是怎样的人,否则,我怕你会死得很难看。" 从她接触萧绝此人之初,就已深刻体会,他的东西,可没那么好惦记的! 北冥夜坚起食指轻摇,"我想你是误会了。" "哦?"詹嘉玲眼中嘲弄更甚。 北冥夜不疾不徐的开口,"洪门那边根本就不知道萧绝已经被我救了出来,这是一个让他们放松警惕的好时机!" 詹嘉玲盯了他半晌,倏尔出声,"你也想对付洪门?" "呵呵,我不过就是做了萧绝一直在做的事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詹嘉玲紧追不放,"理由呢?" 北冥夜垂下眸子,扬起一抹笑,"不需要任何理由。" 机会,是给他准备的,他只要抓住就好。至于什么理由借口,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屁话! 他要站在权力之颠,就这么简单! 詹嘉玲何等精明的女子,他不必言明,自是看了个透。她冷冷一笑,斜睨着他,"你想怎样是你的事,别想我为你做事!"她转身要走,北冥夜倒也不急,而是气定神闲的开口,"你妹妹的事,不是只有萧绝可以帮忙。" 詹嘉玲的脚步一滞。 北冥夜走过来,站在她身侧,盯着她僵硬的身体,一字一句,"我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尤其,还是唯一的你爱的那个人!所以,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回你妹妹!而且,也只有我,可以帮你找到!" 詹嘉玲慢慢的回过头,一向犀利的眸,被一片紊乱纷杂的情绪覆盖。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他,"要怎样做?" 北冥夜笑了,"我要彻底了解萧绝这个人,包括,他的势力,他的手下,他的一切……" 恒原道最近几天一直都是人来人往,徐了洪门其它暗堂有派人过来帮忙,就连洪门的副堂主关莫都亲自赶来了。 一大早的,关莫风尘仆仆,一身漆黑,戴着墨镜。 丁骞正端着粥从厨房里出来,一看他,先是愣了下,关莫刚想微笑着打招呼,他就没事人似的走进餐厅,"小强!给我留两包子!" 小强嘴里咬着包子,根本没理他。 关莫张了张嘴,又杵在原地,恰好,恬姐端了两盘炒菜走出厨房,看到他,眼眸阖了阖,不惊不扰的说:"关莫,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关莫刚要说没吃,恬姐就自顾自地说:"既然吃了那就去客厅等一会好了。" 关莫的俊脸微微扭曲两下,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稳定情绪。 呜呼哀哉,他这副门主到底是得罪哪路大仙了啊?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怎么四处都不受待见啊? 去梼杌堂是这样,到了獬豸堂还是这样! 当他是吃素的吗?是吃素的吗?! 关莫一来气,大步过去,直接一屁股挤掉小强,抓起肉包子就吃。 桌上几人全都动也不动的瞅着他,最后,丁骞反应过来,大叫道:"关莫!放下我的包子!"他要去抢,关莫直接扭过身,先把包子吃下肚再说! 恬姐一看就笑了,"得了得了,人家关莫好歹是客人,臭小子你就别抢了!"她起身去盛了碗粥过来,"呶,慢慢吃。" 关莫接过来,吹凉了喝几口,"这还差不多嘛~" "臭小子,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恬姐笑骂一句,坐到旁边,"喂,关莫,你不是门主的骨灰级门徒嘛?他怎么舍得把你给放出来了?" 丁骞低笑两声,"肯定是失宠了!" 关莫一听就不干了,"啪"地拍下桌子,"谁失宠了!谁失宠了!"由于太激动,嘴里的东西飞溅,大家一脸厌恶,"关莫!" 拓皱着眉头放下筷子,站起身,"跟我来。" 关莫点头,走两步又回身抢了一个肉包子塞嘴里,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拓进了客厅。 "门主有什么交待吗?"拓开门见山的问。 关莫找根牙签,坐在沙发里边剔牙边说:"这次南极草的事,你们獬豸堂受了重创,门主派我过来协助你们。" 拓倒也干脆,直截了当,"我们不需要。" 萧少失忆的事,他们瞒着没往上报,这关莫若是搅合进来再被门主知晓,那可就是欺上瞒下,严重违反门规。 关莫无奈的叹息一声,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衬在一张清秀的面容上,说不出的喜感,"你以为我愿意来啊?可是门主就宝贝你们家萧少,生怕他出一点事,我有什么办法啊?"说着,他又盯紧拓,"对了,萧弃之呢?我怎么没见他?他……真的没事吧?" 拓冷冷的看他一眼,"他没事,你很失望?" "靠!拓拓,你怎么跟那面瘫的家伙一个德性啊!"关莫发飙了。 恬姐这时进来,一巴掌直接招呼到关莫的后脑上,"喊什么喊,别吵醒我们家少夫人!" 关莫一愣,揉了揉脑袋,果真压低了声音抱怨道:"门主发话了,我有什么办法啊?不乐意也得来啊!有好好的总部不呆,你们当我没事吃饱了撑的?" 他起身,整了整衣襟,"行了,带我去见见萧弃之吧。" 恬姐和拓对望一眼,知道有些事怕是瞒不住了。这关莫看上去是个粗线条,其实,他可比猴还精呢!要不然,也不会深得门主器重,位居副门主的要职!与其露出马脚,不如先坦白交待了,倘若门主下令让萧少暂时交出獬豸堂,那也只能再从长计议了。 关莫嗅出一丝不寻常来,挑了挑眉,"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能有什么事啊!"恬姐瞪他一眼。 拓沉吟着出声,"萧少他……" 就在这时,走廊入口传来一个略带慵懒的沙哑声音,"在说我吗?" 三人回头,关莫一看来人就笑了,走过去,拍了拍萧弃之的肩,"萧弃之!好久不见啊!" 拓和恬姐不由得盯紧他,紧张于他的反应,只要他问出一句"你是谁",他们就全都露馅了。 萧弃之脸上神情不变,淡淡的,有如一枉碧泉,清澈,平静。仅仅就是瞟了他一眼,就径直越过,走进客厅。 关莫习以为常似的,也不见怪,跟着他坐到客厅里。 在他看来,整个洪门,唯独萧弃之有这种孤僻的霸气!一直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 "萧弃之,门主很不放心你,派我过来看一看。"在萧弃之面前,关莫少了几分玩笑。 萧弃之视线瞥向窗外,不知神游到何处,眸色淡极。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关莫讪笑着,侧过头跟拓和恬姐说:"依我看,他是一点事都没有,我也该跟门主他老人家汇报去了。" 拓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萧少现在的一切反应倒在情理之中。 恬姐一喜,"你要走了?" 关莫眉头抽搐几下,"恬姐,你用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呵呵,我这是舍不得!" 拓果断道:"我派人送你。" 关莫眉头又是一抽,"你们这样,我真的会伤心的!" 三人正说着话呢,萧弃之突然出声,"告诉门主,他不需要担心什么。" 关莫的眸色倏尔一变,也仅是瞬间,他便大笑着,"哎呀,你可是洪门下一任门主的热闹人选,不能出一点差池,门主能不担心嘛?" 萧弃之回眸,慢慢的抬起眼眸,"该确认的,你已经确认过了,可以回去了。" 183:我终于找到你了 "拜托,我是副门主耶!你们给点面子能死吗?能死吗?"关莫大受挫败。 拓朝姐姐使了个眼色,恬姐会意,哄着他就往外走,"哎呀,我们不是怕你这位副门主大人太忙了嘛!你要是离开总部,那边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关莫一听,颇为受用,不住点头,"倒是这么个理儿。" 两人来到门口,门却被人猛地推开,"拓!" 关莫与门外的人撞了个正着,正捂着被撞痛的鼻子,抬眸的功夫,骤然一怔…… 咏熙兴冲冲的从外头跑进来,也没管自己有没有撞到人,冲上前就揪住拓的衣襟,"拓,这回你说什么也要帮我!上回给你做的专访很受欢迎,主编说想做成黑道专题!" 拓的眉梢隐约的抽搐一下,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行。" 咏熙双手合十,恳切的望着他,"这次算我求你!" 拓二话不说,直接拔开她的脑袋,面朝关莫,"你可以走了。" 关莫怔怔的僵在原地,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回走,越过恬姐,径直来到咏熙面前,一双锃亮的眸紧紧锁住她,咏熙被他瞅得全身都有点发毛,小心翼翼的躲到拓身后,压低声音问,"这也是你们道上的?" 拓看了看关莫,挑起眉,伸手拦住他,"关莫,还有事吗?" 恬姐也狐疑的左右瞅瞅两人,"关莫,你们认识?" 咏熙直接否认,"不认识!" 咏熙跑新闻接触很多人,但黑道绝对是仅限獬豸堂这帮人,她是宁愿少认识一个也不想多交一个。 关莫抑制住胸口跌宕的情绪,尽量保持冷静的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咏熙一怔,连忙伸手捂住胸口的记者证,警惕的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完,扯了扯拓的衣角,"拓,这个人是谁啊?" 拓眉间的摺印痕迹加深,"关莫,我送你。" 关莫充耳不闻,盯着咏熙,做了几个深呼吸,一字一句的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是24岁!" 咏熙愣了愣,随即扯住了拓,"喂,不是说过我采访你没问题吗?怎么你们还要查我的底啊?" 拓没吭声,而是疑惑的看着关莫。 咏熙不是洪门的人,按理说关莫不会知道她才对,可看关莫的反应,貌似很久就认识了咏熙。 恬姐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赶紧问道:"关莫,你怎么会认识咏熙的?" "咏熙,咏熙……哈哈……"关莫突然大笑,一把推开拓,将他身后的咏熙紧紧搂住,"小熙,是你!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咏熙被他勒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使劲拍着他,"拜托,先生你哪位啊?请你不要乱认人好不好!"求助似的视线瞥向拓,口型告诉他,"救我~" 拓静默几秒钟,这才上前去,把咏熙从关莫的怀里扯出来,"关莫,先进去再说吧。" "好,好好!"关莫激动得走进去。 咏熙扯住拓,小声问,"喂,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 拓沉声,"先听听看他怎么说,对你没坏处。" 咏熙怔了下,随即耸耸肩,既然这块冰都说没坏处,那就听听看好了。反正,身为新闻人,她并不排斥有爆点的故事。 吃过早餐,章盛辉陪着玉叶去做复健了,丁骞和小强则正在客厅里研究那款新型的追踪软件。见他们又回来了,丁骞好奇的问,"拓拓,干嘛又把他带回来了?" 不必拓回答,关莫就激动得大声宣布,"我决定不走了!因为……我找到我的青梅竹马了!" 他惊喜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咏熙,众人吃了一惊,全都齐齐转过头盯着她,"青梅竹马?!" 咏熙石化了。 关莫俯下身,握住她的双手,"小熙,我知道是你!我一眼就认出你了!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小熙,我是你的莫哥哥啊……" 因为太过激动,关莫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咏熙渐渐回神,倏地缩回双手,"stop!" 她站起来,皱眉上下扫过他,"洪门很流行随便认妹妹的吗?" 众人齐摇头,然后又都盯着关莫。 关莫抿了抿唇,倏尔开口,"我想跟小熙单独谈谈。" 众人很识趣的散去,客厅里只剩下关莫与咏熙。 拓等人待在客厅旁边的小休闲室里,透明的玻璃窗可以将外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只见两人坐在沙发里,关莫垂着头,娓娓道来,咏熙则冷静听着,神情却在不断变化。 恬姐嗑着瓜子,"没想到,这事还真是巧,居然能让关莫在这里遇到熟人!" 丁骞从老妈手里抢了一把,边嗑边说:"万一,咏熙跟关莫真是青梅竹马,那关莫岂不就是咱们的人了嘛!朝里有人好办事,以后也不用怕萧少的事露馅了!" 小强点头,"没错。" 拓双手插在口袋里,倚在墙上,盯着外面的人,眼眸时而眯起。 客厅里,关莫终于解释清楚,最后,叹息一声,"当年你爸爸出事之后,你也搬家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我被刑老带回洪门,也曾经回来找过你。但是,没有你的半点消息……" 当年父亲的事,对于咏熙来说,还是心头的一根刺,她抿了抿唇定定地瞧着眼前的男人,印象中,的确是有那样一个邻家小哥哥,对她像亲生妹妹一般好,守护着她,不让她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只是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小哥哥的脸都变的模糊了,咏熙不由笑了笑:"我记起来了,莫哥哥,好久不见。" 关莫激动得一把又搂住,"小熙,没想到我们分开那么多年,还会在这里遇见,我真是太高兴了!" 咏熙微微愣住了,过了片刻,抬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 雪琪慵懒的睁开双眼,瞬间就撞入一双深情明媚的眸子中。 她一怔,有过些许的恍惚。 这双眼眸…… 不过就是凤眸一张一翕的间隙,对面的男子,便已俯身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早安。" 雪琪轻轻一笑,"早安。" 萧弃之扶着她坐起来,顺手递过来一杯水,雪琪接过来喝了几口,他又放回原处。 "昨晚睡得怎么样?"他低声问,"虞俏提过,你之前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是因为中毒的那一次吗?" 雪琪怔了怔,惊喜的问,"你都想起来了?" 望着她,萧弃之慢慢摇头,"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点,所以,问了许多你的事。" 虽然难掩一丝失望,可听到他这么说,雪琪心里仍是暖烘烘的。不管失忆与否,他对她的感觉却是不曾改变,她该欣慰的不是嘛?至于其它,可以放慢脚步,她会陪他一起走过的。 雪琪起身要换衣服,刚要脱下睡衣,目光凝向对面的人,脸上一抹娇羞,"萧弃之,我要换衣服了。"她小声说。 萧弃之眉梢微挑,眸子里尽是烂漫春色,嗓音更显得几分暗哑,"我记得,我们是夫妻。" 这是他清醒后,获知的第一件事,他一直铭记至今。 雪琪娇嗔的瞪他一眼,然后又理直气壮的说:"害羞不可以啊?" 萧弃之失笑,点头,"可以。" "那你还不快点出去?"雪琪的脸更红了。 萧弃之倒也不再逗她,很有风度的转过身,"我保证,不会偷看。" 雪琪抿起红唇,虽然是夫妻,也亲密过无数次。可是,这段日子他们却是分睡不同房,因为虞俏有刻意叮嘱过,雪琪的身体太虚弱,还不适合与他亲密无间。所以,萧弃之很心疼她,主动搬去了书房。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现在正是再适合不过。雪琪脸颊粉红,转过身去,迅速换好衣服,谁知,再转回来的时候,竟对上萧弃之一双含笑的眸。她一滞,不依的叫道:"萧弃之!你耍赖!"红晕不受控制的顺着脖子一路蔓延开来。 萧弃之上前,捧起她红透的脸颊,低声一笑,"真的很庆幸,我回来了。" 雪琪眼眸轻轻阖上,双手搂着萧弃之的腰,脸颊贴近他的胸膛,"以后都不准离开。" 那双清淡的眸,即刻被一层潋滟的神采覆上,妖艳得令人心生悸动。 以后……多么充满诱惑的字眼,悄无声息的推动了他波澜不惊的心,让他向往,让他……沉迷。 带着雪琪走出房间,客厅正是热闹的一片,大家都围着关莫起哄,要他请吃饭。关莫倒爽快,扭头就问咏熙想吃什么。 雪琪笑眯眯的问,"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恬姐接口,"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哦?"雪琪更感兴趣了,"快说说,什么大事?"目光对上关莫时,微微一愣,"这位是……" 关莫上下打量她,第一印象便是漂亮!令人惊艳的美! 他不禁自问,连萧弃之那么闷骚的都能找到这种骨灰级美女!他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凭什么都还在单身呢? 果然,天妒英才! 他施展风度,笑着自我介绍,"你一定是章雪琪,呵呵,我是咏熙的青梅竹马,关莫!" "青梅竹马?!"雪琪惊呼,不解的望向咏熙,"咏熙,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青梅竹马?" 相较关莫的兴奋,咏熙淡定得很,"就在刚才。" 她没说太多,而是关切的问,"你呢?身体好点没有?" 184:在怕什么? "呃,好多了。"雪琪的视线在关莫和咏熙身上来回打转,怎么也没想到,咏熙突然之间就会冒出一个青梅竹马! "手还能使上劲吗?" 雪琪摇头,"虞俏说伤到筋了,要养上一段日子。" 咏熙放心的说:"有她在,应该会没问题的。" 拓盯着关莫,见他脸上乐得跟朵花似的,眼神微微阖了下,"关莫,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关莫一听就不乐意了,"我才刚找到小熙你就赶我走啊?你们獬豸堂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他腻在咏熙身边,摆出一副谁赶都不走的坚定表情。 拓没吭声,扭头看向恬姐,恬姐会意,轻咳两声,站起身,"我去切水果,咏熙,你过来帮帮我。" "没问题。"咏熙跟着恬姐进了厨房。 关莫有些不满的说:"当小熙是苦力啊?恬姐也真是的,自己弟弟不用,非要使唤别人。" 雪琪盯着他,好奇的问,"你真的……是咏熙的青梅竹马?" 她跟咏熙一个宿舍的,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也没听说她有青梅竹马。 关莫十分得意,"那当然!我跟你讲啊,这件事是这样的……" 旁边,萧弃之将雪琪扯回怀中,伸手捂住她的耳朵,不冷不热的开口,"狗血又没营养的故事,少听。" 关莫气得直瞪他,"怎么就狗血了?怎么就没营养了?我和小熙的故事不知道有多惊天地泣鬼神呢!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雪琪一笑,"不管怎样,咏熙能找到朋友,我真的很替她开心。" "嗯嗯嗯!"关莫握拳发誓,"我保证,一定会保护小熙,不再让她吃苦的!" 这时,恬姐和咏熙出来,"来,大家吃点水果。" 咏熙来到关莫跟前,"你跟我来一下。" "好好好!"关莫把咏熙当亲妹妹一般,对她惟命是从,跟着她来到旁边的休闲室。 拓不动声色的问,"搞定了吗?" 恬姐挑了块最甜的西瓜递给雪琪,"那还用问?咏熙可是咱们这头的!我看关莫啊,也跑不了。" 雪琪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萧弃之则眼眸轻阖两下,即刻明了。 只见休闲室内,关莫拢着眉,脸上时而一丝纠结掠过,最后,好似痛下决心,用力点头。 两人走出来后,关莫扫视客厅内的几人,视线定格在萧弃之身上,后者却是淡定如初。关莫皱了皱眉,跟着咏熙走过去,坐下后,才沉吟着开口,"老实说,这次的事,影响很大,萧弃之必会受到萧绝牵连。门主那边,有质疑也是情理之中。" 拓沉默的垂眸,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能将关莫派来,可见门主对这事的重视程度。毕竟,萧弃之与萧绝是双生子,谁又能知道,这里面究竟会隐藏着什么呢?所以,如关莫所言,他有质疑也是怀理之中。 雪琪回头看眼萧弃之,神情流露出一丝担忧。萧弃之安抚的朝她一笑,握住她还缠着绷带的手,抬眸看向关莫,"转告他,这个堂主,我没兴趣再做了。"牵着雪琪的手,起身就走。 大家都是一愣,"萧少!" 关莫一听就急了,"萧弃之,萧弃之你等会!我话还没说完呢,门主他也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知道的,他必须要慎重啊!哎呀,不是说失忆了吗?这脾气怎么还这么拗?" 萧弃之充耳不闻,和雪琪回到房间里,根本就不把整件事放心上。 门关上,雪琪扯住他,清亮的凤眸睇凝,"萧弃之,你别冲动嘛~就像关莫说的,门主他毕竟是一门之主,考虑的问题会很多……" 萧弃之伸手按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一笑,眸底一抹风华乍现,"我不在乎什么洪门獬豸堂,只要你还在我身边,那就足够了!" 将她拥入怀里,眸中的潋滟光泽更甚。 雪琪神情掠过一丝迟疑,被动的由他搂在怀里。 感觉到怀中女人的僵硬,萧弃之低下头,"怎么了?" "呃?"雪琪抬头,望着这张被她深深镌刻在心底的脸,随即摇头,"没什么。" 萧弃之一笑,"不用为我担心。" 她慢慢的点头,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凤眸却悄然掠过一丝不安。 她所了解的萧弃之,即便对任何人或事都不在意,但是,他绝不会轻易说出抛弃獬豸堂这种话!即便他嘴上不说,她也知道,獬豸堂的这些曾经给予过他无条件信任的兄弟们有多重要。 是因为失忆吗? 还是…… 雪琪突然抱紧他,一股莫名的惊恐,将她的心堤攻陷了一个缺口。 萧弃之眼眸微微轻阖,低头看她,将她脸上的神情都看在眼里,任何一个轻微细小,都没有放过。 她在怕。 在怕什么? 客厅里,大家围坐在一处,章盛辉和玉叶也刚做完复健。 关莫无奈的说:"你们家萧少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哎,不是我说啊,就算是门主有意栽培他,可反对他的人也不少!洪门那帮长老们,可都不看好他,至于原因,我想你们大伙也都明白。" 拓等人不语,心里着实是清楚。萧少自打出生的十一年,可都是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的,再加上他后来的行事作风,难免那帮人会有想法。 关莫接着说:"眼下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萧绝的身份算是彻底曝光了,这就更落人话柄了。不瞒你们,这两天可是天天都有人找门主,别说是未来门主的继承人,就连这堂主之位……" 丁骞急了,"是哪个王八蛋说的?你告诉我,我去问候问候他!" 恬姐摇头,"儿子,不要冲动!" 关莫刚要夸奖恬姐稳重识大体,就听恬姐狞笑两声,"听他说完再去问候也不迟。" 关莫,"……" 拓适时开口,"那要怎样才能打消门主的疑虑?" 大家神情一凛,全都望向关莫,咏熙也盯着他。关莫轻咳两声,不想辜负咏熙期待的目光,这才沉着声音说:"这事急不来,先将善后做好,然后嘛……" 他顿了下,神情有几分纠结,"身为副门主,我确实不该这么讲……" 大家将视线一致对准咏熙,后者过来,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莫哥哥,有什么就说什么吧,都是自己人。" 她那声"莫哥哥",叫得关莫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两眼锃亮,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自己人,自己人!" 恬姐憋住笑,问道:"行了,关莫,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法子赶紧说。" 关莫清清喉咙,压低声音说:"现在,洪门势力最大的,就要属你们四大暗堂!那些长老之所以不想让一个暗堂堂主做门主,目的嘛……显而易见!所以,你们只需要……" 拓抬眸,"联系其它三大暗堂!" 关莫目光瞟向别处,"咳咳,我可什么也没说啊,是你们自己说的,这事可与我无关,我过来只是负责传达门主精神的。" 恬姐"啪"地一击掌,"这事好办!" 四大暗堂明面上互不来往,除了有各自的骄傲之外,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让总部误以为他们是在拉党结派,这对谁都没好处。 关莫扭头就去看向咏熙,讨好的说:"小熙啊,莫哥哥真的是为了你哦~" 大家忍着笑,有了咏熙这张王牌在手,关莫也别想跑! 因为找到了咏熙,关莫临时改变行程,暂时不回美国总部,要跟咏熙多住几天。 临走前,咏熙来到拓跟前,"我的专访呢?" 拓视线瞥向站在门口,一脸警惕盯着自己的关莫,"搞定他就没问题。" 咏熙一扬眉,"一言为定!" 她来到门口,关莫立即紧张的问她,"小熙啊,你跟拓是什么关系?" "朋友……吧?"咏熙仔细的想了下,她也不确定跟那块木头算不算得上是朋友。 "呃,什么样的朋友啊?是比陌生人强一点?还是比普通朋友差一点?还是……" 关莫的问话,消失在电梯间。 玉叶撑着手杖,章盛辉扶着她,正在客厅里练习走路。恬姐赤着脚站在垫子上做瑜伽,边做边说:"咱们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那个萧绝,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该不会是被南极草给吞了吧?" 玉叶接口,"如果真是这样,他底下的那些人,怕是不会安分了。" 丁骞从电脑前抬头,"哼,还就怕他们不来呢!" 夜色很沉,沉如泼墨。 詹嘉玲将车子停好,抱着刚刚从超市采购回来的东西下了车。 她租住的是单身公寓,才来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停下脚步,"修杰?" 康修杰迎上前,诚恳道:"嘉玲,我想跟你谈谈。"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詹嘉玲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警惕。 康修杰连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去了人事,才拿到你的资料。抱歉,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你就这样离开。" 詹嘉玲垂下眸子,沉默片刻,说:"修杰,我十分感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心情考虑工作的问题。" 见她态度坚持,没有一丝转圜,康修杰倒也没有再逼她,而是理解的点下头,"我知道了。"视线落在她怀里的一包东西上,他立即说:"我帮你送上去吧。" 见她有迟疑,他笑笑,"我就帮你送到门口,我约了客户要见,马上就要走了。" 听他这样说,再拒绝就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詹嘉玲点下头,"那就谢谢你了。" "不客气。" 康修杰接过东西,朝里面瞟了一眼,眉头倏地就拢起来,不动声色的问,"买这么多东西,你是一个人住?" "嗯。" 他什么也没再问,将东西送到了她的房门口后,便绅士的离开。 走到楼下,他抬起头,望着她窗口的方向,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刚才,看到她买了好多男性用品。难道,她早就有男朋友了? 康修杰抓抓头发,烦躁的发动了车子。 詹嘉玲站在阳台上,看到他离开了,才松了口气。转身走进卧室,推开门,光亮照进,看到床上仍晕迷的男子,眉头拧了拧。 康修杰已经找到了她住的地主,看来,她必须要跟北冥夜再商量一下,不能再把萧绝留在她这里了。 门关上,室内又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渐渐,床上的人有了反应,神情十分痛苦,好似身陷梦魇漩涡,无法自拔。 脑海里零零碎碎的片断闪过,却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画面,他越是想要看清楚,眼前就越是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到。 慢慢的,他睁开了眼睛。 入目一片漆黑,窗帘也挡得严严实实,黑暗之中,唯有他的一双眸,清冷逼人。 詹嘉玲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倏地耳根耸动,眸光一变,顺手抓起刀子抵向身后。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时,突然愣住了,"萧绝……你、你醒了?" 男人扶着仍有些昏沉的额头,喃喃的反问,"萧绝?" 詹嘉玲反应过来,放下刀,上前两步,"萧绝,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 "萧绝?"他抬起头,望着詹嘉玲的视线,一片冷芒,"是我的名字吗?" 詹嘉玲惊呆了,"你……" 接到詹嘉玲的电话,北冥夜立即赶了过来。 看到客厅里的人,他狐疑的走过去,"萧绝?" 见他转身,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北冥夜敛下心神,试探性的问,"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无波的视线扫过他,也仅是一眼,又转过身,面朝漆黑的夜,不发一语。 "他从刚才就一句话也没说,"詹嘉玲将晚餐摆到桌上,看了看北冥夜,好似要把接下来的问题都丢给他。 北冥夜眯起眸子思忖片刻,又走过去,站在萧绝旁边,"你已经晕迷了整整五天,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出事的吗?" 萧绝侧过头,盯着他,"出事?" "是,也可以说成是一场蓄意的谋杀。"北冥夜神情专注,目光坚定,说出的话,不由得人不信服。 萧绝转过身,"说。" 北冥夜点头,将整件事有所保留的告诉了他,包括他的身世,还有他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 却唯独没有提及雪琪。 185:你该适应你的身份了 即使他心里很清楚,萧绝之所以没兴趣再跟洪门斗下去,之所以会孤注一掷选择在萧弃之婚礼当天做这些事,其实,就是想要得到或者说是毁掉雪琪。 这是他的私心。 在萧绝晕迷期间,他本有机会除掉他,接手他的势力。只是,时机尚不成熟。 除了萧绝,他们彼此之间了解不多,就算是有詹嘉玲帮忙,也没办法了解他全部的实力。所以,他只能留着他。 但现在,萧绝失忆的话,这件事就好办得多了! 他的记忆,他会酌情填补。 萧绝自始至终都默默的听着,哪怕北冥夜诉说的事实,有多么残酷不公,他脸上的神情也分毫不变。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反击!给洪门,给獬豸堂重击!"北冥夜沉声说。 萧绝缓缓抬眸,那双神秘而又幽深的眸子,好似拥有洞悉的魔力,就这样凝着他,倒让北冥夜心头一凛,他眯起眼睛,"有什么不对吗?" 萧绝没说话,又垂下眸子,起身走向餐桌,"我饿了。" 詹嘉玲先是愣了愣,然后赶紧说:"那就先吃饭吧。" 萧绝坐下,拿起筷子,挑了几样清淡的菜色。 北冥夜眸中一抹精睿,盯着他,似要看穿他一样。 为什么,他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 还是说,萧绝所谓的失忆,其实只是在试探自己? 这个想法,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在没有摸清萧绝真正的实力前,他做任何事,都是冒险!北冥夜转过身,暗自低咒几句,眼前的情形,倒让他陷入了两难。 慢慢的,目光又变得冷峻残忍。 与其等他拭出端倪来,他不介意先下手为强!所以,他必须要在这几天之内,尽量多掌握些实情! 北冥夜叮嘱了詹嘉玲几句,让她好好照顾萧绝,随后便离开了。 他才刚走,一直在用餐的萧绝便抬起眼眸,颇淡的声音,透出一丝冷凝气息,"我不信任他。" 旁边的詹嘉玲一惊,怔怔的望着他。 萧绝又垂下眼眸,继续用餐,"你呢?我可以相信吗?" 詹嘉玲心头一紧,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的萧绝,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她在他跟前,几近透明。她甚至都开始不确定,萧绝到底有没有失忆! 萧绝没再开口,她知道,他在等她站队。 一旦站错,结果未必是她能承受的。 詹嘉玲盯着他,咬着唇,双手纠结的拧在一起。 一咬牙,她果断道:"可以。" 比起并不了解的北冥夜,她宁愿选择站到萧绝这一边!这个男人虽然邪恶又阴情不定,但是,他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而跟北冥夜合作就要冒险得多。 尽管她很清楚,跟萧绝牵扯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可是,她必须要这么做! 她要找到她的妹妹。 萧绝挑起一侧眉梢,算是回应。之后便继续安静的用餐,虽然吃得不多,却吃得很慢。 用完晚餐,他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下嘴角,清声说:"我要知道有关洪门和獬豸堂的情形。" "刚才北冥夜不是已经……" 萧绝摇头,"我说过,我不相信他。" 詹嘉玲没再多说,坐到他面前,慢慢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萧绝听着,仍是不动声色,"只有这些?" "嗯。"詹嘉玲点头,想了下,又说:"你的事,我知道得不多,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萧绝轻阖着眼眸,并不是怀疑她的话,而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 是什么,他又说不清…… "我需要医生。" 虽然不了解自己以前是个怎样的人,不过,他对于自己失忆与否,并不在意。但是,只要想到,那个被他遗漏的东西,他就无法心安。不论是人或事,他必须要搞清! 詹嘉玲点头,"我会安排。" 一大清早,虞俏过来给雪琪换药,见她的伤势恢复得还不错,便玩笑道:"萧弃之应该可以从书房搬回来了。" 雪琪先是一怔,接着,慢慢的调开视线,"虞俏,萧弃之的失忆,会恢复吗?" 虞俏扬起英气的双眉,"怎么了?他现在还有其它症状出现了?" "没有,只是……我有点担心他。" "呵呵,没什么好担心的。"虞俏收起她的百宝箱,安慰她道:"他健康着呢!而且,我个人认为,有没有记忆对他来说,区别都不大嘛!他一样都是拽得把谁都不放眼里,唯独当你是块宝!人家连失忆都没忘了你,你该偷着笑了。" 雪琪靠着倚背,抿唇沉默。 虞俏凑过来,左右睨着她,"喂,雪琪,你怎么了?" 雪琪笑笑,"没什么。" "最好是没事。比起他啊,你还是要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才行!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再受一次伤,就不是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这么简单了。" "我知道。" "行了,我回去了。" 告别虞俏,雪琪独自坐在房中。抚上胸口,心跳得厉害,总觉得一阵阵的不安,却又寻不到根源。她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想到萧弃之,心脏就会莫名的收紧,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 雪琪深呼吸,抛开这些诡异的感觉,接起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礼貌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木哲同学的家长吗?" "呃,我是……" 听到对方的话,雪琪脸色微变,"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雪琪换好衣服,匆匆出门,迎面正碰上恬姐,"雪琪,你要出去?" "刚才木木的班主任打电话,说木木在学校出了点意外,现在送到医院去了。" 恬姐一听也着急了,"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我去医院吧!再说,萧少去刑老那边了,要是他知道你出去了,会很担心的。" 雪琪摇头,"恬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木木。" 恬姐拗她不过,跟丁骞交待了一声,就和雪琪一块去医院了。 赶到医院时,木木的班主任早就等在了那里,雪琪这才了解到,不知道有的小朋友从哪里听说到了木木爸妈的事,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一向乖巧听话的木木,第一次跟同学打了架,不想却被对方拿石块砸到了头。 班主任离开后,恬姐气得直要招呼底下兄弟,把那孩子的家给平了! 雪琪望着沉默不语的木木,俯下身,抚着他伤痕累累的小脸,"木木,告诉姐姐,为什么要打架?" 木木咬了咬小嘴唇,然后抬起头,小声说:"我不是野孩子,我有爸爸妈妈的……" 雪琪心头一疼,将他搂在怀里,安抚着,"没错,木木不是野孩子。" 恬姐气道:"木木,告诉阿姨,那个揍你的小兔崽子叫什么?住在哪?" 雪琪失笑,"恬姐,他们都是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我不管,伤到我们獬豸堂的孩子就不行!"恬姐一边心疼的看着木木,一边又气愤难当,"木木,还有哪里痛?阿姨保证能让那个臭小子痛上十倍!" 木木默默的看向她,认真的说:"恬阿姨,这是我闯的祸,我自己会摆平的。" 见木木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担当,恬姐登时就消了气,喜欢的不得了,"木木,好样的,这才是男子汉!你可比骞哥哥小时候强多了,那小子啊,挨了揍就会回来找拓帮他出气。" "恬姐,你陪会木木,我去给他办住院手续。" 恬姐忙说:"还是我去吧。" 雪琪笑笑,"恬姐,我没事的,再不多走动走动,我就要发霉了呢。" "你确定?" 雪琪曾经在医院里出过事,恬姐是心有余悸。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雪琪朝她用力的点头,"恬姐,相信我,肯定没问题!"转身,她就走了出去。 给木木办理好了入院手续,她一转身,就看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嘉玲?" 詹嘉玲滞住脚步,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却没有转过头。 雪琪走过去,绕到她身前,慢慢的,扯出一丝微笑,"嘉玲,最近还好吗?" 詹嘉玲双手攥紧,唇咬得发白,垂着眸,不去看她。 她第一次有这种无颜见某人的感受,很糟糕,极具冲击。即便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理由,在这个女人面前,却通通都站不住脚。 良久,她深呼吸,鼓足勇气抬起头,眼眸里是勇于承担的果敢,"雪琪,对不起。" 凝视着她,雪琪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 她不是圣人,不会大度到替伤害过自己的人找借口,但是,詹嘉玲不同。她清楚记得在她晕迷前,她附在她耳边说的话,她说:"雪琪,我身不由已,别怨我……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做你的朋友……" 詹嘉玲的眼神微微恍惚两下,很快又调开视线,低低说了声"谢谢",便扭头就走。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见不得天日的游魂,没办法在那样清明又充满信任的目光下待上哪怕是一秒钟! 她匆匆离开,雪琪也慢慢转身,走回木木的病房。 詹嘉玲转了个弯,面前倏尔出现一人,她抬头,有些紧张的问,"萧绝,你怎么出来了?" 萧绝迷一样的眸,盯着渐行渐远的那个身影,眸中掠过一丝迟疑。 伸手,抚上胸-口,心脏突然一阵阵缩紧,有点针扎似的疼。 "她……" 她是谁? 为什么见到她时,会心痛? 詹嘉玲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抿了抿唇,骤然开口,"她只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你不认识她的。" 如果说,她能为雪琪做点什么,那就是不会让萧绝再去破坏她跟萧弃之。 这算是她欠她的吧。 "不认识……"萧绝喃喃自语,抚上胸口的手,又垂落。 "我们走吧。"詹嘉玲将手里的帽子递过去,然后径直走向大门外。 萧绝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望着雪琪消失的方向,眸中的迷雾更甚…… 186:到底在哪里 木木伤到了头,需要留院观察两天。因为伤势并不重,也没有惊动虞俏,恬姐叫来丁骞将雪琪送了回去,自己留在医院里照顾他。 雪琪回到恒原道时,正巧萧弃之和刑老也回去了。知道她出去了,萧弃之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指责什么。 得知木木在学校跟小朋友打架,章盛辉直吵着要去给他报仇!玉叶想了下,说:"不如教木木点防身术好了,以后再打起来,也不至于会吃亏。" 章盛辉一听,不住的点头,"对对对,那小子长得又瘦又小,打起架来肯定吃亏的!教他点拳脚功夫,看谁还敢欺负他!" 雪琪摇头,"问题不在他能否打赢,而是他为什么会打架。" 章盛辉和玉叶对望一眼,"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一个健康的家庭生活。" 章盛辉摆手,"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呢!怎么不算家庭啦?" 雪琪戳了下他的额头,"木木和我们不一样,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需要有一个正常的生长环境。" 章盛辉揉揉额头,"姐,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再去给他找一对父母吧?我可不答应送走木木啊!"怎么说木木都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对小子他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玉叶突然出声,"那我们的人收养他就好了嘛!" 雪琪一笑,"我也有这个念头。" 章盛辉不赞成的一摆手,"那怎么行?那不是要乱了辈分啊!" 玉叶眨眨她圆滚滚的大眼睛,"有恬姐啊!" "你是说……让恬姐收养他?" "是啊,恬姐一直都很照顾木木,是她的话就不会乱了辈分。最重要的是,丁骞不成器,总挨揍,有了木木,恬姐的人生也会多了些希望。" 玉叶说得顺理成章,雪琪和弟弟面面相觑,随即,同时点头,"好主意!" 玉叶对于丁骞的评价,两人也一致默认。 为了解救丁骞,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实在是太高了! 章盛辉又扒扒头发,"那……木木不是还没有爸爸了?总不能因为这事,就让恬姐再找一个老公吧!" 玉叶坚起食指轻摇,"恬姐有老公的。" 两人一怔,"谁啊?" "不知道,她保密得很,连丁骞都追问不出来。不过,拓没准会知道。" 雪琪沉吟着,说:"是谁都不重要,这是人家的私事,不说也是有原因的,只要能给木木一个完整的家就够了。" 章盛辉点头,"那这事就说定了,回头我跟恬姐说去!" 他是木木的唯一法定监护人,自然是要负责到底,他对恬姐也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三人在客厅聊天,刑老和萧弃之则从书房里走出来。 刑老手里拎着烟袋锅,边走边说:"门主那边,你就不用担心了,有质疑也只是暂时的,那些老家伙们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他又回头,"听说,其它三大暗堂都派人捎过话,他们不信谁,也绝不会不信獬豸堂。这事,是你们做的吧?" 萧弃之没吭声,刑老却点了点头,"懂得联合其它暗堂,这事做得不错。" 走到门口,他顿住脚步,回过头看他,眸光一丝暗沉,"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开始适应你的身份了。"不再多说,他转身走进电梯。 萧弃之垂着眸,站在原地,俊美的脸颊上,让人看不出喜怒。眸底的一丝妖治,有种惊世的美…… "萧弃之?"雪琪在门口叫他,"怎么站在这儿?" 萧弃之回过头,朝她走过去,勾唇一笑,"在讲什么呢,这么热闹。" "哦,我们在说木木的事。哦对了,我今天在医院,看到了詹嘉玲。" 萧弃之眸光一闪,很快又恢复如初,"她是谁?" 雪琪倏尔反应过来,歉意的解释,"她曾经是我们的同事,你很欣赏她。" "哦?"他漫不经心的应着,和雪琪走进去,玉叶已经跟章盛辉去做复健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萧弃之慢慢问道:"你只是见到她一个人?" "嗯,不过,她应该是看望朋友吧。看她脸色不错,不像生病的样子。"雪琪随口说道,并没有因为上午的偶遇想太多。 萧弃之眯起眸子,没再问。 他靠着沙发倚背,一手托着下巴,光泽潋滟的眸瞅着雪琪,那眸中的风情,直让雪琪害羞,"干嘛这样看我?" 他一笑,"只是想多看看。"伸手抚着她的长发,她的脸颊,他静静的说:"其实,失忆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重新开始。" 隔天,木木出院,雪琪和章盛辉一块去接他。 才刚到医院的门口,雪琪就驻住了脚步,迟疑的回过头,朝后环视一圈,又狐疑的皱起了眉,转过身来。 "姐,怎么了?"章盛辉好奇的问。 雪琪摇摇头,"进去吧。" 她没办法解释刚才的感觉,就好像她的一举一动,都已被人窥视。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停在医院外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一双淡漠又疑惑的眸,紧紧盯着刚刚走进去的那道身影。 对她的感觉,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熟悉到,就似络在他心底的人,有关她,一定有许多许多的故事,也许,那就是构成他整个人生的完整的部分! 他迫切的想要了解,想要去探寻。 到底,她对他意味着什么? 不大一会,雪琪等人牵着木木走了出来。看到她时,萧绝的视线一下子集中起来,盯着她,一瞬不瞬。 几人上了车,朝恒原的方向开去。 他竟毫不犹豫的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这两天,他已经了解了洪门,知道了獬豸堂,也明白与他那位双胞胎兄弟的对立关系,更加清楚雪琪的身份。恒原道对他来讲,是禁区,可他就是无从思量、身不由已的想要接近她。 只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他就会破解心中迷团。 恬姐开着车,眼神若有似无的朝后瞥一眼,状似无意的说:"后面那辆车,从我们在医院出来时,就跟上了。" 雪琪一怔,下意识的回过头。 那是辆通体漆黑的轿车,相隔二十米左右,从她的角度,很难看清车里的人。 章盛辉忙说:"恬姐,要不要通知姐夫啊?" 恬姐笃定一笑,"不用,这点小事,我会搞定!"话音刚落,她就踩下油门,加快车速,全力冲向前方。 见她提速,后面的车子也跟了上来,且距离不远不近,始终保持二十米。连续开出几公里远,仍是没有甩掉它。 恬姐低声咒骂,"较劲是吧?好,姑奶奶奉陪到底!" 她连续提速,将普通的车子开出了赛车水准。雪琪搂紧木木,以免被撞到头,时不时的,还会回过头去观察身后那辆车。 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这样望着,就会不由自的被吸附住了视线。一如在医院大门口时一样,那种执着的,带着某种强烈情绪的注视,就像电波,悄无声息的就传递给了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熟悉,尽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却想要看清挡风玻璃后的那张脸。 萧绝从容的驾着车,跟前面的车子保持一定距离,犀利的眸光,瞬间便将雪琪探寻的视线捕捉了个正着。就算她看不到自己,但在他看来,两人的视线却是交融的。 心头瞬间就像被电击中,隐隐的疼。 恬姐越过几辆车,再去看车镜,居然找不到那辆神秘的黑色车子了。 她一怔,"咦?他哪去了?" 章盛辉也探出脑袋,果然没再看到那辆车,"不会吧?难道是跟丢了?" 雪琪拧紧眉头,她并不认为是跟丢了,而是对方有意避开。很奇怪,她就是有这个念头。 待他们回到恒原道后,恬姐便找来小强,要他去查当时路况监控,找出那辆车。萧弃之听说后,径直去看雪琪,"以后出去,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你。" 雪琪笑笑,"不用这么紧张,今天有惊无险。而且,"她顿了下,"我并不认为那个人有恶意。" 萧弃之眼眸轻轻眯了眯,"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不知道。"她老实回道:"只是感觉。" 萧弃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走出房间,他叫来拓,"去查清楚,我要找到那个人。" "嗯。"拓应声。 木木回来之后,恬姐很大方的就认了他做儿子,给丁骞做弟弟。并且挑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去办理领养手续,名正言顺的做他妈妈。 大家商量着要送贺礼,雪琪扯着萧弃之要去亲自挑选礼物,怎么说木木也算是她的弟弟,她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个。 萧弃之宠溺的点头答应。 两人去了商业街,在那里逛了许久,就想为木木挑一份合心的礼物。 "萧弃之,你说送给木木一台平板电脑怎么样?" "丁骞会送。" 雪琪从柜台前抬起头,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萧弃之伸手将她的披肩调整好,然后又握住她的双手不时的搓着,尽管商场暖气开得够足,可她的手还是很冰。 雪琪想了想,丁骞从来都是电脑不离手,他会送出平板电脑并不奇怪。她再接再厉,又开始重新挑选,萧弃之一直都不离她左右,时不时的还会给她一些建议。 就在雪琪去洗手间的功夫,他脸上的浅笑,慢慢收敛,刀一样犀利的眸光,扫向身后。每一个有可能藏匿的地点,他都不会放过! 在哪? 究竟,在哪? 那个从他们出现,就始终跟在他们身后的人! 187:我不帅吗 "萧弃之,"雪琪从洗手间出来,朝他走过去。 萧弃之回眸,又是淡然的一笑,主动将她拉进怀里,环住她的肩,似在宣誓,占有欲十足。 "还想去哪?" "我想去隔壁的商场看一看。" "好。" 直到他们离开,一抹漆黑的身影,才慢慢走出来。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眸中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又或者是不明所以的惆怅。 总之,种种情绪交织,连他自己都快要分辨不清,这些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见不得她呆在别人身边…… 回到詹嘉玲的住处,她正紧张的等在门口,一看萧绝,她立即迎上去,"你去哪了?有没有人发现你?" 萧绝瞅了瞅她,黝深的眸,猜不透,探不明。 接触到他的目光,詹嘉玲一滞,下意识的就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回到房间,萧绝倏地转身,只手就卡住她的喉咙,将她推到墙上,紧紧抵住,"所有有关她的事,我都要知道!" 詹嘉玲痛苦的挣扎两下,"谁……你在说谁?" 萧绝冷冷的出声,"你明白。" "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詹嘉玲越是挣扎,他的手就越是掐紧,神情却是不变,"说。" 他认定了的事,谁都不会改变,他可以失忆,却不代表,他连智商也丢掉了! 詹嘉玲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脸色也迅速变红,可萧绝压根就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眸色云淡风轻的,但又有随时都会捏断她脖子的危险! "她……"詹嘉玲咬了咬牙,在他的眼中,毫不费劲的就读懂了那抹杀机,她知道,他无所禁忌,杀死她也不会皱下眉头。 最后,她撑不住了,不得不向他妥协,"好,我说……" 倏地,萧绝松开手,她扶着墙撑住身体,大口的喘息着。 萧绝站在她对面,冷酷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说。" 待顺了口气,詹嘉玲才直起身子,望向他,眸底一丝畏惧掠过。 "你……你喜欢她。"说完,她马上又补充一句,"不过,她喜欢的人是萧弃之,一直都是,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的好!" 詹嘉玲于雪琪有愧,可萧绝的精明,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她必须要自保,不得已才会将事实道出。但是,她仍不想萧绝做出再次伤害她的事。 "我……喜欢她。"萧绝念叨着这句话。喜欢她,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这也正好解释了他对那个女人复杂的情感。 之所以深刻,是因为喜欢;之所以心痛,只因她喜欢的是别人。 他一言不发,扭头走进客厅,站在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空,走马观花一样,巡视过一颗颗晶莹璀璨的星,总也望不到头似的。 这个动作,这样的场景,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而他,只负责安静。 詹嘉玲揉了揉脖子,朝他走过来,扯开了话题,"那些人,我已经联系好了,他们随时待命,只是,外省市的那些人,是北冥夜当初联络过的,具体事情还需要找他才行。" 良久,他才出声,"派人盯上他。" 詹嘉玲一怔,"不用让他去联系吗?" "我说过,我不信他。" 詹嘉玲点点头,"我明白了。"她刚要转身,又顿住了脚步,踌躇着回过身头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劝你,不要去招惹章雪琪,对她对你都没有好处,你还会因为她受到连累。毕竟,我们现在的实力受损,而獬豸堂那边并不知道你仍活着,所以,还是不要曝露身份得好。" 说完这些,她转身离开。 萧绝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神迷离得像隔了层毛玻璃看人。 什么洪门,什么獬豸堂,他才不会放在眼里。不管之前的萧绝如何,至少于他,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的。 正式收养了木木,恬姐很开心,丁骞却拉着木木的小手,语重心长的说:"小弟啊,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祝你……健康活到大吧!" 见木木似懂非懂,他叹息一声,抚着他偏瘦的小脸,"哎,以后你就明白了,别怪哥没提醒你,平时多吃点饭,抵抗力会强点。" 他的模样把大家都逗笑,小强说:"得了,你挨揍那是情理之中,木木不知道比你聪明乖巧多少倍!" 恬姐一把扯过小儿子,开心的在他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两口,"哎哟,我这么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能再养一个儿子,还长得帅死了~" 丁骞一听就不干了,"我不帅吗?我不帅吗?!" 大家集体漠视之。 闹哄哄一个晚上,见雪琪打了哈欠,萧弃之才带着她回到房间。 "洗澡水放好了,先去洗个澡吧。"他说着,又将衣服给她送了进去。见他娴熟的做着这一切,雪琪一阵窝心,走过去,从身后将他抱住,闭上眼睛,脸颊蹭着他的背。 "怎么了?"他回眸,眸中带笑,颊边好似浮上两朵妖艳的桃花。 她摇头,手臂却在收紧。 好像…… 在恐惧。 他转过头,望着她,眼神透着亘古幽远的低迷,低下头,吻上她的额头,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雪琪身子微僵,说不出的异样,那是不同于之前的安然。 她倏地睁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顿时有种无所适从的错觉。 萧弃之离开她的唇,看到她眸中的茫然,眯紧了眼眸,转身将她推到浴室里,"去洗个澡吧。" 走进浴室里,雪琪将背抵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慢慢的,她伸手抚上脸颊,发现那里竟是一片湿凉…… 萧弃之站在门外,压抑着的视线,倏尔变得艳丽无双。 来到镜子前,他动手解开衬衫的扣子,眸光落在胸口的那个刀疤时,掠过几丝异样神采,又慢慢将扣子扣好。转身走到阳台,坐在那里的藤椅上,双腿优雅的交叠在一处。 失忆,可以彻头彻尾的改变一个人,你有权遗忘,有权改变,有权选择。他从没想过,南极草真正的用途居然会是这个!相较毁灭,重生带给他的诱惑,着实大得多。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侧过头,睨向那边。红唇情不自禁的勾起,载着他满满的深情。 拥有她的感觉,跟想象中一样的美好,让他觉得,他活得会像个人…… 洗了很久,雪琪才出来,看到他坐在阳台,她走了过去,敲敲玻璃窗,"怎么坐在那里?" 他一笑,起身拉开门走进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擦拭着她头发上的水珠,"这里风大,你身体弱,以后别靠近这里。" 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他动作温柔的替她擦着头发上的水。雪琪安静的坐在那儿,从镜子中,望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同样一张脸,她却竭力想要在上面寻找些什么。 萧弃之将她的头发擦干,俯下身,将她环在怀中,吻上她的肩头,"雪琪……今晚,我想留下来……" 他说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雪琪先是一滞,望着他,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觉察到她的异样,他抬起头,"怎么了?" "没事,"她慌忙摇头,低下眼眸,"今、今晚……好……" 萧弃之笑了,"我去洗澡。" 他转身走进浴室,雪琪这才迟疑的抬起凤眸,凝成了一片雾蒙蒙的湿气…… 他们是夫妻,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彼此,他们曾经同甘共苦,他们至死不渝,他们……他们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在一起的理由!可是——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不安、疑惑、甚至是惊恐? 双手插进发间,抓着自己的秀发,拼命的摇着头。 该死,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头皮抓着有点疼,她皱着眉松开手,这才想起,萧弃之很宝贝她的头发,连她梳头发重一点都不许。她没耐心,头发打结的时候,就会使劲的扯!每当这时,萧弃之都会接过她手里的梳子,帮她细致的将打结的地方梳开。不舍得数落她,只会叮嘱她这种事都交给他来做好了…… 想到那时, 她就情不自禁的笑了开。 并不久远的回忆,她却恍如隔世。 看向浴室,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旋即又困惑的眯起凤眸。 究竟,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她的爱不够坚定吗?难道,只是因为失忆,她就没办法再接受眼前的他了? 章雪琪啊章雪琪,你标榜的情深不过如此! 她倏地起身,纠结的咬着唇,拿起她的大衣就披在了身上,匆匆换了鞋子之后,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客厅里,玩闹的人都散了去,章盛辉抓阄输了,负责留下来打扫。 他边抱怨着边收拾桌上的蛋糕,听到开门声,一抬头就看到姐姐跑了出来,顿时就愣住了,"姐……你这是……" 雪琪二话不说,一把就揪住他的衣领,"带我出去!" "现在?"章盛辉吃惊的问,"姐,你要去哪啊?" "别废话!"她揪住他,拖着就往外走。 等萧弃之洗好澡出来时,倏尔僵住。 房间里已空无一人…… 深夜的街头,章盛辉开着车,一路朝前。时而会回过头,看眼旁边的人,一头长发显得有些凌乱,身上只披了一件白色羊绒大衣,里面还裹着浴巾,光着双腿,脚上只穿着一双运动鞋,怎么看都像是刚刚跟老公吵架负气离家。 他将车内暖气开足,犹豫着问,"姐,到底出什么事了啊?是不是……你跟姐夫吵架了?" 如果是,那真的很难办。一边是亲姐姐,一边又是堂主,他都不知道该站在哪一头了。 188:今非昔比 雪琪头抵在车窗上,眼神飘渺的散落在窗外,头脑一片空白,连说话都嫌懒。 见她那样,章盛辉苦着脸说:"姐,我们都出来半个小时了,姐夫要是知道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真的会死得很惨的!" 章盛辉心里有数,不论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姐夫是绝对不会凶姐姐哪怕是一句!所以姐姐耍性子,他夹在中间就难做了,一旦姐夫发飙,他一定是倒霉的那一个。 雪琪好半天才转过头,不放心的问,"手机关了吗?" 章盛辉委曲的点头,"不是你强迫人家关的嘛~"随即又小声的抱怨道:"万一团团要是找不到我,她会生气的。" 雪琪没好气的抬脚就踹了他一下,"养你千日,用你半天,你还抱怨?" 章盛辉赶紧陪笑,"哪能啊!别说是半天,老姐你就天天用都没事,我保证不吭一声。" 雪琪没空跟他贫嘴,又窝在椅子里,继续瞅着外头发呆。 "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总不能大半夜的在街上游荡吧?" "朝前开。" "呃……好吧。" 章盛辉算是豁出去了,反正回去也得挨削,还不如先哄了姐姐高兴呢! 又开出十几分钟,在一个转弯路口却停了下来,雪琪拧眉,"怎么了?" "前面好像出事故了。"章盛辉指指前面。 雪琪看过去,果然有两辆车追尾,旁边围了几个人正在那里吵架呢。这条路是单行线,他们这样一闹,正好将路赌死。 章盛辉按了按喇叭,想让那些人让开,但他们只是回头瞪一眼,又继续吵。 等得不耐烦了,章盛辉解开安全带,"姐,你等一会,我下去看看。"他推开车门下去,朝那帮人走去,"喂,我说你们吵够没有啊?" "我们吵架,关你屁事啊?" "你们挡着路了!" "我们就挡了,怎么着吧?" 三言两语不合,那伙人就朝着章盛辉过来了,雪琪一看,生怕弟弟会吃亏,也要下去劝解。就在这时,旁边车门突然拉开,登时就坐进来一人,不等雪琪看清,动作利落的发动车子就朝后退去。 章盛辉看到车子被开走的时候,大惊失色,"姐!!"他想要追上去,但那帮人却不肯放过他似的,一窝蜂的扑上来。 "都他妈的让开!"章盛辉怒了,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不但去獬豸堂密训过,还有玉叶这样的搏击高手在身边,身手自是了得,没两下就把这帮人摞倒了。可当他再要去追的时候,早就没了雪琪的影子。 "啊!该死!"他急得团团转,想要掏出手机打电话通知姐夫,才发现手机在车上。 他回过头,从躺在脚边的人身上摸出电话来,赶紧打去了恒原道…… 车子就像离膛子弹,飞奔在公路上,直奔海边方向。 "停车!!"雪琪冲过去要抢对方的方向盘,坐在驾驶座的男子不过就是伸出一只手,就将她推到旁边。尽管力道不小,却拿捏到位,避免了伤到她。 经历过一连串的危险,雪琪几乎是本能的认定,对方是敌非友!否则,也不会戴着一副面具不肯真面目示人! "你再不停车,我就跳车了!"雪琪一咬牙,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要跳下去,谁知,竟被他一把抓住,强行按在座位里! 雪琪哪敢乖乖就范,拼了命的拍打,"滚开!我不管你是谁,别想利用我打他的主意!" 她话音刚落,车子突然转弯,朝着底下的沙滩冲了下去…… 车子冲到了沙滩上,一路开得摇摇晃晃,雪琪没抓稳,倏地被甩了出去。 同一时间,另一个身影也跳下车,朝她扑去,反应迅速的将她扯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生怕她会被地上的小石块割伤,直到滚了几圈,两人才稳住身子。 雪琪头晕晕的,本来之前的伤就未痊愈,刚才剧烈的挣扎,又消耗了大量体力,她这会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脸色煞白,身子更是在不住的发着抖。 "有没有摔伤哪里?"他急问,沙哑的嗓音一脱口,雪琪就愣住了。 那是跟萧弃之十分相似的沙哑,好像受过伤,虽然辨不清原来的音色,可是,却透出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盯着他戴着面具的脸,她有过一瞬间的迟疑,没有反应,没有出声,就这样怔怔的望着他。与此同时,心却跳得厉害,"咚咚咚"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胸腔。 "有没有伤到?"他紧张的上下检查她,确定没有问题才松了口气,然后便二话不说,立即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她修长的双腿。 一月初,正值寒冬,她穿成这样子,他真的怕她会冻坏了。 "先回车上。"他要扶起她,雪琪突然反应过来,将他一把推开,厉声质问,"你是谁?你抓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被推开几步,一双迷蒙的眸子锁住她,担心会吓到她似的,他没有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保持着让她放心的距离。 雪琪艰难的站起来,把他的衣服扔到一边,宁愿挨冻,也不想沾上陌生人的气息。 他只着一件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单薄的样子,显得有点让人心疼。看了眼被她扔到地上的衣服,眸中一抹落寞。 迎着凛冽海风,她的一头秀发被吹乱,双唇也冻得发紫,可仍是气势惊人,死死盯住对面的人,"你,到底是谁?"面对危险,她也逐渐沉稳。 那人掩在一片幽暗之中,漆黑的身影,与夜融为了一色。 静默片刻,他说:"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事实。" 雪琪警惕的问,"什么事实?" "我和你的。" "你和我?"雪琪皱起了眉,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更令她不解的是,她的心跳却愈发紊乱,脑袋里嗡嗡的噪音响成了一片,快要令她难以招架了。 "我想要知道,我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的?跟她一起时,又是怎样的感觉?" 他喃喃的说着,听到他的话,雪琪却愣住了。 他喜欢自己?! 不论他是谁,不论他究竟为什么喜欢自己,她对他的那种熟悉感,竟越来越强烈…… "我想要知道这些,所以,哪怕跟你待上几分钟也是好的。" 尽管是劫持了她,可他却并以此为意,反而,坦然的说出他的理由,就连喜欢她都说得那样顺理成章。仿佛,这就是注定了的,他顺应天命,无意悖逆。明知与他的性子不符,但喜欢她就是他唯一的例外。 "你……"雪琪心跳如雷,强烈的感觉,具有冲击性。她忘记了危险,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情不自禁的朝他一步步走过去。 他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雪琪来到他身前,望着那张戴着金色面具的脸,视线凝向他的双眼,心头猛然一蛰,像触电,麻得有点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隐约一丝淡然,透过他几近无欲无求的眸,被诠释得淋漓尽致。但是,在那片萧瑟与苍茫中,唯有在视线凝聚在她的身上时,才会出现一点光亮。只是一点,却足以照亮他的晦暗。 这样的眼神,这种专注的执着,仿佛将她带离现实,又回归令她悸动的过往。 哪怕苦涩,却深刻。 雪琪望着他,混沌的脑子里依稀有什么想要破茧而出。 她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慢慢的,抬起了手。 他同样一种不甚清明的目光,有种渴望,渴望她能将自己拉出深渊。 雪琪深呼吸,手抬得越来越高,就在要触到他的脸颊时,她顿住了。凤眸蕴着的情绪,太过复杂,难以猜度。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一般,伸手覆上了他的脸,手指搭上他的面具边缘…… 突然,公路上一阵刹车声,五六辆车子停了下来,哪怕是一秒钟也不耽搁,从车上冲下来十几个人,朝着这里就奔过来,为首的,正是萧弃之。 章盛辉紧随其后,看到姐姐,他大声叫道:"姐!姐!" 黑漆漆的沙滩上,她身上那件白色的大衣,犹为惹眼。 雪琪一惊,在看到萧弃之的那一刻,她的手竟下意识的缩了回来,"萧弃之……" 过来找她的人是萧弃之,是萧弃之…… 可是…… 她连忙回头,却发现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早已消失,四周空当当的,除了汹涌的浪涛,就是寂寥的海风,根本就没有他的身影! 消失得那样无声无息。 萧弃之冲到她的身边,还未开口就把她扯进了怀里,将她搂紧,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拓等人赶到,马上开始下令搜查四周。 就在这时,小强突然指向海上,"在那里!" 只见海水里冒出一个身影,动作利落的爬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快艇,着手就要发动。丁骞反应很快,举枪瞄准,雪琪回头一看,心脏猛然漏掉一拍,想都不想,推开萧弃之,跑过去就架开了丁骞的手,枪口朝天,"砰"地一声响。 大家都惊呆了,不明白雪琪为什么会这么做!丁骞更是吓傻了,举着枪,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雪琪……" 萧弃之僵立的原地,脸色却是越变越沉。 雪琪来不及去考虑大家的反应,她只是紧张望着海面,看到他驾着快艇离开,雪琪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回过头来,才发现所有人都不解的望向自己。她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她同样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解释刚才的行为。 189:见老朋友 "回去吧。" 萧弃之突然出声,走过来,将她的大衣拉紧,感觉到她在发抖,立即拦腰抱起她,大步走向公路上。拓吩咐小强和章盛辉留下,继续查找刚才那个家伙,其它人则跟着回了恒原道。 回去的路上,萧弃之开着车,从他紧绷的脸颊,不难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雪琪坐在旁边,想要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 沉默的气氛在车厢内蔓延开来。 一行人回到恒原道,恬姐让萧弃之先带雪琪进去休息,她则和众人去了客厅旁边的小休闲厅,"我先去准备一点宵夜,我们边吃边说吧。" 大家点头,忙到现在,确实都有点肚子饿了。 走进房间,萧弃之先走进浴室放热水,出来后见雪琪站在原地,仍有几分迷惑的眸,盯着脚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进去泡个热水澡驱寒。" 雪琪回过神,"嗯"了一声,然后脱掉大衣,突然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双手裹紧里面的浴巾,低着头走进去,甚至在路过萧弃之身边时,还加快了脚步。 萧弃之缓缓回头,盯着浴室紧闭的门,眯着眸,又缩紧几分。 雪琪躺在浴缸里,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 今晚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会感觉那样的熟悉?熟悉到会让人以为他是…… 她甩了甩头,甩掉这个奇怪的念头! 萧绝死了,萧弃之回到了她的身边,那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是…… 突然,她抬起头,凤眸不敢置信的一点点瞪大。 如果,只是如果,救回来的人并不是萧弃之,而是…… 雪琪的脑袋"嗡"地一声快要炸开了,这个想法,瞬间便将她冲击得体无完肤。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萧弃之,却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她的眼睛告诉她,这个人是萧弃之,但她的心却早已定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更相信自己的心,尤其是在见过刚才那个人,他的眼神,无一不在告诉她,他对她是如此亲密,如此熟悉。 这时,雪琪又想起了虞俏说过的话。萧弃之的失忆,是因为吸入过量南极草燃烧时释放的有毒气体,可当时,两个人都在那里,如果全都活下来的话,那失忆的肯定不只是萧弃之…… 抬起头,望向浴室大门,眸中纠结成团,渐渐,又坚定下来。 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萧弃之,她唯有亲自去证明。 待雪琪从浴室里走出来时,萧弃之正坐在露天阳台上。 凌晨两点的夜空,透着一股子萧瑟的寂静,他手里端着杯子,里面的茶还在冒着热气。 雪琪来到落地窗前,探寻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乎,想要从那张相同的面容上,找出一丝破绽来!她不想去深剖自己此刻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是期待?是失落?还是,又将种种复杂归结给宿命。 前世与之纠结不散的两个人,今生又继续牵扯不清,不是宿命又会是什么。 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萧弃之缓缓的扭回头,月光下,颊边那一抹笑,带着灼人的风华。 雪琪心头倏尔被狠狠蛰了一下。 她强忍着胸口胀痛的情绪,拉开玻璃门,走了进去。别开脸颊,慢慢坐到了他对面。 她没说话,他也不开口,只是微笑着凝视着她。 两人就这样坐在寒夜里,感觉不到一丝寒冷似的。 雪琪抿了抿唇,视线调转,落在他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 眼神凝住她,他慢慢的摇头。 雪琪深呼吸,压抑住想要追问的冲动,朝他勉强的露出微笑,"不急,慢慢来。" 他的眼神,就像面镜子,照在她强颜欢笑的脸上,令她连一丝掩饰都无所遁形。 "这边很冷,早点进来吧。"雪琪匆匆丢下这句,起身走了进去,直到进入温暖的房间,她冰冷的身子才稍稍回暖。 面对一个失忆的"他",无论是萧弃之还是萧绝,都在开始适应自己的身份。她要的结果,或许会毁掉他的希望也说不定。她无法冲动的做任何决定! 萧弃之坐在阳台,望着她僵立在房间里的身影,之后才慢慢的离开,他也一点点的收回注视,握着已经冷掉的茶,手指轻轻抚着杯身。 该来的,迟早会来。 他以为,这一次或许会不同。他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不同的人生,结果,他仍是某人的替身,永远是他背后的影子。 雪琪躺在床上,心神不安,听到他走进来,她全身立即紧绷起来。脚步声来到床边便停止了,她的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可是,不过就是驻足几秒,他又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雪琪才坐了起来,眉头纠成一线。 如果刑老救回来的人真的是萧绝,这错并不在他。而她也十分清楚萧绝的过往,若是不管不顾的就揭穿,只会对他造成更深的伤害,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毁掉! 可一想到今晚遇到的那个人,他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萧弃之,雪琪是连一刻都不愿多呆,只想马上回到他身边! 如此纠结半晌,她决定,还是先找回真正的萧弃之再说! 第二天,雪琪起了个大早,特意去问了恬姐,有没有昨晚那人的消息。恬姐摇头,"他是从海上逃走的,很难找。"说着,又沉吟着问她,"雪琪,你为什么要救那个人?" 昨晚,他们一直觉得奇怪,雪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推开丁骞的枪呢?那个人是谁?她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雪琪还不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其它人,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我从车上摔下来时,是他救了我,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 恬姐一听,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恬姐,那有没有查到对方的身份?" 提起这个,恬姐就有点怄,"最恨的是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小强和丁骞去查了一晚,也没有那人的线索!哼,我就不信了,在獬豸堂的地盘上,还会有人敢撒野不成?!等我们查出来,一定会要他好看!" 他们直觉认为,胆敢打雪琪的主意,不是冲着章怀卿这样市长大人,就是冲着他们獬豸堂的!后者的可能性居多,他们务必要查清楚! 雪琪听着,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刑老呢?" "还在虞俏那边。" "恬姐,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恬姐一愣,"你找他有事?" 雪琪只是轻声说:"有些事情,不是很明白,想要请教他。" 虽然也好奇,她会有什么问题请教刑老,但听她这样讲,恬姐还是点了点头,"这样啊。"突然又问,"萧少知道吗?"鉴于昨晚的突发状况,他们务必要负责雪琪的安全。 雪琪淡声,"他在睡,我不想吵醒他。我只是去虞俏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恬姐想了下,这里距离虞俏的玄色酒吧不算太远,两边又都有他们的人,总不至于出了一点危险,就将人家禁足吧!于是便叫来了丁骞和小强,让他们两个送雪琪过去。 他们离开之后,恬姐又乘电梯来到37层,那里是獬豸堂的调遣总部,她立即又调了一队人,跟在他们身后,这样才算安心。 车子上路,丁骞和小强有意无意的,都会问些昨晚的情况。那个人究竟是谁,雪琪才这会这样子维护他?雪琪始终沉默,在她没有确认的情况下,暂时不想将疑惑告诉任何人。 这时,雪琪手机响起,是康修杰打来的。 "喂,修杰?" "雪琪啊,你现在在哪?恒原道吗?" "没有,我去找虞俏。有事吗?" "呃……也没什么事啦,就是有点……"他吞吞吐吐,不似以往干练的风格,在雪琪的追问下才小心翼翼的问,"雪琪啊,你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想要请教你。" 听他居然谦虚的用"请教"二字,可见严重。 康修杰难得开一次求人,雪琪爽快的答应,"好,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问清后,雪琪跟小强报了地址,他们先转道去见了康修杰。 来到约好的广场,康修杰早就等那里,一见她,立即迎过去,"雪琪,身体好些没?" "嗯,好多了呢。"两人是老朋友了,彼此也不需要客套,坐下来后她就问,"修杰,到底什么事啊?" 康修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张斯文俊脸憋得通红,"那个……我有点小问题想要咨询一下。我认识的女人不多,真正谈得来的,也只有你一个,所以,我想……" 看他那别扭的样子,雪琪扑哧一笑,"喂,你不会是暗恋我已久,想跟我表白吧?" 康修杰一听就急了,"雪琪,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让萧少知道,我死定了!" 听他提起萧弃之,雪琪的心沉了沉,面上却窥不出端倪,调笑道:"说吧,你这又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什么叫''又''啊?我就那一个好不好!" 雪琪眯起漂亮的凤眸,探寻的视线上下扫过他,"谁?"脑海中晃过一人,她扬起眉梢,"詹嘉玲?" 康修杰惊到了,瞪大眼睛反问,"有那么明显吗?" 他喜欢詹嘉玲, 要不要全世界都知道啊? 雪琪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盯着他越来越红的脸颊,好笑的问,"喜欢人家就去追嘛~" 康修杰叹息着,摇了摇头,"她好像有男朋友了。" 190:害怕失去 "嘉玲?"雪琪直觉否认,摆摆手,"不可能,她要是有男朋友,我们早该知道的啊!" 就算詹嘉玲为萧绝做事,但是,她的行事为人,大家还是心里有数。男朋友这个名词,似乎离她很遥远。 "怎么不可能?"康修杰懊恼的抓抓短发,丧气的说:"我那天去她家,就看到她买了好多男人的生活用品,如果不是家里有男人,买这些干嘛?" 他越说越沮丧,不停的问,"雪琪,你说我哪差了?她为什么就看不上我呢?!" 雪琪刚想要安慰几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攥住他,"你说,她买男人的东西?" 康修杰不解的望着她,讷讷点头,"嗯,我亲眼看到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出来帮我想辙啊。" 雪琪缓缓松开手,眉头一点点拢紧。 "雪琪?"康修杰叫了她一声,见她脸色苍白,担忧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停滞几秒,雪琪倏地站起身,"修杰,我还有事,改天给你电话。" "呃……好。" 雪琪才刚几步,又转过身,朝他笃定的一笑,"嘉玲是个不错的姑娘,你再不行动,她真的会被别人抢走的!" 康修杰怔在原地,被动的点头。 雪琪走向不远处的丁骞和小强,"先不去虞俏那边了。" 丁骞眨巴下眼睛,"那要去哪?" "去见一个老朋友。"雪琪说着就率先坐进车里。 两人上车之后,雪琪从随身带的通讯录里迅速翻出了詹嘉玲的住址。还好,她之前隶属何韵的公关部,通讯录里存了好些萧氏员工的资料与联系方式。 雪琪将地址交给丁骞,"去这里。" "没问题。" 丁骞开着车子驶向詹嘉玲的寓所。 那是一幢很普通的公寓楼,雪琪推门下车,朝上张望几眼。走进去,看到封闭的大门,她回头看看丁骞和小强,"有办法吗?" 虽然不知道她要见谁,不过,这种小问题完全难不倒两人。 小强很是谦让,"这是你强项,你上。" 丁骞晃着包着绿头巾的脑袋,瞪他一眼,"说得好像我就喜欢开门撬锁似的,咱可是正经人!" 说归说,他从身上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扁盒,将它直接贴在大门旁边的密码锁上,上面屏幕立即显出一排乱码数字,不停的变幻之后,不过几秒钟,屏幕的流动停止,数字校准,密码正确,大门"叮"地一声开了。 小强拍拍手掌,由衷道:"不愧是洪门开锁第一人!" 丁骞一晃头,"那是!" 雪琪没空跟他们扯闲,说句,"你们在这里等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小强皱皱眉,"喂,要不要跟进去?万一出事我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丁骞也为难了,雪琪表面上好说话,其实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她不想他们跟着,就是有私事要处理。 正在纠结的功夫,丁骞的手机响了。 他一接起,登时就严肃起来,"萧少……是的,我们跟着她呢……保证没有问题!呃……少夫人在见朋友……" 雪琪走出电梯,按照地址,找到了门牌。 她站在门口,抿抿唇,抚下胸口的狂乱,抬手按响了门铃…… 门铃持续的响着,却没有人来应门。 雪琪心跳加速,手里心攥出了汗,等待的感觉,每过一秒都显得格外的漫长。 如果,那两个人真的因为失忆而对调了身份,那么,真正的萧弃之就应该顶替了萧绝!而虞俏为萧绝做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是雪琪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才没有让大家追究。獬豸堂的搜查若是有漏掉的地方,那一定就是她这里! 门拎响过超一分钟,仍是没有人来应。 雪琪的脑袋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是昨晚出现意外了吗?他受伤了吗? 越想越怕,越是怕,就越是按得急。 而这时,她的手机响了,雪琪稳住心神,接起来,是丁骞打来的。 "雪琪,萧少待会过来。" 雪琪一怔,抬头看一眼仍紧闭的房门,纠结再三,她转身就走。 倘若她的猜测没错,在结果未明之前,她必须要保护这扇门后的那个人。 她来到电梯前。 电梯门开启,她刚要走进去,手腕倏地被握住。 心跳倏地漏下一拍。 那种熟悉到,哪怕是辗转几世,也是深入骨髓的感觉,令她情不自禁的颤抖着。 缓缓的,她回过头,看到的,仍是昨晚那半张金色的面具。他看似冷漠,却唯独对她炙热的眸,带着一丝欣喜的笑意,那么的小心翼翼。就像,初见他时的模样。 "萧……"她张张嘴,未能唤出他的名字。取而代之的,却是她的拥抱。 他愣住了,有过一瞬的错愕,怔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雪琪紧紧抱住他,激动得脸颊胀红,眼圈湿润。第二次见面,她完全可以确认,是萧弃之,是她的萧弃之!即便不用去看他的脸,她也能认出他! 他被她的反应惊到了,詹嘉玲说她不爱他,她爱的是别人,可她现在…… 他在做梦吗? 无暇理会他的心理,雪琪贪婪的趴在他怀里,只想感受他的存在。 "你……"他终于疑惑的出声,"你为什么……" 雪琪抬头,不等他问完,踮起脚尖就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他身子一僵,她主动的献吻,形成了强烈的冲击波,惊得他快要忘了身处何地。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本能的对她做出了回应。 他化被动为主动,双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索取着她的甘甜。仿佛,这是他早就想要做的事! 这种微妙的感觉,令他大脑不停的闪现各种残缺的片断,他懒得去在意那些,只想将怀里的人,融化成甘露。 良久,直到她无法呼吸了,才赢弱的推开他。抬起盈盈双眸,尽是娇嗔,凑到他耳边,小声的问,"吻我的感觉,怎么样?"既然确定了他的身份,雪琪对他也是往昔的亲昵感。 他倏地收紧手臂,又把她的身子拉向自己,嗓音沙哑着说:"想就这么吻下去。" 她一笑,貌似很满意这个答案。她逗他逗上了瘾,刻意不去告诉他真相,眸波微转,又是无尽风情,"你说你喜欢我,我想知道,你喜欢我什么?"眼前的萧弃之,让她想起了最初认识他那会,有种久违了的激动和甜蜜。 他很认真的望住她,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欢。" 对上他专注的视线,雪琪又找回了被他初次告白时,脸红心跳的感觉了。 虽说欺负人家失忆有点不厚道,但她还是喜欢死了这时的他。 偎在他怀里,一手在他的胸膛着暧昧的划着圈,"可是,你也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还嫁了人呢~" 他身子僵了僵,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声音透出一股强势,"我不在乎。" 雪琪扑哧一笑,真的很难想象,万一他要是恢复了记忆,想起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会是怎样的反应。 逗够了,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小声说:"喂,听好了,其实……" 她话未落,只听"电梯门"叮得打开。 他眸光一紧,下意识的就将她挡在身后,他则掩在门后,从门缝里盯向外边。 "萧少……少夫人就是停在这一层啊……" 是丁骞的声音。 雪琪这才想起刚才的电话,她咬着唇,有点纠结的望着身前的人。 要现在告诉他实情吗? 如果那样的话,萧绝怎么办? 他心心念的,是走出黑暗的生活,如今,他以为自己是萧弃之,正在全身心接受这个角色,她却突然告诉他,你其实只假的,是冒牌的!那对他来说,打击不是一丁半点的,足以摧毁他整个人! 雪琪顾念萧绝,毫无疑问,那是她前世的债。 略显急切的脚步声,越过了安全通道口。 雪琪抿了下唇,打定主意,为了萧绝,她会暂时沉默。不过,这势必要委曲萧弃之了,而且,他也极有可能在这时,做出与洪门做对的事!她眯了眯漂亮的凤眸,突然,从身后搂住他的腰。 萧弃之一怔,转回头。 她压低了声音说:"答应我,先保护好自己,不要跟洪门和獬豸堂冲突。" 萧弃之连眉头都不皱就点头,"嗯。" 这不是服从,而是一种骨子里的宠溺,只要是她说的,不论轻重,不论对错,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哪怕,她说要他的命,他也不会含糊。 这种极致的情感,连他自己都会吓住,可还是会本能的遵循,像人要吃饭睡觉一样,只是本能。 雪琪歉意的望着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暂时不更正他的身份,是不想毁掉他唯一的亲人。很矛盾,但她没得选。 爱上萧弃之,就注定她欠萧绝的。 外面又响起几人说话声,"萧少,我打少夫人电话看看!" 雪琪一听,踮起脚尖,迅速在他脸上吻了下,"等我。"说完,她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走了出去。 双手捏成拳,克制住想要将她拉回来的冲动,他站在那里,看着她走向那个跟他有着同样面孔的男人。 雪琪冷不丁出现,吓了丁骞和小强一跳。 雪琪则冷静的看着走廊另一端的男人,虽然这两人外表惊人的相似,但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萧绝,不是萧弃之。 一切归位,她对他的感觉,才算回到原点。 萧绝凝视着她,眸中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慌掠至。 那是害怕失去的征兆。 他启开双唇,却是欲言又止。 雪琪走近,来到他跟前,淡淡的一笑,"你怎么来了?" 深深凝视她一眼,萧绝垂下了眸光,"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我就是过来见一个老朋友。"雪琪说得轻描淡写,然后朝小强和丁骞招招手,"走吧,她不在家。" "呃,哦。"两人跟上来,虽然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可还是忍着没问来。 萧绝的视线掠过詹嘉玲的家门口,不动声色的跟着他们走到电梯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视线扫向安全通道那里,也仅是一眼,便跟雪琪进入电梯。 电梯刚刚关上,安全通道的门就被推了开。 萧弃之走出来,眯起的眼神,透出一丝疑惑。 萧绝他们离开没多久,北冥夜就出现了,径直问,"萧弃之来过了?" 在他看来,眼前的人就是萧绝,问起话来,也是直接针对萧弃之。 萧弃之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另有真实身份的事,只是用一双颇淡的眼眸瞅着他,"你的消息,倒还灵通。附近,安插了不少眼线吧。" 他直言不讳,冷漠的口吻,让人不寒而栗。 191:这是我的命令 北冥夜也不慌,看着他,不紧不慢的说:"獬豸堂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少不了的麻烦,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萧弃之抿着唇,抿出一道诡谲的弧度,收回视线,凝向远处,"你在背后搞些什么,我不管,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找獬豸堂的麻烦。" 就在刚才,他答应过她,不跟洪门作对,不与獬豸堂为敌。所以,他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北冥夜一怔,有点不相信这种话会是出自他之口。 他沉着声音问,"为什么?" 要说对洪门和獬豸堂的恨,没人及得上萧绝吧!之前是他挑衅,之后又在萧弃之的婚礼上,差点毁掉所有人。现在这又是怎么了? 萧弃之淡声,一字一句,"因为,这是我的命令。"自从他苏醒,成为萧绝以后,他从未用命令压过人。乍一听,竟是气势逼人,由不得谁忤逆。这是魄力,更是霸气! 北冥夜脸色有几分难看,尽管胸口像在喷火,可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你考虑一下,他们在明,你在暗,趁着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行动,势必会搞垮他们的!" 他的执着,令萧弃之扬起了眉,一点点回过头,眸光洞悉,一切阴谋阳谋都会无从遁形,"搞垮了獬豸堂,还有其它三大暗堂,接下来,还有在全球都吃得很开的洪门。可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他完全是下意识的说出这番话,对洪门实力的了解,连他自己都忽视掉了。 北冥夜拢紧眉,同样犀利的目光,直视着他,"以前的你,可不会说这种话!" 萧弃之无意义的扬起一侧唇角,充满自我嘲弄,"原来,以前的我,那么不知天高地厚。活该被打败,只能藏在这样的地方。" 明明是自嘲,可这些话出自他之口,又说不出的和谐,丝毫不觉得有违身份。 "我不明白!"北冥夜上前一步,盯紧他,"凭你我的实力,就算想要得到洪门,也不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要妄自菲薄?我之所以会来找你,就是因为你够胆,敢跟洪门为敌!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太失望了!" 他对权利的渴望,已然超出一切。从控制萧弃之,到反被他踢出局,最后又失去雪琪,北冥夜心里的恨,从未平息过。他想要得到的,势必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真的以为,你无所不能?"萧弃之冷漠的视线拂过他,冷声道:"我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次,不要让我知道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北冥夜愤怒的捏紧双拳,却没有在他面前发作,慢慢做了个深呼吸,他僵硬的点头,"我知道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 直至来到走廊上,他才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该死的,他讨厌他那张跟萧弃之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说话的态度,都让他讨厌到了骨子里!难道,这就是双生子的共通性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北冥夜咬了咬牙,回头睨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冷冷一笑。 既然萧绝没胆,那就不需要他了。反正,他底下的那批人,他顺藤摸瓜,也联系得七七八八了,不信,会搞不垮萧弃之的獬豸堂! & 雪琪回到恒原道后,就独自回了房。 萧绝望向那边,眉头时而蹙起。在门外站了好半天,他始终没能推门进去,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一门之隔,雪琪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她知道,这么躲着他也不是个办法,两人身份对调的事,迟早也要解决的。 确定萧绝不在外面,她才轻轻拉开门,又回到客厅里。 正巧,拓从外面进来,对她礼貌的略一颌首就要去找堂主。雪琪却将他拦了下来,"拓,有空吗?我想跟你谈一谈。" 拓顿住,虽然有些意外,可还是点头。 雪琪立即转身,"去你房间。" 拓又是一愣,眉头轻拢着,想要说什么,又觉不妥。只得跟着她,来到自己的房间。 两人聊了好久,出来的时候,拓脸上震惊的神情,仍没有消退。但能看得出,他在竭力压抑情绪,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雪琪很满意他的反应,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主动将整件事先告诉拓。只因,在獬豸堂中,拓是最值得依赖的。 拓脚步放缓,犹豫了下,说:"这么做,很冒险。" "我知道。"雪琪老实点头,"但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没有谁生来就该成为别人的影子,更没有谁,生来就该为别人而活。她同情萧绝,更不想让萧弃之背上心理包袱。所以,她想要按自己的方法,让他们各归各位。 拓目光深沉的看了看她,"如果不成功,我会按自己的方式。" 雪琪一笑,"明白。" 她往回走,刚要推开房门,身后书房的门打开了。 萧绝站在门口,微眯的目光,凝落在她身上,淡淡的,有丝妖冶的色泽。 雪琪稳下心神,朝他一笑,"有事?" 看似亲切,却这样梳理的两字,让他缓缓的扬起了眉梢,却是垂眸勾唇,溢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摇头,"没事。" "嗯,那我进去喽~"雪琪推门便进去。 门关上的那一瞬,他的眸光即刻暗淡下来,倚在书房门口,双臂环起,手指轻轻的在胳膊上敲着,盯着那里,心却似被一排车轮碾压过。 沉重得麻木了,便感觉不到什么了。 雪琪靠在门上,凤眸一点点垂落,纠结的咬着双唇。 萧绝是何等聪明,哪怕是在失忆的情况下,她若这么老躲着,也是会被发现破绽的。 她用手使劲敲了敲脑袋,想要让自己努力的保持清醒些,她必须要将伤害降到最低才行。 稍晚些的时候,依照之前说好的,雪琪借口身体不舒服,拓顺理成章的安排人送她去了虞俏那边。萧绝只是意味不明的看过她一眼,便什么也没多说。 虞俏的玄色酒吧,入夜后才算正式苏醒一般,门口霓虹耀眼,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 接到拓的电话,虞俏早早就等在了大门外。紧身白衬衫,西装裤,锃亮的黑色皮鞋,长发梳在脑后,双手慵懒的插在口袋里,十足的中性美。 雪琪下了车,就看见有漂亮的小姑娘跟她搭讪,虞俏一脸厌恶,说句,"滚远点!" 雪琪扑哧一笑,走过去说:"喂,你伤到人家小妹妹的心了。" "shit,问我陪她一晚收多少钱?我不骂她还要把她供起来吗?"虞俏很是不爽,回头又瞅瞅雪琪,"喂,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听说你不舒服?怎么了,性,生活不和谐啊?" "虞俏虞神医,你能积点口德吗?"她失笑,跟着虞俏走进去,"刑老在吗?" 虞俏带着她往里走,里面的音乐声震耳欲聋,她不得不扯着脖子喊,"他在地下室!"然后,便示意雪琪跟着她下楼,直接来到地下室的入口。相对楼上,那里要安静得多,外头有人守着,见是虞俏,跟她微微颌首。 虞俏直接敲了敲里面的房门。 刑老的声音透出来,"进来!" 虞俏推开门,"刑老,雪琪找你。" 刑老正收拾桌上的东西,一看雪琪,指指旁边,"坐。" 知道雪琪是有事登门,不然也不会点名找刑老,虞俏很识趣的出去了。 雪琪看着旁边收拾好的一个纸箱,她挑眉问道:"刑老,要走?" 刑老随口应着,"是啊,这边的事忙得差不多了,要回去跟门主复命了。" 雪琪看向他,慢慢一笑,"刑老,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讲道义了?" 刑老一怔,抬头,"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把这里搅得一团乱,您在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来的烂摊子,想谁收拾呢?"雪琪说话不再客气,盯着刑老,目光犀利。 刑老渐渐皱起了眉,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下来,又抬眸瞅瞅她,"你知道什么了?" 她不答反问,"我该知道什么?我又不该知道什么?" 来之前,雪琪心里就已明了,对外说救回萧弃之的,是刑老,将獬豸堂交给他的,也是刑老!他从小就带着那两兄弟,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谁是谁? 从这丫头的反应来看,刑老心里明白,那件事八成是瞒不住了。 想想也是,她是萧弃之最亲密的人,有些事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的枕边人。 索性,刑老摊手承认,"好吧,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见他终于间接承认,雪琪没来由的就是一股火气,"啪"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刑老!你怎么能这样?让萧绝顶替萧弃之,你知道这对他们两个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吗?" 刑老无奈的叹息一声,"丫头啊,你想我怎么办呢?我派人没日没夜的找,才只救回了萧绝,如果对外宣布他的真实身份,别说獬豸堂这些小子了,就连洪门这边都不可能会放过他!那跟亲手送他去死有什么分别?而且,这孩子执念太重,如果他了解之前种种,绝不会放弃跟洪门做对的!萧弃之已经不在了,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吗?哎,我可是答应了他妈妈的……" 192:她也是帮凶 想起那女人临终前的样子,刑老就是唏嘘不已。 "可能是天意吧,萧弃之不在了,就让萧绝来顶替他,也算是偿还了这笔糊涂帐。只不过……"刑老看向雪琪,有些愧疚道:"就是委曲了你这丫头。" 雪琪瞪着他,心里有气,却也明白,刑老当时的决定也是迫于无奈。 被人知道了萧绝的真实身份,那就是死路一条。拓等人是不会放过他的,如果不是真正的萧弃之还活着,拓知道了这件事,第一反应就不会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听她的计划,而是直接拿枪崩了他。 望向刑老,雪琪沉着气,冷冰冰的说:"萧弃之还没死。" "什么?!"刑老倏地蹦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指着她,"你你你你说什么?萧弃之那小子没死?!" 雪琪撇撇嘴,"是,没死,幸亏我发现得早,我若是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今天来你的,就会是我的冤魂了!" 想到这个,雪琪就半是自责,半是庆幸。庆幸没发生错误的同时,又在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 刑老张了张嘴巴,几步走过来,"那小子现在在哪?还有……他……他知不知道……" 雪琪眯起眼睛,上下瞅着他,倏尔诡秘一笑,"刑老,你在害怕?害怕萧弃之回来找你算帐?" "哪有!"刑老连忙大声否认,"才没有呢!你……你快说,他在哪?" 雪琪瞥过一眼,没好气的说:"如你所愿,他成了萧绝!" 刑老一滞,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他代替了萧绝的身份?!" "他跟萧绝一样失忆了,在你救走萧绝的同时,他也可能是被那边的人救走了,我们这边的若是''萧弃之'',那他自然就成了''萧绝''。" 说到这里,雪琪仍是忍不住的心疼。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萧弃之在遗忘了自己的同时,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封闭自我的状态。 刑老诧异的一屁股跌坐下来,万万没想到,萧弃之还活着!还阴错阳差的成了萧绝?! 随即,他拍了下大脚,不无懊恼道:"这都怪我!" 雪琪没好气的说:"那还用说?" 刑老抬起头,被个小姑娘指责,却又反驳不出一句来,脸色有些微微胀红,"你见过那小子了?" "今天有见过,他……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萧弃之很难代入自我角色,这就会让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消化他新的身份。令雪琪庆幸的是,无论怎样变化,他对她的感觉,却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只会听她的,按照她说的去做…… 这就是她的萧弃之。 想到这个,她就会心跳加快,脸颊也在发烫。 刑老一脸古怪的盯着她,这丫头说着说着话,脸红什么啊? 注意到刑老的目光,雪琪不自在的轻咳几声,"刑老,这两人是你颠倒的,你得负责把他们摆正过来。" 看她一副摆明了就是来讹自己的架式,刑老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落跑。 "呃,最近洪门事务烦忙,我得赶紧回去处理才行!"他就要起身去继续收拾东西,雪琪几步过去,双手拍在桌上,凤眸眯紧,"刑老,这样就想走了?你就不怕底下的兄弟们会说闲话吗?" 刑老一听,脸上颜色加深,立即挺起胸膛来,很是豪气道:"我行得正端得正,怕他们说什么啊?" "是吗?" 瞥了雪琪一眼,他烦躁的一摆手,"说吧说吧,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雪琪眸光一凛,一字一句道:"从教堂被毁的那一天开始,萧绝就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一个萧弃之!" 刑老怔了怔,拢紧了眉头,"你……你要保护他?" 他以为,她会先要求将这两人各归各位,把属于萧弃之的都还给他,没想到,她最先考虑到的,却是萧绝。 "如果,换回这两人的代价是萧绝的命,那我宁愿不换。"她敛下的眸,蕴着温和舒缓的光泽,"我想,萧弃之也会同意的。" 萧弃之是个很简单的人,他的感情,他的执着,一念便是百转轮回。 前一世,这一生,不论失忆与否,他对她的感情从未变过,有了她,自成世界,他要的,其实再单纯不过。 就算他失去了萧弃之这个身份,她也还是会陪在他身边,这一次,是生生世世。 刑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的,他点头,"我明白了。" 不止是雪琪,就连刑老也不愿萧绝再次受到伤害,不管怎么说,他落到今天的结局,全部都是他亲手造成的,说不愧疚,那是假的。 "你想让他们怎么样换回身份?"刑老有些担心道:"萧绝那小子,手底下有些人的,势力不容小觑,是萧弃之顶替他的话,也一并会接收他的势力。我怕到最后,他们也是个敌对的立场。"刑老看了看雪琪,略有几分沉重道:"虞俏说,他们的失忆症很难恢复,如果萧绝还当自己是萧弃之的话,他对你恐怕会……" 刑老下面的话没有说,雪琪却是明白得很,她冷静道:"萧弃之的话,我会安抚住他的,保证不会跟自己人为敌。至于萧绝……我还需要虞俏。" 刑老眉头一扬,"要那丫头干嘛?" "我代替不了萧弃之做任何决定,所以,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一切先回到原点。"雪琪顿了下,才缓缓说:"我记得,虞俏那里还有从海岛上带回来的南极草。" 刑老一震,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要……" 雪琪无奈的点头,"比起让他再次接受自己会被抛弃之的事实,不如……从一开始就把错误纠正过来。" 獬豸堂不会接受除萧弃之以外的人,她更不想看到他被自家兄弟当成仇人。而萧绝,拥有了一个并不属于他的一切,彻头彻尾的成了萧弃之的替身,他真的如愿吗? 雪琪能想到的将伤害减到最低的方法,就是让他们重回命运交错的那一刻。 刑老沉默了半晌,眉头紧紧的皱着,最后,长叹一声,"罢了,算我欠那小子的吧!"说完,挥了下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就直说好了。哦对了,萧弃之那边……" 知道他要说什么,雪琪点头,"我会负责的。" 刑老转过身,幽幽的说:"我始终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们兄弟俩对调了,他还会是今天这样吗?"他自嘲的一笑,"我替洪门挖掘出这么多优秀的苗子,找到这兄弟俩,自以为握了张王牌,其实,我这是毁了他们啊!" 雪琪听着不忍,想要安慰刑老几句,却发现任何言语都失了效用。他们的人生,他们的错位,岂是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呢?若都归罪到命运,那她也是帮凶,从一开始,她就忽视了这个叫萧绝的男子…… 走出来,虞俏正等在外头,侧头看她,"说什么呢,这么久?" 雪琪走过去,神情略有几分凝重,"虞俏,你手里是不是还有南极草?" 虞俏眨巴下眼睛,点头,"那可是好东西,再生能力能么强悍,怎么可能会丢?你想干嘛?" 雪琪抿了抿唇,"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二楼,虞俏的休息间内,听罢雪琪的话,她也不淡定了,"靠,这种错误怎么可能有?!"她在屋子里乱转几圈,又烦躁的扯扯长发,"该死,我怎么会没发现呢?啊——我为什么就没想到呢?刑老那么护着他,总是不让我靠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的啊!啊啊啊啊……我这个白痴!" 说完,她毫不怜惜,抬手就给了自己一拳。 "虞俏!"雪琪惊了,赶紧握住她的手,"这又不怪你!" "我是医生啊!我连病人都能搞混了,我还混什么啊?!"尤其对象还是萧弃之!那可是她当年不惜轰动整个洪门也要追着跑的男人啊! 虞俏的能力,受到了强烈的自我质疑! 是真爱吗? 雪琪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了。" "对!"虞俏又坐回来,正色道:"我们应该让真的萧弃之回来!"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盯紧雪琪,"你该不是想再用一次南极草吧?" 雪琪也不瞒她,"是,我要把萧绝送回到这些错误之前。" "喂!你没搞错吧?你把一个祸害送回去了,你家萧弃之还有獬豸堂可就遭殃啦!" 雪琪不答反问,"那要怎么做?杀了萧绝吗?" 虞俏一滞,萧绝是萧弃之的双胞胎哥哥,也的确是下不去这个手。 她想了下,慎重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要是让洪门那些老头子们知道了,萧弃之可是会惹麻烦的。" "我已经跟刑老打好招呼了,他不会乱说的。而且,这件事暂时也只有你和拓知道。" 虞俏抿紧了唇,最后,咬牙应下,"成!只要你能骗得过萧绝,我这边就没有问题!" 雪琪笑了,"谢谢。" 虞俏一摆手,"行了,我找人送你回去吧。" 193:要见情人?! 雪琪回到恒原道时,已经很晚了,客厅内仍亮着灯,她走进去就看到了迎面坐在沙发里的人,手里端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里面轻轻摇晃着。 雪琪只将视线轻轻瞟过,便避开了他的眸,"怎么还没睡?" "等你。"他哑着声音说。 虽然不似之前那般悦耳迷人,但此刻的嗓音,却是充满了低调的性感。 雪琪心头一紧,面上仍不动声色,"呵呵,我跟虞俏聊了会天,不知不觉就晚了。" 他放下杯子,起身走过去。 雪琪力持镇定,美艳的脸颊上,是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 她是美丽的,美得光彩夺目,不加以掩饰,是那种天生就会吸引男人视线的美。特别是她的一双凤眸,勾魂夺魄,很少有人不会被迷惑。 痴迷的视线,望着此刻的她,似沉醉,半迷离。 伸手,抚上她的脸,感觉到指下皮肤微微颤抖着,他挑起眉梢,"你怕我?" "怎么会?"雪琪笑着摇头,"当然不。" 他半阖着的眸,有股绚丽的色泽,一如烟花般璀璨,缓缓的,他低下了头…… 雪琪心跳加快,脑子里跃过无数的念头,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容,悄然跃上,淡淡哀伤的眸望着她…… 她倏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情不自禁的收紧,感觉到他的气息逼近,她的手颤抖得厉害,随时都会推开他。可就在这时,他却停了住,又慢慢的离开她。 雪琪迟疑的睁开眼,看到他的背影,她愣了愣。 "很晚了,你去睡吧。"他说。 虽然迷惑,但雪琪还是悄然松了口气,"那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睡休息。" 他没说话,又端起茶几上的酒,来到窗前,凝望苍穹夜色,满天星斗。 走过去时,雪琪倏尔又停下,望着他的身影,被满是寂寞的味道给包围了。不同于萧弃之的孤傲,他是徘徊在渴望的边缘。 渴望救赎,渴望沉沦,一念便成地狱。 这样的身影,与车祸时那个破碎的影像,竟在慢慢重叠。 心隐隐的疼。 转身,咬了下唇,她慢慢走回房间。 注定,她是要欠,要负的。 侧过头,泛着妖异色泽的眸,直直的盯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 自始至终,却不曾见她回过头。 苦笑着,他端起杯子,一仰而尽。 第二天一大清早,雪琪就借口要回去看爸爸,押着章盛辉又带自己出门了。 "姐,你这次可别吓我啊,我胆小,很怕姐夫的。"章盛辉开着车,不时警惕的瞅着雪琪,生怕她会跳车逃走似的。 "开你的车吧!"雪琪笑着敲了下他的脑袋,"哦对了,你跟玉叶有什么打算啊?" "什么什么打算?"章盛辉没听懂。 "结婚啊!" 章盛辉先是一愣,方向盘都差点没握住,"结、结婚?!" "是啊,"雪琪一本正经的点头,"怎么,你都跟人家睡一间房了,还想抵赖不成?我可告诉你啊章盛辉,别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会向着你!你要是敢对不起玉叶,小心我扒你皮哦!" 章盛辉赶紧正声,"姐,你别乱讲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过!你说我没事,玉叶还是个小姑娘呢,让人在背后说这种闲话,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哟哟哟,你这就紧张了?那你干脆娶人家就好了嘛!"雪琪笑眯眯的说:"我看这姑娘就不错,对你很好嘛!" "姐,别开玩笑了,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说着,章盛辉的脸颊不禁红了红。 难得看到弟弟害羞的样子,雪琪心情大好,"行了,这事我会找时间跟爸说的,就算不结婚,先订婚也行啊。" "啊!姐,你是不是怕我娶不到媳妇啊?!"章盛辉实在搞不懂,这种事至于这么积极吗?万一让玉叶知道,还以为他动了什么歪心思呢!丢死人了! 雪琪倏尔正色点头,"还真怕。" "……" 雪琪不再逗他了,掏出电话,打给了康修杰,"喂,修杰,你出来没?快到了?那好,我等你消息。" 她挂上电话,笑容不禁浮上。 章盛辉好奇的看着她,眯起眼睛来,警惕的问,"姐,你背着姐夫在搞什么鬼?我可要表明立场啊,你要是做对不起姐夫的事,我是绝对站他那头的!" 雪琪瞪他一眼,"少废话,开你的车。" 章盛辉郁闷了,"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去找詹嘉玲。" 章盛辉一怔,赶紧问,"姐,去找她干嘛?你还嫌她害你不够啊!" 要不是对方是女人,他早就教训她了! 雪琪一笑,捏了捏他的脸,"你只管开车吧。" 章盛辉仔细盯着她,"姐,你好像心情不错嘛!" 怎么看,都有猫腻!就像是……要见情人?! 这个想法,惊住了章盛辉。 雪琪没有让弟弟将车直接开到詹嘉玲的小区门口。 拓告诉过她,他已查到,北冥夜跟詹嘉玲有过接触,而且,这几天频繁出入a市,活动区域多半都是萧绝之前的势力范围。虽然还不是很明确,究竟哪些人效力于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北冥夜若是跟了萧绝,那这段混沌期,一定就是个机会! 取代萧绝的机会。 可想而知,这里会被安插眼线,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 雪琪听了,仅是一声叹息,饱含无数。 北冥夜对权利的执着,就不曾改变过,她虽不再恨他,可仍免不了会对他有些失望。 迟早,他会害了自己的。 既然拓已经叮嘱过,雪琪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所以,她凡事小心,特意请了康修杰帮助。他对詹嘉玲的心思,不至引起怀疑,情字当头,他做任何事都不会觉得太奇怪。 两人等了一会,雪琪的手机响了,对面传来一阵吵杂,"康修杰!你放我下来!"接着就是康修杰气喘吁吁的声音,"雪琪,搞定啦!在对面茶餐厅,你快过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回头聊!" 雪琪望着电话,他不会是把詹嘉玲直接给绑出来了吧? 没想到,康修杰不再斯文的时候,居然会如此……个性。 按照他说的,雪琪立即来到了詹嘉玲家对面的一间普通的茶餐厅,这会吃早点的人正多,没有空位。 "小辉,你在外面等我。"雪琪吩咐着,漂亮的凤眸就开始在餐厅内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章盛辉有些不情愿,很想看看姐到底要见谁,怎么会这么开心?可是,他更为敢惹姐姐不高兴,嘟囔两句要她恪守妇道之类的话,便怏怏的出去了。 雪琪的视线倏地落在东边角落里的位子上,只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背影。 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各色小吃,他却不动筷子。 她勾起唇瓣,朝着他大步走过去,不说话,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傻瓜,怎么不先吃一点?" 萧弃之身子一震,侧过头,对上她带笑的眸,似乎还不能相信眼前的她是真实的一样,伸出手,犹豫着,想要抚上她的脸,却又迟疑的僵在半空。 雪琪一笑,主动抓住,放在自己的脸上,又朝他眨下眼睛,"手感怎么样?我去美容院的时候,人家都夸我皮肤超好呢!是不是很滑?很嫩?弹性十足啊?" 萧弃之望着她,早已被人破门而入的心房,这会全都被她塞得满满当当的。很难相信,前一天还只能隔空相望的人,如今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这一切,美好得令他不安。 雪琪扑哧一笑,挨着他坐下来,两人都背对着门口,角落又够偏僻,身后来来回回的都是茶餐厅里传菜的服务员,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位置选得不错。"雪琪夸奖了一句,然后拿起筷子来,先夹了虾饺放到嘴里,歪头看他,"不饿吗?" 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雪琪脸颊红了,笑意却不浅,"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 萧弃之轻轻点头,很肯定的目光,直让雪琪的虚荣心爆棚。 她轻咳两声,暧昧的凑近他,"那……我的身材好不好?" 萧弃之挑了挑眉,身子靠后,目光从上到下的扫视一遍,最后停留在她的胸口,眉梢挑高几分,点头,"好。" 雪琪脸红得不像话,明明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却还是一副小娇羞的模样,双手捂住胸口,瞪他,"看哪呢?" 萧弃之阖了下眼眸,将吃的东西往她面前堆了堆,"不过,还是胖点更好。" 盯着他,她甜甜的一笑,将筷子也递给他。 就像在恒原道时那样,两人并肩坐着,边吃边聊,多半都是雪琪在说,他在听。 这场景很熟悉,熟悉得就似发生在昨晚的梦里。 他不语,只是偶尔会抬起眼眸,深深的凝视她一眼。 突然,他说:"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他不会忘记詹嘉玲对他说过的话,她喜欢的人是萧弃之,而她嫁的也是萧弃之,这是与他彻头彻尾都无关的事。 很失落,很沮丧,甚至一度会想,他为什么是萧绝?为什么不会成为萧弃之? 那种想要取代他的念头,很强烈。 194:这是萧绝的身手吗? 雪琪侧过头,半眯的眸光,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至少,他已迷失。 "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萧弃之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缓缓摇头,关于过去,只是空白,但更多的却是迷惘。 为什么……与她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都这样熟悉? 恍若隔世。 雪琪轻轻一笑,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头抵上他的肩头,"现在,我要跟你说的话,你要仔细认真的听哦~" 低头瞅了瞅她,萧弃之没有半点迟疑的就点头。 章盛辉在外头等了许久,也不见姐姐出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妥,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出来见别的人男人,一旦被姐夫发现,死的不是姐姐,可就是他了! 一咬牙,一跺脚,他又走进了茶餐厅。 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姐姐,这会正依偎在陌生男人的肩头! 章盛辉这股火腾地冒了出来! 姐姐……太过分了!! 他几步过去,刚伸手想要扯住雪琪,手腕却被人捏了住,力道大得好像要捏断他似的。 章盛辉痛呼一声,雪琪一抬头,"小辉?" "姐,你……"当章盛辉看到萧弃之时,眼睛立即瞪大,"姐夫?!"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听到他喊自己"姐夫"时,萧弃之居然莫名的受用,捏着他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淡淡出声,"防备意识太差,反应太慢。" 章盛辉瞠目结舌,惊在当场,"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走的时候,姐夫明明就在恒原道啊! 突然,他惊道:"萧绝?!" 刚要掏出枪,雪琪一把扯住他,"你坐下。" 无视弟弟满腹疑问,还有他虎视眈眈的表情,雪琪扭过身,亲昵的对萧弃之说:"现在,你必须先要提防北冥夜,不要让他跟洪门作对!剩下的事,我和虞俏很快会解决的!" 萧弃之迷雾般的眸轻轻眯起,那个人…… 他现在关心的并不是什么北冥夜,而是她刚才说的事实!一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实! 究竟,是真的吗? 他不怕失望,却怕给了希望之后,再生生抽离,那便不再是失望,而是绝望。 他心里明白,也许,这也只是獬豸堂的一个计谋,利用她来摧毁自己。理智的分析,这种可能性很大,但他却宁愿就这么傻傻的上当受骗。 只要是她说的话,他就信。 望着此刻的他,雪琪笑了,那双灵动的眸,似乎能望进他的灵魂深处,将他任何掩于黑暗的角落,都能照亮。 她主动凑过去,吻了下他的唇,纤指直接戳向他的胸口,低声,"相信这儿。" 章盛辉在一边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这算是赤果果的背叛吗?! 萧弃之揽住她的腰,也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场,一贯强势的加深了这个吻,双眸微微闭上,凭着直觉,他在寻找记忆深处的她…… "你……你放开我姐!"章盛辉真的急了,大有掀桌子的架式。 雪琪推开萧弃之,他才勉强放手。 "姐!快走吧!"章盛辉现在是火冒三丈,他对萧绝的恨,起源于玉叶受的伤! 雪琪起身要走,萧弃之目光复杂的看向她,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只是淡然出声,"以后出门,带几个身手好的。" 章盛辉脸颊胀红得发紫,肺都要气炸了,撸袖子就要冲上去,"说谁不好呢?!" 雪琪拖住他,"行了,回去吧!" 直到走出餐厅,章盛辉还是一肚子的火,扭头,瞪了姐姐一眼,"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居然在跟我们的仇人来往!这要是让姐夫和拓他们知道了,还以为你要联合外人一块搞獬豸堂呢!你在引火烧身!" 见弟弟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雪琪也没解释,拎着他就上了车,"行啦,不想我被人''捉奸'',你就快点开车吧。" 姐姐堕落了! 赤果果的堕落! 章盛辉已经开始在亲情和道义之间摇摆了。 雪琪心情很好,比出发时还要好,哼着歌,美艳的脸颊上尽是明媚的笑,笑得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章盛辉开着车,气得不轻,最终忍无可忍,冲动的问出声,"姐,你老实交待,你跟那混蛋到底怎么回事?" "啪" 雪琪拍了下他的脑袋,"叫谁混蛋呢?" 章盛辉真的气到了,"你……你在维护他?!" 雪琪扑哧一笑,怎么看弟弟生气的样子都觉得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手劲倒是不小,然后又捏住他的耳朵,"为了让你少生点气,你就把耳朵坚起来听好了。" 章盛辉马上严肃起来。 雪琪一字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合!" 章盛辉受到了歧视,"姐,这不科学!" 她一笑,捏住他两边脸颊,使劲的扯了扯,"科学就是给我管好你的嘴巴。" 当詹嘉玲匆忙回到家时,早已不见了人影。 她站在门口,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康修杰今天突然找过来,又那么强硬的带她离开,绝非偶然! 难道,是獬豸堂那边发现了萧绝还活着?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是不是很快就会找到了自己? 就知道北冥夜把人放在这里,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早晚都会炸到她的! 詹嘉玲咬了咬唇,虽说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但是,她却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 萧绝于她有恩,尽管微不足道,但对那时的她而言,也是莫大的恩惠了,就冲着这一点,她都不能单独落跑。 想定,她锁好门,转身就离开了。 才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两名身着黑色外套的高大男子走过来。 凝向这两人,詹嘉玲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危险,她想都不想,调头就要回去,却被他们拦住了去路,"要去哪?" 詹嘉玲眯起眼眸,故作镇定,"两位先生,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再这样,我要叫保安了。" "不认识我们,你总归是认识寒哥吧。" 她一怔,"北冥夜?" 那两人没有否认,而是冷冷的说:"寒哥怕你们出事情,所以,让我们兄弟负责你们的安全。现在,上去吧!" 詹嘉玲总算听明白了,赶情是北冥夜这厮要将她和萧绝软禁起来了!不用说,他这已经是撕破了脸,完全想要接收萧绝的势力了!到那时,别说是表面上跟自己的合作关系了,就算是真的为他效力,依这个男人阴冷的性子,都未必会给自己一条生路。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曾经效力于萧绝! 该死,这个混蛋! "上去吧!"其中一人很不客气的推了她一下。 詹嘉玲气极,回头,冷冷的瞪着他,"我发誓,你再敢动我一下,我就废了你的手!" 那人冷笑,根本不把她的警告当作一回事,刚要再次伸手,詹嘉玲倏地捏住他的手腕,使劲一掰,那人马上叫出了声,"啊!" 另一人见状,掏出手枪来抵在她的脑袋上,"放开!" 詹嘉玲咬紧牙,慢慢的,一点点松开。那人获得自由,回手给了她一耳光,"妈的!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力道很大,詹嘉玲被打了个踉跄,差点撞到了电梯门。 那人还要上前,就听到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打女人,真的很低级。" "谁?" 他反应很快,迅速回头,同时已经摆出了防卫姿态,谁知,迎面就是一记铁拳,拳速快到肉眼都捕捉不及,就这样硬生生的砸在鼻梁上,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鼻骨断裂的声音。他"啊"地叫了一声,捂着鼻子,鲜血登时就涌了出来。 他的同伴本能的抬起手枪,手指刚要扣动扳机,枪居然就被人踢飞了。接着,他的衣襟被揪起,人也被抛了出去,直接撞到墙上。 还不等他爬起来,头顶就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让北冥夜滚过来见我。" 说完,他转身,扫过詹嘉玲一眼,没说话,直接按开电梯,走了进去,却迟迟没有关上门。 詹嘉玲收回惊诧的目光,也跟着走进去,表情却是自始至终都处于震惊。 这就是萧绝的身手吗? 真的,好恐怖。 北冥夜并没有现身,而是只打了个无关痛痒的电话,直说自己是担心他们的安危,想要派人保护他们而已。 萧弃之挂上电话,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窗前,打眼一扫就能看到大门口多了些可疑的车辆和人。看得出,他们是被北冥夜给监视起来了。 詹嘉玲坐在沙发里,拿着冰袋敷脸,低声说:"据我所知,北冥夜已经顺藤摸瓜,挖出了你手底下所有的人,打着你的旗号,自立门户了。再不收拾,怕是会成了气候,到那时就难办了。" 北冥夜向来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习惯了寄人篱下,更加习惯反客为主!之前的萧敬席是个例子,现在的萧绝又是另一个。 听着詹嘉玲的话,萧弃之阖了下眼眸,转过身来,"给我联系萧弃之。" 詹嘉玲一怔,马上说道:"这样一来,你会暴露自己的!"她很清楚獬豸堂的本事,一旦让他们也知道了萧绝的存在,那他将会背腹受敌,情况非常不利! 195:是梦就别叫醒我 萧弃之好像没有一点忧患意识,声音淡至毫无起伏,"联系他。" 只因,他选择相信雪琪。 恒原道这边,拓接到了詹嘉玲的电话,了解了实情后,虽然有些诧异,但仍是按照萧弃之的吩咐,转告了萧绝。 听到他想要见自己,萧绝却是一笑,什么也没说。 拓没再追问,事实上,有关萧少的萧绝的事,以防出乱子,他还没有告诉大家。 他走出书房后,众人难得聚在客厅里休息,丁骞很随意的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萧少最近……有点不对劲哦,说不出来是哪儿,就是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 旁边,正在落地窗前做瑜伽的恬姐,也不紧不慢的说:"是有点不对劲,也许是因为最近跟雪琪最近闹了点小别扭吧。" "有吗?"玉叶在旁边进行复健,这会已经可以不借助辅助工具了。 章盛辉扶着她,低着头说:"怎么……怎么可能呢?我姐跟堂主,不知道有多好呢!" 他下意识的维护,就算是他知道姐姐和萧绝暗中来往的事,总不至于当众揭穿吧?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姐,他必须要保护她才行! 就在大家闲聊的功夫,里端的书房门打开了,萧绝从里面走了出来,所有人马上禁声。 他来到拓跟前,嘴角一丝诡谲的笑,不紧不慢的说:"按他说的做吧。" 拓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 雪琪从拓那里得知,这两个人居然要见面,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没办法想象见面后的结果是什么。她有些坐不住了,生怕教堂的事件重演。 她决定再去见萧弃之,想问问他的想法再作决定,可就在她拖着章盛辉要离开时,萧绝竟出现了。 "姐夫……"章盛辉脸色微变,赶紧讨好的叫了一声,手心里却紧张的全是汗,"那个……姐姐说想爸了,所以,我带回家看一看。"他说得支支吾吾,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 雪琪倒还镇定,目光凝向对面的人,轻轻的笑了下,"有事吗?" 萧绝勾起唇角,魅色的眸,一直都锁住她,"感觉许久都不曾见过你一样,只是想要好好看一看。" 雪琪一怔,视线倏尔变得有几分沉重。 章盛辉一听,眼光一亮,忙说:"那个……姐,我刚想起来,我还有毕业论文要赶,你先跟姐夫在这儿说会话!"说完,一溜烟就回了房。 雪琪站在原地,望着萧绝,目光似要透过他,在找寻那个隔世身影。 萧绝朝她舒缓的一笑,走过来,伸开双臂就给了她一个拥抱,紧紧的,不想就此放手一样。 "萧……弃之?"雪琪愣了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可很快又冷静下来,不能让他发现一丝端倪。 他说:"我做过好多梦,总是在醒来的时候,就不记得梦到过什么。现在也是一样,我不记得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却觉得很美好,难道,这也是梦?如果是梦,那拜托不要叫醒我,一直,一直就这么做下去。" 雪琪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轻声一笑,充满悦耳的阴柔磁性,"可梦总会醒的……"再次紧了紧双臂,他倏尔松了开,那双潋滟乍现的眸,深情的凝视着她,"我会分清什么是现实什么又是梦。"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雪琪僵立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身影,心头酸涩的厉害。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多少美好的梦,她都不忍心叫醒他了…… "姐?"直到章盛辉来到她身边,她才从自己纠结的梦中清醒过来,捏了捏拳头,坚定道:"走吧!" 章盛辉无奈的摇头,也不再劝,认命的陪着她离开了。 有他看着,总好过叫外人吧? 哎,家丑不可外扬啊! 尽管北冥夜安排了保镖和眼线,但在萧弃之眼中,则实在是业余。 当他坐在上次那间茶餐厅里时,外头那些保镖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雪琪很快来到,戴着鸭舌帽,围巾挡住脸颊,就出现在他面前。 直到看见她,萧弃之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温和的浅笑,"今天外头冷,怎么就穿这么一点?" "没事,我最近天天跟着恬姐锻炼,身体好着呢!"雪琪坐下后,也不废话,直接问,"萧弃之,你干嘛要见萧绝啊?你们……" 他眯着眼眸,唇边笑意不浅,"这事你不必再担心了,我会解决的。"顿了下,他说:"会一次性解决。" 不管是他还是所谓的萧绝、北冥夜,他都不想再让这个女人烦心下去了。 "可是……可是……"雪琪想说,她还没有来得及通知虞俏呢,还要安排合适的契机,能够给萧绝一个新的开始。 仿佛能猜透她的心,他伸手抚了下她的脸颊,"我说过,交给我。" 垂了垂眼眸,良久才说:"我会给他一个交待。" 雪琪不明白他指的"交待"是什么,唯一想的,就是不能再让他们彼此伤害才好。 & 市某高级会所,被有重金包下。 天色渐暗,一辆车子缓缓出现在门口,车门打开,北冥夜从车内走出来,一身得体黑色西装,神态从容,由经理引着进入会所。 "都准备好了吗?"他问。 经理应声,"北冥先生,请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 北冥夜满意的点了点头,环视一圈,随着经理进入足够容纳二十几人的大包厢里,开始耐心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期待中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出现。 北冥夜皱起了眉头,不停抬手看表。原本沉着的心,在等待中开始变得浮躁,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经理敲门进来,"北冥先生,客人什么时候到,可以开席了吗?" 北冥夜不耐的挥下手,站起身来在屋子里烦躁的走来走去,边走边解开领带,扔到一边,再解开衬衫的扣子。 就在这时,经理又敲门进来了,"呃,北冥先生,有您的电话。" 北冥夜脚步一滞,扭回头,"找我的?" "是的,在前台。" 北冥夜大步出去,来到前台,接起来电话,沉了沉气,他出声,"我是北冥夜。" 对面,传来一个阴柔至极的笑声,声音略低,邪魅逼人。 一听到这个笑声,北冥夜就怔住了,就在那一瞬,仿佛有一条毒蛇正盘踞在他的背后,悄然抬起蛇头,朝他吐着邪恶的蛇芯…… 是萧绝。 还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萧绝。 这种隔着电话线,都能给人以压迫的人,除了萧绝,这世上绝不会再出现第二个。 "呵呵,"笑声渐渐停了,接着,电话那端的人,漫不经心的开口,"北冥夜,听说,你今晚宴请了许多人。" 北冥夜握紧电话,脸色微微变了下。 他不是在詹嘉玲那里吗?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难道是詹嘉玲出卖了自己?不,她不知道今晚的聚会! 似乎是在替他揭晓答案,萧绝懒洋洋的开口,"别等了,你请的这些人,一个都不会来。呵呵,准确点说,是不敢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副玩笑的口吻,可北冥夜却是脸色骤变,完全不敢相信是这样的结果。 他努力了那么久,现在都化作泡影了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北冥夜压低声音问,"萧绝,你恢复记忆了?" "呵呵,还好,记得一点而已。"萧绝仍旧不紧不慢的说:"我很不喜欢有人觊觎我的东西,就算是我不要的,我也会踩烂掉扔进垃圾桶里,有人想捡都不行。" 北冥夜听到这里,也足够淡定了。 既然他都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他做的那些事,自是瞒不了他。索性,北冥夜也不去费力否认,反而很大方的承认,"既然你没胆子跟洪门继续斗下去,拥有这些力量也是浪费,不如就由我代替你好了。" "呵呵,"萧绝又笑了,不知是笑对方的自以为是,还是他的自不量力。 "北冥夜,当初,萧弃之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连他的真实身份都摸不透,还有什么资格去跟洪门做对?这世上不是谁都可以成为''对手''的!"他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说:"你是注定站不到与他对立的平台上。" 北冥夜握着电话,指节都在发白,脸色阴沉得可怕,"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样败给了他?同样是兄弟,比起他来,你也真是差得可怜。" 他知道萧绝最在意什么,不惜在他的痛处狠踩。 萧绝并不为所动,阴柔的嗓音,有种别样的诱惑,却又透出一股死亡般的腐朽气息。 "对付他,那是我的事,至于你,最好是先把遗言写好。"说完,又是一阵诡异的轻笑,然后挂断了电话。 北冥夜瞪着手中电话,沉沉的放下。眉头紧紧皱着,眸光似要喷出两团火焰。 他转身就往外走,经理追上来,"北冥先生,客人还没有到,您要去哪?" 北冥夜充耳不闻,坐进车内,迅速的发动车子,箭一般冲了出去。 196:做个局外人吧 北冥夜第一时间来到了詹嘉玲的住处,那里的保镖仍在,看到他后,立即迎上前。他冷着声音问,"人呢?" "呃,一直都在上面啊!" "确定?"他眯起眼睛,看向那幢楼。 "完全确定!就算是有苍蝇飞出来,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北冥夜眯紧冷眸,"把人带上!"说完,他就大步朝里面就走了进去。 他倒是想要看一看,如今的萧绝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上了楼,来到詹嘉玲的房门前,他神情紧绷着,按响门铃。可是,他按了几下,里面都没有人回应。 北冥夜眉头一皱,吩咐人,"打开!" "是!" 立即有人过来,三两下就把门给撬了开。 里面漆黑的一片,北冥夜眯了眯眼眸,走进去后,摸索着打开墙上的灯,这才发现,两间房里早就没了人。 "该死!"他低咒一声,将保镖的头儿一把揪起来,"你不是说人都在这里吗?现在人呢?!" "呃……"那人也是诧异得很。 他明明都有盯仔细,那个大活人怎么就可能无故消失了呢? 北冥夜愤怒的推开他,再回头瞪一眼空旧的房间,也不再耽误时间,扭头就往外走。 既然萧绝不断他活路,那就别怪他不让他舒坦了! 走出小区门口,他马上掏出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对面有人接起,"喂?" 听到这个悦耳的声音,北冥夜的心又无法再平静,有关她的种种,想到了都会觉得心在疼。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沉声说:"雪琪,是我。"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雪琪开口,"找我什么事?" "雪琪,把电话将给萧弃之吧,我有事要给他说。" "有什么事要找他?跟我说不行吗?" 北冥夜沉默半晌,这才幽幽的说:"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 北冥夜一字一句的说:"……萧绝并没有死,他在詹嘉玲这边,他的存在,对你们獬豸对萧弃之对你来说,都是个危险。" 意外的,对面并没有预期的惊讶,而是声音再平淡不过,"北冥夜,为什么要告诉我?" 北冥夜一滞,雪琪的反应太冷静了! 萧绝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又差点害死了玉叶和萧弃之,她不是该恨他的吗?为什么,听到他还活着,不是急于问他的下落,却要反问息? 难道…… 他倏地一惊,脑海中顿时捕捉到什么,拢着眉,慎重的问,"你……早就知道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 雪琪淡淡的说:"北冥夜,我以为,你经历过这么多事,早就将权势都看淡了,不再那么执着。没想到,最终支配你的,仍是这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的指责,有如一把尖锐的刀子,直接戳向了他的心口窝。 尤其,对方还是他心爱的女人。 北冥夜抬起头,面朝漆黑的夜空,不断平复着胸口快要胀裂的情绪,缓缓开口,"这么说,萧弃之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有獬豸堂?" 雪琪没出声,答案显而易见。 北冥夜倏地自嘲的一笑,"原来,原来他们都是深藏不露啊。呵呵,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强者就是这样,总是喜欢看到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人苦苦挣扎。看到他们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与骄傲。" 想来,早在他开始四处活动时,萧弃之就有所觉察了吧。 之所以不去干涉,难道是吃定了萧绝会亲自出马吗?不愧是双生子,连这种羞辱人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 电话内,雪琪轻轻的叹息一声。 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北冥夜,重生之前,那可是她甘愿付出一切的人。那时不懂得谅解,只会一味的恨,经历过生死和刻骨铭心,她早已学会放开。如今回头再看,他同样也是一个令人同情的悲剧角色。她本无意讨债,但这一世正因为她的介入,他的结局也全部改写。 她都快要想不透,到底是谁欠了谁的,谁又负了谁。 "北冥夜,放弃这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吧。也许,你会发现其它你真心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出于何种情谊,她只想尽可能的劝他放手,不想他的下场太过悲惨。 北冥夜慢慢的收回视线,又垂落,"放开?还来得急吗?" "当然!"雪琪肯定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做一个局外人,不要再插手萧弃之和萧绝的事,离得远远的。" 一句"局外人",足以沉重打击到他同样骄傲的自尊。 做了这么多,努力了这么久,果真如萧绝所言,他连个站在"对手"的平台上,都没有资格吗?自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局外人吗? 深呼吸,他捏紧了双拳,淡声说:"雪琪,该说的我说过了,萧绝到底有多疯狂,你心里有数,至于想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说完,立即挂断电话。 身后保镖上前,"老大,现在怎么办?" 北冥夜拢紧了眉头,沉默半晌,他从不会怀疑萧绝的能力,才刚刚恢复记忆,就将他努力那么久的成果击溃,他就绝不会给自己翻身的机会。说不定这会在他家对面,架起了阻击枪正等着他呢。他没得选了,更不知什么叫所谓"放手",他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步。 他转身,突然说:"去西山。" …… 接过北冥夜的电话之后,雪琪就去找了拓,将北冥夜在电话里的内容都转告给他。 拓听着,眉头紧紧皱着,"北冥夜怎么会突然想要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而且还这么突然,又是无偿的?他一直都是萧绝的人,最近又在紧急联络他的势力,萧绝应该是他最大的王牌才对,除非……" 雪琪也顿时反应过来,"除非,他没有成功!" 拓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萧绝干涉他了。"只是他搞不懂,干涉他的到底是萧绝还是他们的萧少。 雪琪马上说:"一定是萧弃之,我找过他两次,他说会搞定的。" "不管是谁,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我们必须要按照萧少的吩咐,尽快让他们见面才行。万一萧绝要是真的恢复了记忆,那就麻烦了。" "嗯!"雪琪点头,"我会叫虞俏过来,让她随时准备着。" 拓对此并不反对。 雪琪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了下,"对了,咏熙最近有联系你没?" 拓挑下眉,面部表情仍是僵硬的很,"没有。"顿了下,他说:"她该联系我吗?" 为什么,她问这个问题会问得那么理所当然?咏熙是萧夫人的死党,就算联系,也理应是跟她联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的,更多的则是表现冷漠。 雪琪眨巴下眼睛,似乎也觉得自己突然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随即,一笑,"也是哦,她跟你又不是很熟,还总在我面前说你是块沟通不了的木头,就连最难搞的艺人,都没你那么迟钝……" 倏地,雪琪禁声,暗自责怪自己大嘴巴,这种事怎么能告诉拓呢?难道,是因为难道跟他聊了这么多,所以才松驰了神经? 她讪笑两声,又看向拓,后者虽然表情未变,依旧是招牌式的冷面,可隐约能看出他正在抽搐的嘴角。 "哎呀,拓,你别往心里去啊,咏熙只是开玩笑呢!要不然,她怎么会还想采访你呢?一定是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有深度可以挖!"雪琪说完,还肯定的点下头。 拓缓缓抬眼,平淡的说:"她问我,像我们这种有组织的人,因为长时间的朝夕相处,是不是搞基的会比较多……如果这也算有深度可挖的话。" 雪琪僵在当场,张着嘴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那个咏熙,她居然真的问这些了?! 拓深呼吸,似在努力的回避那个场景,尤其是,他被追问得想要暴走时的心境。 印象中,面对最强硬的敌人都不曾有过的情绪,在那个女人身上,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令众人紧张的会面,就安排在了恒原道。 一来,这里是獬豸堂总部,安全性自是不在话下。二来,按照雪琪的想法,虞俏需要一个私密性强的场所,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这里了。她与萧弃之说的时候,他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虞俏不无羡慕的说,萧弃之是真的爱她爱到骨子里了,否则,也不会在失忆的状态下,仅凭她三言两语就信了她的话,更别说是警惕有诈了。 知道内情的人,只有虞俏和拓,其余人一概不知。当萧弃之来到时,39层全部被清空,只留下拓和丁骞。 偌大的客厅内,萧绝负手而立,背对着门口。 看到他的那一瞬,萧弃之站了住,眉头轻轻扬了起来,眸色倏尔开始变幻着。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萧绝只是微微侧了下头,没有转身,声音极淡,"去书房吧。"说着,他率先转身往里走。 萧弃之就要跟进去,雪琪却抓住了他,低声叮嘱一句,"小心。" 萧弃之朝她安抚一笑,"嗯。" 197:赔你一个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自门关上,雪琪就不安的在外面走来走去,虞俏上前,安慰道:"放心吧,这里这么多人呢,不会萧弃之出事的!" 雪琪笑了下,紧张的神情却没有缓解多少。 萧绝和萧弃之都不是任何人能左右的,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让人变得不安。 丁骞在门口守着,时不时的把耳朵贴在门上,眯起眼睛来,却是什么也没听到,不禁抱怨道:"隔音效果要不要这么好啊?" 拓倒是安静得很,一直都是神情微绷,紧盯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雪琪有些坐不住了,"我进去看看!" "等一下。"虞俏从身上取出一个绿色的小玻璃瓶,递了过去,"这是我用南极草提炼出来的,只要把盖子打开,让里面的液体自由挥发就可以了!记住,拔掉盖子后,你要马上出来哦!" 雪琪点头,"我知道了。" 慎重的接过来,她走进了书房。 推开门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两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开口,坐姿也好似从未变换过。如果不是从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真的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雪琪干笑两声,"我没什么事,想问问你们喝什么。" 两人都摇了摇头。 见他们没有动起手,一副很和平的样子,雪琪也放下了心,"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走的时候,她悄悄将瓶子取出来,犹豫再三,还是把盖子打开,随手放到了书柜的小角落里的。 与其让萧绝接受残忍的事实,不如就让他当作是一场梦好了,重新回归到本来的身份,对他和萧弃之,都不失公正。 打定主意后,她拉开门就出去了。 门刚关上,其中一人微微的一笑,有几分风华,魅惑了视线,"以为你会死掉,没想到,你命倒是很硬。" 对面男子望向他,目光仍是沉静平淡,"彼此彼此。" "呵呵,好像,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想要取代你,那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命运是不公平的,所以你的结果不是我造成的。不过,命运有时也是公平的。" "公平……"他喃喃的嚼着这个词,唇边的笑意加深,有那么一丝轻嘲意味,"自她现以后,公不公平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抬眸,凝向对面的人,"你很幸运。" "我知道。" 他又是一笑,"那你又知不知道,如果我在此期间下手,你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对面的人仅是扬起唇角,溢出个若有似无的浅笑,"不管我有没有找回过去,我唯一能确信的是,你没这个本事。" 这就是萧弃之,他若想认真的时候,他做的事,他做的决定,那便是定律! 他就是如此低调狂妄,看在萧绝眼中,轻嘲的撇下嘴角,"还真是自信得让人讨厌。" 萧绝不紧不慢的凝向他,"现在,说说你的打算吧。" 萧弃之同样凝聚,"其实失忆也是一件好事,可以忘记之前的那些不愉快,重新接受一个新的认知。" 萧绝扬起眉梢,与他如出一辙的眸子轻轻阖了下,然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了沙发上,"我累了,不想再做任何人的影子了。" "你从来就不是影子。" 萧绝眸光微微掠过一丝异样,勾起了唇,"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句话。" 空气里渐渐弥漫一股清凉的味道,夹着一种熟悉的气息。 萧绝闭了眼睛,说:"你出去吧,这里有南极草的味道,是他们准备的。" 萧弃之自是听过雪琪的想法,也知道他们的目的,他立即捂住鼻子,一字一句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外头众人在焦急等待,虞俏不时看着表,终于出声,"我们进去吧!" 雪琪不安的问,"确定不会有问题吗?" 虞俏拍拍胸脯,"相信我,如果再出事,我赔你一个萧弃之!" 拓过去,推开门,屋子里的那种味道很强烈,他立即屏住呼吸,果真看到里面两人都晕睡在沙发里。 扭头,对着雪琪点了点头。 直到这时,雪琪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 一连过去两天,萧弃之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望着床上就像沉睡了的人,雪琪急了,"虞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还没醒呢?" 旁边,虞俏给他做完了检查后,摆了摆手,"别担心,死不了。" "那南极草会见效吗?"雪琪更担心的是,如果不管用,反而会适得其反,损伤到他的大脑。 "拜托,你相信下我的专业知识好不好?"虞俏很是笃定,"他只是晕睡,没有大碍,安心等他醒过来吧!如果他有事,你去砸我招牌,我绝没二话!" 雪琪很了解虞俏,见她都这样说了,便也稍稍心安了。 两人离开房间没多久,床上的人,慢慢的睁开了双眸,那里,一片沉静。 见雪琪实在是担心,虞俏失笑,"你啊,别总窝在这里,去我的酒吧坐一会吧。" 雪琪摇头,没什么心情。 "这可由不得你。"虞俏才不管那些,拉着她就走,"萧弃之要是醒过来,看到你茶饭不思,还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呢?你啊,就乖乖跟我去放松一下,我给你介绍几个酒吧里的帅哥,保证一个比一个帅!" "有萧弃之帅吗?" 虞俏一滞,然后瞪她一眼,"你以为全世界就你家萧弃之一个帅哥啊?你不知道林子大了什么岛都有吗?" 这时,章盛辉经过,听到后,不禁鄙夷的瞅了瞅她,"你可别把我姐给带坏了。" 虞俏没好气的掌他一巴掌,"一边待着去,大人说话,你个小屁话插什么嘴啊?" 章盛辉摸摸脑袋,"哎,这里的女人都是转基因突变吗?怎么一个比一个暴力?"嘀咕几句就走了。 虞俏拉着雪琪就走,"别浪费时间了,我请你喝酒,哦对了,叫上咏熙。" 雪琪只得跟恬姐打声招呼,跟着虞俏去了她的玄色酒吧。 到那边的时候,咏熙已经来了,三个女人坐在角落里,服务生立即送上来的啤酒和零食,雪琪有些天没见到咏熙了,立即问起了她的近况。 咏熙摆了下手,"男人要是都这么粘人,我宁愿不认那个青梅竹马。" 知道她说的是关莫,虞俏大笑,"哈哈,你才知道啊?关莫在洪门人称关总管,负责解决大事小情,人虽聪明负责,可就是那张嘴太碎,什么事都唠叨上一会。我听说,他有一次去梼杌堂,离开后,人家那边马上就下了禁令,见到关莫就要封杀。" 三人聊着聊着,咏熙倏地看到了什么,眼眸一亮,喝光半瓶啤酒,立即背起相机,"喂,我去抢新闻了!" 虞俏鄙夷的瞅瞅她,"挖消息挖到我这儿来了,你这女人还真是不浪费时间!" 咏熙一笑,"奖金会分你一半的。" 虞俏一撇嘴,"这还差不多。" 虞俏跟雪琪两人继续留在那,聊了几句之后,酒吧经理就过来了,附在虞俏耳边低语两句,虞俏一听,"啪"地拍下桌子,"混蛋,他来干嘛?!" 雪琪一怔,"虞俏,怎么了?" 虞俏脸色不好看,起身说:"雪琪,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清理下垃圾!" 说到"垃圾"二字,她笑得有几分狰狞,那模样倒是吓住了雪琪。 虞俏离开,雪琪百般无聊的坐在那儿,她没什么酒量,并不喜欢喝酒,听着音乐,脑子里也在神游。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自身后缠过,倏地就捂住她的嘴巴。 雪琪一惊,一次次置身于危险之中,她对危险的感知,早已变得敏锐。全身登时紧绷起来,身上的毛孔在扩张,凤眸瞪大,瞳孔也在不断的放大,想要呼救,可身后的人十分强势似的,将她牢牢固定在怀中,容不得她动弹。 这里的位置很偏,隐蔽性好,酒吧里的人玩得正热闹,没人会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身后垂挂着的又是制造气氛的深色帷幔,想掩在那里是轻而易举的事。 雪琪正在拼命的想着如何自救时,耳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 听到这个的声音,雪琪惊呆了。 捂在嘴巴上的大手慢慢放下,雪琪怔愣着回过身,果然看到了与萧弃之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她震惊了,"你……你是……" 看到他的那一秒钟,雪琪居然不能马上判断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因为,此时此刻的萧弃之应该还在恒原道才对!可如此眼前的人是萧绝的话,那他的声音,他凝视自己的目光,他的一切一切,为何又是如此熟悉?难道,他醒了? 想到这个,雪琪激动的扯住他,"萧弃之!是你对不对?" 对方提唇一笑,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也没说话,拉着她就往外走。 雪琪被惊喜冲晕了头,连日来的担忧,总算是可以放下了,跟着他就出了酒吧。 他的车停在外面,载着雪琪就离开了玄色。 酒吧后门,虞俏正跟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大眼瞪小眼,却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车辆,以及坐在车里的人,她一挑眉,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喂!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对面是个英俊至极的男子,尽管面容俊美得无可挑剔,可那一脸桀骜的神情,却怎么看怎么她讨厌。 198:偷情 虞俏收回视线,狠狠瞪他一眼,"别以为剔掉胡子就能当绅士了,老娘看不上你,你就算跪在这儿都没用!" 她说完就要走,谁知,却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她顿时就滞住了脚步。 "老大!!" 几个痛心疾首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那是群魔殿六鬼无比挣扎的声音。 他们英俊潇洒亮瞎眼,简约时尚国际范的老大啊! 他们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老大啊! 他们奔放洋气有深度,冷艳高贵接地气的老大啊! 怎么可以、怎么能够、怎么允许、怎么如此放弃身段,给一个外猛内强低端粗俗甩节操的女汉子下跪呢?! 什么世道啊!! 虞俏慢慢转过身,看到千魔无比酷帅的跪在那里,头一昂,用着好像恩赐一般的口吻说:"我跪了,怎么着吧?" 身后"扑通扑通"全是身地不起的声音。 群魔殿六魔,在用生命为老大呐喊,高端哪去了?! 虞俏眨巴下眸子,突然笑出了声,"你喜欢,就跪在这儿吧。" 她哼着歌,转身就往回走。 千魔怒了,腾地起身,紧紧追上去,"你这女人太可恶了!跪都跪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能怎么样?看不上你呗!"虞俏心情大好,脚步都变得轻盈了。 "靠,凭什么看不上?胡子都刮了,你看不出老子是个帅哥吗?" "哟哟哟,这点程度就叫帅了?比司徒可差远了!" 千魔被彻底激怒了,他朝后怒吼一声,"六鬼!" "是,老大!"六鬼迅速窜出,一身漆黑,在夜色下犹为冷酷。 "回去!端了司徒的窝!" "是!"六鬼振奋,没什么比向别人挑衅更有意思的事了! 望着千魔怒气冲冲离去的身影,虞俏站在大门口,饶有兴致的勾唇一笑。 想不到,这笨蛋还真的跪了。 && 一路上,雪琪只是盯着旁边的男子,高兴的问,"萧弃之,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就在刚才吗?" 他侧过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怎么那么确定我就是萧弃之?" 雪琪一愣,凝视他的视线,有过一丝的疑惑,可马上,又被一种温柔取代,偎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我就知道你是。"伸手抚上他的胸口,"因为你说过,要用这里去看,我看到的人,只有你。" 低头望着她的视线,也变得深情缱绻。 他加快了车速,一直开到了山顶。 车外山风怒吼,车内开着暖气,却是温暖如春。雪琪朝外头漆黑的四周环视一圈,疑惑的问,"萧弃之,干嘛来这儿?" "方便偷情。"萧弃之说完,直接欺身过来,捧住她的脸颊,吻上她的唇。 雪琪被这变化吓住了,尤其是听到他说"偷情"二字,更是不解。她就这样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仍旧那样俊美得震慑人心,那双眸更是炙热得很,直让人脸红心跳。 好似真的忍了很久,他没办法再忍耐下去了,随手就将她的座椅调下,雪琪一下子就倒了下去,他压过来,大手直接探进她的衣襟内。 雪琪被他的热情有些吓到了,"萧弃之……" 他的吻火热的来到她的胸前,,雪琪只觉得全身都被电流贯穿似的,身子不由得微微颤抖着。 感觉到她的颤抖,他不再犹豫,以一种最原始又有些粗鲁的方式占有了她。 "啊……"他突如其来的闯入,让雪琪禁不住尖叫出声。 萧弃之觉得自己就快要失控了,无法再等她适应自己,他就情不自禁的动作开来。 "啊……萧弃之……"车内空间十分狭小,雪琪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这样子在荒郊野外,她还是第一次,除了害羞,更多的是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她也明显感觉到了萧弃之的冲动,和他控制不住的狂野。 随着他越发的用力,车子都跟着不停晃动,让人浮想联翩…… 雪琪浅吟出声,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感受他之外,做不出任何的回应。 无人的山顶上,车内的激情正在持续,升温…… 如果第一次是激情迸发,那么第二次就是持久战。 他清楚她的每一个敏感点,慢慢的进行着挑逗。 雪琪忍无可忍,回头对他哀怨出声,"萧弃之!" 他扬起眉梢,像个引诱她纯洁灵魂犯罪的恶魔,"想我怎样?" 雪琪脸红透了,"你……你快一点……" 听到想听的话,他不再折磨她,加快了速度…… 半晌,她才算休息过来,气息也渐渐平稳,抬起头,娇嗔的瞪他一眼,"你……你干嘛要带我来这种地方?" 天啊,想起自己刚才叫得那么淫荡,尤其是在这种荒凉野外,她就羞得恨不得找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再顺便挂上一块"永垂不朽"的牌子。 做过爱之后,他那张妖冶的唇显得更加魅惑了,性感的勾起来,一笑,"我说过,这里方便偷情。" 他一再提及"偷情"让雪琪狐疑的皱起了眉,不满的说:"咱们是登了记,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干嘛叫偷情啊?" 他不语,而是暧昧的凑近她,那双眸倏尔变得迷幻惑然,逐字逐句,"因为,我不是萧弃之。" & 恒原道那些獬豸堂的兄弟们总算松了口气,因为他们的萧少总算醒了过来。 雪琪却在这关键的一晚没有回来,拓说,虞俏打过电话了,留她在酒吧里过了夜,大家也就没多想,都围着萧弃之打转。 恬姐难得心情好,做了一桌子的美食犒劳众人。虽说他们都不太清楚萧少这是又为什么会昏睡,不过,既然虞俏说了那是治愈他失忆症的必经过程,也都放下了心,没什么比萧少健健康康站在他们面前更重要的事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萧弃之坐中间,极少会参加这种场合的他,显然有些格格不入。但众人也都习惯了,热热闹闹的围着他,从不介意用自己的热脸往上贴。 "萧少!你记得我不?"丁骞凑上来,指着自己眉清目秀的脸蛋,"看看,有没有印象?" 萧弃之抬起一双再淡定不过的眸子,轻轻扫过他,"丁骞。" "哇!"丁骞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到没,萧少记得我!!哈哈……" 这时,小强不甘寂寞的挤走他,马上问,"萧少,我呢?" 萧弃之又是淡然扫过,一句"不认识",彻底伤了小强纯洁的少男之心。 "哈哈!"丁骞得意了,"瞧见没有,这就是差距!我跟弃之哥那是什么交情啊?想当初,我可是他的启蒙……" "啪"恬姐照着他的脑袋使劲拍了下,"再乱说话,你就给我洗光这些碗!" 丁骞委曲的揉揉脑袋,"干嘛对人家这么凶~" 大家哄笑,萧弃之不经意的勾起唇角,看着小强,清晰叫出他的名字,"小强。" 小强顿时笑得阳光灿烂,"萧少也记得我?"他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 大家一看,也都靠了过来,"萧少,我呢我呢?" "萧少,还有我!" 一时间,全都七嘴八舌的问,萧弃之镇定的看着他们,居然一一的认出每一个人。 恬姐惊了,小声问旁边的拓,"萧少找回记忆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厉害,这里少说也有近二十个人,他竟都能叫出名字来! 拓深深的看了那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也许吧。" 恬姐不懂了,怎么都觉得自己的弟弟看上去神秘兮兮的,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更像个闷葫芦。难道,是缺少女人导致阴阳失调? 她拧了拧眉,开始考虑着到底要把哪家的姑娘拐来才合适。 就在这时,雪琪回来了。 她一进门,丁骞就跑过去,拉着她过来,"萧少萧少,她是谁?" 众人一阵嗤笑,萧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雪琪呢?连他们都能点名道姓的叫出来,雪琪是他的心头肉,不认识才怪呢!纷纷指责丁骞的梗实在是太幼稚了。 谁知,就在众人笃定时,萧弃之却用再陌生不过的眼光望着她,然后摇头,"不认识。" 一时,大家都愣住了,雪琪站在那里,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接着,有人开始起哄,认为这是萧少的冷笑话,可是,他却冷漠的收回视线,"不是。" 一句话惊呆了所有人。 199:我做他的影子 会餐就在这种气氛下结束了,大家不时议论着,不明白萧少怎么会把雪琪给忘了。恬姐赶他们下楼去做事,留下丁骞和小强收拾客厅,她则拉过雪琪安慰道:"雪琪,你也知道萧少的情况不稳定,你别怪他啊。" 雪琪笑了下,显得无力,"嗯,我知道。" 本以为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谁知,萧弃之在接手獬豸堂之后,却对雪琪愈发的陌生了。 两人从未睡过一间房,就连碰到了面,也不再打一声招呼,这倒急坏了众人。不管是明示还是暗示,亦或有意搓合,萧弃之对雪琪彻底无感。 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雪琪倒是表现很包容。她总说,给他时间吧,他会找到他想要的。 …… 西山的萧家别墅前,停着搬家公司的车,不停有人搬着东西从里面进进出出。 王姐站在门口,无奈的看着那些家具都被搬上了车。 东西搬得差不多了,萧敬席扶着乔雅走出来,来到她跟前,王姐神情复杂的叫了声,"老爷,你们准备去哪里呢?" 萧敬席淡淡的说:"王姐,你不用担心,那个不肖子还逼不死我。" 乔雅在一边恨恨的开口,"把自己的父亲都给赶出了家门,我倒要看一看他的报应!" 王姐欲言又止,这是主人家的家务事,她参合进来也是不合适,看着一个家如今散成这样,叹息着唏嘘不已。 "王姐,你这些年也辛苦了,这是给你的,拿着吧。"萧敬席将一叠厚厚的信封递过去,身为主人家,他倒还是大方的。 "老爷,你已经给了我薪水啦,这个我不能要。"王姐推托,萧敬席却执意塞给她,"这是你应得的。" 拿着信封,王姐眼圈红了。 王姐的儿子过来接她,王姐依依不舍的跟他和乔雅道别之后才离开。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停在路过。 "是夜!"看到儿子终于出现了,乔雅的神情缓和不少,和萧敬席两人走了过去。 北冥夜推开车门下车,坚毅英俊的脸庞上,有着少许的疲惫,一双寒眸也是布满血丝,"妈,萧叔叔,"他叫了一声,站在原地。 "夜,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乔雅关心的问。 "没事。"他的视线落在萧敬席身上,又不着痕迹的调了开。 乔雅看了看他,犹豫着开口,"夜,妈昨天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事……" "妈,上车吧。"北冥夜打断她的话,转身就坐进了车里。 乔雅还想说些什么,萧敬席却扯住她摇了摇头,"这种事急不来的,别逼他了,毕竟,我可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说得哀婉,语气中难掩一丝落寞。 乔雅拧着眉,什么也没说,两人先后上了车,然后便随着搬家公司的车离开了。 来到一处靠近郊区的两层小楼前,北冥夜才推开车门走出来,搬家公司的人也马上将家具和行李都陆续抬出,搬到了里面。 "就是这里?"乔雅的话中难掩不满,"看样子也就二百多坪,这么小,怎么住人啊?" 萧敬席环视一圈,"我看挺好的,环境不错,适合你养身体。" 乔雅有些不快,扭身先进去了。 萧敬席这才来到北冥夜身边,犹豫着,慢慢开口,"小夜啊,当年,你父亲的事,我其实是真的不知情啊……" 北冥夜侧过头,不想再听他提及有关父亲的事似的,眉头紧皱着,"不要再说了。" 萧敬席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无奈的垂下头,"不管怎么说,我对你和你妈妈的心从来都是真的。"说完,他也走了进去。 北冥夜持续做着深呼吸,不想让这些人或事影响到自己。 就连昨晚他妈妈告诉他的那件事,他都可以当作没听到而忽略不记! 他的父亲,只有一个! 吸了根烟,他才走进去,乔雅站在屋子中央,看着不大的客厅,不时的数落着,"这转个身都不够,装修也这么差,位置还好偏!你说怎么住嘛?" 萧敬席在一边哄着,"先将就住几天嘛,以后,我再给你换大房子。" "我不管,你要去把公司抢回来!"乔雅报怨道:"那是要留给我儿子的,凭什么让那个精神病给抢走啊?还有你的钱,干嘛要像领薪水似的月月打款啊?那是你的,是萧家的,他萧弃之做得了这个主吗?" 乔雅越说越气,萧敬席倒也好脾气,只是安慰着她。 有些事,他没法向她解释,更不愿亲口承认那是被儿子给逼的!就算是现在这种结果,他也要在自己女人面前,为自己保留一些颜面。 北冥夜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对母亲的呵护和忍让。 或许在这一刻,他才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做出背叛父亲的事。 那是不被道德容许下的必然。 不过,他才不会考虑什么因果循环的,他绝不会就此收手!不论是萧弃之还是萧绝,他就是要超越他们,将他们踩在脚底! 略有挣扎的眸光,开始变得坚定,早前的疲惫感也是一扫而空。仿佛,已经找到了动力,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什么对错之分,更不会有所谓正义审判的出现,他要做的就是不停的攫取权利,那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萧敬席和乔雅搬走之后没多久,买下这幢房子的新主人就出现了。 雪琪站大门前,昂起头望着这幢小别墅,她仍记得在这里见到萧弃之时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恍若昨日。 手里拿着钥匙,她打开了大门。 走进去,她直接穿过大厅,来到后面的花园里。 虽然桃花都已凋谢,她却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站在桃花树下的人。 干净的白衬衫,一尘不染,松跨的黑色长裤,一黑一白的极致色差,衬在成片粉红的桃花下,竟然突显一种诡异的和谐。 记得,他笔直修长的双腿稳稳的站立着,她真的激动得想哭。 不知不觉,那些画面就定格在了脑袋里,取代了原本斑驳晦涩的记忆。 她走进去,伸手抚过头顶光秃秃的树枝,一抹笑,不经意的溢出娇艳的唇瓣。 前世今生,待一身铅华洗尽,卸下沉甸甸的包袱,她竟没了时间的概念。前世遇到的那个人,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确定她爱着的,她无法舍弃之的,就是心中唯一。 梦醒缘未散,这才是真真平实的幸福。 昂起头,倏尔看到高处一朵未谢的桃花,娇颤颤的挂在那上头。她一喜,踮起脚尖,使劲的够着,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够不到。 这时,一只长臂越过她,轻而易举的就将那朵花摘下。 雪琪怔了怔,回过头,对上一双深邃的幽眸,迷离得,似雾霭弥漫,暮雨潸潸。 这双眸,她探过无数次,她知道,无论隔了几世,除却花草世界,便只有她。 "个子太矮了。"他淡淡的笑着,顺手将那朵桃花,插入她发间,左右看着,眸中尽是惊艳,"早就知道,桃花衬你,可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这么好看。" 雪琪脸一红,"好不容易发现这么一朵,干嘛摘下来啊,连枝剪下来养着才好。" "与其养着它,天天看着它,不如让它衬着你,天天看着你。" 雪琪眯起漂亮的凤眸,"这么会说话?"随即摇摇头,"我不喜欢,万一哪天对着别人的女人说,一定会迷死一群人的!" 他一笑,风华潋滟的颜容,多了几分迷人的韵味,"只对你说。" 雪琪笑了,扬扬秀眉,"这还差不多。" 外头有些声响,是另一家搬家公司,正在往里搬家具。 雪琪探头,"真的要在这里住下了?" "嗯。"他轻轻点头,眸光一瞬不瞬的凝着,从来都是这种仿若天地间,她是唯一的执着,"我在这里遇见你的。" 只因在这里遇见她,所以,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他通通都忽略不计。他的人生,是从遇到她的那天开始的。 雪琪深深的凝视着他,岂会不懂? 她伸手搂住他的腰,微笑着,"那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想起什么似的,她赶紧抬头,"哦对了,不能让他们发现才好啊!要不然……"她抿唇一笑,眨眨眸子,"我可就是红杏出墙了。" 抚了下她的发间那朵娇艳的桃花,他说:"不管是红杏还是桃花,我都会接着。" 雪琪靳靳鼻子,"切,便宜你了!" 家具搬得差不多了,稍后又有保洁公司的人过来,将房屋里里外外消毒,再打扫了个干净。两人就坐在后院,雪琪靠着他,阳光照在身上,舒服的眯起眸子。 她问,"这么做,你后悔吗?" 他摇了摇头。 "那……你舍得那些兄弟吗?"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这人表面上看,虽然凡事都没一件能放心上的,不过,若是这些人出事,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出现。所以,她想,他一定是在乎他们的。 他微微抬起头,靠着树杆,迷一样的眸,愈渐沉着,"我信他。" 信他,能比他做得好。 雪琪歪着头看他,"那你……" 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扬起眉梢,"从现在开始,我做他的影子。" 200:风和日丽 深夜,西山,萧家。 还在熟睡中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先是看一眼怀中的人儿,然后,他轻轻抽出胳膊,再替她掖了掖被子,他则起身,下了床。 仅着一件单衣,他走下了楼,来到后院,看到站在那儿的人,他神情无起伏,淡淡的说:"你打扰我休息了。" 来人站在对面,对他是既无奈,又好笑,"我说你能给我点面子吗?想我堂堂副门主,亲自到你这里拜访,你连杯茶水都不给也就算了,还总是摆脸色给我看?" 他阖了下眸,转身,"没事我回去了。" "嗳,等等!" 关莫真的是无语了,拦住他,重重的叹息一声,"萧弃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敢私自决定了呢?你知不知道,这万一要是让门主知道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萧弃之侧过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谁?"关莫瞪起眼睛来,"你以为,我留在这里是干什么的?就为了伺候我家宝贝妹妹?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那好。"萧弃之点头,"这事你就帮我善后好了。" "善后个屁啊!你想害我啊?"关莫刚要再说,萧弃之皱了皱眉,不满道:"雪琪睡着了。" "你……"关莫真是哭笑不得,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他还在意这些? 他做了个深呼吸,转到他面前,"萧弃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把一颗想要炸了洪门的定时炸弹,摆在了獬豸堂口!只要点火,马上就炸!你明白吗?" 萧弃之敛着眸,声音淡得夜风,只消轻轻刮起,便会消散般,"你说得没错。" "那你还这么做?"关莫的声音不觉得又高了,收到萧弃之警告的视线,他赶紧压低,哑着声音,小声说:"你想害死我们大家啊?我可告诉你,我不答应!" "对于你们来说,他是炸弹,因为,他有野心。"萧弃之一字一句道:"而我,不屑于那个门主之位,门主就执着的想把我培养成继任者。这两者间的区别,不过就是他坦诚了他想要的东西而已!" 关莫一滞,眉头皱了起。 萧弃之又说:"彼此立场不同,对你们而言,他很危险。可对于洪门的人来说,他有可能是最出色的领导者。" 关莫凝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相信他?" 萧弃之勾起唇,淡淡的笑了,"你会不相信你的影子吗?" 关莫沉默着,眉头越拧越紧,"那他手底下原来的势力呢?" "我会处理。" "北冥夜呢?" 萧弃之不动声色的一笑,"他会处理。" "哼,你们兄弟俩倒是分工得好啊!"半晌,关莫又说:"或许,你可以私自放弃堂主之位,不过,你没权利来决定洪门的未来。" 萧弃之轻描淡写道:"未来的确不是由我来决定,他想要的,他知道该怎么做。" 关莫瞪他一眼,虽有些不情愿,可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有那么一帮兄弟护着那家伙,他说那个人不是就不是吗?事情闹大了,只会令洪门难堪。 良久,他才不甘愿道:"这件事,我可以替你保密。不过,我会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有一丁点的小动作,我都不会放任。你懂我的意思。"说完,他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萧弃之轻眯的眸,缓缓垂下,那里莫测难猜。 深夜,恒原道,39层。 宽敞的客厅内,落地窗前,男子站在那儿,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 原来,成为萧弃之的感觉,是这样。 白天的时候,恬姐曾经试探的问过他是否恢复了记忆,因为,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就是太熟悉了,反而会觉得纳闷,萧少什么时候对堂内的事,如此上心过?而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能忘了她,雪琪。 大家不解的同时,又都小心翼翼的,他知道,所有人在疑问,那么爱的一个人,就这么遗忘了,任谁都无法相信。 就连他自己,都不能。 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他的手指在窗户上,划着她的名字。 也许,这是他仅剩下的铭记她的方式。 至少,他拥有了属于她的那段回忆,哪怕就是几天,却是最深刻最美好的,像幅纯美画卷。他现在已无意再在那让面描绘些其它复杂的颜色,只要干净就够了。 放手,即是拥有。 他放手了,她会觉得幸福吗? 成为萧弃之,至少有一点很欣慰,就算是偶尔会想她,他也是光明正大的思念。 但是,仅剩遗憾。 身后有人慢慢靠近,他没回头,却也知道是谁。 一笑,眸底尽是诱人至深的魅惑,"想谈谈了?" 拓站在那儿,依旧是面无表情,"我不会让你做伤害獬豸堂的事。" 他轻笑着,转过了身,属于萧绝的那抹惊艳乍现,"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为什么还要去毁掉?" "你恨萧少。" 萧绝扬扬眉,煞有其事的点头,"没错,我的确是不喜欢这家伙。" 见拓沉了眸光,他又是一笑,视线同样沉了下来,"但我更恨他身体里,流着跟我一样的血。" 所以,才会缚了他的手脚。 拓眸光一凛,认真的盯视着他,随即,转过了身,"獬豸堂的堂训,我会交给你。" 萧绝又笑了。 他身边,还真是些奇怪的家伙。 但是,不讨厌。 望一眼拓的背影,他倏尔出声,"你又为什么会答应他?" 拓站了住,没有回头,静默了几秒,"因为,这是堂主下的命令。"说完,大步离开。 萧绝喃喃嚼着他的话,垂眸一笑。 萧弃之,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让手下连这样的命令,都能咬牙接受? 突然,他有些好奇,是自己的做,能做到吗? 回身,继续凝视着窗外,唇边是抹诡谲的笑。 这个挑战,听起来不错。 & 午后,虞俏和咏熙陪着雪琪坐在后院晒太阳。 虞俏掌力好,一下子劈碎了几个核桃,将核桃仁抠出来,递给雪琪,"呶,吃吧,多吃点这玩意,保证你肚里这两小家伙比你聪明!" 雪琪一撇嘴,接过来,边吃边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说:"宝宝乖,不要听你们俏姨的,妈咪聪明着呢!" 咏熙扬扬眉,"有爹地在,他俩这基因肯定不差。"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有那么差劲嘛?大不了,他负责聪明才智,我负责美丽妖娆。"说着,还得意扬扬,美艳的脸颊上,越发的娇艳动人了。 两人一笑,也不跟她一样,毕竟孕妇最大,她老公当她宝贝一样的供着,她们也得让着些。 咏熙朝那浑圆的肚皮瞅一眼,"快要六个月了吧?" 雪琪点头,低下头,手抚了抚肚子,脸上尽是幸福的光泽,"两个小子挺闹的,一点也不安分。" 虞俏又拔了把核桃,"名字起好了吗?" 雪琪笑着摇头,"萧弃之说不急,等见到孩子了,想起什么了就叫什么。" 虞俏和咏熙两个人都愣了住,随即开始吐槽,"这可是他亲儿子啊!要不要这么不待见啊?" 咏熙啧啧有声,"知道你们家萧弃之疼老婆,可也不至于连儿子的事都不上心啊!" 雪琪朝后面瞅一眼,确定萧弃之不在这儿,这才小声说:"他其实有想过,被我给否了。" "叫什么啊?" "老大叫小一,老二叫小二。" 虞俏正在喝水,差点一口喷出来,"天啊,以后再生的话,要不要叫小三啊?萧弃之这也太搞笑了吧!" 雪琪一嘟嘴,"所以啦,我想,起名这事还得我自己来。指望他,就只能是随随便便。" 她一扭头,又问虞俏,"獬豸堂那边怎么样?" "搬得差不多了。" "哦。" 雪琪有些沉默。 虞俏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雪琪心里有数。刚刚才搬来这边,却又要搬走,兄弟们肯定会有意见。 咏熙瞅瞅她,揽住雪琪的肩,轻轻拍了拍,"喂,你可是孕妇,心事这种东西,可不适合你。" 虞俏也说:"你们家萧弃之那么紧张你,别被他看到,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呢!" 萧弃之和萧绝的事,咏熙和虞俏都是知情的,既然是当事人的选择,她们也不便说什么。只要雪琪能幸福,其余的事都不重要。 雪琪微微笑了笑,换过话题,"小辉子有消息呢?去了美国这段时间,他都没有联系我。" 虞俏回道:"他还要再全封闭的魔鬼特训半年,你也知道,要进总部,没那么容易啊!" 咏熙接道:"上回我跟关莫通过电话,他说那小子挺努力的,门主对他印象不错。" 雪琪这才感到一丝欣慰,"那就好,有关莫在那边,我也放心了。" "呵呵,不用他,只要有玉叶就够了,没一个敢欺负他的。" 虞俏吃着水果,细眸抬了抬,"要我说啊,用不了多久,他们俩的位置就会对调。那小子潜力挺大的,玉叶迟早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那有什么用?玉叶只要两眼泪汪汪,他再厉害,也得投降。"雪琪对弟弟太了解了,不过,幸好对方是玉叶,否则,她还真是会担心呢。 "哦对了,这是恬姐让我交给你的。"虞俏从她的百宝箱里取出一张卡片,上面画着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子,画风幼稚了些,但还是很形象,一眼就能对号入座。 雪琪接过来,"是……木木画的?" "嗯,他说,这是给哥哥姐姐的,那孩子虽然不太爱说话,不过能看得出,他挺想你们的。找个时间,去见见那孩子吧。" 雪琪的目光不禁变得柔和,"恬姐呢?" 虞俏神秘的眨眨眸子,"恬姐最近情绪不太好,最好不要惹她。" 雪琪好奇的问,"怎么了?" "有个自称是她老公的人回来找她,第一次见面,恬姐就差点卸了人家的胳膊,幸好被拓给拦下来了。" 雪琪吃惊不已,"后来呢?" 虞俏耸耸肩,"人家锲而不舍,天天都是哄着丁骞和木木。依我看,那男人不错,不像是会抛妻弃之子的人,其中的隐情,咱们外人也不方便打听了。" 雪琪这才笑了,"不管怎么说,能有一个完整的家,总是好的。" 虞俏看咏熙在一边检查相机里的照片,凑过去,似笑非笑的说:"喂,咏熙,你现在是新闻界的红人啊,以前都是你报道别人,现在,有关你的八卦也是满天飞。" 咏熙无所谓的应道:"所以呢?" "别装蒜啊,昨天报纸那新闻是怎么回事?送你鲜花的公子哥是谁?" 雪琪马上点头,"那新闻我也看了,我还正想问来着。" "他啊,安氏的大少爷,说是我的粉丝,硬是把我拦在机场,还好保安解围,不然我都难以脱身了!" 雪琪坏笑,"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大提琴女神,追你的男人排成长队,你家连少爷就不吃醋啊?" 破天荒的,咏熙脸红了,怎么不吃醋,她家连少看到那条新闻之后,就将她压在床上吃了一遍又一遍,险些让她三天下不了床。 两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彼此对视一眼,全在交流着同样的讯息,有八卦! 咏熙不自在的抓抓头发,轻咳两声,"我还有事,先走了。雪琪,照顾好我两个大侄子,我有空就过来看你。" 盯着她逃似的背影,雪琪吃着核桃仁,笑着说:"喂,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人家两口子过得好得很呢!"虞俏很肯定。 雪琪歪着脑袋笑了起来,咏熙是她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历经艰辛,终于得到幸福,她当然很开心。 "连少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把咏熙交给他,我放心。"雪琪笑眯眯地说,"比起千魔来,连少可是要靠谱得多。" 虞俏一愣,扭头瞪她,"好端端的,提千魔那个变态干嘛?晦气!" "哦?是吗?"雪琪笑得更无害了,"我听萧弃之说,那家伙现在到底找司徒的麻烦,司徒开始还让着他,后来也有些恼了,打算跟群魔殿死嗑到底。" 虞俏眸波转了转,懊恼的说:"该死,我都跟混蛋说过了,不要找司徒的麻烦,他怎么就不听呢!" "你越是向着司徒,他就越不会放过他。"雪琪笑吟吟的凑近,"要我说啊,你就在他面前,狠狠骂司徒一顿,他肯定消气,以后都能当司徒是兄弟!" 虞俏横她一眼,"馊主意。"说完,她马上起身,"我有事,先出去。" 雪琪坐在原地,朝她挥挥手,"早去早回,注意态度。" 虞俏耳垂微红,当没听见。 两人离开后,雪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靠着躺椅,闭上了眼睛。 初夏,暖风微熏,怀孕本就嗜睡,不大一会,她就睡着了。 萧弃之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恬美的睡容。 从眼中映出她的身影时,他的唇角就情不自禁的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将手里的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到她另一边,揽过她的肩,雪琪自然而然的就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睡得更沉。 在她的额头啄上一吻,习惯性的,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温柔的抚摩着。抬起头,望了望天,云蒸霞蔚,风和日丽。 他一笑,眼眸垂下,手掌轻轻拍了下她的肚子,"萧风……萧云……就叫这个吧。" "喜欢吗?" "不说话就当你们喜欢了。" 201:你的东西(番外) 从便利店出来,咏熙一边打电话,一边拎着重重的购物带。 "替我谢谢叔叔阿姨,但今晚我就不过去了。" "商咏熙,你别告诉我,你还得去陪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家伙!" 咏熙皱眉,知道雪琪不喜欢他,可还是忍不住替他小声辩白:"他哪有你说得那么低能……" "完了完了!商咏熙,你是彻底没救了!他都耽误你多长时间了?你这颗老黄花菜还想嫁人吗?" 即使隔着电话,商咏熙都觉得脸颊发烫,她无奈叹息:"章雪琪,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 "怎么,现在觉得丢人了?我大伯母介绍多少相亲对象给你啊!哪次不是被你家那位少爷给搅和了?你怎么就不关心一下我和我大伯母的面子呢?" 雪琪嘴巴不饶人,可说得句句都在理,咏熙一时气短,又不得不赶紧安慰她,"好了好了,付大小姐我错了行不行?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生我的气了……" 她拿着手机说得专心,穿过马路时,丝毫没有留意到左转方向过来的车辆。 "吱!" 一辆宾利慕尚猛地在距离她只有几公分时踩住了刹车! 咏熙吓得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购物袋里的东西也散落一地。手机也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 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扬声键,雪琪的声音透过听筒被无限放大:"喂?咏熙,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刹车声,雪琪在那头急得不行,"喂!你是不是被车撞到了?哪个不长眼睛的混蛋开的车?喂?喂?你倒是说话啊!该死的!他要是敢撞到你,我就踢碎他的蛋!!" 尾音的"蛋"字,回荡在突然静谧的周围,突然变得形象而又生动起来。 其实咏熙一直都很佩服章雪琪,她总是那么有语言天赋。 黑色轿车的车门被推开,车主缓缓下来,是个戴着墨镜的高个男人,身上一件米色风衣很有气度。 他的头朝手机的方向微微偏过几公分,然后走近咏熙,蹲下了身子,透过深色镜片的视线,与她平视。 大略将她扫视一遍,视线停在她的右手。 那是十分修长的手,五指不同程度磨出了硬茧,这会却抖得格外厉害。 "商咏熙!商咏熙!!没死就给老子喘声气!" 雪琪的吼声,依然那么有活力。 咏熙蓦地反应过来,爬起来急忙捡起手机,说了一句"我没事"便匆匆挂断。然后手忙脚乱的把散落的东西都收进袋子里。 收拾好了东西还不忘清点一下,专注得忘记了自己这是在马路中央,忘记了面前还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忘记了旁边站着的男人。 "糟了!" 她暗叫一声,急切的跪在地上四处找着什么。 "哪去了呢……跑到哪去了?" 这时,男人弯下了腰,从自己脚边捡起了一个银色的小盒子,上面赫然是英文标识的 condom字样。 看见递到面前的东西,咏熙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找到了。"可下一秒,意识到了什么,她整个人都僵硬得风干石化了。 男人手里仍拿着那盒安全套,浓眉的眉梢上扬几分,"你的东西。" 他的声音略低,十分有磁性。 咏熙的脸迅速胀成酱色,不敢抬头去看,只是尴尬的伸出手接过来,"谢谢……" 见她没事,男人转身回到车上,车子即刻发动,贴着她的身侧驶离。 咏熙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将安全套塞进袋子里,连他消失的方向都尴尬得不敢再看一眼。 这时,手机又响起,以为是雪琪,她沮丧的接起来,"喂……" "在哪?" 是个不耐的沉声。 咏熙精神一凛,试图解释:"我已经买完东西了!超市的人有点多,所以才……" "那就快点滚过来。" 电话断了。 咏熙怔怔的看着电话,目光黯淡下来,不易觉察的叹息声溜出唇间。 来到其中一幢小洋房前,她按响门拎。 有人开门,立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商小姐,怎么一个人拎这么重的东西啊?" "习惯了。"咏熙笑了下,走进去脱下外套,换上围裙,一边走一边把带子系上,随口问:"大婶,他们呢?" 李大婶朝二楼的方向呶呶嘴,特别八卦的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都折腾一上午了呢……那女孩看年纪也不大,可叫起来的声音哦……啧啧,我这个老太婆听着都脸红!你说现在的姑娘是怎么想的?随随便便就跟男人回家了……" 咏熙笑得尴尬,脸颊也微微红了,不着痕迹的打断她说:"今天是中秋节,大婶你就早点回去吧。"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 李大婶是这里的钟点工,一周过来打扫四天。 "没事的。"想起什么似的,咏熙又从冰箱里取出几个饭盒,"这是昨天打包的,还没动过呢,大婶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吧。" "这么贵的东西,怎么会嫌弃呢!"李大婶笑眯眯的接过来,"商小姐,谢谢你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大婶慢走。" 咏熙一刻也不休息,挽起袖子就走进厨房。 楼上断断续续传来女人的笑声,时不时伴着尖叫,"不要嘛……啊!讨厌啦……" 她抬头朝那上面望了一眼,又低下头专心切菜。 不多时,楼梯上响起拖沓的脚步声。 有人走进来,径直越过她,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刚要喝,咏熙赶紧抢过来,将倒好的一杯温水塞到他手里,"那种事后……不能喝太冰的。" 他转过身来,身上穿着的浴袍衣襟大开着,露出整个胸膛,底下穿着的四角裤,恰好将那里突起的形状给勾勒出来。 他懒洋洋的靠在冰箱上,额前略长的发盖过眼睛,迷醉的眼神掠遍她的素颜,漂亮的唇缓缓上扬,"你怕我以后不行了?" 咏熙皱眉,视线凝在他年轻俊美的脸庞上,"身体不是仗着年轻就能肆意挥霍的。"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紧迫的目光快要让人窒息,"那你说,怎样才不算挥霍?"他一步又一步,咏熙不停退后,视线开始闪躲,"我的意思是……" "你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上床?"他抬手突然抚上她的脸感受着她的颤抖,他喜欢她的这种反应。 手指滑过她的锁骨,不满足似的继续探下…… 倏地,咏熙抓住他即将抚上她胸部的手。 垂着头,她说:"阿宇……适可而止吧。"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的手很用力。 袭凌宇定定地望了一会才无聊的放开她,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顿下,抬手慵懒的穿过发间,扬起好看的眉,"对了,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咏熙做了个深呼吸,将手擦净后,把那盒安全套取来递给他。 一抹邪笑绽出,"谢了。" 咏熙望着他的背影,很想大声告诉他,以后这种东西请不要再让她来买了!可想要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正如对他提的任何要求都无法拒绝一样。 右手又全无预警的开始颤抖,她忙按住,却按不住心底蔓延的一丝痛苦。 袭凌宇回到房间,床上的女人穿着一件粉色蕾丝睡衣,摆出撩人的姿势,"亲爱的,我们的小可爱买回来了吗?" 袭凌宇将小盒子扔过去,女人拆开包装,娇嗔道:"都告诉你是安全期了嘛,还这么麻烦干嘛?"说着,又凑过去,双臂缠在他的脖子上,在他耳边哈着热气,"就算中了,我也不怕!" 袭凌宇斜睨一眼,招牌式邪气的笑容,无时不在透着寒意。 翻过身,反将她压在身下,"我怕。" 女人娇笑两声,手指迷恋的抚过他的眉眼,他的鼻,他的唇…… "能生下一个像你的孩子,要我做未婚妈妈我都愿意。" 这个话题引起了他的不快,他不耐的推开她的手,"别开玩笑了。" 早在十几年前,他就清楚他体内流淌着的血有多邪恶!所以,他是不会允许让这种邪恶得到延续!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他们袭家断子绝孙。 女人很善察言观色,看出他不高兴了,赶紧翻过身改跨坐在他身上,边吻着他的胸膛边说:"凌宇,你和楼下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每次来她都在这里呢?" 袭凌宇舒服的半阖着眸,"怎么,吃醋了?" "人家不喜欢她在这里嘛!"她抬头,见他没有反感,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她又没有多老,跑过来做阿姨不是很奇怪嘛?肯定是对你别有居心!" 袭凌宇没说话,眼神流露出的,是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深沉,沉得压抑。 她趴在他的身上,手指在他胸前游走,清楚知道哪里是他的敏感处。 "凌宇,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就在上一次,我丢了枚钻戒,怕你担心才没有说……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戒指呢!" 袭凌宇的原来懒散的目光,瞬间犀利,"哦?" 202:寂寞得倔强 "虽然我不能断定就是她拿的,可新闻经常有报道啊,有些阿姨手脚不干净,会在顾主家里顺手牵羊……"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袭凌宇竟推开她站起了身。 "滚。"声音冷到极致。 她错愕怔在当场,"凌宇……" 袭凌宇抽出烟点燃,黝眸半眯着,"从这里滚出去,以后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至于你的那个什么烂戒指,我会赔你!" 她惊住了,顾不得穿衣服,忙从床上跳下来急切解释:"凌宇,你是不是误会我了,我……" "敢再说她一个字,我就让你从这个地球上消失!"袭凌宇发狠的样子,登时吓呆她。他捏住她的下巴慢笑,几丝残戾顺着嘴角弧度蔓延,烟雾顺势洒在她吓白的脸上。 "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放开她,他擦了擦手,"现在,滚。" 楼下,咏熙还在厨房里忙着,将塞入花期参的鸡整只放进炖盅里,再端进烧开水的大锅内,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哭声,接着,就听到楼梯间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不过就是回头的功夫,蒸气烫到右手,手背立即红了一整片! 她忍着痛盖上锅盖,这才匆匆来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 "袭凌宇,没人可以这样对我!我恨你!"女孩最后朝楼上吼过一声后,砰地一声摔门离开了。 凉水冲刷过后,咏熙痛感才减轻一些。 她关上水龙头,刚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后的男人。 袭凌宇皱着眉,过去将她拖到客厅里坐下,再给她上药。 整个过程,他不言不语,动作放轻,生怕会弄疼她。 咏熙望着他,空落落的心房,一下子开满了鲜花,到处都是盎然春意! 看,他对她其实也没有很差! 好想让雪琪看到,告诉雪琪,在她受伤的时候,他会紧张,会帮上涂药膏! 袭凌宇的视线略抬,眼角余光扫过她,声音不耐,"你在干嘛?" 咏熙成功偷拍一张照片后,忙将手机藏起,笑笑摇头,"没什么。" 袭凌宇不是没发现,但还是低下头。 由着她了。 涂好了药,他起身要离开,咏熙倏出声叫住他,"阿宇,今晚你不回家吗?"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她还是很希望他能回去的。 毫无意外的,袭凌宇厌恶的撇撇嘴,"除非是给他披麻戴孝,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 他上了楼,留下咏熙兀自沉思。 她想起多年前找到他并主动要求留在他身边时,他给她的感觉就和现在一样。 寂寞得倔强。 整个下午,楼上始终传来网络游戏的厮杀声,音响开到最大。 咏熙习惯了,独自坐在楼下餐厅里,桌上摆着没动的饭菜,双手托着腮,斜望着窗外发呆。 从少年时,他不是泡妞就是玩网游,这两样东西就像他的原动力,缺一不可。 暮色渐浓,她困得不行,晚上还要到快餐店打工,不眯一会怕是会熬不住。她索性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楼上没了声音。 她揉揉眼睛,看看时间,猛地站起来,椅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急急忙忙的换了衣服,再抓起沙发上的包,跑到门口时,又不放心的朝楼上看一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中秋节是法定假日,三倍日薪,可没人愿意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加班,唯独咏熙抢着。 快餐店人不多,她站在点餐台前,朝外瞥一眼就出了神。 街对面,一排小跑停了下来。 为首的是辆黄色兰博基尼,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穿着皮衣短裤的美艳女人,她环视一圈,看到对面的快餐店,忙弯腰对车里的男人说着什么,然后就朝这边走过来。 推门进来,她走到点餐台前,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轻快的划过,"ab餐各一份,打包带走。" "谢谢,一共116元。"咏熙熟练的接钱找零,然后回过头将后厨递来的快餐打包装袋。 对方接过就要走出去时,咏熙突然叫住了她。 "小姐……"犹豫着,视线朝窗外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常年胃痛的人,最好不要吃这些洋快餐。" 女人狐疑皱眉,嘟囔着说了句什么就出去了。 回到车上,她一边将吸管插进可乐里,一边递给旁边的年轻男子,"刚才遇到了女人发神经!" 男子指间夹着吸了半截的烟,冷漠的靠着座椅。 她继续嘲笑道:"她居然告诉我,说什么常年胃痛的人,最好不要吃她家东西!呵呵,宇,你说好笑不?" 女人咬了一口汉堡,见没得到男人的回应,忙撒娇似的将汉堡送到他嘴边,顺便吐槽一句,"谁要听她的鬼话啊!" 男人侧头,一记冰冷的目光,立时将她冻住。 他烦躁的推开她的手,心情瞬间不佳,"扔了。" "不会吧?明明是你刚才说饿的嘛?人家才给你买了汉堡,你现在又要扔掉?" 袭凌宇没说话,女人的抱怨也早就抛在耳后,目光一直盯紧那间快餐店。 橱窗内,穿着制服的咏熙正在接待顾客。 她很瘦,身上的条纹衬衫像被罩在骨架上似的,脸颊凹进去,一双大眼睛,清澈有神的。笑起来的时候,还挺舒服的。 就这么望着,他的脸色倏尔变了。 扔掉手里的烟,下了车就直奔那里。 快餐店内,咏熙一再的解释,"先生,真的对不起,没有蛋挞了,您可以到其它店去看看。" "放屁!老子……老子就要在这儿吃!" 男人四十上下,一身酒气,站在收银台前伸长了胳膊指着咏熙,手指差点戳上她的鼻尖。 "你他妈的不就一个服务员吗?装什么x?老子来这儿吃是看得起你!去把你们经理叫出来!让他解释清楚……为什么会没有蛋挞?老子的蛋挞在哪?!你们他妈的把它藏哪去了?!" "对不起,经理下班了,您有什么意见我可以替你反馈。"咏熙从容应对,脸上仍挂着职业微笑。 这种客人,对于餐饮服务业来说,见怪不怪了。就跟大姨妈一样,哪个月没来咏熙都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就在男人破口大骂时,一道黑影闪了进来,走近他,一把抓住男人指着咏熙鼻尖的手,猛地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 男人的手指骨折了。 惨叫声惊动了快餐店里的所有人,咏熙怔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阿宇……" …… 110警车停在快餐店门口,车顶的闪灯,仿佛成了方圆百里的信号灯一样,吸引了无数目光。 袭凌宇被带上了警车,卫衣的帽子盖在头上,遮住了他的表情。 因为同是涉案,咏熙也被带上警车。临走时,快餐店经理匆匆递给她一个信封,只说了句,抽个时间来办理辞职手续吧,就转身进去处理善后了。 咏熙捏着信封,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盯着它发呆。 这家店她已经做了四年,没想过要做一辈子,可也没猜到会被狼狈的辞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抽走了她手里的信封,顺着敞开的车窗缝隙就给扔了出去。 "喂!" 咏熙惊住,急得站起来,头猛地撞向车顶,痛得她当即捂着脑袋坐下来,眼泪都快下来了。 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疼的。 她知道,110警车是不可能停下来让她捡个信封的。视线里,那薄薄的纸片,越飞越远,最终被碾在了车轮下面。 右手又抑制不住的颤抖,她藏在袖口里,却没能逃过那道冰冷视线。 旁边的民警喝了一句,"马上就要进局子里了,还不老实点?我可告诉你啊,人家要是靠你蓄意伤人,判你个三五年是跑不了!" 袭凌宇充耳不闻,一双眸子阴沉得乌云一般。 "你一个小时多少钱?"他突然问。 民警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咏熙咬咬唇,尽管没了钱,可望着他的目光却怎么也气不起来。 反而,无奈的很。 "一天几十块钱,就让你这么心甘情愿的被人指着鼻子骂?"他的怒气开始攀升。 她低下头,声音是坚定的,"这是工作。" "工作?"他嗤笑,唇嘲讽的扬起,"那你的工作还真是廉价啊。" 咏熙不反驳。 遇到醉酒闹事的顾客,无论是被羞辱还是被骂,都还是有钱拿的,合理的等价交换。 可被他羞辱被他骂,她是义无反顾的免费! 所以,他说得没错。 廉价。 旁边的中年民警不耐的打断,"当这里是哪啊?在警车上聊天!亏你们做得出!我说你们这些小青年啊,什么不好学,学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狠戳向袭凌宇的头。 袭凌宇一看就是二十出头,身份证上的年龄显示23,在他眼里跟儿子般大。所以,也就肆无忌惮了。 袭凌宇的眼神更冷了,两手捏成了拳头。 中年民警的手还在一下下戳着,"我就看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仗着家里有点钱就胡来——" 他的手突然停住。 203:蠢得没药医 咏熙一手握住中年民警的手腕,一手护住被袭凌宇被他狠戳的地方,表情平定,黑漆漆的眼睛,这会看上去诚恳得很。 "警官,这事因我而起,要说就说我好了,别骂他。" 她说得真诚,长得也是白皙素净,让人讨厌不起来。民警抽出手,鼻音哼了声,扭过脸去目视前方。 咏熙松口气,转眼就对上了袭凌宇的注视。 她放开手,脸微微红了。 可是,注意定他摊开来,平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嘴角总算挂上一丝笑。 到了警局,咏熙是积极配合录证词,但袭凌宇就比较难搞了,不管是问他什么,始终就只有一个答案。 那人该死。 大中秋节的,遇到袭凌宇这类型的,办案民警也是头疼。 "打电话通知你家人。" "没有。" "没有?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民警再好的脾气也爆发了,声音不觉大了很多。 咏熙听到,立即走过来,"对不起,他是……他是我弟弟,我可以通知家里人的。" 民警看看资料,疑惑看她,可不等他开口,一直冷漠以对的男人发难了。 "商咏熙你搞搞清楚!你姓商,我姓袭,你是蠢的还是痴的?谁他妈是你弟弟?" 他貌似对"弟弟"很敏感,站起身来就狠踹一脚椅子,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咏熙又是无奈。 "喂!你怎么回事?在这里还敢发你少爷脾气?快坐下!" 过来两人就要按住袭凌宇,他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阵风,胳膊一抖就把他们给甩开了,然后伸手指着咏熙的鼻子说:"是不是要这么对你,你才会长脑子?我袭凌宇就没你这么个姐!" 警局里发飙,引起的效应是连锁成串的,三四个体格健硕的警官过来,一人一个擒拿手就把袭凌宇的脑袋按在了桌子上,身子也被压得动弹不得。然后,直接用手铐给铐上了。 "别!别铐他!" 咏熙真急了,想要过去帮忙,被人推到一边。 "别过来!再过来连你一块铐!去那边呆着去!" 咏熙看到袭凌宇被人按着,还用一双血红的眸瞪着她,瞪得她心里像被小皮鞭抽打过,不轻不重的疼。 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只得大半夜的给雪琪打了电话。 总得找人来保他们啊。 控制住了袭凌宇,这些人训了几句话也都散了去,各自工作了。毕竟是中秋节,都盼着下班早点回家,没谁成心想要难为。 时间不大,雪琪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一件小香风的外套,皮质内搭,背一个纪梵希的pandora银色挎包,踩着高跟鞋就匆匆进来了。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酒红西装的男人,两人像似从宴会上赶过来的,还来不及换衣服,风尘仆仆的。 "商咏熙!" 雪琪一进来就直奔坐在椅子上的咏熙,一把扯住她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力气大得非一般名媛可比。 "有没有哪里受伤啊?"雪琪紧张兮兮的检查着,从头到脚。 咏熙小声解释:"受伤的不是我。" 她抬眼朝跟雪琪身后的男人点头微笑,叫了声"亭哥。" 章云亭也只是微微颔首,可眼底压着的情绪一直都蠢蠢欲动,西装袖口内的手,服帖的贴紧裤线。 他在紧张。 一抬眼的功夫,他发现了被铐在椅子上的人。 袭凌宇头靠着墙,有节奏的用身体前后摇晃着椅子,后脑也跟着一下一下撞着墙。眸黑沉沉的,带着股子邪气。在他犀利的视线,任何伪装都是徒劳。 章云亭讶异的注视着他,他早就知道了有袭凌宇这么个人,知道他在咏熙破败生活里充当怎样的角色。 做为第一次的正式见面,袭凌宇给他的印象很颠覆。 他成熟老成,阴沉压抑,与他二十多岁的青春外貌形成反差。明明小了自己快十岁,可是,在对方逼视的目光下,他的视线竟逃跑了。 因为,袭凌宇刚才用口型说的几个字,让他无力面对—— 我知道你喜欢她。 雪琪还在不放心的察看:"真的?有没有撞到脑袋之类的啊?那都是内伤,不去做个什么射线超声波的是检查不出来的!" 咏熙是真的怕雪琪较真,反过来安抚她,用诚恳到不能再诚恳的口吻向她保证:"我真的没受一点伤。" 瞅瞅她,确定她没说谎,雪琪才松口气,"不是你啊?那爱谁谁,不是你就好!" 旁边民警不爱听了,"小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这是法制社会,伤到谁都不行!" 雪琪才不管那些,烦躁的摆摆手,"别人我管不着,别磕着碰着我家咏熙就行!" 民警还要再训话,章云亭赶紧过来,客气道:"不好意思啊,我堂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打量他一眼,长得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倒是个会说话会办事的,民警也懒得计较,将一份表格推过来,"先填了,到窗口办完手续就能离开了。保持电话畅通,随时配合我们了解情况。" "好。" 章云亭要出去,咏熙立即出声:"亭哥……阿宇怎么办?" 听到这个名字,雪琪乍毛了,"又是袭凌宇?" 扫一圈后,终于看到了他,雪琪咬牙切齿的问,"说吧,他到底怎么你了?" "雪琪,你小声一点。"咏熙用身子挡住雪琪的视线,将快餐店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谁知,雪琪的怒气竟慢慢散了,哼了一声说:"还算他是个男人。" 换她的话,踢碎他的蛋那是起码。 可是,身后的男人,原本淡雅的面容,却被怒意一点点占据。 西装袖口内的双手,开始收紧,将指节捏紧泛白…… "亭哥……"咏熙不好意思的叫了叫他,"你能帮忙吗?" 章云亭敛住目光,尔后抬头朝她微笑,大方应道:"没问题。" "太好了……"咏熙胸口的石头落了地。 如果亭哥不帮忙,她就只能硬着头皮找袭家人了,而袭凌宇也从此会当她是陌路。 章云亭叫来了他的金牌律师朋友,很快就将与受害人达成了和解。 袭凌宇走出警局时,天蒙蒙亮了。 清早,大街上没人,隐约听能到远处传来清扫街道的声音。 唰唰唰 那声音挺魔性,却让人有种踏实感。 他伸了个懒腰,就站在警局门口,头顶着还未退的中秋圆月,站在台阶上掏出手机,正在翻着通讯录。 这里离他住的地方远,他的车又停在快餐店门口,这个点儿了打车也难,只得找人来接。 这时,一杯热呼呼的豆浆,突然送到他面前。 他一愣,抬头撞进一张素净的脸,因为跑过来的关系,脸颊白里透红的,明亮的大眼睛看上去水汪汪的。 袭凌宇有些恍惚了。 依稀看到许多年前突然闯进他生活里的她,也是这副模样这副表情。 奇怪的是,她数年如一日,像涂了防腐剂的女高中生,他却不再是昔日的少年了。 咏熙带着笑,拎着袋子晃了晃,"先喝点豆浆暖暖胃,没加糖。" 他没有立即接过来,慢腾腾的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抬眸瞅瞅她。 "是章云亭把我弄出来的?" 咏熙点头,清早的关系,声音很脆,"亭哥找了朋友帮忙,答应赔对方医药费还有误工费……" 他不耐的抽出一支烟,"一共多少钱?" 咏熙抿抿唇,犹豫了下,说:"20万。" 袭凌宇点烟的动作滞了住,"20万?" 咏熙没说话,老实说,这个数字也吓到了她。 对方手指骨折,连赔偿都算上她翻不了这么多倍。可是,为了能把袭凌宇弄出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管雪琪和亭哥怎样反对,她都当场打了欠条。 袭凌宇眯了眯眼睛,将烟点燃后,送到唇间深吸一口,烟雾顺势吐到她脸上,"你送给一个指着你骂的混蛋20万?" 生怕他再去找对方,咏熙忙说:"那大哥酒醒了后还是很好说话的,他答应我可以分期……付款……" 他的目光,像被绑了石头抛进海里一样,沉得下坠。 咏熙叹了口气,将他唇间燃着的烟扯过,无视他瞪圆的眼睛,掐灭后扔进垃圾桶。把热呼呼的豆浆直接塞他手里,再替他将吸管插进去。 "一大早就抽烟,你是嫌命长吗?"她数落着,眉头皱着。 袭凌宇闭合的牙齿,碾磨两下,咯吱得响。 最后,赌气似的连吸管带盖子都给扔了,直接把一杯豆浆喝光,反手将杯子抛进垃圾桶里。 动作完美,准确流畅。 她都快要忘了,他曾是校篮球队的。而她最喜欢的,就是他在球场上飞奔的样子。 像副会发光的画,他是画里唯一的境。 "你一直等到现在?"他口吻不佳的问。 咏熙"嗯"一声,说:"我不确定你什么时候会出来,干脆就在这儿等了。" 他眯着眸,沉着视线,想说什么,也仅仅蠕动下嘴唇,最后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蠢得没药医。" 他待她脾气差,咏熙也不在意,拉着他的手就往前走,"待会回去后,你就泡个热水澡,祛祛湿气和晦气……对了,现在肚子饿的话,可以先吃早餐,前面有永和豆浆,不喜欢的话旁边是……" 204:谁都别想碰! 袭凌宇蓦地站住,大手施力,将咏熙给扯了回来。 "怎么了?"咏熙好奇的看着他。 袭凌宇眉心的印痕加深,愈发不耐的眼神,隐约有东西在跳跃。一下一下,快要跳进了他的心里。 "商咏熙,你确定你只有28岁,不是82岁吗?" 听出他在责怪自己话多,咏熙纵容一笑,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好,我不说了。不过,你要是饿了或是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 他的脸色很难看,呼吸都不均匀了,倏尔靠近她,大手扣住她的后脑,迫使她贴近自己的脸,想让她看清,看清他不是孩子!不需要她像照顾儿子那样事无巨细! 咏熙的睫毛忽闪两下,"阿宇,怎么了?" 盯着她张阖的唇,他露出报复的微笑,另一个大掌扣住了她弹性极佳的屁股,用力撞向他的敏感! 咏熙的脸腾地红了,汗毛孔也急剧扩张,全身的血都要冲到头顶了。 她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更不曾真真切切的感受过……男人的骄傲。 他了解自己的变化,笑容邪恶起来,凑到她耳边,嘴唇都快要碰上她薄薄的耳垂,"我想,你一定不知道,这就是男人的晨勃吧。" 咏熙的眼睛迅速瞪大,突然推开他,自己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阿宇,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为什么?你又凭什么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他挑眉冷笑,勾着薄唇反问,轻描淡写的。 咏熙低下头,眉心蹙得厉害。 不想放过她似的,他带笑靠近,"商咏熙,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你谁都救不了。" 心被塞了块铁一样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知什么时候又抖上的右手,被他一把抓住,高举起来,"连你自己都没逃出去,凭什么来救我?" 咏熙猛地抬头,"你……你知道我是……" 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了。" 他笑着,像个得逞的孩童。 那层窗户纸终于被挑破了,他很想看看,褪去圣女光环,走下神坛的她,意义何在呢? 清晨,道路边上支起了早点摊,响起了叫卖声,第一辆公交车嗡嗡驶来…… 他扯过僵住的她,将她冰着的身子强势的搂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嘴角扬着笑,稍有几分少年时的影子。 "咏熙,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他眯着眼睛,投向远处,"你和我,扯不开的。" 怀里的人瑟缩了下,他脸上的笑更艳了。 幸福的定义,就是在最美的时光里,形神俱灭。 …… 回去的时候,他身上没钱,她也剩下不多,不得不带着他坐公交。 早班车人少,空座位很多,咏熙想坐单独座位的,被他一把扯住衣领,直接拎到后座。 她皱眉,"最后一排容易颠簸。" 他狂放的挑挑浓眉,"哦?那下次可得试试了。" 他意有所指,可咏熙却该死的秒懂。 她坐着,不吭声。 袭凌宇伸着大长腿,漆黑的眸直视前方,"章云亭是怎么回事?" 咏熙不解,扭头看他,"亭哥?" 她与章家堂兄妹相识十几年了,和章云亭一度熟络得像自己亲哥,叫起亭哥来格外亲切随意。 袭凌宇的唇抿紧了,双腿勾回来,交叠着翘起二郎腿。和规规矩矩坐在旁边的咏熙相比,他像全身没骨头。 "亭哥是雪琪的堂哥,他对我挺好的,不只是他,章爸爸章妈妈都待我好。在章家,我和雪琪的待遇相同。"咏熙淡淡的说,表面平定,唯有了解她的人才看出,她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袭凌宇眼角的犀利锋芒扫过她,勾起唇,漾着冷漠的笑,"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公交车就在这时猛地一颠,咏熙较轻,屁股都跟着离了座,可旁边的人却纹丝未动。 咏熙拍拍胸口以示安抚,又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袭凌宇玩味似的瞅着她,毫无预警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晃了晃,"我说,属于我的东西,谁他妈都别想碰!碰一下,我就弄死他!" 咏熙惊住了。 十八岁,宣告成年的生日过后,她便找到了他。他叛逆得逃学打架,可学校里的百名大榜,他出不了前三,甚至还跳级上了初三。 她却很欣慰,至少,他聪明会学习,没有像她一样,放弃了不该放弃的,落下了个一紧张就手抖的后遗症。 她陪伴了他大半个学生生涯,见证了他的变声期,从165到185,认识了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 潜在的年龄优势,让她有恃无恐,她可以在一片指责声中包容他,在他发泄年轻的时候默默注视他。 可她却忽略了,他是男人。 是个随时都能用雄性荷尔蒙向她发起进攻的男人。 咏熙不再冷静,推开他的手,将头扭到窗口方向,心口慌得咚咚跳着。 袭凌宇的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来,二话还没说完,脸色就变了,狞笑着,"你得不得病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有个婊子给你生了个野种吗?让他给你守孝好了……呵呵,钱?随便你给不给,没你我也饿不死!" 不给对话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把手机给扔出了窗外。 恰好,有车超过,把好好一个手机碾得粉碎。 咏熙眉心微皱,"是你……" 他蓦地低咒出声,抓起她的手就走,咏熙忙说:"还没到地方呢!你要去哪?" "买手机!"他吼着,怒不可遏。 下了车,拖着她走进最近的手机专卖店,他指着柜台里的两款手机,"一个白色的,一个金色的。" 咏熙看眼价格,暗暗扯扯他,"这么贵,你买一个就够了吧。" 他看都不看的说:"白的给你。" 咏熙赶紧掏出她的手机晃了晃,"我有手机啊!" 只不过,是个充话费送的老人机而已。但她不在乎,只要能接打电话就行。 他的嘴角轻抽一下,一把抽出她的手机,单手就扔进了摆在门边的大说鱼缸里。 "我的手机!" 咏熙要去捞,反被他伸长手臂搂住腰,"给我老实待在这儿等手机,我现在去选号码。" "可是……"咏熙还在心疼着她的老人机。 店员在一边笑道:"小姐,现在谁还用那么老的砖头机啊?年轻人都用这款,先生真是好眼光呢!" 看着那只老人机泡在鱼缸里,几条金龙鱼悠哉的围着它穿梭,咏熙泄了气,似是有感而发,"再老再旧都要讲感情的,人还容易老呢。" 店员干笑两声,"小姐,您可真逗。"轩过身,招呼别人去了,不再搭理她。 刷卡买下两部手机后,袭凌宇又选了两个好记的号码,一个尾号是9999,一个是5555,他问咏熙喜欢哪一个。 咏熙摇头,"旧卡补一张就能用,何必要浪费再换呢?" 他点头:"好,既然你喜欢5,那我就要9了。" 5号是她的生日。 咏熙,"……" 还有必要问她吗? 拿着新手机,她分外小心,还特意拉着袭凌宇在路边找了个贴手机膜的摊子。 他鄙夷的直翻白眼,如果让他那帮在外面玩的朋友看到,他的手机前后都贴了钢化膜,甚至还包了个防摔的硅胶套,他会丢脸死! 可她望着手机时的轻柔视线,悄悄将双手蹭过裤子后才接过手机时的珍惜模样,都让他将嘲讽吞下。 那些只有小姑娘才会喜欢的玩意,似乎也没那么反感了。 熬了一个通宵,回来后袭凌宇就上了楼,房门紧闭,咏熙则和衣睡在沙发上。 醒来时,夕阳无限。 她呆坐了一会,抬起头看一眼楼上,意外的没有传来游戏的厮杀声。 知道他一定没吃中饭,她去厨房简单煮了面端到了楼上。 敲敲门,没有人应,她径直推了开。 窗户敞着,窗帘被风鼓起,坐在电脑前的人聚精会神,丝毫不受窗外落幕的声音干扰。 玫红色的光斜斜照进,温暖着半个屋子,又迂回似的将区域内的他抚慰。 袭凌宇盯着屏幕,屋子里另外的半边暗色,温度开始渐渐降了下来。 放下面,咏熙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窗帘规矩的推到两侧,转过身来走近,扫一眼电脑,微微怔住。 "这是……" 股票走势图。 他不打游戏,改看股票了,着实令咏熙吃惊不小。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探他的额头,袭凌宇面色一僵,斜睨瞪她,一巴掌拍开她的手,"干嘛?" 咏熙认真的问:"阿宇,是不是哪不舒服?" 从警局回来后,他就这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怕他被人吓傻了。 袭凌宇一脸的不悦,可也不想跟她计较什么,闻着面香,胃里这会才开始叫唤。 他捧起来,拿起筷子挑了几下,就哧溜哧溜的吃起来,吃得很香。 "你要买股票?"咏熙不是很懂,但也能看出来上面锁定了几只股,是刚上市的次新股。 "嗯。"他含糊的应着,三两下就把面条解决了,空碗递她,"还要。" 咏熙轻快的接过来,"我再去煮。" 这么多年了,她似乎已经将保姆和守护者的角色,饰演的愈加纯熟。 205:你喜欢哪个? 很快,咏熙又送上来一碗,袭凌宇照样两分钟不到就吃了个干净,这才靠向座椅,手指握着鼠标,食指来回滑动着,"喂,你喜欢哪个?" 咏熙指指自己,"我?" 他点头,朝屏幕上呶呶嘴,"喜欢哪个,我就买几个。" 听着他孩子气的话,咏熙失笑,"这是股票,不应该是你分析后再决定吗?问我不是等着赔钱嘛!" 他不耐了,"少废话,快说,喜欢哪个!" 他执着得可笑又可怕,咏熙不想惹他不高兴,随手指了两只,"这两个好了。" 顺着她葱白的手指看过去,看到是"东方网力"和"腾信股份"时,他笑了。 跟他选的一样。 表面,他淡然大气的点头,"好,就它了。" "等等……"咏熙忙说:"我是瞎说的,万一赔钱了怎么?" 如今,她还有20万外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再来赔给他啊。 "要想赚钱,首先就要赔得起。"他勾起一侧唇,流露出年轻人特有的张狂,因为是他,又不觉讨厌。 望着他,想要劝他的话又收回了。 想要摆脱袭家,是他一直以来的坚执,看样子,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咏熙在厨房洗碗,楼梯间响起鞋子的拖沓声。 袭凌宇走进来,倒了杯水后,没有离开,就站在门口,黑漆漆的眼眸里,渐渐露出狩猎本性的光泽。 将一张银行卡丢到台子上,他说:"章云亭的那20万,你明天一早就去还他,顺便告诉他……"他一笑,灿如烟花,稍纵即逝,"有的念头,想都别想!有的人,碰都不能碰!" 如约来到章云亭的公司,咏熙被他的私人秘书直接领进他的办公室。 咏熙将卡递过去,"这里是重新存的20万,密码是雪琪生日。" 章云亭并没有接过来,而是亲自走到门口,接过秘书送进的咖啡,放在她面前,"你来这儿,就为了还钱?我说过,不急的。" 咏熙轻笑,"你不急我可急。" 他倚在办公桌前,双臂环在胸前,得体的衣着,俊逸的外表,将他优雅尽现。他望住她,眼神收着,"跟我还这么客气?"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应该知道的,我拿你当亲妹妹一样看。" "嗯,知道。"咏熙略微低了下头,然后借着端咖啡,错开他落在她肩上的手。 章云亭不着痕迹的收回来,插进裤子口袋里,下巴微微收着,尽量保持着与她平视。 "这钱是袭凌宇塞给你的吧?"他平淡的问。 他很清楚咏熙现在的经济状况,尤其是在失去了快餐店的兼职后。 咏熙没有否认,她的确没有那么多钱,与其欠着亭哥,她宁愿欠袭凌宇的。并不是因为事情与他有关,而是关系亲疏。 她甚至会神经质的认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袭凌宇才能挤进她麻木的人生。 "咏熙,"面前的男人正色,盯住她水润的一对眸,"你做得够多了,已经可以离开他了。你要相信,有没有你的人生他都一样会挥霍,你没办法负责他终老!" 对于外人任意点评袭凌宇,她并不是很喜欢。 这时,想起临走前袭凌宇临走时交待她转告章云亭的话,她迟疑了。 章云亭似乎有些激动,盯住她,眼神开始有了独占的欲望。 "咏熙,他那样的人,不该成为你一辈子的负担。" 这句话彻底惹火了咏熙,她抬头,正色迎视,"他该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果没有我们,他本来可以拥有更出色的未来!"她又自嘲的阖下了眸子,"说起负担,我是他的还差不多!" 章云亭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凝紧她。 意识到自己对亭哥发了脾气,一点点愧疚之余,咏熙还很烦躁。她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亭哥,对不起,我还是先走吧,改天请我和雪琪出来吃饭。"一笑,"我请客。" 章云亭没有拦她,仍旧一身温文如玉的暖男气质。将她送到门口时,他说:"有空常去我家坐坐,我妈有阵子没见到你了,总是念叨你。" 想起章妈妈,咏熙心里一暖,不由得点头:"嗯,找到工作后,我就去看望章妈妈和章爸爸。" 章云亭侧头看她,"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我可以帮你。" 咏熙轻轻摇头,"不用了,随便找个兼职就行。" 他挑眉,并没有捎上任何情绪,"像快餐店那种?" 咏熙不说话了。 "呵呵,堂堂x大的中文系高材生,从毕业后就一直给人家端盘子呢?" 亲切的笑容,只会让觉得他这是在玩笑。 咏熙眉心皱着,包子皮一样压了好几层摺。咬咬唇,她说:"在我看来,没什么比阿宇重要。" 章云亭的脚步突然顿住了,脸上的温情暖笑不再,被另一种咏熙从未见过的极端情感取代了。 "没什么比他重要?"他重复她的话,薄唇微微抖着,"那你要找的弟弟妹妹呢?你的大提琴呢?这些,都没有他重要吗?" 咏熙的心被什么蜇了下,挺疼的。 右手又开始抖了起来,任她想藏也藏不住。 章云亭并不打算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就在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前,不顾其它人来往的视线,目光灼灼。 "你没法拉大提琴是因为谁?可你直到现在还护着他!咏熙,你本来可以拥有更灿烂的人生!是他毁了你!" "没有……"咏熙一下子就急了,"亭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是我的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要抽出手,可章云亭捏得更紧了,像要捏碎了,让她尝尝他这会的痛。 不过是锥心断骨。 抿了下干涩的唇,他一字一句的开口:"咏熙,你知道……" "我不知道!"咏熙打断了他的话,抬起头定定地望住他,"亭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哥哥,是待我像亲妹妹一样的哥哥。" 章云亭听着她的话,神情逐渐痛苦。 他放开了手,苦笑一声:"哥哥……" 是啊,谁让他一开始就赋予了自己这种身份呢? 毕竟是雪琪的堂哥,在没发生那件事之前,又是她曾经最崇拜最佩服的人,咏熙多少有点不忍心。 她低下头,换了另一个话题,"亭哥,你的婚礼是下个月吧?章妈妈和章爸爸一定是忙坏了吧。" 章云亭的眉倏尔拢紧了,压抑着的双手,紧紧揪住裤子两侧。他的声音沉得厉害,一字一字犹如木鱼似的敲击着。 "咏熙,只要你说一句不想我结婚,我马上取消婚礼!" 咏熙惊住了。 她以为她找到了可以与亭哥正常相处的模式,可还是被他这一句话给打破了平衡。 "不。"她的表情凝重得很,仿佛他说得多么离经叛道。 "亭哥,你要结婚,而且就在下个月!嫂子那么漂亮,又那么爱你,你不可以让她伤心的!" 咏熙像在为他洗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从她郑重又担忧的表情里,章云亭读懂了什么。 他低下头,一手撑在她身后的门板上,头靠头,就快要抵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笑容颇有几分无奈,妥协的又或者是宠溺的声音,在胸腔震荡一圈后,又绕进她耳朵里。 "我知道了。"他说:"只要你说喜欢,我什么都会做。" 咏熙的心又疼了。 离开的时候,她的神情恍恍惚惚的。 为亭哥,为自己,为阿宇,为曾经出现在生命里却没能成为主角的每个人。 电梯门打开,她低着头走进去,没有注意到从出来的人。 "今晚?好吧,我问问他的意思……" 那人正在讲电话,声音出奇的低沉悦耳,像从磁铁上弹落的一样。 咏熙的身子摇晃两下,蓦地撞到了他,男人脚步一顿,握着手机一块扭头。 "对不起。"咏熙没抬头,只是朝他弯腰鞠躬,客客气气的。 男人定定的瞅了她两秒钟,如墨的幽眸掠过一丝意外,又淡定收回目光,"没关系。" 他继续往前走,讲着电话。 "好了,我到云亭这儿了,待会再打给你。" 电梯门关上,咏熙稍稍敞开一丝缝隙的心,也悄然关闭。 "喂!" 熟悉的声音,将她又拉回现实。 她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诧异的看着站在马路边上的男人,"阿宇……你怎么来了?" "你的手机是摆设吗?"袭凌宇倚在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前,站姿慵懒,双腿舒展的交叠着,一手搭在车顶上,一手来回把玩着那只新买的黑色手机。酷炫的蛤蟆镜后的,一道摄人视线紧锁住她。 是个一眼成画的年轻男人。 朝他走过去,咏熙刚被激起一片涟漪的心,又悄悄平定了。 咏熙边走边掏出手机,原来是没电了。她无奈的晃了晃,"手机没电了。" 正说着,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右脚突然失空,身子就要朝前面扑过去。 袭凌宇脸色明显变化,他动作很快,伸手稳稳接住她,紧张的心情消逝后,还不忘训她:"哪有人走路不看道的?" 206:寂寞的人 袭凌宇不满的瞪着咏熙,待她站定后,犀利的眸光,又从上到下将她扫视一遍,尤其是她的眼,她的唇,她的脖颈…… 凡是一切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他x光一样的视线,给灼烧了。 确定没有异样后,他的口吻也缓和了。 "不过就是去还个钱嘛?怎么去了那么久?" 咏熙一愣,"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进去的?" 也就是说……他一直跟着她? 袭凌宇没回话,转身坐进车里,扭头看一眼还站在马路牙子上的人,他皱眉:"还没聊够,想再进去聊会吗?" 他的话,有针锋相对的意味。 咏熙绕到另一边,坐进来后,车门才落下,车子就轰鸣一声冲了出去。 她忙系上安全带,"真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偏偏喜欢这种车子?车又贵,还只坐两个人,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自己危险不说,还会给别人造成压力……" 她数落着,像个大妈。 袭凌宇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冷笑道:"对你来说,只有自行车和公交车最安全。" 咏熙竟点头:"是啊。" 袭凌宇看怪物的看她一眼,又扭回头,懒洋洋的问:"我的话有转告给章云亭吗?" 咏熙含糊着,"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袭凌宇瞪着她:"到底有没有?" 咏熙的目光开始回避了,她不善撒谎,尤其在他面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让他猜到答案。 "吱!" 车子突然拐向旁边的公交车道,一个刹车停下了。 咏熙的身子惯性的冲向前,又重重弹回,她错愕看他,"阿宇!" 袭凌宇握紧方向盘,一双眼眸狼似的盯住她,"你没说,是不是?" "那个……我忘了啊!下次再见到亭哥,我一定会说的!"听到车屁股后面的公交车一个劲的按喇叭,她催促着:"公交车要进站了呢!我们先离开好不好?" 袭凌宇的目光愈发的狠了,带着他这个年纪独有的决绝。 "为什么不说?怕你的亭哥生气?" 咏熙没听清,一心只在意身后不停"叭叭叭"按喇叭的公交车,旁边正在等车的乘客也开始抱怨了,更有甚者起哄道:"喂!谈恋爱找别的地方谈去!开个豪车了不起啊?" "就是!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啊?有钱了不起啊?" 咏熙脸上发烫。 她扭脸哀求,"阿宇,算我求你好不好?我们先开车离开……" 外界的一切干扰对袭凌宇都造不成任何影响,他只是瞪着她,执着在等一个答复。 "我保证我下次一定会告诉他!" 咏熙急得就差发誓了,袭凌宇眯着眼睛,唇抿了下,突然说:"不用了。" 说完,他重新发动了车子。 终于离开了,咏熙仿佛重新活过来,靠在车椅上重重的呼出口气。 眼角余光扫过他,他好像还在生气,脸部轮廓绷得厉害,她犹豫着,说:"这句话有那么重要吗?"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他会和亭哥产生交集。 他冷笑,嘴角勾起弧度,"对于男人来说,很重要。" 咏熙皱眉,尽管仍有些疑问,可是她没再开口。 男人…… 这是她一再忽略的事实。 …… 回到袭凌宇的家,咏熙脱下外套就直奔厨房。 她的声音从冰箱门后过来,"中午想吃什么?" 并不奢望会得到袭凌宇的回答一样,她自顾的说着:"做个竹笋炒肉丝、西红柿鸡蛋、再来一条鱼好了……" 袭凌宇从客厅的茶几上,拿起几张报纸。上面的兼职信息,有几条被红色的圆珠笔圈上。 他抬头,对着厨房方向看过去。 依咏熙的资历,在大企业里找一份秘书工作完全不成问题,可正如章云亭说的那样,毕业至今,她也只是做些兼职赚点房租,其余的时间全耗在袭凌宇这儿了。 袭凌宇从没有问过她的收入状况,更别说是给她照顾自己的相应酬劳。 因为,他不想再将她赋予任何一种身份。 她付出,他接受,在外人看来的不公平,对于这两人来说,都以自己的方式找到平衡点。 可现在,挑破了那层窗户纸后,一切又都变得不同了。 袭凌宇拿着报纸走进厨房,当着她的面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呀,这个不可以扔!"咏熙想要越过他去抢救,他则顺势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将她拖到自己眼前,愈渐丰毅的男性脸廓,开始散发出魅力。 "以后,不要再去做那些一小时几十块的兼职了。" 咏熙皱眉,"那怎么行?我得交房租,我得生活,不工作怎么行?" "我养你。"他随口一句,说得轻描淡写。 可是,他的手心里却微微的出了汗。 咏熙怔住,抬眸望他。 她后知后觉,这会才发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过问她的私人状况。 她笑了,习惯性的拍拍他的胳膊,像长辈那样。 "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不能靠别人养。"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烦透了她故作长辈的姿态! 从一开始他就只把她当成一个才比他大5岁的……女人。 他心烦的挡住她的手,"哪那么多废话啊?我说不让你找工作,你就乖乖听着!"顿了下,他说:"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家用。"他声音低,嗓子像被什么堵着含糊着。 咏熙怔住,许久都没有说话。 生怕她会再开口拒绝,他烦躁的摆手,"好了,就这么定了。下午你回去,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楼上两间空房,随便你那挑一个来住。" 不等她说话,他就出去了。 脚步稍快了些。 & 咏熙离开时,暮色渐浓。 这个时间,恰好是万家灯火,对于像她这样没家的人来说,格外悲凉。 所以,雪琪以前都会逼着咏熙搬去她家和她一起住,咏熙也经常会小住一阵。早几年还没问题,直到咏熙发现亭哥…… 摇摇头,不愿再去想。 咏熙看眼手表,袭凌宇蛮横的命令,一个小时之内不回来,就会亲自过去逮人,可这会是下班高峰,很难挤上公交车。 她狠狠心,决定奢侈一次坐出租回去。 站在路边,她紧了紧外套,好不容易看到一辆出租车朝这边看过来,她赶紧招手。 车子停了。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客气道:"师傅,我去清华苑小区。" 出租车很快就离开了这排气派的别墅式小区,咏熙头靠向车窗,闭着眼睛,借这段时间休息。 可当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司机走错了路,她忙说:"师傅,这不是去清华苑的路!" 司机充耳不闻,反而打起了电话,"喂?人在车上呢!你们在哪啊?" 咏熙登时警惕起来,"你要带我去哪?" 这时,司机挂上电话,头也不回的恶狠狠吼了一句:"别吵!再吵就把你丢下车!" "快停车!不然我报警了!" 咏熙马上掏出手机,可右手却在这时抖了起来,手机一下子掉到了座位下面。她急得去捡,司机却在这时猛打了下方向盘,咏熙的头狠狠撞向了车门…… 出租车停在一片麦田边,下了车粗鲁的把车里的人拖了出来。 对面早就有几个人等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开着猥琐的玩笑,看到他们后马上走了过来。 咏熙的头昏沉沉的,狼狈的被拖在地上,额头的红肿十分明显。 "是她吗?" "没错,是照片里的女人。" 她吃力的睁开眼睛,头顶几个人影晃动,依稀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哟,这女人长得还不错呢!长腿细腰的,皮肤还挺白,就是胸小了点……哥儿几个谁先上?" "我来我来!我都憋很久了……" 感觉到有人重重压在自己身上,咏熙本能的抗拒着,"放开——" 耳边是粗重的喘息,一双大手急切的就扯向她的裤子,男人的声音粗嘎充满欲望,"别动!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就不会弄疼你……" "不……" 咏熙双腿拼命的蹬着,忽然踢到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他哀嚎一声,捂着裆部从她身上滚了下来,"妈的!这个婊子踢我!" 同伴一阵哈哈大笑,"胖三,你也够怂的了!" "滚一边去!我来!" 咏熙才爬起来,又被人揪住了长发,一下子按到了地上,瞬间被另一个男人压在了身下。 "滚开……不要碰我!"咏熙叫着,伸出手就狠抓了一把男人的脸。 "啊!" 男人疼得大叫,二话不说就甩了两个耳光,直打得咏熙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的响。 "我让你打!我让你打!"男人疯了一样,骑在她身上,对着她的脸两手甩开来左右开弓,"妈的!贱人!老子能上你是看得起你,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感觉到身下女人挣扎得力量越来越小,其他同伴看着有些怕了,连忙上前扯住他,"行了行了,别打了!打出事了咱们都得进去!" "滚!"男人一把推开他们,压在咏熙身上,用力扯下她的裤子…… 咏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207:你也没吃亏 原来,在野外看星星,真的和城市里不一样,连天空都变得整洁干净了。 小时候爸爸常说,她是生在三月里的咏熙花,在冰冻初化时绽放。是迎在料峭枝头的骄傲,是混沌黯淡中的唯一一抹亮。 所以,咏熙花的花语是珍惜。 可是,她早已不配骄傲…… 紧闭的双腿被人掰开,她立即闭上眼睛,拼命的催眠自己,想要将自己带回发生那件事之前…… 在她还是一株骄傲的咏熙花之前。 突然,远处传来重型摩托车的轰鸣声,震荡着远郊的空旷。 几人吓一跳,赶紧抬头看过去,那辆摩托车速度很快,顺着公路居然一直冲向他们! "靠!快散开!" 四五个男人吓得四处散开,连咏熙身上的男人,也提着裤子跑了开。 摩托车冲下公路的时候,整个车身跃了起来,再重重落下,没有半点减速缓冲的迹象,依然卯足了劲冲过来,在田里起伏狂奔。 在追究上他们的时候,车上的人猛地跳下来,双手拎住还在飞转的车头抡了起来。 "啊——" 惊恐的叫声不绝于耳。 咏熙翻过身,将旁边被扯碎的衣服抓过来紧紧护在胸前,抬起头看向正前方的人,倏尔瞪大了眼睛。 他将脑袋上的头盔摘下来,狠狠的砸向前面的人,然后冲过去,把他从地上拎起来,铁打的拳头一拳又一拳落在他脸上。 男人嚎叫着,没来得及提上的裤子挂在屁股上,被打得满脸鲜血,含糊着叫道:"妈的!快给我揍他!!" 其它人见状,,踌躇得相互看了看,最后一咬牙全都冲过来,"揍他!" 他完全无视四周的危险,任那些人疯狗似的对着他拳打脚踢,他的拳头始终对准了身下的男人! 最后,他突然抬起脚,对着男人的下体就要踩下去—— "不要!" 咏熙爬起来就跑过去,"阿宇!不要!" 他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她,嘴角一抹残忍划过…… 他的脚狠狠踩下去。 "啊——" 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的叫声,震惊了所有人。 咏熙蓦地停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袭凌宇朝旁边啐出口血水,身子摇摆两下才站稳,伴着男人的惨叫,他发出阴沉的笑声。 "快……快跑!" 那几个人还算有点良心,架起被踩瘫的男人,疯狂冲向路边的出租车。 袭凌宇用手背拭去嘴角的血,转过身,染着血色的目光,笔直的抵向咏熙。 凄冷的月光下,他残忍的决绝。 & 匆匆冲进袭凌宇的房间,咏熙手忙脚乱的打开衣柜,翻出行李箱,胡乱的将他的衣服都塞进去。 顾不得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她穿着袭凌宇的外套,裸着双腿跪在地上,脚底板有几道深深的血口,因为伤口长时间没有受理,血水都凝住了。 "阿宇!你必须要离开!" 她声音抖着,可越是着急,她的右手就越是不听使唤,怎么也拉不上箱子。她急了,拼命的拍着自己的右手,"该死!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吗?" 她的手突然被人捉住。 咏熙抬起头,泪水将一双眼睛刷得格外干净,动人。 袭凌宇褪去一层戾气,反而冷静的望住她,放下她的手,改捏住她的下巴,年轻富有张狂的气息,一点点将她包围住。 "我哪都不会去。" 咏熙骤然清醒,反手抓住他:"不行!阿宇,你听我说,先离开这里躲一阵子!万一他们报警了怎么办?"她紧张得脸色苍白,声音仍抖着,"你还年轻,你不可以有案底的!" 他已经被毁了一次,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毁掉第二次! 袭凌宇不屑的扬扬眉,"我才不怕坐牢——" "可是我怕!!" 她尖锐的喊声,将他微微震慑。 咏熙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一向没什么激烈情绪的她,这会变了个人,惊慌,不安,恐惧。 在他眼里,她怕得可笑。 可是,他却笑不出。 "你不能有事……"右手抖得厉害了,她用发红的眸锁定他,字句都灼着他的心。 "你还可以有更美好的前途,你不可以坐牢!" 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 咏熙安静了下来,眉心紧成了一字,咬着牙,她说:"刚才,不是你下的手!听明白了吗?不是你!是我!是我做的!他们报警,我就说我是正当防卫,充其量就是误伤!" 袭凌宇的眸光开始变得深刻,怕他会拒绝,她按住他的肩,十指用力的快要抠进去似的。 "阿宇,你在警局已经有了蓄意伤害的记录,不可以再有下一次了!"她哽咽着,心都跟着疼,"这次就让我替你……而且,事情都是因我而起……" 她一张一阖的唇,猛然被人吻住。 咏熙身子一震,瞪大的眸,尽是惊愕。 他吻着她,强而有力的双臂将她抱紧,紧到快要勒进他的身体! 他的吻技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生涩,急切得想要抒发,最后只能用摄人的力道来表达。 他有过很多女人,可真正吻过的,却只有现在的她。 咏熙被动的承受着,只是望着他的清眸渐渐变得惶恐, 他的吻,他充满欲望的眼神,强有力的动作,还有胸前和手臂紧绷着的石头块一样的肌肉……都在向她证明他早已不再是男孩。 事实上,没有认清的,只用她一个。 直到吸走她肺里全部的空气,他才离开了她的唇,可额头仍抵着她的,喘息着,安抚着,平静着。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他说:"这么多年,幸亏有你在,我才没有恨这个世界。" 客厅里,袭凌宇低头坐在沙发上,吸着烟。 楼上有人走下来,脚步顿了顿,然后径直过去,将他唇间的烟抽走,按熄在烟灰缸里。 袭凌宇斜眼瞥瞥她,意外的没有说话。 咏熙洗过了澡,长发散着,客厅的落地窗开了一道缝隙,顺着我,飘来一阵阵好闻的洗发水清香。 她不住这儿,所以没留换洗衣物,只得翻出袭凌宇穿过的一套初中校服。 蓝色的,被她洗得干干净净,套在她身上,还得挽起袖口和裤角,露出一小截白嫩嫩的皮肤,白得晃眼。 两人都沉默着,各自心事。 咏熙将眉心拢成了一道沟,深深的抚不平,心里直到现在都还后怕。 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年轻男人,轮廓深沉幽暗,背着壁灯,下颚收着,看不清这会的表情。一手搭在扶手上,把玩着打火机。 烟就放在茶几上,可他没再动。 咏熙想说什么,脑海里却划过两人吻在一起的画面,又继续沉默了。 袭凌宇这时微微挑起眼皮,朝她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皱眉,随即自嘲的掀高唇角,"被我吻就那么难受吗?" 咏熙被问住了,似乎现在回答什么都不对。这也并不是难不难受的问题,而是…… 可不可以。 "阿宇……" 她的犹豫,让袭凌宇寒了脸,"最好!"他将打火车啪地扔到茶几上,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侧过身子眼角淡淡扫了她一眼,"你没想多最好,我可对大自己五岁的女人没兴趣!只不过……"他一脸的玩世不恭,"男人憋的时候,母猪都会赛貂蝉,不过就是一个吻,你也没吃亏。" 不再看她,他转身上楼。 "阿宇!"咏熙突然叫住他。 袭凌宇站了住,莫名被一丝纤细的情绪牵引,神情变化了起来。 身后没了声音,似在等她的话,而且这回居然有了足够耐心。 终于,咏熙咬牙说:"阿宇,还是离开这里去外面躲几天吧。" 知道他不喜欢逃跑,可咏熙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他说得对,那个吻的确不代表什么,初吻又怎么样?再深刻也得是回忆中的一页。 袭凌宇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收成了拳。 回过头,他微微的扬起了唇角,"其实我挺后悔的。"目光一点点集中在她的脸上,说:"后悔只是碎了他的蛋,没有直接弄死他!" 咏熙震在当场,从他狠决的表情里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将楼梯踩得咚咚响,随即"砰"地甩上门,刹时,整个房子都跟着颤。 袭凌宇回到房间,狠踢了一把椅子,椅子滑出老远,直接撞到了墙上。他烦躁的扯扯短发,双手撑在桌子上,头压低。 妈的,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沉静了好一会,他拿起桌上的黑色手机,手指在粘着钢化膜的屏幕上滑动,随后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六指儿,你去查下……今天下午有哪几个混蛋都去了城西头那边……其中一个被碎了一颗蛋……" 听到楼上发出"咚"地一声,咏熙将眉心压低。 盯着茶几上的白色手机失神几秒,眼睛里有丝微光闪烁。 最后,她拿起手机。 "亭哥……是我……" 求章云亭,也是万般无奈。只要能帮到阿宇,她是不介意欠下章云亭一个人情。 章云亭很快就赶来了,还带来了他的那位律师朋友,陈陆。 听到车声,咏熙一惊,身子从沙发上弹起来,意识到是章云亭后,才匆匆跑了出去。 208:没事就好 "亭哥!" "咏熙,"章云亭刻意忽略她身上穿着的男生校服,含笑的望着她,"小心点,别摔着。" 好友陈陆目光扫过来,挑下眉,一抹了然。 咏熙走近,虽焦急,仍刻意一丝疏离,"亭哥,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你。" 章云亭目光放轻,关切的询问:"电话里说得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当他看到她脸上的淤青后,脸上的笑凝住了。 "谁弄的?"他的声音紧绷,温文不再,眼神阴鸷得瘆人。 陈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上前递过一张名片,"上次见过面了,这次正式自我介绍一下。陈陆,这家伙的大学室友。" 咏熙忙用双手接过来,"你好,我叫……" 陈陆扬眉,意有所指的瞥向章云亭,"商咏熙,商周的商,咏熙花的咏熙,雪琪的死党,这家伙的……妹妹。" 章云亭没留意到他在说什么,只是死死盯着咏熙的脸,背在身后的手捏紧成拳。 咏熙同样没有心思分析揣测,她迅速点下头,"陈律师……" 陈陆大方说:"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叫我名字吧。"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越过了咏熙,扫向站在她身后的人,"这位就是袭先生吧。" 咏熙猛地回头,眸光毫不自知的颤抖了下,可右手的反应要更明显。 "阿宇……" 袭凌宇看都不看那两人一眼,大步过去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阿宇!等一下——" 咏熙想要往回拽,奈何没他力气大。 他的大手,在她纤细的胳膊上,铁钳一样,稍稍用力就有可能掰断了。 "袭凌宇。" 有人叫住他。 袭凌宇停下,缓缓的,转过了身。 与此同时,硬是将咏熙给扯到了身后,用他的高大将她遮蔽。 袭凌宇冷眼望着,全无情绪。 章云亭站在原地,一身的沉稳。 那是时日的积累,是成熟的体现,是魅力的最佳。 他没有冲动上前,不代表他不想立刻将咏熙抢过来,而是要告诉对方,年轻与成熟,永远都是两个段面,他所具备的,对方望尘莫及。 这是他的宣战。 咏熙想要挣开袭凌宇的手,可他握得更紧了,甚至,不惜因此弄疼她。 痛觉神经直达心底,只有疼了,才会铭记! 牢记他说过的话,牢记他这么个人! 陈陆是局外人,这会站在一边,看昔日室友的好戏心态爆棚,索性倚在车前做个不喧哗的合格观众。 "放手吧,你没看出她的手很疼吗?" 章云亭仍是绅士气度的章云亭,可只有陈陆知道,他降至冰点的眼神出卖了他。 可奇怪的是,咏熙的神情却有些古怪,这会非但没有挣脱袭凌宇的粗鲁,反而在刻意回避。 陈陆兴趣来了。 袭凌宇仅用一侧唇角的微勾弧度,回应章云亭的宣战。 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勾住了咏熙的脖子,将她扯过胸前来,身子懒洋洋的靠在她身上,"她疼,也有我心疼着呢。" 别人连边都别想沾着! 他感觉到了,被他搂在怀里的女人,身体被震住。之后,余震始终延续在她的右手上。 斜下眼眸,视线锁定在那,心比任何时候都抽搐得厉害,可他只需要拽着她一起落入地狱就好。那样,才不会因为天堂的距离太远,而永远分开了。 毕竟,一辈子的时间太短,太少。 他抱得更紧了。 这句话无疑是致命的——对一个悄悄爱了她十几年的男人来说。 陈陆清楚看到,章云亭的衬衫内,手臂肌肉正在慢慢膨胀,绷紧,顺着线条明显的臂膀,拳头有了想要嗜血的念头。 就在它即将张开血盆大口时,陈陆一把扯住了他,噙着律师冷静而礼貌的微笑,说:"云亭,我们还是先来问问商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吧,这个应该比较重要。" 他又探过身子,朝还被袭凌宇半遮掩的咏熙看过去,轻笑:"商小姐,您说呢?" 咏熙的手向后,握住身后男人的手。 年轻的,有力的,不懂适应倔强的手。 "阿宇,他们是我请来的客人。"她的话,平淡得没有半点威慑力。甚至,听在陈陆耳朵里,还有一丝丝哀求意味。 可袭凌宇却拧上了浓眉,望着她的黑色眸目内,是不甘与埋怨。 最后,他松开手臂,也侧开了身子。 陈陆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年轻男人居然向她妥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人的沟通,只需要一个眼神的默契。他不禁看一眼章云亭,毫不掩饰他的担忧。 咏熙让进他们。在没人看见的角落,章云亭脸上的黯淡失落才会显现。当目光与她触上时,他表面上仍在安心扮演着她的"亭哥"形象。 他的演技日益出色了。 被请进客厅,袭凌宇不等客人坐下,先占据客厅内的三人沙发上,长腿抬起搭在茶几上,拿起香烟就抽出一根。 章云亭和陈陆则屈居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但两人并未计较。 有时候,这就年轻与成熟的区别。 从姿态,到气度。 咏熙没空去纠正他什么了,先到厨房里烧水,准备茶叶。 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章云亭的好气度快被用尽了。 "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盯着咏熙的方向问,但话显然是问袭凌宇的。 陈陆也想知道答案,所以同样盯着他,用律师特有的敏锐观察,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微小表情,包括肢体语言。 袭凌宇的眼睛眯了眯,抽着烟,云里雾里的绕。 厨房里传来水壶的锋鸣声,接着,关火,哗哗的倒水声。 这时,袭凌宇冷淡的目光瞥向章云亭,眼神全无侵略,那是因为他志在必得。 "有句话,想让她带给你,今天正好有机会,我就亲自说给你听好了。"身子倏尔坐直,前倾,"凡是属于我的东西,谁都别想碰!有的人,更是连想都不能想!" 章云亭觉得自己的底线,已经被这个小自己差不多十岁的男人给踏足了。 身后的脚步声逼近,他忍着不作反应。 咏熙泡了两杯茶,冲了一杯咖啡端过来,分别放在三人面前。 袭凌宇也不去招呼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咏熙的照顾,端起咖啡就喝。 习惯,是残忍的刽子手,会将扎人的棱角磨平,又或者打磨得更加锋利。就像他习惯了的无糖咖啡,看着是苦的,落到心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咏熙坐在袭凌宇旁边的空位上,他不着痕迹的伸长了手臂,搭在她身后的倚背上。 章云亭默默看着,喝着茶。 是他讨厌的绿茶。 咏熙平静后出声,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章云亭身上的气息是黑压压的一片,是陈陆没有见过的暗黑。 而在她讲诉的过程中,袭凌宇的脸色也变着。 听到她先后被两个男人压在身下,他的气场整个颠覆,与章云亭不同,他是那种嗜血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是真的后悔。 后悔没要他们的命! 咏熙不想刻意引起在座男人的愤怒,她需要将事实原原本本的呈现出来,方便陈陆帮助他们。 在她停下来后,章云亭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睛里有了血丝,哑着声音问:"你……吃亏没有?" 咏熙镇定的摇了摇头,眼神却颤抖着,"还好阿宇及时赶到。"她说。 低低的声音,有一丝不易觉察的依赖。 很难想象,她会依赖一个小自己那么多的人,可当她绝望的拼命想要把自己融入夜空变成虚无时,他出现了,解救了她。 那时她才明白,她一直都在期待,期待有人能救她,拉一把半个身子都已挂在悬崖壁上的她。 "有烟没有?"章云亭问旁边的陈陆,后者惊讶的瞅着他,"你不是早戒了吗?" 说归说,还是递过去一根。 章云亭点燃,吸着,"你怎么看?" 咏熙同时也看向陈陆,这里毕竟只有他是专业的。 "私下找到伤者,和解。"他说完,又看看袭凌宇,微笑,"就跟上一次一样。" 若有似无的讽刺,没给他造成什么影响。 从小到大,这种感受多了去了,他甚至有想过制造一捆炸弹,炸了整个地球,那时应该就清静了吧。 直到叫商咏熙的女人出现。 咏熙认真思忖,"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要到哪找呢?万一,他们已经……" 了解她在担心什么,为了让她安心,陈陆示意她稍等,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喂,小王,你在上班吗……" 不大一会,他回来了,表情轻松,"他们没报案。" 章云亭这时开口了,"绑架、凌辱、强奸未遂,哪一项都够他们蹲一阵子的了。咏熙不是听到是有人拿钱让他们办这件事的吗?那个人应该也不想被曝光吧。" 他冷静的说,手指弹了弹烟灰,"我不管他们死活,我只想找到那个花钱办事的人。" 听他们这么说,咏熙才松了口气,"阿宇没事就好。" 弹烟灰的动作一下子顿了住。 "他没事,那你呢?"章云亭抬头,眼神里有东西晃得厉害。 受伤的明明是她,可她担心的却只有袭凌宇! 章云亭的手,收成了拳,连带那根抽半截的烟。烟头灼伤了掌心,他也不觉得疼。 209:密码 袭凌宇一杯咖啡喝完了。 他站起身,居高睥睨,朝他们面前基本没有动过的茶杯扫一眼,"还需要再来一杯吗?" 他在下逐客令,明显得让人尴尬。 "阿宇!"咏熙扯他的手,被他很不给面子的甩了开。 咏熙无奈的坐在沙发上望着他,不知道他又生哪门子的气。 穿着蓝色旧校服,散着头发的她,瘦小娇弱得连陈陆都不禁动了怜惜的心思。 将两人送到门口,咏熙不好意思的说:"亭哥,陆哥,真对不起,阿宇他只是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 陈陆只是笑笑,"没事,你有我的名片,再有问题就直接打我电话。" 咏熙点头,去看章云亭,他一脸的若有所思。 "亭哥……" "哦,"章云亭才抬起头,温和的笑了下,伸手拍拍她的肩,"先进去吧,好好休息。" 目送两人离开,咏熙心情有点沉重的转身回去,正迎上袭凌宇。 "你去哪?"她盯紧他,警惕的挡住他去路。 袭凌宇厌恶的瞥她一眼,"滚开。" 咏熙坚持不让,"除非你告诉我,你要去哪!" 袭凌宇歪着头看她,兜里的手机持续响着。 "去找个妞儿败败火!" 他邪笑逼近,手指轻佻的捏着她身上校服的拉链,缓缓的,一点点往下拉,"如果你办得到,我就不出去。" 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他的手僵在半空。 他倏地放下手,一声嗤笑,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自己。 说了句"没意思",他越过她,驾车离开了。 握紧方向盘,后视镜中那抹深蓝身影,仍站在家门口,瘦弱,渺小。 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失了效,始终停留在十八岁那年的秋天,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扎着马尾,像个发育欠火候的高中生。唯独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眼神干干净净的。 不像他,见惯冷漠,见惯丑陋,早已死水一片。 加快车速,他甩开了身后的身影如同羁绊。 手机仍响着,他阴沉的接起来,"……是他们吗?" 得到答复,他挂了电话,噙在嘴角的残忍轻轻上扬。 # 回去的路上,陈陆坐在副驾驶。 "云亭,你把她藏得也太深了吧。" 章云亭驾着车,眸子覆着一层浅淡迷雾,"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陆失笑,"得了吧,你在我这儿就别装了!"微侧过身,将律师特有的敏锐发挥出来,他说:"下个月就是你的婚礼了,我警告你,你别玩过火了!杨蔓菁可不是一般女人!" 章云亭优雅的脸庞漫过一丝不耐,"这又关她什么事?" 不必再多作解释,瞧他对两个女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就说明问题了。 陈陆语重心长道:"如果你心里真有这位商小姐,你就别去打扰她了,她可不是你们家杨蔓菁的对手。" 车子突然刹住。 陈陆被吓到了,"喂!拜托你能提前打声招呼吗?" 章云亭仍盯视着前方,突然开口:"你在警局有熟人吧。" 这是肯定句。 像他们做律师的,交际多人面广,更何况还是需要经常打交道的地方。 陈陆瞅着他,慢慢点头。 咏熙一连喝了两杯苦咖啡,盯着外面的天色由藏青到泛白,袭凌宇还是没有回来。 给他打过去几个电话,始终没人接,她交叉搂紧手臂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袭凌宇是怎么在她出事的时候轻易找到她的? 咏熙看一眼桌上的白色手机,立即拿起来,给章雪琪打了个电话。 "喂……"章雪琪的声音迷迷糊糊的。 来不及打招呼,她忙问:"雪琪,两个手机是不是可以相互间定位?" 雪琪在那端打了个哈欠,"可以啊……杨蔓菁就曾经悄悄定位过我堂哥的手机……我堂哥知道后,直接把她打入冷宫!好几个月都没理她……" 咏熙赶紧问:"怎么找?" "我说商咏熙,你这是要去捉奸吗?要不要姐姐叫上一票姐妹陪你去?" "雪琪,我这着急呢!你快告诉我!" "好了好了。"章雪琪对咏熙没辙,一向都是有求必应,只是她有所求的时候,少之又少。 "你查一下手机有没有''查找 iphone''的app软件……" 咏熙一边保持通话,一边查找,果然发现手机里多了这个程序!她都不知道,袭凌宇是什么时候给她安装的。 "有的话,就把对方的apple id和密码输入进去就可以了。" 咏熙一时难住,她不知道袭凌宇的id怎么办? 挂了雪琪的电话,她仔细想了想,尝试着,将她唯一知道的他的邮箱和密码输入进去…… 提示密码错误。 咏熙又试了两次,同样错误。 她皱眉,不是阿宇的生日,不是他的驾照号码,那会是什么? 犹豫着,咏熙不自信的用了自己的生日…… 居然完全正确! 咏熙愣了。 这是她给他注册的邮箱。 在那个wifi和智能手机还没有泛滥的年代,他不喜欢接她的电话,连短信都很少回。于是,她注册了一个邮箱,密码是他生日,没空去看他的时候,就会在邮件里各种叮嘱。 盯着手机,咏熙一时发愣。这么久了,她以为他早就弃用了那个邮箱。可他什么时候又将密码换成了她的生日? 没时间给她去仔细感受心底的一丝丝变化,她赶紧利用定位系统找人。 坐上出租车,她终于定位了他的位置。 是一条破旧的弄堂,弄堂口被三四辆摩托车堵住了。 她下了车,出租车朝那里看了一眼,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挺危险的,办完了事最好赶紧离开。" "我会的,谢谢师傅。" 转过身,咏熙吃力的从摩托车间缝隙挤进去。 隐约有声音传过来,她心急的加快了脚步,越往里走,越能听清里面的殴打和惨叫声。 弄堂深处,被五六个人围住的两个男人,遍体鳞伤。其中一个趴在地上,裤子被扒到脚踝,屁股上血肉模糊的。 袭凌宇站在对面,背靠着墙,一手捏着烟,冷眼看着几个兄弟想着法的折磨他们。 "把他的裤子也扒了!" 几人起哄着,硬是将另一个男人的裤子扯下来,露出他白花花的两瓣屁股。男人凄厉的叫着:"各位大哥,求求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袭凌宇这时站直了身子,几人立即散开。 男人早就吓傻了,大叫:"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他走过去,蹲下来,歪头瞅着男人被六指儿踩在脚下的脸,懒洋洋的问:"是你第一个压在她身上?" 见他被吓尿了,六指儿厌恶的撇撇嘴,用脚踢了踢他,"瞅你那怂样!还他妈的敢动我们宇哥的女人?" 袭凌宇横眼看过去,六指儿马上闭嘴。 他们兄弟都知道他有个像宝一样守着的女人,奇怪的是,他却从不承认那是他的女人。 袭凌宇瞥下目光,随手将烟头按在男人屁股上,立时又是一声惨叫。 六指儿这时找来一根木棍,嘻笑着过来,"宇哥,您歇会,我来伺候这怂货!" 袭凌宇慢慢起身,退后。 "呵呵,你这么喜欢干,那就让你尝尝被人干的滋味!老子保证让你爽上天!" "不要!你们放了我吧!这都怪她!是这女人花钱找我们的,你们要算帐就找她去!!" 袭凌宇眯起的视线,不紧不慢的调向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女人,脸色参白,早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啊——" 男人突然叫得撕心裂肺。 她再也受不了的崩溃大哭,跪爬着来到袭凌宇的脚边,"凌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求你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会让我爸给钱补偿的……随便你要多少都行……" 六指儿回过头,啐了一口:"呸!宇哥还差你那点糟钱儿?少在那儿侮辱我宇哥了!" "啪" 袭凌宇又点燃一根烟,垂下眼眸,夹在指间,然后温柔的将女人脸上沾着的头发拔到一边去,女人吓得战栗,通红的烟头,映在她惊恐的瞳孔内,红得妖艳。 "上次你说,你丢了枚钻戒,我答应要再买给你的。" 她一个劲的摇头,"不要了……我不要了……" "那怎么行?"袭凌宇说着,将一张支票掏出来,直接塞进她的胸沟里,傲然,"我袭凌宇从不欠女人的。" 她哭得厉害,抱紧他的腿,"凌宇,你就饶过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一脚踢开她,看眼早就垂涎已久的兄弟们,他转身,"玩残了算我的。" 欢呼声中,女人被三四个男人按了住。 他们扒下她身上的裙子,几双手在她奶白的身子上乱摸。女人尖叫着,乱踢乱蹬,马上就被甩了几记耳光。 袭凌宇只是冷漠看着。 六指儿走过来,不免有点担心,"宇哥,这次……是不是过了?这女人她爸还是有点背景的,追究起来咱们恐怕会有麻烦。" 袭凌宇接着抽烟,一口又一口,烟雾缭绕,将他好看的脸遮住。 210:决绝的悲哀 "我会扛。"袭凌宇说。 六指儿知道,他从不说假话。 看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个男人,还有哭得凄惨的女人,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今天这事,只怕不会那么好扛啊。 突然,他眼尖的看到正朝这边飞奔过来的蓝色身影,头发散着,身材纤细。 是宇哥的那个女人! 六指儿顿时如释重负,赶紧朝那边呶嘴,"宇哥,你看谁来了!" 袭凌宇回头,看见她立即皱了眉,身子第一时间正过来,挡住了身后角落里的丑陋龌龊。 那不是她该触及的阴暗世界。 待她气喘吁吁的跑近,他冷斥一声:"谁让你跟过来的?滚回去!" 咏熙喘息着,上前一把就扯住他的衬衫衣襟,"阿宇!快住手!什么都不要做!" 袭凌宇厌烦的推开她,"六指儿,把她送回去。" "哦。" 咏熙用力甩开六指儿,冲过去推开那几个男人,看到几近赤裸的女人,二话不说就脱下身上的运动服包住她。 她则只穿了白色吊带内衣,白皙的身子闪闪发光似的暴露在其它男人的视线下。 袭凌宇的眼神马上狰狞得可怕,吼了一句,"都他妈的把眼睛闭上!"愤怒的脱下外套丢到她身上,"穿上!" 他的火气,来得快,来得猛,吓住了其它人。 袭凌宇几步过去,强迫性的把包套裹在她身上,大得像麻袋似的。再揪住衣领子,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登时绷紧,将她拎起来就丢到身后。 咏熙摔倒了,她在他这儿一向没什么面子可言,她也不在乎。爬起来转身反而揪住他的衣襟,"阿宇!住手吧,不要再继续了!" 袭凌宇瞪着她,"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快回去!" 她摇头,他不肯一同回去,她就不会撒手! 他气得磨得牙齿咯咯响,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几次想要将她狠狠推开! 但他下不了手。 她太瘦,个子又不高,他力气那么大,没个轻重的,这里空间这么小,很容易撞伤她。 因为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打那以后,不管同伴怎么嘲笑,不管他当时有多愤怒,他都没再动她一下。 这次,他同样咬牙忍住了。 "好了好了!"他烦躁皱眉,神情是不悦到了极点,"都扔垃圾堆里去!" 咏熙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可还没等她松口气,弄堂外就响起了警鸣。 六指儿等人一下子慌了,"宇哥!警察来了!怎么办?!" 他们这儿是条死胡同,想跑都没地方跑,一个个都慌了神。 "在里面!" "小王,你们几个守住出口!其它人跟我进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这边逼近。 咏熙的脸色顿时煞白,她刚想说什么,袭凌宇不知从哪翻出一个旧油桶,将它滚到墙角再竖起来,冷静开口:"六指儿,带着她先走。" "不,我不会有事!"时间不多,咏熙急道:"你快走!我留下来!" 他怒了,"你留下有个屁用啊?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非礼过吗?" "我……" 六指儿收到他催促的眼神,不顾她的挣扎,和其它几个人架起她就越过了墙,逃跑了。 袭凌宇回身一脚踢到油桶上,骨碌碌的朝外头滚了出去。 "小心!" 趁这短短几秒钟空当,袭凌宇蹲下身子,一把揪住女人的长发,阴鸷的目光扫过另外两人,"记住,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跟其它人都没关系!敢说那个女人一个字,出来后我会一个接一个去找你们!都听到没有?" 三人吓得忙不迭点头。 是真的不敢惹他了。 "放开她!" "双手抱头!慢慢站起来!" 袭凌宇被围了住,他懒洋洋的双手抱着脑袋站起身,警告的视线再次寒风一样刮过他们,让人不寒而栗。 "其它人跑了!" "快去追!" 破旧狭小的弄堂内,因为这起性质恶劣的暴力事件,聚满了警察。 距离堂口两辆警车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章云亭坐在车内抽着烟,冷眼看着被押上警车的人,在看到女警掺扶着受伤女孩走出来时,他的目光紧紧定格在她身上那件蓝色的男生校服上! 他知道,在这之前,咏熙也一定来过。 想到她有可能会被这种暴力事件牵扯,想到她险被性侵的事会成为审讯笔录的一部分,章云亭那张优雅迷人的脸,就开始因愤懑和怨恨微微扭曲。 他拔出了一个电话。 "是齐先生吗?您女儿现在在警察局……" 咏熙在警局守了足足三天都没见着袭凌宇。 看到陈陆从里面出来,她赶紧迎过去,"陆哥,怎么样?" 陈陆摘下眼镜,疲惫的捏捏眉心,"这次有点难搞了,绑架和故意伤害,其中一个伤情严重,一侧睾丸完全切除,被鉴定为八级伤残。证据确凿,检查院那边已经批捕了,2个月内会向法院提起诉讼。现在就算拿到对方的谅解书,也没办法取保候审。更何况,齐雪的父亲态度十分强硬,拒绝任何形式的和解,一心要让袭凌宇坐牢。"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齐家有点背景,不会把那点赔偿看在眼里。案件一旦侦查终结,移交检查机关就难办了。" 他的暗示有够明显。 陈陆的话,让她的心一沉再沉。 缱绻夕阳,金灿灿的自她身后铺散开来,可也抚慰不了咏熙脸上的苍白。 "我可以见他吗?"她问,声音颤着。 陈陆摇头:"羁押期内家属不可以会见。" 咏熙沉默了。 陈陆望着她时,神情掠过一丝复杂,欲言又止。 "陆哥,"咏熙突然出声:"我先去打个电话。" 望着她走出警局的身影,陈陆皱着眉,终是没能开口。 打过电话,咏熙就等在警局大门口,直至夕阳退尽,才看到两辆商务车开过来。 车子停下,走下来几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黑色风衣,头发一丝不苛的贴服在脑后。 他径直走向咏熙,阴沉着脸,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声音很脆,她白皙的皮肤上,立时红成一片。 咏熙歪着头,脸上疼得厉害,右手又不争气的抖了起来。 她悄悄藏在了身后。 男人不再看她一眼,带着身后的律师团大步走进去。 咏熙这时才活动下僵硬的身子,扭过头望着,嘴角渐渐扯出浅笑。 一记耳光若能换他的自由,值了。 # 回去以后,咏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安下心来找工作。她本科学历,又是有名学府,只是相关专业的工作经验欠缺,只要她放低要求,找工作并不难。 一周后就有了消息,在一家杂志社做实习案头编辑。 日子过得飞快,从家到单位再到家,一成不变的两点成线,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这一天下班后,她接到了雪琪的电话。 "晚上唱歌去。" "我不……" "不许说不去!"雪琪已经直接开吼了,"商小姐,你已经连续拒绝了我三次!你是想我过去直接逮人吗?" 三次…… 有吗?咏熙快要记不清了。 她笑着说:"晚上还要校稿,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抱歉啊。" 雪琪在那边突然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她说:"喂,袭凌宇如果一辈子不出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当一辈子的尼姑?" 咏熙收拾东西的动作滞了住。 很快,又继续,"这关阿宇什么事啊。" "商咏熙,你想毁在他身上吗?"雪琪的语气难得严肃,咏熙竟将她问住了。 坐下来,她按压几下眉心,"雪琪,我真的有很多工作。" 不是因为担心,也不是惶恐,更加不是无助,所以才会拒绝参与进没有他的外界。仅仅是因为她需要做一大堆的工作,只是工作。 雪琪少见的动了气,口吻也差了,"我堂哥下周就结婚了,今晚请朋友们出来聚聚,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才懒得管你呢!" 说完,挂了电话。 咏熙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下周是亭哥的婚礼,发怔的功夫,雪琪已经将聚会地点发了来。 这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的。 赶去时,豪华包房里聚满了一大票人玩得正嗨。 雪琪一见她,开心得忙把她扯过来,安置在自己与大哥之间,娇嗔着:"商咏熙,你信不信,你今天要是敢不来,我肯定和你绝交!" "信,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咏熙笑过,又转过头看章云亭,"亭哥,先提前恭喜你了。" 章云亭的眸色很深,定定地望着她,没有半点幸福的痕迹。 今晚,他喝了点酒,得知她有可能不会来,喝得更多了。现在,估摸酒劲上来了,连一群人在身边也不管不顾了,有种决绝的悲哀。 "这句话是真心的吗?" "当然。"咏熙依旧微笑着望他。 章云亭突然站起身,扯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雪琪愣了,"喂!"想去拦,被旁边的陈陆给拽了住,"他没多少次这样的机会了,让他去吧。" 211:喜欢她的全部 雪琪皱着眉,缓缓坐下,"堂哥这是干嘛?早八百年前我就告诉他了,只要有袭凌宇那臭小子在,咏熙就不可能会喜欢他!还偏不信邪,木头疙瘩似的说载就载进去了!" 陈陆摇晃着酒杯,同样感叹:"云亭变成这样,我也没想到。" 他话中有话,可雪琪这会听不进去,眼睛直往门那边瞅,哪怕是亲堂哥,她都信不过,生怕咏熙会被欺负了。 包间外,隐约能听到里面的歌声笑声,混成一片,与外头寂寥的世界形成一道分水岭。 章云亭背对她,双手撑在窗台上,头颅被什么压着似的,埋得很低,声音也低得透着极度的不自信,"只要你说一句不喜欢,我马上取消婚礼!" 咏熙侧过身子,抬头望着黑压压的云层,"亭哥,都这个时候了,别说这种玩笑话了。" 章云亭猛地转身,双手一把握住她的肩,十指都快抠进去似的,眼神盯着她的,想要一眼看穿这个女人! "你知道我还一直喜欢你吗?" 咏熙收回视线,很平静,"知道。" "我守了你那么多年!为什么你就不能正眼看看我?"他咬牙,面容还是那么俊,可再也找不回了当年那股潇洒的劲了。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他发狠的说,像赌上了全部。 咏熙的眉头有丝松动,眼神晃了晃,瞬间回到了少女时光一样,眼前飘忽得白花花的一片。 "就算曾经有,也全都在那一晚被我判了死刑。" 章云亭的脸色瞬间惨白,记忆轴也一下子被抻得老长。 他清楚记得,那晚发生的所有。 每一个细节! 十四岁的咏熙,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小女生。她被妹妹第一次带回家时,章云亭的眼睛就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他喜欢她背着小手站在自己面前,喜欢她叫"亭哥"时的娇怯,喜欢她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稚嫩…… 喜欢她的全部。 他悄悄设计好了他和她的未来,只等她长大。在紧张的期待中,与她相处的每个片断,又能让他暗自回味好久。 可这一切美好,都在他20岁生日那晚终结…… 他犯了大错。 他从兜里摸索出香烟,手有些哆嗦的将烟点燃。 他戒烟很久了,可就在前几天,他又重新烟不离手。此刻,他更加迫切需要香烟带来的麻醉,即使短暂。 窗外微风吹散了呛人的烟味,黑漆漆的眼珠定定地望着他,不再像那时的惊恐。可她越是冷静,越是平定,他的心就越像长了草,憋着一股劲似的,想要疯狂的做点什么。 做什么? 他捏紧了拳头,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那晚……"他终于开口,抬起头视线深刻地粘住她,"不论我做过什么,我都不后悔。" 可咏熙这时的目光越过他的,望着楼下,眼睛瞪得老大。 章云亭拧眉,顺着她的看下去,竟看到了刚刚停在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摩托车,车上一个偏瘦的年轻男子,摘下头盔,目光也刚好朝二楼窗口这边看过来。 就这么撞上了。 章云亭只觉得呼吸一滞,想都不想的就将身子横过来挡住咏熙,"咏熙,你听我说……" 咏熙猛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下去。 冲出大门,无视过往的车辆,她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到了马路对面,一把抓住了摩托车的车头,低头喘息。 冷淡的眼角余光朝三楼方向瞥一眼,又漫不经心的收回来,"商咏熙,你当我死了吗?这么快就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 他口吻轻佻着,却锋利得有点扎人。 咏熙顺了呼吸,立即又抓住他,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伤到没有?在里面有没有挨欺负?他们打你了吗?" 袭凌宇的头发剪得很短,贴着头皮的那种圆寸,看上去利落,可也显得痞气更重。两条长腿懒洋洋的支在地上,身上的黑色机车外套,罩在白色的v领t上,松松垮垮的。 咏熙又捧住了他的脸,动作太急,"啪"地一声,拍得很重。 "你瘦了!" 半个多月,他的脸颊就凹了进去,使得棱角分明,脸部线条突显,愈发是张充满男人魅力的脸。 他斜眼睨着她,抓住她的手拿下来,却没松开。 他眯着眼睛,隐约有丝危险,眼神朝楼上方向示意,"来,先说说你和那家伙怎么回事?" 咏熙这才反应过来,回过头来,早前僵立在那儿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亭哥下周就要结婚了,提前请朋友们出来玩。"她简单交待,焦点又集中在他身上,"阿宇,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袭凌宇嗤笑一声,倏尔甩开了她的手,冷冷的,"你还关心吗?" "我……" 咏熙一时语塞,无法解释。 既然去求了他父亲,她就知道,他是不会想要她再出现的。 这是他的条件,她必须要遵从。 气氛一度冷却,袭凌宇紧紧盯住她,从她眼中,他又看懂太多,多得他对这个女人气不起来。 半晌,他别开脸,绷着声音问:"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没有!" 咏熙回答太快,又太肯定,反而惹他疑心。 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早就知道它们会说话了,这会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怒了,一只长腿支起,"快说!他怎么你了?" "没有,真的没有!" 袭凌宇二话不说,推开她,发动摩托车。 随着震耳的轰轰声,咏熙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冲动的上前就搂住了他的腰,声音慌得打着颤,"阿宇!别去!" 男子的背僵了。 低下头,看着缠在他腰间的纤细胳膊,一身的戾气,就这么退了。 他扭头看她,眼睛眯起,命令着:"那就告诉我。" 咏熙挣扎了半晌,松开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默不作声了。 袭凌宇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阴翳得疹人,"打了几下?" 咏熙的声音极低:"一下。" "真的?" "真的。" 他静默半晌,熄了火,长腿跨下来摩托车,站在她面前,伸手直接捂上她的脸,绷紧的声音,跟谁怄气似的,"疼吗?" 她摇头,"早就不疼了。" 他瞪她,"那就是疼过喽!" 咏熙:"……" 老实说,他要是不提,她早就忘了这事。疼不疼的,谁又会特意装在心里? 他固执得捂着,不肯放手,眉头皱着,薄唇也抿得紧。咏熙被迫昂着头,视线里的男子,已经高出了她一个头,肩膀变宽了,腿更长了,手也变大了,张开双臂就能遮住她的整个世界…… 持续对视,莫名脸红。 咏熙被这种不适的情绪左右着,顾不得他生气,硬是推开了他的手,"你……出来是不是没事了?" 袭凌宇没马上回答,而是盯着她的反应,慢慢弯了唇角,坐在车座上,歪着头瞅她,"如果我坐牢了,你会怎么做?" 咏熙脸色微微变了,"上述!找最好的律师!" 她坚定的目光,让玩笑瞬间变了味。 "如果我必须要坐牢呢?" 咏熙不作声了。 半晌,她说:"我就等你出来。" 他扬眉,"十年二十年你也等?" "十年二十年我也等。" 袭凌宇的唇蠕动两下,想说点什么,硬是被一个极不自然的嘲笑给替代了,"女人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他回过身,将头盔扔她,"戴上。" 咏熙狼狈的接住,忙问:"你呢?" 他撇嘴,"我又不怕死。" 咏熙蹙起了眉,扯住他的胳膊,头盔又塞给他。 袭凌宇低头看她,目光闪烁了下,拿起头盔就戴在了她的头上。塞进去后,再用手拍了拍头顶,"放心好了,只要你在,我就不会让自己出事。" 他转身跨上摩托车,发动后,车子就轰隆轰隆的颤动起。 "上来。" 咏熙无暇再去顾及不规则的心跳,坐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摩托车顷刻间冲进车道。 迎着风,她瑟瑟发抖,双手不觉缠得更紧了。他眯着眼睛,一侧唇角不经意的勾起。 迎着风,他大喊:"商咏熙!我没见过比你还要笨的女人!" 咏熙戴着头盔,没听清,吃力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笨女人!" "什么?" "我说,你只能做我一个人的笨女人!"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商咏熙!你只能做我袭凌宇的女人!" "风太大了……我听不清……" 他放肆大笑。 摩托车载着两人在川流不息的车道上狂奔,将他许下的一生誓言,掷散风中。 那天,风很大。 是她记忆深处的唯一。 宽敞舒适的双人床,咏熙虾米似的蜷缩着,怀里抱紧被子。 身体两侧的位置突然下陷,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渐渐浓郁开来……咏熙睁开眼睛,扭过头,眼神瞬间被一双带着笑意的黑眸俘获。 她一惊,"阿宇?" 袭凌宇双手撑在两边,身子压低,脸颊挨得她极近,嘴角噙着邪气的笑,无时不在蛊惑她的双眼。 212:你该习惯了 从开始意识到阿宇已不再是那个叛逆少年后,咏熙就在抵触这种近到足够暧昧的距离。她推了推他,想要坐起来。可袭凌宇根本没要下去的意思,反而又往前靠了靠。 挨得更近了。 "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给我做早饭?"他强势的问。在她面前,他提出任何要求,都显得理所当然。 咏熙也是顺理成章的接受了,"嗯,这就去。" 她要掀开被子下床,可他还是不动。咏熙疑惑抬头,清澈的视线泉水似的淌过他的眼, 他唇角的弧度又散了些。 "不是饿了吗?"她问。 他的眼睛眯着,舌尖舔了舔开始发干的唇,声音暗沉,"没错,是饿了……" 他的气息快压得她透不过气了,咏熙避开他的目光,缓解下胸口的滞闷,"我这就去做早饭。" 她想要从他一侧胳膊下面钻过去,靠近他胸口时,袭凌宇伸长了胳膊,直接绕过她的脖子,再把她勾回来,正好贴进他的怀里。 "阿宇……"咏熙皱眉,后背靠在他胸前,两颗心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可又都在迷雾困顿里各自摸索,又都各自鲜活着,直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感应到了彼此的频率。 她快,他也快。 原来,它们早已靠得如此之近了。 他低头,看到她睁大的眼睛,睫毛微微颤着,觉得有趣,手臂一用力,她整个人就半躺在他身上。 "阿宇!"咏熙的声音发慌。 她不确定,所以裹足不前。 他阖了阖眸,嘴角勾着,懒洋洋的说:"你该习惯了。" 只有彼此的这十年,时间长到足以揭穿对方任何时候的伪装,对她的了解,成了本能。 袭凌宇用脸颊蹭着她的发,这样小小的亲密,就够让他满足似的,一脸欢愉式的陶醉。 "阿宇……"她骤然出声:"我……不可能习惯。" 袭凌宇缓缓睁开眼睛,表情僵着,像被从头到底泼了盆冷水。 他倏尔松开她,下了床,背对着她站在那儿,"不习惯也得习惯!" 身后是她想要化解尴尬的轻笑声,"这怎么可能呢?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连喉结都还没长呢,个子和我差不多高,从那时起我就把你当弟弟看了……" "咚!" 袭凌宇狠狠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椅子,咏熙吓得身子一震。 "去他妈的弟弟!" 他扭头,愤怒得两眼发红,一字一句的说:"你再敢说一次,我就不等了!现在就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他转身摔了门就大步走出去。 咏熙抿着唇,慢慢低下头,脸颊埋进膝盖,身子靠着床头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门又被用力推开了。 她错愕抬头,他就站在门口,红着眼睛看她。 "商咏熙,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等你!我在拼命的变成男人,拼命的等你!"他向前两步,盯着她,目光灼灼,"可你现在逼得我快要失去耐性了!" 咏熙愕然的眼神里,似乎早就读懂了某些。 她很想说点什么,可袭凌宇却走了,不给她机会,骑着他的重型摩托,轰隆隆的声音,惊扰了这个早晨。 周六,难得的休息日。 咏熙下楼,将屋子打扫一遍,再煮好了早餐,坐在餐厅里等他回来。 就像以前那样,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好了。 主意打定,死水一样寂静的眼波又鲜明起来。 这时,有门铃。 咏熙差不多是飞快的起身去开门,都无从分析袭凌宇是否有按自家门铃的习惯,就这么迅速的拉开了门。 "阿宇……" 看到门外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来人径直进来,身后跟着的司机和秘书都规矩的站在外头,他转过身,就站在屋子中央,帝王般发话:"我要和你谈谈。" 咏熙倏尔反应过来,慢慢关上门后,走到他跟前,犹豫着,还是开口叫人,"袭先生。" 袭正瀚高傲的昂着下巴,冰冷的视线里,隐约匿着一丝憎恨。 "为了让那几个人重新寻份口供,我可是花了一大笔钱!还有保释金和赔偿金,他差点让我赔出一幢楼!" 咏熙默默的听着,眸光垂着,不作声。 她见过袭正瀚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一个样,一见面就会先算帐,算算袭凌宇又花了他这个老子多少钱。 咏熙习惯在他面前逆来顺受,只要阿宇没事就行。 袭正瀚坐到了沙发上,冷酷的目光扫过她,"他最近在炒股?" 咏熙滞了下,想想,点头。 袭正瀚点燃一只烟,勾起嘴角,"哼,我倒是小看他了。" 漫不经心的抽了几口,又斜眼瞅了瞅她,突然问:"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把你从他身边赶走吗?" 咏熙狐疑抬眼,迎上了他冷漠的视线。 袭正瀚朝烟灰缸里弹弹烟灰,视线也跟着一弹一跳的,口吻轻嘲:"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图我们袭家的钱。" 咏熙的眼神变化着,竟有些嘲讽。 她该感谢他如此高看吗? 做为国内最成功的地产大亨之一,袭正瀚永远都把金钱摆在首位,连亲生儿子都可以靠边站,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成功秘诀。 "最重要的是……"袭正瀚冷冷看她,说:"那小子好像只听你的。" 见咏熙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他扬眉,不悦,"怎么,我说错了?" 她抿下唇,语速平缓而又坚定,"他很有头脑,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聪明,所以,他也不需要听任何人的。"顿了下,她说:"袭先生,我觉得您应该多些花时间关心关心他……" 袭正瀚皱眉,不耐打断,"我直说好了,他都已经二十三了,该进公司跟着我学做生意。你跟他说,后天到公司见我。" 他对咏熙蛮横下命,更像在施舍。 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再谈,他起身要走,咏熙竟叫住了他,"袭先生!" 袭正瀚顿住脚步,依旧傲然的昂首立住,没有回头。 她声音缓慢着,态度又无比正式,"我可以说服他,但是,您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袭正瀚哼了一声,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似的,讥诮的视线对准她,"你为他做一切不都是应该的吗?那是你欠他的,欠我们袭家的!你居然还有脸提条件?" 咏熙平静的望着他,"请您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关心他。" 袭正瀚一听,想要再冷冷的讽刺她几句,可是扭过头对上她认真到无法直视的目光时,只是拧紧了眉,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袭凌宇回来的时候,脸色仍寒着,无视坐在客厅的咏熙,将头盔扔到沙发上,就要进厨房拿啤酒,身后的人出声了,"阿宇,你过来。" 袭凌宇一下子收住了脚步。 她的态度少有的冷静与平定,甚至,有了一丝强迫的意味。 他回身瞅瞅她,没动弹。 咏熙的视线扫过对面沙发,"坐。" 袭凌宇的眉梢略微抽搐一下,不是邀请,不是请求,她是在……命令他? "商咏熙你……"袭凌宇下意识抗议,可对上她平淡到索然,却坚执凝视的眼神时,他竟不说话了。 就像一个只会重复机械动作的木偶,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力,从此鲜活起来。 意外的,他竟不排斥这个她。 停了两秒钟,他才磨蹭着迈动脚步,慢慢走过去,坐到了她对面。 从她第一次为了阻止他打架,跟在他的单车后面追了整整七条街,他就知道,这女人会成为他的克星。 咏熙的视线调低,握着手里的杯子,杯里的水微微摇晃两下。 "阿宇,你不再是小孩子了,有想过要做什么正经事吗?" 袭凌宇眯起眼睛,犀利的视线直抵她,片刻后,又不疾不徐的收回,"什么样的才算是正经事?找个正式工作,穿西装,打领带,满口理想的仿佛没了那东西都不敢出来见人一样……"他朝前探了探身子,邪气的笑,处处冷漠,"这就是你所谓的正经事?" 将身子弹回沙发柔软的靠背,嗤笑,"得了吧,我宁愿颓废到死,也不愿意跑到那些道貌岸然的混蛋们面前扮作小丑!" 咏熙一点点蹙了眉,开始审视自己和他。 这么多年,她守在他身边,就为了让他变得愤世嫉俗吗? 第一次,她开始认同袭正瀚。 垂了眸,她说:"我希望你去你爸爸的公司。" 咏熙逐字逐句的说,语气坚定得不容置喙。袭凌宇挑起眉梢,不算意外的视线里,酿着一丝愠怒。 他冷笑着,长腿交叠起,"果然是他找过你了。" 了解她,是本能。 咏熙不否认,"我觉得你该听你爸爸的……" 他腾地起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昂着头,一身的怒意压抑着,"别再跟我跟这个人!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更别像个该死的长辈那样对我指手画脚!商咏熙,你做我妈还嫌嫩呢!" 他转身上楼,脚步都充满愤恨。 "袭先生曾经建议过,要送我出国留学。" 他蓦地一震。 身后,咏熙缓缓的,说:"我想我该接受。" 时间静止一般,彼此都没了声音。 咏熙不说话,握着杯子的手在收紧。 213:他就是深渊 许久,过了一世纪那么久,脚步继续。 "明天,我会去他的公司。" 门"砰"地又被摔上了,整座房子都跟着颤。 他答应了,可咏熙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欣喜。 午后晴朗,阳光明媚,她的眼神却难过起来…… 楼上,一身孤寂的男人贴着门板站立,头垂着,双肩无力的耷拉下来。 就像,又被抽掉生命力的木偶。 又是周日,雪琪约了咏熙看电影。 从电影院里出来时,下着蒙蒙小雨,雪琪抬头看眼天,叹息一声:"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要为我堂哥一洒同情之泪啊!" 咏熙轻笑:"亭哥不是挺好嘛,昨天的婚礼那么浪漫,害我都想要嫁人了呢!" 雪琪白她一眼,"你别装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堂哥的心思,婚礼再浪漫有个屁用啊?睡在旁边的女人不是心里的那个,他能好嘛?" 咏熙望着天,也跟着叹息,"蔓菁姐那么优秀,他一定会喜欢上她的,时间的问题而已。"临了,像在说服雪琪,又像在宽慰自己,她点头:"早晚的。" 雪琪瞅瞅她,突然问:"那小子呢?" "阿宇?"咏熙垂眸轻笑,"在他爸爸的公司里,有些日子没见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无聊的伸手接着小雨珠,一滴一滴的,砸在手心里,依稀,能听到它们发出可爱的"吧唧"声,娇憨得很。 望着她脸上平和安宁的笑,雪琪的眉皱了。 她扳过她的身子,严正警告:"袭凌宇不适合你,他就是深渊,会把你也拽下去!从现在开始,你要离他远远的!要把他从你的生活里彻底赶出去!不许喜欢他,不许对他动心,听到没有?" 咏熙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雪琪,你说什么呢?阿宇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啊!" 雪琪看着她,圆滚滚的大眼睛一瞬不瞬,"那他也是个男人。" 咏熙笑不出来了。 是啊,他是个男人,一个无时不在证明自己已经成熟了的男人。 她慢慢蹲下身子,渐渐散去焦距的眸,无言空洞。 良久,她说,"习惯真是可怕,十年的习惯也不可能说戒就能戒。我对阿宇……" 她对阿宇,除了感情还能剩下什么? 雪琪似要望进她心底的深渊,定定地看了好一会,最后也只是无奈的拍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咏熙,可以了,你不再欠他什么了。" 咏熙垂下视线,轻轻的"嗯"了一声。 早已不欠,她明了。 雪琪的手机响了,她撩起颊边的头发掖在耳边,懒洋洋的接起来,"喂?" 又是追求者的邀约,她不耐拒绝,"不去不去!那种酒会有什么好去的啊?" 目光触到咏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话锋顿时转了,"喂!等一下!那我带个朋友一起去吧……什么男朋友啊,是女的!" 说定后,她挂了电话,笑吟吟的瞅着咏熙,"今晚有活动,陪我一块去呗!" 咏熙抬起头,眨巴两下眼睛,"雪琪,你就放过我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对你们的金属圈没兴趣。" 雪琪不管那些,一只胳膊就勾住她的脖子,威胁道:"不许拒绝!必须要去!要不然就强奸你!" 咏熙扑哧笑了出来,歪着头看她,"很多时候,你和阿宇还真是像,都这么……直接。" 雪琪反应很大,"呸!谁要跟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低能儿像啊!" 她当即立断,"行了,别废话,晚上我去接你,衣服鞋子我来给你准备!" 咏熙是真的头痛了,"可以不去吗?" "商咏熙,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我去。" 上流圈的酒会,撇开浮华,便是由利益覆盖的交际网。 总有人显得格格不入。 咏熙扯扯身上的裙子,紧紧箍在身上,勒得她快透不过气了。 在她身边,雪琪保持着明媚动人的微笑,跟周围的熟面孔打招呼,仅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警告:"你虱子上身了吗?从进来就扭个不停!拜托,拿出起淑女气质好不好?" "这又不能怪我,"咏熙斜眼瞥她,双手不自然的提了提胸前的布料,生怕会滑下去,抱怨道:"你看看你给我穿的这叫什么?" 雪琪好笑的扭过头来,上下打量她,"商小姐,你知道你现在有多美吗?别不识货啊,这可是 alexander mcqueen的遗作!重金难求!要不是为了给你钓只金龟,我还不舍得借你呢!" 咏熙揉了揉眉心,她不知道谁是alexander mcqueen,她只知道,章小姐对于把她嫁出去这件事异常执着。 雪琪突然出声:"三点钟方向!" 咏熙下意识的看过去,正巧与一个男人的目光撞了上,后者很有风度朝她举起杯子颔首示意,咏熙也赶紧回以微笑。 雪琪侧过身子,"36岁,未婚,做橡胶生意的,还没发现不良嗜好,条件中等偏上,可以考虑!" 咏熙的笑变得僵硬,不顾对方示好的眼神,不着痕迹的调开视线,低声:"雪琪,算我求你了……" "八点钟方向!他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外科医生,家里就是开医院的,今年32岁,无论星座还是属相都和你匹配!人聪明长得也不懒,年轻有为,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呢!不过,听说他妈挺难搞……" 咏熙的嘴角隐隐抽搐两下,立即扯着她就走到角落去,拿起一块草莓蛋糕就塞到她的嘴巴里,雪琪塞满了嘴巴,瞪着她抗议,"喂……" "吃东西,别说话。" 咏熙总算能清静一会了,她明白雪琪替自己操心,但这可不是硬塞的事。她要嫁了也一定是因为,有个人刚好适合她,她也就刚好嫁了。 雪琪不满的美眸突然瞪大,用胳膊撞了撞她,"是那小子!" 咏熙回头,门口人挺多,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袭凌宇! 好多天没见了,他变了个人似的,穿着他最讨厌的西装,打着领带,跟在袭正瀚及其妻程湘身后,目光淡漠,可还是那么帅气出众! 他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进门就从侍者手中接过一杯酒,端起来就喝掉半杯。唯一不变的狂妄眼神,放肆的扫过全场,却猛地收住,牢牢锁定在角落的方向! "呵呵,李总,好久不见啊!"袭正瀚与人寒暄,回头招呼袭凌宇,"凌宇啊,过来见见李伯伯……" 袭凌宇充耳不闻,酒杯随手塞给了一个陌生人,对方莫名其妙的,他则越过袭正瀚夫妇,径直走进去。 袭正瀚骤然变了脸色,程湘哼了一声,"真是没家教!" "闭嘴!"袭正瀚低声训斥,皱紧眉瞪着儿子的背影。 一身寒意的年轻男子正在逼近,眼睛死死的盯住咏熙,带着股子迫人的气势。连雪琪都不由得一震,轻咳两声,寻了个借口就走开了。 咏熙怔在那儿,随着视线里的他逐渐清晰起来,过去的画面竟开始变得模糊…… 心随境迁,至此,再无法安适。 袭凌宇边走边脱下西装外套,来到她面前时,直接动手披到她身上,再将西装纽扣系好,把她严严实实的裹起来。 完全不顾旁人探寻的目光,他寒着脸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咏熙套着他的衣服,感觉脸颊火烧似的,调开视线,她说:"我是陪雪琪来的。" "那用得着穿得跟站街女似的吗?"他眯起眼睛,犀利的视线抵向她光裸的一双小腿,笔直纤细的,皮肤是细腻的白。 咏熙蹙眉,脑海里晃过雪琪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是alexander mcqueen的设计……" "我他妈的管它是谁的设计!"不等她说完,他就爆了粗,"商咏熙,你都多大了?能不能长点脑子啊?你穿成这样,不是摆明了要勾引那些对你想入非非的混蛋吗?" 咏熙张了张嘴,眸子放大,突然觉得这时的阿宇有些不可理喻! 虽然皮肤露得有点多,可她穿的好歹是条裙子!照他的强盗逻辑,游泳的时候都不要穿比基尼了! 将眉拧得更紧,她二话不说,直接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扔还给他,然后挺起胸,下巴抬高,"我穿成什么样,是我的自由!而且,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比起酒会上那些穿着性感的女人,咏熙顶多算中规中矩。 袭凌宇瞪着她,揪紧手里的衣服,胸口微微起伏,"8天没见面了,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逼近一步,挡去她头顶的灯光,带来一小片阴暗。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咏熙表情怔愣,稍稍退后一步,下巴收着,不去看他,她强稳着快要逾越的心,冷静开口:"我知道你一定在努力适应新环境新工作,不想去打扰你。" 目光逼着她,他夸张的笑了一声,"现在才说怕打扰我?那你打扰了我这么多年,又怎么说?" 咏熙绷紧的表情,有丝松动,像缺口,一不小心就将心事泄露。 "阿宇……"她不觉软了语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该回去了。" 214:这是双赢 袭凌宇抬手,一拳抵向咏熙身后的墙。 拳风擦过她的脸颊,有点疼。 咏熙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头侧向另一边,眉头仍拢着,被一团复杂的情绪困着,浓郁得无法化解。 "如果我不走,你又要离开了是吗?"他的声音阴恻恻的,眼神也是愤懑,拳头收得紧紧的,随时都有挥出的危险! 咏熙咬了咬唇,回眸望他,眸子干净得透彻,"是。" 望进他更加强烈的愤怒,她说:"如果你没办法做好眼前的事,像个男人那样,我还是会离开。" 袭凌宇揪着眉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像从未认识过。 在他的眼神纠缠下,咏熙挺着脊背,藏在身后的双手在收紧。 紧紧的,紧到感觉不到右手的颤抖。 他放下了手臂,倒退了几步,凝向她的视线开始变得冷漠。掀起唇角,扬着嘲讽,"商咏熙,我会让你看到男人该是什么样!" 他冷笑着,一步步退后,目光攫紧她,伸出手直指向她,一字一句:"不许你逃跑!" 转身,他大步离开。 咏熙靠着墙,全身的紧绷这才慢慢松懈。 抬直头,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淡出了她模糊的视线。 怎么办?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雪琪走过来,环起手臂,晶莹的眸一直不离袭凌宇的身影。 "有时候吧,我觉得这小子其实也蛮帅的!"她眯起眼睛,由衷的说。 咏熙笑笑,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右手自然垂落,已经看不出来刚才颤抖的痕迹。 雪琪坐到她对面,大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她,"咏熙,他不适合你。不是因为偏见我才这样说,我是不想你将来痛苦。" 咏熙抬手撑着额角,朝他的方向看过去,眸光又沉了,"我知道。"她说。 雪琪一愣,继而表情开始变得复杂。 她居然没有否认…… 做为国内最成功的地产大亨之一,袭正瀚第一次携长子公开露面,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看着不时被人围在中心的袭凌宇,冷淡的表情,过于随性的表现,让人很难打高分。可是,他谈话时的反应及对行业的独特看法和敏锐度,却令人刮目相看。 袭正瀚在一边,不时满意微笑,程湘的脸上也堆着笑,心下却对这个威胁到她和儿子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身边或试探或逢迎的嘴脸,让袭凌宇不屑的睨起眼睛。 余光又朝角落方向的扫去,瞥见有男人正对咏熙搭讪,他倏然捏紧了手里的杯子,送到唇边,抿了一小口。 他没过去,而是转了视线,继续做他该做的事。 像个男人那样。 被咏熙拒绝后的男人,一脸不爽。又和同伴聊了几句后,就去了洗手间。 袭凌宇阴鸷的视线,透过杯沿上方,朝那里瞥了一眼后,放下杯子,面无表情的说了句:"我去洗手间。" 袭正瀚点头:"待会还要给你再介绍几位生意上的朋友。" 袭凌宇没说话,朝洗手间方向去了。 推开门,男人正在撒尿。 袭凌宇走进去,逐一确定隔间内没人,只有他们两个后,他才将门反锁,又从口袋里掏出方帕,展开来一甩,边走过去,边一圈一圈缠在右手上…… 男人尿完了,爽得打了个寒颤,然后拉上了拉链。 刚要转身,一件西装外套突然罩在了他的头上,眼前顿时一黑! "谁?!" 惊恐的声音还没落地,身上就挨了几记重拳! 随即,卫生间里响起了成串的闷嚎…… 看都不再看一眼倒地的男人,袭凌宇打开门走出去,抖了抖西装重新穿在身上,顿时,又见修长身材,迷人魅力。 待男人跌跌撞撞的从里面出来,想要找是谁下黑手的时候,走廊上已是空空荡荡。 为了赶走身边的追求者,雪琪缠了咏熙整晚,不是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就是给她洗脑灌输新思想。趁她去补妆的空当,咏熙好不容易清静了会,就去自助餐区挑了些水果。 转身,与一位贵妇碰了个正着。 程湘拿着与身上礼服同色系的手包,雍容华贵的站在她面前,眼皮也不抬的扫了她一眼,说:"我知道我丈夫找过你,让你劝凌宇劝进公司。" 咏熙静静的,不说话。 她很少会讨厌谁,但对程湘着实是没有好感。 她永远也忘不掉,时隔多年,她再一次见到阿宇时,他被程湘用棍棒打出了家门。 那时袭正瀚人在国外,咏熙拿着地址找到了袭家的别墅,谁知,竟看到了伤痕累累的阿宇躺在门外。 13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他却瘦得让人心疼。 这位袭太太,当时就掐着腰站在大门口,身后是手执棍棒的园丁,她骂他是废物,是扫把星,克死了自己的妈,现在又来克他们一家…… 她看见了,阿宇的眼神!恨空一切、渴望毁灭的眼神! 咏熙被震撼了。 也就是那一刻,咏熙下定决心,她要守在这个男孩身边!不再被欺负,不再被抛弃! 这一守,就是十年。 她们对彼此的存在都不陌生,本来也是互不干涉,各自安好。可目前情况不同了,有人的利益受到了威胁。 咏熙将餐盘放到旁边桌上,回眸看她,"这是我该做的。" 程湘瞪起眼睛,霎时声色俱厉,"你不该!" 咏熙扬扬眉,态度仍旧不卑不亢,声音淡淡的,"为什么不该?阿宇是到自家公司上班,有什么不对吗?" 程湘被她噎住,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反驳自己,倏尔冷笑,"商小姐,你是在跟我顶嘴吗?" 咏熙今晚心情很乱,不想继续无意义的谈话,礼貌的说:"袭太太,我朋友还在那边等我,我先走了。" 刚经过程湘身边,她傲然开口:"商小姐,我这可是为你着想。" 咏熙顿下脚步。 程湘侧过头,"你想过没有,凌宇一旦拥有了一切,你们的距离会立即拉开,身份决定一切,那可是任你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你认为,到那个时候,我丈夫还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上前一步,她低声说:"商小姐,我要是你,我就会牢牢抓住这个男人,不会让他脱离我的手掌心!更不会让他身边出现其它女人。" 她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朝前瞥去,咏熙也看到了,袭凌宇正被三四个美女围在中间,他神情自若,对此早就是游刃有余。 咏熙只是望了望,又收回视线,"袭太太,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和阿宇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也不可能成为那种关系。所以,你的担心也是完全没有必要。" 程湘阴沉得眯起眼睛,脸色变得难看,狞笑道:"不是?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说不是会有人信吗?别告诉我,你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弥补你们商家所犯的罪!呵呵……如果我现在就和凌宇讲,不管你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的目光对上咏熙,轻声:"报、仇。" 咏熙秀气的眉一下子拢了起。 "你说他还会那么听你的话吗?"程湘眼神笃定的望着她,又状似好心的劝道:"商小姐,趁自己没有损失前接受我的提议还来得及。当然,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我保证,会比我丈夫出的还要多!只要,你能让他离开公司,走得越远越好!这对我们大家来说,可都是双赢。" 咏熙皱着眉,清凛的视线浮满厌恶,厌恶到了连她被阿宇磨砺出来的耐性都被舍弃了! 无法忍耐,她转过身正面朝向程湘,沉着目光,一字一句的说:"袭太太,请恕我直言。袭先生名下的产业都姓袭,做为袭家长子,阿宇完全有权利涉入袭家任何产业。就算将来袭先生将公司都交给他,那也是因为认可了他的能力,子承父业,无可厚非。袭太太若想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些什么,我劝你还是将心思都用在培养他身上吧。他变得优秀了,袭先生自然会看到,怎样分家业,那也是他该考虑的。奉劝一句,袭先生是聪明人,他怎会不清楚太太在背后的小动作呢?" 咏熙上前一步,视线同样若有似无的朝前瞥去,"别做太多,适得其反,反而连累了自己儿子。" "你说什么——"程湘被咏熙一席话激得恼羞成怒,刚要发难,视线恰好对上朝这里看过来的袭正瀚。 她一惊,赶紧挤出一丝微笑,扭过脸,皮笑肉不笑的,恨恨的瞪着咏熙。 "袭太太,其实不管你说什么,阿宇都不会信的。要打赌吗?" 这是她与阿宇十年相守换来的自信。 他知道她是谁,不但没有憎恨远离,反而还默认了她留在身边的事实。足以证明,他没有外表看上去的冷酷,不过就是太孤独了。 一如她,孤独得太久,善于了掩饰。 咏熙素净的面容,未被岁月雕刻,美得清新,淡雅。骨子里的自信,让她变得发光发亮,像株盛开的粉红咏熙,正在绽放隐匿已久的美。 朝对方礼貌且疏离的微微一笑,咏熙转身。 程湘铁青着脸,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215:心里一团火 咏熙来到雪琪身边,她朝程湘的方向呶呶嘴,"她就是那小子的继母?" 咏熙"嗯"了一声。 雪琪仔细打量着,啧啧有声的摇头:"想不到啊,当年的小秘书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地产商阔太太!不过,也是人家命好,那小子的妈才刚走,她就给袭正瀚生了个儿子,刚好拿来逼宫!可小三到底是小三,她就别想摘掉头顶这帽子了……对了,我听说啊,她的几个弟弟都跟着袭正瀚做工程,一个个富得流油,出门都是横着走!" 咏熙垂着眸,声音淡淡的,"她怎样我管不着,只要她别动阿宇。" 雪琪一滞,扭头看好友,平淡安定的外表下,那颗守着袭凌宇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即使自己是她多年的死党,也不知道这隐忍背后的爆发力会有多强。 她只知道,咏熙守着的袭凌宇,谁也动不得。 抬头看一眼对面的男人,从容应对,仿佛已经融入到了这个被利益渗透的圈子。可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与咏熙,就是这厢繁华里的异类,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又都小心翼翼的保持距离,自行轨道。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雪琪沉默了。 梵高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 进入十月,天气转凉。 夜半,咏熙从电脑桌前站起身,走进厨房冲了杯咖啡,顺便将电视打开。 三十几坪米的小公寓,她一个人住刚刚好。 "2004年名创地产顺利完成了香港上市的目标,进入公司发展的辉煌时期……随后多次创记录融资……为公司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数十亿美金的资金保障……成市值最大在港内房股之一……" 电视里正是袭正瀚接受记者访问的画面,咏熙端着杯子出来,目光平静的扫过一眼。 能够撑过九七年的金融危机,随即又跑来内地开房地产公司,不可否认,他是个有前瞻的生意人。但也仅限于此。 阳台窗户敞着,窗帘被风吹得鼓鼓的,咏熙放下咖啡杯,转身要去关窗。 "袭正瀚的长子才出现在公众视野不久,就传出与富城集团的董事长千金宋琳小姐频频约会的消息……" 风依旧刮着,咏熙把窗帘拉到一边,再将窗户关上。 风声被隔离,室内静得只听得见电视里的声音。 "记者求证时,宋小姐态度暧昧的回应,目前还是朋友阶段,至于未来……" 似乎觉得闷,她又将窗户推开了。 风忽地扑来,撩起长发,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来。 望着脚下的斑斓夜色出神,渐渐忽略了屋里的声音,包括桌上嗡嗡震动的手机。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咏熙在阳台上站了好一会,回到卧室,咖啡早就冷了。 手机又响了,她停滞几秒钟才拿起来。 电话接通,先是一阵混夹颤抖的喘息,接着,是个嘶哑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我没办法……没办法忘记你……我知道我对你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我没资格再拥有你……和不是你的女人结婚,就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可是,可是咏熙,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你,怎么办?告诉我……" 他喝了酒,醉得很厉害,也只有这样才有勇气对着手机忏悔。 咏熙张开嘴,可什么话又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默默的关掉手机。 他要的不是答案,而是一个结果。 她给不了。 门突然被敲响,咚咚咚的,整扇门都跟着打晃。 咏熙先是吓了住,看眼时间,又镇定下来。走过去拉开门,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闪进来,挡住了她眼前的视线。 "怎么不接电话?" 袭凌宇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短发有些凌乱,变得深沉的眸,深渊似的,一望不到底。 他逼视着她,催促也好,愠怒也罢,都以她的所有者自居! 就算早就猜到是他,可过去这么多天,乍一见,咏熙还是有些发怔。眼睛望着他,总隔着什么似的,看不清,搜寻不到记忆里的影子。 她知道,这是危险的讯号。 因为,记忆里的男孩开始离她远去,而另一个男人,正在走近。 阳台的窗户敞开着,风很大,她穿着单薄,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冷似的,表情里有丝茫然。袭凌宇皱着眉,二话不说就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先把她裹得密不透风,然后才去阳台关上窗户。 回过身,见咏熙还站在原地,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衬得底下一双裸露的小腿白嫩纤细…… 喉结不自由主的滚动下,他移不开了眼,腹下的火,蹭地烧了起来。 大步过去,展开双臂就从背后将她抱紧。 咏熙惶然呆立,她不敢动,怕触了雷区。 袭凌宇用力抱着她,双臂缠紧她的细腰,要勒断了似的。他将头埋在她的肩间,嗅着她的味道,清清的,甜甜的,像夜里的梧桐花香。 "我很想,要你……"他暗哑呢喃,困兽一样,被躯体内烈火催燃的欲望折磨着。 他直白得狠狠戳破了隔在两人间的那层纸,用最赤裸的欲望告诉她,男人对女人最深处的渴望,就是这么直接野蛮!那是想到骨子里的痛! 圈着她的身子,头埋得更低了,"可……怕你会不喜欢……" 她震住,贴紧他的背,感觉到他加快的心跳。 他是真的怕了。 为向她证明自己早就是男人了,年轻的他,用了最荒诞最冲动的方式!以至于,第一次在女人面前畏了手脚。 咏熙睁大的眼睛,微微润湿了。 "我……以后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他极不自然的对她承诺,因为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所以生涩别扭。 一个男人能许下的,最长情的诺言,也不过如此。而且,他从不食言。 "我只要你就够了。"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一下下拨动着她的心。 他开始吻她,从耳垂到脖颈,从最初的拭探到难以遏制的狂烈。 咏熙动弹不得,脸色愈渐苍白,目光颤抖慌乱,抗拒的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抠进了皮肤。 脑海里某些零碎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阁楼的杂物间,堆满了石膏像,少女被绑在床上…… 伤痕累累。 睁开模糊的眼,惊恐的看到男人醉醺醺走近,手里拿着雕塑刀,灯光下白森森的…… 记忆中锥心的痛,一如邪恶的图腾,将黑暗触角爬满全身,顷刻间就鲜活了起来。 "不要碰我!"咏熙反应激烈的回过身,用尽全力推开了他,踉跄着跑进卫生间,将门反锁了上。 胸前失去了原来的温度,袭凌宇空置的怀抱突然被寒冷侵袭。 他抬头,望着她逃跑的方向,黑黝黝的眸里,受了伤……她充斥厌恶的抗拒,比用刀子扎在他心口窝上,还要疼! 胸腔瞬间被愤怒塞满,只有毁灭才能发泄! 可,心一阵阵疼得厉害,根本就舍不得。所以,他只能忍着,咬碎了牙也要忍着。 卫生间内,咏熙双手撑在台盆上,无力的垂着头,颤抖的右手攥成了拳。 事隔多年,章云亭为什么要去揭那块丑陋的疤?明明已经忘了的,明明已经原谅了的,明明已经把这件事锁死在心底!为什么在他面前,她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原来,她还是输给了时间。 这时,玻璃门上出现一团影子,隔着一扇门,他在门外,她在门内。 "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了……但是,别再把我推得那么远。"他说。 "我只剩你了。" 咏熙红了眼睛,默默听着,她知道这话有多真,只是,值得吗? 他说完就走了,走得一贯潇洒无留恋,不给她机会解释或坦白。但他留下的每一个字,都沉重得让咏熙无法承受,偏又敲进她的心里。 袭凌宇的新闻开始满天飞,曝光率集中,算是坐实了名创地产的太子爷位子。可袭太太坐不住了,她立即召来两位哥哥商讨对策。 程湘气道:"正瀚现在走到哪都带着那个扫把星!这不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公司将来就是要交给他的嘛!" 程大哥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不紧不慢的说:"小妹啊,你也别急,他不过就是个小毛孩子而已,公司那几个董事都是咱们的人,就算妹夫想这么做,也得看其它董事答不答应!" 程二哥却冷笑着摇头,"才回来没多久,就开始到底处拉关系建人脉,这小子可没那么简单。不尽早想办法除掉他,等他打好了根基,那可就难办了!" 程湘一听,马上说:"公司是我儿子鹤鸣的!他想都别想!"说着,她看向程二哥,"二哥,你主意最多,你快想想办法啊!" 程二哥阖了下眼皮,寻思片刻,说:"妹夫现在有意为他树形象,如果媒体知道,这位大少爷曾经进过两次局子……" 程湘的眸子一亮,"对啊!我们可以把他那些丑事全部曝光!正瀚又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看他还怎么把这个丢脸的儿子留在身边!" 她想越想兴奋,催促道:"二哥,这事就交给你和大哥了!马上就去做,越快越好!" 216:对她的承诺 早上,咏熙去公司,在经过报刊亭时,忽然停下来。 看到某房地产杂志的人物封面以及标题时,她微微吃一惊,不由自主的拿起来。上面图文并茂,详细描述阿宇曾因滋事斗殴两次出入警局…… 咏熙心里咯噔一下,皱着眉,付钱买了杂志。 到了公司,她犹豫着,还是到给袭凌宇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那边才有人接起。 "喂……" 听筒内传来一片吵杂,七嘴八舌的,快要将他的声音盖过去。 "你在忙?" "哦,有记者想要采访。"顿了下,他说:"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不大一会,他说:"现在好了。" 咏熙站在窗前,缓了两秒钟才问:"你现在怎么样?有麻烦吗?" "你很担心我?"他答非所问,话里隐隐有了期待。 即使隔着手机,咏熙也稍稍红了脸,她刻意保持着冷静,"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新闻?像名创这样的大公司,事先没有收到一点消息吗?" 男人轻嗤一声,心里似乎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对此并不担心。 "随便他们怎么写,又能怎样?只不过,背后那几个小人,让我挺不爽的。"他一贯行为不羁,从不把别人的看法放眼里。 对面响起打火机的,他点了根烟,吸了口,说:"我选择回袭家,就没想过从此会干干净净的。" 听到这话,咏熙的心又隐隐的疼了。 像似在安慰她,他说:"就算今天不被曝光,以后也会被当成把柄,我倒觉得现在时机刚刚好,顺便还可以增加我的曝光率。"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咏熙还是放心不下,毕竟,他身处的环境有多复杂,她能想象得到。 她还想叮嘱几句,电话那端有人通知他去开会。 对面的男人略一沉吟,说:"这段时间,我没办法呆在你身边,你要护自己周全,哪怕……代价是出卖我,你都不要犹豫。" 心尖被刺了下,不算痛,却清晰。 "阿宇……" 她的话没能说出口,袭凌宇就挂了。 咏熙倚靠在窗前,眉头紧揪着。 她做错了吗? 这是个不容她去仔细分析的问题,从她决定陪在阿宇身边时,她就告诉过自己,只要将他导入他原来的生活轨道,她就会离开。 至于他在这条路上,会摔得有多狠,她都不能再同行。 毕竟,他和她的路不同。 下班后,咏熙在外头吃了碗面,便独自回家。 街上人不多,尤其是到了她租住的小区,更是少。就在转弯时,不经意的视线瞥向后方,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立即转过身背对她,假装看路牌。 咏熙没在意,走进小区。 她住的是幢旧楼,楼道口的灯坏了很久,始终忽闪着,深夜里还真有点瘆人。 摇晃的光线里,现出一个男人高大的轮廓,站在大门前,雕塑似的,不知道站了多久。 看到他,咏熙的脚步明显迟疑了,但她还是走了过去,"亭哥?" 章云亭抬起头,一双眼暗淡着,额前的发快要盖过了眼睛,衬衫领口敞着,酒气很浓。 咏熙的神情微微变了,她站住不动,尽量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实际很难。 章云亭走过来,面容看上去十分憔悴。定定地望了她好一会,勉强露出微笑,"我决定离婚了。" 咏熙错愕的看他,脱口:"你和蔓菁姐才刚结婚!" 他把目光放低,"不是对的那个人,一天和一辈子又有什么分别?" 咏熙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站在楼道门口,他眼里的情意更深了。 "咏熙,我……" 他刚一张口,咏熙就错开了身子想要往里走,"亭哥,太晚了,你还是回去吧,蔓菁姐会担心的。" 章云亭咬了咬牙,转身就拉住她往小区大门方向走。 "亭哥!"咏熙眼里有了惧意。 章云亭也不说话,脸颊轮廓的线条僵硬着,唇也抿着。 他力气很大,将她手腕紧紧攥着,快要捏断了似的,全身都迸出极强的占有欲,释放了压在她心底的恐惧。 咏熙挣脱着,拍打着,两人小心翼翼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平衡,终于被这股可怕的欲望打破。 章云亭把她塞进车里,车门同时落锁。 "亭哥!"咏熙白着一张脸,颤抖的叫他,"别让我再怕你,好吗?" 章云亭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看得出,也是在压抑。 当他触到她想要逃离的眼神时,一切又都变了。 "咏熙,我不想伤害你。"他痛苦的垂下头,"但有些东西,不是我能控制的……" 突然,他又抬起头,"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我就会失去你!" 从袭凌宇出现的那天起,他隐约有了这样的感觉,这个藐视生命放浪不羁的男孩,会把她夺走! 他不能再等了。 车子发动,很快就消失在即将沉睡的夜里。 *** 饭局上,袭凌宇看了眼桌上的黑色手机,与某人的白色,是情侣款。 打了两通电话都没人接,是在忙?还是,听了他的话,开始把他当成麻烦急于撇清? 这个想法,让他忍无可忍。 他猛地抓起手机,起身就往门外走,却被人叫了住。 "凌宇,过来和几位叔叔伯伯喝两杯。"袭正瀚端着酒杯,眼神充满告诫。 袭凌宇站在门口,背上的肌肉紧紧绷着,手机握在手里。 仅仅只是过了两三秒,他转过身,"好。" 他记得对她的承诺——成为男人,一个能够保护她,从此守候她的男人。 车子停下,章云亭将车里的人扶出来,顺势又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就像喝醉了酒,被他搂在怀里的人全身软绵绵的,头抵在他肩上,长发盖过脸颊,双脚根本无法撑地,全靠他架起来朝前走。 章云亭小心翼翼的撑住她,抿着的嘴角一直都是上翘的。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咏熙,我们回家了。" 这里是他上大学时买的房子,工作以后就始终空着,从今天起,这里将成为他和她的家。 想到未来的美好画面,他就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愧疚了这么多年,又守了她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能真真切切的拥有她了!人们嘴里常说的圆满,大抵是这样了。 就在他要走进对面那幢楼时,后方突然一道强光打过来。 章云亭站住,下意识转过身,随即抬手挡住视线,待适应了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一辆黑色慕尚停在他身后,车灯大开着。 章云亭眉头拢了起,握在咏熙肩上的手,五指张开又收紧。 车门推开,走下来一个男人。 他侧身倚在车门前,将夹在指间的烟,最后吸了两口,扔掉后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双手插在口袋里,隔着一段距看着。 章云亭仍是没动,两眼眯起,身体绷着。 男人走了过来,背着光,身影被拉长许多。 随着他的靠近,章云亭屏息,神色不再似刚才那样镇定,气息也不稳了。同时,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生怕会被抢走。 除了面前的男人,他不曾真正的怕过谁。 来到章云亭面前,男人平淡的目光跳过他,扫了眼被他用大半个身子挡住的女人,又慢慢收回,落在他的脸上,"就是为了她?"他问。 章云亭做了个深呼吸,朝他点头:"是。" 男人沉默片刻又问:"为什么还要娶蔓菁?" 提及新婚妻子,章云亭的脸上才现出愧疚,"她知道我不爱她,我也说得很明白,但她坚持结婚。婚后我也从没碰过她,所以……" 不等他说完,男人打断了他,"你没碰过她,所以就不需要负责了?" 章云亭想要解释,可他咬了咬牙,还是什么都没说。事已至此,他注定是要背上骂名,何必说那么多呢! 男人又掏出一支烟来,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圈,若有似无的朝对方怀里的人晕开。 "蔓菁正在找你,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现在就回去。"说着,他瞥了眼仍被章云亭像宝贝一样搂着的女人,"今晚,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章云亭摇头,"我决定要和蔓菁离婚了。" 男人吸烟的动作一滞,目光凉凉的看着他,又吸了几口,把烟头扔掉,抬起脚捻灭地上忽暗忽明的红色微亮。声音没有多大起伏,"云亭,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把蔓菁交给你。" 章云亭的眉头皱着,"瑾行……" 男人仍旧平静得很,"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也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章云亭没说话,表情则更加坚定了。 男人点头,以示了解。 既没有替杨蔓菁挥出几拳,也没气急败坏的怒骂,情绪如死水,激不起丝毫涟漪。但章云亭心里清楚得很,该用尽的手段,这个男人是一样也不会手软。 没什么可说的了,男人转身要走。 可就是一刹那,他又站了住。 低下头,看着揪住衣服的那只手,白嫩嫩的,手腕纤细,五指修长,这会正用力的抓着他…… 217:别逼我恨一个人 章云亭抬头,视线对上她的。 咏熙的头仍抵在章云亭肩上,长发遮着脸,微弱渴求的目光,明灭可见。 她用尽了力气,抓住眼前唯一的希望。 救她…… 请救救她…… 她不想再次被拽入渊底。 章云亭一惊,稳住情绪后不着痕迹的覆上她的手,柔声说:"你不必为我担心,也不用替我解释什么,一切都有我呢。"说完,不费力气扯开了她的手,按住她的后脑,把她的脸埋在胸口。 男人背后这股弱小的力量消失后,余光扫了扫被章云亭收进怀里的女人,视线不经意的又穿过她的右手,毫无生气的垂在体侧,持续颤抖。 恢复了往日的风度优雅,章云亭微笑道:"瑾行,不管什么结果,我都甘愿承担。" 男人连一秒都没作停留,什么都没说,扭头就离开了。 听到远处车子发动的声音,咏熙闭上了眼睛……眼前全部都变成了黑色,漫无天际的绝望的黑色。 就像行尸走肉,她任章云亭把她抱进房间,再安置在床上。 他躺在她身侧,紧紧拥住了她,声音激动得颤抖,"咏熙,我我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好久!现在,你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个女孩是属于我的……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相信命中注定!" "咏熙,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也不会有人比我还要懂你了!" 怀里的人,嘴唇微微蠕动,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阿宇……" 她说阿宇。 前一秒还站在山巅上的人,被这两个字给彻底击溃了,像被狠狠踹了一脚,滚落山脚。 章云亭怔怔地望着她,渐渐,难以置信。 他倏尔翻过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为什么还要提他?"他问,受了伤的心,撕裂的疼。 药效在减弱,咏熙的精神也在慢慢恢复。她冷眼望着,当他是陌生人,这几年小心翼翼积累下来的几分情谊,都已荡然无存。 "你永远比不上他。" 这是伤他的利器,也是她的真心。 她守在心里的人,始终都只有一个。 果然,章云亭的表情变了,一张成熟有型的俊脸开始扭曲,愤怒,狰狞,继而疯狂。他俯低身子凑到她耳边,诡谲的笑了,"我知道,怎么做能让你忘了他……" 想要拥有,先要毁掉,他别无选择。 他出了房间,咏熙感觉有些力气了,开始用力扯着手腕,可腕上的绳子绑得太紧,她根本挣不动。再尝试着活动下双脚,同样被分开绑在单人床两边。 屋子里充斥着石膏粉味,咏熙这时才发现了一屋子的石膏塑像,造型各异的半身像,人头像,男人的,女人的……在她四周,安静优雅。 章云亭酷爱石膏艺术,旧房子的阁楼里,摆满了他的石膏作品。也是在那里,给了她一场难以磨灭的痛苦经历。 记忆再现,恐惧形成黑洞,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恨不能一口吞噬! 咏熙开始激烈挣扎,身子在床上疯狂的扭着,她朝着门口大喊:"亭哥!这就是我原谅你的结果吗?你说过你永远都不会再伤害我的……别逼我去恨一个人?我不想变成那样……" 她哭着,叫着,不想连最后一点爱人的勇气都失去了! 所以,拜托不要那样做…… 屋外,晕暗的灯光映在章云亭麻木的脸上。 他打开壁柜,看着摆在里面的东西,目光开始变得迷恋,伸出手抚上去,就像抚在爱人牛奶一样细腻的皮肤上。 他取下了一个黑色面具,戴在脸上。 出现在镜子里的人,全然成了陌生人,可正是他所崇拜的! 接着,他在柜子里有条不紊的挑选着,最后还是拿起了摆在角落里的雕刻刀。 小小的一把,银芒闪烁。 指腹反复摩挲着锋利的刀锋,眼中迷恋迅速化为狂热…… 重新回到房间里的他,预示着绝望。 咏熙手脚被绑的躺在床上,被泪水浸透的视线里,记忆中痛苦的影像与现实发生了重叠,包括他握在手里的刀,同样那么残酷…… 咏熙攥紧双手,突然就停止了挣扎。 望着走过来的他,她闭上了眼睛,不想再被眼前丑恶玷污,"你不再是我的''亭哥''了。" 章云亭站在原地,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有纠结狂乱的眼神。 他一言不发,猛地撕开她的衣服! 望着她更加成熟的身体,面具后的眼睛徒然瞪大,呼吸也明显变得急促,带着几近膜拜的心情,手不由自主的伸过来,却在快要触到她时又怯怯的收回了来。 他还是不够勇气。 "砰"的一声,他失控的一拳砸在床上! 在他身下的咏熙已被他扼杀,成了具没有生命力的躯体。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灵魂放逐,远离肮脏,远离黑暗,能为她保留最后的纯洁。 如果可以,希望它继续陪伴在阿宇身边。 但她知道,那是奢望,从一开始,她就不配。 章云亭握着刀,身子又放低,刀刃在洁白无暇的身体上游走,仿佛正在对待他心爱的石膏像,满眼的爱惜。 她是他最珍爱也是最成功的一件作品,他要刻上属于他的印记。从此,专属于他。 刀尖停在了她的胸口,"在这里刻上我的名字,一定会很漂亮的。" 咏熙转过脸,一点点咬紧了牙。 她能感觉到刀尖扎进了皮肤,很疼,扎进心里一样的疼!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比起真正的占有,他更喜欢痛带来的震撼!这种深刻的爱,只有他才能给她!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门铃。 章云亭手里的刀倏尔顿住,随即警惕的看向门口。 门铃持续,好像知道有人在里面,所以耐着性子。 咏熙蓦地睁开双眼,听到门铃,又有了希望,张嘴就要呼救,章云亭反应很快的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巴。 "嘘……"他柔声哄着她,在她耳边小声叮嘱,"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起身离开了,边走边将脸上面具摘下来。 咏熙她拼命的拽着手腕上的绳子,身子也在床上扭动得厉害,嘴里"唔唔唔"的发出声音。 不管是谁,请救救她,她不想抛弃自己! 客厅里突然传来重物撞击声! 很响的一声!接着,就是椅子桌子陆续砸下来,伴着玻璃砸碎的声音,听上去狼籍一片。 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咏熙屏着呼吸,闪烁着的眸光,不安的盯着门口方向。 这时,门被推开。 咏熙的呼吸加深,胸口起伏得明显。由于光线问题,她看不清进来的人,但她可以确定,那不是章云亭! 一眼看到床上的女人,来人明显滞了脚步。 皮肤一下子变得一滚烫,明知道自己正羞耻的把身体暴露在陌生人面前,却是无能为力。 突然,室内一片漆黑。 他关了灯。 咏熙的眼睛猛地瞪大,不安,惊恐,所有的不确定,都在此刻爆发了!眼圈开始发红,越是用力想要搜索他的方向,越是看不清。 一件衣服倏尔披在她身上,是件尚留有余温的西装外套。 咏熙怔了住,努力的想要看清楚对方,映入眼帘的只有他身上的白衬衫,成了黑暗里唯一圣洁的颜色。 连瑾行站在床边,神情寡淡,平静的目光全无浮沉。即便面对的,是具充满诱惑的身体,也没有半点变化。 可是,当视线不经意瞥见她的羞处时,眉头破天荒的蹙了下…… 屋子里的石膏塑像,都在安然冷漠的注视着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 床上静静的躺着一把短小锋利的雕刻刀,连瑾行拿起来,盯着它,眸底渐渐涌起了一股寒意。 他又看向床上的女人,脸被长发挡了住,唯独一双眼睛,透着骨子里的干净。 沉默几秒种,他撕掉了贴在她嘴上的胶带,用手里的刀割断了她手脚上的绳子。 重获自由的咏熙成了惊弓之鸟,揪紧盖在身上的衣服,拼命的想要遮住自己。 连瑾行不着痕迹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出声:"如果想要报警,我劝你放弃。" 他的声音沉得没有情感起伏,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任何事都激不起他的兴趣,淡得似水,冷起来就是冰。 "想要多少赔偿,随便你说个数。但是,从此以后都不要再出现,也不要再破坏他的婚姻。" 咏熙僵硬的迟缓的抬起头,又麻木的收回视线,忘了该有的愤怒和委曲,默默的起身,蹲在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紧紧抓在手里。 那是从她身上撕下的最后一层自尊。 蓦地,外头有了动静。 章云亭跌跌撞撞的冲进来,额头上的血顺眼角淌着,像被激怒的野兽,守护着心底的欲望,执念的咆哮着:"她是我的!是我的!!" 听到声音的那一刹,咏熙张了张嘴,可是发不出声音,惊恐得朝角落缩去。 连瑾行没有去看章云亭,当他不存在似的,眼角余光却一点点看进了这个女人的恐惧。 218:枯萎了也凋零了 章云亭就要冲到咏熙那边,咏熙本能的贴紧墙面,颤抖的用胳膊环住自己…… 原来一动不动的连瑾行,突然转过身,反手就抠住了章云亭的喉咙!章云亭红了眼睛,挥手就是一拳,"你给我滚开!" 连瑾行抬起另一只手挡住,猛将他推到墙上,高大的身子抵住他,冷漠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 逐字逐句的,他说:"离她远点!" 章云亭抓住他的手腕,死死的盯着他,神情竟有几分悲壮,"你爱过人吗?你懂什么叫感情吗?不,你不懂,你眼里只有你的杨蔓菁!" 连瑾行冷静的面朝他,嘴弯扯了扯,松开抓着他拳头的手,摸到床上的雕刻刀,送到他面前,"你就用这个爱?"说着,用力将刀插进了床头。 无需多说,这是最大讽刺。 像被命中要害,章云亭不说话了,颓然的放下双手,不再反抗,所有的悲愤也都停止了。 没了面具的保护,他终究还是需要面对现实,面对不堪的自己。 连瑾行也放开了他,"蔓菁还在家等你。" 章云亭的眉头皱了,下意识的就去看角落里的咏熙。 还是不甘!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别让女人因为你犯的错伤心难过!"连瑾行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此刻听来,充满了嘲讽。 章云亭站着,平静过后,渐渐将身子挺得笔直,昂起的下巴也开始敛下弧度。 又是人前的成熟风度。 不管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的,他都必须用另一张面具给遮住,这是立足于世的代价,他只能麻木的妥协。 他去看咏熙,她披着连瑾行的衣服,缩在墙角,脸颊挨着墙,双手紧紧搂着自己。 枯萎了,也凋零了。 章云亭猛然惊醒过来,后悔死了,也心疼极了!他想向第一次那样,诚心祈求她的原谅,就算在她床前把膝盖跪穿他都愿意!但她充满防备的姿态,还是让他却步了。 他知道,他失去了。 喉咙哽得有点难受,胸口更是坠得痛,哑着声音,他说:"瑾行……能送她回去吗?" 连瑾行背对他站在窗前,并没有回应。 章云亭知道他是不会拒绝的,再朝咏熙的方向深深凝睇,须臾间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外面的防盗门"砰"地关上,自动落锁。 咏熙打了个寒战,眼里出现了生气,仿佛回到人间。 连瑾行这时才转过身来,走过去站她面前,气势自是天地之差,尤其是他身上的白衬衫,白得晃眼,逼得她没法抬眼。 她又抓紧了身上的衣服,不管是谁的,都成了她唯一的防线。 就这么站了一会,她始终都没抬头。 连瑾行突然朝她伸出手,咏熙受到惊吓似的本能躲着,可他的手只是越过她,将她身后的床单扯过来,再利落得将床单扯成几块,一块丢给她,"围上。" 咏熙诧异的望着,最后,还是按他说的,背过身,把扯碎的床单围在身上,胸前打个结,成了长裙,肩上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 "走吧。" 连瑾行再不看她,率先走出去,见咏熙没跟上,他停了下来。 咏熙望着一屋子的雕像,倏地举起一个,用力的砸下去! 四分五裂。 连瑾行站在门口,从兜里摸出根烟。 咏熙疯狂的举起了一个又一个石膏塑像,狠狠的摔到地上,像要发泄掉她承受的全部,她肆意的破坏着屋子里的一切,直至筋疲力尽。 出来时,她低着头,样子是真的狼狈。 连瑾行侧头看了她一眼,将烟扔掉,抬脚捻灭后走向大门,咏熙一言不发的跟在身后。 车子停下,咏熙迫不及待的下车,甚至连身上的西装都忘记还他了。连瑾行看着她仓惶的背影,淡薄的目光又扫过车镜。 那是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面包车,自打开的车窗内,隐约能看到相机镜头…… 又是清晨,阳光灿烂。 感受到窗外的温暖,咏熙才睁开双眼。一夜无眠,眼睛里布满血丝,身体也沉甸甸的。 她拿起手机,开机后弹出十几条消息,她也懒得看,直接放在旁边。 这时,突然有电话进来。 她接了起来,是雪琪打来的。 "商咏熙!你没事干嘛关机啊?再不找到你,我都要报警啦!" 咏熙的声音哑着,"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晚。" 她并没有因为章云亭的事,影响到对雪琪的态度,她尚且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 雪琪也没追究太多,急急道:"咏熙,你今天哪里都不要去!就给我老实在家里呆着!" "不出门怎么上班啊?"咏熙坐起来,"到底什么事?" 雪琪缓了口气,郑重道:"现在各大报纸都是你的照片,你成了被袭凌宇金屋藏娇的那个!总之,只要你现身,就会被记者轰炸掉!" 咏熙清醒了,"我和阿宇?这怎么可能?" "哎呀,袭凌宇以前有多离经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人成心想陷害,随便一揪都是一头的小辫子。现在不过就是曝光他进过局子,又谈个姐弟恋,以后还不知道会写什么呢!最可恶的是,居然连累到你!" 咏熙抿下唇,突然想到阿宇曾对她说过,即使是出卖他也要自保……那时,他就已经料到会是这样吧。 她不在乎受他连累,只是担心,有关他的一切都会被曝光…… 因为,那里有阿宇最不愿面对的记忆。 "我怎么才能帮他?"她不由自主的喃喃出声。 "帮他?你别傻了!"雪琪不客气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人家再怎么说都是袭家大少爷,有的是公关团队替他操心呢!如果真想帮他,你就乖乖待在家里,不要露面,别给媒体捕风捉影的机会。" 雪琪说得不无道理,咏熙沉默了。 不想她太担心,雪琪立即转移话题,"对了,昨天杨蔓菁去了我家,说是……我堂哥要离婚……" 咏熙握着手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唉,虽然是连家人的大小姐,不过,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也挺可怜的……" 连家?咏熙想到了昨晚送她回来的男人,她犹豫着,问:"她和连家有什么关系?" "咦,我没说过吗?她是连家过继给她姑姑的。" 原来是他的妹妹。 咏熙心里有数了,怪不得那个人会跑来找章云亭,不过,昨晚也幸亏他……她记得,章云亭叫他"瑾行"。 "咏熙,"雪琪这时试探着问:"如果,我堂哥和杨蔓菁离婚了,你和我堂哥……" 不等她说完,咏熙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她的态度,较任何时候都要强硬。这让雪琪吃惊,可马上,她又失望的叹息一声,说:"我知道,你和我堂哥要是有戏,早八百年前就成了,不会等到现在。不过……我堂哥可能不是这么想的。" 顿了顿,她说:"我堂哥今天早上回来了,特意和大伯母他们说起你……他们在房间谈了很久,连我都不让听。" 咏熙望着窗外,高层的视野很好,望尽的都是一眼舒服的蓝。 她努力着,保持视线不被其它污浊,那里清明犹在,初心便在,她就仍是商咏熙,是爸爸骄傲的捧在手中的咏熙花。 她眯起了眼睛,声音低低的:"雪琪,我只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记得叔叔和阿姨对我的好。其它的,以后别再提了。" 雪琪明显觉察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咏熙态度的转变这么大。但她帖心的没再多问,恰好有电话进来,便说:"咏熙,我先接个电话,一会再打给你。" 放下手机,咏熙还坐在床上发愣。 手机很快又响了起来,以为是雪琪,她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怎么一直不接电话?"压抑着怒气的质问声,令她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寒颤。 是阿宇。 有过那么几秒,咏熙想逃避。 她不想让阿宇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想让阿宇看到那个样子的她,连想像一下都不可以! 远远的,逃到没有他的地方。 深深的恐惧,迫使她想要挂上电话,可就在这时,对面的人又松懈了情绪,声音极度的不自然,也像被恐惧缠了上。 "你……先别怕,我还有能力保护你,等我做不到的时候,你再……再离开。" 他问:"行吗?" 咏熙突然咬住手背,不想哭出声,可眼泪止不住。 这世上,阿宇是唯一看透她的,也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只是他不知道,她要逃避的真正原因。 听出她的气息不对劲,袭凌宇敏锐发问:"你怎么了?哭了?" 她深呼吸,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没有。" 对面没了声音,接着,挂了电话。 咏熙仍握着手机,听着那端的"嘟嘟"声,低下了头。 其实……她一直都怕,怕一个人,怕放不下他。 窗外,还是素净的蓝,她却恍惚着,走进一片荒芜。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又响了。她不想接,可是,铃声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是拿起来。 219:别回去了 "下来,我在楼下等你。"袭凌宇说完这一句,通话就断了。 咏熙慢慢紧张起来,这会最不想见的就是阿宇! 她在三十几坪的屋子里兜了好几圈,可只要想到他就在楼下,心底里就冒出个声音在不停的催促着…… 脚步倏尔站定,她咬咬唇,转身就跑向了门口。 小区大门外,咏熙喘息着朝两边张望,她散着头发,白着一张脸,目光急切的搜寻,可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 这时,身后有人靠近。 她突然被抱了住,坚硬像堵墙似的胸膛抵着她,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肩。 同时,她颤抖的右手也被他握紧,紧得指骨发白。 咏熙僵在原地,眼神也滞了住。 他从身后一手搂着她,下巴垫在她的肩上,"我没同意,你就不能离开我。" 他在她面前,任性得为所欲为,不惜以此来掩饰心底的恐惧。 她是他身体里最后一点新鲜血液了,没了她,他会枯竭,会腐朽…… 会死掉。 渐渐,僵直的视线融化了,一不小心,就在她眼里激起一层又一层涟漪。她和他就是依偎在冬日里相互取暖的两个人,谁离了谁都不行。 可就在她想要回应他给予的温暖时,偶然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白色面包车,从车窗内探出的相机镜头正对着他们! "阿宇!有记者!" 她急忙想要推开他的手,可身后的人不松开,"尽管拍好了,谁爱看就看去!"他以不屑的口吻,唾弃他身处的这个社会。 他可以用这种方式反抗,可咏熙不行,她早已深知生活在舆论下的悲哀。好不容易甩开了这个包袱,她又怎样轻易得让阿宇再背上? 她用力扯开了他的手,转过身,眉目清凛,"阿宇,这就是你要面对的,是你从一开始就要去适应的生活。这么多年,我也只是想要把你导入正常轨道。如今,看到你能融入袭家,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随着她说的每一句话,袭凌宇的脸色都阴沉一分。 逼近,他问:"我回到袭家,你真的高兴?" 咏熙的眉头轻蹙,回避着他的咄咄逼人,"嗯。" 仿佛不甘心,袭凌宇瞪着她,胸口开始起伏,"我再问你一遍!"他一字一句的问她:"我离开你,你是不是高兴!" 他问的问题,意义开始变得不同,咏熙原来平定安稳的心,倏尔发生倾斜。 她抬头望着他,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低了目光,右手攥紧了贴着身体,"嗯。" "好!"袭凌宇眼眶发红,点了点头,一步步朝后退去,狠狠压抑着的他,表情扭曲得像只被抛弃在街头的野兽。 愤怒的,也是悲伤的。 咏熙没去看他,心还是揪着的疼。 她用他为自己重新打造了一颗坚硬的心,现在是时候亲手去敲碎它了,还他该有的生活,也还她的自我放逐。 车子呼啸着自她面前开走,扬起一片烟尘。 咏熙这时才抬起头,远远的望着。 第二天的报纸,又是袭凌宇的新闻。 袭家的餐厅内,袭正瀚看罢报纸,气得甩到了地上,"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以后别想我再投一分钱的广告!" 程湘走过来,捡起报纸,扫了眼硕大的标题和照片,嘴角掀起冷嘲,"他都闹得满城风雨了,所有媒体都在报道,咱们的竞争对手也在借题发挥,你能堵住几张嘴?" 袭正瀚不说话了,神情阴鸷。 程湘不紧不慢道:"现在的舆论可不比十几二十年前,万一……当年那件事再被媒体挖出来,谁知道那些好事者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我可不想因为你儿子不懂事,就连累到我的鹤鸣……" 袭正瀚不耐的打断,"行了!别再说了!" 程湘面上不悦,可也是见好就收,冷着脸坐在长餐另一端吃早餐,夫妻俩各怀心事。 袭凌宇从楼上下来,连声招呼都懒得打,径直坐下。 袭正瀚皱着眉头,越看他越来气,"啪"地拍桌,"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再和那个商咏熙见面!" 袭凌宇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叉,抬起头,一双像极了他的眼,写满狂妄,嘴角冷冷的上扬,"我想见她,随时随地都会去见,不需要经过任何人。" 袭正瀚的脸色阴沉得更厉害了,程湘则火上浇油,"呵呵,说你们两个清白谁会信啊!不过凌宇,那么多年轻漂亮的你不要,偏要一个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你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吧!" 袭凌宇连看都没看一眼,冷笑道:"你也老得啃都啃不动了,老头子也该赶紧换一个新的才对。" "你说什么!" 年龄是女人的大忌,更怕新人换旧人,程湘是经历过的人,尤甚。她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袭凌宇就开始口无遮拦的乱骂一通:"你这个扫把星!你就是见不得我们一家子好是不是?你一回来就把家里搅个鸡犬不宁,把你爸爸的脸都给丢尽了!明知道他最恨姓商的一家,你还非要和那个商咏熙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你怎么不随你的短命鬼老妈一块去死——" 袭凌宇猛地起身,几步跨过去,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腥红的眸吓得程湘瞪圆了眼睛,两手不停拍打,"放手——你个扫把星——快放开我!" 袭凌宇红着眼睛,狞笑着手上施力,当真想要拧断这女人的脖子! "住手!"袭正瀚也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擦出好大一声响。 袭凌宇的眸光眯了又眯,憎恨的眼神,让程湘打了个激灵。这才惊觉,眼前的袭凌宇强壮得再也不是当年任她欺负的瘦弱男孩了! "还不快放手!"袭正瀚气急败坏。 他咬紧牙,五指骤然张开,松开了程湘。 "咳……咳咳……"一阵猛咳后,程湘顿时就大哭起来,"这个家没法待了!正瀚!你儿子要杀我,他要杀我,你看没看到?!" 袭凌宇收回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坐下来继续吃着冷掉的早餐 。 看到他不思悔改的样子,袭正瀚的容忍也已是极限,他伸手指向门口,怒道:"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滚!" 袭凌宇不为所动,仍有条不紊的吃着。 "我们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破坏我们一家三口?"程湘在一边委曲哭诉,哭声时而变得尖锐:"你爸爸那么辛苦的支撑这个家,你这个做儿子的不心疼,我做妻子都看在眼里!你要是心里有怨气,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我求你放过他,放过这个家吧!" 袭凌宇充耳不闻,冷漠的样子,直让袭正瀚心寒。 他突然快步过去,把他手中的餐盘给打翻,又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站在袭凌宇跟前,指着大门,"滚!滚出去!" 袭凌宇的手仍保持着握刀叉的姿势。 良久,他放了下来,拿起餐巾,擦拭了下嘴角。 然后,转身。身后,程湘的哭声凄厉嘶哑,伴着父亲的咒骂,他则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走出这个容不下他的三口之家。 咏熙向公司请了假,在外漫无目的的闲逛一天,晚上又去了超市,买了蔬菜和水果。 出了电梯,走廊的感应灯亮了,她一手拎着菜,一手掏钥匙。走到门口时,她猛然停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坐在她家门前的人。 袭凌宇昂着头,被湿气覆盖的眸,望向她,嘴边噙起笑,"我被赶出来了,没地方吃饭,也没地方睡觉,你能先收留我吗?" 在头顶昏暗光线的闪烁间,心猝不及防的疼了。 咏熙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她突然过去,用力的抱住他。 袭凌宇垂下目光,头抵在她胸前,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直到这时,畏缩的灵魂才得以安息。 知道他在这里等了自己一天,咏熙赶紧进厨房,电饭煲焖上米饭后,动作麻利的又炒了两个菜。 一盘芹菜肉丝,一盘西红柿鸡蛋,还有她亲手腌制的泡菜,搭配刚刚出锅的米饭,袭凌宇连招呼都没打坐下来就吃。 咏熙坐他对面,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手里的筷子越握越紧。 她不曾恨过什么人,可这会她却恨上了袭正瀚一家!他们大人犯的错,凭什么要阿宇来承担?把他当成垃圾一样扫地出门,偶尔需要展现父爱的时候,再把他接回去,不需要了,再一脚踢开! 这么多年了,他们有问哪怕是一句,阿宇过得好不好?阿宇有没有想家? 咏熙无法忍受,她咬着米粒,突然抬头,"别回去了。" 袭凌宇的动作滞住。 "那个袭家没必要再回去了,既然给不了家人该有的,不如当他们不存在。"咏熙这时看上去十分冷静,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袭凌宇却抬头看她,扯开唇笑了。 他暗暗的做了一个决定,不再单纯的只是为她! 咏熙将厨房清理干净,又切了水果,端出来摆在小茶几上,和他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袭凌宇直接倒下去,枕在她的腿上,颀长的身子虾米似的蜷着,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220:她也不知路在哪 咏熙先是僵了僵,低下头望他,袭凌宇的头发长了些,蓬松柔软的样子,让人很想伸手去抚摸…… 她的手忙揪紧了自己的衣摆,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 一只手臂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 袭凌宇举起一张存折,在她眼前晃了晃,咏熙好奇的接过来,打开来一看,登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炒股赚的。"袭凌宇转了个身,面朝她,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还记得你建议买的那两只新股吗?" 咏熙早就忘了这码事,尤其是股票这种东西,她是一窍不通。 "我赚了些,这份是你的。"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咏熙摆手,直把存折想要塞给他,"我那是随口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他目光灼灼,"你说的话,我从没当玩笑。" 咏熙一怔,与他视线不经意的擦过,就像被麻藤绕上,紧紧缠了住。 她慌得手足无措。 这时,他突然伸手勾住她的后脑,将她勾向自己,吻上了她的唇。 外头起风了,窗子被刮得来回晃动,窗帘也被风掀得鼓鼓的。 电脑桌前,一叠稿纸吹乱了,散落一地。 哎,她又忘记关窗了。 夜,静得只闻心跳。 咏熙躺在床上,捏着他给的存折,又悄悄抚过自己的唇……直到现在,还是麻麻的,像触电。 脸红得快要烧着了,她忙塞好存折,翻了个身准备睡觉,可目光刚好又落向窝在沙发里的人。 他长得还真是快啊,转眼就变成了一米八几,窝在三人沙发上,看上去好委曲。袭家虽然待他冷漠,可是袭正瀚在物质方面从未亏待过他,所以,咏熙怕他睡不惯,主动提出让他睡床,她打地铺就好。 他抢了她手里的棉被,直接扔到了沙发上,看都不看她的说了一句:"我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睡地板?" 那时,咏熙站在他身后,心乱如麻。 她闭上了眼睛,劝自己还是睡吧,她和他之间,不是简单的理清思绪就能找到出路的。 因为路在哪,她也不知。 *** 咏熙起得早,见他还在睡,蹑手蹑脚的开始清理房间,然后准备早餐。 一切妥当后,她出了厨房要叫醒他,却发现他其实早就醒了,搂着抱枕躺在沙发上专注的望她。 四目相对,也许是因为共同出现在一个屋檐下的清晨里,咏熙有点尴尬。她佯装忙碌,背对他一边收拾茶几,一边说:"起来吃早饭吧。" 她穿着可爱的蓝色条纹围裙罩衣,宽松的圆领露出弧度漂亮的颈线,袭凌宇突然起身,在她的颈后轻轻落下一吻。 咏熙颤了颤,蹲在那儿不动,能够清晰的看到,耳边一片红晕迅速蔓延。可是很快,她就镇定的站了起来,就当没事发生,走进了厨房。 望着她故意僵直了的背,袭凌宇顿时心情大好。 早餐很丰盛,有他最喜欢的蛋黄酥,袭凌宇的嘴角始终都是翘着的,吃饭的时候,时不时的望她一眼,那眼神恨不能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房间里太安静,咏熙浑身不自在,想要打开电视制造点噪音,他却按住了她的手,"全是陈腔滥调,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要求很简单,这几天想和她就这样与世隔绝,真的挺好。 吃过饭,咏熙看他身上的衣服有点单薄,想了下说:"我出去给你买几套换洗的内衣吧,而且天也变凉了,你也该添些换季的衣服了。" 袭凌宇马上说:"带我一起去。" 咏熙犹豫了,万一楼下还有记者守着,不是又多了话题?就算不顾袭家,也要为阿宇考虑。 看出她的担心,袭凌宇主动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我现在没钱,你要负责养我。" "阿宇!"咏熙想要扯住他,他回眸望她,眼神无时无刻不是狂热,"不同意?那就换我养你。" 他赤裸裸的表白,让咏熙快要招架不住了。 她知道问题在哪,他也知道,可他选择无视,这就是他们的区别! 咏熙永远都没法忘记她和他产生羁绊的那一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她也失去了。可谁又会想到,本该是敌对的两个,会彼此依靠这么久呢? 这份感情,只是因为孤单。 所以,并不真实。 快要走出单元门,咏熙一下子拉住他,示意他放低身子。袭凌宇无奈的照办,弯下了腰,咏熙踮起脚尖,将他帽衫面后的帽子戴到头上。 她靠得那么近,皮肤白白的,泛着透明的光泽。 他的眸目瞬间又沉了颜色,快速的亲了下她的脸颊,然后拉低帽子,走了出去。 咏熙一双眸瞪大,捂着脸,心跳又快又急。 他俩之间,需要一个人始终保持清醒。可这样继续亲密下去,她的理智也早晚会被摧毁掉,变得像他一样不顾一切! 那时,该如何? "喂,"前方,袭凌宇扭过头瞅着她,阳光下,年轻的他好看得耀眼。一指对面马路的公交车站,他说:"带我坐公交车。" 这会他又像个孩子,想着去尝试一切新奇。咏熙瞬间被洗脑,朝着前面耀眼的人走去,不由得也被他脸上的笑感染了,所有的担忧都被抛到了脑后。 如果能一直这样简单的,单纯的,该多好。 过马路,他抓起她的手直接揣进兜里,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小心翼翼的与她十指缠上,再握紧。 是他和她的世界。 咏熙带他去了附近的平价商场,细心的帮他挑选着。 这也是袭凌宇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人头攒动,一个不留神就会走散。耳边到处都是商贩卖力的吆喝,一个比一个声大,一个比一个热情。 袭凌宇不太喜欢人这么多的地方,跟在咏熙后面皱起了眉,就在他想提出离开时,立即有人拦住了他。 "先生,先生!进来看看我们店里最新的款式!" 他脸上已经明显的不耐了,那人眼尖的看见了咏熙,赶紧说:"先生,您太太这么漂亮,身材又好,穿我们店里的衣服一定好看!" 袭凌宇眯起了眼睛,原本拒绝的话,硬是在舌尖转了一圈后变成了,"既然你都这么竭力推荐了,那就进去看看好了。" 他一手勾住咏熙,表情惬意的带着她往里走,心情好得老板推荐什么他都要买下,要不是咏熙拦着,恐怕会搬回整家店! 回去的路上,咏熙问他:"你很喜欢那家店里的东西?" 袭凌宇摇头,"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买这么多?" "我觉得……"他认真思索了下,煞有其事道:"老板眼光不错,应该支持一下。" 咏熙不懂了,这算什么理由? *** 接到袭正瀚打来的电话后,程湘急急忙忙的往门口走,身后是她的大哥二哥。 才刚来到大门口,就看了一辆白色轿车朝这边开过来。程湘紧张得忙检查下自己,确定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这才面带微笑的迎上前。 车停下,她亲自拉开车门,"妈,您来了。" 下来一位老妇人,身材不高,脸颊消瘦,薄唇抿着。她看一眼程湘,一言不发的朝里走。 程湘在她身后恨恨的瞪了一眼,却是敢怒不敢言。 程家大哥二哥也忙恭敬的打招呼,她敷衍的"嗯"了一声,径直进了大厅。 程湘示意两人先离开,然后跟进去,殷勤的伺候着,"妈,您来这儿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我们好去接您。" 袭夫人摘下头顶的帽子,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在脑后挽了个髻。她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双目矍铄有神。 "凌宇呢?"她问,声音清亮利落。 "他……"程湘站在她面前,低眉顺目的,"前几天和他爸爸吵了一架就跑出去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袭夫人突然拍案,"啪"地一声吓得程湘一哆嗦,她厉声训道:"没回来你们都不知道去找吗?!" 程湘委曲得很,"妈,我们找过了啊,可是到处都找不到……" "找不到人还有脸说?"袭夫人瞪着程湘,没给一点好脸色,"他虽然不是你生的,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你将来过得如何,那可都得要看我孙子的,聪明的就应该花尽心思去讨好他!" 程湘不吭声,袭夫人继续训斥:"别以为你嫁给了我儿子,外人叫你一声''袭太太'',你就真的飞上枝头了!到什么时候你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情妇,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我儿媳妇死得那么惨,凌宇又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你们!你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早晚都会报应在你儿子身上!" 程湘站在那儿,脸上青红交替,她气不过的说:"妈!您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说鹤鸣啊!他也是正瀚的儿子,是您的孙子!" 袭夫人冷笑,"我的孙子只有凌宇一个!贱人生的,我才不会认!" 程湘直觉羞辱,捂住脸颊坐在一边哭了开,"为什么要这么对鹤鸣?他有什么错?我可怜的鹤鸣……" 221:合理身份 袭夫人厌恶的皱起眉,喝道:"收起你的眼泪吧!我可不是正瀚,假惺惺的哭给谁看?!" 被她这么一训,程湘吓得果真禁了声。 袭正瀚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老婆站在母亲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他走过去,恭敬的叫了声:"妈……" 袭夫人突然起身,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打得又狠又响亮。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儿子都能给丢了!你是怎么当人家爹的?!" 袭正瀚捂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尽管在外他是成功的企业家,可袭家家教严明,袭夫人从小就对他严厉。即便是成家立业后,他对母亲也始终是毕恭毕敬的。 程湘心疼丈夫被打,忍不住出声:"妈!这事也不能全怪正瀚啊!凌宇做错了,难道还不能说说他了?" 袭夫人看都不看她,大声说:"我管教儿子呢!轮得到你插嘴吗?" "我……" 袭正瀚将程湘拉到一边,示意她别顶撞母亲,程湘哼了一声,扭身就上了楼。 袭夫人真是越看她越不顺眼,瞪了袭正瀚一眼,说:"娶妻娶贤,娶这么个狐狸精回来,你早晚会毁在她手里的!" 袭正瀚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声说:"妈,您就别再难为她了,怎么说她都是鹤鸣的妈……" "你只知道鹤鸣,那我的凌宇呢?"袭夫人气道:"你刚答应我把人给我接回来,这才过去多久,你们就又把他给赶出去了?" "您别听他们嚼舌根呢?我才没有赶他,是他自己跑的!" "你给我闭嘴!"袭夫人上前,气得身子都在发抖,"我了解那孩子,他肯回来,是下了好大一番决心!决定了就不会后悔,如果不是你们赶他,他会突然又离开?" 袭正瀚哑口无言。 "凌宇从小就没了妈,当初我要接他去香港,你和那个贱人怕外人会说闲话,死活都要把人留在身边!结果呢?你们家的狗都比我孙子过得舒坦!" 提起这些事,袭夫人就气得双唇发白,恨不得再给他几记耳光。 袭正瀚皱眉:"妈,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好,不说以前,就说现在!"袭夫人顺了顺气,又坐回到沙发上,气势依旧,"我听到风声说,有几家房地产公司暗地里联合起来,想要对付名创。现在正拿凌宇的事在做文章!我看,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顺藤摸瓜,把你当年做的那些事也公布于众了。" 袭正瀚恨得咬牙切齿的,"竞争不过我,就背地里使这些阴招!尽管让他们曝光去好了,我才不怕呢!" 袭夫人目带鄙视的扫过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你怎么样,我不管,可连累到我的孙子就是不行!那件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得给我压下去!我可不想凌宇遭受十几年前的罪!" 袭正瀚不吭声了,这也正是他最近在烦的事。现在是信息网络时代,他深知舆论的影响力和摧毁性。 袭夫人并不着慌,似有备而来。她瞥了瞥儿子,说:"媒体既然已经发现了商家那个小姑娘,那就给她一个能够出现在凌宇身边的合理身份!" 一句话,点醒了袭正瀚。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袭夫人又说:"我娘家一个表姐,早些年和女儿一家移民了,这么多年了都不曾回来过。恰好表姐的女婿也姓商,就说她是我表姐的外孙女好了,与我们是亲戚关系,相互之间走动起来也正常。" 袭正瀚大笑:"妈!还是得您出马啊!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至少要保证那姑娘不会乱说话才行。" 袭正瀚自信道:"这个您放心,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姓商的一家对不起我们,所以,对我们肯定会言听计从。" 袭夫人听罢,稍稍安了心,"回头,你把那姑娘请到家里来,记者那边再安排几个自己人,把这事澄清一下,之后再不要作任何回应。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好,一切都听您安排。" 袭夫人又狠狠瞪了他,"在那之前,你要先把我孙子找回来!" 袭正瀚不敢再惹母亲不高兴,忙不迭地应着。 *** 难得休息,但咏熙闲不住,打扫过房间之后,又开始清理客厅,里里外外的忙碌着。 袭凌宇在看股票,聚精会神的。可眼光偶尔还是会朝她的方向瞥一眼,定定地望了好一会,再收回视线,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弯弧。 自打他住在这儿的那天起,咏熙就再也没有提过要他回袭家这茬。比起"前途"那种未来路上的虚无缥缈,她更加支持他现今的选择。 手机响了,咏熙接起来,脸色微微变了。 良久,她放了下。 起身去换了件衣服,在门口边穿鞋子边问:"阿宇,我出去买点东西,有什么想买的吗?" 袭凌宇摇头,目光不离电脑屏幕,嘴上还是叮嘱道:"别去楼下那家便利店,老板看你的眼神让我很想揍他一顿。" 咏熙失笑,"朱哥看谁都是那么热情。" 袭凌宇偏过头,不悦的看过她,"他怎么不对我热情热情?"收回视线,继续盯着,"你要学会相信男人的直觉,尤其是一个随时随地都想睡你的男人。" 咏熙尴尬得赶紧出了门,逃似的。这些日子,他时不时的就会讲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而且,越来越直白,越来越露骨! 她出了小区大门,路边一辆车马上按了按喇叭。 咏熙走过去,车窗随即放下,袭正瀚坐在后座,看她的样子略有些不自在,但依然保持着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上车,我要和你谈谈。" 咏熙反感的蹙起眉,"如果是要谈阿宇,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转身要走,袭正瀚没料到她会这样对自己,浓眉皱着,气得推门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对长辈就没有一点礼貌吗?" 咏熙站定,扭头看他,不卑不亢的,"我的态度,不是为了取悦你。如果感到受了侮辱,可以马上离开的。你和阿宇的事情,我不想参与,所以,也请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袭正瀚脸上的神情充满忿忿,想发作,但硬是压住了火气,"我的确是为了凌宇来的,我这次来是想……想请你帮个忙。" 咏熙顿住,一向高高在上的袭正瀚,竟会有在她面前放低姿态的一天? *** 袭凌宇从电脑前移开视线,看眼墙上的钟,这才发现咏熙离开得有点久。他起身,来到阳台,从那里望着,路边霓虹初上,对面的公交车站都是上车下车的人,步履匆匆。 他抿着唇,无意识的扯动两边。在他看来,一天之中,人只有这个时候才是活着的。 有喧闹,有灯光,有饭菜的香味,有家人…… 心头倏尔暖暖的,他立即转身取了外套,出门了。 走出小区门口,袭凌宇直奔街角的便利店,推门进去,果然看到了咏熙在柜台前,老板殷勤的帮着把东西都装进购物袋,"下次打个电话,可以送货上门的,不用这么麻烦的亲自跑一趟了。" 袭凌宇的嘴角不屑撇撇,走过去直接把东西接过来,朝朱哥微微一笑,"不用了,我们不习惯被陌生人打扰。" 咏熙看到他先是一愣,马上又尴尬的解释,"朱哥,他开玩笑的。" 朱哥倒也不介意,笑眯眯的夸道:"商小姐,你弟弟好帅气啊!" 一听他这么说,袭凌宇的脸色即刻就变了,刚要发作,咏熙一把扯住他,扭脸对朱哥一笑:"朱哥,你忙好了,我们先走了。" 出了门,袭凌宇甩开她的手,气鼓鼓的往前走。 咏熙望着,无奈的跟上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又停下来,扭头瞪着她,"你都不和他说清楚吗?" 咏熙越过他,"自己的生活怎样,外人永远都无法理解,没什么好解释的。" "商咏熙,你这是什么态度?"袭凌宇火大了,长腿两步追上来,"他哪只眼睛看出我是你弟弟了?" 咏熙侧头,如实道:"事实上,你是比我小几岁。" "你——"他气得直咬牙。 咏熙像有心事,只说了句"走吧",就先往小区走了。 袭凌宇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无视了! "喂!我都没嫌你比我大,你凭什么嫌弃我比你小啊?" "商咏熙,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警告你啊,你已经惹到我了!" "……喂,你走那么快干嘛?该死……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还真是小心眼,说翻脸就翻脸……" 咏熙走在前面,想着袭正瀚的话,心情又沉了。 又一天,阴雨连绵。 她近来不喜欢雨天,尤其秋雨,会从骨子里往外透着寒气。 咏熙坐在客厅厚厚的长毛地毯上,身上裹着一件毛绒外套,一手托着腮,清亮的眸望着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人。他只在腰间围条浴巾,身上的水珠也没擦干,隐约能看到背上冒着的热气。 她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啊! 222:究竟是不是爱? 突然,袭凌宇俯身过来,一手挑起咏熙的下巴,猝不及防的吻了下她的唇,"商咏熙,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别用眼神勾引我。" 咏熙这次没有回避,仍睁大眼睛望着,"阿宇……"她开口,有些艰难,"今天晚上,我想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他挑起一侧眉,"要和我约会?" 咏熙低下头,没说话。 袭凌宇想笑,又竭力忍着,最后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也没事,那就……随你好了。" 一天之中,又到了他最喜欢的时间。 尽管路上堵车,出租车走走停停的,可袭凌宇毫不在意。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和她一直这么并排坐在一块,看人看景,看尽沿途。 可是渐渐,他的脸色变了。 出租车停下,咏熙不敢去看旁边的人,付了钱后推门下车。 袭凌宇随后出来,指着面前的袭宅,眼神眯着,"你要我陪你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咏熙不去看他的双眼,平静开口:"提早告诉你,你一定会拒绝。" "哈!这就是你的解释?"袭凌宇眼圈红了,是被最亲近的人欺骗后的伤心,失望。 "他们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不厌其烦的帮他们做事?" 咏熙咬了咬唇,克制住胸腔内的翻滚情绪,"你爸爸说得对,只要和我一起,我就会是你人生的一个污点,洗都洗不掉。" "又是他!"袭凌宇凭空挥了下拳头,胸口剧烈起伏,再看向她时,脸上的神情已没了初时的愤怒,一字一句的他说:"我不要什么人生!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咏熙握紧了双手,右手的颤抖,令她难堪得背过身后。 倏尔抬头,那双被他珍惜着的澄清双眸,已被痛苦遮蔽。压抑了太久,沉默了太久,人是会爆发的。 "这就是我最怕的!"她骤然出声,快要崩溃的情绪到了临界点,她想撑,可再也撑不住了。 "你有人生,你却不要!你强加给我的,又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可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阿宇,我没办法……没办法负担你的人生,它太重了,会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爱?" 袭凌宇被深深震撼住,他突然意识到,他了解的咏熙究竟是怎样的? 小雨下得细碎,湿了她的长发,也湿了她的眼眶。 "每次看到你,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那天!我会记得,我原本的人生轨迹终结在那;也是从那天开始,我成了一个人。我喜爱的大提琴,最爱我的爸爸和我的家,还有我的亲人……都消失了。" "可我知道,同样在那天失去的一切,还有你……"昂起头,望着他,她说:"看到你被媒体围攻,躲在大人怀里发抖的样子,仿佛,活下来反而成了你的罪恶!我开始怕这个冷漠的世界,我不敢去想,那么小的你还要继续面对这些丑陋多久……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守着你。" "这么多年了,这成了我唯一的念头。我从不考虑自己,习惯性的把你放在第一位,尽量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哪怕再无理,再苛刻。" "所以阿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爱又是什么呢?" 袭凌宇僵立在原地,许久都只能望着她,无力感遍至全身。想起她说的,想他成为一个男人……他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秋雨冷得刺骨,她发着抖,嘴唇也冻得发紫。 他没说话,默默的脱下皮衣,披在她身上,想要牵起她的手,想了想又放弃了。 转过身,他朝灯火通明的袭宅走去,"你说的,我都不懂。我只知道,能让你开心的,我都会去做。" 灯火,人家,空气里不时飘来的高级料理香味,她仍在身边……这一切,已经燃不起他胸腔里的那簇小火苗了。 望着那幢华丽的宅子,他的目光徒然阴沉,双拳捏紧。她的无奈与痛苦使他醒悟,最大限度的爱,是守护。 在那之前,他要先成为掠夺者。 这样的阴雨天,适合流泪。 咏熙按照约定,将他带回了袭家,却没有按照约定,成为他们的摆拍道具。她一路顶着雨,流着泪,又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板油路上,再走到街口。望一眼半山腰的那一片亮光,那是他的世界,竖着他挣扎却逃脱不掉的围墙。 淋了大半夜的雨,晚上发起了烧,身子像浸在开水里,滚烫滚烫的。 咏熙想,如果她就这么死了,谁会记挂着呢? 混混沌沌的撑到天明,汗浸透了睡衣,又被皮肤烫干了,粘在身上难受死了。想去洗个澡,全身都没力气。 她就这样在家里躺了两天。 孤独是一味良药,能让人认清自己。 两天后的清晨,秋高气爽,推开窗户就能闻到寒冷的味道。 这时,来了电话,雪琪约她吃中饭。 把自己收拾干净,她赶去雪琪公司楼下的餐厅。 见她脸色不好,雪琪关切的问:"怎么了?生病了?" "没事,小感冒。" 两人边人吃边聊,话题自然又绕到了袭凌宇身上。 雪琪随口说道:"那小子昨天又有新闻了,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应该迅速建立起来自己的关系网,再把程湘母子踢出局!" 咏熙扫一眼她带来的杂志,封面赫然是这位地产圈新贵,更内敛了,也更有魅力了。 咏熙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吃饭。 这时,一阵悠扬的大提琴声响起,浑厚的音色,低沉丰满,痴情缠绵。低调的音乐声,没有引起其它客人的注意,可咏熙却被定格了似的停下动作。 雪琪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隔着桌子抓住了她的右手。好像会感应,竟随着琴弦颤抖起来。 "咏熙,"雪琪凝视她,小心翼翼的问:"真的不打算再尝试了吗?你当初那么厉害,放弃多可惜啊!" 咏熙垂眸,低笑一声:"这么久了,再厉害也会荒废掉。况且……"她不在意的抬抬右手,"还是没办法拿琴弦。" 雪琪惋惜不已,"哎,我记得,你那会可是被称为天才大提琴少女呢……" 咏熙抬头,"喂,你再不吃,牛排归我啦!" 知道她不想提这些旧事,雪琪也识趣的闭上嘴巴。 琴声持续,咏熙的目光沉了。 门口有个背着相机的人走进来,朝里面张望一番,迅速锁定咏熙。然后,大步走过来,"是商咏熙小姐吧?" 咏熙一愣,"你是……" "你好,我是《c日报》记者,我想问几个问题,关于袭凌宇先生的。"他开门见山,并且直接拿起相机,对着她就连按快门。 咏熙的脸色发白,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记者态度坚决,"不可能,你就是商咏熙小姐,我在你家门口已经守了好几天,不会认错的!" 雪琪一听就火大了,站起来就挡在他面前,"拍什么拍啊?你这是侵犯肖像权!我们可以报警的!" 记者无视她,歪着身子探过头,大声说:"商小姐,我就问几个问题而已,耽误不了你太多的时间!你不想回答,是因为心虚吧!因为你被袭凌宇包养了……" 咏熙抓着刀叉的手,在收紧。 雪琪气得直接叫来餐厅经理,经理上前,"先生,请您不要打扰客人用餐。" 记者仍是不依不饶,"你比袭凌宇的年纪大了那么多,怎样做到征服他的呢?袭正瀚先生同意你们交往了吗?商小姐,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根本没有任何的尊重可言。 餐厅里内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台上演奏大提琴的女孩,完全不为所动,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美妙世界里。 餐厅外,程湘看到这一幕,满意的扬起红唇,"二哥,做得不错。" 程二哥笑了,"互惠互利的买卖,没人会拒绝的。" 程湘得意的戴上太阳镜,回眸,吩咐开车。 保安出动,想要架走那位记者,他高喊着:"你们谁敢碰我,我就告你们!我会把你们餐厅曝光!" 这句话果然有威慑,经理忙示意放开他。 这年头,唯有官员和记者是最不能得罪的。无奈之下,他来到咏熙与雪琪桌前想劝她们离开,以免单做补偿。 雪琪啪地拍桌,"姑奶奶吃不起吗?用得着你免?" 她脾气火爆,又与经理争执起来。而那位记者则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出现,"商小姐,为避免大家都麻烦,你最好还是接受我的采访。" 咏熙握着手里的刀子,温水一样的眸,却在那一刻急剧变化。刀子越握越紧,不惜一切代价,她只想让眼前的人闭嘴! 她被自己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到了,不敢相信,她骨子里居然也流淌着残忍的血液!慌忙扔掉手里的刀,摊开双手,仿佛那上面沾着鲜红的血…… "商小姐!请你不要再逃避了!" 雪琪来到咏熙身边,一心护她,"你是哪家报社的,我要投诉你!" 这时,门铃响动,有人走了进来。 看到迎面走来的人,雪琪眼前一亮,瞬间看到了救星,"堂哥!" 223:还是放手吧 章云亭第一眼就看到了咏熙,他皱着眉,大步过去,"雪琪,怎么了?" 雪琪一撇嘴,"呶,有人找我们麻烦,不过人家是记者呢!" 章云亭懂了,寒着一张脸上前,完全是保护者的姿态,"先生,我请你离开,不要再骚扰我的家人。" 他的手自然的揽在了咏熙的肩上,她则像受到惊吓似的,身子猛地一颤,立即避了开。 抬眼的功夫,咏熙与另一人的视线撞了上。 她微怔,即刻认出,是他——那个叫连瑾行的男人。 连瑾行和章云亭到附近来谈事,中午找地方吃饭,路过这家餐厅时,他抬眼就发现了她。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像被什么人骚扰,苍白无措的握着手里的刀…… 他站了住,就在窗外。 她的手颤抖加剧,可是却握得更用力了,神情也开始变得毅然决然。 连瑾行盯紧,眉头不自觉的拧着。 章云亭接完一个电话转过了身,他面无表情的说:"就到这里吃吧。" "好。"章云亭想都不想就推门进去了,于是,有了后来。 咏熙望着,他也望着,视线交缠的瞬间,连瑾行朝桌上的刀扫了眼,咏熙心头微微一震,又立即低下头。 她……她没想那么做,真的没有! 此时此刻,咏熙窘迫难堪,却逃避不开。 貌似记者太过分了,章云亭与他起了冲突,后者不怕事大的反倒先打电话报警,整个餐厅被闹得一团乱。 大提琴的乐声低得缠绵,悠婉。 咏熙受不了了,站起来看向那名记者,"你不是有问题吗?好,我给你答案。" 所有人都停下来望向她,章云亭担忧的叫了一声:"咏熙……" 咏熙看看他,转过身,目光又对上连瑾行,他仍旧面无起伏。她一咬牙,走到他跟前,突然踮起了脚尖,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用力拉近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就是,她的答案。 好冰的唇。 没有温度,像吻在石块上,冷得她打颤。 眼神里的亘古不变,被某个微小波动打破了平静。但他也只是望着她——从眼帘下方,黑漆漆的瞳孔里。 她不敢直视,他的视线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她剥个精光,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再是她的底线了。 她畏惧这双眼睛的主人,可是,偏偏又选择了他。冲动得,甚至都没有去想,万一会被他推开呢? 她闭着眼,勾住他的双手施力。 这一刻,她是溺水者。 直到身后"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传过来,她才松开手,睁开的双眼,第一时间就对上了他的面无表情。 没想好说什么,所以还是沉默了。 雪琪瞠目结舌,咏熙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个男人?! 章云亭吃惊的望着,他不明白,如果非要找一个人做挡箭牌,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难道,她宁愿去吻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都不愿意找他帮忙?到底,在她心里的恨,还要持续多久! 记者终于挖掘到了满意的新闻,一边查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一边不紧不慢的说:"呵呵,商小姐的交友情况还挺复杂的嘛……" 咏熙将目光放低,消瘦的身子薄得像纸片,风稍稍一用力就能把她拽走。 记者收好相机,走过来打量一眼连瑾行,又递过一张名片,"商小姐,我看我们还是约时间做个访问吧。" 咏熙做出这么荒唐的举动是为尽快结束这一切,所以随便他想怎样。她刚要伸手去接,一只大手覆住她的。 她错愕的抬起头,目光刚好够到连瑾行的下巴,只注意到他拥有着坚毅完美的线条。 连瑾行按住她的手,阻止她去接,记者拿着名片,杵在那儿显得很尴尬。 从他不容忽视的气场可以判断出,这个男人绝非平庸之辈,有过那么一瞬间,居然被他的气场给震慑了住。没有多说,记者耸耸肩,又无所谓的将名片收回去。 连瑾行这时伸出手搭在了咏熙的肩上,感觉到肩头上隐隐传来的重量,咏熙惊讶疑惑的目光,始终都没移开过他。 "我们不习惯被媒体打扰,希望能谅解。"他说着,手上施力,带着她旋了半个身,往餐厅大门走,低调强势得完全占有主控地位。 "你……"这一切变化太快,咏熙想要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脚步被他拖着,跟得有点狼狈。 连瑾行又停下来,扭头冷眼看着后方的人,"今天的事,我只当没发生,但我不想再有下一次。" 不重不轻的警告,充满了捍卫的味道。扭身,在一众注视下,带着咏熙离开了。 雪琪适才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扯住要跟上去的记者,恶狠狠的瞪他,"要是再有人敢抵毁我朋友,就等着吃官司吧!" 记者不耐的哼了一声,抽出手就走。 雪琪总算松口气,回头叫了声:"堂哥……" 章云亭始终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脸上的震惊与失望,彻底袒露了他对咏熙的感情! 雪琪叹息一声:"哥,你该知道,咏熙对你完全没有那个心,否则,你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听我一句话,你就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还是放手吧,对你和对她都好。" 章云亭低头苦笑:"放手?没了她,我好不了。" 雪琪蹙眉,想劝他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咽在舌根下。这种时候,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尽管,这是最无奈的奢望。 记者出了餐厅,坐进面包车就开始急匆匆的打电话,"小杨……主编在吗?" 餐厅拐角处,是一男一女。 望着车子从眼前开走,连瑾行调转视线,看向倚靠在墙上的女人,"你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咏熙上前一步,郑重的对着他鞠了一个躬,"刚才……真的谢谢你。" 连瑾行的目光未变,盯着她问:"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后果? 咏熙抬头,有一瞬不解,他所谓的"后果",与阿宇有关吗?如果不是,她就无所谓。 将她刻意的忽略看在眼里,连瑾行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要走。 "请等一下!"咏熙追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请你吃午饭吗?" 他的午餐应该是被她给搅了吧,咏熙只想诚心弥补。 "不用了。"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 这时,雪琪和章云亭也已经出来了,看到他,章云亭的眼神从复杂到回避,连瑾行则是淡漠得很,即使他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抗拒与排斥。 "走吧。"章云亭调头就走,看得出带着情绪。 可连瑾行站了住,他不习惯看人看背影,于是说:"我先回去,下面的工作有空再谈。"就这么穿过马路,坐进了他的黑色宾利。 车子发动,擦过站在路边的她的身子,开得飞快。 章云亭瞪着,憋着心底的火,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从窗户望了咏熙一眼,生硬的扭回头就让司机开走了。 雪琪无奈的走过去,挽住了咏熙的胳膊,头枕在她肩头,"咏熙,别被那帮贱人打败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放心好了,你和我堂哥之间,我一定选你!" 她的话让咏熙终于有了些慰藉,她难得亲昵的抱住了她,"雪琪,我很庆幸当初没有放弃我们的友情。" 雪琪皱眉:"喂,你居然还有过这种想法?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咏熙笑笑,什么都没解释。 马路上车水马龙,她望着,对那个冷冰冰的男人,还真是有点抱歉了。 *** 袭凌宇下楼吃早餐,袭夫人坐在餐厅里,原本严肃的一张脸,在看到孙子后,立即笑了开,"凌宇啊,过来坐在奶奶这儿。" 袭凌宇坐过去后,一抬眼就看到了摆在一边的报纸。 对面,程湘紧紧盯着他,可他也只是扫过一眼就扭头和袭夫人聊天。程湘皱眉,她故意摆在那么显眼的位置,他不可能看不见的! 袭正瀚是孝子,看到母亲被哄得那么开心,他看向袭凌宇的眼神,也没那样严厉了。 这时,家庭医生上门,"袭老夫人,我来给您做身体检查了。" 袭夫人一脸厌恶:"怎么要做那么多检查啊!我身体好得很,不用查了!" 袭正瀚忙说:"妈,还是检查下好,没事了我们大家也都能放心嘛。" "我说不用!要查你查!" "妈——" 袭凌宇抬头,"奶奶,不想让我担心的话,您就乖乖听医生的话。而且,又花不了多长时间,很快的。" 袭夫人一听,原本紧绷的脸,马上缓和了,"呵呵,好,那就听我孙子的。" 袭正瀚起身去扶,见老婆没动,又瞪她一眼,"还不快过来扶着妈!" 袭夫人冷笑,一边起身一边说:"这种女人真不知道娶回来是干什么的!" 程湘不情愿的站起来,心里委曲,压着怒气,可目光还不时的往袭凌宇那里瞟。 几人上了楼,餐厅突然静下来。 袭凌宇握着刀叉的手,指节捏得突起,他慢慢的,拿起那份报纸,看都不再多看一眼,一点点揉成了团…… 224:她的确是第一个 请了将近半个月的假,咏熙才走进公司,就看到几位大姐正聚在一起看报纸,见她进来,全都诧异又兴奋的围过来。 "小商!你上报了呢!" "小商,他是你男朋友吗?哎哟,接吻都被拍到了,让人好害羞呢!" 旁边有人笑她,"张姐,一把年纪了,你还害羞呢?" 咏熙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僵硬,她就知道,选择在今天上班,一定会是这种结果。 "他是……"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连瑾行的身份,可只要想到利用他就能替阿宇撇清关系,她就毫不犹豫点头:"他是我男朋友。" "哇!真的吗?" "真的。" 之前那位张姐激动的问:"小商!他真的是你男朋友?你是说,连瑾行是你男朋友?!" 咏熙刚要点头,可依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的记者那么厉害吗?这么快就查到了连瑾行的名字?再者说,不就是有了男朋友而已,这几位大姐的表现也太过于震惊了吧。 办公室的门推开,社长站在门口朝咏熙招招手,"小商啊!你来一下!" "哦。" 咏熙松口气,正好可以借口离开。 她才走进去,身后立即又是一片热议。 "我到现在都很难相信,连瑾行居然就是小商的男朋友!!"张姐惊叹道。 "是啊,小商平时看起来很低调的一个姑娘,我还想替她张罗对象呢!幸亏没有自作主张,不然可就闹出笑话了!" "没错没错,连我都想把表弟介绍给她!结果,人家不但有男朋友,还是地产圈的贵公子呢!" 张姐由感而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小商这姑娘,心思挺重的,让人情不自禁就想对她好。坦白说,还好是连瑾行,虽然是新加坡的富豪,但他不近女色,洁身自爱,永远都是零绯闻,业界的口碑又好!若真能嫁他,那就是小商的福气。" 几位大姐阿姨听着,全都纷纷点头。 就在她们议论的功夫,咏熙已经从社长办公室出来了,神情略显木讷,有点懵。 她坐回到座位,几人看她脸色不对,立即凑过来,"小商,社长跟你说什么了啊?" "怎么,他训你了吗?" 咏熙怔怔抬头,望着她们,突然问:"连瑾行……是新加坡的地产商,你们……都知道?" 张姐笑了,"知道啊!电视里总有他们公司的新闻呢。" 另一人玩笑着接口:"小商,照片都出来了,你就别想再瞒我们了!" 咏熙一字一句的又问:"所以,你们……都知道连瑾行这么个人?" 张姐笑得很夸张,"小商,你是怎么了?连自己的男朋友有多出名,你都不清楚吗?" 咏熙低头抚着眉心,两侧太阳穴也开始突突的疼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连瑾行问那句话的意思了!可是当时,她连他具体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想到后果呢? 张姐凑过来,小声说:"小商啊,不麻烦的话,帮姐要一张你男朋友的签名呗!我老公超崇拜他呢!" 咏熙欲哭无泪。 身后马上有人响应:"小商小商,我也要啊!拿到签名姐姐立马请你吃饭!" 咏熙除了干笑,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刚才,就连社长都委婉的拜托她,想要请连瑾行在他们自家的杂志上投放点广告。直说,这种小事对于身为男朋友的他来说,一定不是问题! 咏熙无力的趴在桌上,直觉认为自己这次是真的玩大了。非但没有解决掉问题,反而制造了一个大麻烦! 当她抬起头,看到一大束红玫瑰突然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时,咏熙愣住。 四周一片好奇和羡慕声,纷纷猜测着,这一定是连瑾行送的。既然恋情曝光,也就没必要再遮掩了。 社长出来,一声咳嗽,大家这才散了,只剩咏熙在原地发呆。社长走过时,轻轻敲了下桌面,咏熙回过神来。 "花很漂亮。"他笑着说,意有所指。 渐渐,办公室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咏熙从那堆花里,翻出一张花卡,落款是"瑾"。 果然是连瑾行。 他们的关系,彼此还是心知肚明。所以,更加猜不透他送花用意。 这时,张姐过来,有事问她,可这么大一束花在桌上,妨碍了视线。咏熙直接把花放到脚边,不去看也不再猜,立即投入工作。 该珍惜的,始终都只有现实。 一上午快要结束,有人已经开始计划午餐去哪吃了。 这个空当写字间的玻璃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身穿驼色羊绒外套,底下是黑色阔腿长裤,显得身材十分高挑,卷发蓬松的散开,戴着茶色太阳镜,衬得皮肤白皙红润。 前台人员礼貌的上前询问,女人摘下太阳镜,一双眸子无时不透出一丝野性。 "我找商咏熙。"她直截了当的说。 "请您稍等。" 对方打电话的功夫,她就这么走进了办公区,一眼看到咏熙,大步过去。 "小姐,请等一下——" 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咏熙微怔,"你是……蔓菁姐?" *** 正赶回市区的车上,连瑾行从助理手中接过需要签署的文件,一页一页翻看着。 "总经理,您的电话。" 接过手机,连瑾行头都没抬一下,"我是连瑾行。" 电话那端声音急促,"瑾行,蔓菁去找咏熙了!" 翻阅的动作滞了住。 "瑾行,你也知道蔓菁的脾气,我怕咏熙会有麻烦!"章云亭急急道:"我在机场,已经过了安检,现在没办法赶过去了,你能先去看看她吗?" "啪" 文件甩给了一边的助理,连瑾行扭头望向车窗外,眼神难得翻滚着情绪,一层一层,像卷开的浪花。 "哪个她?你老婆,还是商咏熙?" 章云亭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再逃避了,坚定道:"咏熙。" 连瑾行握着手机,手指开始抠紧,可表情还是全程都无变化。 章云亭知道这么说,一定会惹他生气,但他不后悔。 "瑾行,不论是你还是连家,再怎么逼我都没用!我只爱……" 连瑾行突然出声打断他:"今天的新闻看了吧。" 章云亭沉默了,半晌才"嗯"了一声,口吻听上去十分坚持,"我代咏熙向你道歉,昨天那种情况,她也是……迫不得已。" 说到最后,他微微咬紧牙,替她找借口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 连瑾行的眸仍旧半阖着,依稀散落的眸光,似一道投注在墙上的斑驳光影。淡淡的,他说:"连家不是谁都能任意消遣的。" "可咏熙不清楚!这不能怪她!"事及咏熙,章云亭就异常激动。 连瑾行微抿的唇,掀起极轻的一道弧度,"没人会怪她,但你知道我的原则。"光线投在车窗上,影射出的颜被十足的男性魅力覆盖着。 "我选择的,就是唯一。" 章云亭被他的话震住,半天才反应,"瑾行你在说什么!那是个意外!" "对我来说可不是。" "该死!就算是为了蔓菁,你也用不着做到这一步吧!你爱她吗?你会娶她吗?还是说,帮蔓菁扫清这一切障碍后,再把她给一脚踢开?!"章云亭越说越激动。 "你不用教我怎么做事。"连瑾行接下来的话,预示着他正高调界入他与商咏熙之间,"你我的区别就在于,我从不逃避责任。" 章云亭简直无法接受,声音大了许多,"不过就是吻了你一下吗?我就不相信你没吻过别的女人!要负责的话你负责得过来吗?" 一阵沉默过后,连瑾行说:"她的确是第一个。" 不待那边的人讲话,他直接收线,果断吩咐道:"3点以前的时间全部空出来。" "是,总经理。" 车子在路口调转车头。 *** 午餐时间,偌大的办公间只剩下咏熙和杨蔓菁。 咏熙对她不陌生,之前在章家见过几次,直觉是个骄傲的人。 她身上有一股随时都想要释放的、蠢蠢欲动的野性,正是咏熙所欣赏和向往的!所以,连同她的骄傲,咏熙也不觉得讨厌。 扫一眼地上的花,杨蔓菁从包里取出了香烟,径直点燃一根,"喜欢吗?"她问。 咏熙望着她,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又有些不确信。 看出她的疑惑,杨蔓菁扬起红唇,"花是我替瑾行送的。" 咏熙出声:"为什么?" 问出后她才突然想到,第一次遇到连瑾行,就是他在替杨蔓菁出头。那么再一次,她主动吻他,而他没拒绝,一定又是为杨蔓菁,才想让章云亭死心! 这样想着,心里也就没那么愧疚了。 毕竟,各取所需。 她会替连瑾行送花,想必用意也是和他一样的吧 杨蔓菁妆容精致的眸眼,一直紧紧盯着她,"你不知道?" 咏熙反问:"我应该知道什么?" 杨蔓菁瞅着她,倏尔笑了,将烟直接碾在鞋底,伸手抚过她瘦尖的下巴,眼睛阖着,问她,也在问自己:"他究竟爱你什么?爱得这么疯狂?" 咏熙不着痕迹的别开脸,将视线放低,"你说的那些,我不懂,也不想懂。" 225:他开什么玩笑? 杨蔓菁嘲弄的笑着,"云亭真可怜,爱上了一个这么绝情的女人。" "啪" 她又点燃一支烟。 咏熙呛得咳了一下,但她没吭声,任杨蔓菁抽了大半根才熄灭。 她抬眸,微冷的视线直抵咏熙,"直说好了,我今天找你,是为瑾行。" 这倒是让咏熙意外,杨蔓菁随即自嘲道:"看不住男人,争不来男人的心,是我没本事!那种找上门自取其辱的事,我杨蔓菁做不来。更何况……"她瞥瞥咏熙,说:"他只是单恋而已,可怜得连出轨都算不上!我没必要再让他难堪了。" 眼前的杨蔓菁,让咏熙吃惊。失去一个这么有魅力的女人,其实是章云亭的损失! 咏熙沉默几秒钟,终于忍不住说:"没被他爱上,是你的幸运,你值得更好的!" 这一次轮到杨蔓菁愣住了。 张姐等人吃完午饭返回公司,边说边笑的走进写字楼大堂。 等电梯的功夫,张姐不经意的扫了眼身旁的男人,随即,狐疑的抬起头,像发现了什么,惊讶的指着他:"连、连瑾行?!"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连瑾行侧过头来,视线顺势瞥瞥张姐的胸牌,眉梢微微扬起,然后朝她颔首。 张姐激动死了,压低声音和同伴说:"是连瑾行!果然是他!天啊,连瑾行在对我点头呢!" 电梯门开启,连瑾行很有风度的让几位女士先进去,他随后进入。看他按下5楼,张姐眼睛又一亮,悄悄靠近他,"呃,连先生……是来见女朋友的吧?" 连瑾行也不隐瞒,大方应下:"嗯。" 顿时,小小的电梯间沸腾了 几位大姐也顾不得矜持了,全都靠过来,发挥出女人的先天优势,七嘴八舌的将他包围。 "连先生,你是不是来找小商的?你真的是她的男朋友?" 立即有人抢着回道:"当然是啦!连接吻的照片都登出来了,还能有假?你说是吧,连先生?" 在身边几道期待的目光中,连瑾行的沉默,被当作了默认。 张姐无比欣慰的说:"没想到连先生就是小商的男朋友,我真是开心啊!老实说,我之前还想把表弟介绍给她呢……" 不等张姐说完,连瑾行就偏过头看她,淡然一句:"她不需要别人了。" 张姐一愣,马上就被他给俘虏了,少女心满怀,脸颊都跟着飞红,"对对对,不需要了……" 电梯门打开,连瑾行站在门口,又是朝她们微微颔首,然后率先走出去。 "哇!太帅了!真人比照片还帅!"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晕了,要是还没嫁我们家老刘,我现在就扑倒他!" "哈哈!"几人又一阵哄笑。 连瑾行边走边掏出手机,修长的手指输入一串陌生号码,直接拔出。 "我是连瑾行,你在哪……" 他握着手机站了住,回过身来,"请问,员工餐厅在几层?" 张姐马上说:"二楼!在二楼!" "谢谢。" 连瑾行从几人面前返回电梯间,背挺得笔直,身姿挺拔,迈动的长腿,步伐有条不紊的。一晃而过的侧颜,偏冷淡了点,嘴角也抿得过于漠然,鼻梁很挺,眼眶深凹着,眉骨突起些。 "你们看到没,他的嘴唇好性感哦!" "吻上去,感觉一定很棒!"张姐叹息,"好想去问问小商哦……" 二楼的员工餐厅,过了用餐高峰,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连瑾行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长椅上发呆的人。 余光扫到走近的一双黑色皮鞋,咏熙抬起头,瞳孔内清晰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对视着。 "吃过了吗?"她突兀的开口问。 连瑾行眸底里隐约掀起一小片浪花,很快,又被礁岩吞没了。 他径直坐到她对面,如实的摇头。 "哦!那你坐一下,我去买份午餐。"说着,咏熙抓起钱包就要起身。 "这是你做的?"他骤然问。 咏熙看一眼自己带的午餐,"嗯"了一声,说:"起得太早,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就随便做了点。" "不介意的话……"他盯着,将她的饭盒直接拖过来,手一伸,"筷子。" "诶?"咏熙错愕看他,反应过来后,忙把筷子双手递过去,"不介意不介意,只是家常菜,而且我也没什么厨艺可言……" 她愣了。 连瑾行好像真的饿了,拿起筷子就埋头吃了起来。 很快,他就吃了个干净,纸巾擦擦嘴巴,他说:"谢谢,我吃得很饱。" 咏熙不好意思了,"其实是我该说谢谢,再请你好好吃一顿才对。" 起码,也要在什么高档餐厅这样应该符合他身份的地方!而不是在员工餐厅里,吃的还是她亲手做的…… 想想就羞愧。 连瑾行淡然自若的望着她,"外头吃久了,反而觉得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好。"顿了下,他说:"比任何大餐都和我的胃口。" 虽然把他的话归类到了安慰范畴,可咏熙还是很受用。 "谢谢。"她低声。 "谢什么?"他的声音没起伏,连带望着她的目光,都平静安然得很。 谢什么?咏熙一时回答不出来,要谢很多,更多的是难以启齿。 这时,连瑾行却替她说话了,"我没有一件事是单纯为了你,所以,不论做过什么,你都不必谢我。" 咏熙又一怔,继而垂下眼眸,失笑出声。 这个男人有时还真是冷漠得有点让人难堪啊。 他皱皱眉,她的笑,情理之外,让连瑾行摸不透。索性,开门见山的说:"蔓菁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有。"她立即否认,眼睛没看他。 连瑾行阖了阖眸,"你确定?" 见她胡乱点头,他便也没多问。 抬起手腕看看手表,不到一点钟,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了站起来,"走吧。" 咏熙昂头看他,目光一丝茫然,"去哪?" "请你吃饭。"他边说边系上西装上衣中间的一颗纽扣。 "可是……"她指指空掉的饭盒,"不是刚吃过吗?" 难道,他没吃饱? 连瑾行看了她一眼,"你还没吃。" 他不喜欢欠下别人,哪怕是一顿饭,尽管咏熙一再说不介意也没什么胃口,可他还是执意。最后,咏熙妥协,但要回杂志社跟社长请假。 咏熙走进写字间,连瑾行等在门口。听说是要和他出去,社长热情得亲自出门相送。 "呀,这位就是连先生吧!" 他上前握手,连瑾行先是看一眼他身后的女人,咏熙尴尬不已,脸上的笑十分僵硬。 连瑾行伸出手,"你好,连瑾行。" …… 走出写字楼时,咏熙一直就跟在连瑾行身后,低着头,生怕会再遇到熟人的样子。 他坐进车里,扭头去看她,"喜欢吃什么?" "呃,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好。" 她的话里有了催促的意思,只想尽快离开。 他刚发动车子,又停了来。 "怎么了?"咏熙好奇的侧头望着。 "你以前的人生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吗?"他问。 咏熙被这个问题问住,不明白他的意思。连瑾行又说:"不知道喜欢什么,也不清楚讨厌什么!连对自己的人生态度都这么含糊,别人又怎么能重视得起来?" "我……" "像你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别人又怎能放心的把人生交给你?" 咏熙瞠目结舌,什么"人生"之类的问题,她根本想都没想过!更别说是……更别说是接收别人的人生了! 他……开什么玩笑呢?! 连瑾行发动车子,不再搭理她。 咏熙当真是莫名其妙的,她不过就是没想好要吃什么而已!至于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到她的脑袋上吗?他又凭什么教训她? 她把脸扭到一侧,赌气的也不想说话了。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始终尴尬着,可谁都没有想要去打破沉寂。 将车子停好,连瑾行先下来,咏熙随后。 是家老字号,店面不大,门庭若市。 门口店小二打扮得服务员迎上前,"来了您呐,几位,里面请——" "爷,姑奶奶里面请!" 一连串京味儿十足的吆喝声,还有店内错综摆放的板凳长桌,大声聊天的食客,热热闹闹的,一下子就让咏熙对这里有了好感。 坐下来后,立即有穿着碎花布衣的服务员招呼着,连瑾行连菜单都没看,直接点餐。 咏熙一时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好奇的问:"你常来?" "嗯。"他应声,说:"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来。" 咏熙似了解了什么,四周张望一圈,由衷道:"这里的确热闹。" 是个驱散寂寞的好去处。 很快,服务员把刚烙的春饼和一碟碟碎肉沫、土豆丝等小菜端上来。 连瑾行仔细的擦净双手,然后把小菜和饼皮卷起来,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尝尝。" 打从咏熙走进这里时就感觉胃里空落落的,看到这么多诱人的食物,肚子早就饿得直叫了。接过来后就迫不急待的咬了一口,眼睛徒然睁大,惊奇道:"真的很好吃!" 226:我不想回答 连瑾行开始卷另一个了。 他连头都没抬,只是动作慢了,淡淡的问:"喜欢吃?" "嗯!喜欢!"似乎这两个字还不足以表达她的心情,她又重重点头:"很喜欢!" 得到她的回答,他这才抬起头,无波又暗沉的眼眸,被头顶一连串明亮的灯泡给照亮了。 他说:"那就记住这个味道,记住这个地方。以后再有人问,不要说不知道、不清楚或是随便什么都好!" 咏熙怔怔的望住他,身边光影晃动,竟看不真切眼前的人了。 他又垂下视线,"你以前的人生是怎样的,我不管。但是从现在开始,我要接手。" 门口,又是一个高声吆喝:"几位爷里边儿请——" 袭正瀚引着身后的人上了台阶,边走边说:"唉,吃来吃去总是那几家餐厅,再好吃也都吃腻了。咱们就来这里尝个新鲜,味道不错还接地气!" "听说这家可是老字号呢!那可得尝尝啦!" "呵呵,整个d城的馆子我都吃遍了,我介绍的准没错,王总就放心好啦!"袭正瀚这时回头,"凌宇啊,你在这儿等一下周总,这块地界不好找,我怕他找不着。" 跟在两人身后的年轻人"嗯"了一声,转过身,又习惯性的翻出手机来。黑色的手机套着手机壳,依旧崭新。 屏幕亮了,随即出现待机图片——是一个女人的侧脸,额头饱满,鼻挺翘,唇微张。 夕阳下,安静纯美。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直到有车子过来,他抬头一看是王总,这才不情愿的收起手机。 不过就是转身的功夫,隔着橱窗,视线朝里面不经意的扫了一圈…… 袭凌宇的目光突然滞住。 他要接手……她的人生。 "我听不懂。"咏熙直视他,一双眸睁大,那里干净透亮,容不得半点污浊。 "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听得懂。"连瑾行不给她反击的机会,像个经验老道的猎手,一枪即中要害。 "可是为什么?"她问。她不相信他会因为一个不实新闻,就动辄用人生论结局。 马上,她又想起了什么。 "为了蔓菁姐吗?"咏熙仅仅轻扯下嘴角,没笑出声,"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是她的威胁,所以你不用……" 他抬头看她,"就这么定了。" 咏熙望着,目光绞着他的,是身不由已的怒气! 他凭什么就这样轻易的决定了别人的人生?就算她过得再不好,那也是她的啊! 她站起身,忍下怒意,心平气和的说:"我还有事,再见。"说完,凭着胸口的那腔愤怒,她拎起包就走。 二楼,年轻男子双手撑在扶手上,一身黑压压的气息。 视线紧紧追着她,随时、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冲下去!不管不顾的,只想把她带走!藏在一个谁都不会发现的地方! 眼见另一道身影在沉默了几秒钟后也追了出去,袭凌宇的忍耐已到极限。 他扭头就下楼,这时竟被人叫住。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袭正瀚站在他身后,指间夹着烟,冷笑着靠近,"他是新加坡环宇新地置业中国区负责人!也是我们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的合作对象!" 他紧紧盯住自己的儿子,"我这么说,你该了解了吧!" 楼梯间的男人站了住。 一只烟抽尽,袭正瀚满意的转过身返回包间,"对了,有空请商小姐吃顿饭吧。毕竟,有些感情维系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袭凌宇仍背对着他,冷静的站在原地。 可紧握的双手,冷窒的眼神,已将他出卖。 如果,这就是成熟的代价!未来,他一定会加倍讨回! 他发誓。 # "姑奶奶慢走,恭候您下次光临!" 身后小二卖力的吆喝着,咏熙一路走出去,直到站在门外,才像在释放,拼命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随便就决定了别人的人生,他真以为自己是神? 呼…… 咏熙打起精神,刚下了台阶,胳膊突然被人扯了住。 连瑾行站在台阶上,连外套都没穿,眉头皱着望她。身后是急急忙忙追出来的服务员,"先生,您还没有买单……"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咏熙,没理身后的人。 顿时,又追出来两名饭店保安,态度强硬了些,"先生,不好意思,请您先买单。" 咏熙同时也被几个人围了住,她尴尬的站在原地,"连瑾行——"见他始终盯住自己,她一咬牙,取出钱包,"多少钱?我来付。" "好嘞!一共是……" 身后门又推开,餐厅经理也急急忙忙从里面出来了,"连先生,抱歉抱歉,他们几个是新来的,还不认识您。"说着,瞪了几个人一眼,"他是咱们老板!" 咏熙掏钱的动作滞了住,诧异抬眸。 保安和服务员也都愣了,然后赶紧道歉:"对不起老板,我们不知道是您……" 经理一挥手示意他们散了,恭敬询问:"连先生……" "把没吃完的打包,给这个女人带走。"他面无表情的吩咐。 "好的。"经理立即进去。 咏熙扯出胳膊,"我不要!" 他是老板又怎样?她又不是乞丐!干嘛非要被迫接受他的好意? "你宁愿饿肚子?"他的眉,这下拧得更紧了。 "这根本就不是饿不饿肚子的问题!而是我想不想、愿不愿意!"咏熙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站在餐厅门口,不顾身边有人来往,对着他一副急于发泄的样子。 "你干嘛要插手别人的人生啊?我……我这样活着挺好的啊,我觉得很快乐,很幸福!用不着你来管!" 连瑾行眯起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我知道你是为了蔓菁姐!随便你为她做到哪种程度,那也是你们之间的事!我都说过了我不会成为她的麻烦,更不会去破坏他们的婚姻,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连瑾行,你好自私啊——" 连瑾行脸上的神情,开始有了丝丝入微的变化。 这时,餐厅经理出来,一手拎着打包的食物,一手拿着他的外套,"连先生,您的衣服。" 咏熙还想再说,碍于外人,她硬是别开脸转过身。 连瑾行敛下目光,从容的接过外套穿了上,有条不紊的系上中间一颗纽扣,再取出钱夹,掏出几百块递过去。 知道这是他的规矩,即使是买下了这张餐厅,只要他过来消费,就会买单结账。接过钱后,朝他颔首致意,扭身就进去了。 连瑾行拎着外卖,缓缓下了台阶,朝底下的女人瞥一眼。她垂着头,简单扎在脑后的马尾,垂在一侧,挡住半边脸颊。 他将袋子递过去,她不接,他又放下手。 掏出一根烟来,他点燃,吸了几口,睨起的眸扫过她,"你的脾气一直这么大?"他虽然这么问,可宠辱不惊的口吻,仿佛再大的脾气,他都无所谓似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脾气大,咏熙心里明白,错不在他。 全身已经点沸了血液,慢慢冷寂下来。她转身面朝他,纠结的咬了咬唇,良久才出声:"报上的新闻,一定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吧……我知道,现在再来说这些话,有给自己洗脱的嫌疑。" "可我还是想说,"昂起头,对上他稍嫌冷冽的视线,她模样真诚,"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也没想过这么做会给你带来怎样的麻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可以弥补的话,我一定会去做的!" 连瑾行抽着烟,透过薄薄的一片,视线里的她,慌张,无措。可在他眼前晃动的,始终是那天,她手握尖刀的样子…… 她真的很擅长自我压抑。 将烟扔掉,他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咏熙安了心神,不管他提出要求,只要尽量满足他,也就不会再欠什么了。 "什么?"她郑重的等待着他的问题。 "你爱袭凌宇吗?" 连瑾行的神情依旧沉稳得很,像座很难被敲动的大铜钟,无论历经多少年的寒冽风霜,依旧巍然矗立,不声响,不变化。 也许,它是在等经过头顶的那缕微风,绕着它翩然起舞,最后钻进它的心里,拔动那儿的弦。或者是脚下流淌过的溪水流沙,还有小鱼,勾得脚底痒痒。 终还是乱了心。 咏熙彻底震住,愕然的瞅着他,难以置信这就是他的问题! 半晌,她绷了脸色,"我不想回答。" 不想,而不是不爱。 连瑾行了解了。 上了车,当什么事没发生,他说:"我送你回去。" 咏熙站车外,眼神复杂着,可不去看他。 他的眼睛有魔力,最会看穿她,无论她花多少力气,也防备不了。可他就是不声不响,尤其是在抛下一颗炸弹之后。 咏熙不想认输似的,挟持她的骄傲与自尊,绕到另一侧坐进去,目视前方,将背挺得笔直。 "安全带。"他提醒。 咏熙一愣,抿抿唇,初战未捷,她有些泄气的拉过安全带环住自己。 连瑾行这才发动车子,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嘴角有了极小弧度的变化。 227:这是你的选择 连瑾行将咏熙送到公司楼下,咏熙动手解安全带,不想却缠上了头发,越是心急得想要解开,缠得越是紧。 她使劲扯着,"该死!" 连瑾行看了眼,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身子俯近。 咏熙忽而屏住了呼吸,瞪着靠近的他,脸部轮廓清晰的像用刀子雕刻出来的,每一棱角,每一纹理,包括皮肤上一层细细的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随即而来的,是一股清淡的烟草气息,类似青草薄荷味的将她包围。咏熙不喜欢烟味,但他身上的这股味道,还不至于令她反感。 他的手指缠上了她的发,垂着眸,一根一根将缠住的发解放。 咏熙身子尽量靠向椅背,"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 他低着头,没听到似的,靠近她更近了,"对面有记者,还是配合些比较好。" 咏熙微怔,忙朝车窗外望去,果然看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那么眼熟。 她捏紧拳头气道:"都给了他们想要的,还想怎样!难道要一直这么没完没了的跟拍下去?" 咏熙只顾着生气,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他,甚至,当他的指腹不经意划过她的皮肤时都没意识到。 他的手滞了下,朝刚刚碰过的皮肤那里瞥了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工作。只是指尖,开始发烫。 他终于将最后一根头发解救出来,退后了些,这才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看着咏熙的眼睛,连瑾行问:"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咏熙扭回头,眉心蹙紧,许久才说:"之前是阿宇,现在……"抬眸看了他一眼,她不吭声了,脸上也尽是愧色,这是她的错,无法否认。 她的眼神眯着,咬紧牙,最后终于下了决心:"我去找他们说清楚!不能就这样连累你!" 她说完就推门下了车,想要朝那边过去,可又被人拉了回。 连瑾行低头看她,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却专注了许多。咏熙被迫仰视,目光想逃避时又像被什么给拽了住,粘上去就逃不开,也避不掉。 他伸手,把她刚才扯乱的发梢给捋顺。咏熙徒然将瞳孔放大,讶异于他的举动,似乎熟稔得过了头! "你……" "这个角度,应该很适合上镜,照片会很漂亮。"他说。 咏熙张了张嘴巴,在那一瞬,很难跟上他的节奏了。 就在她想要抗议时,他阖了阖淡泊的双眸,"别忘了,这是你做出的选择。" 一句话,令咏熙即将叫嚣沸腾的血液,再次冷却了。 没错,她的选择,连瑾行纯粹是无辜的。 她垂下了头,任他将她的发捋顺,再搁到脑后,乖乖的垂落,偶尔会有风将发丝又缠上几根,卷曲旋转着挺可爱的。 "进去吧。"他说。 咏熙僵硬的点下头,转身就往写字楼里走。 "等一下。"身后,他又叫住她。 几步过来,把刚才打包的袋子,直接塞到她手里,"记得吃。" 咏熙抿着唇,迅速看了他一眼,握紧了袋子,加快脚步走进去。 连瑾行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掏出一根烟来,就站在原地点燃,吸了一口才缓缓转身。 那辆白色面包车仍在那里。 一下午,除了不时会有同事过来八卦一下,咏熙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大部分都是媒体记者,不是想要电话采访就是约时间做访问的。 她摘掉了袭凌宇的"金丝雀"头衔,又换上了"连瑾行女朋友"的身份。显然,后者的杀伤力要更为强大!可这一次,她不冤枉,甚至还很内疚! 到底还是连累了他。 但她的内心深处,因为能帮阿宇摆脱媒体的聚焦,还是暗自庆幸的。哪怕再让她做选择,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别人,保护阿宇! 她知道,这很自私。所以,对连瑾行的愧疚心理也更加突显了。 下了班,居然已经有记者主动上门要求采访的了,还好搭了张姐的顺风车才顺利回家。 刚进家门,手机就响了。 "是我,连瑾行。"他的声音,干脆利落。 咏熙握着手机,半晌才"哦"了一声,尴尬得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到家了?"他问。 "刚到。" 她换了鞋子,包扔到沙发上,手机夹在颈间,进厨房倒了杯水。 他冷静交待:"这几天你会被媒体缠上,不必要或者是觉得为难的问题,不用答复。如果遇到骚扰你的,就给我打电话。" 咏熙倚在琉璃台前,端着水杯,听着他的嘱咐,心底里的愧疚悄然散开来,成了无底黑洞。 "我……"她嗫嚅出声,可又有些说不出口。 要怎么说? 告诉他,自己很感谢他能替阿宇转移了视线? 端着杯子的右手开始颤抖,转身想要放回台子上的功夫,突然滑出手心。 "啊——" 她轻呼一声,杯子"哗啦"碎了一地。 "怎么了?"他绷着声问。 "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她一边回答,一边就要弯下腰。 "不要用手捡。" 她伸出的手,倏尔停在中途。 他适时提醒,理所当然的,让她有一种被窥视了的感觉。她在他面前,就是白纸一张,藏不住秘密,也遮不住黑暗。 想来,她的那点心思,也不用说了吧,他其实早就应该知道了。 身子站直,她对着手机里的人说:"我明白了,我不会在媒体面前多说话的。"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存好了,有事打给我。" "嗯。" 挂了电话,咏熙紧张的心情才稍稍放松。 这个男人太精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又什么都瞒不住的样子,连说谎都会变成一种罪恶!可也正因为此,对于接下来极有可能出现的各种麻烦,她竟也没那么畏缩了。 晚餐是中午打包回来的卷饼,微波炉加热过后,味道依然很香。香味铺满了这间三十几坪的屋子,被这股味道包围了,一个人竟也不觉得那么孤单了。 当食物不再是食物,已经成为一种慰藉时,咏熙倏尔开始理解,他为什么会买下这家餐馆了。 失笑。 原来,了解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是从他喜欢的事物入手!不管她想不想、愿不愿意。 *** 夜深,人不静。 深深沉睡的马路,很难见到一两道车影了,只有按时按点出现的夜班公交。停下来,再开向下一站。 半人高的护栏上,一个男人坐在上面,两脚离地,踩着底下那根铁杆。昂起头,额前的发已经盖过了眼睛,嘴里叼着烟,望着对面变得黑呼呼的公寓楼,腥红的那点,忽明忽灭。 不远处,正在等候的司机,悄然接起手机。 "是,老夫人……周董那边的饭局结束了……对,还在这里……好,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他坐在车里,耐心等待。 袭凌宇突然有些烦躁的扯开外套,将快把他勒断了气的领带扯出来,甩得远远的。 一支烟抽完了,他跳下栏杆,身子忽而趔趄了下。酒劲有点上头,他甩了甩脑袋,摇晃着走过去坐进车里。 头垫在椅背上,手覆在额头上,顺便遮住眼睛。懒洋洋的吩咐一句:"回去吧。" "好。" 车子这才开走,而他始终没再回头望一眼。 楼上的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披了件外套,来到阳台上推开窗户。 顿时,寒意袭来,她搓了搓手臂,可头脑也更清楚了,不至于反复被脑袋里的东西困扰得不成样子。 楼下的马路,笔直得一整条,延伸至两端的寂静。 夜风扫起道边的落叶,掀起窸窸窣窣滑过路面的声音。进入深秋的关系,已经见不到前几天那种成片的黄了,就剩了这么几片,孤零零的,风在哪,它们在哪。 她昂起头,望着头顶黑压压的天空,今夜星很少,但很亮,硕大的一颗,足够照亮回家的路。 路—— 阿宇现在在干嘛?有没有回家呢? 她立即闭上眼睛,两手按住太阳穴揉着,不让自己再去想有关他的事。他说得对,她不是他妈……所以她跟不了他一辈子,总有一天得放手,让他去抓住他的风。 睡吧。 关了窗,她转身进屋。 第二天,又是早起。 秋日的晨曦总是姗姗来迟,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不过凌晨五点,咏熙就没了睡意。 干脆起来准备午饭,自己的厨艺再烂,做出的东西也比外面的食物健康。 扎起头发,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习惯了自言自语:"今天做点什么好呢?昨天已经吃过番茄炒蛋了……那就蛋炒番茄?呵呵……咦?有西芹……那就西芹百合好了……再来煎几片火腿和鸡蛋……" 一个人的生活,有一个人的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咏熙焖上米饭,再洗菜切菜,最后下锅翻炒。铲子与炒锅摩擦碰撞的声音,抽油烟机工作时的嗡嗡声,直把清晨寂静的房间弄得热闹。 饭菜装盒的时候,她突然想到那个男人,他用淡漠的态度说,好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了…… 犹豫着,她多备了一份午饭。 228:把握机会 清早的道路,上班高峰,咏熙随着公交走走停停,隔着玻璃被太阳光照得暖烘烘的,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快要到站时,还好被雪琪一个电话惊醒,这才匆忙下车。 "咏熙!你这次钓到大只金龟了!"雪琪在电话那头兴奋不已。 知道她在说连瑾行,咏熙无奈,"雪琪,别拿我开玩笑了,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吗?" "商咏熙,你想气死我啊?你当连瑾行是谁?那男人如果不愿意的话,能由得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胡闹?会让你吻?!" 咏熙一手拎着很重的包,一手拿着电话,露在外头的手指被冻得通红。面对雪琪莫名其妙的兴奋,她给出的解释时:"之前算是见过吧,所以有些不尽心。而且……应该也是为了蔓菁姐。" "你干脆气死我吧气死我吧!那种为了妹妹搭上自己幸福的事,现在连电视剧都不这么拍了!"雪琪在那头气呼呼的说:"我可告诉你啊,我昨天查了一整天,那男人什么脾气秉性,我现在是门儿清!在连家能混到今天,他就没你想得那么蠢!咏熙姐,拜托你拥有点智慧吧!" 咏熙则不那么认为,"普通的兄妹也许不会,但他对蔓菁姐……" 雪琪已经不想再跟她此刻的智商进行拉锯了,"反正,你就记住,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就对了!" "雪琪——" "商咏熙!你要是敢拒绝,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咏熙抚着额角,"雪琪,好歹你也成年了,可以选择一个更成熟更能体现你魅力的方式吗?" 雪琪一听,倒也痛快,"ok,那我就以你好友的身份,接受媒体采访好了,保证会把你们的''爱情''故事编得……" "好好好,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咏熙赶紧表态,不敢再让雪琪这么发挥下去了。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啊!" 咏熙深呼吸,"绝对没有。" "哈哈,那就好!"雪琪兴奋得情绪,直接传递给咏熙,连握在手里的手机都跟着烫起来。 "我已经安排了明晚吃饭!就在我大伯母家,由我大伯母出面,保证能请到这位大金龟!" 咏熙倏尔站住,"雪琪,你不是来真的吧?" "那还能是假?"雪琪叫道:"商咏熙你有点觉悟吧!这可是连瑾行啊!随时都有可能继承连家家业的连少爷啊!你嫁过去可就是豪门少奶奶了!电视剧看过没?就是那种穿金戴银随时都白眼看人的少奶奶啊!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敢给我放弃,我真的会跟你绝交!" 咏熙一愣,这是雪琪第一次用绝交来威胁她,足以见她有多钟意连瑾行。 可不知为什么,身边越是这么多人说他有多优秀,另一个孤单的身影,就越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喂喂喂,你听到没有啊?到底怎么说啊!" 咏熙回神,叹息一声:"听到了,都用绝交威胁我了,我能不就范嘛?" "嘿嘿,就知道你最爱我啦!"雪琪在电话那头吧唧亲了她一口,说:"明晚记得把自己打扮漂亮点!连瑾行那边我负责约!就这样,拜!" 咏熙站在路边,一边将手机收起来,一边暗自叹息,雪琪对她的事一直以来都保持着近似狂热的执着! 诶,真的应该先把这丫头嫁出去才对! 等红灯的时候,有对小情侣在打闹,不小心撞到了她,手里的包直接脱了手!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男生一直在道歉。 恰好,绿灯亮了。 女生瞥了咏熙一眼,拉着男友就走,"快走啦!再不走要迟到啦!" "可是……" 女生不以为意,"又没多少东西,捡起来就好啦!" 咏熙听着,眉头皱了,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没有爱心吗?更何况,错还是在他们! 上班时间逼近,咏熙也没空和他们争执,急忙蹲在地上先将饭盒捡起来。检查过后,她松口气,还好她包得严密,连滴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喂!你干嘛挡在这里?" "就是!你是谁啊?别挡着我们,不然我报警啦!" 前面一阵喧闹,听出是那对小情侣的声音,咏熙抬头,看到前面的人,神情一愣。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连瑾行面无表情的朝她这边瞥了一眼,然后抬眸,看向那对小情侣,"撞了人,要先说道歉。" 男生刚要说什么,女生就掐起腰瞪着他:"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关你什么事啊?真是好笑,这年头居然还有英雄救美的?呵呵,叔叔,那您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助理有些动了气,"你是怎么说话的?出门前家里人没有教过你吗?" 女生跳起来开骂,"我没家教怎么啦?!我就是没人教没人管!你能把我怎么样?打我吗?来啊来啊来啊!" "你——简直不可理喻!"助理真是又气又急,可又能拿个小姑娘怎样?总不至于真的动手打她吧! 连瑾行只是朝女生身后的男生淡淡扫过一眼,"你是男人吗?" "我……怎么不是?"男生脸一红,硬是挺起了腰板,站在女朋友旁边。 这边已经引起路人注意,尤其是连瑾行一身宠辱不惊的清冷气势,明显区别于身边那些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但是除了偶尔回头张望几眼,也没有谁真的停下来瞧个热闹。 "是男人,就保护好自己的女人。"连瑾行越过男生,字句还是清冷传至,"除非,你有足够的本事,让她可以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男生神情尴尬得僵立在原地。 "喂,你说什么呢——"女生还想追上去,被他一把拉住,沉着声音:"对不起,刚才是我们不对。"说完,拉着还在不断叫骂的女朋友就走。 "凭什么跟他们道歉啊!又不是我们的错!!你真是个窝囊废!连自己女朋友受欺负了都不敢吭声,还跟他们道歉——呜——脸都被你丢尽了!" 男生仍是一声不吭,拉着哭闹不止的女友,越走越走。 连瑾行来到咏熙跟前,先是朝她看了看,然后蹲下来,捡起滚到脚边的一支唇膏,递了过去。 "谢谢。"咏熙接过的瞬间,熟悉的画面感,似曾相识。不禁抬起头,与他的墨眸对了上。 "你……" 连瑾行什么都没说,只将唇膏塞到她手中,又拎起她的包,不经意看到了里面的午餐盒,"你做的?" "嗯。"咏熙站起来,对着他身后的助理礼貌的一笑,后者立即自我介绍,"商小姐你好,我叫……" "今天做了什么?"连瑾行突然出声,身子也微微靠近了些,挡住了咏熙的视线。 "哦,家里没有多余的蔬菜了,就简单炒了个西芹……" "听起来不错。" "……要尝一下吗?" 似乎在等这句话很久了,连推辞都没有,他直接点头:"好。" 助理乖乖的退回到原地,脸上又挂着一副职业秘书的微笑,似乎并不介意。可心里头,还是有些受伤…… 哎,总得给让人家一个出场的机会吧! 咏熙来到公司,到办公室打过卡后,找了个借口就去了二楼餐厅。 连瑾行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她进来,他对着手机简短交待:"会议推后一小时……剩下的等我回去再安排。" 咏熙坐在对面,面对他总有几分不自在,"工作一定很忙吧?" "还好。"他回得轻描淡写的,眼神瞅着她手里的餐盒。 咏熙会意,忙递过去,"做得不是很好,别介意。" "不会。"他接过,很自然的打开来,饭菜还是热的,冒着蒸蒸热息,蔬菜的颜色搭配很用心,看着就有食欲。 连瑾行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咏熙起身离开,不大一会,端了杯水送过去,不凉不热,温度刚刚好。 连瑾行没抬头,但手握住了杯子,杯身贴着掌心,暖暖的。 "今天早上……你怎么会在那里?"咏熙轻声问。 他用类似交待的口吻回她:"这条路是我去公司的必经之路。" 咏熙"哦"了一声,半晌又说:"你不觉得……你对那个小男孩太过严厉了吗?" 连瑾行这时才抬起头,细长的眸瞥瞥她,"你认为我做错了?" "不是不是,"她忙摆手,尔后又落了眸光,抿抿唇,"如果……他们的父母亲人真的不在身边呢?也许……在他们身上,真的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呢?" 她想到了弟弟妹妹,也是那般年纪,没了父亲的陪伴和教育,弟妹或许就是那个样子! 她越想越怕,不禁打了个寒颤,搁在桌上的右手,又开始颤抖,而她竟不自知。 视线被那只手吸引过去,漂亮白皙,皮肤都闪着光泽。 他的眉头瞬间拢起,松开握着杯子的手,直接覆上她的,温热的掌心将她整只都包围住。 咏熙错愕的看着他,又看看覆上她的那只手,立即就想要缩回手,可他竟又抓紧了。 229:叫我瑾行 "你——"咏熙脸色发红,眼睛也瞪圆了,厉色质问:"连先生,你这是干嘛?" "瑾行。"他放下筷子,抬起头,持续优雅的拿起纸巾擦拭下嘴角,那只手还抓着她的,又重复了一遍,"叫我瑾行。" 她不叫,倔得很,使劲想要缩回手,桌面都跟着晃。连瑾行的眉梢不经意的挑起,大有她不叫就不松手的意思。 咏熙用另一只手去推,还是推不动,气得张开手指就狠狠抓了一下。女人指甲薄,这么用力抓下去,竟被抠出了两道红痕,隐约见了血丝。咏熙心尖一颤,道歉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硬是被她咽了下去。 连瑾行低眸看一眼手背,赫然就多了两条伤,低沉的语气喃喃的,"脾气还真是有点大啊。" 咏熙瞠目结舌,情绪开始激动,"我……我脾气大?连先生,你讲讲道理好吗?" "瑾行。"他直视她,一字一句,像在教小孩子发音,要求字正腔圆,务必要把他的名字念出来。 咏熙的心里跟长了草似的,撩得她心头一阵阵又痒又麻的。她知道,今天如果不叫,他是不可能妥协的。 瞪着他,咬咬唇,不甘愿的叫出了声,"瑾……行。" 不满她将名字分开来念,他又念了一次,"瑾行。" 咏熙的脸颊更红了,胸口也堵着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瑾行!" 虽然情绪不对,但毕竟是念对了他的名字,连瑾行也算是满意。咏熙脸别一边,指指被他抓着的手,示意他现在可以放开了。 连瑾行松了开,"下次,记得叫名字。" 她不吭声,把右手放到桌子下面,使劲的攥紧。 想起什么,连瑾行从兜里取出名片,顺着桌面递过去,"有关广告投放的问题,联系我的助理吧,我已经和他交待过了。" 咏熙脸颊微赧,别扭着,可还是开口:"社长的请求……你可以拒绝的。" 连瑾行不以为意,"一年的广告投放而已,还不算为难。" 咏熙抿着唇,视线盯着桌面,眉心快要拧成了麻绳,"我没拜托你这么做。" 言下之意,这事是他自己乐意的,人情可千万不能算到她头上!即便算上了,她也无力回报。所以,利益关系还是迟早说明的好。 连瑾行掀起的眸,露出一丝意外。 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至少,整个人看上去没那么冷了,全身被冰塑起的线条,也都跟着融化了。 "你觉得,我在这上面能获利多少?" 咏熙不语,蹙着眉,算不清楚他们做生意的那笔帐。 不期望她能给出答案,他自顾解答:"在一本三流杂志做一年的广告投放,别说利润了,连广告成本都收不回来,摆明了就是个赔本的买卖。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说"那是你的事啊",可咏熙还是硬不下心肠,说不出那么冷酷无情的话。因为答案,彼此都明了。 可是…… 是啊,为什么呢?即使知道原因,但是又为什么?这台戏,他似乎陪了她够久。她狐疑看他,真切想要他的答案了。 难道,真的像杨蔓菁告诉她的那样? 不,她不信。 他是她的一面镜子,能将她从头到脚照个明白,包括她所有的想法和此刻的疑问。 连瑾行望尽她的困惑,不紧不慢的点燃了一支烟,薄荷味的,不是很刺鼻,但咏熙仍下意识的做出一个回避的动作。 他看到,将烟直接按熄在烟灰缸里。 想了想,似乎还不够,又把一整盒都取出来,送到她跟前。咏熙不解他的举动,眼睛瞪得大大的,黑白诱人。 "以后都不抽了。"他说。 咏熙被他吓了一跳,无措得语无伦次,"不用,真的不用……而且,我也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你的自由啊……"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说怎样就怎样,就这么直来直去的,不给对方一丝考虑空间就要被迫接受。甚至,都没空去想,原因呢? 她想起杨蔓菁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没人能逼得了连瑾行做任何事,除非,是他愿意。 连瑾行瞅着她,眼眸无波,原本激起的一小片浪花,这会也没了踪迹。 "在你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后……"他不紧不慢的出声,全身气势又迅速冰封,冷得让难以靠近。 "又来跟我说自由?" 咏熙这回彻底愣住,连瑾行睨着她,明显感觉到了他有一丝烦躁情绪。习惯性的想要摸出一根烟,倏尔想到什么,朝桌上的烟盒瞥了瞥,然后毫无留恋的调开视线。 这时,手机响起。 他径直接起来,"嗯……我现在就回去……" 挂上电话,他站了起来,扫一眼坐在那儿一脸茫然的女人,眉头拢起老高,"晚上下班别一个人走,我会来接你。" "不……" 拒绝尚未出口,就被他另一通电话打断了。 连瑾行边接起边出了餐厅,依稀听到他绷着的声音,"让他们等着,如果不满意,就去找别家!" 咏熙身子一震,扭头去看他离开的方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他应该是喜怒无形于色的,可为什么会有种他在生气的感觉? 咏熙又狐疑的收回视线,她说错话了吗?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又一阵风似的折回,出现在她面前时,咏熙吓了一跳,"不是走了吗?" 连瑾行一贯平整的西装外套,就这么敞开着。站在她跟前,胸口微不可见的起伏着,冷眼盯着她,说:"我吃得很饱,谢谢。" 说完,朝她微微颔首,转身便头也不回的又走了,手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只留下咏熙,懵懂茫然。 忙忙碌碌的一整天又结束了。 "小商,一起走吧。"张姐热心的招呼。 "好,马上就来。" 咏熙收拾好东西,匆匆走向电梯间,张姐和几位同事等在那儿,笑吟吟的说:"小商,听说你和连先生早上一起吃爱心早餐了呢!真是幸福啊!" "对哦,二楼餐厅的王婶说,连先生待了好久才离开的呢!年轻真是好,谈个恋爱都能腻死人!没想到有钱人堕入爱河也是一样呢!" 咏熙讪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幸好电梯门在这时打开,她悄然松了口气,低着头就要往里走。不想,里面的人正往外走,一下撞了个正着,还好对方反应快,伸手就接住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道歉。 身后隐约有了笑声。 她怔住,抬头,对上了连瑾行一双不温不火的眼。 "走路不看着点。" 他无表情的数落,可瞧在那几位大姐级的同事眼里,分明就是心疼的责备。 于是,笑声蔓延。 咏熙面皮儿薄,尤其当着连瑾行的面,被笑得四肢都僵硬了。 清清寡寡的眼神朝她瞄一眼,知道她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伸手就握住了她的,退回电梯,朝门外几人礼貌说:"不介意我们独处一会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们正好想走楼梯呢!" "对对对,走楼梯,强身健体!" 大姐们一百个愿意,笑眯眯的看着电梯里面那对人儿。其实两个人一起,无需多匹配,看着顺眼就是合适! 咏熙虽说不算打眼的美女,可白白净净的一瞧就舒服。皮肤薄薄的一层,白嫩嫩的,偶尔害羞时白里透着粉,跟刚出校门的女大学生似的。站在高大沉稳的连瑾行身边,非但不会被他强大的气场遮盖,反而更能衬出她身上特有的柔软气质。 他像一面墙,为她挡着雨,遮着阳,扛着风。 电梯门关了上,张姐还沉浸在刚才美好的画面里。怎么说呢,这两个人就是初恋,是在脑袋里安家落户的遗失美好!很美,可总觉得……又缺少了点什么。 少什么,张姐也想不出了。 封闭的电梯间内,气息一个沉稳一个慌乱,此起彼伏。 人与人之间最安全的距离,至少需要一个手臂的长度,可电梯里不会给你这样的空间。于是,尴尬,焦虑,拘束也会在这里接踵而来。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狭小空间,成了与人相处最尴尬的地方。 咏熙望着头顶的红色数字在规律递减,心里头随着它的变化在倒数,还有3层、2层、1层…… 电梯门打开,大堂温暖的空调热息扑面,她悄悄呼了口气。 这么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动作,如数都入了身后男人的眼。 他始终面无变化,鼻翼大小薄厚恰到好处,体现不出呼吸的频率;嘴角的弧度坚硬冷漠,习惯性的抿着,似块拒人于千里的招牌。 可就是这样的他,眼神如炬,片刻不离的盯着走在他身前的女人。 她有一双随时都会透露心事的眸,平静的,惶然的,偶尔还有憎恨;因为想说什么,又无从开口,所以时不时的会用舌尖舔舐下干涩的嘴唇;个子不算高挑,可腿很长,白白细细的,步子很快,被人赶着似的…… 各种细致入微的属于她的变化,都是最近几次见面时发现的。 这于他人是无趣,连瑾行却像从沉睡中窥探,发掘到的,都成了秘密,一个人的秘密。 继而有了惊喜。 230:冲动的结果 咏熙推门出去,没作任何防备,就被几个人围了住。 "商小姐,我是某网络频道的记者,想要给您做个访问——" "商小姐,我上午打过电话的!您说会给我答复的!" "商小姐——" 咏熙顿在门口,没想到记者竟会守在这里!她下意识的退回去关上门,直朝跟过来的男人摆手,用口型告诉他:"不要过来!有记者!" 她被缠上事小,可不能再次连累到连瑾行! 看一眼她急红的脸,门外的记者不顾保安阻拦,还在推着门。连瑾行步伐不乱,走过来,伸长手臂就撑在玻璃门上,另一手揽回她,然后将门推开。 "是连瑾行!" "连先生连先生!能接受我们的访问吗?" "连先生,我是……" 毕竟是见惯这种场面的,连瑾行也不着慌,更何况只有四五个记者。他稳稳抬手,两边顿时都安静下来。 咏熙站他身边,全身都不对劲,可也得硬着头皮。 "麻烦几位回去宣传一下,以后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到我公司,有专人接待并安排采访,我会全力配合。" 将手臂搭上咏熙的肩,肩头轻轻一握,掌心里都是骨头。 他沉着的声音,仿佛带有催眠魅力,"在此,我恳请各位,给我一个机会,像普通男人那样保护商小姐。不让她受到来自外界的打扰,不论是否善意,这都是我的责任,希望谅解。" 记者们都有工作职责在身,可不代表他们不通情理。尤其是平时很难采访到的连瑾行,在媒体面前都是惜字如金。想不到,今天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没有半点花哨! 如他所说,像个普通男人,一心只想护着心爱人的普通男人。 记者们散了,连瑾行则是神情如一,仿佛任何事,任何人,任何危急,都无法将他撼动。 坐进黑色慕尚,咏熙大胆的望向他,"你早就知道了吧?" 他那么忙,电话就没停过,居然会来接她下班?说演戏未免太浮夸,因为他不需要! 连瑾行调转车头,一向看后视镜一边回她:"见了报,后续这些都是必然。" 咏熙望着他,不说话了。 那天他问,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现在她终于体会,原来,这一系列都是她冲动的结果,善后的却成了连瑾行。 手机响了,咏熙看一眼便接起来。 那端是雪琪。 "商咏熙!你想好明晚穿什么了吗?我告诉你啊,外套可以端庄,但里面一定要穿得性感!要非常性感火辣,能让连瑾行把持不住酒后乱性的那种!内衣的话……" 小小的汽车厢内,密封性特别好,隔断外面的吵闹,安静得连急促些的呼吸都能听得清!雪琪兴奋高亢的声音,好像瓢泼大雨,一盆浇了下来。 咏熙脸红得不行,一边侧着身子,一边慌忙的调低听筒音量,"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现在……" "什么以后啊!今天下班要是再不去准备,你明晚还有时间吗?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内衣!我觉得吧……" "雪琪!"咏熙倏尔拔高了声量,声音绷得厉害,不敢看旁边的人,硬着头皮说:"那个……连先生就在我旁边。" 仿佛没听到两人对话,连瑾行始终双手握着方向盘,身上的薄荷烟草气息越来越淡了。 电话那头一下子安静了。 咏熙怕雪琪尴尬,想说点什么就挂了电话,谁知,雪琪竟冷静出声:"那正好啊,你可以直接问连先生喜欢什么款式的,也省得你再费心思了……就这样吧,先挂了,拜!" 电话迅速挂断。 咏熙捏着手机,她敢确定,雪琪那么大嗓门,连瑾行一定是听到了! 她困窘的闭上眼睛,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解释,可怎么说?说雪琪只是建议她穿上性感的衣服去吃一顿家常便饭而已,根本就没有其它的意思!一丁点都没有? 她控制幅度的暗暗摇头,咬着唇,看上去十分纠结和……难堪。 红灯,车靠近斑马线停下。 90秒的漫长等待,令咏熙一度想要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连瑾行取出口香糖,薄荷味的,和他之前抽的烟味道相近。他吃一块,又递她,咏熙婉拒,尽量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自然些。 将口香糖丢进储物盒中,他继续目视前方,就在咏熙渐渐放松时,他倏尔开口:"我喜欢黑色,款式不重要。" 咏熙僵的一瞬,车子发动了,压过了斑马线。 她突然就泄了气,垂着头说:"你还是听到了。" 不必询问,只是自嘲。 他不痛不痒的"嗯"了一声,车子左转,驶上她经常回家的那条路。 咏熙在组织语言,想想说什么才能既解释了雪琪刚才的话,又可可以替自己挽回些面子……结果发现,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 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他停下来,扭头看她,"明晚我来接你。" 咏熙解开安全带,想都不想的脱口问:"有事?" 他慢慢的嚼着口香糖看她,黑压压的,夜空一样的眸眯起些,"你不记得了?" 看着她极为灵巧的双手,像被安全带缠上,粘在那儿不动了。映在漆黑瞳孔内的白皙侧脸,立即蒙上一层粉色,像裹了奶油糖浆。 舌尖开始蠢蠢欲动。 咏熙从尴尬中回过神,干笑两声,说:"上次的事,雪琪也在场。所以……只是单纯的介绍大家认识一下吧。" 知道自己越描越黑,她懊恼的扭过脸,不敢再去看他,"我进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下了车,空气里的微凉,总算缓解了心里窜出的燥热。 她调整下呼吸,就要进去,身后的车窗放下,"明晚,你穿什么都没问题。" 咏熙站住,头压得更低了,含糊的"嗯"了声,接着脚步更快了。进了小区,走到单元门口时,因为太急还被绊了下。 鞋跟卡住,腿弯了,差点就扑到台阶上,以一种难看又狼狈的姿势。 咏熙窘迫的站直了,她想,他应该走了吧。眼角余光瞥了瞥,居然还是看到了那辆车子,就停在小区大门外。黑得发亮。 她僵硬的继续往里走,抬起靠近大门方向的手,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脸…… 车内的人正在接电话,"嗯……我知道……好……" 眼神习惯性的捕捉前方那只身影,看到她孩子气的举动后,居然悄无声息的勾起了唇角。 又是明媚的一天到来。 最近少了雨,尽管四周空气凉薄,可大太阳挂在天上,暖暖的太阳光披上身,总觉得,会没那么孤单。 早上,咏熙站在衣柜前,即便不是很刻意,雪琪的话还是会出现。她抚抚额角,故意模糊了思路,随意从里面取出一件,转身就丢在了床上,她去洗脸刷牙。 出了门,冷空气还是会冻得人牙齿打颤。将双手插进衣服口袋里,下意识的缩缩脖子,过了马路到对面坐公交。 她在等车,无聊的哈口气,立即变成白雾。 呼,天可真冷啊。 不远处停着的车发动了,朝着她这边缓缓驶来。咏熙还在张望她要坐的公交,没留意停在跟前的车。 车门打开,有人从后座下来。 咏熙低头看手机,时间还来得及,应该不会迟到。心安了,抬起头,继续等车。 那辆车开走了。 今早真的很冷,咏熙伸出在兜里捂热的手,捂住脸颊。眼睛睁大,和所有人一样,看向马路一侧,注意着不停开过来的公交车。 驶来一辆通往郊区的长线,在这儿换乘中转的人很多。 咏熙往后挪了几步,不想被撞到,却突然撞上了身后的人,她没回头看,只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见对方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她索性再往走两步。可就在这时,两边胳膊竟被人抓了住。 张开的大手,紧紧抓着,尽管没有用力,仍能感觉得到那股恨不能捏碎她的冲动。 咏熙一惊,眉间有了愠色,回头就要质问。在她看到身后的人时,脑中竟成了一片白花花的。 "来车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便上前又贴近她些,高大的身躯护着她的,将她带上了车,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就把她固定在那里。 背后是车墙,前面是他。 咏熙始终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略显笨拙的公交车开动了,车里的人很有节奏的随着车身微微摇晃着。袭凌宇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撑在她另一侧,刚好将她保护起来。 这么多天没见,是该说点什么了。 可咏熙的舌头打了结,反复斟酌酝酿着,也说不出一个字。她低下头,目光里有了懊恼,双手揪着衣角,紧紧捏着。 倒是头顶上方的声音先传递过来,显得那么随心所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连瑾行没对你怎么样吧。"袭凌宇问她,视线凝在她头顶。 咏熙摇了摇头。 "你呢?"这时的他低下了头,灼热的视线,快要在她脸上烧出洞,狠狠盯住她,"你呢?"他问。 231:好男人可遇不可求 咏熙背挺直,抬起来的眸,澄澈明了,可话语是回避,"阿宇,你有你的事要做,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他上前一步,坚硬的胸膛抵着她的,把她逼近了角落。强大的压迫感,夺走了她身边的空气,让她像恳求呼吸的鱼,只能无奈的张大嘴,发不出声音的费力呼吸。 "我该关心什么?"袭凌宇拢起的眉头高高的,那双眼睛两口深井似的,黑幽幽的从井底向上凝视她。 "啊?你说,我该把注意力放哪?"他逼着她,不管夺走了她多少赖以生存的氧气,哪怕到了悬崖边上,也要逼出答案! "你明明就知道!"他捏紧了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磨砺着坚硬的牙齿。 她知道。 那又如何? 遥不可及的两个人,站得再近,也只能隔着时间相望。 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她低声说:"别再把你最宝贵的东西浪费在我身上了,哪怕有一点可能,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身前的人不动了,像块木头,站得不牢,身子随着公交车笨拙摇晃。 她眯紧眸,不让眼眶被蒸气覆盖,揪紧衣角的手,指节白森森的,可她不能撒开。怕一个把持不住,就会紧紧抱住他。 最后,是他将她拥抱,"我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你。"他说,在她耳畔。 下一站,他下了车。 公交车又慢慢悠悠的摇晃起来,车上,角落里的女人泣不成声。 一整天,咏熙都没什么精神。媒体的电话少了,工作也莫名减轻了,更多的时间,她就沉静的坐在座位里。 社长路过,将一份正式员工的入职申请放到桌上,待遇薪资从优,已经签好了字,盖好了章,只需她签个名。 还没下班,雪琪的电话就打来了,一再确认要她下班就赶过来。 咏熙没提连瑾行要来接她,兴许是因为早上的事,她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没了兴致,又要缩回到她为自己和袭凌宇搭建的龟壳里。 连瑾行很准时,下班时间刚过就等在了楼下。浅色西装,黑衬衫,穿在他身上,气质立时不同。 咏熙出来的时候,他就站在宾利慕尚前打电话。看到她,简单交待了一句,就将通话结束。 "你不用顾虑我的。"咏熙走过来说,暗示刚才那通电话。 "工作永远是做不完的。"他说着,就朝咏熙身后几人略微颔首。 "连先生!又来接小商下班呢!" "呵呵,连先生好体贴啊!上班送,下班接,小商真是幸福!" 同事们嘻笑着从身边经过,咏熙赶紧低头,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下班高峰,路上车多,连瑾行问她:"知道路吗?" 她点点头,指道:"前面路口右转,过两个红绿灯再左转。" 他取出口香糖,知道她不吃这些东西,也没再询问。 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咏熙犹豫着,还是问道:"你戒烟了?" "算是。"他随意应着,其实只是在她面前而已。红绿灯后前行,转了方向,说:"你不喜欢烟味。" 他那么直白,咏熙却尴尬无语。上次谈过类似的问题,惹了他不高兴,再说的话,结果恐怕也是一样。 想到待会还要去章家,咏熙忍了下,决定再找机会跟他好好谈一次。 到了章家,很宽敞的楼房,带庭院,有阁楼。 车子才刚开过来,就看到章叔叔他们从里面迎了出来。咏熙将早就备好的礼品送上,亲切的挽着章妈妈的手进去。 章爸则招呼着连瑾行,不时打量的目光,怎么看都像是在看第一次登门的准女婿。 连瑾行对待章家父母态度谦恭,加上他相貌英俊,气度成熟,说话办事都是井井有条,一看就是家教好,有见识有学识的青年。章爸对他赞不绝口,章妈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咏熙和雪琪坐在一边聊悄悄话,不时朝这边扫一眼,偶尔,会和他的撞上。她就若无其事的避开,心里则乱糟糟的。 "雪琪,你是怎么跟章叔叔他们说的啊?" 雪琪嗑着瓜子,笑吟吟的,"我说,你认识了个男的,条件不错,想让大伯母他们给把把关。" 咏熙急得直瞪她,"你这么说他们会误会的!" "那么大的新闻都见了报,我大伯母总追着我问,你要我怎么说?"雪琪朝那边撇撇嘴,"他们还不知道连瑾行和杨蔓菁的关系,我是不想他们先入为主。" 说到这儿咏熙才觉察,"他们呢?" "哦,我堂哥出差,杨蔓菁嘛,平时是不会到这儿的。" 见不到章云亭,咏熙也算放心了,起码不会不自在。 雪琪趁着咏熙不在,跑过去坐在连瑾行对面,主动伸手做自我介绍,"章雪琪。" 连瑾行回握,"连瑾行。" "呵呵,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上次太匆忙,没好好正式介绍。" 没想到,连瑾行却说,"这算是第三次了。" "咦,之前见过吗?"雪琪想不起来了,见连瑾行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不再关注,立即切入正题。 "连先生,恕我冒昧,你和咏熙一起,是因为杨蔓菁吗?"雪琪紧盯他,管他是谁,做为咏熙唯一的朋友,她有责任替她把好这一关! 她如此直接,连瑾行也不尴尬,更没必要躲闪,从容回道:"不是。" 雪琪像打了鸡血,徒然振奋,但两人才刚在一起,有些事不能问得太深入,所以,她斟字酌句,"那就是说,是完全出于自己的想法喽?" 连瑾行了解她想问什么,调整下坐姿,抬眸凝向她…… 厨房内,章妈不时朝外探头,然后拉过咏熙的手说:"我看了,这个男人不错,是那种什么事都搁在肚子里的人,心里都明镜似的。以后相处起来,你会少操心。" 咏熙干笑两声,说:"章妈,我和他……也只是刚刚认识。" "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不过,章妈得提醒你啊,好男人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得赶紧出手!把他牢牢抓住,别让他跑了!" 章爸在一边插嘴,"你看你,净教孩子些不长进的!不是你的,怎么抓都没用!" "去去去,盛你的鱼去!"章妈瞪了章爸一眼,扭头又拉着咏熙的手,就这么望着她,眼圈渐渐红了,"咏熙,对不住了……我们章家对不住你。" 咏熙心里一咯噔,抬头望着,"章妈……" "云亭把什么事都跟我们说了。"章妈低下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孩子,你真的受苦了!我们没想到,会教出这么一个见不得人的儿子!" 章爸在背后,没说话,也无颜再说,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看得出,那件事给这二老的打击也是很大。 "咏熙,今天让你来我们也想和你说一句话,"章妈目光慈爱的望着她说:"云亭是真的喜欢,我是他妈,我知道他这次没说谎。如果……如果你要是不记恨了,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喜欢也好,你就看在我和他爸的面上,给他一次机会吧……" 雪琪上次提到过,章云亭那天回家后,特意与二老谈了很久。所以咏熙来此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会遇到类似情形,但当真遇上,狠狠拒绝的话,滑出喉间的同时,又撞上了前门牙,硬被弹了回去。 她不忍伤了章妈和章爸。 "咏熙,你……"章妈想再问,厨房外晃进一个身影。 "抱歉,这机会恐怕给不了。" 连瑾行就站在门口,清凛的眸目,视线依旧淡淡的。与他的目光对了上,那瞬居然让咏熙松了口气。 章妈尴尬得转过身,"一定是饿了吧,马上就吃饭……来,老付啊,把鱼端出去吧,准备开饭。" 两人都匆匆离开厨房,咏熙扭头望他,低声:"谢谢。"替她解围。 连瑾行凝视她的眼神,有了丝强迫的意味,"你不懂拒绝吗?还是说,你想要答应?" "当然不是!"咏熙的反应有些强烈,"我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她此刻的激烈情绪,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连瑾行能够理解了。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她无助到快要崩溃的模样。 她脱口而出的果决,使他脸上的冰色渐渐退了。转身离开前,他说:"如果你学不会拒绝,就只能容忍别人的得寸进尺。" 咏熙脸色沉着,心里憋着团火,每每都被这个男人云淡风轻的撩拨出来了。 席间,章妈和章爸虽然还一如既往的热情,眼神却时而回避。唯独雪琪,着实是开心,笑眯眯的望着旁边这对人儿,那炽热的眼神,反倒令咏熙不自然了,低头吃饭,不敢看她。 这时,有人来拜访,章家夫妇都去了客厅,餐厅就剩下他们三人。 "连先生……我还是叫你连哥吧,这样显得亲近些。"雪琪完全是自来熟,咏熙听得脸颊微微有点烫,想要给她使眼色,可雪琪的视线根本就不往她这边瞅。 连瑾行很大方,点头:"好。" 232:别碰我 咏熙的头埋得更低了,她知道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连哥,听说你家在新加坡?亲人也都在那边吧?" "嗯。" "万一……太太以后不想跟你回新加坡,想留在国内,你会考虑在国内置业吗?" 咏熙尴尬抬头,"雪琪,还是吃饭吧,吃吃看章妈烧的鱼,味道很棒呢!"她在桌下扯了扯雪琪,后者不管不顾,仍饶有兴致,"好吃你就多吃点,我还要和连哥聊天呢,别打扰我们!" 咏熙嘴边的笑,开始变得僵硬,桌子下面,踢了她几脚,雪琪瞪起了眼睛,似乎在责怪这丫头不识好歹!不趁现在问明白,以后有她哭的! 就在这时,连瑾行突然开口,"她喜欢在哪里,我就会把家安在哪里,毕竟,这辈子的太太只会娶一个,她的想法很重要。" 一句话,两人都被震摄住。 雪琪的眼睛顿时发亮,"听听!听听!这才是男人!这才是成熟的男人!我就没见过比连哥还像爷们的!敢说一辈子只娶一个这种话,也不知道谁会这么有福气呢!"说着,朝咏熙使劲眨眼睛。 咏熙抬眸,撞进了他的,那里淡得不像话,山水画似的,黑的黑,白的白,蜿蜒连绵,隐着喷薄之势。 他平定着,冷静着,永远都这样宠辱不惊,似在诉说别人心事。 这刻,她却想起了另一双眸。 狂炽的,浮躁的,仿佛永远都在与命运抗争,那样的人,是块烧红的烙铁,烙在她心上,带来的滚烫和刺痛,又是一辈子的。 当她再次回神时,对面泼墨似的黑瞳内,多了股子冷劲。冰锥子一样,尖锐得冒着寒气。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避,不想心事被再次揭穿。这个男人会把她一层一层看穿,令她几近赤果。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雪琪也明白凡事不能太急进,会适得其反,于是就嚷嚷着待会吃完了去唱歌。 咏熙和连瑾行谁都没有吭声,雪琪撇嘴:"还真是绝配,一对闷葫芦。" 楼外有车声,硕大的车灯照进客厅,章家二老朝外面探望,一看那车,脸色都不太好看。 客人觉察到什么,借口告辞了。 二老送出门,看到从车内下来的儿子,不禁上前拦住,"你怎么回来了?" 章云亭抬头,紧迫的望向里面,"咏熙是不是来了?" 章妈气得不行,揪着他的胳膊走出几步远,"咏熙是我们请来的,你最好别进去!" "为什么?"章云亭挣扎着问:"我就是为了赶回来见她,三天的工作并成两天!妈,你不是说过了会帮我的吗?" "帮!是帮你!可你也得问问人家乐不乐意啊!"章妈语重心长,"咏熙对你没那个心思,你也就忘了吧。" "忘?"章云亭咬着牙,退后两步,"你们一个个都叫我忘!我要是能忘得掉,至于痛苦这么久?妈,我以为你们都懂我了!" "是懂……"章母也是恨铁不成钢,"可你做的那些,要我们拿什么脸去求人家啊?儿子,听妈一句,你这是病你得去看医生……" 章云亭的脸色倏尔就暗了,眸底也凝成了冰,望着父母,满是失望,"病……是啊,我是病了!我犯了只想对咏熙这么做的病!我不要别的女人,只要咏熙,不论我对她做过什么,都是因为想要好好爱她,我承认方式不对,伤了她,所以我更想要弥补!" 章爸抽着烟,沉默不语。 这时,身后的门推开了,雪琪惊道:"堂哥?你不是出差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章云亭深呼吸,越过父母走进去,"谈判提前结束了,就回来了。" 雪琪见外面气氛不对,隐隐也有了不安,"那个……咏熙在里面,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了。" 她伸胳膊拦,章云亭则抓了住,不容拒绝的放下去,凝向堂妹的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他只是不明白,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咏熙,可所有人又都拦着,他的爱就那么可怕吗?他是洪水猛兽吗? 咏熙走出餐厅,看到他的那一刻,脚步被粘了住,整个背部像被钉了钢板,僵硬着笔直。 身后,是连瑾行。 "咏熙,"章云亭施展微笑,在她面前,他是温柔的,也是沉稳的,随时都会为她遮风蔽雨。 咏熙不想应他,可目光触到走进来的章叔叔他们,心就一下子又软了。 "嗯。"她轻点头,过去拿包,"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他想都不想的说。 咏熙的眉心拧着,想到连瑾行的话——她的不拒绝,只会换来别人的得寸进尺。 她抓紧了包,扭过头说:"不用,瑾……瑾行我会送我。"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叫他的名字,很陌生,也很尴尬。她的脸颊红了,一直蔓延到耳根,恰好进入后面那双黑黝黝的眸。 章云亭的笑僵住,渐渐消失。这才将目光对上她身后,盯着打他进来就选择刻意选择忽略掉的那个人。 "瑾行,你什么时候和咏熙这样熟悉了?"他嘴角噙着疏离的微笑,似想到了什么,"哦,因为那篇报道吧。呵呵,你也不用太当真,咏熙那时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会那么做。有失礼的地方,我替她赔个不是。" 咏熙的脸开始变得煞白,抓着包,越抓越紧。她对章云亭已是排斥到了极点,很想爆发一次,可看到他身后始终低着头的父母,她明白她不能。 "云亭,你这是做什么啊!"章妈看不下去了,想过来阻止儿子。 "妈!"章云亭忽然头也不回的大声说:"你也不想我一直这么痛苦下去吧,那就别管。" "你……"章妈的表情十分受伤,可也无奈。 章爸这时出声:"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就别跟着操心了,我还想多活两年!"说完,拉着老婆的手就出去了。 雪琪站在大门口,一双眉疑惑的蹙着,"堂哥……" "你也别说话!"章云亭的声音放大了,吓了雪琪一跳。 印象里,大堂哥一直温文尔雅,同学和朋友们眼中的谦谦君子,都羡慕的不得了!他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更别提这样凶自己了! 咏熙也被他的斥声震了下,双肩跟着一颤。可很快,一双大手覆上,按住了她的,好像压上两块石头,定了她的心。 "云亭,别让自己太难看。"连瑾行不紧不慢的沉声,对章云亭而言,像足嘲笑。 章云亭站在客厅中央,摇头失笑,"我不过就是想要爱一个女人,这一生都想守着她,我有什么错,要让你们都来指责我?要不要给你们一把枪直接毙了我一了不百?" "堂哥!你乱说什么呢!"雪琪气急,冲过来说:"今天是我请咏熙和连哥到家里来吃饭的,你能别让我丢脸吗?" 转脸,她说:"连哥,不好意思,麻烦你先送咏熙回去。" 连瑾行微冷的视线扫过章云亭,什么也没说,主动伸手扯住咏熙就往门口走。 章云亭再也不肯忍让了,几步过去拉住了咏熙,两眼发红的盯视她,"是你把我的心给搅乱了,你不能说走就走!我等你这么久,等你长大,等你幸福……可我发现,我没办法再等下去了。咏熙,你的幸福只有我能给你,而我的,同样也只有你……" 雪琪愣住,知道她堂哥喜欢咏熙,可她不知道已经成了这种程度! 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仿佛沾着可怕的东西,咏熙慌得只想狠狠甩掉。可她越是想要逃,他就越是抓得紧! "放开!"咏熙突然尖叫,被压抑过后爆发的样子,着实吓住了雪琪,"咏熙……" "放手!放开我!别碰我!"咏熙另一手抓着包,挥起来就朝章云亭身上落下去,一旦爆发,就是歇斯底里。 "咏熙!我知道我错过,但我不会一直这样……为了你,我已经去看过了心理医生,我也在接受治疗……" 章云亭急于解释,不想放手!好像一旦松了开,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握住了。 咏熙不停挣扎,不停挥打,所有的惊恐都变成了戾气!如果给她一把刀子,她一定会再次抓住—— 章云亭也像被激怒了,又找不到爆发的出口,只能一味的,紧紧抓着她,"咏熙!你不要这样……我会心疼得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连瑾行眯紧了眸,倏地推开他,力道强得恨不能碾碎他,顺势就把挣扎不已的人儿抱进了怀里。一双大手安抚着固定住她,将她牢牢贴紧自己。 "没事了。"他只是沉着的说。 就像被人从悬崖边上给拽了回,劫后余生,咏熙一下子泄了气,软绵绵的趴在他怀里。再也不动。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手撑在她脑后,一手撑住她的背。冰冷的,略带锋利的视线,警告似的盯紧站在对面的男人。 警告他,有她的地方,就是禁区!而他,不许,再靠近一步! 这是赤果果的宣示,不用言语即已明志! 233:把你交给我吧 章云亭愤怒了,"连瑾行,你没有这个权利——" "我有。"连瑾行一字一句,"我会娶她,她会成为我连瑾行的妻子,你说,我有没有?" 他的话,制止了章云亭的脚步。 "不!不会!你怎么会娶咏熙?连家会同意吗?你别忘了,你是……" "我想要娶谁,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任何人能够决定的。"连瑾行的态度,仍旧不温不火,可任谁都听得出,那里的坚决,不是谁都能撼动的,"你记住了,我不管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这个女人以后就是连太太!你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再去碰她!" "连瑾行!"章云亭被激怒了,对着他痛苦咆哮:"你明知道我有多爱她!为什么还要从我手里抢走她!就为了杨蔓菁吗?好,那我现在就回去和她离婚!" "杨蔓菁"三个字,是连瑾行的禁忌,不巧,章云亭再次触碰。 眼神变了,被点燃的地狱里的烈焰,在眼中熊熊燃烧。冷毅的嘴角,勾抿成一道弯弧,放轻了声音,他说:"章云亭,你想好了再说。" "没什么好想的!我要离婚!我现在就要和她离婚!" 他话音刚落,雪琪就轻呼一声:"嫂……嫂子。" 他抬眸,门口,站着杨蔓菁。 看到她,连瑾行的脸色变了,眉拢得很深,成了几道沟渠,彼此都难以攀附逾越。 杨蔓菁走进来,没什么表情。 来到章云亭跟前,她猛地抬手,一记耳打在他脸上。 章云亭脸偏一侧,柞在那儿,仍将背挺直。除了对名义上的"妻子"有所愧疚外,他并认为自己错了! 仅仅也只是想爱而已! 杨蔓菁反手,又是一记。 这一下,打得章云亭错愕,继而,有些愤怒,一把抓住她的手,"杨蔓菁,咱俩玩完了!" 杨蔓菁没说话,嘴角掀起嘲笑。 连瑾行将怀里的人交给雪琪,走过来,捏住了章云亭的手腕,"松开。"他沉着的声音警告,可捏着他的手腕在持续用力,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捏断。 章云亭脸色苍白着,张开手指,放开她的手,连瑾行却迟迟没有放开他的。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们兄妹还想怎么样?"章云亭笑了,笑得无奈,自嘲,"不爱就是不爱,要逼我到几时啊?早在结婚之前,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也答应了,现在却要把我形容成一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这就是你说的全用尽全心全意的包容和等待?" 连瑾行听不下去了,另一手握成了拳,举在半空。 "瑾行。"杨蔓菁出声,慢慢拉下他的手,视线寡淡的没了滋味,"他说得没错,是我没做到。" 她垂下眼眸,哪怕心再疼,疼得快要死掉了,她都不肯容许自己去看对面的男人一眼! 屏息,灭了胸腔里的火,杨蔓菁潇洒转身:"明天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嫂子!"雪琪拉住她,急切的解释:"你们都别那么冲动,气头上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尽管不欣赏她的行事乖张,可也不希望他们真的离婚!尤其听到现在,已窥出些内情,错在大哥,不在人家杨蔓菁身上。 杨蔓菁回头,依旧率性,"我争取过了,所以我不后悔。感情的事,对得起自己就行,用不着向别人交待。"推开她的手,杨蔓菁出了门, 连瑾行二话不说就追了出去。 "唉……连哥!连哥你怎么走了呢?咏熙……咏熙怎么办?" "雪琪,"身边的人突然出声。 咏熙望着门口方向,眸目沉静,"让他去吧。" "咏熙……" 雪琪望着她,满眼心疼。杨蔓菁如果是牺牲品,那咏熙呢? 章云亭走过来,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她了,"咏熙,明天之后,我就有资格重新拥有你了!" 他笃定,以此为终点。 咏熙渐渐冷笑,回过头,望着他脸上尚未消退的掌印,红通通的一片,"你真的该去看医生了。" 捡起自己的包,她转身也要出去。 "咏熙,别走!" 章云亭红着眼睛想要去阻拦,雪琪忍无可忍的拽住他,用力推开,"章云亭!你到底对咏熙做过什么?" 雪琪的质问,令他却了脚步,那是污点,是他的不堪回首。 咏熙的身影消失了,客厅内就只剩下了两兄妹,章云亭突然像失了魂,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死命的扯着发,声音打磨得像碾压在砂砾上,"有时候,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还不等他断断续续的将往事诉尽,雪琪就尖叫着扑过去,疯了一样,抓起旁边桌上的电话就砸向他。 "你是不是人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那是咏熙,是咏熙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咏熙这么可怜……你究竟没有没心啊?"雪琪哭泣着朝他怒吼,"外面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是咏熙?" "你好恶心!你他妈的就是个变态!" 章云亭闭着眼,将妹妹发泄在身上的愤怒,想象成咏熙的。这样,至少可以让他心里舒服点。 章家父母回来时,看到两个孩子扭打成一团,急急忙忙的过去,"这是怎么了?都住手!" 雪琪被爸爸抱走时,双腿仍使劲蹬着:"混蛋!去死吧!咏熙不杀你,我都会杀了你!" 章云亭就坐在沙发上,脖子和脸上被堂妹抓出了血,衬衫沾上了几滴红,佝败在雪地里的梅花,妖娆得刺眼。 章妈跑过去,察看儿子伤势,责备雪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下这么重的手啊,好歹也是亲堂哥! 章云亭低下头,扯着自己的发,竟哭出了声。 对面三人都呆了住。 雪琪也冷静了,她挣开大伯父的手,转身就往外走,章妈激动上前,"雪琪,你去哪?" 雪琪冷冷的看着痛哭不已的男人,"回家,看到他,我就觉得恶心!" 离开,不顾伯父伯母的挽留。 雪琪就是这么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哪怕一脉血连,错了就是错了!更何况,伤害的还是她最珍视的朋友…… 谁都行,唯独咏熙不能再受到伤害了! 离开章家的小区,大道宽敞明亮,咏熙撑着身上这副残败的壳,穿行于人来人往。 累了,坐下来,看身边这行些人,无论哪个都好,她从未在他们的脸上找到相同悲伤,没有被当众揭开伤疤的痛,还是以那么丑陋的方式…… 摊开手,将脸颊埋进去。 习惯了这样的人生,所以她从不问老天,别人家安稳平静的幸福,对她来说为什么就那么难?她没奢求,顶多想要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爸爸、家人、大提琴、平安夜里本该温馨快乐的一家五口。 可怎么,那么难啊。 哭声掩在车流里,直至哭得沙哑。 她想要的,真的一点也不多,不多…… 面前停下一辆车,低调的黑色,夜里却亮得夺目。 车里面走下来的男人直奔她,来到她面前,他蹲了下去,盯着她哭花的脸,红肿的鼻头,睁不开的眼睛,脆弱又柔软的像团棉花糖,舔一口,就化了。 他没说话,抬手慢慢把她抱在怀里,说:"商咏熙,把你自己交给我吧。所有你扛的,以后我替你。" 咏熙闭着眼睛,零碎得快要拼不到一块的心,又轻易的被撞了开。 双手渴求着温暖,已经背离她的意识,攀在他宽厚的背。趴在他的肩头上,她哭了好久。 久到连忘记都模糊了,只知道,那天晚上,她和他回了家…… 旧城区的一幢单元楼,六层复式建筑。一楼两户,他将整个楼层打通了,所以整整一层都是他的。一楼门口自带一个五十几米坪小花园,花园里种着一堆小番茄。 咏熙刚洗过澡,身上仅穿了件男式衬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衣摆当裙子,足以盖过屁股。 站在好像篮球场似的客厅,享受着中央空调的暖风。隔着落地窗,望着外头的小番茄,小红灯笼似的,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笨重得被风摇晃不起。 很奇怪,居然会有男人喜欢种这个。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她的背影立时僵了。但她没动,眼神里隔着一层什么,始终凝向窗外。 身后的男人也刚洗好,头发上的水珠,还在顺着发梢往下落,上半身光裸,腰间浴巾,遮住了他全身上下唯一的火热。 白天里的他,给人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像块冰冷的钢铁,厚重,坚硬,无韧性。饶是如此,却也有被烧得滚烫的时候。 男人和女人的吸引,没那么复杂,纯粹追求生理的更简单。 连瑾行暂且没有将身体里的那股冲动归类,他只知道,自己是正常的男人,需要正常的发泄途径,面对女人成熟的身体,被吸引是必然。 暖气不够,她好像有点冷,身子打着颤。 静默一会,他上前用胳膊圈住她,闻着她的发香,尽管是他常用洗发水味道,竟让他开始蠢蠢欲动了。 234:我不愿呆在这里 腰间的手臂很紧,咏熙被勒得快要透不过气。 这种事,男人向来单刀直入,连瑾行尤甚。 他不讲温柔,不懂体贴,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抵在玻璃门上,抬高她一条腿,就要扯开底下那一层阻碍。 咏熙被这一系列的变化震慑住,心慌慌的跳,还来及思索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和他回来时,他就已经掌控了局势! 简洁有力的。 他解开腰间的浴巾,脸伏在她肩头,动作并不流畅的在找入口。 咏熙咬着唇,忙闭上眼睛。 不论是寻求短暂的安慰,还是想要突破心底那层障碍,跟着他回来,其实就已预见了这个结果。发生了,她也只有不停的告诉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一/夜/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还很干涩,他在等待。 他全身的火热,集中满溢,要炸掉了,随时都会火力全开!可这个女人完全感受不到这股热情似的,全身绷得像块木头,紧张得连指甲抠破他的背都不自知。 她想,经过这一次就好了,该放下的也就放下了,该变化的也都变化了。 成长的代价是遗失,坠落和取舍,她的要比别人来得晚些罢了。 实在是难以前行,他不得不用手帮忙,她吃痛,低不可闻的叫了一声,但眼睛仍是紧紧闭着,不敢去看他。或者说,不敢去看将来会出在这段记忆里的人。 还是什么都不要看到的好。 盯着她,脸颊潮红,紧锁眉头,所有的抗拒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了脸上。 连瑾行抿紧唇,额上都见了汗,可他这样盯了好一会,突然放开她,让她靠着冰冷的玻璃站直身体。 咏熙睁开眼睛,羞怯的目光里,有丝……不解。 连瑾行咬咬牙,两颊咬肌明显绷紧。看得出,他压抑着得辛苦,身子都跟着的发抖,可他还是退开几步,再望向她时,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眸底里已恢复了风平浪静。 "可以一/夜/情的女人有很多,未必一定得是你。" 他转身,就这样赤着身体走进浴室,冷水"哗"地冲出花洒,瞬间灭了体内那团火。 咏熙蹲下身子,抱紧自己,只觉得,全身都是羞耻的。 听着楼上哗哗的水声,她竟悄然庆幸,庆幸连瑾行没有那么做…… 她独自尴尬的在客厅里呆了很久,翻着放在桌上的那几份报纸,都是几天以前的。当她看到那张放大的接吻照片时,脸腾地红了,想都不想就把报纸阖上。 她不敢想,可也好奇,连瑾行在看到它时是什么感觉? 他从楼上下来,换上了舒服的家居服。经过刚才的亲密,咏熙实在没勇气再去看他。 "你到家了吗……别再出去了,想我陪的时候,可以给我电话……随时。"他在打电话,偏冷的视线扫过客厅里的人,"嗯……早点睡,我挂了。" 不用问也知道,电话那头能让连瑾行这么花心思照顾的人是谁。 "你睡楼上客房。"他走近说。 这会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咏熙抿抿唇站起来,"我想回去了,今晚……谢谢你。" 她恨不能早一刻离开,就要去卫生间换衣服,连瑾行蹙下眉,扯住了她的手腕。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你用不着尴尬。" 这话说得好轻松啊,置身事外的速度也好快,仿佛,从头到尾,就她一个人是傻瓜。 她仍背对他,没回头,一点点用力推开他的手,"我只是想要回去而已。" 连瑾行这下子拢紧了眉,捏紧她的手始终不肯松开,"太晚了,不安全,今晚就住在这儿。" 他的话不容置喙,像在跟谁别扭着,手上的也劲大了,捏得她手腕生疼。咏熙想甩,怎么也甩不开!就这样,积压了一整晚的情绪,又在他面前爆发了。 "我不愿意呆在这里!你听不懂吗?" 她喊得很大声,脸颊胀红,眼圈也红了。可回头看到他微怔的表情时,她突然又后悔了。 "对不起……"她摇头,内疚得都快要开始讨厌自己了,马上又无措的解释,"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我平时不这样的,对不起……" 她一遍遍道歉,眼泪涌了出来,掉得很凶。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这是怎么了? 整个人好混乱,浮木一样,随着湍急的河流,一直都在拼命挣扎,可最后也只能是飘哪算哪。 他眯着眼睛,倏地上前将不停道歉的她圈在怀里,抵是她的额头,黑不见底的眸,紧紧盯着她的。 目光对上的刹那,感觉就像要把她整个吸进去! "我知道你没准备好,但如果这是你现在想要的,那我给你。" 他猛地打横抱起她,大步走上楼…… 豪华ktv,觥筹交错,纵情声色。 宇凌宇嘴里叼着烟,斜倚在沙发上,独自坐在昏暗角度里,冷眼看着喝到忘形的那些人。 脱了西装,光着膀子,搂着都能给他们当女儿的年轻女孩,一边摸着胸,一边唱着不着调的歌。 呵,平日里的道貌岸然,在酒精的作用下,一个个都他妈的现了原型。这究竟是向谁妥协的代价? 有女人发现了他,挪过身子坐他旁边,"从刚才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不如我们一起……" 袭凌宇看都不看她一眼,懒洋洋的,"滚。" 女人一滞,强撑笑脸,"心情不好?那我陪你聊天好了。"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烟,猛地朝她扔了过去,"叫你滚开!你是听不懂吗?" 烟盒散了,女人一脸狼狈,委曲的起身就坐到了一边,嘴里骂着,"神经病!能来这里玩,还装什么清高啊!" 袭凌宇仍倚在那里,嘴里叼着的烟,燃尽大半截。 桌上的手机响了,包着手机壳的黑色机身,因为震动,有节奏的在桌上晃来晃去。 他将烟按熄,拿起来接听,顺便去捡刚才掉在桌上的一根。 电话才一接通,对面的人就直接出声:"我是章云亭。" 他的动作滞了滞,随后不紧不慢的又把烟拿起来,放到嘴里点燃,"找我什么事?" "咏熙现在和连瑾行在一起。"章云亭的声音很沉,混在包间里一片轰隆隆的音乐声里,几乎被淹没。 袭凌宇忽然抓起桌上的啤酒瓶,狠狠的扔到玻璃桌上,"哗"地一声,响亮刺耳。 原本玩闹的人愣住,不约而同看这里。 他抬头,缠上丝丝邪气的俊脸,是古怪的微笑,"不好意思,手滑了,你们继续,别管我。哦对了,想怎么开心随意,都算我帐上。" 大家又是哄笑,"谢谢袭少爷啊!" "袭少爷不要一个人呆着嘛!过来一块玩好了!" 袭凌宇示意自己在接电话,扭身就出去了。 出了门,脸色沉得不像话,一身悍戾匪气,眼神执着得可怕,"把他址给我!" 外头下了雨,起初是星星点点,最后落成瓢泼。 黑色的摩托车穿行在夜里,车轮溅起了一路白色水花,雨点砸在黑色头盔上,钉子一样,砸得叭叭响。 陈旧的小区,门口没有值班室,两扇常年敞开的大门生了绣,上面的白色油漆都跟着剥落了。 摩托车压着水花就冲了进去。 花园里种的小番茄,被雨水打得摇摇晃晃的,没了阳光,就像彻底没了骄傲,落败的,有点可怜。 摩托车停下,男人跳了下来,摘下头盔,昂起头看着。 找不到是哪一户,他急得只能用力的喊:"商咏熙!商咏熙!" 这么个雨夜,他像个疯子似的站在楼下大喊,已经有人被吵醒了,威胁着要报警。 可这个世界于他,就像不存在,风也好,雨也罢,还有那些随时都满脸恶意的人!在他真正睁开眼睛时,早已看不到这些了! 属于他的,始终都只有一个,是她,也是他的世界。 雨很大,越来越大,进入十月的北方,难得见这么大的雨。 连附近的几幢楼里都知道了外面有个疯子,也不知道被谁扔下来的花盆砸中,他捂着头,有血从指缝淌出来,很快,又被雨水洗净。 头很晕,他蹲下去,一只手撑着地,不让自己迷糊得倒下去。因为,他还没有找回他的安全国度,在哪都是危险。 雨下得急了,砸在玻璃窗上咚咚的响,恨不得砸开门钻进去。 这时,门拉开了。 女人赤着脚出来,路过花园时,白皙的小腿上,顷刻间溅满了泥浆。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抬起手就将他抱了住,惨白的脸贴着他的发,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 她的阿宇。 袭凌宇的手放了下来,额头的伤口,被雨水洗得发白。 看到是她,他突然捧住她的脸就吻上了她的唇,急切得似乎想要证明什么! 咏熙紧紧闭上眼睛,颤抖的嘴唇,被他反复舔舐啃咬,而她却只尝到了路过的眼泪,味道很苦涩。 确定这是现实,确定她是真实的,他立即拉起她,看到她身上那件白色的男式衬衫,眼睛里像生了刺,扎得他生疼。 235:谁更有魅力 二话不说,袭凌宇脱下自己的外套,紧紧裹住咏熙,再将头盔给她戴上。 摩托车调转方向,还是沿着那条路,独孤的痕迹,被轮胎再次碾过。 落地窗内,幽静无波的眸,在再也看不清雨雾里那盏红色的摩托车尾车时,缓缓收回视线。 双手插进口袋里,悄无声息的转身回了房。 咏熙坐在后座,纤细的手腕缠在他的腰间,闭上眼睛,享受着头盔为她营造的与世隔绝。 雨水更急更冷了,打在身上筛子一样的疼。 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就要被风雨吞没了,到处都是哗哗哗的急骤声!可她难得心安,趴在他背上,抿着唇,指间无意识的溜出一连串音符,和着雨声,宛若乐章。 是她喜欢的"巴赫组曲"。 摩托车一路飙着,伴着她脑海里大提琴旋律…… 回到家,没让她双脚挨着地,他就将她抱进了屋。然后马上带她进浴室,放满一缸热水。再转身,脱下她的外套,用力扯下身上那件刺眼的男士衬衫。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镇定的面对他,她从他的眼睛里,也找到丝毫情欲。 她的皮肤很冰,水温已经很高了,她却半天没有缓过来,他只能用手擦热她的身体。 她坐在水中,双腿勾起盖着胸口,背对着他,他拿着浴棉反复的擦拭。 "阿宇,"她开口。 今晚以来,她第一次出声。 突然不想她说什么,他皱着眉,语气不太好,"家里有姜吗?待会煮点姜茶,免得生病。" 水声淅沥沥的从他的手里流淌出来。 她抬起头,缓缓说:"我和他,什么都没做。" 水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搂进怀里,绕过她身体的手臂,肌肉紧绷得好像石块,可仍时不时的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咏熙靠着他,眼睛被雾气遮蔽,却愈发的清明了。 "我试过,可我做不到……" 他没说话,只是搂得她更紧了。 那一夜,她在雨声里安然入睡。 守着她的男人,站在阳台里抽烟,一根接一根。 张爱玲说,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一部分。 被雨洗刷过的城市,被裉去一层浮躁的外衣,却依旧骄傲得安详。天空明净得像婴孩的眼睛,对视着,总有种连心事都被窥视的错觉。 看到阳台一地的烟头,她知道,他一夜没睡。 袭凌宇拎着从楼下买的早点,开门进来,看到她醒了,直接勾手,招呼她过来,"能劳本少爷的驾,你可是第一个,所以这是盛满我爱意的早点,你可要全部吃光才行!" 咏熙走过去,目光对准他额头上的伤,没说话,拉着他坐下来,转身去找医药箱。然后是帮他消毒,上药,再用绷带包扎。 他不让,觉得丢人,咏熙无视他的抗拒,纱布一圈一圈缠在他的头上。 其实伤口没那么夸张,但她就是觉得,这样才安心。 纱布每绕过一圈,她都需要倾身靠过来,他的眼神微微阖着,她忽远忽近的,抓不住似的。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她,搂得紧紧的,固定在怀里不肯松开。 "你别动,都还没有包好呢。" "不要,就这么抱一会!" 咏熙叹息着,也挺奇怪的,从十几到二十几,他在她面前,一直都这么任性。 袭凌宇将脸埋到她的胸口,声音闷着,"为什么跟他回家?" 咏熙的脸忽而就红了,心里也明白,这个问题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她早已过了义无反顾的年纪,做出这样的举动,只是在寻找一时的慰藉。可这样的话,她没法说,尤其是在他面前,更是说不出口。 于是,她选择沉默。 他抬头,充满怨恨和悲伤的眼神,像只枯瘦干瘪的手,紧攥她的心脏。 "为什么不是找我?" 咏熙跪坐在地上,头垂低,"是不合适……" 他突然捏着她的下巴,将她所有拒绝的话,都吞了下去。 直至感觉到她在怀里颤抖了,他才放开,执着得有吓人的眸,黑网似的张开,把她牢牢绑住。 "现在呢?" 咏熙唇微张,喘息着看向他,她的确否认不了他带给她的悸动。但每次都只是一时的,每一次。她无从确定,这就是一生一世…… 这么奢侈的字眼,是想都不敢想啊。 "你到底在抗拒什么?"这样的咏熙,快要把他逼疯。 袭凌宇腾地站起身,瞪着她,干脆耍起了无赖,"商咏熙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是我的了!想找别的男人?你等我死了再说吧!" 咏熙原本麻木的眸,一下子就变了。她也跟着站起来,顷刻间就是怒气腾腾的,"瞎说什么呢?我这把年纪了,还没轻易就说生说死的,你瞎凑什么热闹啊?" 她很少发火,今天这次更是突然,但袭凌宇却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开心的把她抱了住,"放心吧!我比你小那么多呢,不会死在你前面的!" "你……" 他扶正她,目光灼灼,"所以,把生死离别的痛苦给我好了!" 咏熙的眼神再也坚硬不起来,望着他,咬得唇发白,霍地主动伸手抱住了他,训道:"别再说傻话了!哪有生死离死啊?你要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他嘟囔一句:"你不去找那个什么和的,少气我就行了。" "袭凌宇!" 她连名带姓的叫他时,基本代表她很气了,可袭凌宇很满意,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 他不喜欢她随时随地都是在压抑情绪,那证明她还没有完全的信任他,更别提把自己交给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其实一直都在为能够承担那天做准备。早晚,他会成为可以使她安心的那个他! 整个早上,袭凌宇的电话就没停过,换作以前,只要打扰了和她一起,他会二话不说的关机。可是现在,他会歉意,会想要弥补,但不会再任性的恣意妄为。 咏熙倒是欣慰,能够适应这个社会带给你的力不从心,是成熟的明细之一。 "我送你上班。"他随手拉开衣柜,那里有他的衣服,挑了一件穿上身,皱了下眉,肩膀有点窄,穿上去很不舒服。 "难道我胖了?" 咏熙失笑,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勾得他有点心痒难耐了…… 可他不敢。 她过来,在他身后扯了扯衣服的肩领,"不是你胖了,是你魁梧了。" 他突然转身,目光眨也不眨的望着她:"更有男人味了?" 咏熙扭身去找其它的衣服,不紧不慢的说:"如果你想这么认为,那也行。" 男人的体魄,二十岁和三十岁一定会有差距,在这期间逐渐演变的过程,其实挺令人期待的。 看着他一点点变得更加魁梧,更具魅力,咏熙也说不清是更欣慰,还是更加理智的看清事实。 她和他之间的差距,是不会随着时间这把杀猪刀缩小的,只会越拉越大。 他从后面抱着她,腻着她,"你说啊,是不是更有男人味了?更像男人了?" 看他执拗得像个孩子,咏熙将另一件外套塞到他怀里,"袭少爷,你的魅力还需要向我求证吗?听说你公司里就有好几个美女主管都在暗恋你,更别提那些不时约会的千金名媛了。" 袭凌宇盯着她,眼神除却惊喜还是惊喜,"商咏熙,原来你一直都在偷偷关注我啊!" 咏熙别开脸,死也不承认,"我们杂志社有杂志,经常会有你的新闻,就算我不看,同事们没事也会拿来扒,想不知道都不行啊。" "然后呢?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不去看他,扭头又翻出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吃这种醋,我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袭凌宇不依不饶的,神情兴致盎然,"那你吃什么样的醋?"他一定会让她酸个够的! "我什么醋也不会吃!"咏熙去卫生间换衣服,他就小狗似的跟着到门口,倚在外面,双臂环胸,"那好,我就问你,我和连瑾行,谁更有男人味?谁更有魅力?" 里面的人,换衣动作滞了住。 连瑾行……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出现了连瑾行的脸,以及压在她身上的身体,轮廓清晰得仿佛唾手可得…… 咏熙闭上眼睛,双手撑在盥洗台上,头埋得低低的。 昨晚就那样离开了,连句感激或是道歉都没有,他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从头到尾,连瑾行都是被她生拉硬扯进的那一个。 她握紧了拳头,打开水龙头,用冷得刺骨的水,狠狠洗了两把脸。 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黯淡,憔悴,目光中永远都欠缺一丝希望。 细数来,已经十七年了,还要再继续这样浑噩下去吗? 明明,她就喜欢着,一直都喜欢着……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外头的人也沉默了。 就要从兜里掏出烟,想起她不喜欢,又烦躁的整盒丢进了垃圾桶。 这时,卫生间的门推开了,咏熙走出来,脸颊和周围的碎发都是湿漉漉的。 她望他,他也看她,彼此没说话,都在对方眼中小心翼翼的刺探。 236:这次为自己而活 咏熙这时上前两步,走到袭凌宇面前,昂头看他,"你只是想问,你和他的区别吗?" 袭凌宇没吭声,自打那次被她狠狠拒绝过后,他就畏首畏尾了。 咏熙盯紧他,又上前一步,两人贴得更近了,隔着两层布料,肌肤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摩擦。 她突然问:"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喜欢谁?" 袭凌宇震了住,凝视她,迟迟没开这个口。 想问,却不敢问,即使有些答案,早已种在彼此心里,只待花开。 咏熙咬了咬嘴唇,捏紧的双拳,瘦小得暴出骨头。 她在他身上耗了十年,也谨慎了十年,可心底里蹦出来的东西,是挡也挡不住的! 就在刚才,她问自己,真的还要继续这样活下去吗? 不,她不想。 她不想再克制欲望,不想再扛那么重的包袱,走一路,扛一路。疲惫会使人麻木,连什么时候丢掉了最重要的东西,都不自知。与其蹉跎的活着,她好想放手搏一次。 他敢,她为何就不能? 许是她眼中的那份坚定惊醒了他,袭凌宇的瞳眸一点点放大,接着,满脸溢着喜悦,"咏熙……你……你是说你答应……答应我了?" 像个刚向初恋对象告白成功的毛头小子,袭凌宇开心得没了矜持,手舞足蹈,不过三十几坪的小房间,被他冲击个七零八落。 他欢呼着,抱起她在原地旋转,爱情降临的不早也不晚,总是刚刚好。 咏熙被他抱得很高,俯视他的脸,终于也笑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毫无负担和压力的笑了。 告诉自己,做回商咏熙。 这一次,为自己而活。 清风徐来,初心不兴。 一个艳阳天,迎着太阳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他昂着笑脸,执意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 咏熙在他身边,含笑望着。 就好像,她早已被这只手牵过无数次,一起趟过河流,一起翻越高山,一起做很多很多事,都是手牵手。 这感觉,真是好啊。 过了人行横道,她突然扯了下他。 男人桀骜的身影站住,回过头,眉梢掀了掀,眸子里掩不住的笑意,"嗯?" "阿宇,这两天要是我不在的话,你要注意晚上少喝酒。实在是推不了的应酬,就提前吃点东西掂掂肚子……胃不舒服的话,就吃我之前买过的胃药,效果很好。" 听着她一件件交待着,袭凌宇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逝去。开始不爽的抿了唇角,一丝害怕失去的恐惧,在心底悄然蔓延。 于是,他粗鲁的打断她,凶神恶煞似的盯住她:"你要离开?去哪?我同意了吗?" 他发誓,如果这个女人出尔反尔,他一定会杀了她,然后自杀! 咏熙没回他,只是抬头,目光笔直的望向路边。 顺着她的视线,他用眼角余光瞄到了停在那儿的车,顿时眯起了眼睛,脸颊两侧的肌肉都变得僵硬。 车门推了开,袭夫人从里面出来,宠辱不惊的眼神,淡淡扫过对面的两人,身板笔直的走过去,司机小心翼翼的跟在她后面。 街角,人来人往,袭凌宇与咏熙则是站定不动,一起望着走近的袭夫人。 这时,他又握住了她的手,特意搁到身前,握紧不撒手。咏熙刚想抽出来,可又放弃了。 毕竟,该要面对的,躲不掉。 袭夫人的视线划过,来到两人面前,责备道:"凌宇,昨晚怎么没回家呢?奶奶担心了你一晚上呢。" 袭凌宇笑笑:"对不起,奶奶,我昨晚和咏熙在一起,忘记打电话了。" 他的从容不迫与咏熙的紧张形成反差,被他握着手,手心里全是汗。 觉察到了,他故意用食指去搔搔痒,咏熙没动,可脸慢慢红了。 袭夫人瞥瞥咏熙,温和笑着,"商小姐,我孙子昨晚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改日专程请你吃饭赔罪。" "袭奶奶……客气了。"咏熙尴尬着,袭家上下,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袭夫人。 偏偏又是袭夫人待她最为客气,可越是如此,咏熙心底就越是荒凉。 "应该的,怎么说商小姐现在是连先生的未婚妻了,我孙子年纪轻,做事欠考虑,易冲动,不像商小姐这么成熟,识大体,分得清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该。他跟你在一起,我也是放心的,就是怕连先生那边会误解。" 袭凌宇的脸色开始阴沉,攥着她的手,这会紧到恨不能捏碎了,揉进他的掌心! 她知道,袭夫人提连瑾行,让他动了气。 可是,他竟没发脾气,反而轻笑一声:"奶奶说得对,我这种放出去就知道惹祸的人,正需要一个像咏熙这样女人管着我呢。" 袭夫人没了往日的宠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斥道:"胡闹!现在谁不知道,商小姐是连先生的未婚妻?你开这种玩笑,不就是在坏商小姐名声吗?" 字里行间,老太太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咏熙不意外,这才是袭夫人的为人处事,果断,滴水不漏。 就在袭凌宇想要彻底爆发摊牌时,咏熙扯住了他,对着袭夫人轻笑,她说:"阿宇没开玩笑,我和连先生之间,也是我造成的误会,我会负责解释清楚的。" 此刻的她,就宛若一朵骄傲盛开的咏熙花,带着属于它的骄傲芬芳,开始徐徐绽放。 袭夫人的面色沉了,凝向她的目光也慎重许多,"凌宇,你先回车上,我和商小姐有些话想要单独聊聊。" "有什么话当着我面说就好。"袭凌宇一把搂过咏熙,把她护在胸口。 袭夫人的脸上隐约升腾出一丝怒意,咏熙回眸,说:"你先听奶奶的。" 袭凌宇蹙了眉,虽有点不愿意,可还是点了头,"到了公司给我电话。" 咏熙答应着,他转身走了。 袭夫人此刻的神情不太好看,可仍噙起微笑,说:"商小姐现在一句话,竟比我这做奶奶的还管用了。" 听出她的不满,咏熙也不好回应些什么。 袭夫人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你们不适合在一起,我和凌宇的爸爸也都不会答应的。" 咏熙知她心里不痛快,坦然道:"比起你们,我的心理障碍要更深,可是,一旦我想明白了,决定要去这么做的时候,任何人的任何话,我都不会放在心上。除非……是他先放手。" 袭夫人微惊,视线里多了些审视。 活了这把年纪了,看多了新人换旧人,见惯了伤感离别,处事自然多了沉淀。所以,她也是整个袭家,唯一不会对咏熙有偏见的那个。 许久,她叹息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以为爱情就是全部,拥有了就能对抗全世界似的。直到过之后才发现,爱情并不是全部,也不会成为你们的整个世界……更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相爱就必须要在一起的才能叫爱吗?"她摇头轻笑,望着对面的女孩,语气偏沉:"他想不明白,你还不懂吗?" 咏熙的心微微颤了。 她暂时不明白她的爱是怎样,可是如果,在她决定爱了又轻易动摇了,那就一定不是。 "袭奶奶,对不起。"昂起头,她安静的说:"我道歉,不是因为喜欢上了阿宇,而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恰好是我。" 袭夫人缓缓点头:"你的意思,我想我明白了。" 没有辱骂与嘲讽,她只是淡淡言道:"撇开你们的事不提,凌宇目前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我不希望他受到太多舆论打扰,这对他及公司的影响都很大。" 秀眉颦蹙,这也是咏熙担心的。 袭夫人又说:"也许你不知道,连先生的公司是我们正在积极争取的合作对象,对名创未来两年的发展都至关重要。凌宇的爸爸刚刚决定,把这个项目交给他做。这也是他来到公司后的第一个重要项目,如果成功了,对他的事业将会大有帮助。" 咏熙没料到事情竟会变得这么戏剧化,原本想要还连瑾行个清静,现在可好,反倒越来越复杂了。 袭夫人索性将话一次性说个明白,"我的本意,是想借这次机会,把程湘母子彻底赶出局!公司和家产,只能是我孙子袭凌宇的,其实人想都别想!哪怕鹤鸣也是我孙子,都没那个资格!" 临了,她说:"这是我们袭家欠凌宇妈妈的。" 咏熙的心脏猛然一痛,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也在那一瞬被冻僵了。 眼前晃过的,是小小年纪的她,躲在人群里,看着被推出停尸房的女人。 从内部买来消息的大批记者赶至,彼此推搡,都想抢到头条。 不知是谁扯掉了盖在尸身上的白布,尸体突兀的曝露在众人视线里,赤裸着身体,皮肤苍白枯竭,一条条蓝色静脉血管,网似的自干瘪的腹部铺散开来…… "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的拍照声,令人窒息。 死者的家属在苦苦哀求,可是没人听见他们微弱的声音,白发苍苍的一双父母,不惜为他们可怜的女儿下跪…… 237:我要的你给不起 记者们的疯狂,停尸房工人的无动于衷,还有静静躺在那的死者,都成了咏熙记忆里,最恐怖的一幕。 随即而来的,是将她带去的记者,不再对她温柔安抚,而是一脸严肃的询问才十岁的她,此时此刻是什么感觉…… 她逃了,无视追在后头的大人,慌不择路的钻进了垃圾桶里,哪怕又脏又臭,也好过外面的世界。 至少,在这里,没有恶意。 她在垃圾桶里睡了一夜,一早就被清洁工发现,被当成流浪儿赶出去。 脏兮兮的她走在路上,路人捂着鼻子绕过她,路过报摊时,她看到了那个女尸的照片,霸占了所有报纸的头版。 小小的她,蹲在马路边哭了好久。 她还记得,那时的她,对自己对周围所有人,都是绝望的。 这是咏熙最不愿回忆的画面,如今,又将她击溃。 袭夫人收回笔直的目光,转身离去,"商小姐,希望你能体谅我的心情。" 咏熙站在街头,望着那辆车,还有摇下车窗,不停示意她要打电话的男人。 心里头往外汩汩的冒着什么。 他的笑脸,与她脸上不知何时划过的泪水,重叠起来。 来到公司,咏熙打开电脑,在搜索条上输入了"连瑾行"三个字。 有关他的信息,逐一弹出。 她仔细阅读,终于发现了一则新闻——"新加坡环宇新地置业集团预备投资国内环保地产项目,国内几家大房地产公司都在积极争取合作",环宇方面的负责人,正是连瑾行。 咏熙双手撑着额头,抚着眉心,心情已是乱得一团遭,再无早晨的明媚。依她对阿宇的了解,他宁愿拒绝这次机会,放弃合作,都不会去找连瑾行的。 这可不是她选择与他一起的初衷,她该怎么做? 名创公司的总裁办公室,传出一声咆哮,接着,有人摔门出来了,身后是袭正瀚的怒骂,被他一股脑的甩在身后。 袭凌宇站在走廊上,蹙着浓眉叼着烟,掏出手机来,她仍没打电话,甚至连条消息都没有。 他生气的打了过去,原本想要狠狠质问那个女人的,可是,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那股火竟邪乎的一下子没了。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蛮横的问,语气里竟有丝撒娇的意味。 "从早上就在忙,所以忘了……" 他吸了口烟,嘴角情不自禁的又扬起,表现得正像每个沉浸在爱情里的人,而他的,要格外强烈。 转过身,面朝窗口方向,低下头对着手机说:"才分开两个小时,我就想你想到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另一端,咏熙握着手机,脸颊烫着,甚至能感受到他炽热的眼神,和滚烫的呼吸。 可这热情对于她而言,来得太快太猛,她有些招架不住。 "我……我要开会了!"她匆匆就挂了电话,可脸还是烫得要命。 这时,张姐路过看她一眼,打趣道:"和连先生打电话了吧?哎哟,小两口浓情蜜意的,真是羡慕死人了。" 说完,笑着走开了。 原本还被烫得颤抖的心,悄然冷静了。 咏熙忍受不了对他亏欠的煎熬,更不想因为她,影响到连瑾行对阿宇和名创的看法。 她立即起身,直奔社长办公室。 "社长,我想……"请假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社长就忙说:"小商啊,你来得正好,把这份请柬送给连先生,这可是咱们杂志专门为环宇集团举办的品牌专题活动!记住,务必要请他抽个时间过来看看啊!" 社长别有深意的朝她笑了,眼中的期待,令咏熙直想回避。 "哦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事?" "……没事了。" "那就去吧,不用急着回来,顺便和连先生吃个午饭,继续增进增进感情嘛。" 咏熙走出来,望着手中请柬,底气微微足了些,也算是有了个可以去见他的名目,到时就不至于太尴尬了吧。 环宇新地置业在d市的办公地点,距离咏熙的公司并不远,三条街道而已。 一幢十分气派的建筑,占据d市最贵商圈。 咏熙来到一楼大堂,装修风格低调而又大气,符合环宇一直以来提倡的环保路线。 尽管知道他的电话,但既然是以工作名义来此,咏熙就径直来到前台,按流程约见。 可一听说她只是一家小杂志社的编辑,前台小姐立即挂着职业微笑委婉回绝,"不好意思,连总在开会,您下次可以提前预约。" 咏熙也知道,像连瑾行这样的身份,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握着手机,正在犹豫要不要打他电话时,突然有人叫她,"商小姐?" 咏熙扭头,看到对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上前,礼貌的自我介绍:"我是连先生的助理,我姓秦。" 咏熙立即有了印象,"哦!对!上次我们见过!" 秦助理笑笑,"商小姐是来找连先生的吗?" "嗯,我来送点东西。" "那好,我带您去见连先生吧。" 咏熙感激不尽,"谢谢。" "不客气,您稍等,我去前台取张单子。" 秦助理走过去后,核实签名,前台小姐忍不住好奇的问:"秦助理,她是谁啊?" "你都没看新闻吗?她是咱们总经理的未婚妻啊。" 转身,秦助理走向咏熙,"商小姐,我们走吧。" 咏熙点头,随他走向电梯间。刚才的话,一字不落的入了她的耳,心情沉甸甸的。 进入电梯,秦助理说:"总经理正在接待一位很重要的客人,商小姐可能要等一会才行。" 咏熙歉意道:"没关系,是我没有预约,冒然过来打扰了。" "呵呵,商小姐开什么玩笑呢?您还用预约啊?总经理肯定希望您过来多打扰几次呢。" 咏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扭过头暗暗做了个深呼吸,眼神愈发的坚定了,是她犯的错,不管结局如何都是她要承担的! 出了电梯,秦助理带着她直奔连瑾行的办公室。 尽头的一间,黑色木门。望着它越来越近,咏熙的心不由得咚咚跳着。 秦助理则顺手推开了旁边的休息室大门,"商小姐,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嗯。"咏熙走进去后,秦助理就敲门进了连瑾行办公室。 咏熙坐下,也不知道心情为什么会这样忐忑不安,垂下头,双手抚着额角,眉头皱着。既然是在接待重要客户,应该需要很久吧,那她就趁这段时间理理思绪,调整好心态来面对。 可很快,门被推开了。 以为是秦助理,她抬起头时却愣了。 连瑾行走了进来,白衬衫,黑色长裤,简单随意的搭配,显得身姿修长洒脱。他径直坐到她对面,双腿随意叠上去,先是对着窗外的目光,慢慢移到她身上,睫毛轻掀的瞬间,咏熙没出息的就想逃了。 "我……我还有事,我得马上回公司了!" 她起身,还没走出去,身后的男人就缓缓出声:"如果你是来道歉的,那就欠我一句''对不起''。如果不是,那就欠一句解释。" 咏熙背对着他,脸颊烫着,因为实在羞愧。 他也不急,就等在那里。 也许是他的直截了当没给她逃避的机会,在只有一条路可选的情况下,咏熙反而没那么紧绷了,全身的肌肉也都慢慢的放松了。 她又颓然的坐回来,抬眼望他,依旧的面无表情,在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后,甚至连一丝憎恨或是厌恶都没有,只是双眸,明亮夺人。 咏熙又低头沉默,半晌,突然鼓足勇气,大声说:"你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气,随便你怎么打都行!" 她实在想不出其它弥补方式了,单单"对不起"三个字,她说不出口。 他怔了下,的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看来,是破釜沉舟啊。 他宠辱不惊的问:"你真的愿意?" 见她咬牙点头,连瑾行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倾过来。感觉到他的气息在逼近,咏熙赶紧闭上眼睛,然后昂起头,眉毛拧着,睫毛可怜的打着颤。 搁在桌上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是打是骂,她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他能出气! 他望着,迟迟没有动作,眸中色泽忽暗忽明的。 片刻,他说:"你要是个男人,我真的会揍你。"依稀,能听到他咬牙的声音。说完,他又坐下。 咏熙慌忙睁开眼,迎上他淡至无味的目光,愧疚感更重了,"当众说出那么不负责任的话,害你背了黑锅,我真的很抱歉!可我又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连瑾行也只是看着,眸底的幽暗,一如在夜里游荡的旋律,总也找不到奏响它的人。 "所以,你是来说对不起的。"他替她下了定论。 咏熙咬了咬唇,抬起头,一瞬不瞬的望住他,下定决心,"只要是我能为你做的,我一定会做。" 他调开视线,抵向旁处,许久才说话:"我要的,恐怕你给不起。" "什么?"咏熙的眼神里燃起一丝希望,坚信不管他要求什么,她都一定会做到的! 238:我有个条件 连瑾行将眼帘落下,时间被凝固了,连同她的心跳,也都要一块静止了。 他想说的,终是没说。 回头,他掀起眼皮,"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的''未婚妻''也不是说做就能做,不想做就不做的。" 见咏熙急得想要说什么,他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继续有条不紊的开口:"连瑾行这三个字,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名字。可它关乎的是连家,是环宇在这里树立的形象。" 渐渐的,咏熙沉寂下来,眉头锁着。 "你的想法,我了解。但是抱歉,我不会答应的,因为我不可能拿自己的声誉和诚信开玩笑。" 连瑾行说得很平淡,不掺杂一丝个人情绪,像在谈一桩生意。做为生意人,他是不会给对方留下思索余地,直接杀价到底,"三个月。三个月的未婚妻身份,做为你对我的补偿。三个月之后,我会对外透露,我们因为性格不和而解除婚约,不会再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咏熙很认真的听着,倏尔问:"你呢?" 他不懂,眼眸望她,她解释道:"三个月后,你会有麻烦吗?" 盯着她纯净的眸,他淡淡收回视线,"那也是我的事了。" 咏熙低下头,眉间拧深的一道印儿,丝毫没有放松。 "很为难?"连瑾行眯细的目光,投到她身上,竟有几分犀利。 "不是!" 见咏熙立即否认,他眼中的情绪,这才有所缓和。 咏熙抿着唇,慢慢说:"是我做事欠考虑,连累你替我背了黑锅,才只要求三个月而已,我有什么资格觉得为难?只不过,我还是很担心你……" 视线凝着她,许久也没有松开。 "我说过,那是我的事了。"他出声了,像似要提前撇清两人的关系一样,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了距离。 门外,秦助理敲敲门进来,提醒道:"连总,周部长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嗯。"连瑾行朝咏熙的方向瞥了一眼,交待一声:"替我送她回去。" 看他起身,咏熙愣了愣。 他把那么重要的客人扔在办公室,只为了出来见她?但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她不敢想,怕是自作多情。 在他就要走出门口时,咏熙才突然想起社长交待的事,忙从包里取出请柬,双手递上。两人此时的关系十分尴尬,称呼什么都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连……连总。" 他停下,听到这个称呼时,眉梢悄然抬了抬。 回头,"有事?" "这个是我们杂志社举办的主题交流会,有空的话……就过去看看吧。" 他扫了一眼,接起来就直接交给了秦助理,"有空再说吧。" 推门出去了。 秦助理疑惑的望望咏熙,这两人怎么怪怪的,尤其是总经理,从今早来到公司后,就像座冰山一样贴着"勿扰"的标签。 一直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咏熙一下子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挺可怕的。 突然,门又开了。 她怔住,望着推门站在门口的人。 "这三个月,我不希望,你和别的男人再有所牵扯。"他说:"你懂我的意思吧?" 对于昨晚的事,他只字未提,仅用这一句话来做为终结。 咏熙直视着,眼神没有闪躲更无逃避,"这段期间,我会尽到责任的。" 责任? 嘴角似扬非扬的,也不知道嘲弄了谁。 离开连瑾行的公司,咏熙的心情不似之前那样沉重了,总算是有可以赎罪的方式了,顿时轻松不少。 手机响了,是雪琪打来的。 "咏熙,"雪琪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没了平时那股子精力旺盛的劲。 咏熙直接坐在旁边的休息椅上,立即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咏熙,我堂哥……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很抱歉……对不起……"她开始哽咽,慢慢的,抱着电话哭得像个孩子,"如果我没有邀你去我大伯母家,就不会这样了……对不起,是我造成的……" 雪琪哭得好伤心,她那么喜欢咏熙,可自己的堂哥竟做出那样的事! 整整一夜她都没睡着,想给她打电话又不敢。就这样,煎熬到了这会,她再也忍不住了。 "雪琪,"咏熙低低轻柔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答应我,就让它过去吧,都不要再提了。" "我知道,我也想,可是……我还是会内疚。" 咏熙叹息一声,幽幽的说:"如果你内疚的话,我就会难过,你越是内疚,我就越是难过。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雪琪哭着哭着,又笑出声:"肉麻死了!你就这么喜欢我啊?" 咏熙"嗯"了一声,"我最喜欢雪琪了。" 雪琪听罢又哭了,"讨厌,非要人家把后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你才高兴吗?" "流干了也好,那就证明以后都不会再流泪了,只剩下开心高兴的事了。" "你这丫头……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会说话啊!" 雪琪平静了下,"刚才我妈打电话给我,说章云亭准备去民政局和杨蔓菁办手续去了,想我跟过去劝劝。哼,我才不去呢!"她赌气道:"以后,那个男人的任何事,我都不想理!" 因为失望与愤怒,雪琪不愿再叫他哥,而是直呼其名。 不想再及关于章云亭的事,咏熙沉默了。 雪琪觉察到,也立即不说了,约了晚上去她那边吃晚饭,就挂了电话。 坐在休息椅上,咏熙总觉得心里头闷闷的难受,可烦心事一下子太多了,又理不清究竟是在烦哪个。 有人从台阶上匆匆走下来,"你先呆在那里别进去,我马上过去。"经过她身边时,他站了住。 "你怎么还没走?" 看到他眉宇间流露的一抹焦急,咏熙竟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结婚,那是蔓菁姐的不幸,你为什么不肯放开她?" 连瑾行的眸霍然眯紧,眸底里酝酿着的一股愤怒,一下子击裂了冷漠的屏障,"她比任何人都要骄傲,所以,她不容许自己失败!除非,是用生命做代价!"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咏熙震惊。 连瑾行迅速整理自己的情绪,他说"早点回去吧",然后转身就走。 没用司机,他亲自驾车,才刚发动,副驾驶的车门就被人拉开。连瑾行诧异得蹙眉,咏熙绑好安全带,"走吧。"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没说话,车速在市区很快到了极限。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神情内敛,各自心事。 来到民政局,连瑾行解开安全带就匆匆下车,走了几步,似乎觉察到没有脚步跟上,他又放缓了脚步。 咏熙走过来,与他并肩,"知道在几层吗?" 他随口答道:"应该是和登记结婚的地方在一起。" "那结婚登记在几层呢?" 他回过头,目光古怪,"我又没结过。" 咏熙的脸微微红了,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进去后,按照路标,两人找到了办理离婚登记的部门,就与结婚登记的挨着。 在门外等待离婚的夫妻们全都是面无表情,无论是痛苦与悲伤,早已被不尽如人意的生活给磨砺得差不多了,只剩麻木与妥协。 他们就像面现实镜,嘲弄的望着另一边欢天喜地的新人,暗自揣度,美梦惊醒,也许就是明天的事了。 连瑾行快速的在人群里寻找,没有那两人的身影,回头的功夫,视线一凛。 咏熙站在楼梯口,与正走上来的章云亭,面对面。 "咏熙?"在这里看到她,章云亭很惊讶。 咏熙从上自下的打量他,鞋子干净,衣服平整,视线往上,在他斯文俊逸的脸颊上,找不到一丝伤感的痕迹。 感觉到身后的人靠近,清淡的薄荷味,变得清晰起来。 咏熙突然说:"我想和他单纯说会话。" 不等连瑾行给出回应,她就主动走下去,"去大厅休息区吧。" 章云亭懵懂的目光,始终追着她,平时再精明再沉稳,在她面前也还是像个会随时做错事的青涩少年。 跟着她,下了楼。 休息区人不多,咏熙挑了最后一排,坐下后,他才犹豫着上前,朝她旁边的位子看了一眼,尽管渴望,可还是选择隔了一个空位坐下。 咏熙目视前方,他才一落座就出声:"你欠我的,你打算怎么补偿?" 章云亭高大的身子,一下子僵住,可马上,他像及时抓住了什么,扭过身,眼中都是激烈的情绪。 "我会用我一辈子的爱去弥补!咏熙,只要你肯原谅我,接受我……我发誓,我会让你幸福的!" "我可以原谅你。"咏熙脸颊偏过,望向他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退缩。 "真的?"他欣喜,又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点头,"可我有个条件。" "好!你说!" "和蔓菁姐继续生活下去。" 章云亭才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又徒然坠落,"这就是……你的条件?" 239:我愿意 "嗯,"咏熙低着头,"也许,我的要求很自私,但我不想你再伤害另一个女人了,还是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 章云亭捏紧搁在膝盖上的拳头,手臂的肌肉也绷成了一条条,他压低了声音,却很用力:"你知道吗?你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又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胸口,"比你亲手在我这里捅上一刀,还要难受。" "章妈章爸,还有蔓菁姐,连瑾行,甚至是雪琪,所有人都因为你伤心难过……你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这些的话……我宁愿那个人是你。" 她语速平缓,淡淡的说着。 "我可以不恨你,甚至能恢复到以前那样,彻底遗忘,当作那件事从没发生过。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和蔓菁姐离婚。"回过头,冷淡的目光一点点聚焦,钉子一样钉在他的身上,"否则,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章云亭张了张嘴,想要拒绝想要祈求的话,都被她眼中的恨给震了住。 只要想到,今后都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连强烈渴望得到释放的灵魂,都不得已安息,他就不寒而栗。 他选择离婚,即便千夫所指,他也扛得住!唯独无法面对她的恨,她越是恨,他就越是想要更爱!周而复始,残忍循环。 他不说话,没了希望,没了生气。 咏熙站起来,从他身前穿过,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那一瞬,她反应很大的抽了出来,连着退后好几步,一脸惊惧的瞪圆了眼睛。 章云亭空着的手,僵硬的颓然落下,她的反应足以明确告诉他,不可能了,所有美好的愿望都是痴心妄想。就算她不再恨了,她也还是会怕。 而这镶进骨子里的惧意,正是他亲手埋下的,他毁了他的美好,也毁了她的。 "如果我接受她,爱她,和她生活一辈子,你是不是……就会原谅我?" 每说出一个字,他都能听到心裂的回音。 她的爱已成奢求,只剩她的原谅,他不能再失去。 藏在袖子里的双手,被咏熙紧紧攥着,右手的颤抖更是无时无刻。可她咬牙挺住,点头:"是。" 章云亭笑了,"好,我愿意。" 咏熙的心倏尔被什么狠狠的敲击一下,他脸上的笑容,还有他眼中泛着的泪花,都在卑微的向她诉说,他这会真的很疼。 "谢谢。"咏熙转了身,声音低着。 他坐在椅子上,伟岸不在,像个迟暮的老人。 她的身影渐远,消失在他模糊的视野里。 杨蔓菁走进来,今天的她,光彩照人,从衣着到妆容,她都花尽心思。 第二次踏进这个地方,无论是婚姻的起点还是终点,她都要自己以最美的形象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想要给他打电话,掏出手机时,已经有人站在了她跟前。 她抬头,是章云亭。 他的表情很复杂,两眼微微泛着红,执着的望着她,像似下了好大的决心,郑重道:"蔓菁,我想和你,继续生活。" 杨蔓菁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皱着眉,警惕的盯着他:"章云亭,你在耍我吗?" 章云亭摇头,竭力咬紧打颤的牙床,声音沉得难以入耳,"我只是,不想放过最后一次机会。" 杨蔓菁错愕的望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蔓菁,我想试着好好爱你……可以帮我吗?"他笑得温暖,眼角却已湿。 将楼下一对离开的身影,一直目前很远,连瑾行才收回视线。 扭头,他看咏熙。那个女人倚靠在墙壁上,一只脚抬起,时不时的戳两下地面,低着头,一脸心事。 他过去,"很内疚?" 这世上能说得动章云亭改变主意的,就只有商咏熙。 咏熙没抬头,脚尖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地砖的接缝,"像蔓青姐这么好的女人,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了。" 连瑾行眼望她,当他以为能够一眼看穿时,她总会带来意外。 其实,只是个心软得冒着傻气的女人。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走在前面,咏熙跟在身后,一前一后出了民政局。 车子停在咏熙公司楼下,她解开安全带说了声谢谢,就要推门下去时,连瑾行突然说:"蔓菁是连家过继到我姑妈家的女儿,是我的亲妹妹。" 咏熙的手顿住,回头看他。 "小时候我生了场病,爷爷找了个据说是法师的人来,他说蔓菁克我,只要她在连家我就不安宁。爷爷深信不疑,当晚就把蔓菁送走,后来,过继给我姑妈,做了杨家的女儿……那时蔓菁还小,哭着想要妈妈,可爷爷不许她回来。蔓菁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独自生活,一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再踏进连家一步。" 他说着,咏熙望着。 他话中流露出来的自责,貌似埋藏已久,所以,他宠她疼她,容不得别人欺负她。 "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不生病,蔓菁就不会离开,我也不会失去妹妹……很奇怪,一个小孩子的想法,竟跟随我到现在。" 咏熙安静的坐在副驾驶,听他说出心底里的话。 其实,杨蔓菁上次到公司找她时,就已经轻描淡写的说过这些过往。她说,她不恨,只是不习惯,一个人久了之后会发现,很难会有想要去接近的人了。 直到遇见章云亭。 "我很羡慕蔓菁姐的个性,"咏熙轻轻说:"洒脱,张扬,独立又明确。喜乐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么鲜明的个性,真的让人很欣赏也很羡慕。" "生活不一定就是面面俱到,在我们不懂事的时候,挫折就是身体里的养分,催促我们长大。当生活的磨难来临时,我们已经变得无坚不摧了。" 他侧着头,目光半敛,落在她随意搁在身前的手,细腻得像刷了层奶油。 "如果经历和章云亭这场婚姻的是朵温室小花,她一定不会像曼青姐一样,即便是放手,也要潇洒漂亮!"咏熙歪着头想了想,"一个人的魅力,不就是这样子的吗?" 连瑾行的视线,缓缓抬起,深深烙印在她素净纯白的面容上。 咏熙被他看得不自在,尴尬笑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现在的蔓菁姐,真的很好。" 他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在她没有观察到的角落,他的唇勾梢扬起,喃喃重复她的话,"能使人沉迷的魅力,就是这个样子。" 这时,写字楼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 咏熙看时间,正好午休,要是被公司里的人看到连瑾行,恐怕又免不了一通玩笑。 "请你吃饭吧。"他突然说,也不征询她的意思就将车重新启动,边调头边说:"把安全带系好。" 咏熙想想,说:"那我请好了。" 她仅仅是单纯的不想欠他那么多,即使是一顿饭,对她而言都是不小的压力。 "我没意见。"连瑾行也没跟她客气,很自然的就应了。 还是上次那家春饼馆,咏熙倒挺喜欢这里的气氛,热热闹闹的,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给清除掉了。 菜上齐,不等他招呼咏熙就自己动手了。 他在对面看着,脸色愉悦了些。 两人话不多,气氛还算放松。连瑾行抬眼扫过门口时,他的眉心蹙了蹙,不紧不慢的往下筷子,然后伸手,直接用指腹拭去她沾在嘴角的酱汁。 咏熙怔住,他放下手,目光自然放低,"别多想,门口有记者。" 咏熙恍然,想要回头去看,被他制止:"吃你的。" 面对这个男人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霸道,咏熙只能瞪眼抗议,低头的时候,又不死心的抓起一把勺子,利用光面观察。 果然,她看到了一个遮遮掩掩的身影。 "是那个记者?" 连瑾行"嗯"了一声,好像早就认出来了。 "可是——"咏熙不解道:"都已经给了他想要的新闻,他还跟着我们干嘛?!" 睨着她因为气愤而微微泛红的面颊,他淡然回道:"不是想要挖到最猛的料,就是收了别人的钱盯上我们了。" 这种事,他见多了。 听了他的话,咏熙开始仔细回忆,从在西餐厅的不依不饶,到现在的紧追不放,她的新闻价值还不值得他这么拼吧。 而与她相关的一切新闻,不是附属连瑾行的,就是……阿宇! 咏熙全身都紧绷了,有人在针对阿宇!这个想法,令她如坐针毡,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 抬起头,扫一眼她脸上的凝重与担忧,连瑾行顿时没了食欲。 他招招手,早就随时注意这边的经理立即上前,"连先生。" 连瑾行朝门口方向呶呶嘴,蹙着眉,语气淡淡的,"吃顿饭都不安稳!" 经理会意,带着保安过去,直接请走了坐在那边的记者。 门口一阵推搡,一直到了门外,记者还在怒骂:"我要曝光你们的餐厅!店大欺客!无视我们小老百姓的权益!我要让你们上报,我要揭露你们的丑恶嘴脸——" 咏熙没想到连瑾行会直接把他扫地出门,这么直接粗暴,可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240:特殊意义 记者还站在门口跳着脚的骂,越是有人围观,越是激昂。 "你先吃,我出去抽只烟。" 连瑾行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向大门,咏熙一路望着,他推门出去,直奔那个记者。 看到连瑾行,他的气焰更加高涨了。 连瑾行点了根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记者的气势一点点弱了,眼神也在回避,一言不发的站在那,最后转身就走。 一只烟抽得差不多了,他捻灭,弹进垃圾桶里。 回来后,又坐下来,迎上咏熙询问的目光,他说:"这种事我不常处理,一般都是交给下面人做。所以……"他顿了下,"可能会有点过了。" 咏熙不太理解"有点过了"到底会是有多过? 他低头吃饭,不想多提。 如刚才所言,一个生意人,应该不常做类似恐吓的事吧,而她好像又欠了他一份人情。 回去的路上,咏熙从包里掏出一个记事本,上面有日历,她用圆珠笔小心翼翼的在11月15号这一天,画了一个圈。 他侧头扫了一眼,随口问:"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答应你的三个月……从今天算起,到明年2月14日正好结束……"她边说边画,嘴角翘着,随口低喃:"咦,那天是情人节呢。" 车身倏尔往前窜了下,然后是踩刹车,车子猛停。咏熙的身子也不稳的往前载了下,先是一愣,然后扭头看他。 "红灯。"他说。 咏熙抬头一看,果然红灯。 他的车压着斑马线,手握着方向盘,食指轻敲着,"居然要等90秒……" 连瑾行是那种从来不会抱怨的人,更别提是这种生活中的细节了。难道是心情不好?可刚才还好好的啊! 咏熙也不作声了,这时才发觉,原来90秒,真的很漫长。 她的手机响了,在幽闭安静的空间里,突兀得很。咏熙掏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滑屏的手指顿了下。 是阿宇。 她蹙蹙眉心,指尖划过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像抚过他的脸……最后,还是果断的把手机放进包里。 连瑾行瞥一眼,声音淡着,"为什么不接?" "待会打回去也是一样。"她说。 尚且还是他"未婚妻"的前提下,这是对他起码的尊重。至于阿宇,她会和他说明白的。 连瑾行没说什么,伸手从车座后面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 "什么?" 绿灯亮了。车子慢悠悠的开走。 "昨晚你丢在我那儿的衣服。" 像敷着奶油一样的手,刚要打开袋子,冷不丁的僵住。 费尽心思营造的和谐气氛,一瞬间被冷风给打散了,她别开脸,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双手无意识的抓紧了纸袋,恨不能将脱下去的这些,一件件都穿上身。 他驾着车,目视前方,车速平稳了许多。 "衣服洗过了。" 咏熙将头压低,低得快要埋进袋子里,"谢……" 第二个"谢"字,一直在舌尖打颤,怎么也发不出音来。再平常的一句客套,这会竟变得艰难。 车子转弯,他熟练的打方向盘,"不知道衣服是什么料子的,所以没用洗衣机。" 将车身调整,继续在车道内笔直前行,"都是手洗的。" 咏熙只听耳朵"嗡嗡"的一阵响,顿时僵硬得像块石雕像,硬邦邦的坐在那里,白着脸,错愕得微张着唇,脑海在那一瞬空白的有够彻底了。 还好,连瑾行接了个电话,一连串工作指令发出,简洁明了。 咏熙突然通了电似的,身体里沉睡的机能也都慢慢恢复过来,脸颊顿时火烧火燎的,搁在身前的纸袋,也成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再爆响一次。 挂了电话,他问:"你们公司的活动是明晚吧?" 咏熙不敢看他,绷着声音"嗯"了一声,应完又赶紧将目光对准车窗外。 公司到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推门下车,低眸,扯着一丝僵硬的笑,对他说了声"再见"。 扭头就小跑着上了台阶,走得太急,一不小心还绊了下,指尖戳了下台阶,才勉强保持了平衡,不至于摔倒。 知道他没走,就在身后,咏熙将头压得更低了,迫切的想要走出他的视力范围。 进了大楼她都没能平稳下来,脸上一直都是被团火笼罩的状态,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她强迫自己不要在脑海里自构他为她洗衣服的画面,久了就真了记忆,赶都赶不走!可零星的画面,好像预存好了的,一页页飘过眼前。 也许是为了麻痹自己,在去他家之前,她喝了好多酒。结果吐得一塌糊涂,脏了一身衣服…… 在那之后,记忆似潮水,滚滚而来。 他有点坚硬却温暖的手掌;他在她耳边的喘息;还有那对不再平静已被欲望吞噬的眼……所有这些,哪怕只被堆砌在角落一晚,都泛滥成洪灾,一路淹没到脖颈,让她连求生的机会都没有。 手机又响了。 进电梯前,她接起来,"喂?"她声音有些低,喉咙里像卡着什么。 "怎么不接我电话?"男人的声音,一贯霸道得直接。 电梯来了,咏熙走进去,里面还有其它人,看到她不禁都多扫了几眼。 她现在是名人,写字楼里的灰姑娘,恐怕没人不认识她了吧。咏熙转过身,刚才与连瑾行在一起的事,也暂时说不出口。 "在工作……"不习惯说谎,特别是对他,她的视线下意识垂落,不敢去看映在电梯门上自己的身影。 就像,怕被另一个她揭穿。 "哟,你现在倒是比我还忙了呢!"袭凌宇轻笑了声,心情还是保持着上午的愉悦。 其实不管他问什么,只要她给一个解释,他就信。那股子闷气,来得快去也快。 咏熙心里不舒服,但这种事只能当面解释明白才行。可晚上约了雪琪,根本没机会。 正好,那端有人叫袭凌宇,他说,"今晚有应酬,晚上再给你电话。" "哦。"咏熙心不在焉的。 袭凌宇不乐意了,"商咏熙,你确定这是交往第一天吗?一点也不热情,电话都不知道主动打一个,起码,你得让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随时随地都在想你的啊!" 咏熙滞住,脸通红。还好电梯门开了,她手捂着听筒出去,"哪有那么肉麻的要求啊?" 恋爱,她没谈过,也摸不准和阿宇在一起该用哪种方式。他们一起的时间太久,久到她认为没必要再黏黏糊糊了。所以,只要彼此感觉舒适就好。 "肉麻吗?我还没要求你讲更肉麻的呢!"袭凌宇叹息一声:"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被他口吻里的无奈逗得失笑,走到无人的角落,咏熙脸红红的,不自在的却很认真的说:"阿宇,我想你知道,我在努力适应……" 对一个可以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男孩,说那么情意绵绵的话,咏熙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心态。 袭凌宇刻意压着的声音,显得有点飘,"那就快些适应,我怕我会升温太快,烧着自己。" "小商?"身后有人叫她。 咏熙回头,一看是社长,便立即对电话里的人说:"我还有事……" 不待这边交待完,社长就兴冲冲的过来,迫不及待的问:"你去连先生那边谈得怎么样了?他有没有答应呢?" 咏熙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挂的电话。 可,还是迟了一步—— 手机被一只强劲的大手紧紧握着,磨得不再柔软的手机壳,已经开始变得扎手了。 "总监,开会的时间到了……"秘书推门进来,被一阵暴风似的他,撞痛了肩膀。 "总监!您要去哪?总裁交待过……" 秘书一路小跑想要跟上去,被迎面飞来的西装外套蒙住了头。 一辆黑色重型机车,在繁华路段呼啸穿行—— 咏熙向社长汇报,说连瑾行会考虑抽时间的,社长立即夸奖她做得好。咏熙连给自己留一丝余地的机会都没有。 装衣服的纸袋,被她放进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关上后都也不想的就用钥匙锁上。 眼不见心不乱,这才稍稍平定些。 张姐端着杯子去茶水间,路过时交待一句:"小商,稿件发你邮箱里了。" "我马上看。"咏熙果断投入工作,不再去想太乱心的事。 反正,人生太长,路得是一步步走下去,走得太急,反而会乱了后面的节奏。 投入工作,时间过得飞快。 桌上的手机,突然疯狂的在桌子上扭动起来。 咏熙还在打电话,肩膀抵着听筒,贴着脸颊,手里握着笔,正在本子上记录信息,"您的联系方式是……好的,我都记下了……有问题我会随时与您沟通的。再见。" 放下电话,桌上的手机已然安静了。 她还没空去察看,座机便又响起:"你好……" 咏熙手上的动作滞住,抬眸,眸里有过一瞬的讶异。二话不说,她放下电话就跑出了办公室。 写字楼下,人来车往。 咏熙正在寻找什么,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241:北极星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机车,穿着黑衬衫的男人坐在路边的护栏上,双脚踩着栏杆,嘴里叼着烟。 透过眼前穿行的车流,望着对面一脸焦急的女人。 深深的吸了口烟,腥红的烟头,燃得更亮,吐出来一圈烟雾,瞬间被风吹散了。 起风了,秋意又浓。 咏熙的长发掀起几缕凌乱,她随手掖到耳后,露出脖子上一侧嫩白的皮肤。 目光急切张望,终于,发现了对面的他。 "阿宇——"她叫他,脚步不由自主的想要过去。 袭凌宇眯起了眼睛,突然掐灭指间的烟,从栏杆上跳下去,"站那儿别动!" 他目光不移,朝她笔直的过来,甚至,都不去看两边过往的车。 咏熙吓住,"小心!" 袭凌宇没听到一样,依然故我。 车道上,他迈着坚定不移的步子,朝她走去,身前身后时不时的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有司机大骂,"疯子!赶着去投胎啊?怎么不撞死你?!" 咏熙看得是心惊肉跳,眼睛大大的,直到他稳稳走来,她才挪动僵硬的双腿,走过去就朝他的胸口用力捶打。 "你干什么?刚才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泛红的脸上,是惶然过后的愤怒,眼眶都被怒气覆着。她恨得狠瞪他,居然拿这种危险当儿戏! 他望着,定定地望了好一会,他笑了,垂着眼,"突然特别想见你,于是就来了。" 咏熙一怔,从他暖和的眸光,竟看不出深意来。 他说的,似真似假,又无不破绽。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唇有些干涩,她抿了抿,缓了态度,"早上不是才分开?" 他拿眼斜睨她,"谁规定分开不可以马上再见面啊?" 他摆明了就是一副"只要他想见,随时随地都得要见到"的表情。 她叹息:"阿宇,你不能这么任性的丢下工作!"她抬眸看他,眼睛里像被泉水洗过,明亮干净。 "工作那么多,做也做不完,等做完再来见你,没准你早就被别人抢走了。"他敛着目光,将眸眼里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疾风骤雨遮住了,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咏熙的眉头悄然拧起,盯着他,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处理,都堪称完美。 他是记忆里的男孩,又不是。 他开始有了她看不懂的东西。 从刚才到现在,手机就一直在响,他没听到似的,任它疯响。最后,她没忍住的开口:"应该是公司打来的吧,可能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接一下吧。" 他掀了掀嘴角,突然张开手臂,"先到这儿来。" 咏熙心跳加速,在这儿?公司楼下?大街上? 袭凌宇挑衅似的扬了眉梢,眸子眯得细长,"怎么,不敢?" 站在路边,人来车往,他手臂大张着,眼神变得深刻,幽暗。 仅仅只是一瞬的犹豫,便像被蛊惑了,她走了过去,尝试着伸出双手,可总有点僵硬,生了锈一样。 他就这么张着双臂,耐心的等待。 咏熙深呼吸,靠近他,一点点将脸颊贴近他的胸口,贴近他心脏跳动的位置,双手也慢慢攀上他的腰。 他反手捏住她的手腕,替她收紧,"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抱得牢一点,不许放手,明白吗?" 他在她耳边说着,嘴唇擦过她的耳垂。 在他怀里的身子微微一颤,尽管抱得还是很僵硬,可她当真没有放手。他将她的胳膊缠紧,她就缠紧,同样的力度。 他的心跳,很平稳,强健有力。头顶上方的呼吸,也开始愈渐沉着,气息里都是与青春有关的执着与桀骜。 咬了咬牙,他用力抱紧她,像要把她勒进身体里! 胸腔里的空气被抽空了,窒息带来的一瞬间的痛,令她下意识的纹紧手腕。 他又放开了她。 午后三点,玫瑰金的阳光伸出触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他的唇,他的笑都沾上了阳光的味道。 秋日里,树梢上最后几片叶子也落了,光秃秃的,竟也不觉悲凉。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我要回去了!别让我操心!" 咏熙先是莫名其妙的瞪着他,倏尔又觉得好笑,架开他的手,"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好好工作,别让我操心!" "我答应。" 他用最快的速度应着,反问:"你呢?" 咏熙带着笑,点头:"我也答应。" 他退后一步,这才满意的勾着唇,一步步退后。 "小心车!"咏熙急着喊,可身处喧嚣,车声大,风声大,他却越来越远,她不得不将双手撑在嘴边,朝他大喊。 兴许是他有自虐倾向,他喜欢冒险,喜欢看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 终于,对面一抹黑色又没入车流中。 风速疾驰,黑色头盔内的目光,冷得摄人。 直到看见她的前一秒,胸口还在像岩浆似的翻滚。可看到她的那一瞬,她担忧的眼神,焦急的神情,寻找他时晃动的视线,就像一汪冰泉被注入胸口。 沉着了,冷静了,所以沉默了。 只要,她还是他的咏熙。 咏熙总算松口气,风一吹过,后背一阵冰凉。原来,贴衣的衣衫早就被冷汗浸湿。 下了班,雪琪在楼下等她。 就像往常那样,两人吃了大排挡,之后又去洗了桑拿。回到家时,直接拱到床上。 "雪琪,"咏熙睁眼望着天花板,脑袋空空的,无意识的说:"我答应了连瑾行,做他三个月的未婚妻。" 雪琪侧过头看她,黑暗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袭凌宇知道吗?" "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 咏熙拉过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不知道。" 雪琪听罢,缓缓的叹息一声,"咏熙,你不自信。" 咏熙的眉毛弯了弯,"我不自信?" 雪琪支起一只胳膊托着脑袋,圆眸亮得清晰,"你只是决定和他在一起,不代表,你俩之间所有的障碍不存在了。不一定是外界的,你心里明白,最有可能过不去这道坎儿的,恰是你自己。" 咏熙没再说话,许久才说,"或许吧。" 雪琪揽住了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还像少女时期那样,喜欢依偎在她身边,享受着她身上的安宁。 "咏熙,你不应该爱上他的。"雪琪放轻的声音,悠远绵长。 "……我知道。"咏熙闭上了眼睛,连天花板都成了白花花的一片,晃痛了她的眼。 "可是,"雪琪昂着头,用一种疑惑又近似膜拜的口吻说:"这种徘徊在爱痛边缘的感情,又是最令人着迷的,一旦陷进去,就是刻骨难忘……人这一辈子太短,为什么不去经历呢?" 旁边没了声音。 "咏熙,你睡了?" 雪琪看看她,也躺下去,翻了个身,将自己裹严实,也睡了。 窗外,风声鼓动着窗户,风撞到玻璃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秋天就这点好,晚上卯足劲的刮风,第二天就是晴空万里,街道也是一尘不染。 可秋天的夜,又总是太过漫长。 咏熙也翻个身,睁开眼睛,仔细体味着,雪琪说的刻骨难忘…… 第二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虽是家二流杂志社,但第一次搞这种品牌专题活动,又是给那么大一个品牌做专题,社长十分重视,不停的在确认细节问题。 活动现场在本市最好一家酒店,看得出,为借环宇打响杂志的知名度,公司也是下了血本。 "小商啊!连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啊?"社长不停的看着手表,距离活动时间越近,越是不安。 咏熙摇头,老实回道:"他没说,只说抽空会来。" 连瑾行自始至终就没承诺过,是他想当然的把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当了真。 社长干笑两声:"呵呵,没关系,他忙嘛,确定不了时间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记者和宾客都到了,大家也都知道连先生会来,所以……呵呵,没关系没关系啊,晚点到就晚点到,咱们再等等。" 不想再面对社长暗暗施压的目光,咏熙借口去外头等人就溜了出来。 心底里,她并不希望连瑾行出现。 看看时间,活动应该开始了,社长的电话也催了过来,口吻焦急,"小商啊,怎么回事?连先生怎么还没到?你没打电话问问他现在到哪了吗?这一屋子人可都在等他呢。" 咏熙握着手机的手指有点发白,她没说话,怕自己的口气会很冲。 有人在另一端催着社长,他烦躁的说:"好了好了!就来了!"回过头,直接下了命令:"小商,你马上给连先生打电话啊,你可是他的未婚妻啊,有什么不能开口的呢?要他无论如何也要赶过来啊!就这样了!" 电话挂了。 咏熙靠着门柱,唇角扯出一丝无意义的笑。 人啊,最易培养的就是贪心。 抬起头望着头顶被洗刷干净的夜空,无聊得伸出手张开五指,每个指缝里都能看到沙砾一样大的星,仿佛唾手可得。 有一颗,最大,最亮。 那是北极星。 小时候,爸爸教她认过北极星——头顶偏北,夜空里不动的星。它坚定,执着,对它守护的星不离不弃。 爸爸说,他就是守护着小咏熙的那颗北极星。 可他最终,也没能一直照亮在她的头顶。 242:时光一去不回 连瑾行从车上下来时,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大门石柱前的女人,正昂头望着夜空。 夜晚风凉,她只穿着薄衬衫,皮肤冻得发白,鼻头通红。 他蹙眉,走上台阶,"怎么站在这儿?" "找北极星。"她喃喃的说。 连瑾行微愣,同样抬头,扫一眼就伸手指出,"在那里。" 她望着,"是啊,它一直就在那里。" 连瑾行回眸,"进去吧,外头冷。" 咏熙一点点收回视线,"连瑾行,我是不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目光从她脸上划过,"怕我会延长三个月的期限?" 她摇头:"只是不知道还能怎样偿还了。" 她刻意划分界限的回答,令他的眸底生出一股冷意。 走进去,他浅淡一问:"在哪?" "走廊尽头右拐……还有,谢谢你能来。" 他站定,转身,目光黑亮,"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来这里,就为了给别人站台蹭版面吧?" 咏熙滞住,可视线笔直。 她今晚化了点淡妆,皮肤白得透明,粉色的唇膏让嘴唇看上去更加丰盈,灯光下,是诱人的色泽。 他记得这双唇柔软的感觉。 连瑾行凝视着,在她全无防备时,指尖竟触了上…… 咏熙身子一僵,不假思索的想要退后,却被他扯进了怀里。 "连瑾行——"她情急,叫了他的名字。 无时无刻不会被激起涟漪的眸,变幻了颜色,不着慌的探手捋了捋她颊边垂落的发丝,"比什么"连总"听着顺耳多了,以后就这么叫吧。"他这么说,像命令。 他突然变得亲昵,让咏熙瞬间反应过来了,"有记者?" 连瑾行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咏熙咬了咬牙,还是朝他又靠近了些,脸颊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这种程度可以吗?" 浅浅的目光又落在她身上,他抬手,配合着撑在她的腰上,"可以。" 隔着衣服,可还是能感觉到由他掌心传递来的热度,咏熙全身变得僵硬,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脸。 "走吧。"她边走边想要扭头去看,被他制止,"别动。" 身子突然晃了晃,咏熙转眼就被扯进了男人的怀里。她抬头,视线触到他线条流畅的下巴。 "现在,你该微笑了。"他低下头,深色的瞳孔里,映出她发怔的模样。 咏熙扯扯嘴唇,笑得有点不自在。 他摇头。 不满。 咏熙又咧开了些弧度…… 他的手直接戳上她的嘴角,给她固定了个弧度,"保持住。" 她瞪他,眼睛里开始汩汩得往外冒了火,可嘴巴还是听话的保持了一个可笑的弧度。 他仅是扬扬眉,完全不介意她的怒气,揽着她的肩往专题会现场走。 "走了没?"她问。 "还没。" 咏熙眯起眼睛,忿忿的问:"是那个人吧?" 连瑾行目不斜视,"啊"地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阴魂不散的!" 两人穿过走廊,推门进了会场。 可身后,空无一人。 一见连瑾行,社长兴奋的迎上前,"连总,您总算来了!" 连瑾行颔首,在社长朝他伸出手的那一瞬,他却抓住了咏熙的手。社长见状,机智得半路收回,笑眯眯的望着咏熙,眼神里尽是赞许。 咏熙站在连瑾行身边,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额头上开始冒出一层薄汗,但还是配合的保持微笑。 兴许是因为吵,他贴着咏熙的脸颊问:"坐在哪儿?" 他的热息靠近,熟悉的清凉薄荷的味道,心不由得慌了下,她忙镇定下来,引着他去了vip座席。 看到卡片上的"连瑾行"三个字,他又问,"你坐哪?" "当然是要坐在一块喽!"社长热情的说,"连总,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找小商。" 连瑾行垂眸,"我的需要啊……" 他拉了个长声,社长以为他在思考,立即紧张起来,脸上尽是屏息聆听教诲的殷勤劲。 咏熙看他,恰好对上他看似不经意的一瞥。 顿时,明白了什么。可她只能低头,装不懂。 盯着她发红的耳朵,被光线打透后,变成了一片粉,那颜色很可爱。 他坐下,貌似心情还可以。 社长推推咏熙,"小商啊,快坐下,向连总做一下讲解。" 咏熙点头,坐在他旁边,社长则上台,打断了司仪,开始了激昂宣传。从企业文化到这次的强强联合…… 咏熙在底下听得直尴尬,旁边的男人却不动声色。 他出席的专题会和各发布会,应该要比眼前的正规和高级得多吧,她想。 "无聊吗?"他突然问。 咏熙抬起眼皮,与他投来的目光撞下,立即摇头。 即便是事实,基于公司职员的立场,她也不可能会承认!倒是他,觉得无聊吗?可这话,她心虚得没法问。 社长讲话好不容易结束,已经有记者围了过来,"连先生,能占用您几分钟吗?" "不能。" 连瑾行拒绝得彻底,像应付完了一样,他起身,回头去看旁边的女人,"不送我出去?" 咏熙僵硬的扯扯嘴角,尽量提升到他刚才指定的高度,"嗯。" 他看着好笑,完全是下意识的,他伸手捏了下。 仅仅,是下意识。 咏熙先是吃惊,接着又警告似的瞪了瞪他。 他扬眉,似挑衅。 社长这时过来,挤在两人中间,"不好意思啊各位,连总实在是太忙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好了,我会代为回答的……来来来,一起照张相吧!" 对镜头,咏熙的眼睛里有了抵触,可那三个月期限是她给自己戴在头上的紧箍咒,她务必配合。 有人趁机提问:"商小姐,您能说说和连先生的恋爱史吗?" 咏熙怔住,求助的视线立即投向连瑾行,可后者却挑高了眉梢,竟没了要离开的意思。 咏熙清清喉咙:"我们是……" 是怎样?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这谎话该从何说起,将来又要从哪圆上。 所有人都在等她回答,可连瑾行的视线则落在她开始颤抖的右手上。他眯了眯眼睛,拔开了站在中间的社长,过去握住那只手,"如果想视为是我们之间的秘密,那就不必勉强自己说给别人听了。" 咏熙松了口气,立即点头。 连瑾行说了句"抱歉",拉着咏熙,一前一后出了会场。身后社长拦住了记者,"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好了!" 出了酒店大门,一股冷风逼近,心头的燥热才算退了些。 "谢谢。"她说,由衷的。 他回头,看一眼站在台阶上的她,倏尔说:"蔓菁去度蜜月了,今天下午走的。" "真的?"咏熙眼睛亮了,表情也鲜活了,"那太好了!" 深深的望着她,他问她,"不恨他吗?" 不恨章云亭,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男人吗? 咏熙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钟,立即放下目光,"他能给蔓菁姐幸福的话……" 会原谅。 他抿抿唇,转过了身走下台阶。 "可我却越来越想宰了他……" 风大了,她没听清。想想应该是句无关紧要的话吧。 ## 活动结束,咏熙拖着一身疲惫返回。 习惯性的掏出手机,被一连十几通未接来电吓到了,全部都是袭凌宇打过来的。 坐在出租车上,她立即回拔,与连瑾行的三月之约,也应该一并向他说明白了。 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你好?" 是个女人。 咏熙迟疑了下,心头在那一瞬像掀起一片浪花,触了礁,又迅速撤回。 车里放着音乐,一首邓丽君的老歌。 她清了清声音,礼貌的问:"袭凌宇在吗?" "他睡着了……需要我叫醒他吗?" 咏熙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喉咙被堵了住,涩涩的,气息压得肺都跟着难受。 可是,他是阿宇,是她守了那么多年的人!她说过,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会原谅! 每一次。 也包括这一次。 "不用了,谢谢。"她平静的挂了电话。 邓丽君的嗓音,温婉细腻,流淌在街头午夜。 咏熙头靠着车窗,静静的听着。 车外霓虹依然绚丽斑斓,像彩虹,再美也只能与天空遥遥相望。 天与地,原来是难以企及的距离啊。 司机不时的从车内镜看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你没事吧?" "什么?" 咏熙茫然回眸,这才发现,眼角湿漉漉的。 到了家,她付钱,司机找零。 将钱递过时,司机多看了她一眼,离开前,他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睡一觉,照样是明天。" 车开走了,隐约还能听见邓丽君的歌声: 时光不停地流。 一去不回来—— "袭凌宇在吗?" "他睡着了……需要我叫醒他吗?" "不用了,谢谢。" 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声,女人才松了口气。 放下手机,规矩的来到一位老妇人面前,"袭夫人,都按您交待的说了。" "她说什么了吗?" 女人摇头,可想了下,又补充道:"她很冷静。" 冷静得不像第一次遇到类似情况。 243:为何没有一点印象 袭夫人抬眼,极淡的瞥瞥面前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聂咏儿。" "多大了?" "20岁。" "还是处女?" 聂咏儿红了脸,显得局促,但还是点下头,小声说:"医生已经检查过了……" 袭夫人收回视线,从包里取出两样东西,放在桌上—— 钱,安全套。 聂咏儿看到,脸更红了,头立即压低。 "就按之前谈好的,不许留下种。"袭夫人面无表情的说:"这是第一笔,接下来每个月都会固定打进帐户。" 聂咏儿低低的"嗯"了声,垂着头,双手紧张的揪着衣服角。 "记住自己的身份,做我交待的事就好,别抱其它幻想。"袭夫人起身,看一眼床上的人,然后转身,声音寡淡,"你这样的女人,进不了袭家的门。" 听到关门声,聂咏儿才缓缓抬起头,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真是个势力刻薄的老太太! 哼,她只想赚钱,才没有想过要进什么袭家的门呢! 迫不及待的拿起桌上的钱,厚厚的一叠,欣喜的一张张数着,就算是打一年的工也赚不了这么多啊! 小心的收进包里,再去看桌上的那盒东西,她的脸马上又红了,心也是慌得不行。 可想起目前困境,她一狠心,走过去拿起来,握在掌心里…… 洗过了澡,浴袍裹在身上,她颤颤巍巍的爬上了床,抖着的目光终于一点点对上还在昏睡的男人—— 聂咏儿愣了。 他长得……长得可真好看啊。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手已经触向男人的脸,指尖刚一触上,身子立即颤了颤。 有股电流迅速窜遍全身,燃了她的血,燃了她的心。 她呆坐了许久,望着他,想着心事。 最后,一枚小小的白色药丸,轻轻送入男人口中……—— 艳阳天,温暖惬意的阳光,穿过荒凉的秋色,透过白色的窗帘,影影绰绰的洒在室内。 袭凌宇蹙着眉睁开眼,清醒得那一瞬,头疼得快要炸开了—— 半眯着的眼睛徒然瞪大,一个女人竟睡在他的臂弯里! 袭凌宇愣了有三秒钟,接着,他猛地推开怀里的人,"妈的!你是谁?你怎么会在睡在我的床上?!" 聂咏儿睡得正香,被人一下子推了开,差点跌到地上。 她坐起来,惊魂未定。 "操!" 袭凌宇狠狠的骂了一句,翻身下床,这才发现,自己从上到下都是光溜溜的…… 袭凌宇不是没有过女人,相反,懵懂轻狂时,他有过一段荒唐时期。所以,他应该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牙床紧咬,捏着的拳头松开,他僵硬的穿上衣服。 回过头,表情冷漠的看一眼那个女人,却无意间看到了床单上的一块落红。 他的瞳孔骤然变化,可很快,又恢复如初。 聂咏儿坐在床沿,裸着背背对他,低头含胸,被子挡在胸前,纠结的咬着唇,尴尬无措。 "我……" 想要解释,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人打断。 "想要多少?"他不耐的问,打开了钱夹。 聂咏儿立即回头,大眼睛里满是惶恐,"我不要钱!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 袭凌宇懒得听她解释,把钱夹里的钱全都掏空,丢在床上。拎起外套,转身就走。 "等一下!请等一下!"聂咏儿缠着被子想要去追,结果脚下被绊倒,一下子扑到地上,摔得很狼狈。 袭凌宇忍着怒气,拉开门出去,再狠狠的摔上。直到出了房间,他才恨得一拳挥到了墙上! 以前乱来,可以怪性,怪自由,怪青春,怪她总是用怜爱的眼神看他。 但现在,他不想那样了! 他想这一生就好好爱一个女人!包括做-爱,也只想和她! 想到咏熙,他便急不可待的想要打电话给她! 此时此刻,他想听她的声音! 这种焦急是从未有过的,袭凌宇摸遍全身没找到手机,意识到可能是落在房间里了,他立即转身,粗鲁的敲响酒店房门。 门很快就打开,像早在等候。 聂咏儿套上一条长裙,身材比例完美,凹凸有致。她散着发,赤着脚站在门口,不敢看他,不敢说话。 袭凌宇阴沉着脸走进去,在房间里到处翻找。 "你……是在找手机吗?" 听到身后的声音,袭凌宇停下来,回过身,阴鸷得眼神冒着阴森邪气。 聂咏儿咽咽口水,润了下干涩的喉,将手机递了过去。 袭凌宇接过来要走,边走边察看。还好,咏熙昨晚没有打电话过来。 庆幸之余,又免不了有点失落,她都不知道主动打一通电话吗? 走到门口时,脚步蓦地顿住。 扭头去看,女人一只细腻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袭凌宇皱眉,眸底尽是厌恶。 聂咏儿低着头,将整整齐齐的一叠钞票送上前,重复说着:"我不要钱……我不是妓女。" 声音哽咽了,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即便,她确实是收了别人的钱,可她不是妓女!真的不是! 袭凌宇看都不再看她,抬起一只胳膊就架开她的手。 他掏出一只烟来点燃,狠狠吸一口,吐出的烟雾呛得她直咳。 冷漠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你不是妓女,但你可以把我当成嫖客。我给钱,你卖,就这么简单。" 他转身就走,聂咏儿苍白了脸颊,不太敢相信,男人居然会冷漠到这种程度! 站在电梯间前,一只烟抽了大半截,他手指掐灭,弹出老远。 走进电梯,袭凌宇憋着胸口浮动的躁怒,给袭家的司机打电话。 才刚接通,他就对着手机怒吼:"昨晚怎么回事?你他妈的去哪了?我怎么会在酒店?!" 对面,解释的声音诚惶诚恐:"少爷,您当时喝了好多酒,被个女人给扶出来的……我问您要不要回去,是您说要去酒店……我才会送您过去的。" 该死! 为什么他会没有一点印象? 袭凌宇使劲的扯扯发,在狭小的空间里像只困兽一样来回走动,"那个女人是谁?" "好像是那家餐厅的服务员,她当时穿着餐厅的制服。" 袭凌宇挂了电话,后脑勺抵在墙上,"咚咚"撞了两下,"妈的!" 出了酒店,这才想起来身上的钱都给了那女人,于是又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来接。 他坐在大堂里等,俯着身,低着头,手指来回的滑动手机屏,始终停在"咏熙"的名字上。 事发突然,连他都是懵的,但毕竟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在犹豫,是该向她坦白?还是…… 无论哪种,都不安心! 他烦躁的将手机丢到了桌子上,这时,目光偶尔扫了眼桌上的报纸。 眼神顿了住,死死的盯着报纸上的照片。 "连瑾行","未婚妻"……这几个铅体字,在他深色的瞳孔里开始变得扭曲,继而,燃烬—— 镜子里的人,面无血色。 咏熙拍了拍苍白的脸,还是决定涂点腮红,至少看上去能红润健康些。 也许是最近太累了,她的大姨妈变得不规则,今天一早发现又来了,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 坐在公交车上,她浑身无力乏累,身子软绵绵的,差点没挤下车。 原本想要在家休息一天,可一想到原因是大姨妈,就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准备到了公司,多喝热水,肚子上再捂个热水袋,应该会好过点…… 一路,她就这样逼着自己,脑子里尽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站在斑马线一端,空气里的凉薄都快要被尾气攻占,呼吸变成了一场对生命的考验。 她默默数着对面红色交通指示灯上的数字,一切无聊无意义的事,现在做来,也可以变成有聊有意义。 手腕突然一痛,被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男人铁钳似的五指给紧紧箍了住! 咏熙侧过头看他,一两秒的时光流逝,却像一两个世纪那么久。 对面红灯变绿,她被动的由他牵着走过了人行横道。 在马路的另一端,他扭过身,一双因愤怒而充血的黑眸,定定地望她。可是,原本以为的怒气冲冲,又渐渐的,渐渐的被一种无言喟叹的替代。 "今早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咏熙敛下目光,"我答应连瑾行,继续配合他三个月,做他的未婚妻。" 他的目光,有了压迫感,"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抬眸,迎上他的,望了好久,"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我若提出,你一定会反对。" 袭凌宇将唇抿着,他了解这个女人,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彼此的镜子,这世上怕是没有谁比他们更能看清彼此的吧。 他的视线更执着了,绷着声音问:"你喜欢他?" 咏熙的目光愈渐清凛,她反问:"你说呢?" 有个人,悄无声息的住进了她的心里,也不知道就这样住了多少年。 那个人,盛载了她对救赎的渴望,陪她走过孤寂年华,与她在繁华落幕后,彼此挨着。 她对命运的唯一感激,便是在她的生命里,能出现这样一个人。 十字路口,红灯停,绿灯行,人行横道摩肩接踵。 244:她太累了 时光不停地流,一去不回来。 可时光带不走那些映在眼里,种在心上的人。 他眸目深刻的望着,一眼即是一生。 无视熙来攘往,他突然一只手扯过她,把她抱在怀里,紧紧抱着。 他问不问得出那个答案,都不再重要了。 咏熙的双手绕过他的腰,紧紧缠着。虽然,她已经觉察到这个怀抱,多了丝不属于他的味道,可她还是闭上眼睛,靠得他更紧。 爱是毒,会让人上瘾,解药就是她无法停歇的脚步。 明明是个比她小了好几岁的男人,可待在他的怀里,就是无比安心,安心得让人想睡…… "咏熙——"耳边,传来他焦急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悠远。 想回应,可她太累了,累了好久,只想要睡一会,一会就好—— 再次醒来,在医院。 咏熙睁开眼就看到了趴在她床边的男人,他睡着了,一手只还握着她的。 她悄悄抽了出来,眼神始终没能移开他,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发,发丝有点硬,扎得手心痒痒的。 她轻轻侧身躺着,盯着他好看的五官,虽然看了这么多年,好像还是看不腻。 从他的眉眼,到鼻子,再到唇……指下的触感时刻提醒她,这是阿宇,是阿宇。 阳光绕着他的发丝,像镀了层金边,又迂回游走在他的脸上,照得皮肤像在发光,薄薄的,淡淡的一层。 当她的视线再往上时,恰好对上一双黝黑带笑的眼。 "醒了?"他就趴在那儿,动也不动的问她。 "嗯。"她扯下嘴角,笑着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 他一手支着头,捉住那只在逗弄自己的手,握在掌心里,小他一圈。手指上的皮,要比普遍女孩子来得厚一些,是她早前练琴时留下来的。 只要是她的,每一个细节,他都在意,也都搁在心里。 睡了一觉,她精神好了很多,好像连小腹都没那么难受了。 "我怎么了?"她这才问。 他瞪她一眼,"医生说你可能是压力太大,本身贫血,再加上月经紊乱,所以才会晕倒,要你适当休息,保持愉悦的心情。" 他把医生的话原原本本的转述一遍,颇有责怪的意思,咏熙却尴尬的只想钻到被子里。 盯着她脸上的红晕,袭凌宇扬着眉,嘴角微微翘了起,口气缓和了些,"不舒服怎么不请假?" "这种事很平常,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请假吧。" 他睨着她,朝她手心掐了一下,"都晕倒了还说正常?" 咏熙赶紧岔开话题,总觉得和一个男人讨论这话题,感觉怪怪的,"你快去公司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会放心?"他起身,"我去买午饭,想吃什么?" 咏熙想了想,说:"饭团吧。"简单省事还能吃饱。 他果断拒绝:"不行,没营养,医生交待要多吃补铁的食物,像红枣猪肝菠菜这类的。" 咏熙不说话了,只用晶亮的眸跟随他,不知不觉,他开始控制了一切节奏。 他往门口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身子站定两秒钟,扭头看她,"咏熙……" "嗯?"她噙着浅笑望他。 眼中的挣扎,也仅是刹那,他便又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 推开门,出去了。 其实有些话,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咏熙安心的躺在床上,给公司打电话请假,张姐说,已经有人替她请过了。还好奇的追问,打电话的男人是谁。 咏熙语塞,立于她和阿宇,还有连瑾行之间的尴尬,越来越明显了。 电话才挂没多久,便又响起。 咏熙有想过她会再来找自己,没想到会这么快,她理理情绪,"您找我有事?" "有件事想要麻烦你……我们名创的合作计划,一直都没有得到连总的回复。 所以,我想请你向连先生解释一下,或许,他是误会了你和凌宇之间的关系吧。" 咏熙的眉微微皱了,"连瑾行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更何况,她与连瑾行的关系很清楚,他没必要因此为难名创。 袭夫人的语速不紧不慢的,却是字掷有声,"以我们公司的实力与声誉,争取合作的胜出机率是很大的。因为项目负责人刚好是凌宇,才有了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不,连瑾行不会这么做,我相信他。"咏熙的口吻十分坚定,她与他接触时间不长,但从未怀疑过他的为人。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男人啊。"袭夫人在电话里,轻笑两声,显得漫不经心,"我说过,这次合作对凌宇而言很重要。如果,你是真心为他,那就帮他吧。" 咏熙放下手机,面朝窗口方向,头顶的阳光,已没那么温暖了。 袭凌宇买了饭回来,一样样摆上小餐桌:红枣莲子粥,山药炒木耳,爆炒肝肝,还有菠菜汤。 全都是医生提到的那几样,他都记了个仔细。 两人吃着,话不多,时不时的眼神凝望,像在小心翼翼叩响彼此心门。 "阿宇,"咏熙低头喝粥,慢慢问:"最近工作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麻烦?" "就那样。"他不愿多提。 袭凌宇的个性里,偏执与霸道占了主要,和她一起的时候,他不喜欢被其它人或事干扰。哪怕是工作,也会是情敌之一。 "哦。" 咏熙不多问了。 她将一碗粥喝光,又被他逼着吃了很多。 下午,她催他去公司,尽管再不乐意,但公司那边的电话一接一个的催,袭凌宇也只得先将她送回家。 站在她家楼下,他细心叮嘱,"上去后再睡一会,没准,你一觉睡醒后,我就回来了呢!" 他认真的样子,把咏熙逗笑,她点头,"那我上去了。" 望着她转过去的身影,原本想离去,可他突然有种强烈的不舍,迈开长腿,几步过去又从身后抱住了她。 "阿宇?"咏熙扭脸看他,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目光蒙上了一片浓郁的晦涩气息,"说!你会不会离开我?" 强悍的口吻,始终掩饰不了他心底里的那丝恐惧。 她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胳膊,声音低低的叫了他一声"傻瓜"。 "说啊!"他执意,不想被打发了,同时,搂着她的胳膊,也情不自禁的箍紧。 咏熙这时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昂起头望着。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来,迅速很快的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然后转身就快步走了进去。 直到进了电梯,她的脸颊还是烫的,心跳得很快。可埋在那里的种子,则因挺过了酷暑严冬,悠悠的开出了小花。 是开在早春的第一株。 袭凌宇去公司这一路的嘴角都是上扬的,他的天堂与地狱,就在那女人的一念之间,但他不在乎,他给她这个权利! 他刚到公司就被袭正瀚叫去了办公室。才一进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哥!" 21岁的袭鹤鸣,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袭凌宇对这个弟弟没他那么热情,仅仅是抬抬眉毛,懒洋洋的"嗯"了一声,就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程湘与两位哥哥,还有袭夫人也在。 袭凌宇看都没看那几人,直接坐到了奶奶旁边。也直到看见孙子,袭夫人微凉的眼神,才慈爱许多。 "哥,听说你回家了,我就迫不及待的想回来见你了!" 袭鹤鸣走过来,和他有几分神似的模样,充满年轻人特有的阳光气息,而那恰恰又是袭凌宇欠缺的。他的人生所需的养分里,绝不包括阳光。 袭凌宇抬起眼皮瞅了瞅他,三年没见,又高了又壮了,是个结实的小伙子了。 他又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程湘见儿子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脸色难看的瞪了袭凌宇一眼。回眸间,不小心撞上了袭夫人犀利得像刀子一样的目光。 袭夫人微微扬起抿着的唇角,目光扎得对面女人开始畏缩。 袭凌宇径直问:"找我什么事?不是想在这里家庭聚会吧?那抱歉,我走错房间了。" 他的讽刺,令袭正瀚快要坐不住了,碍于母亲在场,咬牙忍着没爆发。 他说:"你弟弟在外头学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回来帮忙了。" 程湘立即笑着接岔:"我们鹤鸣一心想在外头闯荡,可也不能放着家里生意不管啊!所以,正瀚才把他叫了回来。" 袭鹤鸣笑笑,"有哥在就好啊。" 较袭凌宇更有朝气的脸,被像被微风吹得荡起涟漪的泉水,清澈,干净。 袭凌宇去看他,眉梢慢慢扬起。似乎不明白,他如何做到,在并不是很熟悉的情况下,这声"哥"会叫得这么亲切自然,随时都在提醒他,尚有这么一个被血缘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人。 程湘瞪一眼儿子,颊上的笑容显得僵硬,"你这孩子!你别忘了你也是姓袭的,怎么能把责任都推到你哥身上呢?" 程二哥也在点头,意味深长道:"鹤鸣啊,你妈说得没错!你也是男子汉了,该你承担的责任,可不能推卸啊!" 245:醒脑的清泉 袭夫人冷冷笑出声:"既然知道是袭家的生意,我就纳闷怎么会有那么多不相干的外人在掺和?" 虽没点名道姓,程家两兄弟也都闷着声,面子上开始挂不住了。程湘也是恨得不行,但袭夫人她还是不敢开罪的。 袭正瀚这时说:"凌宇,鹤鸣这段时间就先跟着你好了。" 程湘一听,当即瞪起了眼睛,"为什么?" 她心里已经是相当恼火了,凭什么要让她的儿子跟在他屁股后头?! 袭夫人冷眼看她,程湘只是一味的瞪着丈夫,"你就不能给鹤鸣一个部门单独管理?再不然,跟着你学就好啊!凌宇不也是刚进公司不久?他有什么能教鹤鸣的?" 袭鹤鸣赶紧扯扯母亲,"妈,我愿意跟着哥学。" "你闭嘴!" 在这个问题上,程湘是毫不相让。她知道,让了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早晚,会让得连公司大门都进不去! 程大哥也在帮腔,想都不想的脱口说:"妹夫啊,你公司这么大,随便给鹤鸣个什么经理做做就好了啊!他出去也会有面子!" 程二哥听这话不妥,马上打圆场,"呵呵,我哥的意思是,年轻人嘛,给他信任越多,他就会越自信,工作起来也是越有干劲。" 程大哥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袭正瀚蹙眉,"不行,鹤鸣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对国内市场不了解,担不了重任,现阶段还是要观察和学习。" 程湘急了,"那就跟在你身边好了!跟着你学,总好过那些半吊子吧?" "啪"——袭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吓了几人一跳,她厉声训斥:"公司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一家在这儿指手画脚?不想学就滚出公司,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袭鹤鸣的眼神随即黯淡下去,他知道奶奶从小就不喜欢自己,可还是努力挤出微笑,声音很轻的说:"我觉得跟着哥挺好的。" 程湘气得脸色胀红,哪里见得儿子受委曲,当场就想要和袭夫人撕破脸,被程二哥给摇头阻止了。 袭正瀚也是被吵得头疼,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凌宇,你留下。"他单独叫住长子。 程湘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甘心的出去了。 出了门,袭夫人却伸手拦住她,程湘脸上是极不自然的笑:"妈,您有事?" 袭夫人扫一眼走在前面的几人,目光又冰冷的落在她身上,"把我说的话记清楚了!公司是我孙子凌宇的!如果你敢兴风作浪,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程湘的脸上青红交替,捏着拳头委曲控诉:"妈,您可以不喜欢我。但鹤鸣是正瀚的儿子,也是您孙子!他进公司帮正瀚有什么错?" 袭夫人冷笑:"错就错在他妈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说完,她径直越过程湘,挺直脊背,不失端庄气质。 程湘气得胸口居然起伏,怨恨的目光化成利刃,狠狠劈过去! 打从她进了袭家门那天起,这个老不死的就处处刁难她,贬低她,瞧不起她!程湘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她会让这老东西不得好死! 办公室内,袭正瀚冷眼望着对面长子,点燃一根烟,他说:"环宇那个项目的重要性,你知道吧。" 袭凌宇没什么反应,目光放低,神情一贯桀骜难驯。 "我不管你和商咏熙之前是什么关系!从现在开始,你都得给我撇得干干净净!"袭正瀚抽了口烟,声音渐冷:"否则,就别做我袭正瀚的儿子!" 袭凌宇勾唇冷笑,眼神是冰的,神情也是冰的,就连心,也不曾被眼前的人温暖过。 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目光逼视,"我有做过你儿子吗?你有做过我父亲吗?"他嗤笑一声,直起身子,"你以为,把鹤鸣从国外弄回来,我就能任你摆布了?" 袭正瀚坐在对面,指间夹着烟,冷漠的望着这个儿子。 无论他是倨傲还是自负,个性里冒出来的每一个尖锐棱角,都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袭凌宇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停下来,扭头说:"别把自己当回事,你和那个你瞧不起的女人,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所以,他不受威胁,任何形式的都不受! 弹了弹烟灰,袭正瀚开口:"我以为,这几年你能够成熟一些了,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他充满轻视的口吻,令袭凌宇很不爽,他扭头睨着他,身姿挺得像笔直的白杨树。 袭正瀚嘲弄道:"如果,一个男人连基本的实力都没有,只拿感情赌输赢,他就注定是个失败者。你又拿什么去和人家连瑾行争?你能给你爱的那个女人什么?承诺?承诺又值多少?" ## 你又能给你爱的女人什么? 承诺? 承诺又值多少? 袭凌宇站在天台,胳膊搭在栏杆上,眼睛眯着,指间夹的烟被风吹得骤亮,接着又慢慢淡了下去。 缓缓的抬手,吸了一口,吐出来的烟雾被风吹得散了。 良久,他扔掉烟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抬起脚碾了几下。 瞳仁里的黑,均匀的铺散开,快要遮住了头顶的蓝。 他倏地转身,离开天台,回到办公室,来到门口时,直接对秘书吩咐:"把递交环宇的合作企划书给我。" "是,总监。" 秘书暗暗吃惊,总监之前可是从未过问过环宇的工作! 将企划书送进去后,她就给总裁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袭正瀚紧皱的眉一点点舒展开了,终于满意的挂了电话。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他身后,程湘在为他按摩。 袭正瀚闭着眼睛享受妻子力道适中的指法,懒洋洋的说:"那小子终于开窍了。" 程湘一怔:"你是说……" "他愿意接手环宇的项目了。" 程湘忙问:"这么说,我们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了?" 袭正瀚扬起唇角,不无得意道:"那小子肯参与进来,商咏熙就不能坐视不理……"他慢慢睁开眼睛,语气里多了丝嘲笑,"想不到,她也有飞上枝头的一天啊!不过管它呢,对我们有帮助就好,也算是她在赎罪了。" 程湘笑着,伸手揽上了他的肩,"老公啊,反正你把项目交给凌宇负责,也是想利用商咏熙和连瑾行的关系嘛。可以后还是得找一个有能力的人负责才行啊!你看鹤鸣……" 袭正瀚抬眼扫过她,妻子的那点心思他比谁都清楚,他冷冷开口:"我还没死呢,你现在就为你儿子做打算,是不是有点早了?" 程湘脸色变了变,娇嗔道:"什么死不死的,真晦气!我也是想让鹤鸣过来帮你,替你减轻些负担啊!" 他闭上了眼睛,"哼,别给我添赌就行了!" "哎哟,人家当然是想要帮你的嘛!"程湘脸上开始现出不安—— 不知不觉,窗外的明亮已经变成一片街景。 袭凌宇起身,活动下僵硬的身体,这才惊觉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他马上掏出手机,给咏熙打电话。 "阿宇?"对面的声音,令人平和安定,不待他说话,便主动问道:"今晚又要加班?" 袭凌宇"嗯"一声,靠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额头上,"有个很重要的项目在赶。"顿了下,他才出声:"咏熙……" "嗯?" "我有让你骄傲的地方吗?" 对面的人先是滞了下,然后笑着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袭凌宇坐了起来,浓眉拢着,一身的烦躁说不出是在和谁赌气,"你就回答我好了。" "……你一直都是我的阿宇,没有放弃自己,没有放弃我,这就是我最骄傲的。" 就像股沁心醒脑的清泉,一下子就冷却了堆积在心底几天的燥热。 他笑了,沉沉的声音,透过听筒。 "我知道了。"他说。 挂断电话,袭凌宇起身,走到窗前,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轻易便卸下了一身的疲惫。 脚下斑斓的色彩,还有整座城市的繁华,毫无预警的进入视野。 双手撑在玻璃上,他俯身望。 以前,他总认为,有关这里的任何形式的美,都与他无关。它们就像入侵者,在侵蚀着他固守的堡垒,让他像樽被扒光了衣服的雕像,不得不站在烈日下暴晒。 没有安全感的国度,就不会有家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欣赏到了这个地方各个面貌的美,甚至想要在这块不算太糟糕的土地上,建一处房屋,未必需要多大,能为两个人遮风挡雨就够了。 他失笑,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浪漫情怀。 原本,心里想着一个人,再平淡无奇的光景,也会变得生动,鲜活。 看看时间,没有多少可以浪费的了,他回到桌前,继续工作。 ## 咏熙从茶水间出来回到座位里,社长笑吟吟将12月刊杂志摆在她的桌上,"小商啊,给连总送一份过去,这上面可有我们广告部同仁不眠不休熬了几天的辛勤成果啊!" 望一眼那本崭新的杂志,咏熙蹙紧眉,"社长,这个不需要亲自送过去吧?像其它客户那样寄过去就好了啊。" "那怎么行!"社长直摇头:"连总是普通客户吗?咱们得亲自送过去才会显示出诚意啊!再说了,寄过去的样刊人家也未必会认真看。还是你过去,亲自为他介绍好。" 246:不会闹别扭了吧? 社长以示鼓励的朝她笑笑,站在咏熙桌前声音低了些:"小商啊,最近可是有阵子没看到连总过来接你了。你们小两口……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咏熙抬头,与社长小心刺探的目光撞了上,"他最近很忙。" 她又收回视线,若有似无的瞥向了摆放在桌角的日历。与昨天相比,距离明年的二月十四,又近了一天。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知道连总是个大忙人,但生活总归是需要调剂的啊,抽个时间见见面,谈谈情说说爱什么的。要不然,再好的感情都会出现问题的哦。" 坐在前面的张姐听不下去的,扭过头对着社长一笑:"社长,您怎么知道人家没谈情说爱啊?没准,人家小两口下班回家就好着呢!像连先生那么低调的人,怎么可能恩爱给别人看呢?" 同事们全都会心的一笑,咏熙则聪明的不开口接茬。 如社长所言,生活需要调剂,她和连瑾行自然成了办公室里被大家调侃最多的对象。不过,她现在也坦然多了,不像以前每次被开玩笑,都会尴尬得脸红无措。 社长也笑了,"这样最好,社长我就不担心了。"离开前,他拍了拍咏熙的肩,朝她眨眼鼓励道:"小商,要把握机会哦!" 望着社长的身影,张姐回头吐槽,"人家小两口见不见面,他操个什么心啊!还不就是想拴住连瑾行这条大鱼?谁听不出来似的!" 咏熙拿着那份杂志,满脸无奈:"他会等我回来汇报的吧?" 张姐憋住笑,点头:"会。而且会详细询问你每一个细节,比如说:连总怎么说的?有没有夸我们的创意好啊?连总有没有表现得很喜欢啊?" 咏熙仔细一想,这的确是社长的风格,也被张姐逗笑了。 "行了,快去吧!免得他待会出来看到你又要罗嗦了。" 咏熙认命的抓起杂志放到包里,"张姐,我送过去后就马上回来。" "不急,你整个下午二人世界都成!"张姐朝她挤挤眉眼,"社长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瞧你最近满面春风的,没事就抱着手机往茶水间跑,出来后就跟刚被帅哥调戏过似的,脸蛋红红的,一脸的欲求不满!看得我这把年纪了,都有点春心荡漾了呢!" 咏熙这回是急了,"张姐!我哪有啊!" 张姐调笑道:"还说没有?你看你现在不就是!" "我不跟你说了!"咏熙拿着包,逃似的赶紧离开,谁知道张姐待会又要说什么呢! 等电梯的功夫,她悄悄掏出了化妆镜,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貌似皮肤好了很多,气色也好了,一双眸盈满笑意,色泽红润的唇微微抿着…… 她立即有点心虚的阖上化妆镜,不再敢看那个眸眼都沾着笑的女子。 张姐乱讲,她哪里有欲求不满啊? 虽然连瑾行的公司距离很近,但这次没有上回忐忑焦躁的心情,单纯是完成工作一样,咏熙直接拦了出租车,想要尽快结束。 起步价的车程,她付了车费,然后下车等着司机找零。 这时,自台阶上一前一后走下来两人。 "怎么这样啊?我上午打电话时,连瑾行的助理还说有空呢!可我们过来了,人家愣是开了两个小时的会!" 走在前面的袭凌宇顿住脚步,侧过头,"有烟没?" "有。"助手赶紧把烟递过去,帮他点燃。 袭凌宇吸了口烟,烦躁的情绪就像在寻找一个安抚途径,随便什么,他只需要那么一个借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看他,助手又忍不住抱不平,"总监那么辛苦做的企划案,可他看都不看一眼,什么意思嘛?他是对咱们名创有意见,还是嫉妒总监长得帅,年轻又有才华啊?" 袭凌宇听这小子报怨,勾起唇角,透过薄薄的一层白色烟雾着他,"我看你小子机灵才把你调来身边,可你别的工作能力没见涨,拍马屁倒是可以了啊!" "总监!我这可是为您不值啊!您这段时间多辛苦,熬了多少个通宵啊?他凭什么不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看都不看一眼呢?" 就凭他是连瑾行。 袭凌宇眯起眼睛,把烟掐断,扔到脚下,用力的碾了碾。 可生怕碾不灭似的,他又狠狠碾了几脚,眯紧的眼眸,微微咬紧牙。 "走吧。"他抬头,神情又恢复至世人难驯的桀骜。 "哦!" 两人上了车。 直到车子开出很远,咏熙才慢慢转过身来,手里握着司机找回的零钱,目光朝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都无法收回视线。 原来,他这段日子的忙碌,都是为了环宇的企划。 她转过身子,昂起头,望着这幢气派的带着环宇logo的大楼。耳边,袭夫人的话—— "这次合作对凌宇而言很重要。如果,你是真心为他,那就帮他吧。" 这一次,前台小姐待她十分热情,请她上了客户专梯。 同样坐在总经理办公室旁边的贵宾休息室内,咏熙拿着那本12月刊,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目光则望着窗外的方向。 身后的门被推开,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 不管天气如何,她印象中,这个男人总是习惯性穿着白衬衫。他家里的衣柜,也挂着成排的白色,一尘不染,白得晃眼。 "我说我来这里,为了公事,你相信吗?"她开口,再见他竟没那么拘谨了。 连瑾行坐下,头发略短了些,显得更加利落,连眼神都清爽明亮了。 轻轻提起唇边弧度,他不答反问:"那你是吗?" 咏熙笑了,随手将杂志顺着桌面推过去,"经理交待的,附带读后感要回去交差。" 他接过,拿起来随手翻看下,又放了下。基本上,他是不会为了无聊的事浪费时间。可面对她时,时间的定义就不太一样了。 "再接再厉。" 咏熙眨巴下眼睛,"这就是你给的评语?" 他习惯性的身子微侧向有关的方向,一手搁在桌面上,手臂肌肉紧实,他说:"拿回去交差吧,保你顺利过关。" 咏熙轻轻点了点头,视线闲置在他的手上,盯着某根手指,从略突显的指骨,到修剪整齐的指甲…… 就像销售人员,会下意识观察顾客身上与产品相对应的部分,做出类似经济状况、风格喜好等判断。咏熙从小就学习乐器,往往第一眼关注的,也是对方的手。 而连瑾行的手,绝对是她见过的,最适合演奏乐器的。手指修长,相较男人算是纤细的了,却显得有力。她之所以会喜欢,是因为这双手演绎出来的风情优雅,像被注入了灵魂一样。 她就是有种感觉,如果用它来演奏乐器,音乐便会生出翅膀,每跳跃出来一个音符,都会自由翱翔。 见她失神,搁在桌上的那只手,习惯性的轻敲了两下,她的视线也随之弹跳两下,这才慢慢对上他平淡的一双眸。 "阿宇来过了,是吗?"她问。 连瑾行望着她,目光仍平静的很,许久,他才出声:"你今天来这儿,是因为他吧。" 咏熙想说不是,可话溜在舌尖又被抵了回去,这的确是她此时此刻的目的,所以,她没有否认。 "那个合作项目……"她没看他,事实上,是难以启齿。 连瑾行好像极好的耐心,就坐在对面,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背挺得笔直,连目光也是直的,似乎想要望进这个女人的眸底和心中。 咬着牙,做个深呼吸,她昂起头,眼神清明,"阿宇为了这个项目,真的很努力,我不想因为我的错误连累到他,这对他不公平。我只想,替他挣得一个机会,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连瑾行竟也耐心的等她说完,看不出喜怒的脸上,仅是眉梢有上扬的痕迹,"你觉得是我有意刁难他?" 咏熙摇头,"不,你不是这样的人。" 连瑾行徐徐开口:"可你正在质疑。" 一句话,令咏熙语塞。 那只优雅的仿佛会说话的手,正以一种有力的节拍,缓慢而又沉重的敲击桌面,指尖轻轻叩响的声音,像对她的拷问。 既然相信,何来质疑? 到底,她还是不信啊。 咏熙抬起眼眸,"连瑾行,我向你道歉。" 她站了起来,朝他弯下腰鞠躬,"请你原谅我。" 连瑾行却笑了,莫名光火,"商咏熙,你有哪次不是为了袭凌宇道歉的吗?你有哪天不是为了袭凌宇而活吗?" 咏熙的身子僵住,直起来,抿紧的唇,唇角亦是尖锐的弧度。 别开脸,她说:"这是我的事,别人管不着。" 她态度强硬得让连瑾行又一次发笑,对于一个不常笑的男人来说,桀桀地笑声听上去过于刺耳,"那我为难他,也是我的事。" 咏熙咬牙,垂在体侧的双手捏着,扭头看他,连瑾行的眸里都快要喷出火星,想都不想的就脱口而出,"我替他!"在他漫不经心的挑眉询问下,她冲动道:"你有不满,全部都可以发泄在我身上!只要你能对他公平!让他……让他……" 247:野兽终有苏醒时 连瑾行的泼墨似的瞳色,色泽愈渐浓郁,身上的白衬衫则被阳光照得白晃晃的,那颜色圣洁得无法逼视。 "发泄啊……"他的唇慢慢轻蠕两下,上下唇之间,撩人的擦过,喉结缓缓滑动,嗓子里滚出让人脸红的呢喃声。 他扭曲了她的意思。 咏熙脸红,可这时只能挺着,故意忽略了他话里稍带调戏的口吻。 这时,他放下叠在一起的腿,双手都搁在桌面上,身子前倾,眸里的黑色,开始充满的侵略性。 须臾间,便已有了攻城略地的气势。 野兽,终有苏醒的时刻。 兴许是因耳边的风声、头顶乌鸦的叫声、甚至是蚂蚁从鼻子前方爬过……总之是任何一个它愿意苏醒的原因!就这样毫无预警的睁开了双眼,从它渴望杀戮与嗜血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野兽的血,天生是沸腾的。 "商咏熙,你让我真的很恼火。"他抬手,细腻的白覆上额头,而恰好抬起的眸,则从手掌遮住阳光的阴影角落里,笔直穿透过来,声音都有着与以往不同的温度。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在这段期间内不会与任何男人有牵扯吧。呵呵,那袭凌宇算什么?" 咏熙瞪大了眼睛,有过那一瞬,她被他逼得反驳不出一句字,一个字。 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可怕,而这次,是骨子里发出的颤抖。 "我从不与女人为难,那会让我觉得,与垃圾无异。"他的态度即使不温不火,完全看不出一点发怒的迹象,可正因为此,他字里行间的戾息,总是散发的又快又狠,杀了她个措手不及。 抬眸,挑起眉梢,嘴侧的弧度,也刚好犀利,"可即便只是合作,在这短短的不到三个月时间内,你也该遵守规则。很抱歉,是你先犯规,那就别怪我履行我的权力了。" 咏熙怔怔地望他,就像被他围剿的猎物,急于脱困,可以慌不择路。 连瑾行站起身,面色没那么冷峻,但眉梢眸角则挂着料峭风寒,不染情绪的目光睇望,似在评估即将到手的猎物,"商咏熙,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他要走,回身又拿起桌上的杂志,朝她晃了晃,轻轻扯下唇,"再接再厉。" 他推门出去,一阵寒风似的从她身边刮过,将她的呼吸冻结,肺里头都跟要烧着了似的,折腾得她抓心挠肝,可又不知道该怎样发泄! 先前看过有关连瑾行的报道,说他在商场上就只匹狼,先潜伏,再观察,总是能瞅准最佳时机出手,一口咬住猎物的咽喉,从未失手过! 她以为那单单是媒体褒奖,可当他将他的狼性淋漓尽致的发挥时,咏熙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夸大其词。 这种才上战场,就败下阵来的感觉很不舒服,她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咏熙倏地扯了扯头发,穿着高跟鞋,使劲的在地上狠狠跺几脚,"啊——" 接待室外,男人头颅微垂,嘴角肆意上扬,倚在墙边,长身玉立。 助理小秦恰好上前,"总经理……" 他抬手,食指压在唇间,示意他禁声。 小秦马上闭紧嘴巴,听到里面像在发泄一样的叫声,他好奇的瞪大眼睛想要探头。 "啪" 连瑾行卷在手中的杂志,毫不留情的拍在他脸上,"走开。" 小秦摸着脸,怪委曲的,"我就是看看嘛……" 连瑾行冷眼瞅着他,"看什么看!" 他站直了身子往办公室里走,小秦趁他转身的功夫,还是不死心的想要朝里面看一眼…… "啪" 一本杂志直接甩了过来,砸在他的脑袋上。 "把名创的企划案拿给我。" "哦……" 咏熙做了几个深呼吸,猛地想起了爸爸的话。 "咏熙,不可以哦!不可以一发脾气就这个样子!你是要成为淑女的哦!" 咏熙颓然放下双手,是啊,她答应过爸爸的,不可以娇纵不可以随便发脾气,要当淑女的。 将头发理理顺,又整理下衣服,垂着头,还是难免一副败北的姿态,推开接待室的玻璃门。 可只要想到阿宇和爸爸,一个给了她想要守护的欲望,一个给了她守护的理由。一个又是她摆在心尖上的,一个又是她放在心底里的。咏熙就又笑了。 她告诉自己,商咏熙,你行的!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本来早就和雪琪约好了晚上一起吃火锅的,结果袭凌宇打来了电话,说晚上想见她。虽然他在她面前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执拗和霸道,但咏熙还是听出了被他巧妙掩盖的一丝空洞。 她给雪琪打电话,果然挨了预期中的一顿骂,"商咏熙!你重色轻友!你是袭凌宇的二十四孝老妈子啊?他忙起来的时候说不见就不见,想见了就一通电话打过来等你接驾!你是他女朋友还是他妈啊?要不要这么乖乖孝顺啊?" 咏熙在茶水间里捂着手机,生怕她的大嗓门会被同事听到,赶紧走到角落里,"我错了行不行?改天我请你大餐赔罪!" 咏熙对雪琪的火爆脾气一向包容,而且,又确实是她爽约,所以一个劲的赔着不是。 最后,雪琪也是无奈了:"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我哪舍得啊!我上哪再去找这么善良的美女做姐妹呢?" 雪琪扑哧一乐,"喂,咏熙,你最近变了很多哦!" 咏熙握着杯子,不在意的问:"我有吗?" "有。"雪琪很肯定的说:"应该是和袭凌宇那小子有关吧。" 咏熙蹙眉,嘟囔着:"雪琪,你别总叫人家小子小子的,又不是没有名字。" "喂!商咏熙!你是在为了男人数落我吗?你的人性呢?" 咏熙被逗笑了,"好啦,我不对。也许是因为阿宇很在意年龄吧,我也变得关注了。" 雪琪数落了两句后,倏尔说:"其实爱情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你俩开心,就不要管别人说什么。而且,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那小子……好啦,袭凌宇啦,他就再也没有和别的女人传出过绯闻,形象也越来越正面了。看得出,他应该挺在意你的感受。" 难得听到雪琪夸阿宇,咏熙脸上笑着,心里都是甜的,她声音很小:"他一直都很在意……"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啊?好像随时都等人家扑过来一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雪琪打了个冷战,说:"好了,你就和你的阿宇二人世界去吧!喂,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别放着这么年轻力壮的身体暴殄天物啊!" "章雪琪!"咏熙脸胀得通红,声音又羞又急,"你这个女人没得救了!" "哈哈——" 留下一长串魔性的笑声,雪琪挂了电话。 咏熙握着手机,做贼心虚似的,即使有人没看过这边,她的脸也一直在发烫。 她和阿宇也不是没有亲热过,她也知道阿宇对自己的欲望有多强烈。只不过,他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在不确定她是否愿意的情况下,从不越雷池。她在享受着他的包容同时,也在努力的想要克服心理障碍。 但这种事也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的,毕竟,最近见面太少…… 咏熙脸红得不行,赶紧拿起杯子走人,不想自己真的像雪琪说的那样,随时都在等阿宇扑这来—— 好丢人。 下了班,咏熙匆匆去了趟超市,寻思着阿宇最近经常熬夜,给他煲些汤补一补。 生鲜区,她看中一尾鱼,又肥又大,活蹦乱跳的。 请工作人员捞起来,没想到,鱼竟蹦出网兜,窜到地上,刚巧落在路过一个女孩的脚边。 "啊——"她吓得尖叫一声,看到脚边扑腾的鱼,吓得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 咏熙跑过去扶起她,超市的工作人员也因为失误不停道歉,女孩倒也和善,直说没关系。 有朋友在前面叫她:"咏儿!这里排队人少!" "哦!"女孩朝咏熙笑笑,然后便跑开了,裤子后面脏了一大块,她也不是很介意的样子。 超市的工作人员一边帮她称重装袋,一边感慨道:"现在像这么好说话的小姑娘真的太少了,上个星期,我们这儿的保洁阿姨,就因为拖把蹭到了一个小姑娘的鞋子,愣是被骂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找了领导,让阿姨姨赔了两百块钱才了事。哎,阿姨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八百块……" 咏熙听着,不由得又望去女孩离开的方向。 不过是段小插曲,咏熙转眼就忘了,回到家后,赶紧准备晚饭。 像是掐准了时间,饭菜才刚摆上桌,袭凌宇就推开了门。 知道他有这里的钥匙,可窄一听见门锁的声音,咏熙的心还是猛烈的狂跳两下。 她一边摘个围裙,一边走出厨房,"阿宇?" 袭凌宇换了鞋子,转过身时,一眼便撞进她漾满轻柔笑意的眼眸里。 他先是呆滞两秒,然后大步过去,像所有暌违以久的恋人,直接将她纳了个满怀。 在她面前,他总是习惯了放肆。 248:这个企划很急吗? 咏熙将脸颊埋进袭凌宇的胸口,他的身上有风的味道,清凉,洒脱,又寂寞。而她却像极了被这风吹着的落叶,忽上忽下,忽右忽右,风去哪,它便飘到哪。 这感觉令人着迷,因为代价是不顾一切。 "我想你了。"袭凌宇从不掩饰对她的感觉,想她的时候,怨她的时候,包括曾经恨过她伤害过她,他都会把心掏出来摆在她眼前,让她看清,恨有多恨,爱又有多爱。 可马上,他又推开她,皱着眉盯紧她,"你呢?想没想?" 咏熙眯了眯眼睛,抬手就敲了下他的额头,"这种事也有强迫的吗?" "别人我不管,你就不行,我想你的时候,你就得想着我!"他捏着她的脸颊,使劲晃了晃,保持着大男孩欺负女生的恶趣味。 咏熙气鼓鼓的瞪着他,嘴被他捏得嘟得像金鱼,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愉悦了。 低下头,张开嘴就咬上她的唇,痛得咏熙倏尔滞息了下,刚要推开他,可他这几天来的思念,却在顷刻间爆发,洪水舀天,滚滚而来! 他每吻一下都像在告诉她,她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的狂妄与野心,在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了诠释。如果说他对什么过分执着了,那一定是她。 他贪婪的吻着她的唇舌,她口腔里的每个角落,都要被他侵占一遍才甘心似的! 直到,全部都是他的气息。 两人分开时,都喘得厉害,她的脸是桃粉色,唇有点肿,随着呼吸,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望着,喉结上下滑动,眸色又深了。 咏熙还没从这刚一见面的激情里恢复过来,目光猝不及防的闯进了他还在火花激荡的眸,立即转身,清清喉咙,"吃……吃饭吧。" 身后,是他带着懊恼的叹息声:"妈的,我更想吃你!" 咏熙心一慌,只当没听见,"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借着去厨房拿碗筷的功夫,她总算能够平定一下。 两人隔着桌子坐下,袭凌宇端起碗低头就开始吃,看上去是真的饿了。咏熙给他盛了碗鱼汤,奶白色的汤汁,不见半点荤腥。 她坐到对面,随口问他:"工作不忙了?" "嗯,算是结束了。"袭凌宇的回答模棱两可,并没有具体谈及,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自己又埋头吃。 咏熙想着早上的事,再去看他,犹豫着问:"真的结束了?" 袭凌宇抬起眼眸,盯着她的目光,是股愈渐成熟凝聚的穿透力,"你不是在怪我这几天忙得没空陪你吧?" 咏熙白他一眼,低下头,"吃饭。" 他闷笑出声,又让她添了一碗米饭。 "这几天在外面吃得怎么样?有按时吃吗?" 袭凌宇喝着汤,含糊回道:"没你做得好吃。" 她从厨房探出头笑了笑,调侃道:"进了公司果然不一样了,会哄人开心了嘛。" 他看她,眯起眼睛,"那你现在开心吗?" 她扬扬秀眉,"还好。" 他瞪了她一眼,不满的嘀咕:"矫情!" 一桌子的菜,几乎全都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 袭凌宇放松四肢,心满意足的靠在椅子上,看她忙碌的样子,像个小妻子,不由得咧嘴笑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他皱着眉,懒得理。 "阿宇,你手机响了。"咏熙头也没回的提醒道。 袭凌宇烦躁的起身,从外套口袋里取出手机,接听时,口气也有点恶劣,"谁啊?" 对方显然愣了下,但很快就礼貌说道:"是袭总监吗?您好,我是环宇连总的助理……" 袭凌宇的眸目倏尔一凛,神情也严肃了些,下意识的朝厨房里看一眼,握着手机拉开阳台的玻璃门走出去。 "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连先生对您的企划案很感兴趣,只不过有些细节问题不太清楚,想和您商讨一下,您能抽时间过来吗?" 袭凌宇有些意外,没想到连瑾行居然真的看了他的企划。 他顿了顿,下意识的看了看腕表,"现在吗?" "这个时间请您过来公司,实在是抱歉。呃……如果您现在有事的话,那我们可以改天再联系。" 袭凌宇的眉头拢着,抿抿唇,果断应声:"就现在吧。" "呵呵,那好,咱们待会见。" 挂了电话,袭凌宇转过身,看着还在厨房里切水果的女人,牙齿紧咬着,有点不甘心啊。 另一端,小秦挂了电话,连瑾行就走了出来。 "总经理,已经打电话通知对方了,他待会就到。" 连瑾行"嗯"了一声,将一份企划书扔过去,"要确认的地方都在这里,待会你和他谈。" "哦。" 小秦不解的问:"总经理,这个企划很急吗?" 急到需要今晚就得解决? 连瑾行走向电梯方向,唇角疑似勾起,声音冷淡:"早在今天他将她送到这里时,就应该做好这个觉悟。" "它?"小秦站在原地,看看手中的企划书。 对总经理而言,这份企划有那么重要? 小秦随即也不敢怠慢了,立即进了办公室再重新看一遍—— 袭凌宇拉开玻璃门走进去,咏熙已经将水果端出来,他慢腾腾地走过去,手臂缠上她的腰,整个前胸都贴着她。 咏熙动弹不了,回过头,无奈道:"你是属猫的吗?" 真的是越来越粘人了。 "那你必须要是母猫才行。"他霸道的说。 "我不要,"咏熙想了想说:"我要做鱼!只要有水就能活,而且,地球上七成都是水,我活下去的机率也大。" 他却摇头:"没我在身边,你活不了的。" 看他说得那么笃定,咏熙故意唱起了反调,"海里那么多鱼,我干嘛要选择一只想吃鱼的猫啊?" 他笑了,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眼神里像被激起了无数浪花,掀得又高又猛,朝她席卷,"那这只猫就会把她身边的鱼都吃光!"他的手指松开她的下巴,又抚上她的唇,轻声说:"抱歉,今晚我还有工作,要马上离开了。" 唇被他的指腹摩挲得心慌意乱的,她点了点头,"嗯。" "怎么,今晚不想我离开?"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耳垂,袭凌宇的笑声自胸腔蔓延开来,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震荡。 咏熙立即否认:"没有!" 生怕他会不信,她转过身,目光坚定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去忙你的吧。" 袭凌宇先是一滞,继而开怀大笑,笑得咏熙脸颊飞快的红了,怪就要怪雪琪那通电话,害她情不自禁的胡思乱想。可当着阿宇的面,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对上她含嗔带怒的眸,袭凌宇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扯到面前来,抵着她的额头,他说:"我不会忙太久,等我。" 抓起她的手,吻了下她的掌心。 刚切过橙子,有股橙香。 他随手抓起了桌上的车钥匙,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咏熙低头,被他吻过的手,掌心里麻酥酥的,她只能紧紧攥着,想要留住点什么。 环宇公司,一楼大厅只有保安在值班,袭凌宇上前报了名字,保安打电话确认过后,将他请了进去。 站在电梯内,袭凌宇的脸色有够难看的。 这么晚了还把他叫到公司来,他不确定,连瑾行是不是故意的。 电梯门打开,小秦等在门口,热情的接待了他,"袭先生,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请你跑了一趟。" "连总呢?"袭凌宇环视一圈,径直问。 两边办公区里都没人了,只有通道尽头的总经理办公室还亮着灯。 小秦说:"连总因为还有约,所以提前离开了,由我来负责接下来的工作。" 袭凌宇的脚步忽而停下,扭过头,语速十分缓慢的又问一遍:"你是说,连总离开了?" "呃,是的。"小秦点头,立即又解释道:"是个很难取消的约会,否则,连总一定亲自和您谈的。" 听着,袭凌宇笑了。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不甚在意的说:"没关系,是谁谈都无所谓,我该感激连总给这个机会才是。" 小秦也不多说,略颔首后,将他请进办公室。 袭凌宇扭头就变了脸色,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那家伙是故意的了! 企划案的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难,小秦没有决策权,他的职责是尽可能的了解整个合作方案,他提出的问题袭凌宇都给出了详细的回答。 "袭先生,占用您这么长时间,再次抱歉。"小秦诚心的说。 "没关系,如果还有问题,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好,再见。" 袭凌宇进了电梯,电梯门才刚合上,他就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后,他抑制住激动兴奋的心情,声音依旧低沉:"我马上就回去。" "阿宇……雪琪在我这边。"咏熙小声对听筒说:"她喝了好多酒……今晚会睡在我这里。" 袭凌宇全身的激情劲瞬间就冷了,他懊恼的一手捶了捶墙壁,"她睡在你那儿,那我睡哪啊?" 249:你喜欢什么答案? 咏熙有些尴尬,"阿宇,雪琪她心情不好……因为感情的事。" 听得出,她还是想要照顾雪琪,袭凌宇不爽透了,眉头也拧成了麻花。深呼吸,他说:"好,我知道了。" "那你……待会去哪?"咏熙不放心。 "我当然是一个人回家睡觉啊,还能去哪?"袭凌宇在赌气,可声音里还是会有一丝小小的期盼。 结果,咏熙听罢却心安了。 "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 袭凌宇被气乐了,握着手机,说:"只要我不去骚扰你,随便我做什么都行,对不对?" 咏熙敏锐的觉察到什么,"阿宇,你生气了?" "不该吗?"他在控诉,"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二人世界了,连刚才工作我都是心不在焉的,就想早点回去和你……" 他顿了顿,咏熙没反应过来,"什么?" 袭凌宇抚抚额角,好笑的问:"你不知道?" 电话那端立即没了声音。 她知道了。 袭凌宇笑出了声,貌似又变得愉悦了,颇有些恩赐的口吻说:"商咏熙,今晚我就放过你了。" "又没正经了!" 她嘀咕着,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脸红得不行,羞得像个小姑娘。 他故意放轻声音,对着听筒一字一句的说:"我只喜欢对你没正经。" "我……雪琪叫我了,我不跟你说了!"刚要挂断,想起什么似的,她又匆匆说了句:"下次……我等你电话。" 说完,电话飞快挂断。 袭凌宇站在台阶上,心里狂跳了两下,摸摸下巴,咧嘴笑了开。 不知道袭正瀚是从哪得知,袭凌宇昨晚去了环宇商量企划案的事,一大早,便来到他的办公室,当面赞许。 "干得不错!果然是我袭正瀚的儿子!"他坐下来,严肃的脸庞上难得露出浅浅的微笑。 袭凌宇抬头看看他,说:"只是沟通阶段。" 他就是见不得父亲高兴的样子,总忍不住想要泼他一盆冷水。 袭正瀚摆手:"你懂什么,这大半个月来,环宇没有单独召见过一家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尤其还是那么晚!如果不是中意你的企划,依连瑾行的个性,他绝不可能会那样迫不及待!" 袭凌宇嘲弄似的撇撇嘴角,"倒是把他研究得挺透嘛。" "不论是敌人还是伙伴,了解他们是你要做的第一步。"袭正瀚难掩好心情,又与他多聊了会,站起身来说:"最近这段日子,你要多辛苦一点了!呵呵,媒体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先给竞争对手一些压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袭正瀚离开,袭凌宇烦躁的将桌上的东西推到一边,倚靠在椅子上,点燃根烟,叼在嘴上。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将他送上云端,再狠狠的踹下去? 可惜,他袭正瀚偏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 将烟狠狠掐灭,他又将那桌上那堆东西拖到面前,重新投入到这个项目里—— 因为那场专题发布会,杂志社一下子晋升了几个档次,杂志销量也猛增。社长脸上乐开花,同时物尽其用,把咏熙从编辑部调到了广告部,职位也从助理编辑晋升到部门副主任,凡是与环宇有关的事情,全部交给她一人负责。 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社长特意增设的职位,她的任务只有一个,搞定连瑾行。 咏熙对这样的安排有些排斥,可接下来工作量加大,该她管的,不该她管的,杂七杂八的事一大堆,早已没空再去想合不合适的问题了。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 "照片?" 咏熙蹙眉看着编辑部张姐送过来的关于人物专访的采访提纲,采访对象赫然就是连瑾行。 张姐无奈道:"你也知道,社长想要趁热打铁,恨不得把杂志包装成连瑾行的小老婆似的!点名要求采访连瑾行,还要附带照片。"说罢,张姐又笑笑:"不过,对你来说,这是小事一件。手机里应该有不少合照吧?随便挑出一张就好嘛!" 咏熙摇头,"真没有。" 张姐不信,不过,知道这两人都低调,也没多说。临走前,朝她眨眨眼睛,小声说:"下午约了老公去看套学区房,采访你就帮我搞定吧!谢了!" 咏熙想要叫她,张姐早就迫不及待的掏出手机,"老公啊……我下午没事了,你那边呢?" 咏熙无奈的坐在椅子上,盯着采访提纲上,一排用红笔标注的小字格外醒目——"人物专访主题:着重情感生活。" 下午,咏熙背着相机再次出现在环宇的办公大楼。 前台的接待人员亲切恭敬的将她迎进,"商小姐,过来找总经理啊?" "嗯,有个采访。"咏熙走进电梯,从对方揶揄的笑容里不难看出,所谓采访,不过就是想见他的借口。 电梯门关上,咏熙无奈的呼出一口长气,想到上次的不欢而散,她就浑身不自在。 叮—— 门打开,她走进电梯间,背着相机包,压得肩膀倾斜,手里拎着一堆资料,走向笔直的通道。 正巧,对上迎面投来的视线。 印象中的冷峻,又多了点别的味道,像枝头上斜插着的梅花,生在料峭寒风里,清癯高贵。 他望她,远远的,目光分不清熟稔陌生。 咏熙抿着唇,压低了视线,朝他走过去。小秦见是她,立即笑了,"商小姐,您又来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咏熙却计较那个"又"字,好像她总往这里跑一样,前后加起来不过也才三次。 "我打过电话了。"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公事口吻,话是冲小秦说的,眼神也故意不去看连瑾行。 实在是太尴尬。 "哎呀,我忘了!"小秦不好意思搔搔头,"不过,商小姐又不是外人,不用提前预约这么麻烦的,随时都可以过来啊。" 咏熙嘴角的弧度更僵硬了,而旁边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神情寡淡,像似恩赐一般,特意抽出了一点时间,就为等她臣服。 咏熙扭过脸,抬起眼眸,目光仅是从他脸上晃了过,"有时间吗?有个人物专访,想要采访你。" 他将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两口深井似的眸,幽深沉静,穿越斑斓,穿越荒芜,总是能轻易刺穿她皮囊,扎得灵魂生疼。 这个男人冷静沉默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回避,毕竟,没人想一身赤果的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 小秦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无言场面,也有点发怔。 连瑾行将手中的一叠纸甩他怀里,"拿去发给各部门,下午的约会推后一小时。" "哦……"小秦识趣离开。 连瑾行转身,"去我办公室。" 咏熙无声的跟在他身后,抬眼看看他,上身仍是白衬衫,晃眼的白,单薄的白,无瑕疵的白,他偏好驾驶。她又低下头,数着自己的脚步,跟进他的办公室。 坐下后,咏熙将笔记和录音笔取出来,还有相机摆好,接下来就要开始采访工作了。 "需要拍照?"他突然问。 咏熙微滞,这才想起来,还没有经过他本人同意,立即说:"就是工作中的照片,随便摆拍几张,能交差就行。" 他又问:"你会拍?" 咏熙老实的摇头:"只有一个摄影师,拍外景去了,如果你不满意我拍的,可以再约时间补拍。" 连瑾行垂下眼眸,淡淡的说:"就你拍吧。" 她愣了愣,似乎不太习惯他如何配合的态度,但专访还是要完成。 "连先生……"她的开场白被他打断,"商咏熙,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你至于这么生疏吗?" 咏熙张了张嘴巴,抿下唇,低低叫了声:"连瑾行……" 他站了起来,踱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绕过书桌,缓缓来自她身后。咏熙的视线无法一直跟着他走,只能低头看采访提纲,心里想着早点结束早点离开。 "你是如何看待事业与家庭的关系?"她的采访完全是照本宣科,一点也不走心,"二者发生冲突时,又会如何处理呢?" 连瑾行站在她身后,环起双臂盯了好一会,倏尔上前,将她扎头发的橡皮筋扯下来。 长发突然散开,咏熙一惊,立即站起身,"你干嘛?" 盯着她散开头发的样子,连瑾行的眼神总算出现一丝神采,抿着的唇角,也有了弯扬的痕迹。 他不常笑,但笑起来非常好看,有风度,更有优雅。可咏熙这会无意欣赏,完全不理解他的行为! 他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半阖着眸,宠辱不惊的开口:"我不喜欢你强迫自己,就像,不喜欢你把一头还算漂亮的长发,用这玩意给勒起来一样。"抬眸,瞥向她:"看着碍眼。" 咏熙又一次哑口无言,身体呈失重感,全无招架。 "继续。"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在办公室里放轻脚步,"刚才的问题是什么?" 咏熙咬牙,捏紧拳头,平定情绪后,又复述一遍。 "家庭,事业啊……"他转了一圈,回过头又看她:"你喜欢什么答案?" 250:这世上没有不可能 "你喜欢什么答案?" 咏熙扭过脸,"又不是采访我,我的答案不重要。" 倏尔,面前有气息挨近,她扭头,撞进他一双眸,好像通往前世的大门。她愕住,抬手就要推开时,他却又退后一步,眸光也收回,转过身,声音不大:"你是未婚妻,不问你问谁?" 咏熙连番被连瑾行的话堵个结实,怔在原地,半晌才赌气似的说:"我当然会选家庭啦!" "那就家庭。" 他的答案,显然更没诚意。 咏熙接下来的问题,让她不禁开始怀疑,张姐是不是故意的! "你的理想型呢?" "我未来的老婆。" "喜欢男宝宝还是女宝宝?" "是我的就行。" "想生几个宝宝?" "尽力而为。" 咏熙尽量保持声音的平稳,可握笔的姿势却是僵硬的,神情更是尴尬到麻木。她就好像是专探人八卦的小报记者,偏偏对面的男人配合度相当高,让她连中止都会显得太刻意! 一场采访,好不容易才结束。 "下面拍两张照片就好,"咏熙拿起相片,"如果介意办公室曝光的话,站在窗边就行。" 看她略显笨拙的摆弄相机,连瑾行上前,径直接过来,看镜头对焦,选景,然后设定感光度和光圈,调整焦距等。一系列操作好了,再把相机递过去,他自动站好位置,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很随意的搭在窗户上,"拍吧。"他的语气略显不耐。 咏熙知道,他鲜少接受采访,照片更是少。她僵硬的抬起手,从镜头里看他,站在窗前,逆着光,身影笼罩在一团光圈里,白色的衬衫更加耀眼了。相反,他的脸颊却失了真,唯独能感受到他视线里的冷艳颜色,这会正透过镜头,像她清晰传递。 咏熙的手倏尔抖了下,他清凛的声音响起:"你要做的,就是按下快门。" 依着了他的指令,咏熙果断按下快门,下一秒,他成了她镜头里唯一的灵魂。 咏熙低头收起相机,又将其它资料整理好。头发未束的关系,脸颊一侧总是有头发滑落,不时骚扰她。 他就在对面,视线里的一举一动,成了放缓的旧电影,黑白画面,轻盈舞动。 将东西收拾好,她抬起头,诚心说:"谢谢,谢谢你配合我的采访。" 他垂下眼帘,"那就请我吃饭好了。" "没问题。"请他吃饭,那是应该。 他简单直接的要求:"我要吃你做的。" 咏熙不过顿了一两秒,便点头:"你什么时候有空?" 这时,小秦敲门进来:"总经理,会议室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他"嗯"了一声,起身往门口走,"明天中午,你送午饭。" "好。" 门关上,连瑾行往会议室方向走,小秦窥着他的神色,较刚才明显愉悦些,嘴角似有若无的翘着,脸颊轮廓也没有之前那么生硬了。 他想,果然还是商小姐魅力大啊! 咏熙下班回家,去超市采购,怎么说也要准备得丰盛些才会显出诚意。雪琪这几天一直住在她那边,下班后也顺路过去,两人一块逛超市。 "干嘛买这么多菜啊?吃得完吗?" "我答应明天给连瑾行准备午饭。" 雪琪惊讶的瞅瞅她,"咏熙,行啊!你终于想开了啊!" 咏熙白她一眼,"想什么呢!他帮我完成了一份人物专访,我是出于感激答谢他。" "专访?你可别开玩笑了!"雪琪不客气道:"就你们那小破杂志社还人物专访呢?尤其还是连瑾行那大的腕儿?要不是冲你面子,连瑾行根本鸟都不鸟他们!" 咏熙也不否认,边挑选新鲜的蔬菜边说:"我知道他帮我好大一个忙,所以才会过意不去。" 雪琪玩笑道:"那你干脆以身相许算了!" "我和连瑾行不可能。"咏熙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继续挑选食材。 "别把话说那么死,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雪琪推着购物车,说:"你都能和袭凌宇走到一起,还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啊?" 咏熙没理她,一抬眼,冷不丁看到前面一个姑娘,身材高挑,模样清纯,也在挑蔬菜。身后一个戴帽子的男人靠近,探头也看了眼,貌似没有心仪的,扭头便走。 雪琪见咏熙站在原地朝前望,她也探过头,"看什么呢?" 咏熙看了两眼,"没什么。" 她转身离开,可走了两步,她又站住,眉头皱了皱,果断转身朝那名女孩走去。 "喂,咏熙?"雪琪疑惑的追上,看到咏熙轻轻拍下女孩的肩膀,说她说了句什么,女孩吓了一跳,然后转身便匆匆离开。 "咏熙,怎么了?" 咏熙回眸,"刚才有个小偷,把偷来的东西放到那姑娘的包里了,我只不过提醒她一下。" 雪琪一撇嘴,"这种伎俩常见,让别人把自己偷的东西带出去,之后再给偷回来,他就不承担风险了。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不是一伙的呢?" 咏熙只是轻轻说了句:"我见过那姑娘,有点印象,挺好的。" 雪琪没再多问,两人结了帐,就要走出超市时,身后有人追了出来,"等一下……" 咏熙回头,见是刚才那个女孩,她气喘吁吁的,笑着对咏熙说:"刚才谢谢你了。" 咏熙笑笑,"没什么,以后在人多的地方,多注意些就好。"不经意的,看到了她别在衣服上的校徽,轻轻挑眉:"你是佲伶音乐学院的?" "嗯!"女孩当即自我介绍:"我叫聂咏儿,佲伶音乐学大提琴专业,现在上大三。" 咏熙的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原来是学大提琴啊……"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可只有雪琪知道,这是她心底的伤。 "咏熙,咱们得快点回去了。"她催着,咏熙点头,不禁多打量聂咏儿几眼,提唇微笑,"大提琴的声音,是最有魔力的,要坚持下去哦。" 聂咏儿一听,顿时神采飞扬,"你也这么认为吗?我一直都觉得,大提琴是乐器中的绅士,拥有最低调却又是最迷人的声线!所以,是真的有魔力!你也拉大提琴吗?" 雪琪不想她再说下去,敷衍的笑下,"那就好好在你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学习魔法吧!"扭头,她说:"咏熙,我们走啦!" 咏熙被雪琪拖着离开,她转回头朝聂咏儿笑了笑。 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的女生喊道:"我会坚持的!无论有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像在对她做出回应,又像在对自己承诺。 聂咏儿年轻的富有朝气的进取心,令咏熙想起了尘封已久的往事——有关大提琴,有关爸爸,有关那年的圣诞节。 第二天,咏熙请了半天假,特意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之后再打车去了环宇公司。她特意拎了个野餐篮子,来到环宇时,刚刚好是午餐时间。 小秦看到她,赶紧上前接过,"这么重?您怎么也不打个电话,我好下去接您呢?" "没事,也不是很重。"咏熙嘴上说着,鼻尖上已经冒了汗。 "总经理在办公室,我送您进去。" "谢谢。" 小秦敲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应声,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顺便将篮子搁在桌上,"总经理,商小姐来了。" 闻言,连瑾行抬起了头,身子微微调正,端坐在那儿,等着她上前。小秦自然不会打扰人家二人世界,悄悄退了出去。 咏熙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快要占据他的整张办公桌了。 连瑾行托着腮坐在对面,看着她一样样摆好,又将碗筷递到面前。 虽然是家常菜,但她花了心思,荤素颜色都搭配得好看,让人看了就有食欲。他接过筷子,连声谢都没有,直接夹起来就吃。 咏熙望着,目光随着他的筷子在移动,关切的问:"好吃吗?" 他抬眸,"你也想吃?" 咏熙:"……" 她干脆不说话了,安静的等他吃完再收拾东西走人。 连瑾行吃得慢,时不时的还要接几个电话,咏熙坐在椅子里,身子被阳光照得暖烘烘的,眯着眼睛打了几个哈欠。 渐渐,到了上班时间,所有人都陆续回来了,办公区里又热闹起来。 小秦敲门进来,看到总经理正在收拾铺满了一桌子的餐盒,他先是愣了下,然后走进去,"总经理……" 连瑾行抬起头,蹙眉瞪了他一眼,小秦这才注意到,咏熙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立即会意的压低了声音:"音乐学院那边打电话来确认,下午三点可以吗?" 连瑾行看眼时间,点下头。 小秦就要出去,又被他叫了住。 连瑾行将餐盒收进野餐篮子里,拎起来递给他,"拿去洗干净。" 从没被安排过这样的工作,小秦愣了。 连瑾行皱紧眉,"没听见吗?" "哦……哦!听到了!"小秦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夹在腋下,然后双手接过来,乖乖去了茶水间洗碗。 251:上苍眷顾的幸运儿 茶水间不时有人进出,看到他都有点好奇,"秦助理,你在这儿干嘛呢?" 小秦头都没抬,觉得丢人,闷声:"没看出来啊,洗碗呗!" "哟,大特助怎么干起这活了?这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嘛!" "去去去!赶紧回去工作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对方忍着笑出去,不大一会,又有人慕名而来,参观秦助理与一堆碗碟餐盒做斗争。 总经理办公室,电话全部被调成了静音,连瑾行低着头,正在纸上写着什么,不时的抬起头看看电脑屏幕,顺便扫一眼被太阳光笼罩着的女人。 还是同一间办公室,同一个被阳光眷顾的午后,同样繁重忙碌的工作,今天却变得有所不同。 也许是时针走慢了,时间停了;或者,窗外的云,没有如期而至;不然,就是习惯凝视的方向偏离了,所以,心境换了,情绪也就变了…… 总之,今天有所不同。 门轻轻推开,小秦规规矩矩的将篮子送进来,又将一张字条摆在他面前,然后识相走人。 连瑾行低头扫一眼——"音乐学院的学生来了,现在在会议室。" 他抬头又看看睡得安逸踏实的女人,嘴角不禁勾起一侧,起身,随手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目光扫过她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他的眸色渐渐幽深,探身向前,却在距离她只有几公分时停住。 抿紧唇,他果断退离,转身出了办公室。 一股淡淡的薄荷气息,一丝一丝钻进她的鼻孔,像股清泉,开始在她慵懒的身体里舒展,蔓延。 咏熙睁开眼,迎面便是刺眼的阳光,她眯起眼睛,抬手遮住光线。 身上有什么滑落,她低眸,看到一件深色西装外套。 咏熙一滞,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看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在连瑾行的办公室睡了这么久! 她懊恼起身,篮子放在茶几上,却不见他人。 咏熙想要离开,但出于礼貌也得先跟人家打声招呼才是。所以,毫不迟疑的出去找人。 她对这里不熟悉,只能随便走走碰运气。 路过的职员,大多知道她,越过时都忍不住回头看几眼。背后,他们都说这个女人上辈子一定拯救过银河系,不然怎么会被总经理那样的男人宠着。甚至不惜屈尊降贵,给一个二三流的杂志社撑场。 随意移动的脚步,突然顿住。 站在会议室的大门外,咏熙仿佛中了定身咒,听着从里面飘出来的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她挪不开步子。 低沉,悠扬,缠绵,孤独……所有的情绪,都成了它的一弓一弦,一拔一敲。 咏熙慢慢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搁在身侧的手,手指怀不自禁的跟上了节拍……神情投入得连有人走到了门口都浑然不知。 她的眉展开,唇上扬,整张脸都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会议室内,琴声刚要中止,站在门口的人倏尔抬手示意继续。 正在拉大提琴的女孩愣了愣,随即,在老师迫切的眼神下,又将曲目从头演绎。 连瑾行倚在门口,侧过头就能看到站在外面的人,嘴角噙着笑,那一瞬,他就这么望着,在大提琴优雅的旋律中,一个灵魂脱离,一个灵魂困缚。 终于,一曲终了。 咏熙睁开双眼,恍惚了下,似乎还没从刚才美妙的梦里醒过来。良久,脸上的笑才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沉重的失落,像流星陨落,刹那的光辉过后,就此就被打入了暗黑的地下世界。 她低下头,步伐沉了,身子疲了,朝着他的办公室方向走去。 "连总?" 小秦轻声唤一下,连瑾行才慢慢从转过头,看一眼对面的几个学生,目光直接锁住刚才拉大提琴的女生,然后转身往外走,声音淡淡的,"就她了。" "好。"小秦会意,和带队的指导老师交流了一下。 连瑾行走出会议室,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女孩欢呼声,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就去寻找刚才那个身影。 咏熙才刚走进他的公办室,连瑾行就跟了进来。她回头看他,有点尴尬,"刚才不好意思,我好像睡着了……" 他边走边说:"在我面前倒无所谓,下次换作陌生人的话,那就绝不可以了。"他口吻很随意,像在交待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即便是命令,也给人模棱两可的理解,连想要反驳,都会显得没理没据,没那么理直气壮。 咏熙低下头,叹息着,小声说:"我又不是经常这样。"在他面前,她经常会像个做错事的学生,正在接受训导主任的训话,这感觉很糟糕。 "第一次?"他回到办公桌前,随口问了句。 咏熙不答,窘迫的表情说明一切。 他也不说话了。 "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回去了。"咏熙拎起篮子,对着他微微颔首,刚要走,连瑾行徐徐开口:"有个环保公益广告,会挑选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出镜,你们杂志社就给造造势吧。" 咏熙站定,想起刚才听到的琴声,顿时了然。 "是大提琴?"她问。 "嗯。"连瑾行望着她,眼神像蒙上一层浅白的光,他隔着光看她。 咏熙轻轻点头:"挺好的。" "什么好?"他扬眉,不疾不徐的问:"是创意好,还是……挑选的大提琴好?" 咏熙愣住,经他这么一问才发觉,她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大提琴。 突然感到一丝恐慌,她匆匆拉开门,"我……我先走了,宣传的事我回去立即写方案。" "好,我等你。" 直到门关上,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仍凝向那里。一手抚着下巴,眯起眼睛,唇微微蠕动下,似乎在说:"看来,还是喜欢着呢……" 咏熙低着头走得快,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生怕再听到有关大提琴的任何事。 来到电梯间,三五个年轻人正在说笑,她站在角落,捏捏眉心。这时,有个惊喜的声音:"呀,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了!" 咏熙抬头,其中一个女孩背着一个大提琴,白色的琴盒,刚好衬她纯美高挑的外形。 "聂咏儿?"咏熙也诧异,昨晚才刚见过,没想到今天就又碰上了。 看到她的琴时咏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海顿c大调是你演奏的?" 聂咏儿眼眸骤亮,"你听到了?"她感觉得到,咏熙是个行家,至少也是个古典音乐迷之类的,一时间又亲近了些。 "嗯,很棒。"咏熙由衷的说。 "谢谢!"聂咏儿想到什么似的,不好意思的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遇到这么多次,也算是缘分啊。" 咏熙点头,大方道:"商咏熙。" 乍听这个名字,聂咏儿脑海中恍惚着闪过些什么,可她想不起来,只觉得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很陌生。 这时,电梯来了,几人走进去,聂咏的同学还在说刚才的表演。 "哇,我真的紧张死了!没想到居然会是总经理亲自面试!" "是啊是啊!我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比赛时都没这么紧张呢!" 聂咏儿听到,笑着说:"你们一定是看到人家长得帅,所以才会不好意思的吧!" "对啊!他真的很帅呢!人酷酷的,穿着简单可是看上去超有品位呢!对了对了,他腕上那只表你们注意到没有?那可是我最喜欢的江诗丹顿耶!想不到,他居然和我一样有眼光!" "哈哈,区别在于,人家买得起,你只能对着杂志流口水。" "哎!也是哦!" 咏熙仍站在角落,听着她们谈论从进来就开始谈她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夫,从他的服饰到各个细节等等,居然都是她不曾留意过的。 她有些好奇,这些小姑娘是怎么做到的,在短短时间内,就像把他从头到脚copy过一遍,对他的任何细节都没放过。 可是她能记住的,却只有他无时都会看穿她的那双眼睛…… 出了电梯,聂咏儿与咏熙并行,歪着头看她:"我叫你咏熙姐行吗?" "当然。" 聂咏儿笑了,兴奋道:"咏熙姐,每次遇到你都有好事发生,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 咏熙突然想到连瑾行刚才提到的,选中一位音乐学院的学生要拍公益广告的事。再看聂咏儿脸上掩不住的喜悦,心里也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她笑笑说:"那我希望你一直都这么幸运下去。" "谢谢咏熙姐!"聂咏儿很喜欢眼前这个恬静安然的女子,待在她身边,再浮躁的心情都会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这感觉就像她手中的大提琴,温润的华丽,不显于人前。 "哦对了,咏熙姐,你是这里的员工吗?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经常碰面了?" 咏熙摇头,"我只是来……谈工作。" "咏儿!要走啦!"同学们都已经上了车,咏儿也挥挥手,对咏熙道别,"幸运女神,我走喽,希望我们还会见面哦!" 咏熙被逗笑,站在台阶上与她摆摆手,"希望。" 记得,以前总说,拉大提琴的姑娘都是得到上苍眷顾的幸运儿。可惜,她的这份好运,在十几年前就被生生抽离。但是,看到聂咏儿,她还是会想起老师说过的这句话。因为,她总是深信不疑。 252:闭门羹 "商咏熙?" 身后冷漠的声音,让她回神。回头看,没想到是袭正瀚。 袭正瀚望着她的目光,永远都是轻视的,隐隐一丝仇恨的怒火,被他很好掩藏,望一眼她手中提篮,眉梢上扬,"这么恩爱啊,亲自送爱心午餐?呵呵……用这招拴住男人倒是做得不错。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该叫你一声连太太了吧?" 看见他,仿佛又被召回到地狱,好心情全部消失。咏熙不想在这里和他多说些什么,只是颔首致意,然后说:"不好意思,我还赶时间。" 她刚越过,身后的袭正瀚就轻笑两声:"与环宇合作项目的事,我得谢谢你。" 咏熙顿住,扭头:"什么意思?" "环宇有意与名创合作,凌宇做为负责人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我心里明白,没有你的话,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即使是感谢的话,在袭正瀚说来,都像是施舍。 他不屑于感谢这个女人,仿佛她做任何事,不管是献出生命亦或灵魂,都是应该。 道德的枷锁,成了他一直拿在手里的审判工具。无往不利。 他恨她!骨子里都是对她的恨! 咏熙愣着,所以说,连瑾行并没有为难阿宇…… 袭正瀚冷漠的声音,响在耳边:"连瑾行能看上你,也许是凭着一股新鲜劲。为了凌宇,你也要好好争取才对。" 咏熙侧过头,眼角余光扫过他骄傲的身影,心底是微微在叹息。 她尚且知道错了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即便不是她亲手造成的。而他,做为原凶,何来的心安理得?她不气,只是更心疼阿宇了。 这一路,心事无数。 袭正瀚来见连瑾行,做为国内知名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又是以港商身份来内地投资的,他享受尽了各种赞誉与拥戴。结果,却在连瑾行这里吃了闭门羹。 "袭总,很抱歉,总经理和总公司高层有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暂时没时间见您,真的万分抱歉。"小秦客气的说。 袭正瀚坐在接待室,脸色有些难看,"呵呵,连总这么忙呢?打电话约没空,我人都为来了,还抽不出时间?" 听出他话中不悦,小秦不卑不亢的解释道:"袭总千万不要误会,最近因为合作环保项目开发的事,连总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毕竟……还有几家公司,也提出了不错的方案,我们一直都在研究商讨,自然是忙了些。" 袭正瀚掀掀唇,斜眼睨他:"我就是特意为此事来的,想要和连总谈一谈,可以的话,我会亲自接手这个项目,这样执行起今后的工作,也会更直接有效,也代表了我最大的诚意。" "袭总重视的程度,我会转告给总经理的。只不过,我们还是会和这个项目最被的负责人谈会比较好一些。毕竟也是熟悉了嘛。" 袭正瀚被直接拒绝得很没面子,一下子站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袭总您慢走。" 送袭正瀚离开,小秦一转脸就进了连瑾行的办公室,"连总,他走了。" "嗯。"连瑾行头都没抬,对于额外的人或事,都显得不太上心。 小秦有些不解的说:"袭凌宇做得好好的,他干嘛想接过来自己跟啊?" 连瑾行没说话,唇边却流露出一个淡淡的嘲弄的痕迹。 袭正瀚现在才开始担心吗? 貌似,已经有点晚了。 回到公司,袭正瀚憋了一肚子气,到了办公室便发了一通脾气。 恰好袭凌宇有事进来,"企划案已经修改好了,需要签字。"在父亲面前,他的态度生分又冷淡,无疑又是火上浇油,袭正瀚看着他更气了。可还是压制住火气,拿起来大致扫过,再提笔签上名字。 袭凌宇没有废话,接过来就要走,袭正瀚却说:"路过环宇的时候,看到商咏熙了。" 袭凌宇一如预期中的那样收住脚步,他状似无意的继续说:"她去给连瑾行送午饭,呵呵……看不出来,是个挺有心机的女人,知道自己各方面条件不尽如人意,就从生活细节上关心男人……" 不等他说完,袭凌宇扭头,一双冷硬的眸笔直的抵向父亲,"你去环宇了?有什么事吗?" 袭正瀚皱眉,对于他的质问很不满,"我去哪,还需要向你汇报吗?什么时候起,你连我的事都要过问了!" 袭凌宇扬起一侧唇角,发出缓慢低沉的笑声,眸底泛着邪气,凉得沁骨,"想从我手里抢走这个项目?" 他一针见血,不屑迂回,令袭正瀚顿时恼羞成怒。 他"啪"地拍桌子,站起来,怒指他,"你知道在你和谁说话吗?我会抢走你的项目?开玩笑,整间公司都是我的!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还会站在这里扬威耀武?你不过只是继续做个垃圾而已!" 袭凌宇竟笑了,从他的反应,早已窥出一二,"怎么,没见到连瑾行吗?呵呵,看来,袭大总裁的面子也不怎么样嘛。" 袭正瀚脸涨得通红,"放肆!你给我滚出去!" 袭凌宇早已不买他的帐,缓缓朝门口退去,不紧不慢的说:"没错,你刚才说得通通都没有错……只不过,可笑的是,你现在却有求于我这个垃圾!" 转身,拉开门出去,门砰地摔上。 袭正瀚在办公室里气得摔东西,程湘进来时吓了一跳:"正瀚,你这是怎么了?" "混帐!还不是那个逆子!"袭正瀚怒骂:"现在有一点成绩了,翅膀就硬了,居然把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程湘一听,心中了然,笑眯眯的过去,"哎哟,生这么大的气干嘛?你儿子什么样,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快别气了,来,把我煲的汤给喝了。" 他烦躁摆手:"不喝!" "你这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程湘才不管他,盛了一碗后送过来,"万一被他气是好歹,公司还不就是人家的了?到时候,人家才不会感激你呢!" "他?"袭正瀚冷笑:"公司是老子打下来的江山,他想都别想!" "那就乖乖吃了。" 袭正瀚看看她,还是闷声闷气的接过来,程湘笑了,"这才对嘛!" 稍后又扶着他坐下,在身后帮他轻揉太阳穴,"不过,正瀚,你可别怪我多嘴啊!你这个儿子可不是白痴,他和那个商咏熙走得那么近,之前我还以为是感情,现在看来,人家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这不,连瑾行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说不定啊,他早就在暗中承诺了些什么,商咏熙不过就是推波助澜而已!届时,人家用公司的钱给自己赚了名声的威望,赔的可是你啊!" 袭正瀚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敢!" "呵,有什么不敢的?现在还没拿到合同呢,就已经敢把你不放在眼里了,那真的谈妥了还了得?" 袭正瀚烦躁的推开她的手,"好啦好啦!别按了!越按越疼!" 程湘委曲道:"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啊?又不是我气到你头疼……人家哪天不是想着法的给你补身子,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紧张得要死……你那个儿子可好,巴不得气死你好早点继承家产……" 袭正瀚瞪了她一眼:"行啦!还有完没完啊?" "就知道凶我!"程湘气得拎起包就要往外走,"你啊!早晚会被你儿子吃的渣得都不剩!"走到门口时,她又扭头,冷冷的说:"你可别忘了,当年他妈妈的事,他可是一直都怨着你呢!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说,我们是魔鬼,都会下地狱的。" 无视袭正瀚偏白的脸色,程湘优雅的转过了身,拉开门,轻笑着,似在喃喃自语:"真不敢相像,那是一个才5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来到门外,程湘回过头,不屑的扫一眼那扇门,之后扭头就走。 边走,她边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二哥,我都按你教的说了……不过,老天开眼,那野种今天……" 她愉悦的声音,渐行渐远。 程湘走事,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袭正瀚燥怒不再,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又点了根烟,慢慢的坐在了椅子上面。 程湘说的,他也记得。那件事,就像发生在昨天,小小年纪的袭凌宇,带着恨意的看着他,说出了那句话。 犹记那时,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落荒而逃。 打那以后,他就不敢去看那孩子的眼睛,太冷,太清,又太狠。 所以,他放逐他,不去管他,即使明知道程湘在虐待他,也从不过问……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可以忘记,即便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仍然是当年那个5岁男孩。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他接起来。 "总裁,总监又出去了,看上去,好像很生气。" "随他吧。" 袭正瀚挂了电话,眼睛眯紧,笃定的认为,他一定是去找商咏熙了! 那小子就是这么沉不住气! 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袭正瀚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253:我为她拼命长大 袭凌宇下了车,抬头看看眼前这幢大楼,连带那个明显的"环宇"标志,都显得那样刺眼。 他大步进去,直奔连瑾行的办公室。 "呃……袭先生,请等一下!袭先生?"小秦追在后面。 袭凌宇无视,径直推开了总经理的办公室大门,屋内的人抬起头,见是他,微微挑高眉,然后坐直了身子,慢慢靠向椅背。 "总经理……" "你出去吧。" "是。" 小秦退出,刚要关门,袭凌宇回过头:"一杯咖啡,不加糖,谢谢。"说完,一笑,扭头就走到连瑾行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连瑾行看着他,"找我什么事?" 袭凌宇轻笑,伸手掏烟,"来一根?" 连瑾行摇头:"我未婚妻不喜欢烟味,所以,正在试着戒烟。" 袭凌宇的脸色顿时变了,抓着烟盒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轻笑着抽出一根来点燃,吸了口,说:"巧了,我朋友也不喜欢,所以,我也正在戒烟。只不过,遇到心烦的时候,还是会想着抽两口。" "哦?"连瑾行环起双臂,清眸凝视他。 袭凌宇歪着头,唇角勾了起,眸底一丝邪佞光泽,透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肆意张狂,"连瑾行,咱们开门见山好了。那个女人答应你的事我知道,因为爱她,所以我接受。但那可不代表,我能容忍你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 连瑾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凝了片刻,阖了下眸,他说:"你害怕?" 袭凌宇抽了口烟,吐出烟雾,眼神眯得近似藐视,"这就是你对情敌的态度?逃避?" "情敌嘛……"连瑾行淡淡的扯下嘴角,抿着的唇,微微开启:"恕我直言,我还没当你是情敌。" 袭凌宇有趣的挑高眉梢,烟已经抽了半截,手指轻弹两下烟灰,"所以,是我误会了,你根本不喜欢她?只是,染了那些有钱人的恶习,觉得有趣而已?" 这时,门推开了,小秦将咖啡送进来,"没加糖。" 顺便,又将一杯绿茶放在连瑾行面前。 "谢了。"袭凌宇毫不吝惜他的笑容,尽管有那么一丝痞气,但不可否认,是个很迷人的男人。 小秦礼貌颔首,转身退出整间气氛都怪怪的办公室。 袭凌宇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那里干净得,只有他刚才使用过的痕迹。 他的眼神沉了,按烟的动作也更用力了。 然后端起咖啡来,他送到唇边。 "除了兴趣,也想心疼她。" 连瑾行的声音不带犹豫的响起,坦然的像在说这杯咖啡有点苦,适合加点糖那样直白,简单。 袭凌宇的指节开始发白,咬着牙,将杯沿送到唇边,喝了一口,苦得很。 放下杯子,他抬起不再加以掩饰的视线,阴鸷偏执,像发了怒的年轻雄狮,随时都会对敌人发动致死的猛烈攻击,管它会伤成什么样子,不留余地。 "她是我的。"他盯紧连瑾行,在警告,也在宣示。 连瑾行却并不把他所谓的主权放在眼里,"又怎样?"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他说。 没有发狂发怒,只是,像用尽生命在宣示,这个女人是他的,这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连瑾行抬眸,目光极淡的扫了他一眼,慢慢的倾身向前,望住他说:"你知道时间可以改变什么吗?" 袭凌宇没有说话,眼神仍旧桀骜不驯,可又张狂是恰到好处!他合该就是这副模样! "时间能给足你耐心。"连瑾行这时又靠向椅背,嘴角疑似扬起一道莫测的弧度,"在你一味喜欢一味占有时,时间却教会了我等待;在你心安理得享受她为你做的一切时,时间又让我了解她更多,朝着喜欢又迈进一步。" 这就是时间赋予一个男人的财富,学会忍耐,学会理解,学会等待。 他不会嘲笑他的年轻,谁不曾年少?他也不会羡慕他此刻的激情,因为,生活需要的不仅仅只是激情。 至于,他是不是喜欢。 他说了慌。 在她离开的那一晚,他就已经清楚了答案。 袭凌宇冷冷的盯了他好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吃惊,他居然能对着一个觊觎他宝贝的男人,这么宽容。可眼前的男人,不卑不亢,就算明确知道对方彼此相爱,仍是坦然大方,让他想要找个讨厌憎恨的借口,都找不到。 袭凌宇垂下眼眸,他懊恼得不想承认都不行,连瑾行该死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家伙。 "我更希望,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谈这些。"连瑾行端起微微冷却的茶,品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承认有魅力是一回事,但袭凌宇仍是横竖看这家伙不顺眼,态度自然也温和恭敬不起。 "干嘛选我?"他今天索性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 连瑾行不答反问:"你不自信?" 扫了对面的男人一眼,连瑾行状似反应过来什么,慢半拍的说:"其实你想问,是不是因为她?" 袭凌宇没吭声,但这的确让他心里堵得慌。 他了解咏熙,那个女人傻起来,任何事都会为他做!尤其是在听了袭正瀚的话,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他的被环宇选中,似乎并非那样简单。 见他不说话,连瑾行的眸目看着更加冷淡了,似冬日里刚刚凝了薄薄的一层冰的湖面,"袭凌宇,你还没有重要到那种程度。所以,少抱这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幻想了。" 他的话,冷酷无情,甚至将对方贬得一文不值,但袭凌宇竟不气,反而,眸中升出一丝兴味来。 "那为什么是我?和我那个冷血的老子合作,不是更直接?说不定,你还会占到大便宜。" 连瑾行垂眸,"你都说他冷血了,我又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人合作?做生意固然重要,但我更看重人品,否则,永远成不了长久的伙伴。届时,没了利益往来,背后捅我一刀的,也定是这样的人。" 袭凌宇怔住,随即,他低下头,双肩不停的抽动。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不客气的评价老头子啊!感觉还真是不错呢! 良久,他站了起来,将剩下的咖啡喝光,放下来,说:"咖啡不错,有空我会再来喝的。" 连瑾行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下次,记得敲门。" "看心情。"袭凌宇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他又转回来,盯紧他,逐字逐句道:"我为了她,拼命长大!我也会为了她,拼命强大!只有这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不会让你再有一点机会靠近她!" 他拉开门就走,连瑾行收回视线,手指在桌上那份已经拟好的合同上轻敲两下。 虽然,袭凌宇比起袭正瀚来要顺眼些,但他还是不想把合同那么顺利的交给他。 原因无他,个人喜好。 袭凌宇没作停留,从环宇又返回到公司。 秘书看到他,有些惊讶,待他越过办公桌时,刚要拿起电话,前面的男人竟倒退几步回到桌前,伸手按住了她的电话,邪气的一笑:"这么喜欢往总裁办公室打电话,那就去打个够好了。" 秘书一慌,赶紧站起来为自己辩解,"总监,您误会了,我……" 袭凌宇没心情听她的解释,寒着的声音,无情得让人心底生寒,"从我眼皮底下滚出去!那么喜欢认爹,就滚去总裁那里!" 四周都静了下来,全都不明所以的看向这边。 秘书脸红得发紫,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双手使劲搅着衣角。 袭凌宇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叫:"强子!" 助理徐强赶紧跑过来,"是,总监!" "把这垃圾给我收拾收拾打包送给总裁!" "明白!" 袭凌宇一踢门就进去了。 门外,秘书再也忍受不了屈辱似哭了起来。 他侧眸,冷笑,从老头子第一天把这女人调来时,他就已经知道她是老头子安插的眼线。这么久没动她,怪他太懒,只是现在不会了。 果然,秘书被徐强送走没多大一会,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接起来,袭正瀚在那端暴跳如雷,"你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都在说什么鬼话呢?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袭凌宇面无表情的直接挂了电话。 很快,电话又响,他接起又挂。 再响,他接起再挂。 电话没再响起,袭凌宇总算露出一丝浅笑,享受着世界的安宁,心情从未有过的舒爽。 此刻,另一端,总裁办公室。 秘书站在对面抽泣,袭正瀚脸色阴沉的放下电话,抬头看她,"你先出去吧,我会叫财务多给你三个月的薪水。" "总裁?"秘书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我都是按您吩咐做的啊……" 袭正瀚冷冷的看她,"结果呢?你却让他发现了,搞砸了这一切!很快,公司就会有流言蜚语,说我监视自己的儿子!你说这一切,由谁来负责?" "我……我……" "我会联系老朋友,介绍你去他的公司。" 秘书惊喜不已,"谢谢总裁,谢谢总裁!" 袭正瀚摆摆手,秘书离开了。 254:把她嫁出去 袭正瀚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两圈,神情严肃警惕。 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会来这一招!现下好了,爆出他监视儿子的传闻后,如果他再有任何的动作,一定又会衍生出各种不利于他的传闻!尤其是,在环宇宣布与名创合作之后,那小子将会成为媒体的焦点!成为公司的大功臣!这时候动他,无疑会引起各方关注! 该死! 袭正瀚忿忿咬牙,他怎么能大意的放着一头狼在身边呢?—— 晚上九点,咏熙在写有关环宇那个公益广告的策划,雪琪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 这时,有人敲门。 "谁啊?"雪琪离得近,直接去开了门。 门外,袭凌宇愣了住,她也愣了住。 "你怎么还没走?"袭凌宇不客气的问,然后大方的走进来,直接从鞋架上拿出那双男士拖鞋换上。 雪琪立即瞪起了眼睛,"喂!这话该我说才是吧!大晚上的,你跑过来干嘛啊?" 咏熙听到声音,从里面出来,"阿宇?你怎么来了?" 袭凌宇每次来之前,都会打电话给她,但今晚突然出现,她也惊讶。 可袭凌宇才想不了那么多,只觉得她和章雪琪一样惊讶的表情,有些碍眼。他伸手一指雪琪,哀怨的盯着咏熙,"她都在这儿,我怎么不能来?" 雪琪一听就乐了,赶紧跑过来搂住咏熙,"对啊!我和我亲爱的在一起,你嫉妒啊?" 袭凌宇瞪着这女人,心里恨得直痒痒。 老实说,还真他妈的嫉妒!连她搂着咏熙,他都嫉妒! 咏熙知道这两人相互看不顺眼,碰了面就是吵,赶紧说:"雪琪,你不是要吹头发吗?快去吧,别着凉了。" 雪琪一撇嘴,"见色忘友!"偷偷捏了把咏熙的屁股,袭凌宇瞪大了眼睛,一副想要生吞了她的样子,"你这个女人——" 雪琪眼不见为净,妖娆的扭着小蛮腰,"走啦!不妨碍你们背着我干见不得人的事啦!" "她——" 卫生间里响起了吹风的声音,咏熙赶紧拉住袭凌宇,将他推到了阳台上,然后问:"阿宇,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呢?这样让雪琪多尴尬啊!" "她会尴尬?"袭凌宇一脸受惊的表情,"你看那女人有一点尴尬的样子没有?看到我过来,她应该懂事得赶紧闪人消失啊!" 不等咏熙说话,雪琪不紧不慢的声音透过吹风轰轰地嗓音传过来,"那么盼着我消失干嘛,想对我们家咏熙图谋不轨啊?" 袭凌宇不敢相信的瞪着那里,"她是狗耳朵吗?" 咏熙失笑,无奈摇头,将阳台的玻璃门拉上,"行了,你别一见雪琪就掐,她最近心情不好,在我这里住几天。" 袭凌宇绷着脸,"她心情不好?没看出来。"半晌,又烦躁的问:"她要住几天啊?" 咏熙皱眉,"你小点声,别让雪琪听到。" 袭凌宇立即瞪着眼,手掐上她的脸:"你变心了是不是?你被章雪琪勾走魂了对不对?" 咏熙一边痛着,一边又忍不住被他逗笑,"阿宇,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居然吃起雪琪的醋了! 袭凌宇的眉瞬间拧了起,松开手,歪头看她,"你一直把我当孩子看?" 年龄上的差距,是道鸿沟,他已经想方设法的跨越了。可如果这女人一直都抓着这事不放,他真的会很头痛。 咏熙心底一惊,知道她触了他的禁忌。她也不急着解释,越是在意的问题,越容易描越黑,她侧过身,双手搭在阳台栏杆上,望着底下的夜景。 袭凌宇看着她,突然从身后将她抱了住,脸埋进她的颈间,嗅着她刚刚沐浴的香气,他说:"别嫌我小……我会长大的,而且,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让自己变老。" 咏熙身子轻震,扭头看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阿宇,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摇头,喃喃的说:"只是有点怕了。" "怕什么?" "怕你离开我。" 这是第一次,他将心底的担忧说出口。不再强撑着他的坚持,剖开肚皮,划开心房,让她看里面那颗其实还很虚弱的心。 咏熙望着他,所有的心疼都写在脸上。 她用力的抱住他,再拍了拍他的背,坚定的说:"不会,我不会离开,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阿宇。" 袭凌宇笑了,这时,更像一个孩子,一点点恩惠就开心得跟什么似的,那么容易就满足了。 这时,雪琪手里捧着杯面,站在里面敲了敲窗户,"外头风大,要不然进来再抱?" 咏熙脸一红,当着好友的面,还是会害羞,赶紧推开了袭凌宇。后者脸上的肌肉都在紧绷,瞪着咏熙,控诉的声音满是委曲,"她到底什么时候走啊?我告诉你啊,有我没她,你自己选吧!" 转身,拉开门就出去了。 咏熙失笑,站在阳台上,望着他别扭的身影。 "喂!不多坐一会就走了?"雪琪一边吃着面一边跟到门口。 袭凌宇站在门口,眯起眼睛,"章雪琪,我是不是欠你钱啊?" 雪琪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吗?女人都好小气的,谁让你从小时候开始,就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想要把咏熙从我身边抢走呢?所以啊,你今晚打的算盘是会落空的哦!" 雪琪笑笑,一副"我早就看透你"的表情,还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你——" 袭凌宇深呼吸,他知道,如果继续得罪这女人,后果更可怕。于是,他硬是挤出一点笑,望着她说:"我只是希望,让那些不愉快的都过去好了,今后,我们能好好相处。" "看心情吧。" 门砰地关上,就在他眼前。 袭凌宇在外面恨得咬牙切齿,他早晚得找一个男人,把这女人先嫁出去!要不然,他永远都别想和咏熙亲热上! 接到小秦的电话,咏熙来到环宇公司,出了电梯就看到小秦。 "商小姐,那名学生已经到了,在会议室呢。" 咏熙简单问:"广告片什么时候拍摄?" "和制作公司那边已经确认了拍摄计划,从下周就开始拍摄了。" 来到会议室,小秦推开门,聂咏儿紧张的起身,弯腰行礼,"您好,我是聂咏儿。"当她抬起头时,微微一怔:"咏熙姐?" 小秦好奇的问:"商小姐,你们认识?" 咏熙轻笑,背着相机走进去,"嗯。" 聂咏儿立即过来,"咏熙姐,你怎么在这儿?" 小秦代为回道:"商小姐是合作杂志社的编辑,要为你写篇稿子,提前做下宣传。"他又扭头看咏熙,"商小姐,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叫我就行。" "好,谢谢。" "哦对了,连总大概三点左右会回公司,您这边结束后可以直接去他的办公室等他。"小秦理所当然的说。 咏熙只是含糊着"嗯"了一声,聂咏儿坐在她对面,一脸惊奇的样子,"咏熙姐,你认识连瑾行?" "算是认识吧。"咏熙开始将相机镜头装好,在会议室内选好景,才让她坐过去,随意拍了两张看看。 自从那次采访连瑾行时,被他无言的笑话过后,咏熙回去就对相机拍摄狠狠钻研了几天,也算是初级入门的水平了。 "你们关系很好吗?"女孩对于类似八卦的问题,总是能保持高度兴趣。 咏熙相较就敷衍得多,"不好,可也不坏……"不想她再继续问下去,咏熙随口问道:"这次被环宇选中为广告片女主角,同学们应该很羡慕你吧?" "嗯!"聂咏儿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很幸运。" "不是幸运,这是你努力得来的。"拍完照片,咏熙坐下来,掏出录音笔放在桌上,聂咏儿第一次接受采访,不禁又紧张起来。为了让她放松,咏熙又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缓解气氛。 "这么漂亮,有男孩子追你了吧?" "有……"她声音很小,很害羞。 "呵呵,交男朋友了?" 聂咏儿脸上的神情略微一滞,脑海里某个片刻,一闪而过。 生怕会被看出些什么,她忙低头,小声说:"还没有呢……"也许因为对面的人感觉真诚又温和,她禁不住困扰的抬起头:"咏熙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问。" "如果……一直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那是不是就是喜欢啊?" 咏熙听罢,盯着她泛红的小脸,打趣道:"怎么,有心上人了?" "也不算是……只不过,自从见过他一次之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总会想起他,有时候……连做梦都会梦到他。"说到最后,她羞得将脸颊埋进掌心,"咏熙姐,因为你是我的幸运女神,我才说的,你可不要笑话我啊!" "怎么会呢?"咏熙放下笔,一手搁在桌上,托着下巴,笑吟吟的望着她:"为什么不再去找他?" 聂咏儿叹息一声:"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 咏熙挑起眉,疑惑的问:"他结婚了?" 255:为什么要逃避? "没有,但他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聂咏儿垂着头,脸上有几分失落,"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很不愉快,我想,他一定不会再想见到我的。所以,我再也没敢去找他。" 女孩的心事,总是带着一丝淡淡愁绪,忧伤,却又美丽。 咏熙望着,也情不自禁被感染了情绪,轻声说:"是不是真的讨厌,还有没有发展的可能,总得亲自确认过后才行。比起死心,悔不当初才是最可怕的。" 聂咏儿的眼眸发亮,"咏熙姐,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再去试一次?" "为什么不?" 受到鼓舞,聂咏儿深呼吸,然后捏紧拳头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因为拿下了这次的广告,聂咏儿较以前要自信了许多。她暗下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努力试试看! 因为分享了秘密,聂咏儿对咏熙又亲近了许多,所谓采访,还是闲聊居多。咏熙这才了解到,聂咏儿看似乐观,其实家庭情况很复杂,从小就被寄养在亲戚家,亲戚给口饭吃给间屋住就不错了,哪里会管她的学费?所以,在父亲留下的那一点点钱都花光了之后,她便想办法打工赚钱缴学费,一直坚持到现在。 咏熙的笔颤了颤,抬头去看这女孩,脸上仍能保有这么灿烂的微笑,还真是难得。 "音乐学院的学费很贵吧?"咏熙问:"你一个人要打多少份工才行呢?" 聂咏儿颊边的笑,有些不自然,她别开脸,抿了抿唇,说:"还好,有一位好心人最后资助了我。" "方便透露他的名字吗?我可以写在文稿里。" "不用不用!"她忙说:"他很低调的,一定不会喜欢被报道出来。" 咏熙也不勉强,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结束采访。 "有邮箱吗?稿子写好后,我会发给你看看的,你觉得没问题再发表。" "嗯!" 聂咏儿留下邮箱后,望着咏熙说:"咏熙姐,你也很喜欢大提琴哦?" 咏熙的动作滞了滞,很快又恢复,淡淡的,她说:"小时候学过。" "真的吗?"聂咏儿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那你一定拉得很棒对不对?" 咏熙摇头:"只是小孩子的水准,没有你这么专业。" "咏熙姐一定是在谦虚啦!"聂咏儿居然起身,跑到会议室后面,将自己的白色琴盒给拎了过来,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的取出自己的大提琴,然后递过去,"咏熙姐,你来拉一首好吗?" 咏熙愣了,看看那把闪烁着耀眼光泽的琴,再抬头看聂咏儿。 她自然知道,他们将自己的乐器看得有多珍贵,连碰都不许别人碰一下,更别说是让别人拉奏了。可聂咏儿竟毫不介意的样子,满眼期待。 "好久都没碰过了,都不知道怎样拉了,我就不丢人了。"咏熙委婉拒绝,可眼光却像被钉到了那把琴上,久久舍不得收回。 聂咏儿看在眼里,笑着将琴放到她怀里,又将琴弓递过去,"咏熙姐,给我听听吧!拜托啦!" 怀里深沉生硬的触感,突兀得令咏熙怔住,她有些不知所措,昂起头看她,"我……我真的不行……" 右手在这时倏尔抖了起来,她咬着唇,将琴又还给聂咏儿,抓起包狼狈的逃出了会议室。 "咏熙姐——" 谁知,才刚出门,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一袭白衬衫,靠墙而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咏熙想都不想的转身,快步走向最近的洗手间。 身后的男人,只是用一双犀利清冽的眸,似要望穿她的脊骨。 咏熙拧开水龙头,胡乱的用冷水洗了几把脸,按住还在颤抖的右手,抬起头,看到镜中苍白的脸颊,她伸手悄然抚上,嘴角自嘲的扬了扬。 商咏熙啊商咏熙,你现在都几岁了?你的辉煌不再了!你也不再是那个"天才大提琴少女"了! 所以,醒醒吧。 平定下情绪,她推门出去,意外的,连瑾行就在对面,也不顾人来人往,就这样坦然的站在女生间门口等她。 咏熙避开目光,"采访结束了,稿子写好后,我会直接交给秦助理的。" 她要走,他伸手拉住她,"为什么要逃避?" 咏熙今天情绪不佳,想要甩开他的手,可他握得甩,根本挣不开,抬头,视线满是敌意,"连瑾行,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也不是救世主!" 她清楚,她的事,瞒不过他。也正因为此,才有一种被窥穿后的窘迫。 "我不是救世主,所以,别人的事我管不着。"他倏尔靠近她,一字一句:"但是你的,我管定了。" 迎视他同样充满侵略性的眸,咏熙变得愤怒,压低了声音,她说:"连瑾行,你省省吧!没有你,我一样活得好好的!今后,我也同样用不着你多事!别忘了,你我的关系,只不过就是那三个月……不,现在只剩下了两个月又十七天了!在这之后,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牵扯!你听明白了吗?" 连瑾行望住她,原本成熟魅力的一张脸,渐渐被一片寒气覆上。 良久,他扯扯嘴,笑了。 抓住她的手,也慢慢松开,绅士般退后一步,淡泊的眸看她,他说:"这样的话……那抱歉了,的确是我多管闲事了。" 咏熙在冲口而出之后,便后悔了。 她低下头,手抚着眉心,想要道歉,喉咙却被卡了住,再也说不出话。 她想,这样也好,至少说明白了。连瑾行是个好男人,对她的心思,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觉察,只不过,除了阿宇,她心里不可能再装下任何一个人了。 再次抬头,他的身影已经走远。 咏熙的心像被人狠狠敲打过,再多的抱歉,也只能搁在心里。 她默默转身,来到电梯间,靠着墙等电梯。望着不停变化的红色数字,不知不觉,眼圈竟红了,她狼狈的转过身去,生怕被人看到,可眼泪止不住,越掉越凶。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清淡薄荷气息靠近。 她一怔,还没有转身,一只手撑就已经覆在了她的眼帘上,低声,他说:"如果我道歉的话,你能好受点……那好,对不起。" 咏熙身子僵住,可她没动,就站在墙角,没出息的缩在他的胸膛与墙壁间,夹缝求生。 掌心湿漉漉的一片温热流淌,一路淌进他的心里。 连瑾行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紧咬的双唇上,眯了眯眼眸,伸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不等让身后几道好奇的视线捕捉到,就把她的脸按在了胸口。 "对不起,刚才是我口气不好,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他声音不大,可电梯前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吵架了,怪不得连总的未婚妻会哭得那样委曲。这种事,情侣之间很常见,吵吵闹闹的不知不觉就是一辈子了。 不过,看连瑾行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会如此迁就一个女人。 电梯来了,电梯走了。 身边不乏诧异的目光,可连瑾行不在乎,手掌按在她的脑后,直让她发泄够了算。 终于,咏熙低下头,默默的退离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该道歉的是我。"哭得久了,她声音沙哑,像沙石碾磨在他的心上,痒痒的。 "你说得没错,是我逃避,我不敢碰大提琴,不敢想跟它有关的事。因为……"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眸红着,可还是努力的对他露出了一丝微笑:"因为,在我参加一次重要的比赛时,我爸爸他……他……" 他永远的离开了她——她想笑着说出这句话,可惜,她做不到。 垂下头,想要逼回泪水,也只是让它倒流回心里。 这时,头顶一声轻叹,轻轻的,低不可闻。 连瑾行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像长辈那样,一下一下,"你不再是小女孩了,你应该试着长大了。" 咏熙捏紧双手,哽咽着:"我一直都在努力……" 一个人。 他摇头,尽管她看不见。 "比起死心,悔不当初才是最可怕的。" 咏熙心尖一蛰,这是她刚才对聂咏儿说的话…… "你已经在同一天失去了最宝贵的两样,还会怕重新拥有吗?" 咏熙怔愣着昂起头,那一瞬,她仿佛听到了爸爸骄傲的声音——我们家的咏熙是最棒的! 她昂起头望着他,被泪水冲洗过的眸,哭红的脸颊,红肿的鼻头,毫不设防的全部都涌进他有限的视野内。她无助的想要寻找一点方向,下意识的将全部的信任都交与他,连瑾行的视线开始发生了变化,薄得像片羽毛,轻轻的,随着她一点点飘浮。 他握住她连颤抖都不自知的右手,紧紧握着,"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咏熙仍是望着他,眼中堆积的信任,正在一点点动摇他最初想要掠夺的心。 他一笑,"在两个月又十七天后,为我演奏一曲大提琴。" 咏熙错愕的退后一步,"我……" "不许说不行,也不可以拒绝。"他逼近一步,仿佛与生俱来的强势,牢牢将她困缚在自己的胸膛与墙壁间,"商咏熙,你的人生不仅仅只有一个袭凌宇,如果你连自己都不爱惜,那你更没资格去爱别人。因为,那不是完整的你,你又怎么分辨得清,你的爱是否完整?" 256:连总没救了 咏熙被逼得退无可退,前一步是炼狱,后一步是悬崖,她艰难得,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却发现,真的很难。 "我不行……"她摇头,神情痛苦。 "你是在否定我吗?"连瑾行突然寒声,慢慢退后,望着她的眼神,也像个陌生人。 "你在否定我的眼光,你在告诉我,我连瑾行看中的,不过是个懦弱得只懂逃避的女人。"他摇了摇头,掩不住的失望,"如果是这样,那很好,你让我看清自己了。原来,我连瑾行也不是无所不能。" 他转身就走,不再给她提供暂时的避风港,甚至,一眼都不肯回头看过。 咏熙靠着墙壁,唇抿得紧紧的,拼命克制着眼底涌动。 干嘛要把她说得那么差劲?就算她胆小懦弱好了,何必要用她为贬低自己呢?他难道不知道,他是个多么优秀的人吗?他这样说,比狠狠骂她一顿还要来得难受…… 总经理办公室内,连瑾行站在窗前,烦躁的抽着烟。 小秦推门进来时,微微愣住:"咦,连总,您不是已经戒烟了吗?" 连瑾行淡淡扫过来一眼,薄薄的一层烟雾散尽,露出一抹锐利的锋芒。 自知问错话,小秦赶紧低头,"那个……商小姐走了呢。" 他又扭头,寒着声音问:"哭着走的?" 小秦表情别扭的"嗯"了一声,忍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小声说:"连总……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您好歹去哄哄商小姐嘛,她哭得可伤心呢!这女人都是小气的动物,一旦记上仇了,以后真的会拿这事反复的不停的念!就像在脑袋上戴了紧箍咒,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念一念!真的会很头痛的!" 小秦完全是有感而发,这可都是他血淋淋的惨痛教训啊! 边瑾行瞥他一眼,缓缓说:"她不是那样的女人。" 小秦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么幼稚纯情的话,居然会是他家老板说的! 完了,连总没救了。 小秦出来时,聂咏儿刚好背着大提琴走出会议室。 "秦助理!"她叫住他,不安的问:"咏熙姐……怎么了?看她好像不太开心,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小秦一笑,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商小姐和我们连总有些误会吧。" "连总?"聂咏儿担心的急问:"那对咏熙姐会有影响吗?" 小秦狐疑的看她:"准夫妻吵吵架很正常的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准夫妻? 见聂咏儿一脸不解,小秦会意,笑笑说:"你还不知道吧,商小姐是连总未婚妻,也是我们未来的老板娘。" 聂咏儿吃一惊:"真的吗?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咏熙姐好亲切的!" "嗯,商小姐为人很低调,没有一点架子,我们职员间对她的评价也很高。" 将她送到电梯前,确定了下次要见面的时间,小秦离开了。 聂咏儿顿时好羡慕起商咏熙来,有自己的事业,还有那么优秀的未婚夫,这才是大写的人生赢家嘛! 不过,说起来,"商咏熙"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听到过呢? 聂咏儿冥思苦索,却总也没个头绪。 这时,手机响了,她边走进电梯边接听,"杨教授……是的,这边已经结束了……好,我马上回学校……" 挂上电话的瞬间,她猛然想起—— 是杨教授! 没错,杨教授曾经提起过"商咏熙"这个名字! 在那堂课上,杨教授有些伤感的说,他所有的学生里,只有一个最天赋的。五岁登台,七岁成名,从小享受着各种光环美誉。而且,她还是所有学生里最不勤奋的一个,不喜欢练琴,但永远是谱子记得最快的,不管对她的年龄来说,多难的曲子,只要听上一遍,就能凭着记忆拉出来…… 聂咏儿直到现在都还记得,杨教授在提起这个学生时脸上骄傲的神情。 她匆匆加快了步伐—— 咏熙坐在公交车上,头抵着车窗,将耳机插进手机插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搜出一首曲子。 她戴上耳机,很快,里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旋律——一号序曲,那首原本应该是她当年的参赛曲目。 再次听到,时间仿佛被冻结,手指情不自禁的跳跃起来。随着公车晃动,时间开始朝前推移,在大提琴纯美的音色中,她又被带回到了那个年代…… 1997年。 某小学礼堂,大提琴青少年比赛正在进行。 杨幌快步走进后台,在一堆等候上台的小朋友里招招手,"商咏熙?" 一个扎着马尾的白净女孩转过头,身上的水蓝色长裙分外衬她的皮肤。她咧嘴一笑,朝他跑过来,"杨老师!" 望着眼前的得意门生,杨幌拍了拍她的小肩膀,为她打气,"待会上台不要紧张,只需要发挥出平时的练习水平就好。还有……"他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底下的评委里,有一位是巴黎国立音乐学院的老师……你知道老师要说什么吧?" 咏熙小大人似的拍了拍杨幌的胳膊,眨了眨眼睛,"知道啦知道啦!你的宝贝徒弟什么时候给你丢过脸啊?" 杨幌失笑,"行了,快过去吧。" "哦!"咏熙钻进候场的队伍里,杨幌又匆匆离开了后台。 看到这一幕,队伍末端的短发女孩,失落得低下头,双手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大提琴,以此挡住她身上那套洗得发白的运动服。 杨老师的眼里,永远都只有一个被誉为"天才大提琴少女"的商咏熙! 与其它参赛者的紧张不同,小咏熙表现得异常放松。趁着还有些休息时间,她竟偷偷溜进了旁边的舞台灯光控制室里。放松的坐在椅子上,两只小脚悠哉的晃啊晃。 两名工作人员并没有发现她,而是专注的看着电视新闻。 "消防员抵达星华大厦后,立即撑起气垫……该男子劫持一名年仅6岁男孩,警方谈判专家正在进行现场谈判……" 小咏熙不经意的扭过头,当她看到电视上的画面时,圆滚滚的大眼睛突然定住—— "据知情人透露,该木姓男子因投资失败欠下巨额债务而犯下绑架案……" 屏幕上的画面始终晃动着,镜头渐渐拉近,能够勉强辨认出站在十几层高楼上的男子。他的身子已经越过了围栏,胸前抱着个小男孩,一双小脚悬空。在他们身后,是谈判专家和十几名消防员及警察。 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牵动了大厦底下围观群众的心,无不紧张的盯着。 两名工作人员在前面不停的咒骂着:"真是作孽啊!要死就自己死嘛,干嘛还要拖着孩子一起呢?" "他一定是心理变态啦!自己做生意赔钱,关人家什么事啊,还要带着人家儿子一块跳楼!怎么会有这种人渣啊!" 小咏熙怔怔的看着,连心爱的大提琴倒在脚边都浑然不觉。 监控室内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身后的小女生,他们马上起身说:"同学,这里是工作间,不可以随便进来!" 小咏熙苍白着一张小脸,嘴巴微张着,惊恐的视线牢牢定格在电视屏幕上—— 他抱着怀里的孩子,左脚慢慢迈出…… "啊!" 底下所有人不约而同爆发出惊呼声。 控制室内,聚在电视机前的人越来越多,同样也爆出一片惊呼。 "啊!太残忍了!" "太可恶了!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他就没有儿女吗?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怕将来受到报应吗?" 四周的谩骂,一字一句的全都传入小咏熙的耳中。 就像魔咒,挥之不去。 画片上,男人突然栽下去,"啊——"四周又是一片惊呼声。 可就在这时,一名消防员抓住了他! 最后,小男孩得救了…… 看到电视屏幕里急速跌落的黑影,监控室里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直到隐约听见"砰"地一声,才长长的呼出那口气,或惋惜,或解脱,继而各自散去。 "咏熙!商咏熙!" 杨幌拔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呆呆站在原地的小咏熙,他几步过去,急道:"咏熙,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快点,快你上去了!" 他无暇顾及身后电视里仍在跟踪播报的新闻,一手拎起大提琴,一手拉着她就往外走,"你千万不要有任何压力,只要放松心情比赛,发挥出你平时的水平就足够了!" "比赛……"她喃喃的发出两个音。 对,她要比赛的。 爸爸说,只要她得了第一名,就会带她去滑雪……对了,爸爸还答应她,还会为她准备一份特殊的圣诞礼物。 对,比赛,比赛……她要比赛的。 站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她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拿着琴弓的手抖着。对面的评委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清! 茫然无措的视线里,依稀看见杨幌在对她喊着什么。 听不见! 她全都听不见! 唯一徘徊在耳边的,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重物落地声。 砰—— 血肉模糊的脸,横飞的肢体,还有嘴角满足的笑……这一幕一幕,都在这一刻强塞进她的小脑袋里。成了刻在记忆深处的壁画,无法抹去。 灯光突然变得好刺眼,她眯起眼睛,渐渐看清了评委们在频频摇头,看见杨老师失望的猛揪头发,看见同伴们的诧异…… 257:解开心结 琴弓蓦地垂落,无力的指向地面…… 当你看着深渊够久时,深渊也会回看向你。 那一天,咏熙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姑娘,该下车了。" 经售票提醒,咏熙才拉回思绪,抬头看看四周,居然已经来到了公交总站,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下来。 她道过谢,赶紧下车。 一股寒风吹过,她拉紧围巾,低着头往前走。 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像成片的白色羽毛。 咏熙停下来,昂起头,望着这成片的雪花,伸出手想要接住,可雪花顽皮的总是想从她的指缝间溜走,任她想抓也抓不住。 咏熙慢慢闭上了眼睛,任雪花落在脸上,融化成纯洁的泪珠,一片一片,一滴一滴。冰凉的触感在提醒她,又是一年冬天,又是一年初雪,又是一年圣诞前夕…… 她张开手臂,围着雪花慢慢旋转,接着,越转越快,甚至连围巾都甩到了地上,一头发长也在飞舞。很像第一次看到雪的孩子,她肆意的笑了开,不顾路人诧异的视线,心底里的阴郁就这被这场雪,轻易的清空。 终于,她头晕的摔在地上,整个人顺势躺下去,望着夜黑,抬起手习惯性的寻找着她的北极星。 她看到了,是爸爸的笑脸,他说:我们家咏熙是最棒的呢! 咏熙咧开嘴笑了,她将双手搭在嘴边,对着天空那颗最大最亮,永远都守着别人的星,大声喊道:"看着好了,我一定是最棒的!" 路过的行人被吓了一跳,嘴里说着"疯子",然后匆匆加快脚步。 咏熙却笑得开心,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每次比赛都会举起琴弓,对着爸爸大声说:"咏熙是最棒的!" 她站了起来,对着那颗星发誓,从今往后,她一定要做到最棒!—— 练习室内,聂咏儿总是显得心不在焉。 对面的人不满的示意她停下来,严厉道:"咏儿,你今天的练习是怎么回事?以你这样的状态,你怎么去参加比赛?" 难怪教授会生气,聂咏儿练习刻苦是出了名的,像今天这种情况,少有出现。 "你不要以为做了广告女主角,就能一飞冲天!没有扎实的专业基础,注定你的路走不长远!" "杨教授,我没有……"聂咏儿咬了咬唇,站了起来,纠结半晌还是问出声:"杨教授,您之前提过一位学生叫商咏熙……" 听到这个名字,杨幌一怔,表情登时就变了,显然是不愿意多谈,转过了身,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上课的时候就专心点!" 身后,女生呐呐开口:"我认识的一个姐姐,也叫商咏熙。" 杨幌的身子微微一震,可也只是随口说:"叫这个名字的人有很多,也许只是同名同姓。好了,别再说了,来,从48小节开始,注意c弦跳弓时的情绪……" 聂咏儿又坐下来,做了个深呼吸,继续投入到了练习中去—— 休息日,咏熙一大早硬是把雪琪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 "天啊!饶了我吧!让我多睡会吧!我昨晚凌晨三点才睡啊姐姐!" 咏熙直接打开衣柜,从里面随便挑出几件衣服扔给她,"陪我逛街去。" 雪琪一怔,抓抓乱蓬蓬的发,"不是吧,你会主动提出逛街?"她磨磨蹭蹭的穿上衣服,随口问:"要买什么啊,这么积极?" *** 咏熙在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含糊的声音传了出来,"大提琴。" "不就是买大……"雪琪突然愣住,呆滞半晌,猛地尖叫一声,跳起来就冲过去,兴奋的站在卫生间门口,"商咏熙,你快打我一下!快打我一下,告诉我,这不是在做梦!" 咏熙漱口,擦擦嘴巴,抬手不过就是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神情再自然不过,"好了,你不是在做梦。" "啊!咏熙!"雪琪一把抱住她,"我真是太高兴了!太开心了!" 咏熙笑着挣扎,"喂,章小姐,你还要不要陪我去啊?" "要!当然要了!"雪琪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等我三分钟,马上就好!" "你还要化妆,三分钟能够吗?" "化什么妆啊!"雪琪兴奋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我现在不用化妆品就够容光焕发的了!" 两人收拾好出门,遇到便利店的朱哥,一看到雪琪,眼睛马上就直了,害羞的红了脸,诺诺开口:"咏熙,章小姐……你们出去啊……" "朱哥,"咏熙如往常那样打招呼,可雪琪却热情的说:"朱哥,你今天真是太帅了!" 朱哥瞪大了眼睛,脸顿时胀得通红。 雪琪又挽上咏熙的手,心情愉悦道:"走吧!" 两人没走几步,朱哥又追了上来,将两个热呼呼的汉堡和牛奶,塞到了雪琪手里,什么话也没说,又低着头跑开了。 雪琪笑着扬扬手:"朱哥,谢了!" 朱哥突然一头撞到了电线杆子上,两人都倒吸口冷气——替他疼。 朱哥捂着额头,一边扭头偷看,一边小跑着回去。 咏熙回头看一眼雪琪,"你今天不太对劲啊,就不怕被你家萧少爷知道?" 雪琪笑眯眯的,将汉堡和牛奶分给她一份,"我是因为你,心情才这么好的。" "那说说你的那位萧少爷吧,"咏熙笑着,显得平易近人,完然无害,"你怎么就载在他手上了呢?" 雪琪脸上的笑有点不自然,"谁载他手上了啊?" 咏熙揶揄地笑,"哟,还不承认,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俩之间的暧昧。" 雪琪扑哧笑出了声,扭脸白了她一眼,"你就拿我开心吧!不过算了,谁让我今天心情好呢,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两人逛了大半天,差不多逛遍了市里所有的琴行,却没有遇到一把能令咏熙满意的琴。 "算了,还是先回去吧。"咏熙说。 "别介啊!"生怕她会反悔似的,雪琪拖着她还要继续往前走,"今天说什么也要买到!我可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咏熙摇头,"我们已经转遍了所有的乐器行,不会再有其它的了。"顿了下,她说:"演奏者和乐器之间,有时候也是一种缘分,当你遇到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它就是属于你的强烈感觉。" "这样啊……"雪琪失望道:"哎,真是搞不懂你们了,搞得跟找对象一样。" 回去的路上,咏熙接到一个电话。 "喂,你好。" "……你没存我电话?" 是连瑾行! 咏熙有些意外,她以为,经过昨天,他应该是再也不想联系她了才对,"因为不经常联系,又有名片,所以……" "不经常联系啊……"他喃喃的重复一遍这句话,声音温润浑厚,在夜里别有一番韵味。 咏熙还是很尴尬,所以他不说话,她也不接话,不自在得连坐在旁边的雪琪都感觉到了,她用口型问:"谁的电话?" 咏熙按住听筒,小声回她:"连瑾行。" 可对面的人听力却是出奇的好,"有人在你旁边?" "呃……嗯。" "是谁?"他很随意的就问了出来,不论是在查岗还是盘问,都显得那么自然。 雪琪这时突然对着手机说:"连哥你好!我是雪琪!" "哦,雪琪啊。" 兴许是错觉,居然能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又放松些。 咏熙瞥一眼旁边那个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刷存在感的女人,后者朝她咧嘴一笑,示意她继续。 这时,连瑾行在那头问:"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去?" "买琴。" 雪琪一怔,吃惊的看着咏熙。 在她看来,大提琴是咏熙的禁忌,她和咏熙交往这么久,咏熙不提,她也尽量都不去触碰这个话题。 今天,咏熙主动提出要去买大提琴,雪琪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个,这证明她已经打开了心结!做为多年挚友的她,理应也是第一个分享这种喜悦的人!可是,咏熙对做为外人的连瑾行竟也能如此坦诚!老实说,还真让雪琪有点嫉妒! "哦。" 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对面的人也不觉得惊讶,反而态度更随意的说:"我现在在你家门口。" 挂了电话,望着一脸若有所思的咏熙,雪琪靠过来,眯起眼睛瞅着她的脸。 "干嘛?" "商咏熙,你老实交待,怎么突然决定要去买琴了?" 其实,雪琪想问的是,她怎么就突然走出了心底阴霾?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没准,还就与连瑾行有关! 可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的? 咏熙将目光调向车窗外,缓缓说:"我相信……爸爸一直都在天上看着我。现在……我只是想让他重新为我骄傲。" 雪琪脸上一丝动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用力道:"咏熙,你做得很好。" 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两人下车,一眼就能看到停在门前的黑色宾利。 雪琪眼珠一转,转身说:"我去朱哥那里聊会天,抚慰下他容易受伤的心灵,你待会直接回家就成。"不等咏熙答话,她就走过去,在经过那辆宾利时,她在车窗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车内的男人,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一丝浅笑。 推开车门,他下了车。 咏熙上前,抿抿干涩的唇,昂起头,对上他一双沉如深井的眸,"这么晚了还等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连瑾行伸出手,"手机。" "呃?"咏熙不解。 258:失声痛哭 "手机。"他又极为耐心的重复一遍。 咏熙怔怔地掏出手机来,他则顺势接过,直接滑开屏幕进入电话簿,然后在里面输入几个字后,再次存入自己的电话,递了过去,"存好了,以后就不会再用''你好''打招呼了。" 咏熙的脸颊微微抽搐一下,接过手机,看到上面"连瑾行"三个字,低声说:"是不是太小气些了啊。" 这种事,至于那么在意吗? 连瑾行绕过她,拉开了后车门,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大提琴盒,塞到她怀里,"送你的。" 咏熙一怔,"这是……" "大提琴。" "我知道!我是说,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要送我大提琴?" 他怎么就确定,她会想要? 他倏尔倾身向前,睨着她的视线,隐隐跳跃着一丝耀眼的辉芒,一字一句的,他说:"因为,我知道你会需要。" 咏熙张了张嘴巴,慌乱又安定的眼神,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撞进他充满洞悉的视线内,藏无可藏。 怀里的沉重感,仿佛在一瞬间就塞满了她空滞整天的心房。 "不打开来看看?"他问,眸中兴起趣味。 咏熙低头,单看琴盒她就知道,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琴,盒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木香,瞬间就将她带入了穿越亘古洪荒的错觉。 她深深的嗅了一口,居然再也舍不得放下了。正像她对雪琪说过的那样,遇到了,自然就知道,这是属于她的。 咏熙望一眼连瑾行,慢慢摇了摇头,她说:"不用看了。" 他挑眉问:"为什么?" 她搂紧琴盒,望他,渐渐笑了,自信得像朵耀眼的咏熙花,开在冬末初春,"这就是我的琴。" 连瑾行就这样凝视了她好久,尔后垂下眼眸,伸手抚过眉心,"我该走了。"他说。 否则,他会克制不住想要去亲她了。 "这么快?"咏熙上前一步,忙说:"我不知道该怎样谢你,或者,你告诉我这琴多少钱,我可以……分期付款。" 咏熙心底叹息,她尚且属于穷人范畴,实在是没办法大声豪气的回应他。 连瑾行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散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说:"这琴是我送你的,算是……我提出那么无礼要求的代价。" "可是……"咏熙低头看看怀里的琴,"这个太贵重了。"即便理智告诉她,不应该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但它轻而易举的就催生了她的贪婪,手臂都不自觉的搂紧,生怕会被谁抢走似的。 连瑾行倚在车门前,歪头看她,声音淡得不太真实:"啊,是挺贵重。" 咏熙心底又是一声叹:看,她就说吧,古董琴那可是无价之宝啊!不是单纯用金钱就能衡量出来的。 "但我乐意。" 咏熙骤然抬眸,有些受宠若惊的目光直视他,连瑾行要高出她一个头,两人站在路边,她靠得近,所以他半阖着眸,像从缝隙里看她,高傲,却不强硬。 "商咏熙,我是成年人,做事不需要让人教,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不管我给你什么,你尽管心安理得的接受,别让我不高兴。就这样。" 不再看她,他坐进车内,就在她眼前,将车驶离。 咏熙站在原地,搂紧怀里的琴,竟突然笑出了声,然后对着他的车尾大声喊道:"怪胎!谢谢你!" 距离这么远,她知道他不会听到,但总算说出了心里话,自然舒服了许多。 抱着琴,转身往里走。 车内的人,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掩在唇边,唇角肆意上扬…… 哦,原来是怪胎啊。 咏熙回家以后,匆匆走进卫生间,将手洗了几遍,然后擦到完全干燥,这才回到客厅,将琴盒小心翼翼拿起来,放到桌上,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慢慢打开来。 她知道,她的手在抖,尤其是右手,抖得厉害。可这一次,她竟完全不在乎了! 当她看到里面的琴时,先是愣了许久,接着,竟掩住脸颊失声痛哭。 这时,雪琪开门进来,"咏熙!朱哥给我带了好多关东煮!还热呼着呢!快来吃啊!" 关上门,她走进,听到咏熙的哭声,她顿时就愣住了,赶紧放下东西走过来,"咏熙!你怎么哭了啊?和连瑾行吵架了?不能啊……" 当雪琪的视线落到桌上的大提琴时,立即惊呼出声:"哇!是大提琴耶!连哥是专门来给你送琴的吗?!" 咏熙还在哭着,哭得雪琪都有些无措了,"我的姑奶奶哦!您这是哭什么啊?是不是这琴太贵了?没事,你说个数,明天我就给你提钱去!多大点事啊!不就是钱嘛!只要我的咏熙姑奶奶喜欢,甭管多钱都没问题!" 咏熙扯住她的手,昂起哭红的脸,哽咽着说:"雪琪,我是太开心了!真的,我太开心了!" 雪琪:"……" 咏熙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想要去抚摸这把琴,又怕会弄脏了它似的,扭脸又再次痛哭:"真的……我好高兴……" 雪琪:"……" "这是一把斯特拉迪瓦里!" 咏熙喜极而泣的样子,让雪琪立即意识到,这琴一定非常的名贵!她问:"这个什么斯特拉迪瓦里是不是很有名啊?" 咏熙拼命点头,"是位十七世纪非常有名的弦乐器制作家!一生中只做了大约150把大提琴!哦……我都能闻到几百年前的枫木和云彬的味道了……还有,你看油漆深度和透明度!你能相信这是几百年前的技术吗?还有琴背的弧度,还有f孔雕刻……虽然它的指板被换过……但这是一把真正的斯特拉迪瓦里啊!" 咏熙说的,雪琪一句都听不懂,可她知道,能让咏熙喜欢到连价格都不管不顾的接受了馈赠,可见是真的爱死了这把琴。 这时,咏熙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到电脑前,开机,查资料。 "你在找什么?"雪琪好奇的问。 "我记得,前阵子看过的一条新闻,英国一位大提琴家因为要退休,想拍卖他的斯式琴barjansky……" 可她竟没有再找到相关的新闻,那把琴的踪迹成迷。 雪琪坐下来,吃着关东煮,"我连哥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没准,这是他今天才拿回来的琴呢,你上哪找新闻去啊?而且,我连哥为人低调,做好事不留名,怎么可能会让外人知道呢?" 咏熙一想也是,虽然知道是这么名贵的琴,心底也隐隐透着不安,可喜爱这把琴的心实在是太强烈了,哪怕说她自私,她都不想放弃! 看咏熙喜欢的那个样子,雪琪打趣道:"你不会晚上想搂着它一块睡吧?" "要是能的话,你以为我不会啊?"咏熙就守着琴,越看越是喜欢,一抹悄悄抹抹眼泪,一会又咧开嘴无意识的笑了。 雪琪转过身,笑吟吟的说:"喂,先拉一段听听呗!" 咏熙却摇头,"我不能。" 雪琪不解:"为什么?" 咏熙将右手紧紧握着,望着这把斯式琴,说:"现在的我,还不配拥有它这么美的音色。" 雪琪难以理解,"琴不就是给人用的吗?你不用它还想要把它供起来吗?" 咏熙看她,认真的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着要供起来的,什么都不做,天天看着它我都会很开心。" "完了,连哥这次是把你弄疯掉了。" 雪琪完全在用一副"你没救了"的眼神看她,好怕睡到半夜,会看到一个女人对着半人多高的大提琴犯花痴傻笑,那画面一定很惊悚,光是想一想就会不寒而栗—— 聂咏儿走出练习室,才发现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她活动下手臂,全身都有些僵痛。 这时,身后的人叫住她,"咏儿。" "是,杨教授。"聂咏儿回头,杨幌走过来,"一起走吧。" "哦。" 聂咏儿有些意外,杨幌课上十分严谨,课下也很严肃,从来不和学生们聊天互动,也没看出他格外钟意过某个学生。对聂咏儿的单独辅导也是因为她即将代表学校参加比赛,领导对杨幌施过压。 *** 两人朝楼梯方向走,一路上都没话。 聂咏儿还是挺怕这位不苟言笑的教授,在他身边规规矩矩的,而杨幌则始终若有所思,眉头紧锁着。 来到楼梯口,他突然问:"你说的那个叫……商咏熙的姐姐,她多大了?" 聂咏儿忙说:"咏熙二十多岁,看上去应该比我大一点点,她小时候也有学过大提琴……哦对了,她笑起来的时候,这边有一个酒窝。"她指指自己唇角左下方的位置。 杨幌一怔,继而什么也没说,走在了前面。 聂咏儿似乎也想要求证,一路跟了上,小心翼翼的说:"咏熙姐人很好的,她在一家杂志社上班,未婚夫就是环宇的总经理连瑾行。" 杨幌没再说什么,来到门口时,他才回过头:"回去后还是要加紧练习,不要想与比赛无关的事,我先回去了。" "哦,我知道了,杨教授再见。" 望着杨幌的身影,聂咏儿狐疑的挑起眉,"难道我猜错了?"—— 杨幌回到家后,马上打开电脑去查那个叫连瑾行的信息。 他一页一页的搜索新闻,果然看到一则关于他和未婚妻的报道,当他打开链接后,看到首先弹出来的照片时,着急吃了一惊。 259:属于她的光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能一眼就认得出来她——商咏熙,这一辈子唯一被他称赞过有天赋的学生。 杨幌摘下来眼镜,拿起眼镜布慢慢擦拭着,再次去看电脑屏幕,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可记忆却愈渐清晰…… 记得那一年,商咏熙比赛失利,他认为是幼年成名带来骄傲和自负催生出来的叛逆在作祟!于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的骂了她一顿,甚至,还掰断了他亲自帮她挑选的琴弓! 没想到,她却哭着说,以后再也不会拉大提琴了…… 她是他最得意,最骄傲的学生!她拥有让他为之嫉妒也疯狂的天赋,那是音乐人渴望又不可企及的东西,是需要用加倍的努力与汗水才能换来的!可她却轻轻松松的得到了。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他相信,她会帮他完成没有实现的音乐梦想,取得非凡成就!所以,他决不允许她说出放弃的话! 第一次,他动手打了她。 那一记耳光的声音,时值今日,都还时不时的响在耳畔。 直到第二天,报纸上的新闻铺天盖地,他才知道了昨晚比赛期间咏熙父亲发生的事,他自责不已,难以想象,小小年纪的她,在电视上亲眼目睹了父亲坠楼的全部过程,是以怎样一种心情站在舞台上!可他却…… 他立即赶去商家,结果,却看到了一大堆的新闻记者堵在他们家门口…… 后来,咏熙搬走了,听说搬去了很远的地方。 再后来,就失去了她的消息。 与其说是杨幌出于惜才的心理有所惋惜,倒不如说是他对自己曾经的行为感到羞愧与自责,才会至今都放不下这个学生。 戴上擦净的眼镜,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照片上,视线竟仍有些模糊。 当年的小姑娘,居然长这么大了,还有了未婚夫…… 可他迫切想要了解的是,她还有拉大提琴吗? 自己的那一耳光,有没有打碎她仅存的那一丝希望? 电话响起时,已经是深夜。 咏熙从桌上摸到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立即坐了起来。雪琪还在睡熟,她悄悄起身来到客厅。 将门关好,她坐在沙发上接听,"阿宇?" "咏熙……"电话那端,袭凌宇有几分醉意,笑着说:"你在干嘛?有没有想我啊?" "阿宇,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吵,音乐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咏熙咬着指甲,心里莫名的有点堵得慌。想要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只是说:"已经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哦!"喝过酒的袭凌宇乖得不似平时那样嚣张难驯,贴着手机,他说:"咏熙,我好想你啊……要是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咏熙心头微微轻颤,心尖最软的地方,总是能被他这样轻而易举触及。 握紧手机,她刚要说话,对面就清晰传来一个女声:"袭少爷,来嘛,就等你啦!" 袭凌宇不耐的说:"滚开,我在打电话呢!" "是朋友吗?叫过来一起玩嘛!" 他不屑道:"她跟你们可不一样呢!滚滚滚!" "呵呵,袭少爷转性了啊?挑上良家妇女了?" 咏熙咬着唇,眉头越拢越紧,突然想也不想的就结束了通话。然后倒在沙发上,胳膊搭上眼帘,扫一眼立即响起的手机,她翻过身,直接调成静音,再也不想接听。 目光不经意的就对上了安静摆放在角落里的大提琴,心底里的烦躁,竟一点点沉寂下来。 起身,走过去,双手抚上琴盒,整个人愈加平静了。 突然心血来潮,她急忙套上大衣,戴上围巾和帽子,然后背起它就出了门。 来到小区旁边的一处公共健身区,咏熙以一种膜拜的心情打开琴盒。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她才将琴取了出来,拉出琴脚,撑在地上,十分不自然的分开双脚,与肩同宽,将琴身坚着靠着脚。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都像花了好大的力气。 然后,她从第一根弦开始调准a弦,继而是dgc…… 右手握住弓,手心里禁不住开始冒汗,手抖得十分厉害,心脏也是突突的跳着。她记得,小时候参加比赛时,哪一次都没这么紧张!这感觉好像见到了久违的恋人,太激进了怕唐突,太拘谨又会显得羞涩,让她不知该怎么样表现好了。 "平定情绪,深呼吸,身体放松,不要总是想着如何去演奏它……把它当成是你最好的朋友,恋人,亲人,它是唯一知道你心事的人,所以,它会引领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着杨老师说过的话,她开始慢慢闭上了眼睛,右手握着琴弓,感受着体内一股力量开始充沛,从整个背部开始,延伸到肩膀再到手臂,之后是手腕,手指,指尖,直达琴弓…… 一切就是这样水到渠成。 将弓架在琴弦上,左手手指按住琴弦,温润醇厚,又有些生涩颤抖的琴声,在幽静的夜里响起。 像娇羞的少女,迟迟不肯揭开脸上的面纱,羞涩着,带着对周遭环境的迷茫与惶恐,小心的试探着想要迈出第一步,终是没有勇气。 渐渐,随着弦间音符的流淌倾泄,这种恐惧,渐渐变成了压抑,迫切得想要寻找出口…… 之后,爆发。 当少女揭开面纱的那一刻,一切都悄然改变了。 风向变了;云层变薄了;头顶那盏小小的路灯亮了;十字路口的红灯变绿;夜班车迟了三分钟…… 咏熙闭着眼睛,看不见,听不到,只是拼命的想要抓住前方降临的那一道曙光!她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多年前,她看到过,就在爸爸第一次送她大提琴的时候—— 他说,咏熙,这是属于你的。 现在,她想要再次紧紧抓住这道光,哪怕翻山越岭,跨越长河,攀上悬壁! 因为,这是属于她的光。 空旷的马路上,一辆跑车急速驶来。 停在了咏熙居住的小区门口,车上匆匆下来一个年轻男人。车内的人赶紧叫住他:"宇哥!咱们下次什么时候再聚啊?" "等我电话吧。"袭凌宇随口敷衍。 "别介啊!今天要不是我生日,想见你一面都难呢!"六指儿小声抱怨着,"宇哥,你都把我们这帮兄弟给忘了。" 袭凌宇回头,好笑的看他:"别跟个娘们似的唧唧歪歪!赶紧滚回去,我有空的时候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那咱可说定了啊!我走了,宇哥,不妨碍你和嫂子春宵一度了!" 袭凌宇笑骂:"滚。" 车子开走,袭凌宇这才又紧张起来,刚迈开步子上台阶,倏尔听到了什么。 他怔住,仔细聆听一会,居然是大提琴的声音!鬼使神差的,袭凌宇竟顺着琴音的方向,从小区拐向了旁边的小公园,终于,他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里面的女人…… 眼眸里的瞳孔,慢慢放大,有丝难以置信。 咏熙安静的坐在那儿拉着大提琴,投入的姿态,浑身忘我。流淌在寂静里的每一个音符,仿佛都有了生命,不是揪紧他的领口,就是掩住他的鼻口,让他难以呼吸。再不然,就是抓住了他的心,让他跟着她一块疼,一块想要流泪。 这个女人是咏熙,可又不是他认识的咏熙。 她就在眼前,可又离得他好远。 她是熟悉的,可又瞬间陌生。 终于,一曲终了。 咏熙睁开眼睛,低下头,望着琴与弓,还有抖得不像样子的右手,她却如释重负的笑了。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她这才惊觉,独自在外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 动作迅速的将大提琴装进琴盒,背起来就要走,却在看到眼前的人时,狠狠吓了一跳。 *** "阿宇?!" 袭凌宇望着她的目光很奇怪,隐约,有种控诉。 "你不接电话。"他说。 咏熙恍然,想到自己刚才那么幼稚的举动,咏熙歉意的笑了,"抱歉,我怕吵到雪琪休息,所以将手机调成静音了。" 他的眼神直逼她,"然后,就大半夜的跑来这里拉琴?" "嗯。"咏熙坦然的应着,"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 她昂起头,伸了个懒腰,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昂起头看夜空,总是一眼就能找到北极星,笑容不自觉的又散开些。 袭凌宇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变了颜色的笑。 明亮的,有些刺眼。 他低下头,沉着声音说:"我从没听你提过关于大提琴的事。" 知道她小时候拉得很好,后来却不了了之,她没再提过关于琴的事,他也不会多问。生活的轨迹,就在彼此身上,余下的任何事,都显得多余。 可是,突然看到她拉琴的样子,他竟不认识她了!那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咏熙了,她的背影,离他好远,不再是只要伸手就能触及的距离。 "嗯,有点想拉大提琴了,所以,今天就拖着雪琪跑去买琴了。" 袭凌宇扫一眼她抱在怀里的琴,"今天买的?" 咏熙犹豫了下,还是坦诚道:"琴是连瑾行送给我的。" 260:你什么都不知道 袭凌宇的眼神倏尔变了,紧紧盯住她,头顶那盏路灯忽暗忽明,时而将他的身影掩在阴暗中,时而又映出他被丝丝邪气缠绕的脸。 "这次的解释又是什么?"他站在原地,声音沉戾,依稀有丝轻嘲。 咏熙蹙眉,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可最后只是摇头:"我不需要解释。" "不需要?"他扬眉,上前一步,目光犀利得直逼她,"你接受别的男人礼物,还接受得这么心安理得的?怎么,商咏熙,你是怕我没钱买给你吗?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好了,为什么要接受他的?" 咏熙怔怔地望着他,眼神里的委曲与受伤,像把刀子,扎上了他的心。 他心软了,想像之前每次那样,不论她怎样都会原谅她!就算她亲手拿刀扎他几下,都没关系! 可是…… 那个拉着大提琴的咏熙,距离遥远得令他害怕。 他硬生生转过头,不去看她。 "把琴还他,你喜欢的话,我再买新的给你。" 身后没有回答。 他又扭头,表情显得烦躁,"听到没有?" 这一次,在他面前一向恬静温驯的咏熙,却直视他的目光,慢慢摇头:"不要。" 袭凌宇怔住,这是第一次,咏熙对他说了不,很坚定的,说了不。 他愤怒了,捏紧了拳头,走出阴影,来到她眼前,迫人的身高充满了压迫感,视线紧缠她:"为什么?因为是他送的?" 咏熙抱紧了琴,昂起头望着他,"你关心的,只是谁送的。而我看到的,只是一把琴,对于喜欢大提琴的人来说,是可以抛弃所谓面子,也渴望拥有的一把琴。" "我管它什么该死的琴!"袭凌宇终于愤怒了,他一手按住咏熙,另一手就要去抢,"只要是那个混蛋送的!你就不许要!给我!" 咏熙紧紧抱着,充满失望与质疑的眼神,一瞬不瞬的凝视住他。 无言的,像在审判。 一字一句的,她说:"阿宇,你有想过,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吗?" 仅仅只是这把大提琴吗? 袭凌宇按住她的手,猛地一震,看着她,眸底瞬间掠过一丝惶然。 咏熙依然搂紧琴,就这样望他,"我唯一喜欢着的,悄悄放在心底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不待他回答,她摇头失笑:"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咏熙退后,退出被他气息延伸的角落,背上琴盒便往回走。 袭凌宇杵在原地,垂着头,自心端裂开来的缺口,将早已堆积在那里的恐惧,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 那感觉,像被再次抛弃。 背着沉重的琴盒回到家,咏熙小心翼翼的放在墙角立好,脱了外套,直接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可她睡不着,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方向。 他走了吧? 她拒绝了他的要求,他那么生气,所以,应该走了吧。 将被子拉过头顶,她强迫自己睡觉,才闭上眼睛,悠扬的大提琴声就回荡在耳边。 咏熙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意外的好觉。 天明,寒意都有了亲切感。 咏熙起得早,准备了早餐,叫了雪琪几遍她都爬不起来,无奈,将早餐摆在桌上,留了字条,她出门了。 十二月,快要进入数九寒天,格外的冷。 咏熙走出小区大门,想要过马路,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大门口的人。 他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头埋得很低,看不清脸。 "阿宇!"咏熙快步过去,手接触到的地方就像摸上了块冰,冷得扎手。 听到她的声音,袭凌宇迷迷糊糊抬头,视线对上她时,马上就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冻得发紫的唇,嗫嚅着,缓缓出声:"我……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咏熙看他,再坚硬的心,这会也都化了。蹲下来,双手捧住他早已冰僵的脸,"你在这里一整晚,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他慢慢点头。 咏熙又气又心疼,"你傻不傻?这么冷的天,会冻死人的!为什么不上去?" 袭凌宇低下头,"你们睡觉了。" "那你可以打电话啊!" "打了,你没接。" "……"咏熙这才想起来,手机一直都是静音状态,现在都没调整。 她气得上前,用力捶了他一下,"阿宇!你成心的!"成心让她心疼,让她连想要埋怨数落的话都说不出来! 袭凌宇却笑了,脸上是暖意,"我做错了事,惹你生气了,受到惩罚也是应该。" 咏熙马上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想要给他围上,他摇头,"我不冷。" "别逞强!"咏熙瞪他一眼,动作有些粗鲁的把他拉近,将围巾缠了几圈。黄色围巾,戴在他身上,竟也颜色鲜亮得好看。 顿时,带着她体温的热度,如重新笼罩在头顶的阳光,连他掩于心底里的仄陋都被照亮。 "快回家,"咏熙说:"要赶紧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才行。" 袭凌宇一听,朝楼上方向望了一眼,小声说:"你家不就在这儿嘛。" "雪琪还在睡呢。" 袭凌宇是真的闹心了,章雪琪好像跟他杠上了,每每想要和咏熙单独相处,有点进展时,这女人总是能见缝插针的横在中间! "那……你送我回去。"袭凌宇一手揽着她的肩,将整个重量都移到她身上,"我腿都僵了,根本没法走路。" 咏熙睨睨他,"我替你叫车。" 袭凌宇理直气壮的说:"万一我在车上晕倒了呢!"他靠着她,头往她肩上拱,"你就送我怎么了!还怕我吃了你啊!就算我吃了你,难道不应该吗?" 他懊恼的说:"我都多久没有……" 咏熙脸一红,赶紧捂住他的嘴,"这里是马路!你说那么大声干嘛?" "那你送我回去。" 咏熙被他缠得没办法了,站在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袭凌宇扬扬嘴角,和她一块上了车,直接就靠在了她身上,说了句"真暖和啊"。 咏熙侧头,视线对上他年轻英俊的面容,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伸手轻轻抚上,"别再做这么傻的事了。" 他闭着眼睛,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吻了下,"咏熙,别生我气……"喃喃的,他说:"我会学的,学着为你考虑,想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想你喜欢什么。" 他侧过身,整个人都拱到她怀里,双手缠上她的腰,低声说:"昨晚,我真的嫉妒得发了狂。" 因为,连瑾行似乎比他更懂她。 他又收紧手臂,缠着她,很想就这么把她勒进身体里,无论他走到哪就带到哪。 咏熙没说话,目光柔和的望着他,手指在他的发间穿行。 随便他三言两语,说什么她都能原谅!她对他的纵容,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震惊。她可以对身边所有人都苛刻,唯独阿宇,独享了她的自私。 如果说袭凌宇是杀人犯,那她一定就是帮他放风的那一个;他是恐怖分子的话,她也是帮他递枪的那个。 出租车停在袭家大门外,下了车,咏熙明显有些迟疑,袭家对她而言,是个禁忌。可转念又一想,连大提琴的禁忌都能被她打破,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于是,咏熙坦然了,神情也放松了。 袭凌宇蓦地扯住她,皱着眉,"陪我去酒店吧。" 他在学,站在她的立场去看去听去感受,所以,他明白这个地方会令她感到不适。 "不用。"咏熙释然一笑,自信的模样,令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所不同,"除非你不想邀请我去你家。" 做为男人,袭凌宇会情不自禁的被吸引,可是做为爱人,这样的她无形中又给了他压力。他怕她太过美好,太过耀眼,会引起太多人窥视觊觎,他自私的,只想独占。 *** 咏熙扯着袭凌宇的手,望着这幢豪宅,边走边说:"你姓袭,这里是袭家,我不可能逃避一辈子。"想要在一起,该面对的就不能逃避。 感受到了她的力量与坚定,袭凌宇将她的手牢牢握住,只要她不怕,他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程湘刚好要出门,与走进来的两人撞了个正着,看到咏熙时,她惊讶不已,"你怎么来了?" 袭凌宇的脸色沉下,牵住咏熙的手,冷笑:"她来还需要经过你首肯?什么时候,袭家的事,都得你做主了?" 程湘瞪着他,再气也得忍着,轻蔑的瞥一眼咏熙,冷嘲热讽道:"你想带谁回来,我倒是管不着。只是,别忘了人家商小姐的身份!不能因为你们俩的那点龌龊事,坏了公司的生意和你爸爸的声誉!"说完,头也不回的甩门离开。 袭凌宇气得不轻,要去找程湘,被咏熙拦住,清明的眸不见丝毫怒色,"你第一天认识她吗?她有说过什么好听的话吗?别被不相干的人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她他妈说别人我不管,说你就不成!" 咏熙垂眸,扯住他的大手,"阿宇,这个人是你弟弟的母亲,你可以不在乎她,但鹤鸣呢?" 袭凌宇拢了拢眉,戾气没那么重了。 才出了门,程湘就马上打电话,"二哥!袭凌宇把商咏熙那小贱人领回家了……" 电话那端,还在情妇家里的程二哥,立即从床上坐起来,"太好了!这次咱们终于逮到机会翻身啦!" 他果断道:"小妹,你马上给老太婆打电话!剩下的,交给我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他挂上电话,甩开缠上来的情妇,马上拔出另一个号码,"是小王吗?呵呵……有条新闻线索,你去跟一下吧,咱们按老规矩算……" 程湘按照二哥的指示,给婆婆拔去电话。 261:做错就得承担后果 "妈……我找您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您啊,您不在家这两天,就没人敢管您那个宝贝大孙子了,这不,他刚才把商咏熙都给领回了!商咏熙现在是连瑾行的未婚妻,要是搞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传闻,可是咱们袭家跟着遭殃!我呢,也是好心通知您,您自己看着办好了。" 程湘这会的心情别提有多爽快啦,她就等着看袭凌宇怎么丢人现眼!看那个老太婆还怎么得意起来! 这端,袭夫人放下电话,冷静的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司机:"让聂咏儿马上过来。" "好的,夫人。" 此时此刻,环宇总经理办公室。 连瑾行才到公司,手机便响了。 "连总,我是《x报》的小王啊……" 连瑾行站在办公室中央,眸目沉着,"什么事?" "刚才程家那边给我打来电话,说……说商小姐这会在袭家,和袭凌宇在一起呢,让我去跟线索。" 连瑾行眯起眸子往外瞥,窗外没了阳光,是阴天。 "你尽管去。"他说。 "啊?连总,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我哪还敢啊!" 连瑾行淡然道:"你不去,他们自然还会找别人。" "可新闻怎么办?" "看到什么,写什么。" 连瑾行往门口走,直接交待:"10点前的安排全部取消。" 袭家,咏熙看着袭凌宇开始发红的脸色,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立即说:"阿宇,你先回房休息,我给你放洗澡水。" 咏熙刚走两步,被他扯了回来,皱着眉头,他定定地望住她,说:"明明不喜欢这里,为什么还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为我这么做的吗?" 咏熙抬眸望他,平静的说:"我从没拿身边这些,和你做过对比。" 所以,他是唯一,无从委曲。 袭凌宇握住她的手臂,目光愈加深刻,"现在开始,由我来守着你。" 站在袭家大门外,聂咏儿只想转身逃离,可她知道,她不能。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她多希望自己能够干干净净的出现他面前,以一种明快的语调向他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聂咏儿。 颤抖着的手指,轻轻按响了门铃。 很快,里面有人应声,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我找袭凌宇。" 聂咏儿被请进袭家,这一路走来,袭家的奢华令她咋舌,也开始明白了袭老夫人为何一开始就言明,以她的身份,根本别想进袭家大门。 坐在客厅里,聂咏儿双手揪紧了纯白的毛线裙,将头压低,心脏跳得随时都有可能窜出喉咙。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袭凌宇略显厌烦的声音:"谁找我?" "是位小姐。" 袭凌宇下了楼,看到聂咏儿时,他就站在不远处,"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聂咏儿咬咬牙,僵硬的抬起头,"是……是我。" 袭凌宇瞥瞥这张年轻纯美的脸,没什么印象,"我该认识你吗?" 聂咏儿一怔,对她而言如此重要的一夜,在他这里却没留下一丁点的回忆!心里瞬间失落,表情也尴尬难堪,才不过20岁的年纪,还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眼圈竟不争气的红了,"我……我是……" 她是谁? 难以启齿。 袭凌宇打量她几眼,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立即就变了,几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子泰山压顶似的朝她逼过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尽管他质问的口吻很令人心寒,但聂咏儿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他记起了她。 她垂头,不敢看他,"我……我知道你是谁,所以……" "该死!"不等她说完,袭凌宇低咒一声,抓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拖,聂咏儿吓了住,"你……你干嘛……" 袭凌宇阴沉着脸,不由分说的就把她拖到了外头,拉开大门,直接把人给丢了出去,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门砰地关上。 聂咏儿愣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她来不及反应。 而同一时间,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白色面包车里,小王的镜头悄然对准了她…… 聂咏儿在门外呆立许久,看得出袭凌宇厌恶自己,别说是他了,连她都讨厌死了这样的自己!她想放弃,可想到袭老夫人的话,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咬牙,她上前,再次拍响了大门,闭着眼睛,声音颤抖的大喊:"袭凌宇……你开门……让我进去……袭凌宇!" 一门之隔,年轻的男子在猛抽着烟,烦躁的来回踱步。在听到聂咏儿拍门大叫后,瞳孔内倏地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的就朝楼上看去,立即用最快的速度将门拉开,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推到墙角,充满厌恶与憎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再敢叫一声,我会杀了你!" 聂咏儿被吓了住,脸色发白,唇哆嗦着,眼泪更是无意识的顺着眼角淌下来。 袭凌宇才不管那些,只是时而担忧的看一眼门内,然后松开手,声音绷得发紧,"找到这里,是想要钱?好,你想要多少!要多少才能滚出我的视线!滚得越远越好!" 不管给这个女人多少钱,他认了,只要她能离得远远的,别让咏熙发现! 兴许是他眼中那抹清晰的厌恶刺伤了她,来此之前纠结了那么久的话,此刻居然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我怀孕了。" 袭凌宇先是怔愣了下,接着,冷笑:"跟我有关系?" 聂咏儿白着一张脸,身子抖得厉害,深呼吸,她说:"是你的。" 袭凌宇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那又怎样?" 聂咏儿愣了,她预想过他会有的反应,唯独没有预料到,他竟冷酷无情到如此地步! 她低下了头,捏紧了拳头,带着鼻音说:"我来这里,不是想要钱,也不是想来缠着你,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不等她说完,袭凌宇就冷声说:"你说完了,我也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待她,好像垃圾,恨不得赶紧甩掉。聂咏儿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已经不再是因为袭老夫人施的压,而是骨子里有了股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的念头! 她昂头看他,悲愤,委曲,大声喊道:"我说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无动于衷呢?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没有过别人!" 袭凌宇眼眸徒然瞪大,她是伤心也好,失望也罢,通通都与他无关!他只关心咏熙有没有听到! "该死,你——" 不等他再去推开聂咏儿,大门推开了。 看到从里面慢慢走出来的人,袭凌宇愣了,聂咏儿随即也愣了。 袭凌宇心跳加速,盯着咏熙,那一刻,他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响,完全炸了开。 "咏……咏熙姐?!" 聂咏儿突然想起来,这个名字之所以会那么耳熟,并不是因为杨教授,而是那一天,她曾听袭老夫人提到过——商咏熙,袭凌宇不顾一切爱着的女人。 袭凌宇的视线一点点变得阴鸷可怕,捏住了聂咏儿的胳膊,紧紧的,满是怒气的质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 "我……" 聂咏儿百口莫辩,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兜转一圈,原来都是在岔路口上遇到过的人。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宇,"咏熙清淡出声,听不出情绪来。 她的声音,像盆冷水,瞬间就浇灭了袭凌宇全部的愤与怒。 他立即松开手,快步来到她面前,"咏熙……" 咏熙抿抿唇,抬起眼眸,眸子里到有些余波荡漾,那是她还来不及掩饰的。 "做了没有?"她的声音,冷静得出奇。 聂咏儿低着头,明明该是她理直气壮的大闹特闹才对,就像袭老夫人交待过的那样。可是,在她面前,聂咏儿竟发现自己做不到! 袭凌宇捏得拳头指节直响,牙齿咬紧,脸颊上的咬肌变得僵硬。 许久,他点头。 咏熙看着他,"她是第一次吗?" 袭凌宇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动,想到那天早上,床单上的那抹刺眼的红,他又僵硬着点下头。 咏熙这次没说话,而是盯着他,清凛的目光,居然让他抬不起头。抬起手想要去碰触她,可没勇气。 袭凌宇之前对女人的问题一直很随意,反正不是心里的那个女人,和谁在一起也都无所谓了!你情我愿的事,何来愧疚?即便是现在,他对聂咏儿也没半点内疚! 但他容忍不了的是,他的错全都一股脑的惩罚到了咏熙身上! 因为他知道,她有多疼。 咏熙盯了他许久,眼眸里晃动着的波纹开始不规则的扩散,好像塘底的鱼儿被惊搅,在四处逃窜。 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一晚了。 "你打算怎么做?"她仍是冷静的问。 聂咏儿心里咯噔一下,头压得很低,不敢去看商咏熙。 袭凌宇咬牙出声:"除了钱,其它的都没商量!" "啪" 一记耳光打在了袭凌宇脸上。 他没动,还是站在她面前,表情连丝变化都没有,心甘情愿的,任她打任她骂。只要她不疼,他都随她! "这一耳光,我是替咏儿打的。"咏熙一字一句的说:"袭凌宇,你别忘了,你是男人!做错了事,就得承担后果!" 262:正中下怀 聂咏儿的眼泪在晃动,"咏熙姐……" 咏熙一眼不曾看她,只是死死盯着袭凌宇,"阿宇,我说过,你做任何事,我都可以原谅你!我不是随便说说的,只要是你,天大的错我都可以包容!而且,我会和你一块承担,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我也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她的话,令袭凌宇的脸色一点点发白,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咏熙深呼吸,克制住胸口掀起的翻滚,"阿宇,像个男人那样解决问题,别让我……瞧不起你。" 袭凌宇摇了摇头,退后几步,瞳孔不自觉的放大,怔愣着望她:"咏熙,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你想我怎么做啊?娶她?然后让她生下肚里的孩子,再叫我爸爸?!" 他的质问,无疑像把刀子,扎进咏熙千疮百孔的身子。 很疼,很疼。 可再疼,咏熙也都咬紧了牙,"如果,这是结果,那么,你得认。" 她想要告诉他,阿宇,人生路很长,不是你想怎样就能随心所欲的。有些错可以犯,有些则不能。 "我不认!我他妈的不认!"袭凌宇一把拉过聂咏儿,指着她说:"我喝醉了酒,醒过来后这女人就莫名其妙得出现在我床上!现在要我来认?凭什么?我才刚刚觉得老天待我不薄,为什么又要从我手里把你抢走?" 聂咏儿吓得不轻,身子在发抖,似乎难以承受他的盛怒。 袭凌宇抓住她的胳膊,完全是无意识的施力:"你是程湘那个贱人安排得对吧?想毁了我?呵呵……"他骤然狰狞的冷笑:"那你可得让她小心了,因为,从今往后,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不是,我没有……"聂咏儿再也忍受不住,失声痛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只能道歉,却不能说缘由,她从没想过要毁掉谁,她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未来,想要脱离眼前的困苦。仅此而已。 "说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找上我?"袭凌宇不肯松手,眼神骇然,盯紧聂咏儿,容不得她逃离! 看到聂咏儿吓得不轻,精神状况随时都会崩溃似的,咏熙立即上前制止,"阿宇!放开她,你吓到她了!" "你让开!"袭凌宇看都没看身后的人,猛地扬手,一下了就将咏熙推开,撞到了墙上。 额头揪心的疼,咏熙手捂着,感觉掌心黏稠,伸手一看,一抹血红。 "没有任何人指使……没有……"聂咏儿哭着,整个人慌乱无措。袭凌宇就像认准了被陷害,非要揪出幕后的黑手! 咏熙顾不得疼,想要去拉开袭凌宇,就在这时,一辆黑色骄车慢慢靠近。车门打开,袭夫人从里面下来。 一看眼前的情况,她慢慢开口:"谁能来给我一个解释?" 感受到她的视线若有似无的瞥向自己,聂咏儿的唇颤个不停,事已到此,她唯有逼迫自己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 "我……我不过就是想要为自己讨一个说法……"聂咏儿紧紧闭上了眼睛,用力说出:"我怀孕了……可他、他却不认……"她用手指向袭凌宇的方向,胸口起伏得更加剧烈。 可袭凌宇此刻竟怔怔地看着咏熙,三两步过去,一把捧住她的脸,"咏熙,你的头怎么了?" 咏熙想说没事,袭凌宇骤然反过来,指指自己,"是……我弄的?" "不是!"咏熙马上否认,镇定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接着,她说:"阿宇,现在这根本就不重要……" 望着她额上的伤口,袭凌宇牵住她的手,两眼发红,"去医院!" "站住!"身后一声低喝,威严有力,"凌宇,这就是你处事的态度吗?" 袭凌宇站定,背僵硬得厉害,"奶奶,我的事,您别再插手了。" "你的事,我自然是懒得理!可这姑娘肚里的孩子如果是袭家的种,那我就非理不可了!"袭夫人音掷有声,逐字逐句道:"我袭家的子孙,做事就要坦荡!今天,你必须得给这姑娘一个交待!" "好!要交待是吧?"袭凌宇一把搂了咏熙,张狂桀骜的眼神,笔直的望住奶奶,"我要娶,就只会娶这个女人!将来的孩子,也只有这个女人能生!" 聂咏儿垂着头,紧紧闭上眼睛,好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 "凌宇!"袭夫人震怒,"你这是在毁掉你自己!" "那也是我的事!"袭凌宇冷笑,"我本来就是垃圾啊,这可是您儿子亲口说的,我从小听到大,所以,毁不毁又有什么分别?" "你——"袭夫人被孙子噎得语塞。 袭凌宇的手倏尔被握紧,小小的,暖暖的,用力的。 他心头一荡,低下眼光,望着缠紧他的柔软的会拉奏大提琴的手。有那么一瞬间,这只温柔的手,是捂上了他的冰冷的心,一会就给捂暖了,捂化了。 身上尖锐扎人的戾气,就这么没了。 咏熙握紧袭凌宇的手,表情僵着,想到了袭正瀚骂出那两个字时的表情,高高在上,唾弃鄙夷。 咏熙阴沉着脸,开始恨了上,恨这个男人的冷血无情。 而此时,覆在她手背上的大手则用力的握了下,像似要把她从憎恨的泥潭里拉出来一样。咏熙慢慢与他的视线对上,袭凌宇坚定的表情在告诉她,恨是他的事,她不需要,也不许。 咏熙垂下目光,又安然退回她的角落。 两人情绪上的微妙变化,袭夫人全都看在眼中,她蹙眉,眼神凝重。 "凌宇,如果你不能担起这个责任,那么,只能由奶奶代替了。" 袭夫人的话,让袭凌宇冷了脸,"奶奶——" 袭夫人抬手阻断他的话,说:"我不会再阻止你做任何事了,谁让我没有教好你呢,所以,今天你犯的错,奶奶会替你担责。"说罢,扭脸看向聂咏儿,"这位小姐,倘若你肚子里怀的真是我们袭家的种,我一定会给你交待的!孩子可以生,入籍袭家,绝对不会委曲了他。" 说完,她吩咐司机,将聂咏儿送回家,临走前,聂咏儿都没勇气去看过咏熙。 "奶奶!"袭凌宇回眸,一字一句,"您这是想逼我走!" 袭夫人不去看他,反而望着咏熙,大声说:"商小姐,算我求你了,离开凌宇吧,你会让他众叛亲离的!" 袭凌宇挡在她面前,眸光发紧,"奶奶,别试图动摇她!" "凌宇!别再任性了!奶奶对你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一定要因为她,把你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吗?" "这不是咏熙的错!这些都与咏熙无关!" "那与谁有关?她父亲吗?" 咏熙的身子倏地震了震,抬起头,袭夫人和聂咏儿或严峻或凄楚的脸,交相出现在她眼前…… 不远处,袭正瀚的车子正朝这边开过来。 *** 袭正瀚在车上阴沉着脸,"到底什么事啊?这么急着把我叫回来?" 程湘很是为难道:"这话我也不方便说,你还是亲眼看看吧。" "有什么好不方便说的……"袭正瀚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那几人,倏尔挑眉,他下了车,走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程湘敛住嘴角的笑,跟在老公旁边,"这都站在门口干嘛啊?有话进去说好了。" 袭正瀚冷冷的看一眼对面的儿子,再扫过商咏熙,问道:"妈,这是怎么了?" 当咏熙看到袭正瀚的那一瞬,这么多年以前,都压在心头的话,这会再也藏不住了! 她努力承担父亲的过错,从未推卸,从未逃避!在他们一次次用这种轻蔑与不屑的口吻来提及父亲时,咏熙都告诉自己,要忍耐,要理解。 可在她付出努力的同时,他们又在做什么?继续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以受害者的身份批判!甚至于不去想,她爸爸的悲剧又是谁造成的?! 袭夫人扫过程湘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消停,事情闹越大她越开心。但这一次,袭夫人并没有阻止,反而,中其下怀。 "也没什么事,在谈商小姐的父亲而已。" 袭正瀚马上皱了眉头,"提那个人干嘛?真是晦气!" 咏熙构建多年的隐忍,在他不齿的口吻里崩坍了。 她要问问这位父亲曾经最要好的哥儿们,他对当年那件事,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袭先生,"咏熙终于出声,"能告诉我,你当年对我爸爸都做过些什么吗?" 袭正瀚一滞,似乎没想到她张嘴就问这个问题,脸色即刻沉下来,"我有必要告诉你吗?你也配知道?" 他话中的不屑,令袭凌宇调转了视线,陌生又充满恨意的目光,直视父亲,冷笑着,他说:"我也很想知道。" 他的这种态度,激怒了袭正瀚,"想知道?好,我就告诉你们!" 蒙在心头的遮羞布被人猛揭,他变得暴躁,偏执,歇斯底里,"当年,他就是在嫉妒我!嫉妒我事业做得比他好!他破产了,不反思自己,反而怪我没有帮他?!这个疯子害得我家破人亡,他就该下地狱!" 263:不同寻常的一年 袭正瀚的话,怨毒到了极点,而他的嘴脸,也将咏熙彻底激怒。 "说谎!"她用力嘶喊:"你在说谎——是谁害得他破产?是谁骗了他?" 袭正瀚咬牙瞪眼睛,忿然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他破产跟我有什么关系?" 袭凌宇忍住想要拥抱咏熙的冲动,慢慢的,将冷冰冰的视线一点点对准父亲,眯紧黑眸,极为缓慢的,逐字逐句的说:"九七年,你是怎么逃过那场金融危机的?" 袭正瀚的脸颊,微微变了色…… 同样不愿面对那一年的,何止是袭正瀚,袭凌宇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心头跳得更厉害了。 回忆,千疮百孔,又无法磨灭。 1997年,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年,香港回归、戴安娜王妃车祸去世、首例人类感染禽流感死亡……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爆发。 1997年,袭凌宇5岁—— "继23日香港恒生指数大跌121147点,昨日持续下跌1 62180点,跌破9 000点大关……" "3天内恒指跌幅已超3000点……政府果断决策,入市护盘……短期借贷利率上调30%……物业交易价格连创新低……" "楼市崩盘房价暴跌……业主集中抛售物业……房地产泡沫破灭……" 漆黑的屋子里,新闻断断续续的从桌上那台老式收音机里传出来。 "啪" 打火机上面跳跃着的火苗,照亮了男人布满青色胡茬的脸。 点燃一支香烟后,他扔掉了打火机,夹在指间的香烟,慢慢送到干得开裂的嘴唇中间,狠狠的吸了一口。宛如一潭死水的双眼,无神的睁着,直勾勾的瞅向对面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他身旁,是一具已经死去3天的尸体。 一支烟终于燃烬,他站起来走过去,蹲下身子歪着头看他,声音沙哑着,"他说我们的机会来了,他说香港永远都是寸土寸金……我当他是兄弟,我信了,从他手里买走超过一半的滞销物业!可是结果呢?我被人讨债,有家不敢回,他却拿着我的钱去内地开公司!!" 说到最后,他几近咆哮,吼到喉咙嘶哑,两眼血红。 小男孩蜷缩着小小的身子,不住朝地上的尸体靠过去,一只小手颤抖的扯着,"妈妈……妈妈……" 男人突然平静下来,"你妈妈死了,很快,我也会送你去见她。别怪我,这都是你爸爸的错……要怪,就怪他好了。" 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小男孩大叫:"爸爸会来救我们的!" "你爸爸?"男人哑然失笑,"他现在正和情妇在内地逍遥快活呢,哪里还记得你?在他眼里,你们母子连区区的一百万都不值!" 他站了起来,小男孩吓得大哭,小手拼命的摇着妈妈,"妈妈,妈妈……快起来……我要回家……妈妈,我害怕……快带我回家……" 男人冷冰冰的手揪住他,将他提起来夹在腋下,走向门口,爬上天台,嘴里麻木的哄着他:"不怕,很快就会结束了,有叔叔陪你呢。你不是最喜欢和叔叔一起玩吗?" "妈妈!我要妈妈!" 伴着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远处隐约传来"jingle bells"的欢快歌声。 他抬起头,这才想起来马上就要圣诞节了,他却没来得及为女儿准备礼物。 想到女儿,男人低下头,枯竭的双眼渐渐涌出泪水。 咏熙,他的小咏熙…… 站在16层的高楼上,楼底下聚满了人,身后是警察。 男人慢慢抬起头,看一眼静谧的夜空,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星星了,而那颗最大最亮的北极星,一定是都在为他照回家的路。 回家…… 男人笑了,耳边的圣诞歌声一点点被悠扬的大提琴声取替,顺着琴声,他看到了敞开的家门。 满屋子的圣诞装饰,都是妻子和孩子们亲手布置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壁炉里的火光照亮了女儿可爱的小脸…… 男人闭上眼睛,满足的笑了。 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回家。 高空中,寒风瑟瑟,男人朝前伸出了左脚…… "啊——"惊呼声四起。 小男孩竟在此时安静了下来,水润润的大眼睛望着他,看上去困极累极,又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闭上眼睛,哭哑的嗓音软软的,"叔叔,我好累,也好困……我想妈妈了……带我回家找妈妈好吗?" 男人低下头,目光呆滞。 "妈妈……我想妈妈……"小男孩快要睡着了,扯着他的衣服,只念着要妈妈。 许久,男人出声:"好,我带你去找妈妈。" 他安详的闭上眼睛,终于迈向他期待已久的平静。 "啊!" 一片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后,又都变得鸦雀无声。 惊愕的视线仍集中在楼顶上。 一名消防员死死的拽住他的一只胳膊,"快抓住!"其它人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拉住他,"别松手!" 男人的一只手被抓住,另一只手本能的搂着怀里的孩子,视线里的平和,被眼前的突发状况给打乱了,有几分茫然。 "抓住!"消防员的表情很痛苦,挣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快要迸裂了,瞪大的双眼也变成血红色的。 他的大半个身子都被拖了下去,却仍在苦苦支撑。 "别松……"他吃力的说:"别松开……" 男人的目光,总算有了些焦距。 怀里的孩子好像睡着了,异常干净。 可是,揪住他衣襟的小手却抓得更紧了,小小的身子也抖得不像话。 "抓紧了!"消防员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颊胀得通红,汗水混着泪水淌下来。咬着牙,他说:"求你……别松手……不要放弃……" 不管是否穷凶极恶,救人,是他的职责。 男人枯竭的目光,出现一丝松动。 像他这样的,活着只会拖累别人,还救他做什么? 消防员的身子猛地被扯下去大半截,身后同事死死拽住他的两条脚,"快快!快去拿绳子!" "抓住了!千万不要松手!" "小心孩子!" 头顶上方忙乱一片。 "啊!"消防员疼得大叫一声。 他的胳膊脱臼了。 男人的眉头微微轻颤,眼看着这个年轻人也要被自己拽下去时,他突然大喊:"先把孩子拉上去!" 说完,他咬牙配合着,仅用另一只手吃力的将小男孩给抱起来。 上面早已有人做好准备,迅速将孩子接住,成功营救! 楼底下的围观人群,爆出一片掌声。 小男孩紧紧缩在其它人怀里,这时才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脚下还悬在半空的人,黑漆漆的眸渐渐有了变化。然后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天,还不够坚强的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 看着孩子被救,男人僵硬的脸上,渐渐露出欣慰的笑。 始终拽着他的消防员觉察到了什么,此刻早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强忍巨痛,不住的摇头。 *** 男人带着最后的微笑,倏尔松开了手。 年轻的消防员,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一点点滑下去,直至脱离自己的指尖…… 这一幕成了咏熙的禁忌,也是他的噩梦。 袭凌宇慢慢平息了胸口的痛,睁大的双眼,直视袭正瀚,在他毫不留情的将这些事都说出来时,后者的脸上表情始终都在变化着。 "你这是在污蔑我!别忘了,我是你老子!是把你养到这么大的人!" "呵呵……"他嘲讽低笑,抬头,毫无温度的眸凝紧他:"可你也是害死我妈的人。" 袭凌宇并不恨商倪,那也是个可怜的男人,因为信错了人,连自己的命都给赔了进去。 可他恨袭正瀚,从小就恨着。正是这个自私的男人,害了妈妈,害了咏熙,害了他,害了所有人! 袭正瀚脑羞成怒,"你再说!信不信我打死你!" 程湘也在一边帮腔,"凌宇,你什么意思啊?帮着外人来说你爸爸?" "你闭嘴!"袭凌宇转头怒视她,发红的眸,吓得程湘腿一软,马上躲到袭正瀚身后,"正瀚……看来这个家是容不得我了……" "他还能反了不成?哼,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那好啊,给老子滚出这个家,滚出公司!我倒要看看,没了老子,他还能成什么气候!" 袭凌宇徒然发出桀桀的可怕笑声,缓缓地眯起眼睛,看对方,像小丑,争前恐后的哗众取宠。 "袭正瀚,"他出声,直呼其名。 袭正瀚瞪圆了眼睛,想要辱骂,可不知怎么了,硬是被他眼底看上去并不浓重的冷酷色泽给扼住了喉咙,气得浑身发颤的站在儿子面前,发不出声。 "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你——" 那一瞬,袭正瀚明白了,这个儿子不怕他,甚至不把他放在眼里,继续僵下去,只会给他更多难堪!于是,他转移炮火,直逼咏熙。 袭正瀚狞恶狠盯,当她是恶人一样,"你一直都想为商倪报仇吧?很好,我们家终于被你搅得四分五裂了,你也该如愿以偿了!" 咏熙失笑出声,轻轻的抬起了头,伸手指着他,又指指他身边的这些人,还有身后那幢价值过千万的别墅,"好一个四分五裂啊。" 看着他,咏熙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可她忍着不掉出来,不停的做着深呼吸,"爸爸死了,房子没了,妈妈和弟妹也都找不到了……为了躲避那些上门讨债的人,我睡过公园,睡过桥下……我没有怨恨过谁,可我发现,我真是错得离谱啊!不是我不够宽容,而是这世上的人太过残忍……" 264:不给面子! "他真的好傻……就为了送我出国,去最好的音乐学院……就为了一百万……"咏熙慢慢笑了,声音哽咽:"他成了罪人,哪怕他用命作补偿,他也永远都没办法摆脱这个身份……" 咏熙忘不掉最后一次见父亲,他笑着说,会为她准备一份特别的圣诞礼物。 事实上,她的确收到了他的礼物,永世难忘。 "他就是个杀人凶手!"袭正瀚声声指责,"害得我被媒体追了几个月!说我坑朋友,说我抛妻弃子……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被害得那么惨啊?他想死为什么不滚远一点?非得搞那么大的动静?他根本就是成心想要害我!他死得好,死得活该!" 突然,咏熙像只发怒的猫,朝着他就冲了过去,"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不许你说他!!" 袭正瀚连忙避开,"该死!你个疯女人!快滚开!"他去推咏熙,被袭凌宇一把拦住,挡在她面前,似面墙,"别碰她!" 袭正瀚大怒,"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你是靠谁才有今天的吗?"他抬手,手指狠狠的戳向他的胸口,"没有我,你只能回去当你的垃圾!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袭凌宇冷笑:"无所谓。" "好!好!很好!你马上给我滚!" "都够了!"袭夫人一声冷喝,立即就将袭正瀚的气势压了下去,"妈……您不能再这样惯着他了……" 袭夫人把眼一瞪,"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程湘一见,心里顿时就慌了,眼看着丈夫就要把这个小杂种给赶走了,努力了这么久,现在绝对不能让这个老太婆来坏事! 程湘心一横,突然就上前扯住了咏熙的头发,"小贱人!都是你在捣鬼!看我不打死你!" 咏熙一个不察,脸上硬是挨了她两个耳光!袭凌宇猛地回身,脸色瞬间就变了,全身都泛起了杀意。 "妈的!我杀了你!" 他抬手就掐住了程湘的脖子,双目圆睁,那一瞬,他想杀了这个女人!真的想! "凌宇!住手!" "你个逆子,快放手!放手!" 袭凌宇听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怎能容忍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宝贝被人伤害?他想要撕碎了程湘的心都有了! 程湘那两个耳光打得是又快又狠,咏熙只觉得耳朵嗡嗡的响,回过神后,就看到袭凌宇发狂的冲了过去。 眼前场面一片混乱。 咏熙顾不得疼了,爬起来就去制止,"阿宇!" 可他连她的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太恨,已至于他在漩涡里迷失了。 "阿宇——" 突然,她的腰间一紧,硬是被股不可轻视的力量给掳走。 咏熙一惊,回过头,立时对上一道凛冽视线。 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男人冷峻迷人的脸,骤然被一片森寒覆盖。继而是她红肿的脸蛋,很明显的有手指印。 被打的? 连瑾行暗自调整呼吸,将咏熙扯到身后,接着,一把就捏住了袭凌宇的手腕,力道紧得随时都有可能会捏断似的。 袭凌宇条件反射的转过头,等待他的却是一颗铁拳,狠狠挥在他的脸上! 这一拳,将袭凌宇打退两步,而程湘也刚好趁机逃走。她的头发凌乱,受惊大哭,"这个家我还怎么呆下去啊?他根本就是想要杀了我……" 袭夫人看到连瑾行,也是一怔,回过头就狠瞪了程湘一眼:"给我滚进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是你孙子想要杀了我啊——为什么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程湘豁出去了,大喊大叫。 "阿宇……"咏熙顾不得这些人,冲上前就要去看袭凌宇,被连瑾行一手扯住。 袭凌宇用手背蹭下被打痛的脸颊,转过了身。 连瑾行直视对面的年轻男子,冷声:"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因为,你没能保护好她。" 咏熙立即扯住他,想要阻止,"连瑾行,我……" "你不要说话。"连瑾行少有的动了怒,隐藏的情绪,开始浮躁,跳跃。就这么瞪着她,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通通都在凝视她的那一刻,沉寂了下来。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对她都是无济于事吧。 他怎么直到现在,都还记不住呢? 连瑾行的话,制止了袭凌宇想要上前的脚步,看到咏熙脸上的伤,他瞬间便清醒了。 连瑾行说的没错,是他没能保护好她,才会害她受伤! 袭正瀚这时过来,硬是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连总,让你见笑了……" 连瑾行根本不给他的面子,直接问:"我未婚妻的脸是怎么回事?" 袭正瀚语塞,目光避了开,有些吱吱唔唔的,他总不能说是自己老婆打的吧! 袭夫人这时也跟着圆场,"我是凌宇的奶奶,刚才是个误会,你可以问问商小姐的。" 说完,她看向咏熙,眼神略有几分警告,"商小姐,你快跟连先生解释一下啊,否则,他该误会凌宇了呢。" 连瑾行骤然冷下脸,声音都跟着降至冰点,"她说与不说,想说什么,都不用人教。" 袭夫人神情微变,面子上自然是有些下不来,可她尚且能够分得清轻重,一笑,"连先生说得是。" 咏熙实在是不想再跟这家人有任何的牵扯,她低着头,眉心拢着,"走吧,别再说了。" 连瑾行望向她,眼神凝肃,微寒的声音,容不得丝毫怀疑,"商咏熙,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你是我连瑾行的人,你被人欺负不吭声,就是在纵容他们打我的脸!" 咏熙愕然,抬头看他。 良久,她缓缓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交给他做,什么都不用说,她挨了欺负,他自然会给讨回来——这就是他想说的,想做的。 连瑾行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对面三个神情各异的人,"袭总,该给我一个交待了吧。" 袭正瀚知道是自己理亏,这会说什么都没用了,咬了咬,转过身来,抬手就狠狠的反复抽了程湘五六个耳光,直打得程湘一屁股坐到地上,错愕的捂着脸。 袭正瀚转过了身,又朝连瑾行弯腰鞠躬,"连总,对不起,是我管教不严,我替我太太道歉。" 袭正瀚向来心高气傲,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更不用说对方给年纪轻轻,给他当儿子都还有余付。 连瑾行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 袭正瀚一怔,他都已经向他低头了,没料到他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他咬紧牙,僵硬的抬头,又来到咏熙面前,捏了捏拳头,最后还是低下头,"商小姐,对不起了。" 咏熙只是冷眼看着他,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她不是圣人,她会气,会伤心,没办法在他那样说自己的父亲后,还大气的说"没关系"。 她做不到。 在经过袭凌宇身边时,她抬起眼眸,复杂的目光望过他一眼,便又垂眸越过。 她无法在掀开伤疤后再彼此舔舐伤口,比起阿宇,恐怕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要来得恰当。 袭凌宇也望着她,只是望着。 他懂她,一直都懂。 袭正瀚气得脸色胀红,谁都可以无视他,唯独商家的人不行!他们就算是给他做一辈子的奴隶都不为过! "袭总,"连瑾行淡淡开口:"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发生。"他一点点将目光对准袭正瀚,眼眸轻阖,走过去,附在他耳边小声说:"记住了,商咏熙以后都不是你能惹的人。你的名创再有实力,我也有办法把你赶出地产界!" 连瑾行走了,袭正瀚被气得浑身发抖,直到他上了车,才破口大骂:"老子混这行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呢!他以为他是谁啊?敢这样讲话?" 袭凌宇收回视线,眯着的眸,带有一丝嘲讽的笑,"就凭,他是连瑾行。" 转过身,脸上的笑骤然消失,垂下眼眸,他放缓步伐走进大门。 袭正瀚瞪着他,程湘还在身后呜咽的哭着,袭正瀚刚才打得用力,这会脸颊都是肿的。袭正瀚听得心烦,斥道:"哭什么哭!还嫌不丢人吗?快滚进去!" 他懊恼的进去,袭夫人也是阴沉着脸,瞥一眼程湘,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也跟着进去了。 袭家人的冷漠,让程湘恨到不行,对袭正瀚仅有的一点夫妻情分,也都被这几个耳光给打没了!—— 路上,咏熙将头抵着窗户,一言不发。 连瑾行驾着车,同样也不说一句话。 彼此沉默着,气氛像堵墙,竖在两人中间,谁都无法逾越。 等绿灯的功夫,他十指扣着方向盘,唇轻抿着,下颚微敛。 红灯变绿,车子发动,车内沉静的气流,也随着微微轻晃,他就这样漫不经心的问出了声:"打了你几次?" 咏熙晃神,反应过来后,她摇头:"忘了。" 忘了,不想再回忆,更不想他参合进来,脏了一身。 "想!"他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方向盘扣得更紧了,"打你几次,现在就想,直到想起来为止!" 咏熙皱眉,"就是不想再去想了。" "嫌丢人?"连瑾行轻扯了下唇角,一边将车子拐进医院大门,一边说:"那为什么当时不给我打回去?" 265:你信我吗? "她动作太快了。"咏熙这回倒是老实交待,"而且……" 而且阿宇爆发了,她的心思早就不在程湘身上,只想着怎么样去阻止他,不想他做傻事。 她不说,连瑾行也自然猜得到,于是,他的神情冷得不像话。将车子停下,他率先推开门出去,见她坐在里面没动,他不耐的敲了敲车顶,"出来。" 说完这句,扭头就走了。 咏熙诧异,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被打的是她啊,他干嘛摆脸色给她看? 郁闷。 她也下了车,他身后像长了眼睛,车子传来"嘟嘟"两声落了锁。 感觉她没跟上来,他停下,侧过头没说话,但无形的压力却促使她不得不加快速度跟上。 坐在五官科诊疗室,医生正在为咏熙额头上的伤消毒,咏熙紧闭双眼强忍着,直到这时才感觉到痛。处理好了伤口,又拿冰袋给她敷脸。 连瑾行全程都跟在她旁边,不算温和的眸,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无形中的压力,令医生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直到全部处理完毕,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伤口不是很深,三天后再过来换药,回去后注意伤口,别沾到水。"医生交待着。 "谢谢医生。" 咏熙起身,连瑾行低头查看着,拢着眉问:"会留疤吗?" "没缝针,不会留的。" 连瑾行的眉头这才舒展些,咏熙被他盯得不自在,转身往门口走,"我去取药。" "我去吧。"连瑾行迈开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她前头。 他本来就高,再加上穿着修身的浅灰色战壕式风衣,人群中那么显眼。咏熙硬是别过了眼。 取了药,他走向她,看了看她的脸颊,然后把药塞给她,他则接过冰袋,两只手捂了上去。 脸颊有股微微的刺痛,但很快就被微冷的舒适替代。咏熙的眼神垂落,不看他也无法忽略他的存在感。站在那里就像一颗笔直的梧桐,人来过往,都忍不住会瞧上两眼。 "走吧。"咏熙接过他手上的冰袋,低着头转身就走。 离开医院,却不是回家的方向。 咏熙看看两边,"这是去哪?" "银河系。" "……" 连瑾行做了个深呼吸,转过头,眼神眯着瞥她一眼,又继续目视前方,"你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因为我不敢保证不会发脾气。" 咏熙望着他,望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声:"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她当然不会认为,连瑾行是偶尔出现,或者是专程找袭家人,不是她自命不凡,而是他们还没重要到那个程度。 他冷淡作答:"我不知道的事,通常都是因为我不想知道。" 咏熙没再多问,"今天……总之谢谢了。"在她不想一个人孤单的时候,还好他出现。 "还有,丢了你的脸,我很抱歉。" 他抓紧方向盘,从车镜中扫过她一眼,抿着的唇慢慢开启,"别再有下次。" 这是最后通牒,也是警告。 咏熙轻轻"嗯"了一声,不止是他,她也不想。 她疲惫的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随便他带她去哪好了,她对这个男人的信任,已经超乎了预期。 车子停下了,她被他摇醒,眼开眼,立即看到一幢复式公寓小楼。小区显得陈旧,但四周环境很安逸,楼前的小花园种着各种花草 这是他家? 咏熙顿时心一慌,只因为想到了第一次来这里发生的事,她尴尬得恨不能赶紧离开。但连瑾行下了车,走到大门口掏出钥匙,很快将门打开,自顾的走进去。 很快,传来他不算热情的声音:"茶还是果汁?" 咏熙抿了抿略干涩的唇,缓缓,"果汁。" 她走上台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突然就想起了那些红通通的讨人喜欢的小番茄。 他端着杯子出来,看到她蹲在那儿,白皙细腻的手指,抚着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一抹艰难存活的绿色。 初冬的阳光,温暖的干净,一缕一缕,绕在她的指尖,化成一朵朵白色的小花。 他斜斜的倚在门口,淡泊得不染尘光的眸,竟被她拽入了凡尘。没了数不清的电话和会议,还有必须的不必须的应酬缠身,这样一个上午,出奇的心旷神怡。 咏熙抬头,恰好与他视线对上,好奇的问:"小番茄都收了?" 他收回目光,微微垂落,他说:"都死掉了。" 莫名的,咏熙一阵感伤。 连瑾行望了见,静滞几秒钟,又说:"天气冷了,本来就很难再养活了。" "外面风大,进来吧。"他转身进去,将果汁顺手放在窗前的长桌上。脱下外套,看眼时间,他转身打了个电话。 咏熙进去,环视四周,与上次来这儿的印象不同,房间更大,感觉更清冷了。 咏熙坐下来,端起果汁喝了一口,这才发觉原来喉咙一直都干得冒火。 她抬头看他,"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他烧水沏茶,屋子里瞬间就被茶香环绕,"怕你想不开。" 咏熙别开脸,"我没那么脆弱。" 他径直走过来,双手撑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两侧,将她圈起来,直视她:"可你也没那么坚强。" 咏熙不服气的嘟囔,"少瞧不起人了……" 他突然伸手,两根手指捏住她死犟的嘴巴,咏熙一惊,嘴巴被他捏得紧紧的,开不了口。 "你真以为你自己是钢筋混凝土做的?被人打一巴掌不知道疼,还是被人摔一下不知道痛?"他又凑近一些,眸目深得好似两口井,漆黑的,望不到底,"商咏熙,你硬撑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咏熙的脸颊慢慢有股火热,她要可爱干嘛?又可爱给谁看?不管是硬撑还是歇斯底里,都是随心了。 他松开手,退两开步,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说:"下午有应酬,你陪我去。" 咏熙昂着头,指指自己脑袋上的伤口,"不会有伤风化吗?" 她在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连瑾行有些意外。他抚了抚下巴,说:"换个发型吧。" "换发型?" 咏熙始终是长发,平时都是简单挽起来或者扎个马尾了事,也赖得打理。 连瑾行盯了她半晌,突然问:"你信我吗?" *** 他就像个诱拐女孩的少年,咏熙顿时戒备的瞅着他,"你想干嘛?" 连瑾行没说话,从抽屈里找出剪刀,又将桌上的桌布扯下来,朝她走近。咏熙的脸颊微微抽搐着,"你不会是想要自己动手吧?" "嗯。"他表现得很从容,将椅子搬到院里,然后站在那儿朝她招招手,"出来。" "我不要!"咏熙两手抱紧沙发,直摇头:"谁知道你会给我剪成什么样子啊?" 他很有耐心,说:"我的宠物狗,都是我亲自修剪打理的毛发,原理差不多,相信我。" 宠物……狗吗? 咏熙对他的随意,简直哭笑不得,"连先生,您的……热情,我很感激,但发型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就算我再怎么不在乎,可也不想对待得太随便。" 他干脆走过去,把她直接给拉了出来,不动声色的将她按坐下去,很难看出他其实是用了一点蛮力。 咏熙挣扎不成,无助的昂起脸望着他:"连瑾行,你不是想要借机报复我吧?" "抬头。"他把桌布抖了抖,扬起来,围在她的脖子,淡淡开口:"我喜欢的东西,不想假手于人。" 咏熙怔愣,这算是理由吗? 他将她随意挽着的像皮筋扯下来,一头黑色瀑布,绕过他的指间,展开再垂落。 他望了好一会,像要记住这触感。 在咏熙紧张的问:"要……开始了吗?"他才回神。 "嗯。"连瑾行应着,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地活动两下,听到这声音,咏熙直缩脖子,嘴里说着:"我真是疯了才会让你给剪……" 连瑾行不答话,已经转到她身前,用梳子梳着她的头发,再比量两下,抽出剪刀就开始修剪。 咏熙紧紧闭着眼睛,响在耳边的声音,却搅得她心神不安。 她真的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他一句换发型,她就鬼使神差的坐在这里了呢? "聂咏儿和袭凌宇的事,你早就知道了?"他突然问。 咏熙微震,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想要抬起头,他说:"别动。" 她又保挂着原来的姿势,垂着眸,低低的"嗯"了一声。 "不怨?" "嗯。" 突然,他低笑一声,声音很浅,但她听到了。 "喂,你笑什么?" "这个发型还真是丑。" "啊?"咏熙很快就被把拉回了注意力,"你不是说你有剪过的吗?现在怎么办?" "我负责好了。"他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可我还是要顶着这么丑的……" 眼前倏尔出现一面镜子,她望着镜中的人,愣了。 额前修剪出"八"字型流海,微微盖过双眉,不算厚重,轻盈得很,衬着咏熙的脸颊愈发娇小妩媚,又透出股子轻灵劲。咏熙本来就要显得比实际年龄偏小些,剪了流海后,起码倒回五岁,像极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重点是,恰好将受伤的额头盖了住。 266:你干嘛要这么好? 很难相信,他不过就是唰唰唰地修剪了几下,整个人的变化就会这么大! "你真的只给你家狗狗养过?"她狐疑的问。 他解开桌布,又抖了抖,"我当你这是夸奖了。"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似乎还不太适应突然有了流海的自己,喃喃的问:"这样真的好看吗?" 连瑾行慢慢出现在了镜子里,双手随意的按在她的肩上,身子俯低,对着镜里的人说:"那要看在谁的眼中。" 她无意识的侧过头,恰对着他的脸,近在咫尺。 她一惊,想要拉开距离,他同时靠近,气息挨上,犹如夏日里拂过的清凉微风,"在我眼中,每个面貌都是新鲜。" 不同环境,不同心情下的她,每一面变化,对他而言,总是新鲜惊奇。他不知道保鲜期是多久,只知道,这样的感觉,是每日俱增。 咏熙被他眼里的东西震了住,瞬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她对连瑾行是明确表态过的,她以为他是该拉开距离,甚至是厌恶她的,可他没有,反而很好的拿捏了其中尺度,让她连想要再说一句重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双手还是抵上他的胸口。 连瑾行垂眸看了看,没有读懂她的欺许一样,铜墙铁壁似的身子,又挨近。 她变红的耳垂,鼻尖上渗出的汗,微微打着颤的睫毛,提示着他再继续下去,就是危险。 可他收不住。 他又近了,唇快要咬上她被阳光烤得发烫的耳垂,在她耳边,声音沙哑着,"商咏熙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他问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叹息口吻。 耳垂痒得很,像被小虫子啃咬。 咏熙身子打着颤,可眼神还是一瞬不瞬。 是啊,她也不明白。 他的手指一点点攀上那里,指腹反复捏着,时不时的,他湿热的气息会代替手指,激得她一阵阵战栗。 咏熙害怕了。 就是这种感觉,她会不明就里的想要一起被放逐。就像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她居然想用种那方极端的方式,让这个男人帮她卸下一身枷锁,走出她给自己设定的条条框框,让她从此不像自己。 当那只手,从她的耳垂,抚过她的颈部,再一路向下时,咏熙倏尔抓住。 垂眸,她说:"我不想改变什么。" 就这样,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挺好。 他眯着眼睛,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在你变得贪心的同时,我也会。" 咏熙一惊。 他主动退开了,声音又淡上了,"就算等价交换好了,午饭交给你了。" 他转身进了屋,咏熙在原地,起风了,吹乱了她散开的发。 她用力扒扒头发,也不知道在跟谁较着劲,最后只能懊恼的跟着进了屋,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来看,空得很。 又回到客厅,他不在,她拿起包,"附近有菜市场吗?"她朝楼上的方向问。 "出了小区向北走……" 随着他的声音,他人已经走下楼,眼神一直盯着她,像要钻进她的身体里,"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她避开他的视线,拉开玻璃门,"我方向感不错,找得到。" 他没听到似的,抓起桌上的钥匙和钱包,手里拎着外套就走出去,再将门落了锁。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区里,咏熙浑身别扭,故意拉开和他的距离。 走了几步, 他停下,回头看她,眼神里有了嫌弃,"你怕我吃了你吗?就算是要吃,也不会在大街上,你担心个什么劲?" 咏熙脸红了,赌气似加快了速度,越过他时,看也不看他一眼。 擦身而过的间隙,他的嘴角不轻意的掀起,外套一手拎着,身上的衬衫,白得晃眼。 他不冷吗? 咏熙纳闷,可又一想,他冷不冷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间,小区里的老人家都喜欢出来晒太阳,三两步就能看到,讨论着自家花园种着的腊梅,或是山茶。有人认出连瑾行,笑着招呼,他也同样礼貌的回应。 有人问,"连先生,这是谁啊?好漂亮的姑娘啊!毕业了吗?" 咏熙掩饰性的伸手捋捋额前的发,她这把年纪,还会被错认成学生,多少有些尴尬啊。 这时,身后的男人走过来,大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揉揉她的发,乱了他刚为她剪的流海,闲适开口:"亲戚家的孩子,学校放假了,过来我这边玩几天。" "那可要好好招待招待,哎,现在的学生啊都太辛苦了!我们家的大孙子也是这样……" 咏熙,"……" 她扭头去看他,目光微愠,他则挑下眉梢,表现得理所当然。 "你占我便宜。"她说。 "那要怎么回答?说你是我的未婚妻?那他们会一直问,问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宝宝……"他口吻淡淡的,像在玩笑,可她知道不是。 咏熙不说话了,相对比较,他的回答的确要稳妥省事些。只不过,亲戚家的孩子……未免也太让人脸红了吧。 出了小区向北走,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小型菜市场,里头人头攒动,热热闹闹的。 咏熙边走边看摊位上的蔬菜,很随意的问:"想吃什么?" 他跟着,目光也随着她的在走,"你决定就好。" "那就……莴苣吧,芹菜看上去也挺新鲜的……"她在认真的挑捡着,做起这些事来,驾轻就熟。 买好后,连瑾行负责付钱,顺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看到对面海鲜区的鱼,活蹦乱跳的,咏熙忙说:"再买条鱼吧。" 他点头,没意见。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两人往回走,连瑾行侧头看她,"你经常为他做饭?" "谁?" 意识到他问的是阿宇,咏熙的眼神多了些黯淡,好不容易分散的注意力,这会又都被叨扰了。 "他在家里吃得次数少,而且有保姆阿姨。" 连瑾行又目视前方,貌似心安了。 "那件事,想过要怎么处理吗?" 咏熙眉皱着,唇抿着,倏尔抬头看他:"如果是你呢?" 会怎么做?原谅算是背叛的他?原谅还在执迷不悟的自己? *** 连瑾行余光瞥她,嘴角撇撇,"你倒真是会找人问。"可他还是平静给出了四个字:"义无反顾。" 咏熙愣住,有些诧异他的答案,她以为他会…… 见她没跟上,连瑾行回头,指指腕表,"我饿了。" 她赶紧过来,跟在他身侧,抬头看了一眼。他迎着光,皮肤是健康的颜色,能看清皮肤上一层淡淡细细的绒毛,脸部轮廓线条十分硬朗,眼神也过于冷漠,看上去总是有些距离感。 只有她知道,如他刚才所说,一旦执着起来,这个男人是变成一团火,义无反顾的燃烧,直到灰烬。 "我脸上开花了?"他没扭头,知道她盯着自己看。 她摇头,想了下,说:"才发现,你长得是真的挺好看,我们杂志社的女同事都喜欢你。" 能从她嘴里听到恭维的话可不容易,他也仅是朝她的方向歪歪头,眉梢轻提,"你才发现?" 咏熙瘪瘪嘴巴,"也不知道矜持一点。" 唇角在她看不到的那一侧,轻轻弯了弯,"不让你多发现些优点怎么行。" 尽管,他一向最不屑的就是这张脸。 回到房子,她直接进厨房,连瑾行去看手机,又是毫无意外的十几通未接来电。 咏熙盯着放在水槽里的鱼,它扑腾得厉害,头晃尾弹的,很想从那里跳出来。 她拿着刀,手在抖。 她不信奉素食主义,更无信仰,可是要她亲手了结这么鲜活的一条生命,她发现她做不到。像很多掩住眼鼻口耳,惊恐回避罪恶,却仍以生存为借口,制造罪恶的人一样,只是不希望双手沾满鲜血的那个,是自己。 也许是被她手里的刀惊到了,鱼儿奋力的拍打着鱼尾,从水槽里的一边,翻到另一边。 听到这边的声音,连瑾行进来,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 走进去才发现,咏熙蹲在地上,搂住膝盖,脸颊埋在臂间。 鱼儿还在挣扎,翻腾。 他摘下耳机扔到一边,走过去,蹲下来,"怎么了?" 咏熙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眼睛也红了,"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她以为她行的,结果,远没有自己说的那样无所不能! 连瑾行盯了她一会,大而有力的双手托起她,声音沉稳得让人安定,"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转身出去。 没多大一会,他进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冲刷干净的鱼缸。是刚从邻居家借来的,手工粘起来的那种,四四方方的,看着就结实耐用。 他往鱼缸里注了三分之二的水,然后挽起袖子,伸手将鱼抓出来,再送到鱼缸里。 鱼儿见了水,顿时酣畅。 这时,他回头看她,"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只有一种,但你一定要选那个让自己最舒服的,因为没人能代替你的感受。" 咏熙望着,突然就笑了,笑得眼角流着泪。 低下头,她说:"瑾行……你干嘛要这么好?" 他越好,她就越无能为力。 267:这算是威胁吗? 第一次,她主动叫了他的名字。连瑾行转过身,微阖的眸缓缓睁开,却只是从她那里看到了最多的感激。 再无其它。 连瑾行又敛下眉,很清楚她心里的那个人,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把拔出来,就等于是剜走了她的整颗心。 他也在点头:"是啊,我干嘛要对你操这么多心?" 咏熙还在笑,声音哽咽了,"看来,待会只能炒几个素菜了。" "没关系,我不挑食。"连瑾行将鱼缸搬到外面,给她腾出空间。 他继续在外面接电话,打电话,电脑收发邮件,她在厨房里忙着。偶尔,他会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几眼,再将视线调向窗外。 今天日头好,太阳干干净净的挂上清澈瓦蓝的天空,没有几片云。 泥土里有干燥的味道,枯靡,又预示新生,只待来年春。 午饭很简单,三菜一汤,菜未必有多好吃,但有股让人着迷的香味。 咏熙坐下来,眼睛还有点红,额头的伤口,被流海遮住。 他抬头,瞳眸像两颗黑水晶,黑得发亮,他说:"刚才,你的手机响个不停。" 以至于,打扰到他。 "哦。"她忙起身,走到长桌前,从包里翻出手机。 看到那上面的未接来电,全是一个人打来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就在她最终想要放下时,手机又响了。 身后的男人在低头吃着,筷子偶尔会碰到碗碟,发出细微的声音。 咏熙握紧手机,还是走出玻璃门,站在小花园前,接受了应答。 "咏熙?"他的声音,透着焦躁。 "嗯,"咏熙蹲下来,望着脚边的鱼缸,那条本该被炖进锅里的鱼,此刻正悠哉的游着。 命运的不经意,正在于此,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是奇迹,还是毁灭。 "那个女人的事,我不记得了。"他说着,有些苦恼。 鱼儿游得很畅快,时而沉入水底,时而游上来,像与谁嬉戏。咏熙望着发了会呆,手指无意识的撩上了水面。 "你在听吗?" 水有点凉,手指很快缩了回。 "阿宇,"她突然出声,昂起头,望着远处的明媚,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是轻的,心却是荒芜。 "你什么都不用向我解释,"她说:"事情因为你而起,你就要负责解决……想怎样,告诉我结果就好。" 她挂了电话。 起身,她扭头走进去,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端起碗,尝着自己的手艺,皱了皱眉头。 果然,如连瑾行所说,不算太好啊。 刚才的电话,连瑾行没问过一句,吃远了饭,两人就忙着各自的。 外头响起了车声,小秦从车里出来。看到连瑾行身后的咏熙时,马上笑眯眯的招呼:"商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啊!怪不得连总一上午没去公司呢!" 咏熙笑笑,看一眼连瑾行,貌似,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连瑾行冷眼扫过他:"就你话多。" 小秦马上禁声,但又忍不住说:"商小姐,换发型了?好漂亮啊!" "是啊,是连总剪的呢。"咏熙如是说。 "真的?!"小秦万分惊悚,想象不到连总居然还有这样的技艺! 他偷偷去瞧连瑾行,想象着他刻板的拿起剪刀为女人剪头发的样子……顿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行李在楼上,直接送去机场,然后你就可以消失了。"连瑾行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小秦知道自己又不讨老板喜欢了,马上乖乖上楼,拎下来一个行李箱,朝着正端着水杯出来的咏熙打了声招呼:"商小姐,我先走了,咱们待会见。" 咏熙不太理解他的"待会见"是什么意思,想问连瑾行,又觉得没必要。 小秦离开后,连瑾行看看时间,说:"差不多该走了。" 既然答应陪他应酬,咏熙表现得很配合。可上了车后却发现,他行驶的路线是越来越熟悉,不禁问:"这是去哪?" "你家。" "我家附近有像样的餐厅?我怎么不知道啊?" "不去餐厅。"他很快停了下来,位置恰好是小区门口,扭头看她,"上楼简单收拾点行李,带上护照。" 咏熙这下反应过来了,"别告诉我带护照是因为要出国。" "不然呢?"他睨着她,眼神深邃,"酒店开房身份证就够了。" "……"咏熙微张着嘴巴,有些难以消化,"你可没说要应酬到国外去!" "你没问。" "连总,正常人都不会想得到吧?"咏熙被他的霸道逻辑给气到了,靠向椅背,车门直接落锁,"我不上去,我也没护照。" 连瑾行点头,马上就要打电话。咏熙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找人办加急护照,当天就可以拿到……" "不用了!"咏熙赶紧制止。 他看她,"所以,是有护照?" 咏熙深呼吸,"重点不是我有没有护照,而是我为什么要和你出国呢?" 连瑾行望着她,倏尔扯下唇瓣,"因为你需要时间冷静,需要借口逃避。我不过是给你提供了这个机会而已。" 咏熙滞住,表情微微变化下,眉头蹙紧,却没有反驳。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 "那好,我就陪你耗在这里好了,直到你履行自己的承诺。" 咏熙抬眸,眸中一片讶异,"连瑾行,这算是威胁吗?" 他用着理所当然的口吻,"我做得不够明显吗?" 她咬咬牙,狠心的推门下去,"你想待在这里就待个够吧!反正,我是不会去!还有,你的生意受影响可与我无关,我没钱赔你。" 她往里走,脚步很快,转眼就进了小区,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内。 连瑾行仍坐在车上,漫不经心的抬起手腕看着时间。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剩指针的嘀嗒声。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突然被拉开,咏熙瞪着他,因为气愤,脸颊微微胀红。将一个行李包扔到了车后座,她坐进去,赌气的关上车门。 连瑾行扬起唇角,"比我预期的还要快。" 咏熙不吭声,脸颊扭到一边。 268:奏响你的琴吧 车子发动了,许久咏熙闷闷出声:"其实你没说错。" 在她给阿宇整理的这段时间内,她是真的想要逃避了,只是缺个理由,少个借口。 连瑾行透过车内镜扫过一眼,声音仍不带半分情绪,"记住了,你是被我强迫的,所以,不需要自责内疚什么。" 咏熙身子轻轻震过,扭过脸看他,眸目澄澈,有了一丝微动。 渐渐,她笑了,垂下眼眸,"连瑾行,这是赔本的买卖。 " 他驾车转弯,上了高架桥,没了回头路,说:"那也是我的事。"—— 机场,人流不息。 小秦早就等在那里,利落的办理了一切手续,站在安检口挥手:"连总,商小姐,旅行愉快。" 咏熙表情微赧,低着头。意外的,连瑾行这次没有斥他话多。 登上飞机,她才知道,目的地是尼泊尔的首都加德满都,中转拉萨。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飞行,机内广播提示快要抵达贡嘎国际机场。这是咏熙最久一次飞行,因为是商务舱,才没有感觉太辛苦。 她从窗户往下看,当她看到蓝天,白云,还有群山时,神情都为之一震。无意识的惊叹出声:"好美……" 身边的男人抬起头,望过一眼,将她脸上的惊喜看在眼里,一侧唇角微扬。 很快,飞机降落,跑道不长,居然意外得平稳。 下了飞机,一股夹杂着凉意的干燥气息扑面。但这样的气候在严寒的冬季里来说,已经十分温暖了,咏熙不停的做着深呼吸,她闻到了河流山川,闻到了神秘的陌生。 机场不算很大,候机时连瑾行说:"现在登机时间还早,带你去吃点东西。"她刚才在飞机上,吃得很少,他担心她会肚子饿。 兴许是外面格外明媚的蓝天使然,咏熙愉悦的答应,随着他一路走向餐饮区。 突然,她站住了脚步,侧耳倾听着什么。 连瑾行扭头看她,刚要开口询问,却看到咏熙仿佛被蛊惑了一样,紧紧抓住前方飘来的熟悉旋律,走了过去。 那是位外国大叔,十分陶醉的拉着大提琴,在喧闹的机场里,自成一隅幽静。 咏熙被吸此了全部注意,站在他跟前,沉睡在身体里的灵魂被这古朴悠扬的声音唤醒,随着他演奏出来的音符,开始跳跃,飞扬,旋转。 她的脸颊发红,眼眸兴奋得像被拉萨河水冲洗过,发出熠熠光泽。她被这音乐征服了,而这样的咏熙,也在吸引着连瑾行的视线。他突然觉得,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恐怕就是买回了那把斯式琴。 一曲终了,老人抬起头,笑吟吟的望着咏熙,用英语问道:"你喜欢?" 咏熙迫不及待的点头:"喜欢!非常喜欢!能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老人说:"还没有名字呢。" 咏熙惊讶不已,"那这是……您作的曲子?" 老人笑着点点头。 咏熙像个小学生,来到老人面前,一脸的崇拜与激动,"我好喜欢!真的太好听了!" 老人看到她眼中有着似曾相识的狂热,是跨越了时间的执着与疯狂。他大方的将琴推向前,"孩子,你也为我演奏一首吧。" 咏熙错愕的退后一步,"您怎么知道我……" 老人朝她眨眨眼睛,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一圈,"都写在脸上了。" 咏熙顿时害羞的直摆手,"我不行,我的水平很烂……" 老人干脆将琴弓搁到她手中,又把琴塞给她,他则直接坐到了对面,微笑着:"亲爱的,可以开始了。" 这时,老人旁边的座位上也被人占了去。 连瑾行同样两眼望住咏熙,"我也很期待。" 咏熙站在那儿,胸口砰砰地跳着,她都快要忘记了,被人这样认真凝望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所以,他们的期待反而让她更加紧张! 她想起了那次比赛,想起了爸爸,想起了她的失败…… 握着琴弓的右手又开始颤抖起来,继而,慢慢垂落。 她摇着头,还是不行啊。 连瑾行皱眉,他想要看到的,是刚才满眼都盛载希望的咏熙,而不是眼前这个直接缩回到龟壳里的她。 "呵呵……"身边的那位外国大叔此刻却笑出了声,老人家特有的沙哑混着磁性的嗓音,别有一番安定的感觉。他用着怜悯的口吻说:"可怜的女孩,你宁愿相信心里的恐惧是真实的,也不愿意相信,音乐可以帮你遗忘。" 咏熙心里猛然一颤,怔怔抬头。 "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不该被命运打败的。"他抬手示意,"奏响你的琴吧。" 咏熙缓缓闭上了眼睛。 琴弓搭在琴弦上,听着机场外鼓鼓的风声,她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老人原本带笑的眉眼,慢慢惊讶的展开,望着眼前的女孩,他的身子开始倾向前,垂下眼眸,认真的听着。 她拉奏的赫然是老人刚才的曲子。 连瑾行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的表情恬静安然,忘却一切,唯有大提琴。 委婉低扬的曲子,回荡在整个机场。咏熙一直都投入到她的琴音里,由最初的瑟缩到最后的绽放,她在独自蜕变。 曲终人不散,当她睁开双眼时,四周响起了掌声。 咏熙错愕的怔在原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已经聚满了旅客,有的甚至正拿着手机在录视频。咏熙脸一红,忙将琴还给老人,真诚致歉:"对不起,我情不自禁的拉奏了您的曲子。" 老人抬头,眼中迸出一抹奇异光泽,"可你只听了一遍。" 咏熙不好意思的说:"可能是太喜欢了。" 老人望着咏熙,他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咏熙用中文,字正腔圆的说:"商咏熙。" 这时,机场内广播播报航班消息。 "真遗憾,我要登机了。"老人将琴装进琴盒内,提着简单的行李,对咏熙一笑,"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 咏熙望着老人家悠闲的身影,一点点露出微笑。 转身回眸之际,正对上连瑾行凝视的目光,"怎么了?"她问:"脸上有东西?还是发型乱了?"她随手摸了摸,他扬着唇角,"去吃东西吧。" "嗯!"走在路上,咏熙哼着那首曲子,连步伐都情不自禁的加快。 连瑾行带着一丝笑意的眸瞥过。 看来是真的喜欢啊。 机场的餐饮店很少,两人走进一家面馆,咏熙看到上面的价钱,二话不说拉着连瑾行就出来了。 "不喜欢?"他问。 咏熙直摇头,掩嘴小声说:"好贵!一碗面就要八九十块,不划算!"她指指旁边的德克士,"还是吃这个吧。" 连瑾行失笑,却没有去拦这个女人,跟着她生平第一次走进了该品牌快餐店,味道竟没想象中的糟糕。 稍作休息后,两人才登上飞往加德满都的飞机。咏熙虽然不是首次出国,但也都是小时候随父亲在东南亚飞了几圈,这会出行意义完全不同。 很快,飞机抵达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 此刻已是深夜,温暖湿润的空气,好像刚下雨,有点闷。有人等在机场,接到他们后便直接送去最近的德瓦里卡酒店。 车程很短,不过五分钟,下了车被带进房间时才发现,居然只订了一间房。 连瑾行从咏熙的脸上探出一丝尴尬,他招手叫来负责接待的人员,示意再订一间房,对方歉意表示,该酒店十分火爆,如果不是提前预计,根本订不到房的。 咏熙不想制造麻烦,故作轻松的说:"这个房间这么大,两个人睡也没问题啊!" "你确定?"连瑾行盯紧她,眸光里浮现出刹那的流光溢彩,眉梢也跟着上扬半分,带着纯色的诱惑。 咏熙失笑,不再像块透明的墙,被他眼神凿穿,她也学会了看懂这个男人。他对她更多时候,都是尊重的。 她点头,眼神明亮,"我确定。" 连瑾行抿抿唇,"明白了。" 凌晨一点,异国他乡。 咏熙洗好澡出来,身上的浴袍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在里面,显得她那样娇小。 "我洗好了,该你了。"她极其自然的说,手里的毛巾擦着头发。 连瑾行应着,从电脑桌前抬起头,视线扫过她,仅一眼,目光又避了开。 他走进浴室,传来水声。 咏熙这才松了一口气,猛拍胸口,好紧张,真的好紧张!故作镇定什么的,还真是需要极佳的心理素质! 她用最快的速度吹干头发,然后换了睡衣,钻进被窝里。本以为是会别扭得睡不着,结果,才一挨上枕头,眼皮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待水声停止,浴室内的人走出来时,咏熙已经睡着了。 连瑾行朝她的方向瞥一眼,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神情略微滞了滞。但很快又勾起唇,唇角抿出一抹柔软的弧度。 他没有睡,而是继续研究资料,为明天的考察做准备。 凌晨三点。 咏熙翻了个身,有些口渴,坐起来想要找水喝。可她忘了这不是自己家,下床后就依着习惯左拐,结果,只听"砰"地一声,她狠狠地撞到了墙上。 "唔——" 269:很有…特色 咏熙瞬间惊醒了,痛得她捂着额头蹲下了身。 "怎么了?" 耳边是抹沉声,很快,她便被人给扶起来,垂着的头也被强迫抬起来。还好没有撞到受伤的位置,可那也是痛得咏熙眼泪直流,"好疼……" 连瑾行一声叹息,不轻不重的,不似指责,但仍是让她红了脸。 "看不出来你这么莽撞啊。" 咏熙睁开眼,带着鼻音,"睡迷糊了嘛。" 哎,又不是她愿意的!痛的可是她的额头啊! 他拉着她坐下来,撩开她的刘海,看看被撞红的地方,皱着眉问:"疼吗?" 咏熙委曲,点头。 是真的疼啊! 他的眉更紧了,"在这里等着。" 他推门出去了。咏熙捂着额头,不停的搓了搓,顶着乱了的发,抬头看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多,外头还是一片漆黑。 她愣坐一会,这才发现,桌上的电脑屏幕仍是亮着的,旁边一杯绿茶,还在冒着热气 。 他一直都没睡? 疑问过后,连瑾行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药膏,来到她身边,也不开口,撩开她的发,挤出药膏来对着受伤的部位,轻轻抹着。 药膏有点凉,但很舒服。 咏熙昂着头,室内的昏暗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一侧映在光线里,另一侧掩在幽暗中,忽明忽暗的。 这个男人是真的好看,她望着,不禁失了神。 "我就那么好看?"他问,眼神仍未迎向她。 咏熙脸一红,马上别开眼,"我没看你。" 他勾唇,"嘴硬。" 咏熙又立即抬眼,盯着天花板,"我真的没看你。" "还嘴硬。" "……" 连瑾行涂好药,又对着她的额头吹了吹,这才放下她的刘海,顺手理了理,"是要去卫生间,还是想喝水?" 咏熙老实回道:"喝水。" "等着。" 他起身倒了水,再递过来,咏熙接过就喝了大半杯,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睡吧。"他说。 咏熙应着,随口问:"你呢?" 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了,又是一阵尴尬。 果然,连瑾行扬眉,清声有丝戏谑,"想我陪你睡?" 咏熙钻进被子里,转身,被子拉过头顶,"晚安。" 突然,她身子一僵,动也不敢动。 他隔着被子,吻上她的脸颊位置,轻声:"晚安。" 之后,是他轻微的脚步声,拉开椅子,坐下来,鼠标操作。 咏熙在被子里瞪大了眼眸,脸颊是烫的,心是颤的。睡意一扫而空,可她认定,那是因为伤口作祟。 她坚信,没错,就是这样!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后,连瑾行已经穿戴整齐。 "要出去了?"她揉着眼睛问。 他回身,一双平定的眸眼,望尽她刚睡醒的样子,唇角又不自觉的抿起。 一套衣服扔了过去,直接蒙在她的头上,"换上,带你出去吃东西。" 咏熙从头上扯下来,懵懵懂懂的望着他,"要去哪?" 身前的男人,倏尔倾身靠前,距离拉得很近,直视她的双眼,"当然是……把你卖掉。" 咏熙咽了咽口水,朝后靠去,"谁会做这个亏本的买卖?" 他靠得更近了,"比如说,我就会。" 咏熙果断一骨碌滚下床,抓着衣服就往卫生间走,"那你会赔光的!" 门关上,他起身,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眯起了眼眸。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注定就是赔本的买卖。 很快,咏熙出来,头发随意挽着,额前偏薄的流海勉强遮住伤口,脸上略施了淡妆。她扯了扯身上的裙子,显得局促不安,"一定要穿成这样吗?" 连瑾行看她,一套黑色的露肩小礼服,颈部曲线弧度优美,胸前皮肤白皙,一条细细的项链,恰好点缀。腰紧束,裙摆及膝,露出一双笔直的小腿。 连瑾行扬起眉,与他想象中,不差分毫。 他取出一双裸色高跟鞋,径直过来,蹲下身,就要抬起她的脚,咏熙一僵,想要退后,"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却握住她的脚踝,低声:"放松。"说着,便将鞋子套到她的脚上,咏熙赶紧撑住他的肩,脸颊发烫,调开视线。 起身,他退后,上下扫视一遍。黑色礼服,搭配裸色高跟鞋,优雅尽现,将她这个年纪的风情,表露无遗。 "还不错。"他说,算是夸奖。 一件白色披肩扔给她,"走了。" 离开房间,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咏熙抬眼,看看站在身前的他,鼻息间充盈着的仍是淡淡的薄荷气息,很安定,很清新的味道,契合这样的早晨。 出了电梯,他停下,等她出来,然后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哪怕觉察出她的僵硬,也还是没有松开。 咏熙低头望了望,又敛下眉。 不可否认,这只大手的温暖,使她渐渐忘了防备。 连瑾行带她去了一个饭局,都是些生意场上的人,聊着她听不懂的话。 间隙,他低头说:"只管吃你的。" 不知怎么,话题就绕到了咏熙身上,"听说连总订婚了呢。" 连瑾行"嗯"了一声,伸手很随意的拍了拍咏熙的手背,"这是我未婚妻。" 有人打趣:"哎哟,还以为是秘书小姐呢!我当时还纳闷呢,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秘书呢?" 咏熙微笑,这段日子以来,对周边出现在这样的话,快要免疫了。她很好的配合着连瑾行,尽到身为未婚妻的义务。 饭局过后,连瑾行婉拒了对方的邀约,和咏熙返回酒店。 "换件轻便点的,带你去外面转转。"这么说着,他已经脱下了西装,又要解开衬衫纽扣。 咏熙瞪着他,"连总,我们还处在同一个空间呢!" 他抬眸,眸底澄清一片,"我不介意你欣赏我的身体。" "可我介意啊!"咏熙败了,"好吧,我去客厅。"扭头就要走出房间,竟被人拦腰扯了回来。 她斜眼睨他,"干嘛?" "何必那么麻烦?大不了你先,我闭上眼睛就好。" 咏熙干笑两声:"不用这么委曲自己吧。" 他也不顾自己敞开着衬衫,露出精壮的身材,眉扬着,有几分骄傲,"我喜欢。" "……" 见她站在那儿没动,他索性大方的说:"那我先吧。" 咏熙还没时间答复,他竟直接脱了裤子…… 她脸红得厉害,慌得转过身,"连瑾行!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又不是没见过。"他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但咏熙听了个清楚,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算了,她忍。 出了酒店,咏熙侧眸扫一眼身边的男人。他一身休闲装,没了平时的冷漠与严肃,年轻英俊,着实潇洒。 咏熙突然说:"连瑾行,一定有很多女人追你吧?" 杂志社里经常能听到他的名字,却鲜少绯闻,而她制造的,恐怕要成为他最大的黑点了吧。这样想着,咏熙就又是一通自责与后悔。 玩味的视线凝向她,"放心,我不滥情。" 咏熙顿时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唇轻笑,先走下台阶。 正有人等在路边,见他出来,将车钥匙交给他。 "上车吧。"他说。 舒适的天气,陌生的街道,一切看上去都和谐清新。 咏熙眯着眼睛,享受着微风抚慰,随口问他:"你们也要在这里拓展业务吗?" 连瑾行驾着车,在车道上熟练穿行,"尼泊尔位处震带,这里的房屋建设在防震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 隔行如隔山,咏熙似懂非懂,望着车外的行人,街道两边,戴着旅行社团帽的中国游客随处可见,有那么一瞬间,会混淆了主场。 他们来到了具有中古世纪建筑特色的杜巴广场,这里拥有五十多座寺庙和宫殿,远近闻名。 咏熙下了车,即刻被一处处或雄伟或别致的建筑物吸此了视线。 广袤无垠的天空,沉而激荡的钟声,虔诚的印度教徒,时而放飞的白鸽,都为她做了精神洗礼。感觉就像是,心里积压再多,放在大自然,放在天地间,都不值一提,唯有放下。 难得放松,两人一路悠哉的走着,倒也惬意。 从最高的塔莱珠女神庙,到供奉哥拉纳神的加塔曼达,再到唯一供奉"活女神"库玛莉的库玛莉宫院,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外形特殊,与其他的神庙都不同的神庙。 咏熙问那是哪,连瑾行扫一眼,说:"湿婆神庙。"唇角微勾,眼神抵向她:"是个很多有趣的地方。" "真的?"她来了兴趣,直到进去后才明白他所谓的"有趣"是指什么。 房梁和斜柱上的木雕,全部都展现了性-爱,而且是各种姿势,直白得连隐私部位都毫不避讳! 咏熙是真的尴尬了,她轻咳一声,硬是挤出丝笑容:"这庙倒是很有……特色。" 连瑾行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昂起头看着,"据说,是为了提高生育增加人口,国王才下令绘制这些图。"他又将视线对上咏熙,"如果以欣赏艺术的眼光来看,这些木雕令人惊艳。" 270:徘徊在自毁边缘 咏熙不住点头,尽管很难有这样的眼光,还是附和道:"是啊,艺术!" "哦?那你干嘛专盯着男人那里看?" 他刚一说完,两人身边的几位中国游客,全都扭过头来看向咏熙,接着,掩面笑着走开。 咏熙急道:"你别乱说啊,我才没有看那里呢!" 耳边是他带笑的沉声,很轻,有震荡胸口的回音,"那么好奇的话,回去后我可以脱光了给你看,不收你报酬。" 咏熙羞得一手挡住脸颊,"连瑾行!!" "带你吃东西去。"他扭头,唇角抿出愉悦的弧线。 杜巴广场附近,很多街头美食,以油炸和碳烤的各种肉类海鲜类居多。咏熙偏爱一种叫butter chapati的食物,就是加入牛油的薄饼,看上去简简单单的,但入口香味四溢,又不腻人。 她咬着薄饼,喝着奶茶,漫步在加德满都的小巷,听着四周偶尔夹着英语和中文的当地语言,一天之前,她是不会想到,自己能够在与袭家发生那么激烈的冲突后,转而就到了异国他乡寻找安宁。因为一直以前,她都习惯了隐忍,压抑,自我舒解,最后妥协。 其实,哪里的天空都是一样晴朗,只是她没学会随时随地的抬起头。 走累了,她直接坐在路边,望着眼前过去的一个又一个陌生人,眯着眼睛,她说:"我喜欢这个地方。" 坐在身边的男人,双手很随意的搭在弯曲的膝盖上,"来过这里的人,很容易中毒。"他也是其中之一。 咏熙歪头看他,"谢谢你专程陪我。" 他扬眉,"哪来的自信?没看到我有行程吗?" 咏熙打量他一圈,总结道,"外冷内热,还嘴硬不愿承认……连瑾行,其实你优点真的挺多。" 他鼻音哼了一声,眸子瞥着她,"别以为这么说了,我就能接受你,我眼光挺高的。" 咏熙抿嘴笑了,胳膊肘撞了下他,"喂,想不到你开玩笑也挺像那么回事嘛!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你面瘫来着。" 连瑾行的眸黑得发亮,微微的眯了起,"呵呵,你倒是坦承。" 咏熙忍住笑,赶紧声明:"我这是夸你!以人格担保的褒奖!" 他勾起个连敷衍都算不得的笑,"哦?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 回过头,望着车道,大片成群的摩托车穿行,人们脸上的表情却都极为淡定,并不急躁,他们习惯了这种有条不紊,悠闲自在的步伐。 咏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轻轻摇晃着手里的奶茶,"呼,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来这里。" 他斜眼睨睨她,又淡然收回:"以你目前还不算成功的人生,不应该有东西绊住你的脚步。" 咏熙闷闷的侧过头,"连先生,可以给我那么一丁点自信吗?" 他勾唇,"需要我重新归纳为完全失败的人生吗?" 咏熙垂眸,"好吧,我接受''还不算成功''。" 他一笑,"长进了。" 这时,连瑾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小秦打来的。 "聂咏儿的合同,确定要终止吗?" 他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应着:"嗯。" "对方要是追究起原因呢?" "她清楚。" "我明白了。" 挂上电话,他转眸就对上了咏熙澈清的眸,她咬着吸管,缓缓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她的私事,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很不公平?"想到那个拉大提琴的女孩,说到梦想时脸上露出的灿烂微笑,她由衷道:"看得出,她真的很期待。" 连瑾行扯下唇角,是个淡至无味的笑,"她的私事,关乎我的企业形象,我也没有义务去帮任何人成就理想。" 她抬眸,"可是,你帮了我。" 连瑾行扭头看她,"你不清楚原因吗?" 咏熙蹙眉,吸管被她咬得变了形,她收回视线,懊恼的说:"所以,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自私。" 他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伸手帮她把流海捋顺,并不在意的开口:"也就你有这个特权。" "不,"她摇头,"我没资格这么对你。" 连瑾行的手指僵了僵,很快,他又淡定收回,"如果觉得愧疚,那就回报我好了。" 咏熙马上抬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我付出,你接受,并且得是心安理得接受,这样,你就一辈子都欠了我。" 咏熙怔住,歪着头看他,许久,她垂眸,"你早就成功了。"很快,她又摇头,替他愤懑不平,"连瑾行,我没那么好!凭什么要心安理得的接受?" 连瑾行抿紧唇,眸子里的波动持续增加,他倏尔转身,握紧她的双肩,黑漆漆的眸,似要在她脸上灼出两个洞。 "你想知道答案?好,那我告诉你凭什么!就凭我看见的你,并不擅长伪装,随时都徘徊在自我毁灭的边缘!" 咏熙心被猛撞,瞪大的眸里是窥探后的惊讶,继而是被激起的骨子里就存在的叛逆。 她倏尔起身,"你懂我多少?别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一切!" 要走,手被他抓了住。 "我从那样的毁灭里走出来过。"他的口吻又恢复平定。 咏熙震愕,低头看他。 他就这样抓着她的手,自她的角度看,他的眸目垂低,脸部轮廓映在不算明亮的路灯下,蒙上一层昏黄的剪影。 "所以,对你,没人比我看得透。"他这样说,自负之中又透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喟叹。 这样僵持半晌,她又坐了下来,默默出声:"对不起,我乱发脾气了。"道歉的时候,她像个乖小孩。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头顶,在那里拍了一下,不算轻,在她尚且能够承受时,又拍了两下。咏熙的头就像装了弹簧,拍几下就被动的跟着弹了几下。 她恼怒的拍掉他的手,侧过头来瞪他,"不知道这样会把人变笨吗?" 他扬眉,"你聪明过?" "……" 咏熙双手搂住膝盖,下巴抵在膝头,用沉默抗议。可她显然低估了他的耐性,尴尬的气氛,令她喉咙里堵得慌,心底更加的迫不及待了。 终于,她舔舔干涩的唇,问道:"你……发生过什么?" 连瑾行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显然漫不经心,不待她再斟酌发问,他便口气偏淡的开口:"差点杀了几个混蛋。" 咏熙愣着,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他。 差点杀人?连瑾行吗?可眼前稳重大气的男子,怎么看他都与杀人未遂扯不上关系啊! "为什么?"她不由自主的问。 他侧头看她,极淡的一瞥,又收回视线,"我说过蔓菁的事吧。" "嗯。"她点头,记忆犹新。 "上高中那会,学校里总有人骚扰她,但姑姑家没人理会,她只能跑来和我说。于是,我找到那个男生,可他仗着家里有点背景,根本不听劝告。" 咏熙听着,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然后呢?" "在警告他无效,又持续几次骚扰我妹妹后……"他抬眸,唇角不经意的勾起,缓缓说:"我把他狠揍了一顿。" 连瑾行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从容不迫,条理分明,"我把他揍得很惨,甚至,我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尽管只是三言两语,没有描述具体细节,但咏熙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那个暴力血腥的连瑾行,模样清晰得令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燥热的空气都没能驱走心底钻出来的寒意。 "后来,他哀求我,并且信誓旦旦,不会再骚扰蔓菁了。我信了,认为自己真的震慑住他了,于是,我就放过他了。可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他的眼神一点点变了,开始冷酷,不失内里染红的腥气。 咏熙突然出声:"……如果是非常不愉快的过去,那就不要想了。" 他摇头,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很不幸,是个悲剧结尾。他们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人。" 咏熙听到了心底"咯噔"地一声,像紧绷的琴弦,终因压力过大而绷裂。 她注意到了连瑾行说的是"他们"…… 原来,他对杨蔓菁的怜爱,不仅仅是因为小时候的不幸,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失误,因为他亲手铸成的无法弥补的大错! 咏熙低下头,呼吸在那瞬开始不顺,喉咙里堵得发紧,发不出声音来,很难受。 想到那个外表无时不是坚强光鲜的女人,她到底是怎样承受这一切走到今天的?她又是怎样做到,没有丢弃她的骄傲,没有放弃这个世界,依然在用全部热情去爱一个人? 可这正是杨蔓菁啊。 "后来呢?"她抬头看他,声音打着颤。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更不可能宽恕他们,于是,我找到了他们……我记得那天,天气有点阴,风很大,而我带着刀。" 咏熙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紧张得她一瞬不瞬望着他,手心里全是汗。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陈述当时的情景时,她居然也产生了一股冲动——也许,那样做也不是坏事。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震惊了! 271:大提琴女神 思绪又被连瑾行拉回,他说:"我不可能把这些人渣交给警察,我宁愿毁了我自己,也不可能再毁掉我妹妹。"他低眸看她:"就像你对袭凌宇,在那一刻,她就是我的全部世界,我可以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贡献全部。所以,看到你,我就看到了那时的我,同样执着得可怕……兼具毁灭。" 咏熙僵坐着,也沉默了。 他继续说:"蔓菁找到了我,她哭着求我不要那么做,她不想我因为那些垃圾毁了自己……她答应我,她会好好活下去……结果,她真的做到了。就为了,让我这个没能力保护她的人,能够减轻些愧疚,一直以来,她都那么努力。" 咏熙抬起水色眸光,眸底涌动着情绪,充斥各种,悲哀,感动,不甘,还有不得不妥协的无奈。 连瑾行沉寂片刻,将目光凝向她,"为了守护重要的人,毁灭其实真的很容易。难的,却是放下刀的那一刻……我知道,即便当时那么做了我也不会后悔。可只要想到,能像现在这样依然守在蔓菁身边,我就还是会庆幸。" 咏熙的表情是不同于以往的挣扎,右手在颤抖着,这感觉如今竟变得陌生起来。 他伸手握了住,牢牢的,用他不算炙热的温度,将她的惶恐覆盖。 "很奇怪的想法——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还有曾经的蔓菁。"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我不想你毁了自己,更不想你受到伤害。" "你问我凭什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他转过身,脸颊逼近,充满视觉上的压迫感,"就凭,我将这种无法解读的感情,理解为倾心,喜欢,爱……随便怎么形容都无所谓了。" "人与人之间所谓的共同语言,互相欣赏,彼此好感,无非就是在某人身上,寻找不被别人认同的那个自己,寻找灵魂中不完美的缺失。最后,想办法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了影子,越是阳光灿烂,越是深刻。" "所以咏熙,我愿意做你的影子。"——在加德满都这个异乡街头,一个男人曾经笑着这样对她说。 这一幕,成为咏熙永生的回忆。 也是她见过的,他最温柔的笑。 咏熙垂下眼眸,竭力压制着心底里正在汩汩往外冒着的火星一样的东西,可还是禁不住在她心里泛滥成一朵又一朵绚烂烟花。 她突然起身就走,这一次,他没再阻止。 坐在路边,他掏出一根烟来点燃。 吐出来的烟雾,袅袅腾空,在他头顶化成一缕一缕丝雾,再消散开来。 如前尘,似过往。 蓦地,他身子一僵。 身后,是个紧窒的怀报,紧紧的抱住他,耳边是她带着叹息的控诉:"连瑾行,你真狡猾啊!" 狡猾在哪,她没说,可他知道。 他渐渐笑了,将烟又送到唇边吸了一口,想起什么,果断将烟踩在脚下,"原谅我的食言,又在你面前抽烟了。"声音沉着,自他的胸口蔓延,从心房到背脊。 咏熙无声且用力的收紧手臂之后,突然又松开,这次是真的头也不回。 连瑾行没动弹,仍坐在路边,昂着头,目光追着头顶最亮的那颗星,追逐着另一个她。 *** 他很晚才回酒店,前台叫住他,礼貌的通知他,与他同行的那位小姐退房了。 连瑾行上了楼,照常做自己的事,换衣服,洗澡,泡上一杯茶,进行邮件查收……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始终未能进入工作状态。就像一台机器,少了一个零件,看似无足轻重,却再也无法启动。 回程的航班上,咏熙头靠着座椅,望着飞机小窗口外那一片星空,美得澄澈,犹如上苍垂怜的泪,一颗一颗,高高挂在天上。 可惜的是,这样的美景,只会留在夜晚。 就像连瑾行给她的感动,也只能埋在心底里…… *** 一夜飞行,辗转反侧,回到家后,她先泡了个热水澡,再给自己准备了一份丰盛的早餐。 坐在沙发上,她打开电视,边吃边看,顺便再开了手机。 顿时,信息及未接来电的提醒,一股脑的涌进来,对着可怜的手机一番狂轰乱炸。 咏熙干脆先不看,安安静静的吃早餐。 这时,有电话进线,响起了雪琪的专属铃声。 咏熙接起来,对面的声音显得十分愉悦:"喂?旅行怎么样?连手机都给关了!就那么怕被人打扰啊?" "你知道?" "是啊!我连哥告诉我的。" "你和他的关系倒要好过我了呢。" "呵呵,别吃醋,我还是最爱你!好了,晚上回来再说,拜!" 挂了电话,咏熙顺便查看消息,都是公司和张姐等人,还有雪琪发来的。她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了顿,又去翻看未接来电,除了那些人外,还有几个陌生号码。 没有阿宇的。 可她意外的看到了另一个号码,是聂咏儿。 咏熙放下手机,没有回拔的打算。 换了衣服,准备去公司,临行前,她轻轻拍拍她的大提琴,"晚上见。" 出了门,赶公交。 去了趟加德满都之后才发现,国内的天空再蓝,也有种烟熏火燎的感觉,还是不及那里海水般的蔚蓝与壮阔。 由于过了上班早高峰,车上人不多,她挑了个靠窗的单座坐下。车子晃晃悠悠的开着,停了一站又一站,咏熙的眼皮子开始发沉。 不知何时,身边站着两名学生,其中一个戴着耳机,用手机看视频。她看得出奇,旁边的女同学凑过来,"看什么呢?" "一个拍客在机场拍的视频……挺好听的,你听听……"说着,便取下一个耳塞,递给同学。 "咦,不错哦……真的很好听呢……" "而且……你发现没有?她拉琴的样子超美!" 隐约听到广播报站,咏熙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街景,立即起身下车。 走进写字楼,非上下班时间段都十分清静。她与保安和前台接待打过招呼后,便直奔电梯方向。 前台接待看到她后,隐约露出一丝狐疑,然后赶紧掏出手机求证…… 等电梯的功夫,咏熙又接到雪琪电话,她在那端激动的说:"咏熙!你现在在哪?" "到杂志社了。"随着电梯门开启,咏熙走出去,"雪琪,找我什么事啊?" "咏熙!你听我说!你……" 听简内开始出现一片杂音,咏熙对着手机"喂"了半天,无奈道:"我进电梯了,信号不太好,待会到公司后再打给你。" 出了电梯,咏熙直奔杂志社,才进门就撞见张姐,她匆匆走进,"张姐,不好意思,这几天请了假,专访的稿子我待会就给你。" 张姐先是愣了,随即,回头惊呼道:"是小商!" 工作间里的人都抬起头,看到商咏熙,全部跑了过来,"小商!你终于回来了!" "小商,快告诉我们!视频里那个女孩是不是你啊?" "对啊!快说快说!打电话你又不接,急得我们哟……" 咏熙一头雾水,"什么视频?" "天啊,你不是还不知道吧?"张姐忙拉着她来到电脑前,点击网页,进入微博,"你看!你都上热搜了!" 她打开视频,指着视频里的人,说:"是你吧!" 咏熙一看,这不是前天转机拉萨时,她在机场拉大提梦的情景吗? 画面里,咏熙安然宁静,怀抱大提琴,表情专注。长发悄然挡住脸颊,玻璃窗外的阳光,是温暖橘红,熨平了她眉宇中被忧伤侵袭过的痕迹,伴随着悠扬琴声,留给她恰到好处的美。 咏熙瞠目结舌,"这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网上呢?" "看吧!我就说是小商啦!"张姐欣喜之余,忙向她解释,"我告诉你哦,这个视频现在火着呢!网友都喊着要人肉你呢!" 咏熙本能的想否认,可已经来不及,有人赞道:"小商,你什么时候学的大提琴啊?" "是啊,没想到你拉得这么好!" "你拉的这是什么曲子啊,真好听!" 四周同事七嘴八舌的,话题越展越开,甚至在聊成为网红就出道的问题。 咏熙听得有点发懵,这时,手机又响了,她赶紧抓起来,"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她匆匆来到茶水间,关起来门,总算有了与世隔绝的宁静。 电话还是雪琪打过来的,"咏熙!我今天看到一个视频……" "哎,我知道了。"咏熙扯扯头发,有些意料之外的无措,"我不过就是很偶然的看到有人在机场拉大提琴,然后就手痒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传上去的,然后就……就莫名其妙的受到了这么多关注!同事还直说我现在红了,应该赶紧出道……" 叹息一声,她说:"老实说,有点被吓到了呢。" "哈哈……"雪琪的笑声还是那么魔性,"这有什么不好?你不知道,网友都叫你是大提琴女神呢!" 大提琴……女神。 咏熙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这辈子跟"女神"这两字根本就不沾上边!突然听到被人这样叫,还真是恶寒!难道,现在的女神都便宜成这样了? 272:做自己 "好了,不逗你了,"雪琪长话短说,"别小看网友的力量啊,用不了多久,他们会扒得你连渣不剩!甚至连你养过的乌龟是因为被你放到阳台上晒太阳,以至于坠楼身亡这件事都能查出来哦。" 咏熙的脸颊微微抽搐一下,雪琪继续说:"更不用说,像袭凌宇连瑾行这种没事就在你身边晃的焦点人物了!你认为,他们能放过你?" 咏熙挫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抚额头,"我现在要怎么办啊?" "当然是明确目标啊!" "什么意思?"咏熙不懂。 "哎哟,我的意思是,这两个男人你要认准一个!另一个不可以再有一丁点的牵扯了,要不然,你会被骂成是心机妹绿茶婊之类的,总之会很难听啦。" 咏熙听罢,眉头慢慢皱起。 "喂?喂?咏熙,你有在听吗?拜托,给点回应好不好?不要让我觉得,我是在跟空气讲话,ok?" 咏熙沉默了几秒钟后,问她:"是不是,以后我都要这样活在别人的眼神里,别人的嘴巴里?"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不喜欢也要强迫自己去适应。除非,你无欲无求,甘于默默无闻。可你追求的理想,不也是需要通过成功来证明实力吗?既然都是成名,过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雪琪理智道:"就算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你也要极早处理好这些问题。" 咏熙沉吟着,眼神愈渐清明,紧蹙的眉也一点点被抚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雪琪都有些好奇。 "做自己。" 在那一瞬间,咏熙想到好多,有往事,有阿宇,也有连瑾行……她得出的结论是,人生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很多都是始料未及。她没办法事事迁就,活在别人伪善的目光里。 与其重蹈覆辙,不如就做自己。 大提琴女神嘛…… 咏熙倏尔笑了,听上去也不错。 "喂?咏熙,你倒是说话啊,你在那头笑什么呢?" "没什么,"咏熙打开心结,情绪不错,"不聊了,我现在要出去见粉丝了,拜。" 从导师的办公室里出来,聂咏儿红着眼眶站在走廊上。 刚才,导师对她说:"我们接到了环宇那边的电话,他们说……经过开会研究,认为你不太适合做广告片的主角。所以,他们决定中止合约。" 他还说:"咏儿,你是大提琴专业里最优秀的学生,希望这件事不要对你造成过多的影响,还是全力以赴的为比赛做准备吧!" 导师的话,使她刚刚满怀期待的寄予生活的希望,全都成了泡影。 环宇突然中止合约的原因,聂咏儿猜得到。 她万没有想到,袭凌宇心里头爱着的正是商咏熙!那么,连瑾行为她出气,也是理所当然了。 聂咏儿拼命的劝解自己,是她贪心,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可是…… 可是,她还是不甘心啊! 环宇的合约,是她通过实力争取来的,凭什么说辙就给辙了?就因为她无意中得罪了总经理夫人吗?商咏熙在身为别人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就没有任何人来指责吗? "咏儿?" 杨幌拿着平板电脑,看到后她一脸兴奋的走过来,"你上次说得没错,她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咏熙!你看过这个视频了吗?她还在拉大提琴……她没有放弃……" 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隔着厚厚的镜片都能看到他闪烁在眼中的泪花。 聂咏儿攥紧双手,目光扫过平板电脑里正在播放的视频,立即又调开视线,"我……我没看过!" 杨幌并不在意她的答案,他激动的望着视频里的咏熙,喃喃道:"我要为她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行!我要让她来这里学习!我要让她重新站在舞台上,我要帮她登上金色大厅!对……就这样……" 他看都没看聂咏儿,径直越过她,兴冲冲的走进她身后的办公室。 聂咏儿委曲的低下头,眼泪再也止不住。 属于她的舞台,仿佛一夕间崩塌了。 手机响了好久。 悄悄抹掉眼泪,她看一眼来电,眉皱了起。 迟疑片刻才接通:"喂?" 对面是个略显急躁的声音:"你在哪?" 她老实回答:"学校。" "好,半个小时后,我过去接你。" 她咬着唇,没吭声。 "待会见到她,你要把之前告诉过我的,重新说给她听!"他的口吻,充满急切的命令。 聂咏儿低头,额前的发挡住眼帘,将目光掩在一片阴影之中。 "说话啊!听到没有?" 她抿紧的唇,慢慢张开,"明白了,我会按你的要求做。" "那就好。"明显能听出他松了口气。 这一次,不再等他先挂电话,聂咏儿抢了先。 握紧手机,她抬起眼眸,在眉心萦绕的悲伤,渐渐化成一片浓密阴云,快要将她清澈纯真的眼神遮蔽…… *** 咏熙没料到记者的动作会那么快! 她被请进社长办公室后,看到坐在对面的两名记者,她愣了。 社长笑眯眯的替她做介绍,"她就是视频里的主角,也就是我们杂志社的优秀员工、我最得力的部下,也是新加坡环宇新地置业中国区负责人连瑾行先生的未婚妻,商咏熙小姐!" 咏熙无语的望着社长,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记者那边根本就是社长提供的线索! "商小姐你好,我是x报记者……" "不好意思,我暂时还不想接受任何采访,希望你们能够谅解。"咏熙礼貌颔首,起身就走。 "小商啊!小商!你等一下!" 社长一边对记者们报以歉意微笑,一边急匆匆的追出来,"小商!看在大家是半个同行的面子上,你随便应付几句就好嘛!x报的日发行量,比我们一年的加起来都多——" 咏熙站住,回过头,"社长!您能尊重一下我的个人意愿吗?" 社长尴尬的笑了两声:"哎呀,采访又不是坏事,怎么就不尊重你了呢?"对上咏熙清凛的眸光,他又掩饰性的调开视线,"社长也是为你好。 "社长,我做不来为杂志社做广告,增加知名度这种事。" "小商……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咏熙站定在社长面前,正色道:"社长,我正式向您申请辞职,感谢您为我提供了宝贵的工作经验,是我能力有限,无法再胜任这个工作了。" 社长一听,神情当即就变了,"小商,这……这怎么就辞职了呢?哎哟,是社长不对,没有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可也不至于辞职啊!" 最后说了声"抱歉",咏熙转身回到她的工作间,进去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社长一路跟了进去,又是道歉又是求的,可咏熙不为所动,完全铁了心。 张姐等人全都好奇的探头瞅着,不时的低语几句,直到社会挫败的推门出来,一脸的不满。 "都看什么!还不快工作?你们以为谁都跟人家一样,有嫁到豪门里做少奶奶的命啊?" 咏熙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楚,可也只是莞尔轻笑。心里清楚社长被她气得不轻,反正都决定辞职了,想说什么也就随他吧。 四下鸦雀无声,直到社长气鼓鼓的回到办公室,平时与咏熙相熟的几个同事都悄悄挤进咏熙的办公间。 张姐担心的问:"小商,你想好没有?确定要离职啊?" 旁边有人支持道:"有个那么有钱的未婚夫,小商还需要出来工作啊?辞职就对了,省得天天对着那个市侩的社长!恨不得从你身上榨得汁都不剩!我们瞧着都来气!" 咏熙表情淡定,轻笑道:"有可能是冲动吧,但我不后悔。" 从现在开始,不论做什么决定,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承担。 托张姐递上了辞职信,又简单的与各部门做了工作交接,咏熙就这样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开了杂志社。 张姐从社长办公室里出来,免不了传来社长借故发火的骂声。 办公室里的话题自然都在围着咏熙,张姐间隙插了一句:"怎么看小商都是个有故事的姑娘,所以啊,不管她是高富帅的未婚妻,还是会拉大提琴的女神,这些事搁在她身上,我就会觉得特正常!" 有人玩笑道:"其实我们应该趁她的视频正火着,赶紧约她做一个专访!" 张姐一听,"对啊!"她起身,"我现在就跟社长请示去!" *** 袭凌宇驾着车,来到咏熙工作的大厦。 停车,他解开安全带,看一眼坐在旁边的女人,沉默几秒钟,他问:"你会跟她解释清楚的吧?" 聂咏儿的眼神一直望向窗外,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袭凌宇蹙眉,侧过了身子,一股紧迫的气势,开始在车厢内狭小的空间里蔓延,"你会解释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带着命令口吻。 聂咏儿慢慢转头,眼神微微空洞,目光却没有凝向他,有点心不在焉的点头"嗯"一声。 273:他的忍耐是有限的 盯了聂咏儿许久,袭凌宇才说:"那下车吧。" 他率先推门下去,聂咏儿的动作极慢,跟着下车后,放缓了脚步跟在他身后。袭凌宇眼角余光扫过,见她走得慢,不得不配合她的速度。 聂咏儿上了台阶,就要走进大门,他伸手拽住她,"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原谅的机会。" 这是他最后的警告。 今天的聂咏儿很反常,没有胆怯,也不再哭哭啼啼,整个人就像不在状态,不管他是警告还是威胁,她都漫不经心的答应,眼神像没了焦距。 心里有疑惑,可他没时间再问,带着她就要走进去。 渐渐,聂咏儿的眼神变了,瞳孔开始放大,神情也在急剧变化。 她突然转身,大步走下台阶。 袭凌宇一怔,立即追出来,"喂!你是怎么回事?" 他追上前,扯住她手腕,聂咏儿仿佛受到惊吓,用力甩开他,然后加快脚步,"我……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要马上离开!" "该死!"袭凌宇的胸口憋得慌,压着的怒气时不时的总想往上窜,他紧走几步,挡住了她,眼神渐渐阴鸷,"你要反悔?" 聂咏儿垂着头,不与他对视,"我学校里真的有事……" 袭凌宇突然抬手,砸在她身侧的墙壁上,聂咏儿吓得瑟缩下,头埋得更低了。 "说吧,你想要多少!"他不耐了,直接开价。 聂咏儿猛抬头,"我说过,我不要钱!" 他冷笑,"可你还是收了姓程的那一家钱不是吗?" "我……"聂咏儿百口莫辩,总不能说出实情,其实这些通通都是袭老夫人安排的!她不过是一颗需要向钱妥协的可怜棋子。 他没说错,还是为了钱。 于是,聂咏儿沉默了,第一次认识并接受自己渺小的自尊,原来真的很难。 "妈的!说话啊!"袭凌宇气得太阳穴都在隐隐跳跃,见她死咬着唇,还不开口,他捏紧她的手腕,把她逼到墙边,寒气森森的眸锁住她,声音逼近她耳边,"我不会允许有人破坏我和她!谁都不行!如果你够胆子,你尽管试试,看看我会不会要你的命!" 聂咏儿紧紧闭上眼睛,身子恨不能缩进墙里。 袭凌宇发了狠,一把扯过她,"跟我去她家!今天你必须要解释清楚!" "不……"她摇着头,"我不去……我不要去……" 袭凌宇铁青着脸,拉开车门就把人给塞了进去,砰地关上门,直接将车门落锁。聂咏儿仿佛受到惊吓一样,苍白着脸色,抖得更厉害了。 袭凌宇坐进去,握紧方向盘,迟迟没有开车。他挣扎过后,扭过头,咬着牙问:"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他们给了你多少钱,我加倍给你,只要你离得远远的,别再出现了!" 他是真的被逼急了!瞪着缩在副驾驶座位里的女生,他总不能真的掐死她吧! 聂咏儿终于抬眸看他,声音有点委曲,"我没有想要骗你……那一晚我们确实……" "妈的!"他用力捶了下方向盘,吓得她差点从椅子里弹起来。 "我说过,别再提这件事!"袭凌宇的眸开始发红,那是他情绪失控的前兆。 聂咏儿咬着唇,垂下头,"但那是我宝贵的第一次……" 她不能不提,又凭什么不提? 袭凌宇是真的快要爆发了,一路都在忍着,迁就着这个姑娘,无非就是想让她亲口向咏熙解释清楚,这比他说一百一千句都管用!可是,他发现他错了,他的忍耐是有限的,他也没办法这么迁就一个人! 她不是咏熙。 "下车。"他说。 聂咏儿愣了,抬头看他。 "我说下车!听不懂啊?"他的声音更不耐了。 聂咏儿一时反应不过,而袭凌宇就直接动手推开车门,再解开她的安全带,眼神像夹着刀,刮到她的皮肤上生疼的一片,"想我推你下去吗?" 她的身子震了震,哆嗦着下去。 车子轰轰地冲了出去,就在她眼前。 像被人从车上随手丢弃的垃圾,聂咏儿无助的站在路边,直到心里头开始发慌,她才开始突然意识到,其实她并不怕袭凌宇或者是任何人讨厌她甚至恨她,却怕被人忽略,无视她的存在!就像现在。 这种被人无视的滋味,聂咏儿太习惯了。从小到大,她听到最多的就是,"聂咏儿?哪一个?哦……想起来了。" 后来学习大提琴,得到最多的夸奖也是"很努力""很用心"……除此之外,她只是默默无闻。可笑的是,她学了十几年,都没有商咏熙一个视频来得轰动! 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拍广告的机会,可以走上属于她的舞台,结果,她又再次扮演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一阵冷风,她搓了搓手臂,自心底里往外的寒意,让她全身冰冷。 她木然的抬起脚步,走在都是陌生人的街头,从眼前晃过的一副副平庸面孔,注定了,是会被遗忘的路人。 聂咏儿突然站住,她问自己,是不是这一辈子都要当别人的路人? # 袭凌宇把车停在咏熙家的小区外面,推开车门出来,立在车旁,先抽出根烟来点燃。 可他抽了一根又一根,可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踏进小区那扇大门。 他开始懊恼起来,早在聂咏儿向他坦白,她其实是收了袭家人的钱,才会故意说自己怀孕时,就应该当场录音!再不然,写份文字说明,签上名字按下手印也行啊! 现在,只凭他一张嘴,她会信吗? 袭凌宇在外面转悠,脚底下一地的烟头。进入名创以来,也算是谈过几次超过八位数的生意,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紧张的! 万一,她拒绝原谅他怎么办? 袭凌宇更烦了,蹲在路边,想再抽出一根烟,发现烟盒空了。 他起身,看一眼对面的便利店,跳过栏杆,横穿马路走过去。 推门进去,他指指柜台里的烟,然后掏钱夹。 看店的是朱哥,一见他便热情的打招呼:"咦,你不是咏熙的弟弟吗?呵呵,好久没见你过来了呢!"他收钱,将零钱递过去, 却见他迟迟没接。 朱哥抬头,撞进一对阴沉的黑眸里,朱哥愣了愣。 袭凌宇这时却笑了,慢条斯理的接过来烟和钱,"她没告诉你吗?" 朱哥木然的望他:"告诉什么?" "我是她男朋友。"说这话时,袭凌宇傲娇得很,下巴昂着,眼睛里放着光,一脸希望得到膜拜的神情被他放大。 "你是……咏熙男朋友?" 朱哥是真的意外,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说:"哎呀,怪不得呢!经常见你们两个进进出出的……抱歉抱歉,是我误会了呢!" 袭凌宇显得挺满意,大手一挥,"没事。" 朱哥是个热心肠,一来二去的话不禁多了起来,"咏熙人又温柔,又漂亮,还很热心,身为男朋友,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袭凌宇眼角瞥了瞥他,那意思好像在说,"还用你教?" "看你年纪挺轻,你和咏熙……"生怕窥探到隐私,会引起对方不快,朱哥立即调转话锋,"呵呵,现在倒是流行姐弟恋,只要彼此是真心的,年龄都不是问题!" "你也这样认为?"袭凌宇眯着眼睛看他,朱哥点头:"当然!" 袭凌宇笑了,以示对朱哥的赞许。看不出来,倒是有些眼光嘛。 他倚在朱哥的柜台前,懒洋洋的说:"我也和她这么说,但她好像一直都挺在意这事的,搞得我也总担心,生怕她会嫌弃我比她小……" 说到最后,他的眉也跟着皱了。 还真是个烦心的问题。 朱哥显得十分意外,通常不是女人会担心这种事吗?眼前这个年轻人,长得又高又帅,怎么看都是像是个富二代,居然也会担心被甩? 朱哥好心的安慰道:"你跟她好好谈谈,把你心里的想法都告诉她,两个人的感情好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袭凌宇的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柜台,脸上没了调笑,"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小人……一个很讨人厌的小人!" "小人?"朱哥想到了什么,胖胖的圆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你是说,有人也在追咏熙吧?" "对!"袭凌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很不要脸!知道咏熙有男朋友了,还要横插一脚!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太可恶了?!全世界那么多女人,随便他去找谁不好,干嘛一定要缠着我的咏熙啊?" 这时,有顾客进来,朱哥忍着笑,做完生意后又去看他,"咏熙那么好,有其它男人喜欢她,你应该觉得骄傲啊!" "我骄傲个屁啊!我恨不得把喜欢她的人,都抓起来,再一个个拧断他们的脖子——" 看着他表情狰狞的拿起柜台上的笔就要掰断,朱哥赶紧制止,"这样想可不对……女人不喜欢没风度的男人呢,尤其是像咏熙这样温柔善良的女人。" 袭凌宇蹙眉,表示怀疑…… 274:我只在乎你 "那她们喜欢什么样的?" 对于曾经也是年少风流的袭凌宇来说,问出这种问题,对他是一种侮辱。但他还是禁不住好奇,想要知道,咏熙会欣赏什么类型的男人。 "比如,成熟稳重,谈吐优雅,有担当有深度,有点实力背景的!最好还要长得帅的,从不出去勾三搭四,喜欢以事业和家庭为重!总之,往那一站,就会被自动贴上''好男人''的标签!" 朱哥说完,袭凌宇沉默了,同时,脸色变得更难看。 "怎么了?"朱哥窥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难道,是他哪句话说错了? 袭凌宇许久才不甘愿的出声:"缠着咏熙的那个小人……就是你说的这样。" 朱哥,"……" 见他又抑郁了,朱哥忙笑几声掩饰尴尬,劝道:"你只要用心对咏熙,她一定会感觉得到。" 袭凌宇抿着唇,慢慢的抬起目光,充满了求知欲,"真的?" 朱哥信誓旦旦的直拍胸口:"相信我!这可是我的恋爱经验总结!" 袭凌宇,"……"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他就觉得彻底没戏了。 袭凌宇没想到,他居然在朱哥的便利店里消磨了那么久,直到下班时间临近,店里的顾客开始多了起来,他才离开。 临走前,朱哥叫住了他,"给,这是咏熙爱吃的关东煮。" 接过朱哥递来的关东煮,热呼呼的,还在冒着热气,袭凌宇抬眸,朱哥笑了,"赶紧上去哄哄她吧,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从朱哥揶揄的笑容里,不难看出,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什么。 袭凌宇顿时有丝窘迫,含糊的道了声谢,匆匆出门。 虽说有点狼狈,但好歹算是有了个见她的借口,袭凌宇有了点底气。赶紧把东西捂到大衣里,生怕凉了,然后加快脚步,进了小区。 来到咏熙家房门外,袭凌宇抬起手,就在纠结敲门还是掏出钥匙自己开门的功夫,门突然开了。 他被撞了个猝不及防。 袭凌宇捂着额头,这一下撞得不轻,能听到"咚"地一声。 咏熙就站在房门内,诧异出声:"阿宇?" 袭凌宇背过身,心里不停的咒骂,真是衰到家了!本来想帅气的出现在她面前,用个什么深情的吻之类的打动她!结果…… 妈的! "阿宇?" 咏熙在身后叫他,伸手轻轻拍下他的肩。 袭凌宇身子一颤,没有回头,而是僵硬的将他一直捂着的关东煮递过去。 咏熙怔愣,接过来,"这是……" "朱哥送的。"他闷声说。 咏熙看了看他,态度很快平定,"进来吧。" 袭凌宇在原地站了片刻,似是一下子丧失了激昂斗志,整个人蔫蔫的,垂头跟着她进了屋。 小客厅的角落,散发出沉重古朴气息的大提琴,安然侍立。 想起送她琴的人,袭凌宇就心里堵的慌。可没办法,他现在属于戴罪之身,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了这个? 她走进厨房,没多大一会又出来,手里多了冰袋。 "坐下吧。"她淡淡的说,袭凌宇有些受不了她这么冷淡的态度,可也只能心里难受着。 额头被撞红了,有点肿,她将冰袋覆在上面。顿时,一股凉意,让他情不自禁的跟着颤抖下,他抬眸望着她,不断隐忍着的目光里,总有些想要诉说的冲动,但他不敢。不论聂咏儿是谁幕后捣鬼安排的,他和她在那一晚发生了关系,却是事实,不可抹杀。冲着这一点,他就错得离谱,错得连对她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 她离得很近,手指有点冰,指间不经意的擦过他滚烫的皮肤,像清凉泉水,淌进他心窝里。他又垂下眼眸,胸口闷得快要窒息,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迸不出来,憋得他又急又躁! 她取下变温的冰袋,转身要走,袭凌宇情急之下扯住了她的手,"别走!" 咏熙顿住脚步,眉头轻蹙,明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儿……可就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心平气和了。 "我知道错了。"他说,声音低低的,像只可怜小狗,生怕被主人丢到马路上。 "错在哪?"她问。 袭凌宇昂起头,目光缠上她白皙姣柔的一侧面容,"错在我让你伤心难过,而你伤心难过,就是对我的惩罚了。"他轻轻说着,每说一个字,都在小心翼翼的窥着她的表情,生怕自己说错话,再惹了她不开心,那将是最大惩罚! 咏熙转过身来,分不清的是责怪还是无奈的眼神,凝视着他,"阿宇,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袭凌宇固执的摇头:"其它人怎样,我不管,也管不着,我就只在乎你怎么想!你会不会生气,你会不会难过,你会不会……不理我。" 这次他是真的怕了,忐忑快要侵占了他的瞳孔,原本一双倨傲狂妄的眸,惶恐不安的锁定她,显得极度的不自信。这个女人就像风筝,与风斗争的同时,他必须要注意被拴在手中的纤细脆弱的线,稍稍用过了力就会扯断,从此错失。 自从连瑾行出现,这样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了,尤其是她与那个男人还有该死的三个月契约!他嫉妒得要发狂,可又无能为力,只能祈祷时间可以快些走,好将她还他。 咏熙望着他,执拗得像个孩子,又或者,在她面前,他一贯如此。信任她,依赖她,任性的理所当然,又脆弱得毫无保留。 "阿宇……" 袭凌宇突然抱住她的腰,手臂缠得紧,脸颊贴着她的身体,"咏熙,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能离开我,不能把我一个人扔这儿……离了你,我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不知道活着究竟是为什么……你说要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要有担当,有事业,有前途……我听你的,我进了我仇人的公司,努力学习做生意,就是想让自己变成你期待的那个样子,好让你更喜欢我,将来,变成可以让你依靠的男人……" "对不起,在那之前我又让你伤心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如果我说,我不管别人死活,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无情?但我不想骗你,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不在乎什么聂咏儿,也不在乎姓袭的每一个人,我只在乎你!" "好希望,你能变得我一样自私,只想着我,只望着我,也只爱着我……" "咏熙,你不会明白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为你,我可以前一秒成佛下一秒入魔!" 咏熙默默的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被烙印在心中。这个世上,也唯有阿宇,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触拔到她的心弦,让她连想要责备的话都说不出。 轻轻的,她叹息一声:"你先放手。" "不放。"他固执的又将手臂缠紧一些,恨不能将她纤细腰际给勒进身体里。 咏熙伸手推了推,"你这样,要我怎么说话?" "用嘴说,我听得到。" "你……"咏熙冷静下来,眯起清亮的眸,"你这就是认错的态度?" 他一震,虽然有点不乐意,可还是一点点松开手,将她放开,但两手却握住她的,仍不许她离开。 咏熙站他面前,静静的凝视了他好一会,直看得他又在隐隐不安,他眼盯着她,眼神又透出怕被抛弃的恐慌。 "阿宇……"她语气缓慢,似在斟酌用词,更像在思考,"我希望你变成我期待中的样子,让你痛苦了吗?" 袭凌宇一怔,眉头皱了起,在思考她这句话的含义,半晌,摇了摇头,"坦白说,看到他们一家因为我整天鸡犬不宁的,我还挺欣慰的。" 咏熙望进他坦然的目光里,无奈的扯扯嘴角,这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片刻,她又问:"如果,我变了,那还是你认识的我吗?" "你确定现在的就是你?" 他的反问,令她心头猛震。 咏熙怔忪望他,被他的问题给震慑了住。 他的眼神变得温情,"比起现在这个压抑的你,我更喜欢视频里那个抱着大提琴的无忧无虑的你。" 所以,视频里的她,那么美。 他将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掌心里,用他修长的手指将她收拢,坚定的目光不移,闪烁着动人心弦的迷人色泽,"别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也都是我的咏熙。" 咏熙在复杂的凝视他过后,倏尔低头笑了。 他扬眉,"被我感动了?"张开双臂,"好吧,允许你到这里来寻求安慰。" 她竟没有逃避,也没有害羞,径直闯进他的怀抱,寻求着安慰的同时,也在给他安心。下巴垫在他的肩上,她阖着双眸,喃喃的说:"阿宇,我一直都好累。" 手掌撑住她单薄的背脊,想藉由此给她力量,他的回答显得用力:"我知道。" 咏熙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待在他怀里,两人彼此沉默着,天大的事,都会在用十年经营的默契里化解。鼻息间充盈的男性气息,是她熟悉且安定的。这么多年,她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像习惯了碧色无垠的蓝天上会有白云,习惯了清澈小溪里会有鱼儿畅快,习惯了风吹尘埃,习惯了人心变化。 275:那就跪一天一夜吧 "阿宇……"咏熙很轻出声。 袭凌宇已经快要融化在这种安定美好的气氛里了,他的喉咙里漫不经心的发出声音:"嗯?" "这次我还是不能轻易原谅你,怎么办?" 袭凌宇蓦地一震,似大醉初醒,整个人惊到了,立即直起身子,抬头看她,"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委曲,他在她面前挖心掏肺得连自己都感动的不得了,她就没一点动容吗?这个女人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 咏熙望他,视线清明,"因为,你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啊。" 她答得理所当然,而他却哑口无言。 良久,他认了,垂着头,额头抵在她的胸口,在那一点点磨着,撒娇的说:"咏熙……我错了呢……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你一生气,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还是摇头,"不行。" 袭凌宇第一次见识到她的苛刻,也被逼得没办法了,拉起她就站了起来,最后一咬牙,扑通一声就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咏熙反应有点慢,目光从他脸上,再移到他沾在地上的双膝。难以相信,这个骄傲的年轻男人,在向自己下跪! 袭凌宇昂着头,脸上没有半点羞怯悲愤,反而坦然得很,他说:"商咏熙,你是除我妈之外,我跪的第二个女人。"那口吻,还是傲娇得有点恩赐的意味,让人哭笑不得的。 咏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兴许是因为太震惊,又发不出声音了。 他依旧是极其决绝又无悔的态度,一字一句的说:"但我心甘情愿给你跪!只要你能原谅我,哪怕要我跪上一天一夜,我都没有半句怨言!" 他在她面前摞了狠话,咏熙望住他,目光渐渐变得轻柔。在她的注视下,他也扬起了唇角,愈发的自信了。 咏熙慢慢抬手,抚上他俊逸又总是透着邪气的脸庞,在他充满期待的热切眼神里,她微微一笑,说:"那就跪一天一夜吧。" 袭凌宇猛地一僵,眼眸一点点瞪大,有些难以置信。 咏熙抽回手,看都不看他的拿起关东煮走进客厅,坐在沙发里,打开电视,边吃边看。 袭凌宇愣愣的跪在那儿,眼神满是错愕。 他……没有听错吧? 她真的让他跪一天一夜?! 电视并不好笑,可咏熙却看得津津有味,眼眸放亮,嘴角上翘。袭凌宇想说点好话哄哄她,但她明显动了真格,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虽然从没有在女人面前,做过这么丢脸的事,但袭凌宇却不后悔。他就这样将背挺得笔直,然后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她不开口,他是绝对不会起来的! 一部电视剧看完了,咏熙起身去了卫生间,路过他身边时,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袭凌宇咬牙挺着,哪怕膝盖都跪得发麻了,但他是个男人,一言九鼎!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哪怕跪残了,说一天一夜,就是一天一夜! 洗手,擦手,抹护手霜,她在里面有条不紊,他在外面不时拿眼偷瞄着。 出了卫生间,咏熙又目不斜视的越过他,随手关了连接开放式小厨房的客厅的灯,再拿起桌上遥控器关掉电视,然后走进小卧室里,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在那里噼里啪啦敲着键盘。 整个房间,只有她书桌上那盏橘色小台灯散发出柔和灯光,映着她的脸颊。 袭凌宇蹙着眉,盯了她半晌,突然发现一个特别严峻的问题——这女人是真的铁了心啊! 虽说大丈夫要言出必行,但也要审时度势啊,总不能这么傻傻的一直跪着无所作为!这不是坚持,这是一根筋,不懂转圜!向来为袭凌宇所不齿的! 他抿着薄唇去看那个不见半点温和的女人,眼神眯紧,身子倏地一歪,朝地上载倒,手捂着胸口,眉眼都揪在了一起,"哎哟……胃好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太久老毛病犯了……唔……" 卧室里的女人,仅是微微抬起眼眸,朝他倒地的位置瞥一眼,又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朱哥说,你在他的店里,吃了两桶面……胃口还不错。" 袭凌宇猛地震住,眼睛瞪大,一骨碌爬起来,声音都在微微扭曲:"朱哥……这样说?" "嗯。"咏熙仍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游走,"哦对了,还有煮玉米。" 袭凌宇的脸色暗淡下去,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最后,义正辞严的反驳:"这是对我的造谣以及诽谤!我会保留追究的权利!" 咏熙抬起头,不算明朗的灯线下,眸光湛湛,尽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这样的咏熙,令袭凌宇束手无策了。 他昂起头,背挺直,严肃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他一马吧!" 咏熙没说话,低低收回视线。 安静的室内,只有键盘声,她总不表态,更多的时候又当他是空气,袭凌宇没来由的心里发慌,他干脆站起来走过去,经过沙发时顺手抓起了一个靠垫。 走到她跟前,咏熙手上的动作滞了滞。 他放下垫子在她脚边,大方的盘腿坐在上面,双手立时缠上她的腰,头垫在她的大腿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倏尔愣了愣——她居然在玩网游! 在游戏页面左下角的小对话框里,赫然显示她在与名为"便利小猪"的玩家聊天。 便利小猪…… 袭凌宇眯起眼睛,脑袋里马上就浮现出朱哥一张喜庆得人畜无害的圆脸盘。 起这样的名字真是……映景啊。 咏熙起初只是身体僵了僵,但很快又投入到了游戏里,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从她指上操作的程度来看,还不是很熟练,应该不常玩。意外的,朱哥的技术却很好,还是他们那个团队的rl! 幽幽的,他说:"你该释放技能了。" 咏熙蹙眉,像很多男性玩家一样,她同样不喜欢作战时有人在一边指手画脚。无论她性格再怎样平和,对于这一点还是很坚持! "客厅貌似更适合你的发挥。" 袭凌宇一怔,马上不出声了,安安静静的看她一次又一次失误,心底里不禁叹息,朱哥的脾气还真是好啊。 他像个缠人的孩子,就这么搂住她的腰,不肯动弹,直到她退出游戏,安静的看他。袭凌宇的脸上立即出现愧色,叹息道:"咏熙,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你都气了两个小时了。" 望着这个身高183的男人,这会缩成了个虾米似的拱到她怀里,不见半点新闻报道里形容的轻狂,反而小心拘谨,掩饰不住心底里的惶恐。 她静静望他,骤然出声:"那个孩子……" 不待她问完,袭凌宇便急急的解释:"根本没有孩子!她是故意那么说的,是因为总有邪恶的人想要拆散我们!" 咏熙挑眉,不可否认,悬在心中的石头,似乎没那么重了。 "聂咏儿……" "我没必要为了一个受雇于人的女人内疚!你总说,犯了错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可我只会承担我的那一份,别人的,我管不着!"袭凌宇的目光坚执,望着她的灼灼热度,令她的心也开始发烫。 咏熙垂低了眼光,将身子靠向椅背,继而又冷静开口:"我不是在问你承担,我是想知道,她还会不会和你有所牵扯。" 换言之,如果决定接受眼前这个迄今为止都不算完美的他,那就要放弃过去,不再追究,所以,一切也都应该有个了断。 "不会!我保证!要不……发誓也行!"袭凌宇立即举起手,做着平时他最不屑的行为,表情还很真挚。 咏熙抿着唇,若有所思的模样,像在探究。 见她仍没有软化的迹象,袭凌宇是真的急了,无法抑制的开始胡思乱想,"商咏熙!你变心了对不对?" 咏熙微微怔了下,不明所以的看他。 她变心?现在在谈的,应该是他的问题吧…… 袭凌宇没有得到她第一时间的激烈否认,胸口顿时就像绑了成捆的炸弹,一瞬间被全部引爆! 他腾地站起了身,退后几步,伸手指着她:"你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变了心……你怎么是这种女人啊?!" 咏熙睁着眼睛,目光懵懵。 "你对我的承诺你都忘了吗?你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咏熙许久才找回声音,试图安抚他:"阿宇,你冷静点……" "你都要变心了,你还让我怎么冷静啊?!"袭凌宇像个受到欺骗的孩子,愤怒的指着她,眼圈都红了,"商咏熙!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对我的……" 他有一点不舒服,她都紧张得要死,现在可好……连正眼都不乐意再看他了。 妈的!这女人变心也太快了!连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他都没来得及好好想想,怎样才能把她再追回来,她就…… 袭凌宇的眼睛越来越红,恨恨的望着她,"商咏熙,我告诉你!你别想玩弄我的感情,你也别想玩弄过后拍拍屁股就走人!" 咏熙,"……" 276:商咏熙,你行! 想到有一天,他终会在这女人心里没了位置,袭凌宇的胸口就堵得难受,像灾难现场,惨不忍睹。 脸颊突然一凉,他伸手去摸,指尖湿漉漉的。 咏熙愣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居然哭了! 她立即起身,有些无措,"阿宇,你别这样……"上前想要去安慰他,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愧,袭凌宇背过身去,"你走开!" 咏熙是真的无措了,她从没看到过袭凌宇伤心成这样。她忙又绕到他跟前,"阿宇……" 袭凌宇又转了半圈,避开她,泄愤似的用手背去抹脸颊。 咏熙站在他身后,无奈到哭笑不得,可又不得不故意板起脸来,"好吧,那我还是走开好了。" 他猛地转过身,狠狠瞪着她,"你敢!" 咏熙昂起头,透过他发红的眸,隐约看到他眸底里涌动着的不安,那是曾经俘虏过她的情绪,如今又开始困缚于他。 他们俩的感情,还真像场拉锯战。 她垂眸,唇角勾扬,轻笑了一声。 袭凌宇不敢相信的张了张嘴,半晌才颤抖出声:"你笑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咏熙怔住,意识到不知不觉中极有可能伤到他高傲的自尊,连忙耐心解释:"阿宇,我在笑,不是想要嘲笑你的意思……" "不是嘲笑,也是在看我笑话!"袭凌宇又受伤的转过身,背对着她蹲在墙角,缺乏安全感似的用手臂搂紧自己,脸颊埋进胳膊里。 咏熙被他大男孩的举动是真的气乐了,她上前,蹲下身,伸手轻轻拍了下他。 他低低的声音,有些哽咽:"别碰我……" 虽然是委曲,可更像是在……撒娇。 咏熙重重的叹息一声,心底里涌起的无力,全部都化作了无奈浅笑,径直坐在他身后,"喂,你要这样别扭到什么时候?" 他头也不回的控诉:"你都变了心!你还管我做什么?" 咏熙煞有其事的点头,"也是……的确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跟朱哥学点技能呢!" 前面的男人突然回身,红的眼望住她,迫切的,急于表达什么,"跟我学!我比他厉害!反正……你不能走!" 咏熙望着他,白皙的脸庞逆着光,蒙上一层或浅或淡的光晕。眼中渐渐充盈笑意,这笑,令他的眼神滞了半秒。 毫不迟疑的,他上前拥抱住她,嗅着她身上安定的气息,脸颊埋在她的颈间,感受着那里的细腻光滑,心底里的坑坑洼洼,也在那一瞬被抚平了。 咬着牙,他用尽力气告白:"我这辈子就没他妈的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商咏熙,你行!我认栽!" 咏熙被他的怀抱勒得太紧,双手拍了拍他,示意他赶紧松开。袭凌宇无赖的又抱了一会,才不情愿的松手。 咏熙眯着眼睛看他,夜幕落下,变成橘红色的灯光,在她的脸庞上柔柔散开,像为她戴上了一幅风情面具,随便一个嗔怒娇怪,都好看。 "所以,我现在就要原谅你了,是吗?"她还是出奇的冷静,并没有因为他的告白而冲昏头脑。 袭凌宇瞪了她半天,倏尔又泄了气,挺拔的背驼了,头也耷拉下来,"好,你说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只要你说,我保证会做到让你满意!" "真的?" 咏熙看他,那眼神竟让他有些害怕,"你……你不会是想说什么需要分开冷静冷静之类的鬼话吧?我告诉你,除了这个,随便你想怎么样,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和你分开的!"想想,他又立刻补充,"一天都不行!" 一不小心,咏熙竟被他给逗笑了,她无奈道:"早就知道你很会撩妹了,从上初中那会,就有很多小女生守在家门口,就为了见你一面……现在看来,确实很厉害啊。明明做了错事,却让人想责备都没办法……" 袭凌宇只觉得脊背有寒意正往上窜,生怕她在提起之前的荒唐史,赶紧打断她:"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咏熙微微一笑,一字一句的说:"从现在开始,以我为圆点,半径一米之内,不许靠近。" 袭凌宇被这个史无前例的责罚给震住了,魅力十足的脸颊尽是难以置信,他表情怔怔,瞳孔放大,舔了舔干涩的唇,声音有些哑,"咏熙……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也太……" 他想说"惨绝人寰""不近人情",硬是被她自始至终都清明的眼神给逼退了。 "不乐意?" "没有!"他马上摇头否认,"没有乐意!" 咏熙一笑:"那就是喜欢了?" 咬牙,牙齿磨得咯咯响,他僵硬的扯扯嘴角,"……喜欢。" 咏熙很欣慰,立即就用眼神瞥瞥两人站的位置,示意他从现在开始就要遵守约定:距离一米,袭凌宇勿近! 袭凌宇做个深呼吸,老大不情愿的迈后一步,约摸有一米远了才站定,望着她的目光登时没了底气,可怜兮兮的问:"多久才能结束处罚啊?" "看心情。"咏熙坐下,看得出,她很愉悦。 袭凌宇不得不一直保持距离,蹲在一边,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看着她。 看上去是真可怜啊。 咏熙的嘴角翘着,又进入游戏,开始苦练技能。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玩网游,原来,真的可以全情投入,释放压力。 袭凌宇望着她,犹豫着,问她:"你去拉萨了?" 那段视频他在深夜里反复看过好多次,最终亲自确认那是拉萨机场!他也没有忽略掉某个一闪而过的画面,而画面中专注凝视她的男人,成了这两天害他失眠的罪魁祸首。袭凌宇无数次想要打电话过去,可还是忍了住,因为他记得自己的承诺,在没有解决掉这些麻烦之前,不会再联系她。 "加德满都。"咏熙已经进入了做战状态,神情专注到不行,"对了,我和连瑾行去的。" 她和他去了尼泊尔! 孤男寡女? 呵,她倒是坦然啊! 袭凌宇气的面容都微微扭曲了,腾地起身,刚要迈步过去,想起什么,生生收住脚步。 他表情微愠,在原地踱着步,"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那家伙对你图谋不轨,你怎么就和他一起去了呢?这不摆明了让他有机可趁嘛?" 结束刚才的战斗,总算是赢了。 咏熙松了口气,抬起头看他,眨巴下眸子,颊边噙着清浅的笑,"有机可趁?就像……聂咏儿吗?" 袭凌宇一滞,脸上愧色蔓延,"都已经处罚得这么惨了,这事能别提了吗?" 咏熙一手托着腮,坐在那里一瞬不瞬地望他,"那为什么要介意我和连瑾行?" "因为他对你……"恨恨的咬咬牙,他别开脸,"算了!反正,以后你不许再和他有来往就对了!" "那不成,"咏熙很快否定了他,无视他即将暴怒的神色,不紧不慢道:"出版社和环宇还有些合作,恰好是我要负责的内容,所以碰面是避免不了的。"她故意没告诉他辞职的事,对于他喷火的眸,也是微笑着视若无睹。 "咏熙!"袭凌宇狠揪了两下头发,快要被她给折磨疯了,"你一定要这样惩罚我吗?" 咏熙挑高了眉,清雅娟秀的脸庞愈渐有了光泽,视线澄澈,定定地望住他。 对了,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目光相对的那一瞬,袭凌宇心尖微微一颤,像失了平衡的滚珠,在他心里来回滚动,发出清脆响亮的撞击声。 直到这时才惊觉,他的咏熙早已悄然变化,不再忍耐,不再等待,亲手撕开了自己的伪装,露出内里那个真正的她——坚强果敢,让他震惊的她。 一直以来,是她的迁就与包容,让他有种随时随地都会拥有的错觉。 其实不然,他有真正的看懂过这个女人吗?他又了解过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余光扫过客厅里安然静立的大提琴,竟刺痛了他的眼。 比起他的索求,似乎,那个男人要做得足够多吧。 这个结论,令袭凌宇懊恼,同时,是史无前例的挫败!他转过身,双手捶打在墙上,愤怒与无力彼此交织,额头下意识的抵向冰冷坚硬的墙面,然后一下一下狠狠撞着。 咏熙一怔,想要去拦住他,被他制止:"别过来……" 他不要她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咏熙顿了住,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自己的惩罚太重了,或者是太过严厉了?毕竟,她确实没有对他这样苛刻过,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理智告诉他,自残解决不了问题,可他就是想要狠狠撞醒他的这颗榆木脑袋! 撞痛了额头,他才转过身,那里早就红了一片,看得她心里颤颤的,担忧毫不掩饰的出现在清眸中。他捏紧双拳,双肩绷紧,手臂的肌肉似乎要将衬衫衣袖迸裂开! 他突然大声说:"我会让你刮目相看!我会让你以我为荣!我会让你身边所有男人都自惭形秽!我会……"他伸出食指,直直指向她,"让你这一辈子都舍不得再离开我!" 说完,他突然头也不回的就冲了出去。 277:请您帮我! 初冬的夜,空气冷冷的发硬,吸进肺里都会变成冰碴似的,可他袭凌宇就像个傻瓜,一个人在马路上疯跑。 连瑾行!连瑾行!为什么,是别的男人做到了?! 而他,却在她伤心难过,孤独无助的时候,还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向她认错撒娇…… 他习惯了她的陪伴,又从不去想,这样的陪伴是靠什么来支撑维系的!他口口声声的爱,就这么肤浅吗? 袭凌宇,你真是差劲!! # 咏熙坐在客厅,桌上搁着杯水,水里是清翠的绿色,水面冒着热息。 她的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大提琴上,手指无意识的绕水杯边缘划着圈。 突然,她起身过去, 打开琴盒,取出闪烁微光的大提琴。见到它的瞬间,所有的浮躁又都沉寂下来,像一道光,照进她心底里那块无人汲足的死角,却无乍喜瞬间。 打开了阳台的落地窗,迎着高空冷风,她怀抱大提琴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听风,听弓,听弦…… 夜里的寒,其实刚好。 # 袭凌宇推开房门,房间内的灯亮了,他下意识的眯起眼睛,伸手挡住光。 脸上没来及掩饰的一丝狼狈,如数入了袭夫人的眼。 她就端坐在沙发上,眼神中的失望,早已覆盖先前的期望,从而,变得冷漠,严苛。 "凌宇,你去哪了?"她冷声问。 袭凌宇走进去,脱下外套随手扔到床上,径直过去坐在她对面,身子微微前倾,漆黑执着的眸,愈渐透出不一样的讯息。 他没有解释,而是开门见山的说:"奶奶,请您帮我!" 他诚恳的态度,让袭夫人诧异的眉头微挑,她不动声色的问:"你要我帮你什么?" 袭凌宇的目光开始变化,像嗜血的狼,充满侵略性,一字一句的,他说:"我要成为有能力守护袭家产业的人!" 听到他的话,袭夫人震惊了,渐渐,她冷硬的面容出现松动,因为太过激动,嘴角隐隐抽颤,她抓紧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克制着情绪,缓缓点了点头:"看来,你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啊……好!只要你肯上进,奶奶就一定会帮你!" 袭凌宇笑了,松了口气似的靠向沙发椅背,"我就知道,奶奶永远是站在我这头的。" 袭夫人不无疼爱的望着他,语气也软了,"凌宇,你能想通,奶奶真是太高兴了!也不枉奶奶对你的苦心了!"随即,她又正色道:"那天的事,你爸爸十分生气,他已经决定,要赶你出公司。" 本来,袭夫人也是打算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依旧态度难驯,那她也就放弃了。没想到,袭凌宇转了性,突然有了事业心,她自是大喜过望,说什么都会继续力挺孙子。因为,在她看来,袭凌宇的能力,要远超他父亲,将来的成就必会在袭正瀚之上! 袭凌宇听罢,却只清冷一笑:"他赶得走吗?" 袭夫人望向他,"别忘了,公司是你父亲的……" "很快就不是了。" 她一怔,从孙子压低的目光,还有不经意扬起的唇瓣里,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一惊,她口吻严厉,"他终究是你父亲!" 袭凌宇笑笑,起身绕到她身后,孝顺的轻敲她肩头,"奶奶,您就不觉得,公司现在的业绩已经很难有起色了吗?楼市的不景气,存房量大以及就业难,社会保障有待完善等问题都在表明,国内对商品房的需求已经不是那么大了。如果,还延续他的保守做派风格,那么,名创早晚会被市场淘汰!" 袭夫人端坐着,蹙着眉,神情愈发严峻。 "这些你有和你爸爸谈过吗?" 袭凌宇弯下腰,还像小时候那样,把头拱到奶奶的肩上,"那是您儿子,您知道他有多固执!再说了,他自持是个当老子的,不管我提出什么建议,都喜欢压我一头,我也习惯了,才懒得找他挨骂呢!" 袭夫人一言不发,她知道袭正瀚不喜欢这个儿子,要不是因为自己三令五申,又怎么会主动让他进公司呢? "哎,奶奶,您可能不知道,现在的公司真是一团乱啊!"袭凌宇在她背后幽幽地说:"程家那弟兄两个,出入公司比自己情。妇家都还要自由,想来就想,想走就走。挂着虚职,对谁都是指手画脚的,还没人敢惹,毕竟,他们可是总裁夫人的亲戚啊!" "真是可恶!公司什么时候成他们家开的了?"袭夫人一提那家人,就气到不行,"哼,什么总裁夫人!她也配?" "配不配那可不是您说了算,您儿子看着好就行,哪怕把公司送给人家一家了, 咱们娘俩又有什么办法呢?" 袭夫人"啪"地一拍桌子,"他敢!想当初,他要来内地开公司,是我毫不犹豫的卖了你爷爷的工厂,才给他筹了另一半资金!凭什么拿着我们袭家的钱去养那些闲人?"袭夫人瞧不起小三上位的程湘,对程家兄弟的印象,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袭凌宇绕到她身前,蹲了下来,目光坚定,"奶奶,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想要认真做到什么。" 袭夫人的视线对准他,从孙子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一种任性的执着,以及,想要证明自己的迫切。 虽说,还没有达到自己期待中的高度,但他目前的态度,还是令袭夫人满意的。 凝视他片刻,她平复了下情绪,慢慢起身,朝门口方向走,"明天早上9点钟,你要给我准时出现在公司。" 袭凌宇笑了,对着她的背影保证:"没问题!" # 躺在床上,看着雪琪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咏熙有点不好意思了,"雪琪,你快去上班吧,我能照顾自己……" 她一开口就招来雪琪一通数落,"只有疯子才会大晚上的跑到阳台上拉琴!你知不知道昨晚降温啊?正常人有干这事的吗?" "好了,我知道错了……" "温度计!" "哦……" 接过温度计,雪琪眯着眼睛仔细看,"38度7!" "还好,不是很烧……" 雪琪瞪她,"女人要是不懂得爱惜自己,将来也别指望哪个男人会心疼你!" 咏熙想了想,说:"阿宇会啊。" "商咏熙,你的脑子真是烧坏了!"雪琪不断的摇头,把药和水递过去,盯着她吃下去,尔后训诫道:"相信男人本来就够可怕的了,你居然还相信一个小你几岁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是在消费你的青春陪他长大!等他明白过来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时候,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咏熙笑着把杯子递过去,"你对阿宇一直都有偏见。" "没错!我承认!"雪琪大方道:"他以前怎么对你的,我又不是没看到,凭什么要喜欢他啊!" "阿宇那时候只是孩子……" "现在不是吗?" 雪琪的反问,竟让咏熙哑口无言,最后,躺下,"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早就先入为主了,我说再多你也不会认同的。" 雪琪把她的被子盖好,继续抱怨,"以前的事咱不说!就说现在好了,他打算对人家姑娘怎么交待?甭管是不是别有居心,人家第一次给了他,这是事实吧?想到这事,你就不别扭吗?口口声声说是被人陷害,怎么没人去陷害我连哥啊!合着这个世界上就他一个人好欺负呗!" 咏熙抚着眉心,不得不替袭凌宇辩解:"他的家庭有多复杂,你也应该清楚,很多事并不是他够谨慎就能避免的。" "呵,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他要是同性恋的话,这事会有人信?要怪就怪自己平时的形象就那样,这才让人有机可乘!" 咏熙蹙眉,赌气的翻过身去,"你就是偏见!早知道昨晚就不要告诉你了。" 雪琪被她气乐了,一针见血的说:"那是因为你心里头不舒服,你也需要发泄和意见!只不过,我没说你想听的话而已!" 咏熙将被子拉过头顶,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现在不需要了!" 雪琪看看时间,把药放在桌上,"好了,我也不说了,药记得吃,不舒服要随时打电话给我!我走了,拜!" 听到关门声,咏熙才掀开被子,像只蜗牛一样,慢腾腾的坐起来,发怔。 雪琪那样说阿宇,是因为她不了解,所以咏熙不怪她,但心里头还是有点隐隐的疼。 她看得出,对聂咏儿的事,阿宇自责懊恼得很。依他那种高高在上,一条道走到底,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错的性子,却说跪就给她跪下了…… 咏熙这会是真的头疼了,说不在乎是不可能,尤其是在跟聂咏儿有过交集之后,只要看到阿宇,就难免会想到那个纯美的姑娘,总是一脸美好的期待。 现下,还会是一样的表情吗? 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半天,她才后知后觉。 起身,下床,拿起手机,看到个熟悉的号码。 "小商……你下午过来杂志社一趟吧,办理离职手续,然后再做下工作交接……"张姐在那端说。 278:淡淡的失落 即使还在烧着,头重脚轻的,咏熙也无法拒绝,毕竟是她先任性辞职的。 挂上电话,她又挪回床上,兴许是药劲上来了,精神有些萎靡,眼皮重得很,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手机又响了。 她被吵醒,强撑着眼皮接起来,"喂……哦……知道了……" 迷迷糊糊的,她挂了电话。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还是雪琪打来电话提醒她吃午饭,才把她叫醒。 "我晚上不回去了。"雪琪顿一下,状似随意道:"他要请我吃饭。" 咏熙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听这话立即就精神了,"是和那位人民警察同志?" 雪琪清清喉咙,高傲的说:"我本来也不想去,可他说他今天发薪……"她嗤笑一声:"一个月三千多块,还想来约我?" 咏熙忍着笑意,"那你怎么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他那自尊心矜贵得跟鱼子酱似的,我要是拒绝了,就立马摆冷脸给我看,好像我嫌弃他那一个月三千多块似的!" 听她一连串的抱怨,咏熙起身去卫生间,不紧不慢的问:"那你嫌弃吗?" "商咏熙,你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你的优良品质光我知道没用啊!你得雨露均沾,别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吓跑了,给他个机会,让他多了解了解,顺便拜倒在你圣德的光环下!" 雪琪在那头轻咳两声:"好吧,那就看你面子了。" 咏熙笑而不语。 又叮嘱几遍要咏熙吃药吃饭,雪琪才挂了电话。 不经意的看到通话记录,咏熙才想起来,上午阿宇打过电话。 将电话拔回过去,竟是关机状态。 咏熙歪着脑袋想他在电话里说过什么,貌似是去哪里出差,要去几天的样子,想来,这个时间应该在飞机上吧。 手指在白色的机身上抚摩几下,有丝淡淡的失落。 失落什么,她也说不清。 是因为昨晚对他偏冷漠的态度,还是没能在临行前,装作不在意的说一句"原谅"? 张姐又打电话来催,生怕她忘记了去杂志社的事。 咏熙打起精神,暂时不去想这些,从衣柜里挑了件象牙白的羊毛粗呢带帽大衣,显得苍白的肤色靓丽些。照照镜子,还算满意,这才匆匆出了门。 # 转机飞往柏林的飞机上,袭凌宇始终蹙着眉头,望着窗外浓密的云层,就像一团团香甜可口的棉花糖,引得坐在身旁的徐强一阵阵惊呼:"哇!好漂亮啊!" "总监!快看快看,那朵云更漂亮!" 袭凌宇厌恶的瞥他一眼,"你能别女人一样大呼小叫吗?" 徐强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嘿,人家第一次飞那么远,有点兴奋!" 袭凌宇不想理他,脸扭过一边,闭上眼睛。 没想到,徐强又凑过来,小声问:"总监,您在机场给谁打电话呢?从打过电话之后,您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是打给女朋友吗?" 袭凌宇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跃着,徐强继续展开关心模式,"是不是您临时说要出差,她不高兴了呢?哎,也难怪,女人都很在意这些小细节的,凡是一切脱离掌控的行为,都会被她们看作是不尊重,继而会说什么不重视她不爱她……" 袭凌宇倏尔睁开眼,狠狠瞪着他,"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从几万英尺的高空上丢下去!" 徐强受到的惊吓不小,赶紧乖乖闭上嘴巴。 周围安静了,可袭凌宇心里更烦了。 她是不是还在生气?要不然,怎么会听到他临时出差,还表现得那么冷淡? 这都要好几天也见不到了!她就一点也不想他吗? 该死! 早上才去公司,就接到了临时派遣海外的通知!连护照和行李都从家一并送去了机场! 他知道奶奶的用意,名义上是熟悉海外业务,实则是想逼他离开些日子!想要把奶奶拉拢到他的阵营,除了接受,他没别的办法! 原本是想打电话向咏熙解释的,可她显得有点漠不关心,连询问都没有就给直接挂了!袭凌宇只要想到,心里头就堵得难受,有种想要拉开舱门跳下去的冲动!回去找她问个明白,是不是还在气?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他啊? 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徐强端起果汁来,喝几口压压惊,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我问你!"袭凌宇突然扭头看他,吓了徐强一跳,果汁差点喷出来,赶紧拿纸巾擦擦嘴巴,然后正襟危坐,一副准备聆听教诲的模样。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是一个假设!你可不要多想!"袭凌宇做的一大堆铺垫,让徐强狐疑的拢起眉,呐呐的问:"然后呢?" 袭凌宇调整了下坐姿,神情少见的认真,搭配那张个性十足,张狂邪魅的俊颜,透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如果你在你女朋友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另一个女人发生了……发生了……" 徐强眨巴下眼睛,小声接口:"one night sex?" 袭凌宇打了记响指,"没错!"继续说:"但那是个意外!完全是意外!所以……你要怎么做,才会让她原谅你?" 徐强听罢,一脸的不可思议:"天啊!还要求她原谅?那简直就是不想活了!当然是找地方躲起来,保命要紧啊!" 袭凌宇的脸即刻冷下来,摆明了一副"你他妈的是在开我玩笑吗"的神情。 徐强赶紧正色,注意措辞,"总监,这种事很少有女人不会介意的,嘴上说不介意,心里也会有疙瘩啊!"见袭凌宇脸色难看,他不怕死的凑上前,小心翼翼的说:"总监,实在不行,您就干脆下跪认错吧……对心爱的女人,这不算丢人。" 袭凌宇烦躁道:"你以为我没……"他倏尔怔住,转脸瞪他:"不是让你别说话的吗?" "总监,我……" "你什么你?明天去见客户的资料准备了没有啊?" "临时接到外派通知哪有时间……" "那就是没准备啦?" "……没。" "那还在浪费时间?!" 徐强委曲死了,也不敢反驳,忙取出厚厚的一叠文件资料,就在飞机上准备开来。 # 咏熙的离职手续很顺利,工作交接时,张姐才委婉提出要对她进行专访的事,对于力所能及的事,咏熙倒也爽快,当即就约好了时间,张姐很开心。 张姐说:"下午得麻烦你带着接手你工作的小姑娘,亲自跑一趟环宇那边了。毕竟,你和他们熟,环宇又是咱们的大客户,社长希望你能帮忙多说几句好话,方便以后工作。" 咏熙有了一丝犹豫,去环宇是没问题,但连瑾行…… "怎么?"张姐望着她,"你下午没空?那明天也行啊!" "不是,"咏熙笑笑,强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说:"那就下行好了。" 依行程看,他今天正启程返回,应该不在公司。 "谢谢你了,小商,你可真是帮了大忙呢!"张姐松了口气。 下午,咏熙带着接替她的姑娘去了环宇。 才一进门,从保安到前台接待,熟悉的打过招呼后,就开始问她视频的事。 "商小姐!视频里的人是你吧?哇,没想到你这么上镜呢!" 咏熙笑得尴尬,又不便回答,拉着人就匆匆进了电梯。 没想到,到了楼上后又是相同的情况,总有人不断的询问,甚至还有人热情的要求合影!幸好,秦助理及时替她解了围。 在了解了工作交接的情况后,秦助理诧异道:"商小姐,你辞职了?" "嗯,"咏熙说:"想换个工作环境。" 秦助理不住的点头:"也好呢,反正连家的产业挺多,但唯独没涉及传媒这块。" 知道他误会了,咏熙也没作解释,又聊了些与工作相关的事之后,她的目光朝那间漆黑门板的办公室扫了一眼,轻抿下唇角,问:"连总……还在尼泊尔?" 秦助理一脸诧异,"咦,你不知道?他昨天回来了啊!"他马上好奇的问:"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咏熙略有不自在的摇头,"我有急事,先回国了。" "这样啊!"秦助理倒也没想多,径直说:"好像是连总的妹妹住院了,他连夜赶回来的。" "杨蔓菁?"咏熙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忙问:"知道她怎么了吗?" 秦助理摇头:"不清楚,连总今天一天都没接电话,以前从没有过呢。" 咏熙的心倏尔揪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连瑾行对这个妹妹的重视程度,也明白章云亭就是颗定时炸弹!在与杨蔓菁度过离婚风波后,看似一切风平浪静,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触及引信,爆个猝不及防。 走出环宇,与同事告别,咏熙心里隐隐发慌,立即就给雪琪打了电话。 "咦?我堂哥和我嫂子回来了吗?"雪琪在那边好奇的问:"他们不是一直在海岛蜜月吗?是不是我哥又惹什么祸了?" "没有,我就是突然想起他们才问问。" 咏熙打了个茬,然后就挂了电话。 279:变化 思来想去,咏熙还是决定去问当事人,不确定他会不会接电话,所以便发了短信过去。可很快,手机响了,屏幕上"连瑾行"三个字,令她心头没来由的一跳,竟有些畏惧去接。 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她还是接听了,"我有打扰到你吗?"她问。 对面的声音,有点疲惫,但仍是一贯的冷漠,"我说打扰到,你就不再打扰了吗?" "……"这算是答案?还是问题? 但咏熙心底里明白,他有生气的权利,怎么说也是她不告而别,换作谁都是不高兴。 "听说蔓菁姐进了医院?她怎么了?要紧吗?" "你关心她,倒是胜过了关心我啊。"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又令咏熙滞了住。没给她各种困扰的时间,他说:"不是很好。" 咏熙的心即刻紧绷,"她在哪家医院?" 对面的男人顿了下,尔后淡然道:"我不认为,你现在适合出现。" 内心的不安愈加强烈,她试探的问:"如果……我坚持呢?"她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也会接受,只是心里势必会不断猜测自己占多少责任。 兴许是也猜到了她的心思,连瑾行在微微沉默过后,说:"她有了些变化……见到她后你就会明白。"随后,他报上地址。 去的路上,咏熙忐忑不安,想像不出连瑾行所谓的"变化"是什么。 直到,她真的见到了杨蔓菁。 # 医院的走廊上,十分冷清。 因为是vip病房,这里很安静,角落的休息区也布置得很温馨,能让人拥有短暂的舒适。 咏熙坐在沙发里,手里握着售卖机买来的热咖啡,眉心快要拧成了一股绳。 眼前出现一抹略显清瘦的身影,接着,坐到她旁边,带来一阵清清爽爽的微凉气息。 他凝视她一眼,眸底里现出浅红血丝,兀自开口:"她就像渴求糖果的小孩,如果始终没人给过她,她也只是想象着,渴望着。但是,一旦让她尝到了那种甜美的滋味,这时候再想从她手中夺走,那将会被她视作最残忍的事!为了守护她的糖果,她会不顾不一切的反击!" 咏熙轻轻点头,这个道理,她懂。 连瑾行缓缓收回视线,说:"我为她对你刚才的态度道歉。" 咏熙这时抬起头,如水般无声清澈的目光凝向他,摇了摇头,"我没生气,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连瑾行抿紧了唇,眸目垂着,投下来一小片淡淡深影,"不怪你,是我给了他机会。" 她也不出声了, 自然明白,连瑾行指的是谁。 抬眼看看外面的天色,他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咏熙一怔,忙说:"不用了,你留下来照顾蔓菁姐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回去取来外套便往外走。 咏熙跟在他身后,也没再拒绝,反正这个男人做事从来都是这样,在自认为对的问题上,总是笃定坚持。 出了医院大门,两人站在门口等出租车,连瑾行是从机场直接赶到的医院,所以没有开车。 夜里出奇的冷,咏熙这才想起雪琪提到过这几天会降温,本来就发着烧,这会更是冷得全身发抖。她揪紧大衣,胳膊不由得搂紧自己,差不多都能听到上下牙床的打架声。 始终站在旁边的男人低眸扫她一眼,侧过身,伸手将她大衣后的帽子拉起来,给她戴在头上。 咏熙愣住,如果这时拒绝,才会显得刻意,更让彼此尴尬。所以僵硬着没动弹,目光却迅速移开。 他的手离开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擦过她的额头,倏尔一顿。 清色的眸,紧了紧。下一秒,他的整只手便直接覆上了她的额头,咏熙一惊,再想退后避开,已是来不及! 掌下传来的温度,令他的眉即刻拢紧。咏熙马上退几步,甩了甩头说:"我没事。" 她不过就是有点发热而已,可是杨蔓菁…… 想到刚才的情景,咏熙的心又沉了沉。 "有没有事,医生说了算。"连瑾行二话不说,揪住她的手就往医院里走。 "喂!我真的没关系,我已经吃过退烧药了……"咏熙瞪着他,被他的行事作风给震到。 他不说话,脸绷得紧。 就这么拽着咏熙,一路回去挂号,看医生,结果体温上升到39度5,还伴有扁桃体炎症。顺便,又检查了她额上的旧伤,明显没有复检过的痕迹,好在恢复得还可以,额前的发遮着,已经看不出了。连瑾行的脸色始终都没有缓和,除了与医生交流之外,和她没有一句话,连眼神都不曾交汇过。 咏熙躺在病床上,望着白森森的天花板发呆。她与连瑾行还真是与医院有缘啊,这才几天,就第二次来这里了。 虽然不认为自己严重到有需要住院的地步,尤其是住的单人病房!但是,包围着她的温暖,还是让她变得慵懒,昏昏欲睡的,身温也在逐步上升。 连瑾行进来的时候,咏熙已经睡着了。 走近了,漆黑幽深的眸,落在她红通通的脸颊上,伸手又去试试额头的温度——烧得厉害。 他的眸眯着,有几分硬度的脸部轮廓,显得更加冷漠,抿紧的唇角,则透出些许懊恼。明明有注意到她站在那儿时而有些摇晃,说话无力,眼神涣散,他竟没有想到她是身体不适! 这样的错误,不该犯。 他坐下来,下颚收紧,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笔直的视线,肆无忌惮的锁住她泛红的脸庞。 就这么望着。 夜里,咏熙醒过几次,都是迷迷糊糊的,似梦非梦。 可她总能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转而,她被奇迹安抚,又沉沉睡去。 直到后半夜,她的烧退了,人也安静了下来,始终守在她床边的人,才轻轻离开。 一夜反复,居然也能安眠。 咏熙睁开眼时,天已大亮,她活动下身体,骨子里的疲惫全部裉尽。 她转过身的时候, 倏尔看到坐在床前的人,登时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蔓菁姐?" 杨蔓菁穿着病服,看不去消瘦许多,她头发披着,脸色苍白着,但目光仍是犀利,直白。 "听瑾行说,你病了,下来看看你。" 咏熙的情绪平定不少,"只是普通发热,没什么大碍。" 突然意识到杨蔓菁才是真正的病人,咏熙赶紧下床,"蔓菁姐,我送你回病房吧!" 杨蔓菁没说话,依旧直勾勾的望着她。 咏熙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杨蔓菁突然开口:"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昨天,对不起。"尽管面无表情的,但不难听出她话中真挚。 杨蔓菁就是这样的人,认为自己错的时候,她绝不逃避。 不过同样,恨的时候,也是极致。 望着她被缠得像粽子似的左手腕,咏熙咬了咬干涩的唇,做了个深呼吸,问道:"蔓菁姐,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顺着她的视线,杨蔓菁无所谓的扫一眼左手,说:"我只是在他思念其它女人的时候,给了他更加震撼的一幕,好让他替换掉脑海里存的画面而已。"顿了顿,望向咏熙,一字一句的说:"无论是什么画面,想的是谁,今后都得换成我杨蔓菁!" 咏熙被这个答案震撼了,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提醒章云亭自己的存在! 真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 "觉得不可思议?"杨蔓菁盯着她,从她眼中读到答案,不甚在意的勾起唇角,说:"每个人对爱的理解不同,我的是绝不能迁就。尤其是在我给过他足够的包容,并且真正的打算放手后,他却又来招惹我了……"她的口吻,变得干脆,"那么,这一次的爱,我需要回报!并且是百分百,不得有半点瑕疵!为此,我会不惜代价!" 咏熙听得背脊生寒,直到这时才在想,她阻止章云亭离婚,是不是做错了? 杨蔓菁站起身,"我要回去了。"走到门口时,又站了住,却没转身,"我知道他对你做的事。" 咏熙猛地一震,她又说:"我要做的,是让他清理记忆,你也一样,别再被干扰了……即便那不是爱,也会令我不舒服。" 她推门出去,病房里再度安静。 咏熙被震慑住,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杨蔓菁有着不输章云亭的执着和……可怕,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强烈占有欲! 她不想看到这么洒脱的女人,因为感情变成另一个章云亭!于是,咏熙立即离开病房,追了出去。 才上了楼,就看杨蔓菁站在冷清的走廊上,动也不动。 在她对面,是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 连瑾行揪住章云亭的衣襟,清凛的面容,此刻被怒意覆没,双眸更是凝聚一片腥红,周身的气势蓄势勃发! 章云亭则淡定许多,只不过,神情冷了。 "她是怎么受的伤?"连瑾行寒着声音问。 "我不知道。"章云亭的回答,更像在敷衍。但咏熙清楚,如果杨蔓菁不开口说明,这矛头自然就指向了章云亭。 280:走路不看路! "不知道?"连瑾行握紧了拳头,显然想通过另一种方式和他交流! 章云亭并不畏惧,嘴角斜斜的一撇,目光不经意的瞥向这一边…… 看到了咏熙。 他身体一僵,眼神滞住,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觉察到他的变化,连瑾行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会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即使不动声色,也有股暗潮汹涌,伺机澎湃。 他侧过头,缓缓掀起的眸,定定地望向站在走廊另一端的人。 咏熙,就站在杨蔓菁身后。 她的视线越过章云亭,不着痕迹的落在连瑾行身上,望进他的双眼中。而这时,连瑾行已将目光对准了妹妹,眼神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走廊里静悄悄的,四个人奇怪的站在原地,目光却都不在彼此身上。 杨蔓菁率先走上前,目光平静得很,"哥,这是我们俩个的事,能让我们自己解决吗?" 章云亭这时才注意到她被纱布紧缠的左手,眉头皱着,目光也随即暗淡下去。 连瑾行沉默片刻,松开手。 杨蔓菁朝病房里走,章云亭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艰难的迈出了第一步。在那之后的每一步,也都变得麻木了。 连瑾行靠在墙上,一身压抑的怒意。 咏熙突然有种感觉,他的怒气,并不只是针对章云亭。说到底,她才是害得妹妹婚姻不幸福的原凶吧,就算连瑾行气她,甚至怨她,她也无从反驳。 这么想着,咏熙就莫名委曲。 她什么都不想说,扭头就走,脚步声在幽静沉寂的走廊里,分外急促。就在她想要拐进旁边的安全通道时,胳膊倏尔被人抓住。 "去哪?"他问,清凛的嗓音,压抑得紧绷。 "回家。"她声音低低的,听得出有几分抗拒。 连瑾行皱眉,"谁准你出院了?" "我认为我没已经没事了!"咏熙扭头,想甩开他的手,可他抓得格外用力,连手指抠着她的肉,都毫不自知。 直至疼得她眉眼蹙紧,喉咙里轻轻溢出个单音,连瑾行这才觉察,立即松手,懊恼的抚抚眉心,说了句"抱歉"。 咏熙揉揉小手臂,看到他一片阴郁的眸色,埋怨的话就这么咽了下。 在无人的通道内,两人面对面,一不小心抬起眼,就能望见对方脸上微不可见的千变万化。 咏熙穿着象牙白大衣,衬得她的脸颊娇嫩无比,完全看不出快要三十的影子。她轻轻垂下头,额前的发一侧偏浓密,刚好遮住额前旧伤。 连瑾行稍稍掀开眼眸,便撞进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美好,安谧如画。 心中刚刚砌起的城墙,又被敲开了一个缺口,有东西正在拼命流失,可他却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就这么静静凝望,眼神停留,时间停留。 通道里,骤然响起的声音沉而悠远,"我没有怨你的意思。" 咏熙一怔,诧异他竟能猜透她的心思!可马上又见怪不怪了,他是连瑾行,自始至终,都是人群里将她看得最清明的那个。 盯着他,她突然说:"可你明明就在生气。" "那是因为……"连瑾行慢悠悠的回她:"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 咏熙一滞,头迅速低下,心慌慌地跳着,脸上的红色不也受控的开始蔓延,一直红了耳垂,被窗外的阳光穿透,像小小的花骨朵,颤巍巍的,让他想到了院子里的小番茄,有种想要抚上去的冲动。 感觉到他的气息在逼近,咏熙心中警铃乍响,连丝犹豫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她掉头就走,"我该回去了。" 身后的男人打了个电话,叮嘱了什么,便有条不紊的跟上前。 咏熙侧过头,眼神也跟着慌了。可一想,他也没说是送她,只是碰巧顺路出去也说不定。所以,她忍住想要开口拒绝的冲动,安安静静的走在他跟前,时不时的,能听到他的手机铃声…… 铃声? 咏熙心头一咯噔,直到这时才发现,她在视频中拉的那段曲子,赫然成了他的手机铃声! 这声音像有魔性,让她瞬间回忆起在加德满都的那一天,想起和他坐在路边,他看似随意,却深刻到无法忘却的一言一词…… 咏熙走神了。 "喂!小心!" 胳膊猛被人拽住,她一惊,错愕抬头,连瑾行皱着眉,责备似的瞪她:"想什么呢?走路不看路!" 他难得严厉几回,倒让咏熙愣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 刚要说谢谢,可一寻思又不对劲,摔倒也是她的事,他凭什么训她啊? 这么一想,咏熙不禁昂起头,目光也坦然了,伸手指指脚下的台阶,说:"我就喜欢不看路!我就喜欢摔下去!" 所以,怎样呢? 说完,她顿时有种快慰,通体舒畅。 连瑾行站在原地,像看怪物一样的瞅着她,接着,伸手就探上她的额头,"还在烧吗?" 咏熙抿紧唇,直觉被侮辱了智慧,拍掉他的手,"都好啦!"她转身就走,对于心底里那说不清闹不明的情绪,实在是懊恼! 连瑾行狐疑的看着她,竟有点看不懂了。 兴许是谎话应验了,咏熙在下最后一节台阶时,突然踩空,整个人都朝前扑去。 "啊!" 咏熙平衡感本来就差,踉跄几步也没稳住,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身边顿时响起窃笑声,有几个路过的,没有伸手扶人就算了,甚至还掏出手机,对着她咔嚓咔嚓的拍个不停,隐约能听到"朋友圈"字样。 咏熙僵硬着身体抬起头,脸红透了,而刚好走过来的男人,蹲下了身子,望着她,研究了一番,最后总结道:"看来……是真的喜欢啊。" 咏熙咬着唇,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 他伸出手,颇有些赏赐的意味,"呶。" "不用!"咏熙赌气的站起来,看不看他一眼,现在才知道,原来一本正经的人坏起来,才是最可恶的! 就在这时,她猛然怔住。 连瑾行弯下腰,用皮手套替她将膝盖上拍打干净,就像在哄一个孩子那样,一边拍打一边说:"这么大的人了,走路也能摔跤。"嘴角勾起,不紧不慢的口气,有丝恶趣味,"要不是你提前告诉我,我真的会以为是你小脑先天发育失缺。" 咏熙,"……"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接着,他站起来,又将大衣上脏到的位置掸干净,细心的连她凌乱的流海都用手指梳理了下。 "好了。"他说。 咏熙不自在的调开视线,闷了半晌,憋出一句:"我会看路!" 连瑾行点头,"嗯,看出来了。" 咏熙不吭声了,有些不愿意和多话时的他沟通了,会很挫败。 "在这儿等着,"他说:"我去开车。" 想说不用,但他长腿一迈,几步就走进停车场。咏熙也才注意到,他应该是早上回去过,才会把车开过来。 这么说来,他一夜没睡吧。 心底隐约有些不安,想到昨晚响在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轻声安慰着,哄着…… 咏熙站在原地,抿唇,眉心攒起。 她以为,那只是梦。 他的车子开过来,她上了车,立即就温暖许多,空调发出微微的噪声,在这狭小沉默的空间里,刚好安适。 连瑾行发动车子,不经意的看眼车镜,眉头渐渐蹙了起。 驶出停车场,汇入车道时,他打了转向灯,然后,将车子停在路边,"你坐一会。"说完,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咏熙不解,目光紧紧跟随他。 连瑾行直到离开一段距离,才掏出一根烟来点燃,眸子盯着朝这边开来的一辆白色面包车,直接伸手晃晃,示意它停下。 面包车很配合的停下来,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人,咏熙再熟悉不过,正是之前一路跟踪她的记者! 咏熙说不出的气,胸口被堵得厉害,随即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下去了。走过去后,还不等双方开口,直接就把连瑾行给扯到身后,像张开翅膀的鸡妈妈,十足的保护姿态,将他牢牢护着。 "你到底还想跟我到什么时候?"她满面怒容的瞪着对面的记者。 小王一愣,想要解释,"商小姐,别误会,我是想找连先生……" "找他也没用!"咏熙很不客气的打断他,厉声说:"费了这么多心思,你想采访就直接来找我好了!随便你想怎么写,什么诱拐富少吃嫩草之类的,我都无所谓!但是,你听好了,这事和连瑾行无关!你要是敢写他一个字,我就会告你,不惜一切代价的告你!告到你这辈子都当不了记者!" 她捏着拳头,脸颊粉红,额头上隐约有青筋在跳着,双眸快要喷火。这样的她,着实吓人! 小王被她吼得一句话都不敢说,怔怔地望着她,又求助的看向她身后的连瑾行,"连先生……" "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事和他没关系——" 咏熙气得就要上前去,腰际被人一揽,人随即撞进身后的怀抱。 281:敢说没招我? 耳边的呼吸有些灼热,温度烫得快要烧着她的皮肤,咏熙一惊,扭过头,"连瑾行你别插手……" 他帮她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躲在他身后,这一次,就让她来保护他好了! 连瑾行的眸,格外明亮,像同时挂在天上的日与月,交相辉映的光芒,有股震慑人心的魔力。 带着笑意的眸望她,他说:"他是来找我的。" "……"咏熙彻底呆住。 咏熙先是诧异的看看这两人,然后,她用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再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故作镇定的往回走。 背对着他们,她懊恼的皱起眉眼,脸颊都跟着皱了起来。最后她不由得加快脚步,立即回到车上,"砰"地关上车门,脸颊埋进掌心里,再也不敢抬头。 好丢脸啊!! 连瑾行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内,他才勾扬着唇角,一点点扭过头来,连带看向对面不算熟悉的人,眉梢处都沾着一丝愉悦。 "为什么跟到这儿?"他问,指间的烟慢慢送到唇边。 小王回过神,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说:"连总,您别误会!我也只是走个形式……毕竟,商小姐现在可是网络红人啊!不过您放心,我什么都没拍到,不信您看我相机……" 连瑾行摆摆手,想了下,问:"上回拍到的……" "您放心!"小王立即拍着胸口保证:"您不发话,我绝对不敢登报!就连程东一个劲的催着,我都没透露一个字!" 连瑾行瞥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刑主编那边,我会打声招呼的。" 小王大喜,不住道谢:"哎呀,那真是太感谢连总了!以前多有得罪,是我有眼无珠!谢谢连总!" 连瑾行转身,淡淡出声:"程家那边有什么动静,随便通知我。" "没问题!您放心吧!" 连瑾行回到车里,咏熙立即挺直腰板,装作没事人似的看向车窗外,"你……怎么和他扯上关系了?" "企业与媒体之间,总需要建立良好的关系。"他似真似假的回着,将车子汇入车流中,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抚了抚下巴,喃喃出声:"原来……你发脾气也挺可怕的嘛……" 咏熙的脸腾地红了,坐在那儿尴尬得无所措从,"他几次三番的跟踪,我以为……这次也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连瑾行扭头看她,挑眉,"所以,你是为我?" 咏熙压低视线,懊恼回他:"之前总是你帮我,我也想要保护你一次啊!" 他勾起唇边,熟练驾着车,眉心掠过一丝悸动痕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保护他,还是个女人。 这感觉,还算不赖。 # 再次陷入沉寂的病房内,压抑得令人窒息。 章云亭站在床边,眉头狠揪着,"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杨蔓菁的视线,始终不曾逃避,一直都勇敢迎视。慢慢的,她抬起包成馒头似的手腕,她说:"你看着那些雕塑发呆,我知道你在想她……我偷换不了你的回忆,只能用属于我的颜色将它覆盖,用我的方式把你唤醒!" 她说得决绝,义无反顾。 章云亭大骇,没有料到她的动机,竟如此单纯,又如此疯狂!就像从未看懂过这个女人,他摇头退后,"你疯啦?" "是,我疯了。"杨蔓菁放下手,冷静的,一字一句说:"章云亭,我给过你机会离开,是你又来招惹我!" 章云亭面色滞住,喉咙像被杨蔓菁伸手掐住,发不出声音。 "当你说出想要重新开始时,你知道我下了怎样的决心吗?" 章云亭仍没有开口,站在她面前,像在无声的接受审判。 杨蔓菁垂眸,"你不知道也没关系,都不重要了,人活着就是为了向前看的。"她抬眸看他,"云亭,我在向前走,你呢?" 章云亭捏紧双手,全身紧绷得像被束缚一身铠甲,走到哪,都是自我保护,走到哪,都是沉重。 她说:"云亭,别让我等太久。" 因为,会疲惫。 # 原来要送咏熙回家,扭头看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睡在副驾驶的女人,但连瑾行临时变了主意,直接就将车子拐去公司方向。 车子停下来,连瑾行解开安全带,再去解她的,一抬眼,就看到她窝在椅子里,大衣帽子罩在头上,脸蛋只露出一丁点白皙。 他手上的动作竟停了,反而坐在位子里,一手托着脑袋,朝着她的方向侧过身子,一瞬不瞬的凝视—— 兴许是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咏熙极不适的活动下,慢慢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看四周,意识到什么,立即扭头,冷不丁的就撞进了他漆黑如夜的眸。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动也不动的坐她旁边望着,不知望了多久。 咏熙完全惊醒,朝他身后的高楼望,"怎么到你公司了?" 连瑾行慢半拍的放下手,没回答,而是扭身推门下了车。咏熙一看,也赶紧推门下去,"不是要送我回家吗?"她问。 连瑾行侧过头,与她之间隔着车子,笑意噙在嘴角,看似无波的目光却极具洞穿性,"突然又不想了。" 咏熙怔在原地,"为什么?" 明明是他坚持要送她的,她在经过公交车站时说要下车,他不但没答应,反而还给她脸色看!现在可好,他随随便便一句不想,就把她给载来公司,还真是任性得理所应当啊! 她深呼吸,说:"连先生,如果觉得麻烦,我可以自己回去。那么……再见。"她扭头就要穿过马路,到对面坐公交车。 男人步履轻松的几个跨步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路边扯回来,眯起来的眼眸显得细长,目光总有些蠢蠢欲动的情绪在肆意散发。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不大:"你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个大麻烦。" 他半点不给面子的评价,让咏熙瞪大眼睛,很快,腮帮子也跟着鼓了起来,气鼓鼓的像只青蛙。连瑾行看着有趣,很想捏捏看,这么想着,手就伸了过去! 咏熙再也冷静不下去了,拍开他的手退离一步,两手护着脸,眼神尽是不敢相信,"连瑾行!我招你还是惹你了?" 连瑾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顾身边来往进出的是否会有熟面孔,安然闲适就站在大门口台阶下,提起一侧唇角斜睨她,"你敢说没招我?" "没有!"咏熙理直气壮。 "好,"他漫不经心的点头,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唇,眼线似要凿穿她,"这里还没有谁敢碰呢,你却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夺走了它的第一次。呵呵,商咏熙,你也真行啊!"睨着她胀红的脸色,他挑眉问:"这叫没招我?" 咏熙心里像擂起战鼓似的,"咚咚咚"的敲个厉害! 这件事真的能让她这一辈子都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她敢否认吗?而且,连瑾行对于自己仍保留初吻的事越是坦然,她就越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怎么就能如此冲动的毁人清白呢? 她低着头,不吭声,两只手也搅上了衣角。 连瑾行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站在那儿继续指控,"你对记者宣布我是你的男朋友,可有问过我的意愿?" 咏熙头压更低,轻轻摇了摇。 "也就是说,对于你强迫我的事实,你也表示认同吧?" 咏熙一滞,胸都快要跟着垂低了,硬着头皮点头。 在那种情况下,她连句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不是强迫是什么? 所以,得认啊! "很好,"连瑾行的态度,表现出一丝赞许,对她的实事求是,还是予以了肯定。 "把我从单身的神坛上拉下来,让连瑾行这三个字,不论走到哪都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倒是说说看,不是你招惹的我又是什么呢?" 咏熙挫败得双肩垮下,无力开口:"这么说也是没错啦……哎,我承认,之前都是我的错……"她倏尔顿住,狐疑的抬头看他,"可是,这些跟你掐我的脸有关系吗?" "当然有。"连瑾行轻哼了一声,淡漠的目光,随时将冷艳的气势发挥到淋漓尽致,"做错了事,就要小惩大诫。" 咏熙错愕在当场,竟哑口无言。 连瑾行望着她,又轻提唇瓣,大手拍拍她的肩,示为鼓励,"我不喜欢半途而废,尤其是在帮助弱势群体的问题上,所以,为了时刻督促你,我当然要把你带在身边了。" 咏熙张张嘴,半晌才出声:"你经常这样欺负人吗?" 连瑾行的唇角微微轻提,眉梢都是轻快,垂眸,很是欣慰的说:"原来看出来了啊。" 咏熙,"……" 这时,两辆黑色商务车开过来,停在他的车旁边。 秦助理和副总经理两人,正好也从楼内急急忙忙的跑下来,看到连瑾行就站在台阶下,松了口气,立即上前,"连总!"小秦赶紧汇报道:"副总裁临时通知说要过来,没想这么快!" 车上的人也下来了,五十上下的年纪,气度不凡,看到连瑾行微笑着打招呼:"瑾行,好久不见啊。" 282:果然还是生气了 连瑾行面容上的愉悦神情随即敛下,礼貌上前:"齐叔叔,您怎么来了?" "去首尔的航班更改了,临时决定到你这里来转转。"齐副总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咏熙身上,刚才在这里就瞧见这两人的态度十分亲密,他都要好奇死了,随即问道:"这位小姐是……" 小秦立即代为回答,"商小姐是连总的未婚妻。" 齐副总吃了一惊:"啊!原来你定婚的事是真的!" 连瑾行牵住咏熙的手,神情未变,介绍道:"齐叔叔,她叫咏熙。"侧头看咏熙,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位是齐叔叔,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咏熙谨记自己此刻的身份,特别是刚才又被连先生刻意提醒过自己所犯的"罪行"过后,精神为之一凛,礼貌道:"齐叔叔您好,见到您很高兴,叫我咏熙就好。" 齐副总细细打量咏熙,不由得凑过去,也不见外,小声问:"咏熙啊,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把我们瑾行给搞定了?" 见咏熙不解,他赶紧解释:"你可能不知道,瑾行以前特别受女孩子欢迎,喜欢他的女孩子都能从这里排到新加坡!可是他呢,整天就知道工作,从没看到他和哪个女孩约会过!就连身边的秘书和助理也都是男的!" 秦助理默默的低下头,竟为自己的男人身份感到抱歉了…… "总公司那边喜欢瑾行的姑娘也有很多,可他没一个能瞧得上眼的,这把他们家人给急的哟!我们这些叔叔也都笑他想当和尚!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子悄无声息的居然就有了你这么漂亮的未婚妻!" 咏熙时不时地看看连瑾行,有些想发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光过高,还是有情感上的洁癖,已经过了三十岁的男人了,居然还保留着初吻!偏偏,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条件,都是上佳!说出去有谁会信? 连瑾行睨着她,低眸扫一眼就知道这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阖了阖眸,就在齐副总不断发挥探索精神时,他说:"其实,咏熙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强吻了我而已。" 这一瞬,四周是安静的,偶尔会有几辆汽车呼啸而过留下噪音。 咏熙已经忘了脸红,瞪着连瑾行,百口莫辩。 齐副总倏尔大笑,两边也都响起窃窃笑声,他不断欣赏的点头:"好啊!不错不错!咏熙,做得好!对付这样的闷葫芦,就得出其不意啊!" 咏熙脸上的肌肉在隐隐抽搐,挤出来的笑容让脸颊都跟着扭曲。因为这种事被夸奖,她的心里压力真的很大啊! 她暗暗瞪着连瑾行,后者坦然微笑,"齐叔叔,咱们进去说吧。" "好!" 一行人走进去,咏熙再不情愿也得认命的跟进上。 进了连瑾行办公室,齐副总闲聊几句后,自然就聊到了工作。咏熙见状,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这时,齐副总问:"与名创地产的合作开发项目进行得怎么样了?" 连瑾行示意小秦汇报,他立即说:"各细节方面都已敲定,接下来双方会组建联合协调小组,交流项目合作信息,拟定实施具体合作方案,完成资源对接。目前,主要问题还是联合拿地,名创是国内龙头企业之一,无论是拿地的价格还是位置,他们都有丰富的经验和许多成功案例,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 齐副总点了点头,又问了些细节问题,"广告宣传片拍得怎么样了?有样片吗?我要拿回去找人做成专题跟踪,这可是我们环宇明年的重头项目之一,前期的准备工作马虎不得。" 小秦看眼连瑾行,"广告啊……" 他总不能说,拍摄团队就在等女主角了,可总经理任性得一句就把刚刚敲定的女主角给撤了吧? "有什么问题吗?" 连瑾行淡然出声:"还没有找到让人满意的女主角。" 齐副总皱眉:"没有合适的明星?" 小秦回道:"这次我们想用新面孔,形象清新,不想用同时身兼几个代言的明星。" 连瑾行电话响了,是连家打来的。 在他接电话的功夫,小秦就调笑道:"连总还真是喜欢商小姐的视频啊,连铃声都换了呢!" 齐副总随口问:"什么视频啊?" "就是商小姐拉大提琴的视频啊,在网上可火着呢!" "哦?真的?那快找出来给我看看。" 小秦立即热情的在电脑里找出视频来,"就这个!在微博上了热搜,要不是连总暗中压着,他和商小姐肯定又会像之前恋情曝光一样引来更多关注吧。" 齐副总认真看着,倏尔问:"你刚才说,你们的广告创意是与音乐有关?" "是啊!当时也是挑选了一位大提琴专业的……" 小秦突然想到什么,两眼一亮:"对哦!商小姐也会大提琴,又是连总的未婚妻,这就算是自己人了!加上她现在网络爆红,正好可以借势啊!不过……这就要看我们总经理的意思了。" 连瑾行这会刚接完电话,走过来坐下,"在说什么?" 小秦刚把想法说出来,他就果断回绝:"不行。" 小秦听罢,小声嘀咕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齐副总似笑非笑的看他,问:"理由?" "她那么笨,哪里会拍广告。"连瑾行嘴上说着,可他瞥向电脑屏幕的眼神,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视频里,她微微垂眸,天空湛湛,阳光干净……他真是反复看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 小秦忍着笑,说:"我看商小姐挺聪明的!" 连瑾行瞥他一眼,小秦赶紧闭上嘴巴,齐副总坐在对面啧啧称奇,"能让我们瑾行紧张成这样,这位商小姐的魅力还真是大啊!不过呢,咱们总得征询下当事人的意见嘛!万一商小姐也想拍广告呢?" 连瑾行皱眉,本能的并不想她过多暴露在大众视野内,可是又不能当面驳了齐叔叔的面子,所以有些郁闷了。 连瑾行还想再说什么,齐副总摆手,"小秦啊,你去请下商小姐。" "好嘞!" 小秦出去没多久,咏熙就推门进来了,"齐叔叔,您找我?" "咏熙啊,过来坐!"齐副总对她很热情,然后开门见山的说:"我看过你在网上的视频了。" 咏熙尴尬的朝连瑾行那侧望一眼,像在责怪他连这种事也要说? 连瑾行挑挑眉,眼神颇为无奈。 接下来,齐副总就将他们的想法简单说一下,咏熙一惊,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我哪里会拍广告啊?" 连瑾行也点头,客观道:"年龄偏大,也不算美女,身材过于纤细,还会被人质疑是炒作。所以……"他摇头:"确实不合适。" 他话一说完,几人都看向他。 小秦暗自叹息,就算是实话,也不能当着商小姐的面说啊!这不摆明了惹人不痛快嘛! 咏熙抿着唇,有点气鼓鼓的,"对啊,这么差劲,怎么能担得下这个重任呢?" 意识到这女人误会了,连瑾行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咏熙朝他大方一笑,"你说的是事实,我不介意!"说完,笑容骤敛,扭过头就不再看他了。 小秦一看,心下摇头,果然还是生气了! 连瑾行看她的侧脸,嘴角情不自禁的提起,也没再说话,变换下坐姿,手臂自然的搁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她半依偎在他怀里一样。 咏熙蹙眉,身子不着痕迹的朝前倾去。 "咏熙,与其说是觉得你的形象合适,不如说是想借助下你目前能引发的效应,帮助宣传瑾行的项目。"齐副总说话很有技巧,明明是公司受益,却巧妙的将侧重点导向连瑾行。 如他所料,咏熙听罢,真的在犹豫了。 连瑾行眸光扫过,心里自明,她怎么可能会是这些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对手呢?他再不出声,这女人连怎么被人家卖的都不知道! 于是,他说:"其实也没必要拍广告,单就她是我未婚妻的身份,就足以引发话题了。" "那可远远不够!"不给她思索的机会,齐副总直接下了猛药,"还要有广告背后的故事!比起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各种广告,广告背后的话题才是引发讨论的焦点!有了话题,产品自然就有了关注度,广告的效应也就达到了!" 见他越说越激动,连瑾行蹙着眉,额角在隐隐发胀,"齐叔叔,但我真的认为……"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咏熙就疑惑的问:"我真的能帮到他吗?" 连瑾行愣了,齐副总却是满脸堆笑,"当然!" 得到了肯定答复,咏熙便不再纠结,郑重说:"好,那我答应。"之前他帮她那么多,她也总想着回报些什么,只要是为他,她会义不容辞。 "好!"齐副总很高兴,当即就让小秦准备合同去了,生怕咏熙会反悔似的。 283:你怕我 连瑾行始终望着咏熙,从她释然的神情,微翘的嘴角,还有镇定的眼神,都能感觉到她的决心。 他望着,眼神慢慢眯成一条缝,将手臂放下来,在对面齐副总看不见的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咏熙原本还在认真听齐副总讲话,手上倏尔一紧,被一只大掌覆盖上!她本能就想要挣脱,他却握得紧。 她扭头瞪他一眼,眸中尽是催促与焦急。可连瑾行就像看不到,面朝齐副总,目不斜视,仿佛沉浸在他的谆谆教诲中,但他的手指,却在桌下有一下没一下抠挠她的掌心。 小动作实在是过于暧昧。 咏熙不敢动作太大的挣扎,低头不看他,可掌心的热度,却从胳膊开始蔓延,一直爬到脸上。 这时,齐副总突然问:"咏熙,你的脸好红啊!这里很热吗?" 连瑾行松开手,突然揽她的肩,把她拉近自己,正色道:"咏熙昨天高烧,进了医院,现在应该……"他侧过头,堂皇探向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之后放心道:"还好。" 咏熙额上的太阳穴隐约有跳跃的痕迹,她做着深呼吸,皮笑肉不笑,"多谢连总关心。" 连瑾行的面目柔了,大手又揉着她头顶,"不错,懂得知恩图报了嘛。" 看到小两口"打情骂俏",齐副总连连微笑,"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咏熙回神,点头:"嗯。" 看她如此坦然,连瑾行的目光愈渐幽暗。 也来不及吃饭,齐副总就得赶往机场,临行前对咏熙几次盛情邀约,请她务必要随连瑾行去新加坡,也让家里人都放心。 送走齐副总,咏熙悄悄松了口气,这种合起伙来"欺骗"长辈的行为,还是会令她心底不安。 "广告的事,你就当没听到。"连瑾行说完,扭头进了办公室。 咏熙一怔,也跟了进去,"可是,我是认真的啊!" 他抬眸,似笑非笑,"想当明星?" 咏熙翻了翻白眼,"别不拾好人心啊!我只是在想……要是这样就能帮到你的话,为什么不呢?" 倏地,对面的男人站起身,迫人的身高,将她压制,泰山压顶似的,咏熙马上禁了声,怔怔望他。 "就这么想早点和我撇清关系啊。"他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神将她牢牢攫住,有了种逼迫的气势。 从他的瞳孔里,咏熙看到自己缩小的身影,似被他禁锢。她不由自主的望着,望得越深,就越会迷失…… 猝然惊醒,她阖上眼眸,脸转向一侧,"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是生意人吗?我是在帮你物尽其用。" 他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提起唇角弧度,视线仍旧锁稳她,半个身子已经横过桌面,靠近她,温热的气息能拂过她的耳垂,"可是,你忽略了你最大的价值。" 见她微微一震,他唇边的笑意扩散。 她听得懂。 "合约我会让秦助理尽快准备好。"他说完坐下来,将进退拿捏得恰到好处。 "哦。" 咏熙浑身不自在,想要马上离开,他看看时间,"待会一块吃饭。" "不"字还没出口,连瑾行就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拿起她的大衣,不由分说的就往门口走。 "连瑾行!"咏熙想要挣脱,"你不觉得你有点……" 他猛然转身,将她抵在了木板上,身体偎近,把她完全逼进死角,目光开始变化,"有点什么?" 咏熙眼眸不由得瞪大,他突然靠得这么近,心跳骤然加速,不论是他全身都在叫嚣的雄性荷尔蒙,还是他瞬间迸发的激进强势,都令她紧张不已! "你……"想说话,可舌头像打了结,只能懊恼的瞪着他,抬起脚就想踩上他的,逼他退离。 就在她抬脚的时候,连瑾行突然挤进来,分开她的双腿,姿势暧昧的贴紧她。 咏熙急了,"连瑾行!"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连瑾行没了往日的清冷温吞,一点点逼近的姿态,像个侵夺者。 咏熙心跳很快,手掌抵着他,明显感觉到掌下传来的肌肉硬度,似堵墙,将她围困。这样的调情戏码,太老道,太……诱惑。 连瑾行看上去就像是个禁欲系生物,他这样的人做起这种事,会格外有种冲破世俗,引人堕落的魔力。 咏熙稳住呼吸,目光抵向他,"别对我fa情,没用。" 她要推开他,连瑾行却木头桩子一样钉在那儿,"要怎么样对你才有用?" "怎么样都没用!"咏熙的话,有些赌气成分,推他也开始用力。可她越是如此,连瑾行就越像成心的,将她去路堵了个严实。 "你这么急着逃走,是在怕什么?" 咏熙蹙眉,斜睨他,一字一句:"我没怕。" "不,你在怕!"连瑾行突然将她的双手钳制,另一手直接抚上她小巧的下巴,然后捏了住,不许她避开视线。他说:"你怕你对我动心,你怕你会背叛一直以来的坚信!" 咏熙徒然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瞅着他,好半晌才说话:"连瑾行,你哪来的自信啊?凭什么认为我会对你动心?" "就凭……"他眯起眸,狭长的缝隙里,有簇火苗在不时跳跃。 他突然俯下身,将耳边贴上她的胸口—— "你——"咏熙怔住了,瞪大的眸,竟是错愕!他的脸几乎就贴在她胸前最柔软的地方,双手撑在她的背后,将她拉近自己。 "听到了,"他说:"心跳得很快——" 咏熙骤然惊醒,用力推开他,双手挡住胸口,这算什么?确定她动心的证据?! 连瑾行扬着唇角,由那里往外溢出的自信,"你怕我。" 这一次,他很确定的说。 "我没有!"咏熙也上来了执拗,冷眼盯着他,两人就像在进行一场拉锯,彼此都不肯示弱。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连瑾行愈发的云淡风轻了,颊边的笑,着实可恶的很。 咏熙深呼吸,望进他黑漆漆的眸,再次开口:"我没……" 突然挨近的唇,仿佛一只潜伏在森林里的野兽,瞅准了时机,迅速出击,更似掠夺,强势碾压她柔软的唇。 咏熙这下子真的又惊又急,她在他身前挣扎,扭动,逃避着他的吻! 连瑾行身上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开始变得原始,变得强烈。他肆虐她的唇瓣,不惜上面咬出自己的印记,咏熙吃痛,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栗。 他只是吻着她,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却不许她逃避!只要她有一丁点的逃避迹象,他就像开始变本加厉,直到她乖乖接受他的吻,他才将心底的温柔,一点一点灌溉。 咏熙的身子都快不稳,人慌着,心也乱着,背叛了的意识,由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 她痛苦的闭上双眼,有些事,其实不待他说,她一早就知道了。 放开她,他盯着她的眼眸,目光执着得可怕,他说:"咏熙,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我过去就好。" 咏熙抬起头,唇上还留有他的印记,鲜艳的红,与她苍白的脸色形成反差。 张了张嘴,双唇颤动着,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说着,用坚定无比的声音说:"我是属于阿宇的,我和他,这辈子都无法分开。" 这种羁绊,不是外人能理解的,咏熙坚信,就像信仰。你可以不信耶稣,不信佛祖,可人活着总得需要仰仗点什么,就像精神补给!有了它,灵魂才会生动。 她不相信她和阿宇这么多年来的相依相伴,能被这短短几十天的缘分给打败了,这种颠覆会打败她的信仰,她怎能允许? 连瑾行略一震,凝向她的眼神,被云层一样的颜色覆着,渐渐,变得浓郁。 "你能给我的回复,只是这个?" 她不说话,可她坚执的目光却说明一切。 连瑾行眯起的眸开始乌云密集,那是暴风骤雨的前兆。他突然笑了,"在我明确了某个细节后,你想我放弃?"他说得如此肯定,不需要再向她求证什么了,他了解这个女人,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咏熙心头一紧,双手也不由得捏紧了。 她深呼吸,点头:"是。" 连瑾行目光一沉,猛然抓住她的手,撸起她的袖子,在她的胳膊上用力的咬了下去! "嘶……"咏熙疼得抽气,"连瑾行!" 她要抽出胳膊,他则不肯,紧紧抓着,用力咬着!咏熙疼得额上鼻尖全是冷汗,眼圈也红了,他在尝到了一点点血腥味后,才慢慢松了开。 看到她白皙的手臂上一圈渗出血的印痕,他眸底正在窜跃的狂乱才开始消退。可随即被替代的,却是无比的心疼。 他低下了头,又用滚烫的唇,轻轻吻了上去……舌尖怜惜的舔着她的伤口,他像刚退下战场的猛兽,没外表看上去那样无坚不摧,也会失败,也会受伤。 咏熙的身子不可自抑的轻颤两下,低头望着他,被堵住的胸口酸涩胀痛。鬼使神差的,指尖颤抖着就要探向他,却在即将触及他的发梢时冷不丁收住,被烫到一样赶紧收回手。 284:别逼我提前毁约! 而连瑾行全神贯注的用力吸吮咏熙的伤口,渐渐发力,似要将她整个吞进肚子里才算完! 她因为吃痛瑟缩,他蓦地放开她,退离两步,用手背轻轻拭下唇角。 那一抹旖旎绚丽的红,沾在他的唇瓣上,像株开在悬崖峭壁的花,只一朵,分外华丽。 "你否定一次对我的感觉,我就在你身上留下一块这样的印记!"他看她,森寒的目光让咏熙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这样的连瑾行,有些陌生。 他又朝她略一颔首,依旧保留着绅士风度,"我为刚才的行为道歉,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不理智,对不起。" 咏熙咬着牙,除了手臂上疼着,心也是乱的,可说出来话,却是软绵绵的,没了力气,有几分哀求的意味,"真觉得对不起的话,那就请离我远一点吧。" 别来打扰她,别让她也跟着失控! 连瑾行少有的强势,断然道:"不可能。" "你——你别逼我提前毁约!" "呵呵,"他笑了,"你毁一个试试来,我能让你今天毁约,明天就成为我的人!"他又是一顿,"这么说起来的话,我倒是挺期待的呢。" 咏熙恼得扯着长发,"连瑾行,你怎么成无赖了?" 她的自虐行为,让他不满得直皱眉,走过去,拿下她的手,然后捋顺她的发,再理了理流海,口吻漫不经心的,"无赖也是因为你给逼急了。" 咏熙瞪他:"我什么都没做!" 他轻扯唇角,目光深邃,"这样才可怕。" 什么都没做,就能让他失去引以为傲的理性。如果她做些什么,他是不是会更加不管不顾? 咏熙知道,再争执下去,她也讨不到嘴上的便宜,于是,她放缓了语气,轻声说:"瑾行,我不是蔓菁姐,你放在我身上的感情,有可能只是因为弥补缺失才会产生的错觉……" "你对袭凌宇呢?"连瑾行的声音,没有半分迟疑,他冷眼盯着她,说:"你对他,难道不是同情?不是施舍?" "不是!"咏熙显得有些抗拒。 他又提起唇角,"那我也不是。" 咏熙愣了,"你是在逼我承认?" 他摇头,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无形之中一股压力,逼得她退无可退,"我是在逼你认清自己的感情。至于我……"他悄然靠前,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我早就看清了。" 咏熙身子僵了僵,他则拉开门,站在门口视线询问:"不走吗?" 咏熙杵在原地,原本想要做番抗拒,可是刚一提气,就碰上他好似正在期待着的眸,顿时又泄了气,耷拉着脑袋,垮着双肩,游魂似的,幽幽地走出门。 胳膊上被他咬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她稍一蹙眉,不自觉的去摸了摸…… "疼?"他问。 咏熙不看他,闷声答:"你让我咬一口试试不就知道了?" 连瑾行二话不说,立即撸起袖子,伸出臂肉结实的一截,递到她面前。 咏熙的眼神像看疯子,没好气的推开,"我不像你!我不属狗!" 连瑾行不紧不慢的将袖子又放下,系好袖扣,嘴角一抹淡定微笑,"你舍不得。" 咏熙一怔,神情尽是无法置信。 生怕她没听懂,他又好心的重复一遍,"我说,你舍不得。" 咏熙的眼神倏尔就冷下来了,抓过他的手,直接撸起袖子,对准他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下去—— 她狠咬着,眯着眼睛,眼神里尽是得逞的快慰及报复后的成就感。被咬的男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看她咬得畅快的表情,好笑得弯了眉眼。 是谁刚才说不属狗的? 身边来来回回的员工都有点发懵,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样子!这是在吵架吗?可看着总经理明显是在享受的表情,又不太像…… 再小心的朝咏熙那里看一眼,根本不忍直视——场面太血腥了! 想不到,清心寡欲的总经理,居然好这口! 咏熙咬得舒坦了,松口时腮帮子都跟着发酸,再一看他手臂上的牙印,虽然没见血,却被咬得又红又肿,她终于笑了。 "气消了?"他一边问,一边放下袖子。 咏熙刚要点头,意识到敌我立场,马上绷起了脸,"连瑾行,我警告你,如果……" 他没空听她不具任何威胁的警告,拉起她就往公司保健室走,"先给你处理下伤口。"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咏熙被他的无视惹得动了怒。 "留着以后再说个够吧。"他回头,直接用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除非,你是真的想留块疤。" 咏熙面色微微一变,果断越过他,推开保健室的门。 恰好,连瑾行手机响了,他就站在外头接电话。 看到她的伤口,医务人员皱着眉,"熊孩子这么顽皮吗?怎么能把大人咬成这样啊?" 咏熙,"……" "你们这些做大人的也不像话,孩子到了该教育的时候,就应该严厉的指正错误!否则,再这样惯下去,咬的可就会是其它的小朋友了!" 咏熙,"……" 这时,连瑾行推门进来了,医务人员一见他,立即恭敬问好,"连总,您怎么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连瑾行指指咏熙,"是她。" 见对方没有理解的样子,咏熙耐心解释道:"他就是咬我那熊孩子。" 医务人员,"……" 出了保健室,连瑾行不满的盯着她,"你怎么跟人家说我的?" 咏熙耸耸肩,无辜道:"是刚才那位大姐误会了,不过也不怪她,谁能想到大人会干这么幼稚的事呢?"说完,她瞥他一眼,径直往前走。 连瑾行瞅瞅她,无声的笑了。 几乎是押着咏熙去了楼下的员工餐厅,连瑾行表现得大方,咏熙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这么多的注视和窃窃私语。她以手挡住脸颊,目光垂着,直到余光里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她才抬头,扫了一眼,态度不是很好,"我不喜欢吃冬瓜。" "那更要多吃点。"他将餐盘推到她眼前,筷子指指冬瓜,"都给吃了。" 咏熙皱着眉,连吃饭这种事都要被监管,还真是让人愉悦不起来。所以,午餐的气氛很沉闷。 连瑾行保持着他的优雅,淡泊的气息也照旧贴着"生人勿扰"的标签,除了咏熙,任何人坐在他身边,都会有种突兀的错觉。 不想他多话一样,咏熙将盘子里的东西吃得很干净,他又递来餐后水果,"吃了。" "我不喜欢……" 将自己的水果也一并递过去,他掀起的唇角弧度诡异,平静的眼神也透出丝丝寒气,"别再跟我讨价还价,要不然,就是想我在这里吻你!" 他倏尔倾身靠向前,微笑,"这个主意不错,我很乐意配合。既能为广告提前造势,又能让你断了那该死的同情心,安安分分的呆在我身边。挺好的。" 咏熙,"……" 忿忿的将两只橙都吃完,咏熙已经有点撑了,连瑾行伸手拍拍她的头:"表现不错。" 咏熙无语的望着他,觉得这时候的他,还真是幼稚得可以。 "我想回……" 站在电梯前,他扭头看她,"下午要谈广告的细节问题,所以,你哪也不能去。"说完,他又收回视线,抚过下巴,喃喃的说:"齐叔叔还真是给了个好提议。" 咏熙气结,总觉得是自己挖好了坑,然后再跳进去,顺便帮人家再将土给填满! 小秦送来了广告合约,都是依着之前聂咏儿的做了些细节修改,可连瑾行却看得仔细,一条条逐一的过。 最后,他放下来,看向小秦,"修改一条。" 小秦立即拿笔来民,"好的,哪一条?" "关于演奏方面,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使用替身。" 小秦一滞,抬头说:"聂咏儿的话是没有问题,毕竟是专业出身,可商小姐……" 余下的话他没说,可意思也是再清楚不过。商咏熙虽然在网上爆红,但她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啊,如果在广告中呈现出的是业余水准,那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连瑾行没有一丝犹豫,"给她请位专业老师。" 见总经理坚持,小秦也应下,"好,我这就去办。" 待重新将合同递上来,连瑾行又重头检查一遍,小秦在一边看得直纳闷,总经理这到底是信不过他呢,还是信不过自家公司啊?瞧他这认真的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商小姐的经纪人呢!不过,万一商小姐爆红,有连总在,倒是没人敢坑。 确定合约中没有对她不利的条款后,他说:"拿给她签字吧。" 小秦将合约送去旁边的vip接待室内,咏熙窝在角落里,捧着杂志已经昏昏欲睡,看到合约时,连看都没看,直接提笔就签。小秦微怔:"不需要确认下吗?" "没什么好确认的,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你们没必要坑我啊。" 她说得简单,小秦则在心里不住感叹,终于了解连总为什么会替她看得那么仔细了,这姑娘有时候一根筋得让人心疼! 285:不应该是这样的 音乐教室内,聂咏儿与另一位也要参赛的同学正在抓紧时间练习。 杨幌站在前端,不时的提出纠正,聂咏儿很用功,失去了环宇的广告拍摄机会,她更是要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以此来向周围那些看笑话的人证明自己!放弃她,不是她的问题,而是环宇的错! "停一下!"杨幌皱着眉头走近,聂咏儿疑惑抬眸,这首《殇》她已经练过几百遍了,细节处极尽完美,不可能会出现问题的! "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吗?"杨幌径直问。 "杨教授,我不觉得我有问题。"聂咏儿的态度,少见的自信。 杨幌的眉头则拧得更紧,他说:"没错,你的音准和节奏都没有问题!整体感觉也没错!但这首作品里,你独独少了意境!" "杨教授,我有不同意见。"聂咏儿握紧琴弓,站了起来,垂着头,她说:"意境是个抽象词,您心情的好坏也可以妨碍到您欣赏音乐的意境,我觉得我已经进入到我想要的境地里……"昂起头,她大声说:"至少,我很享受!" 杨幌望着她,沉着出声:"中国音乐追求的意境不仅是情与景,还要融合演奏者的思想与情感,通过旋律和节奏来表现,才能引人回味无穷。如果你认为是我没有进入你营造的音乐氛围,是我走神的缘故,那么,为什么你不能用你的音乐将我吸引?好的音乐是共鸣,是虚实相应,是情景交融神形兼备!可你做为演奏者没有引我入境,反而还要来责怪我不跟紧你的脚步,这已经让你失去了演奏的资格!" 杨幌的评价话言词尖锐,做为大提琴专业中数一数二的优等生,聂咏儿哪里受得住?她站在原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认为,是您对我有偏见!" "哦?"杨幌眯着眼睛,神色冷峻,"那好,你倒是说说看,我对你何来的偏见?" "您认为我是个只会刻苦用功的没有天赋的学生,所以,我的努力在您的眼中,还不及那些天才的万分之一!"聂咏儿的眼泪开始涌出眼眶,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她的情绪很容易崩溃,再也承受不住一丁点的失败,将不满一股脑的宣泄而出! 杨幌一怔,随即而来的是无法言喻的愤怒,"那好,我告诉你!在我的学生里,能够大放异彩的并不是什么天才,而是那些最用功的孩子!你将努力与天分混为一谈,本身就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天才?功成名就又有几个?你以为是什么让他们成功?与生俱来的天赋?错了!是他们的孜孜不倦永不放弃!所以,我绝不允许我的学生这样轻易否定自己!否则,你就从这扇门里走出去,以后都不要再上我的课了!" 聂咏儿早前积累的压力与委曲全部都爆发了,她猛地摔了琴弓,哭着就跑出了教室。 杨幌气得不轻,回头看一眼还在发愣的男生,训道:"还看什么?不用比赛吗?" 男生吓一跳,赶紧低头拉琴,却是拉得战战兢兢。 杨幌盯着那扇门,又低下头,看着摔在地上的琴弓,暗自叹息一声,最后无奈的弯腰捡起。轻轻抚着,他说:"现在的孩子,脾气都这么大!好好的,怎么说摔就给摔了呢……"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杨教授,有人找。" "哦,就来。"将聂咏儿的弓放好,他出了教室。 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他疑惑的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对方立即自我介绍,"杨教授您好,我姓秦,是环宇新地置业集团分公司的,这是我的名片。" 听到"环宇"字样,杨幌怔了怔。 他缓缓接过名片,认真看着,"你是……连瑾行的助理?" 听他口气并不陌生,小秦好奇的问:"您认识我们总经理?" "不认识。"杨幌摇头,将名片收好,抬头看他,"找我有什么事?据我所知,你们公司并不打算继续和我院合作广告的拍摄计划了。" 小秦略显尴尬的笑笑,"杨教授,这次我是专程来拜访您的。" 杨幌看看他,说了句"稍等",推门进去," c大调奏鸣曲op65……注意控制揉弦!再抖得跟帕金森综合症似的,你就干脆去校门口弹棉花吧!" 门"砰"地关上。 小秦脸上的笑也跟着微微抽搐两下,教授貌似很严厉嘛。 "走吧,去我办公室。" "好。" 杨幌走在前,来到办公室,请对方坐下,"说吧,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想请杨教授做一个课外辅导……当然,我们会按课时付费的,希望杨教授可以抽出些时间,公司及连总都会不胜感激。" 小秦无意间扯出连瑾行,让杨幌微微滞了下,接着,他蹙了下眉,点燃一根烟,缓缓吸着,眯起眼眸,他问:"你们想我教谁?" 小秦不曾留意到,对方夹着香烟的手指在颤着,他笑笑说:"不瞒您说,公司这边替换掉您的学生聂咏儿,虽然感到抱歉,不过也是因为找到了更适合那支广告的人选。" 杨幌来到窗前,背对着他,手指抖得更厉害了,"是谁?"他问。 "是最近挺火的一个视频里的主角,她偶然在机场里拉大提琴,被人拍了下来传到了网上……" 听小秦简单叙述,杨幌的心倏地揪起来,他僵硬扭头,声音也在颤:"是叫……商咏熙吗?" "咦?原来您也关注过了啊?呵呵,没错,就是她啊!而且她还是我们连总的未婚妻……但请她拍广告这事可与她的身份一点都扯不上关系,是公司高层直接决定的。" 小秦生怕杨幌会误会,还要再解释,他敛住眼神,倏尔又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没有比您更好的老师了。"小秦说得肯定,杨幌抬眼看了看他,又慢慢扭过头:"我不教半途而废的。" 小秦一愣,"这个……我看商小姐好像很喜欢大提琴的样子,不过,她已经是成年人了,所以……" 不待他说完,杨幌转过身,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果断道:"我要见见她再做决定。" 小秦一想,这个要求倒也不过分,点头答应。 门外,站在门口的聂咏儿怯了脚步,愣愣的杵在当场。 她本来是想找杨教授道歉的,没想到,竟看到了秦助理。她忍不住好奇的跟过来,甚至还在心里隐约期待秦助理是为广告的事才来的!所以,她也还是有机会的! 可直到听清两人的谈话才明白,他的确是为了广告的事,却不是为她。 希望再次落空,又一次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只不过,这次要摔得更狠些。 聂咏儿被失落的阴影笼罩着,行在走廊上摇摇晃晃的,面无表情,犹如行尸走肉。 怪不得她会被替换掉,原来,是因为商咏熙啊。 她喜欢的男人是这样,个人的发展也是这样,怎么都被一个叫商咏熙的女人给毁掉了呢?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的…… 咏熙接到秦助理的电话后,陷入了沉思。重新学琴,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清楚。 最近心里一直都慌慌的,那是对未来的恐慌,对打破现有条框的畏惧!对于适应了身上这层自我保护色的她来说,任何改变都是需要勇气的。 突然很想给阿宇打电话,于是,她拔了号码。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起,先是滋滋啦啦的杂音,袭凌宇在那端扯着脖子喊,"咏熙?你听到了吗?喂?" 信号很弱,但仍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激动,似乎,压抑太久,想打给她,又怕被拒绝,纠结着要不要打时,她的电话就来了! 是兴奋的嗓音。 "你在哪?信号那么差?"她问。 "我在工地……这边刮台风……"又是杂音,声音才断断续续传来,"我还要一个多星期才回去……" "哦。"她应着,想像着阿宇在工地上跳脚,又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咏熙……"他迎着风,大声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他吼得用力,风中都能听到他的回音,"但我会努力!努力让你为我骄傲的!所以咏熙,你一定要等我!!" 这样努力的阿宇,让人振奋,也给了咏熙带来了无穷力量!她突然想明白,永恒不变的是过去,所以人们才需要改变,需要未来! 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畏缩的呢? 瞬间,她释然了,她大声说:"阿宇,我渴望那个舞台!我渴望大提琴!如果说我生命里有什么会成为遗憾,那一定是我放弃的这十几年……我不想再继续遗憾下去了!" "……咏熙,你在说什么?我这边听不清……"电话那端,是呼呼的风声。 终于说出心底的话,咏熙笑了,不介意他是否听见。 "我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哦!你也是!别让我回去后发现你瘦了!" 286:又欠了你人情 咏熙笑着,轻声说:"阿宇……还有一件事,我和环宇签了广告合约——" 听筒里的杂声被鼓鼓的风声掩盖,他喊得更用力了,可听上去声音更小了,"风太大……我听不清……"他说:"咏熙,我很想……嘟——" 电话突然断了。 咏熙盯着手机,眼神无奈。 虽然想说的他一句都没听清,但咏熙还是平静了。其实,她不需要意见与帮助,只是想跟他说说话,听到他的声音,就已经心安了。 随即,她回复了秦助理电话,下午约在公司见面。 # 就像个初学者,咏熙紧张的检查着装,做着深呼吸,靠墙站立,总也没勇气推开接待室的大门。 "这里还不需要门神。" 身后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她一跳,回过头,懊恼的看一眼呈闲适状倚在办公室门口的人,她又扭回头嘀咕着:"也不需要看笑话的。" 不知为何,他一出现,她变得更紧张了! 连瑾行失笑,走到她旁边,双手很自然的插进裤袋里,歪着头,眸光漫不经心的擦过她,淡淡出声:"现在心情怎样?血液奔腾,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心里冒汗?" 咏熙瞠目,"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冷眼,口吻不佳,"看你一副急欲告白的样子就清楚了。" 连瑾行扫她一眼,眸中一丝嫌弃暗暗滑过。 "有那么明显吗?"咏熙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不断做着深呼吸,拿眼看他,小声问:"老师很严厉吗?" 连瑾行背抵着墙,目光平直,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听说挺厉害的,打手板,罚站,找家长,都是家常便饭。" 咏熙滞住,"还要找家长?" 成人学生也需要找家长? 连瑾行瞥瞥她,"家长有配合教学的责任,学生态度不端正,当然要找家长了解情况了!" 咏熙一想,也有道理,这边刚点头,那边连瑾行就抬起手,半抚半压的揉乱了她头顶的发,"做为你的家长,我也会督促你的。" 咏熙,"……" 逮到机会就要占她便宜,还不知道连先生有这种恶趣味呢! "行了,别站在这儿跟墙比无聊了,赶紧进去吧。"他说着,一手撑在她的腰上,把她往前推,另一手便推开门。 咏熙僵硬的走进去,酝酿一番,却在抬眼看到站在里面的人时,电击一样杵在原地,人是僵的,视线也是僵的。 半晌,她才找回遗失在记忆里的声音:"杨……杨老师……" 杨幌站起了身,缓缓摘下眼镜,"商咏熙,你迟到了。"就像之前每一次数落她一样,他的语气既责怪又无奈。叹了声气,他说:"只是今天,迟得太久了……太久了……" 震惊过后,眼泪唰地涌出,来不及解释,或是根本不必,咏熙笑着哽咽开口:"我……我没想到会是您……我以为,以为以后都没机会见到杨老师了……" 杨幌笑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布丁来,轻轻放在桌上,"老师请你吃的。" 在看到这个熟悉的小东西时,咏熙双手捂住脸颊,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记得跟杨老师学琴时,只要她表现得好,杨老师就会请她吃布丁…… "杨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为她当年的放弃。 杨幌的眼圈红了,摇摇头,他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保护你,也是枉为人师啊!" 咏熙也拼命摇头,"杨老师,您别这么说!是我让您失望了……"说着,她就对杨幌深深鞠了一个躬。 此时,连瑾行默默退出,来到门口,颊边是欣慰的笑,悄无声息的。 # 送杨幌出来时,咏熙开心得挽着老师的胳膊,就像小时候,只不过,当年的老师却是白了发,多了皱纹。 "明天下午三点,不许迟到!"杨幌正色叮嘱。 咏熙直点头,"哦!" 杨幌好像不信任她似,又叮嘱道:"迟到了,可是吃不到老师买的布丁哦!" 咏熙扑哧一笑,"我这么乖,怎么可能会迟到呢?" 他点头:"那就好。" 目前着杨幌的身影,咏熙默默地站在台阶上,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眼神穿越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昂起头,她微微笑了,那时还真是开心啊。 转过身时,她倏地吓一跳,伸手不停拍着胸口,"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连瑾行朝杨幌离去的方向望过去,眉头稍稍拢了拢,说:"原来,你以前是不个不乖的学生啊。" 咏熙一滞,立即辩解道:"我不知道有多好学呢!"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问:"你是怎么找到杨老师的?" 连瑾行慢慢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抬手很不客气的弹下她的额头,"问那么多干嘛?好好学你的琴,别给我丢脸!" 咏熙抗议的瞪他一眼,揉了揉额头,撇撇嘴,"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怎么就会认为我行呢?万一,我搞砸了你的广告呢?" 他噙一丝浅笑,一身从容,他说:"在我这里,没有万一。" 只不过,她是唯一那个。 "咚咚咚" 咏熙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急于避开,却忘记身后就是台阶!脚下突然一滑,眼看着摔下去,腰间突然被人搂住,又将她捞了回来。 咏熙微微喘息,距离与他拉得更近,抬起头就能望进他水墨丹青似眸……她的心慌着,他却松开手,扭身走下去,声音低低的,"小心点。" 咏熙默默望他,跟在他身后。 "我先送你回去。"他说,同时坐进车内,发动了车子。 咏熙站在车前,想了下,最后还是上了车,动作慢半拍的扣好安全带,再将视线调向前方,有点茫然。 "老师很高兴……"微顿,她低头:"我也是。" 连瑾行熟练转动方向盘,"嗯"了一声,很像敷衍,可脸上的神情,却比刚才还要专注。 她没了声,良久,又是叹息:"如果我又让他失望了呢?" "那你会吗?" "我不知道。" 连瑾行双手握着方向盘,身姿坐得笔直端正,唇抿下,开口说:"他那么信你,你有什么理由让他失望?" 咏熙低头,手抠着大衣角,"很多年都没碰琴了,而且,年纪也不轻了,我不知道我还可不可以。" 趁着红灯时,他扭过头,看一眼她没精打采的样子,眸色变得幽暗,倏尔侧身过去,毫无预警的就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咏熙一惊,捂着脸,"你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亲了。"好看的俊脸上,一点羞涩扭捏都没有。 咏熙气极,"你……你经我允许了吗?!" "你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 "那我干嘛还问你?" "……" 咏熙恼得靠紧车门,始终保持着警惕姿势防备他的再次偷袭!她算是看明白了,跟他讲道理,她永远都别想占便宜! 连瑾行勾了下唇角,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制造愉悦心情。 比起她信心不足畏首畏尾的样子,还是现在这张脸更动人。 咏熙盯着他,突然叫他:"连瑾行。"口吻不算太亲切,眼神也在闪躲。 "嗯?"他仍在专心驾车。 "我没想过会再见到杨老师……"她咬咬唇,小声说:"怎么办,我好像又欠了你的人情。" 她好像自言自语,声音也是含糊的,可连瑾行听个清楚。 调转方向盘时,他说:"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咏熙怔,回头看他,又收回视线,"这倒是……"她说。 他感到意外,可不动声色,只是唇角扬了扬。 将她送回家,他放下车窗,说:"明天要跟制作公司和广告公司的人见面,我上午有会走不开,我让秦助理过来接你。"顿下,他说:"去了不用紧张,只是拍摄前的准备会议。" 咏熙直摇头,"我自己去,不用接。" 他瞥她一眼:"上午9点。" 车窗在她面前一点点上扬,发出嗡嗡地轻声。 咏熙心底微微叹息,越是接触久了越会发现,连瑾行骨子里其实霸道得很啊。 # 连瑾行来到医院,才接近病房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的笑声,低低的,很愉悦。 想要推门的手,又滞在原地。 "连先生?"身后是他请的高护。 连瑾行回身,退后几步低声问:"她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而且,付先生每天都抽空过来,小姐心情自然也好。" "嗯。" 连瑾行朝那扇门望过,"那我先走了。" "连先生你不进去吗?" 他摇头:"有事打电话给我。" "好。" 连瑾行走几步,又扭头看看,眉头揪着,但最后还是离开了。 # 制作公司的会议很繁琐,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起初,咏熙只是认为,一条几十秒的广告,能有多麻烦?可一路听下来,从脚本到导演要求,再到灯光影调和音乐样本以及布景方案等等,拍摄前的每一条细节都要做到精益求精。秦助理私下透露,连瑾行请的可是国内最顶尖的制作团队和广告公司。 287:梦想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不好意思,刚下飞机,飞机晚点,来迟了。" 进来的是个女人,修身衬衫及长裤,发长随意挽成包子头,臂弯里夹着一叠文件。 她坐下来,目光询问的看向咏熙,"商小姐?" 咏熙点头,"商咏熙。" "你好,我这是这支广告的制片人,我姓梁,梁琨静。" 她简短的介绍自己后,不待咏熙问好,便调转目光,利落出声:"小王,说下进度。" "好。" 咏熙坐在旁边,打量下她,长得不是很漂亮的那种,却很有气场,一看就是职场女强人。这样的女人,和美女基本一个等级,同样都是用来欣赏的,只不过在男人眼里,相较后者要更纯粹些。 有人正用幻灯片做详细说明,帘子放下来,室内的光线变暗,咏熙对他们的会议兴趣不大,随手拿起桌上的创意文案细细看着。 兴许是之前在出版社工作过的关系,对她而言,文字的表现会更直观些。 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梁琨静朝门口扫了一眼,朝来人微微颔首,并没有阻断会议进程,但眸底是掩不住的笑意。 身边的椅子有响动,似乎有人坐下,咏熙被吸引了注意,并未觉察。 这是段30秒长的电视广告脚本,从时间到画面内容,镜头变化,还有音效都做了详细说明,即视感相当强,得到了地场很多专业人士的肯定。 会议快要结束,气氛也相对放松下来,导演姓彭夸赞道:"有这么好的创意,拍出来的片子效果一定很棒!" 立即有人接话:"那当然,这次可是我们静姐亲自操刀!"她是刚才跟着梁琨静进来的助手,提到梁琨静时也是一脸自豪。 梁琨静笑笑,"帮老朋友的忙,自然马虎不得。"说话时,眼神若有似无的朝咏熙旁边瞥去,可一如预期中那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梁琨静垂下眼眸,嘴角一抹无奈,对他的冷漠,也是习惯了。 "喜欢大提琴的灰姑娘……为了一个儿时的约定站上舞台…………"咏熙看着脚本,无意识出声:"在她万众瞩目时,一个熟悉身影朝她走来……" 梁琨静扭头,微笑询问:"商小姐,你觉得这个创意如何?" 这是礼貌上的询问,在场的都知道,可咏熙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目光直直的落在本子上,喃喃的说:"她在不停寻找……最后却是他找到了她。从她的角度出发,她是做了无用功,但她的大提琴却成功了……"她昂起头,望着梁琨静,说:"虽然最后的结局很圆满,但生活不都是这么完美的。正因为不尽如人意,所以现实才更深刻。" 四周安静下来。 她垂眸,"始终贯穿她生活的,是大提琴;她最热爱的,也是大提琴;所以,她在追寻的,是有''他''的那个梦。并不一定是他。"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墙上的幻灯片固定在书写王子与公主幸福美满的画面,几片斑驳光影,散落在咏熙清丽的面容上。 坐在身侧的人,缓缓回头看她,深邃的目光里,是一道诉不清的情绪。 梁琨静的脸中掠过一丝错愕,一边的助手见状,立即想也不想的出声讥讽:"说得这么专业啊?你不会是也想我们弄几把椅子,为你转身后再问你有什么梦想吧?呵呵,''梦想''这两个字早就烂大街了,谁还用这个恶俗的主题?更别说是像我们这种追求个性和经典的团队了!" 几句话,令咏熙猝然惊醒,这才觉察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立即尴尬的低下头,为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感到懊悔。 哎,都怪刚才看得太投入,才会有了代入感!现在只觉得好丢脸啊! 助手话说完,马上跟着一片附和声:"是啊!这年头谁还谈梦想啊?一打开电视就是那句''你有什么梦想啊''?烦都烦死了!" "我觉得静姐的这个创意就很好嘛!灰姑娘的爱情故事,经久不衰,蜕变,绽放,很契合环宇低调温和、热衷公益的企业形象!" "没错没错。" 在一片反驳声中,咏熙的脸颊一直在发烫。 盯着自己倾注心血的脚本,梁琨静的神情变得复杂。 "你有什么提议?" 骤然出现的沉声,温吞得很,不紧不慢的,却充满一股威慑力。 咏熙心跳倏地漏掉一拍,扭过头才发现坐在身边的人竟是连瑾行!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不知道! 也直到这时,有人才注意到他,一眼就认出是环宇中国地区的负责人。没想到,他居然也亲自来参加准备会议了。 连瑾行盯着她,平静的口吻,平静的神情,不带任何期待的眼神,可就是有股子让人安稳的劲。 梁琨静看向他,又看看咏熙,尔后微笑道:"商小姐,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咏熙望着,脸朝向他,视线凝固,居然不紧张了! 有那么一瞬,眼前浮现的是贡嘎机场的画面。 那天,碧空如洗,空气是干燥的,时间是静止的。她拉着大提琴,他坐在对面,像这样,认真看着她。 "寻找,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无关时间,未必需要结局。"她慢慢说:"我想,她享受的应该是寻找的这个过程,不论是琴还是人,不论她是几岁,十几,二十几……只有脚步不停,才会不断发现沿途惊喜!这些远胜于最初目标,才应该是她最终的收获。" 室内再次静寂,以至于她不大的音量,都能产生回声似的。 咏熙一瞬不瞬,直到看见连瑾行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笑意,她才悄悄松了口气。这时,耳边响起的是他那句话,"别给我丢人"。 梁琨静手中攥着笔,笔尖戳在本子上,一动没动。眼皮慢慢落下,眉间不小心积了道褶子,唇也抿得发紧。 室内气氛诡异,都不作声了,也许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突然,彭导猛地一拍桌子,"寻找!对,就是''寻找''!" 他脱离座椅,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眼珠发红,怔怔地瞪向咏熙这端,伸手指着她,兴奋道:"还要拍什么广告呢?我们不是有现成的吗?" 众人不解,唯独梁琨静的脸色开始沉了下来。 彭导才不管别人有没有听懂,他在原地快速踱着步,说:"两个时代背景的爱情故事!大提琴……寻找……找女主角!找男主角!设下悬念……答案在下部揭晓!" 众人听懂了,全都掩不住的兴奋,"这个点子好!有视频做基础,吸引足够多的目光后,再把大结局抛出来!" 在座的都是广告精英,抛出一个点,接下来就是脑洞大开,创意无限延伸,直让咏熙听得一愣愣。 "我们可以发起一个活动——find her!全国范围内寻找视频里的大提琴女主角,提前造势!" "那么结局篇的主题就是find him!寻找''她''的''他''!" "对!至于结局,就像商小姐说的那样,结合主题就是——''寻找,就在路上。''" "寻找,在路上……天啊!我太喜欢这个创意了!" "没错,到时候我们可以用长镜头捕捉画面……再来个近景……" 一时间,室内都是讨论声。 梁琨静坐了片刻,突然起身:"不好意思,我还有个会,有问题就和我的助理联系吧。" 底下讨论得正热烈,没人注意到她。对于这些人来说,好的创意是具魔性的,能将他们彻头彻尾的征服,心甘情愿的为其奴役。 梁琨静眯紧细长的眸,拿起东西转身就走。 视线在与连瑾行擦过时,似哀怨,似尴尬,只一眼便是满腹的心事。 咏熙目送她,回头问:"我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 职场守则她明白,这支广告的创意来自于梁琨静,她横插一脚,摆明了会让对方难堪。可广告表达的核心,与她的内心太接近,她只想说出自己的想法。 连瑾行起身,"你在这里等我。"他推门出去,寻着梁琨静的方向。 咏熙朝门口望了一眼,有种感觉,他与梁琨静是认识的。 梁琨静走进办公室,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门推开,连瑾行走进,室内的空气都夹着一丝冰凉的气息。 梁琨静侧过身,站在饮水机旁,勾唇微笑:"订婚也不通知一声,有没有当我是老同学啊?" 连瑾行从容落座,双腿交叠,"没当你是同学,就不会把环宇在国内拍摄的第一支广告交给你。" "呵呵,"梁琨静笑了,端着杯子回到办公桌前,站在那儿,目光垂着,手指绕着杯沿走,"有你那位宝贝未婚妻在,这活应该都不用找我了吧。" 连瑾行抬眸,视线笔直,"小静,如果咏熙刚才让你感觉不舒服了,我替她道歉。" "别!"梁琨静立即抬手阻止,仍是笑眯眯的,眼神却不瞟向他,"你替她道歉算怎么回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人度量有多小,连个外行的建议都听不得呢。" 288:你变了很多 梁琨静端起杯,轻轻抿了一口。 水很烫,她微微皱下眉。 "你是国内顶尖,我一直都信你。"连瑾行的语速不紧不慢的,目光很淡,投在她身上时,不留一丝剪影。 梁琨静漫不经心的点头,倏尔问:"你用谁的创意?" 连瑾行明显迟疑。 她笑了,敛下瞳眸,唇边却没了温度,"瑾行,你变了很多。" 连瑾行扬扬眉,"有吗?" "变得任由感情支配,只要是她说的,明知是个外行,你也拒绝不了。" 她一口一个"外行",多少带有一些轻视。 连瑾行的眸渐渐降了温度,"往往是这些''外行'',最能够出其不意。" 梁琨静表情怔住,抬头看他,虽然脸上的笑容没有退却,言语间则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就这么喜欢她的创意?不,应该说,你就这么喜欢她?" 手握紧了杯子,不顾杯身滚烫,她牢牢盯紧他,想要从他脸上挖掘细节。 同学这么多年,从高中到大学,为了能追上他的脚步,她唯有不停努力才勉强挤身同一所大学。知道他是个清心寡欲的人,眼里只有他妹妹杨蔓菁,梁琨静很多时候都在安慰自己,只是亲妹妹占据他的心的话,她还是能够忍受的。毕竟,她是公认的与连瑾行关系最为亲密的异性。 这一点,让她为之骄傲,也是她的自信所在。所以,当她听到他订婚的消息后,信念即刻被奔溃瓦解,那种震撼可想而知。 连瑾行只看了她一眼,便想都不想的应一声"哦"。 梁琨静抿紧唇,眼睛有点酸,渐渐涌出一团湿气,硬是被她压制住,轻笑着说:"想不到你还是个情圣。"昂头看他,她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呵呵,男人转性还真是快啊!" 连瑾行的反应依旧是淡,"遇到了,也才知道就是她。" 他回得随意,可梁琨静自然了解这个男人,除非不开口,否则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落在纸上盖了章的。 从不反悔。 握着杯子的手有点抖,她坐下来,杯子推到一边,忙乱的整理起桌上一叠资料,"等彭导他们定下了拍摄方案,我再给你一份完整的策划。" 连瑾行站了起来,"广告的事就拜托了。" 他走向门口,梁琨静抬起视线,复杂的目光盯紧他,在他拉开门时突然叫住了他,"瑾行!" 连瑾行停下,扭过头。 她咬咬唇,勉强挤出笑容,以玩笑的口吻问:"能透露一下,她到底是哪里吸引你了吗?" 如果理由足够让她信服,或许她会…… 不!她不会! 任何理由都不足以使她服气,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女人能够配得上他! 连瑾行掏出烟,一时摸不到打火机。 "啪" 面前骤然亮起一团火苗,慢慢送到他唇边,他咬着烟,看看她,尔后凑近那簇跳跃,深吸一口,烟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梁琨静收起打火机,目光柔了,就像以前暗暗陪在他身边那样,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总是那么及时。 "哪吸引我……"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连瑾行的眸开始变得幽暗,像被烟雾迷漫着。歪头看她,他扬起一侧唇,"哪都吸引我。" 他推门出去了。 梁琨静站在原地,盯着地上一小截烟灰,被门掀起的冷风,吹尽。 好一个哪都吸引他…… # 连瑾行回到会议室,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咏熙趴在桌上,抓着笔在纸上涂鸦。 他抬手腕看时间,"走吧,带你吃饭去。" 她伸了个懒腰,有些担心的问:"她没生气吧?" "气什么?"他问。 "你知道。" 他扯一丝笑,"小静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小静? 听上去,很亲热,像熟人。 "你们早就认识了?"咏熙侧身问着,这时已经出了会议室。 "嗯,高中和大学都在一起读。" "哦。原来。" 能让连瑾行表现这么亲密的,梁琨静倒是咏熙见过的头一个。 她没再问,站在电梯间等电梯,有些疲惫的揉着太阳穴。昨晚没睡好,今天起得又早,再加上开了一上午的会,头重脚轻的。 原本轻揉的手指,被略显粗粝的拇指取代。 咏熙一愣,想要推开,身子却被他固定住,耳边的声音略有不满,"怕我在这儿非礼你还是强奸你?就算你想,我也要照顾面子。" 咏熙挣扎不得,兀自生着闷气,可不得不承认,他手法的确好,力道适中,按得舒服,于是,她也变得慵懒,不想再去抗挣,索性闭着眼睛放松,连什么时候靠到他怀里都浑身不知。 电梯经过几次,门都没有开启。 身后是高跟鞋发出的节奏声,一下一下,很有力道,显出气场。 声音在接近电梯间时,戛然而止。 梁琨静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任由女人在公共场所依偎在怀里的,竟会是连瑾行! 仿佛乱入画框的一笔不和谐,梁琨静第一反应就是逃走!但脚步就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原地,连目光都粘紧了。直到与一道淡漠清冷的眼神对视,她方寸大乱,像被当场抓包的小偷! 可慌了不过一两秒,梁琨静便又冷静下来。 重拾气场,她面带微笑的走过去,"还没走?" 连瑾行怀里的人倏地一震,瞬间被惊醒似的睁开双眼。连瑾行的双手顿住,指腹下的温柔触感消失,这让他有些不爽,一身温暖的气息也愈渐冷却。 "梁小姐。"咏熙马上打招呼,强自镇定后,脸上仍铺满红晕。 着实是尴尬。 连瑾行没吭声,站在她身后,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昂头望着电梯旁不断变化的数字。 看出他的不悦,梁琨静忙垂眸,掩住眸底失落。 这时,电梯到了,她率先走进去,咏熙随后,刚要走向角落位置,却被连瑾行给揽住,直接扯到中间,单手揽住她的肩。 梁琨静迅速走过去按下电梯,"是去地下一层取车吧?" 连瑾行回:"一层。" 梁琨静扭头看他,他缓缓道:"我没开车。" 咏熙是和秦助理来的,所以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开车,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揽住自己的那只手上。偎着他,鼻息间都是他淡淡的清凉味道,搅得她心慌。 梁琨静敛尽情绪,朝他一笑:"正好,我也没开。"扭回头,"那就都是一层吧。" 电梯门关闭,徐徐下降。 狭小的空间内,咏熙站在两人中间,尴尬得目光无所措从。 任她再迟钝这会也能感觉得到这两人之间一定是有些什么,否则,不会这样别扭。 眼角余光悄然瞥过连瑾行,他一手揽着她,一手还插在口袋里,目不斜视。再去看梁琨静,仿佛有什么心事,脸颊侧到旁边,视线半垂,眉心揪得快要拧成一股绳。 咏熙反应过来什么,盯着她,感觉上与其说是错愕,不如说是从未面对。 幸亏电梯很快到了,走出去后,咏熙缓缓松了口气,可心里的感觉没有轻松多少,夹在连瑾行与对他有好感的女人之间,她的身份成了尴尬。 她默默不言,梁琨静随后出来说:"瑾行,商小姐,一起吃个午饭吧。正好可以商量下广告拍摄的事。" 这个理由,让人拒绝不了。 连瑾行看看时间,点头:"好。" 午餐地点就在制作公司附近,梁琨静特意定了间雅致的包房。 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后,她先礼貌询问过咏熙,咏熙直说让她决定就好,她也就没推辞,很自然的偏过头,和坐在旁边的连瑾行商量,"我记得你喜欢清蒸鱼,这家餐厅的桂鱼很不错……" 连瑾行说:"我随意。" "松子香菇也不错呢……还有素什锦……都挺适合你的口味,你一定会喜欢的。" 咏熙坐在对面,从她的话里话外不难听出与连瑾行的关系。 连瑾行朝菜单上大致扫过一眼便亲自点了几道菜。 咏熙这时抬头看他,又缓缓垂眸,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好,就这些。"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梁琨静笑道:"胃口不错嘛,不过,我记得你不喜欢青豆啊!" "咏熙喜欢。" 连瑾行回得大方,咏熙微微红了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梁琨静的笑容略僵,低着头,手指又习惯性的绕着杯沿走,"瑾行,"她开口:"咱们上学那会,那么多女生追你,你怎么就没一个看上的呢?" 咏熙又去看连瑾行,老实说,她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连瑾行并没有回答的兴致,"一定要有看上的才行?" "呵呵,"梁琨静笑了,这是典型的连式回答啊。 "那你说说,你对商小姐呢?"她望着他,目光清亮,像要看穿他。 连瑾行沉默了几秒钟,眼角余光扫过咏熙,后者调开视线,低头喝茶。他皱皱眉,"待会就要吃饭了,别喝那么多水了。" 咏熙抬眸,一脸邀约的神情,"是红枣大麦的味道,很好喝!" "那也不行。"他说着,就将她手里的杯子抽走。 梁琨静垂下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茶,顿时觉得没了味道,无趣的放下。 之前的问题,也是不了了之。 289:感觉出奇的棒 菜上得很快,梁琨静是个体贴细心的人,将咏熙和连瑾行都照顾得很好,还不时的和连瑾行聊些学校里的事。咏熙全程都做为听众,安静的坐在一边。 不得不承认,连瑾行真的很清楚她的口味,他点的菜咏熙都很喜欢,一碗米饭不觉间已经见了底。 连瑾行和梁琨静说话的功夫,朝这边瞥一眼,嘴角隐约勾勒弧度。 "咏熙,"梁琨静突然亲切叫她:"陪我一起去洗手间好不好?" "嗯。" 咏熙起身,随她走到门口时,极其自然的扭过头,对里面的男人交待:"我待会回来。" 连瑾行点点头,待两人离开,房门关上后,他才露出无意识的浅笑,伸手摸出根烟来。 梁琨静走在走廊上,眯着眼睛,原来他喜欢这种听话的女人啊。 连去哪都要说一声,不是听话是什么? 不过想想也是,那么骄傲自负,目空一切的男人,的确适合找一只小绵羊。走哪牵到哪,饿了就喂捆草,吃得高兴了,还会咩咩叫两声。 侧头看一眼咏熙,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是真像。 卫生间里没什么人,咏熙在洗手,梁琨静在补妆。 她涂了唇彩,抿下唇,使颜色均匀更自然,然后从镜子里看旁边的人,"记得大学的时候,我们都很好奇瑾行将来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有人猜一定是名媛,有人说是女强人……我说,那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女人。不过坦白讲,见到你,我真的有点失望。" 咏熙的动作滞了滞,缓缓抬头,目光与镜子里的她对上。 "呵呵,咏熙,你别介意。"她对着镜子用手指随意的拢拢头发,"我不太习惯奉承人家,喜欢有话直说。" 咏熙抽出纸巾慢慢擦手,"你没说错,''未婚夫''是这样的人,我也觉得自己中了彩票呢。" 梁琨静的视线对上她,垂眸浅笑,淡淡的语气尽是轻嘲:"我挺佩服你的勇气,要是我的话,明知有差距,可能早就逃了,根本没勇气站在他身边。" 咏熙将纸扔进旁边竹篓中,"所以,他连你喜欢他都不知道?" 梁琨静猛地震住,快速抬头,"你在说什么?" 咏熙耸下肩,"很明显。" 梁琨静先是皱眉,咬下唇,最后郑重点头:"是,我是喜欢他,从16岁就开始喜欢了。"眯起的眸,有了丝抵触,"那又怎么样?你想到他面前说什么?想要用这十几年可笑的暗恋,来衬托你们爱得神圣?"说着,她嘲弄的笑开。 咏熙平静的眼神,没有一丝起伏,就这么对视,依稀间,梁琨静竟看到了连瑾行的影子。 都说相爱的人,会变得越来越像。那是因为,爱到极致,是将自己变得对方。 她抓紧手中化妆包,胸口的不平快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没想说什么,"咏熙淡然道:"只是羡慕你。" 梁琨静狐疑看她,又不懂了。 "羡慕我?"如果不是咏熙的眼神太干净,她一定会以为这是在讽刺,挖苦。 咏熙没答,低眸拉开门就出去了。 梁琨静蹙着眉,还是想不通。 # 下午三点,咏熙准时出现在音乐学院。 她背着琴站在门口,望着"佲伶音乐学院"这几个粗矿的烫金大字,按捺不住的澎湃雀跃。 恰巧,杨幌打来的电话,确定她到了学校后,告诉她到弦乐教研室找他。 走进校园,地方大得超乎想象,咏熙找到教学楼,杨幌早就为她做好了登记,进去后隐约能听到琴房里传来的乐器声。 杨幌一直站在门口等她,不时看着手表,生怕她会临阵脱逃一样,直到见到她才松了口气。 "杨老师。" "进来吧。" 他待他没有多余的话,待她像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咏熙自打走进琴房,右手就抖个不停,她也分辨不清,到底是紧张,还是胆怯。在杨幌转身的时候,她将右手悄然掩在身后,乖乖的站在那儿。 "巴赫g大调第一首前奏曲。"杨幌说着,便坐下来,目光直视她,态度很明确的想要了解她目前的程度。 咏熙心头一紧,杨幌要听的,正是当年她参赛的曲子。 她慢慢打开琴盒,取出她的斯式琴。看到这把琴时,杨幌目光一怔。 咏熙小心翼翼的取出来,琴脚撑好,握着弓子,坐下来将琴身搁置双腿中间,手指慢慢抚上琴弦…… 她先是做了个深呼吸,可对面杨老师的注视,还是让她紧张不停。她停滞太久,这么多年根本就没再摸过大提琴,自从她最宝贵的琴被砸烂掉之后,她就变得彻底惧怕。 杨幌始终没有说话,一直都在给她时间调解,他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这时,咏熙的手机响了。 她颇为尴尬的对杨幌道歉:"杨老师,对不起,我忘记要关机了。" "没关系。"杨幌对她给足了耐心。 咏熙忙掏出手机,刚要关机,屏幕上显示的"连瑾行"三个字,让她犹豫了。 微侧过身,她小声接起:"喂?" "在干嘛?"他明知故问。 "在杨老师这边。" "和你的大提琴?" "哦。" "结果如何?" 咏熙无意识的叹息一声:"不怎么样。" 先是片刻沉默,他说:"把手机放到一边,我想听你的琴声。" 她一愣:"现在?" 他不以为意,"权当为我演出前的热身。" 咏熙握着手机,还是没什么信心。 电话那端的人,轻易感知一样,用最淡泊的口吻说:"我们并不要听大提琴家的演奏,而是想听你的,所以,不管你拉奏成什么样都没所谓。" 咏熙目光微变,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浮躁不安的神情,因这句话奇迹般的平定下来。 是啊,不管是之前的天才少女,还是现在的商咏熙,她需要呈现的是此时此刻。就像音乐带给人的感动,无数努力,最后成就的是那一瞬,却可以成为记忆里最美妙的东西。 放下手机,她没有转身,也许是因为内疚,没办法在老师面前自信演奏。但是无所谓,像他说的,她不需要掩饰她的任何不尽如人意,只要呈现此刻的她就好。 盯着提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她再次深呼吸,右手握着琴弓,缓缓闭上眼睛。 右手在抖,音准不行,技术生疏,跳弓僵硬……这些问题,足以形成乐曲致命伤,杨幌听得眉头越拧越紧。专业里成绩最差的学生,都要拉奏得比她好上多少倍! 果然,天才的神话,并非永恒,时间成了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掉了她身上的光芒。 他垂下头,眼中只剩下自责与哀悼。 渐渐,她的琴声开始发生改变。 杨幌震住,慢慢抬头,怔忪看她。 咏熙仍侧着身子,下颚收着,脸上神情愈渐投入,随着乐曲的演奏,时而变化着。 她的琴音也开始变化,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流畅!尽管仍有些瑕疵,但对于一个荒废了十几年技艺的人来说,已经是不可想象了! 一遍演奏完毕,咏熙竟没停歇,又重头来了一遍,杨幌也没有制止她,始终都坐在对面,听得专注。 这一次,咏熙更加熟练了,左手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舞动,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调整到了目前最佳。随着琴音的完整展现,她的右手也不再颤抖,弓子前进,退后,跳跃,俯冲,每一个动作都像预演了千百遍。 仿佛,她一直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体内的血液在奔腾,像驰骋在草原的英雄,迫不急待的想通过双手将她的心情表达。 电话另一端,连瑾行坐在椅子上,手机搁在桌上,闪烁着的手机屏幕,提示着通话正在进行。或悠扬,或低婉,或震撼的大提琴声,通过手机清晰传来。 他眯着眼,身子微侧,视线追着阳光的方向。 直到那边的琴声渐渐停止,他才结束了通话,缓缓绽开唇瓣,他就知道,她没问题的。 咏熙抓着弓子,不住的喘息,怔愣的眼神,同样写满不可思议……她居然做到了!而且,感觉出奇的棒! 她立即抬头,望着老师的眼神里,慢慢被一片兴奋的光泽覆满。就像,渴望得到夸奖的学生,一如之前每一次汇报成绩之后。 杨幌先是看看她,之后表情略淡,"这段时间,没怎么练过吧?" 他问得轻描淡写,可咏熙还是红了脸,"嗯"了一声,也没多作解释。 杨幌接着严峻的说:"用c弦来跳弓时,表达的情绪要饱满的!跳音的时候四音一跳,1上弓1下弓,手背放松,手指灵活,手腕松弛,但身体要积极。" 就像在教一个小孩子,他现在说的,全部都是初学者面临的问题。咏熙虚心的听着,可心里仍不免在叹息,以前上杨老师的课,她是最顽皮的那个,从不肯好好听讲,但只要他弹奏一遍的曲子,她都能依葫芦画瓢,演奏得有模有样,杨幌再气,也拿她没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才大提琴少女"的称号就这么叫了开了…… 290:解约申请书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才大提琴少女"的称号就这么叫了开,小小年纪的她,过早享受了这一切殊荣,承担起了大人的期待。现在再看,哪有天才这回事啊! 咏熙的第一堂课,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 杨幌终于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下午三点,还是这间琴房,不要迟到了。" "嗯!"咏熙收起琴,脸上的笑意显而易见。 人只有失去过,才懂得什么叫不易。她仗着自己的天分,之前练琴不曾努力过,重头再来时,就像对待生命的养分,如饥似渴。 所以,天才这码事,也是有时效的。 但她并不气馁,好希望爸爸能够看到,他的咏熙,正以他期待的模样开始变得茁壮。 "晚上想吃什么,老师请!"杨幌带着笑意说。 咏熙也笑了,想了想,说:"涮羊肉吧!" 杨幌走到门口时,侧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垂眸的视线里,全是感慨与欣慰。 想不到,这丫头还记得他好这一口啊。 两人往外走,杨幌说:"咏熙,我先回办公室一趟,你到门口等我吧。" "哦。" 与杨幌暂时分开,咏熙一个人背着大提琴,溜达着往外走。由于她气质文静,一张脸白皙得好像能掐出水一样,跟身边路过的女大学生无异,走在校园里倒也不觉得突兀。 她停在一排宣传栏前,那上面都是佲伶的杰出人物,其中就有杨幌。 照片里的他,面容严肃,鬓角斑白,下面是人物介绍: 杨幌,管弦系副主任,教授,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省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大提琴学会会员……在近二十年的教学中,学生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国家级、省级的演奏团体,担任首席、副首席、独奏演员……曾在全国参加比赛获奖的学生有:优秀表演奖xxx……蒋文芮! 看到蒋文芮的名字,咏熙一震。 蒋文芮…… 那场决定彼此命运的比赛,蒋文芮夺了第一名,载着她的梦想,飞去了巴黎。 而那时,咏熙正蜷缩在冰冷的灵堂里,对面是父亲的遗像。 咏熙从不允许自己想类似"如果我赢了比赛"这样的事情,输就是输,没有如果,没有假设,结局自然也不可能发生置换。 "咏熙姐?" 身后是怯怯的声音,咏熙回头,竟是聂咏儿。 "咏熙姐……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聂咏儿的视线竭力回避,表情也不自在。 咏熙望着这姑娘,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对阿宇的事,她并不责怪她,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才对。而代替她成为环宇广告片女主角一事,反令咏熙有了丝歉意。 "我来找杨教授的。"咏熙态度平和。 聂咏儿一听,抿紧了唇,垂着头幽幽开口:"为了广告的事吧。" 咏熙先是沉默几秒钟,之后说:"答应接这个广告,是因为我欠了一个人的人情,很大的人情,就算是这种方式,也不足以偿还多少。" 聂咏儿抬起头,眼圈有了些暗红,"可是你知道,有的人会因此失去一次宝贵的机会吗?也许会改变了整个人生呢?!" 咏熙将她深深凝望,"咏儿,能争取来的,才叫机会。否则,那只能算是经历。" 她要年长聂咏儿近十岁,走过的路,见过的事,自然要比这个小姑娘多得多。她此刻说出来的话,也是她用人生经验总结的。但聂咏儿却听不进,她只是单纯的认为,咏熙利用自己的身份,抢走了属于她的机会不说,还大言不惭的用大道理来压她!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袭凌宇的事在报复她?干嘛说得那么好听? 聂咏儿的眉拢得紧紧的,唇也咬得发白,她突然用生硬的声音说:"你成了人生赢家,自然要这么说了!" 咏熙一怔,诧异看她。 聂咏儿的表情很复杂,她从不是这样的尖酸刻薄,可话到嘴边,就这么溜了出来,她其实也很懊悔。 "咏熙姐……"她纠结着刚要道歉,一抬头,就看到杨幌朝这边走过来。 在那一瞬,聂咏儿的脸色开始急速变化,最后,被某种强势所取代。她放低了眸光,转身之际,轻声说:"咏熙姐,就算是觉得抱歉我也要说。那天晚上,我和袭少爷真的很好……尤其是他,感觉很满足,我也很幸福。" 说完,她垂头,再也不敢去看咏熙的眼睛,掉头就走,脚步也越来越快。 咏熙僵立着看她的身影,连杨幌走到身边都没有觉察到。 "咏熙?"杨幌叫她,咏熙半慢拍的反应过来,"杨老师?" "可以走了。" "哦。" 咏熙跟在杨幌身后,蹙着眉,一脸心事。 # 环宇,连瑾行办公室。 修长好看的手指,轻敲着桌面上的《解约申请书》,申请人是梁琨静。 "连总,梁总监那边态度挺坚决的,执意要解约。"小秦汇报着。 连瑾行微抿着唇,淡淡说一句:"我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了。" 待小秦离开,他拔了梁琨静的电话。 "为什么不接这个广告了?"他单刀直入。 "我想你应该知道。"梁琨静的态度并没有回避,宠辱不惊的。 他毫不留情的指出:"我以为你是专业的,不会牵扯到私人感情。" 她苦笑一声:"果然是知道啊。" 连瑾行垂下眼眸,点了根烟,悠长的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烟圈,"我想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想法。" 听筒内,是个同样绵长的深呼吸,"是,我知道。从你决定舍弃了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改用她做女主角的时候,我就已经彻底知道了!" 她的话,听不出是抱怨还是控诉,总之,让他极为不舒服。只要事及咏熙,除非是百分百的好话,但凡有一个中性词,他都受不了。 这一点,他也是适才发现的。 他又吸了口烟,手指熟练的弹了弹烟灰。 "瑾行,"梁琨静幽然出声:"你在她面前,从不吸烟。" 他的动作一滞,接着,又将烟送到唇边,算作解释似的说了句:"哦,她对烟味太敏感。" "呵呵……女人里面,十个有九个都不喜欢闻烟味,可你偏偏顾虑了她。"顿了顿,她说:"还记得上学那会,有一阵你烟抽得很凶,任我说破了嘴皮子,你也没少抽一根。" 连瑾行眯紧了眸光,变得悠远。 他记得,那是刚上大学的时候,蔓菁就出事了。 "瑾行,她不适合你。"梁琨静憋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站在老朋友的立场,站在多年同窗的立场,她苦口婆心,"而且,你也应该知道她和袭凌宇的事情吧?她的感情不清不楚的,根本就配不上你!"她越说越激动,"瑾行,她不值得你为她付出这么多!" 连瑾行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用力碾了下。 "她也是这么说的,但我不在乎。"他的声音,淡到无味,"我就乐意付出,就喜欢这么守着她,你不懂这个女人,就不要妄自评价!而且我要告诉你,其实我倒是挺担心被她死心踏地的爱上,因为那时,她一定会比我付出的多得多,她就是这样的人,但那可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梁琨静一时语塞,满腹委曲,良久才说:"你就这么盲目的信她?" "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有盲目的做过一件事吗?" 梁琨静被他问住了。 "所以,"他又点燃一根烟,说:"对这个女人的事,是我的事。如果你坚持这个态度,那么,我也认为你不符合我的要求,无法胜任这个工作。解约的事,我同意,不需要你赔偿一毛钱。"说完,他落了电话。 抬头,他对小秦说:"换家制片公司。" 小秦一怔,"马上就要准备ppm2了,现在换……来得及吗?" 这一次的广告投放,是环宇在国内的首秀,与名创的合作项目也备受瞩目。之前的广告换角风波,已经被媒体捕捉到讯息,只不过在没有抓到更加劲爆的内幕前没有曝光而已。可是,现下又换了电视广告的制片方,势必会对项目及公司形象有所影响。 连瑾行表情平静,"尽管去做。" 电话另一头,梁琨静双手抵着额头,眼中全然是懊恼,掀起的唇角,又都是自嘲。 看来,她梁琨静在连瑾行的眼里,除了是关系尚且亲近些的老同学之外,顶多是个可有可无的合作对象。 呵,一直都是她自视太高啊。 身子靠向皮椅,她昂起头眼睛微眯,片刻后,她拔了内线叫来助手。 "继续完善环宇之前的tvc创意脚本。" 助手疑惑:"总监,不是决定放弃和环宇的合作了吗?" "他不懂得欣赏,自然有人会懂。"梁琨静的头抵着皮椅,撇开个人情感后,她又投入到了工作状态中,目光冷凝,"我倒要看看,童话里的水晶鞋,最后会被他''寻找''到,还是能穿在我的灰姑娘脚上。" 彭导从中牵线,联系了一家与他有过合作的小型制片公司,虽然名气欠佳,但制作态度相当严谨,再加上早有创意,制作流程相当快。 291:隐隐还是心疼 前期准备工作做好后,以视频为基础的广告"寻找1st——find her",开始陆续投放到十几家省市级电视台。 期间,制片方试图找到视频中音乐的原作者,也就是那位外国大叔,解决音乐著作权的问题,可惜时间紧迫,找了几天无果后,也只能用其它乐曲替代。 就这样,咏熙的视频成了广告。 广告播出当晚,咏熙还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里练琴。最近和杨老师上了几堂课后,她渐渐找回了些感觉,在"寻找2nd"没有正式开拍前,她除了吃饭睡觉,剩下时间都在练琴。 不像儿时那般偶尔会觉得枯燥无趣,现在的咏熙,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上面,越是接近,越是爱不释手,对它就像是重拾情人的爱,分离一秒都嫌浪费时间。 入了夜,咏熙背着大提琴往回走。拐了个弯,就要进小区,朱哥刚好送外卖,远远的叫她:"咏熙!咏熙咏熙!" 他紧跑了几步,想赶紧追上她。朱哥人胖,跑起来身上的肉都跟着一颤一颤,双脚落地特别踏实。咏熙笑眯眯的等在门口,"朱哥,慢点。" 朱哥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后,迫不及待的问:"咏熙!我刚才看了个广告,里面有个姑娘拉大提琴……"说话的时候,视线刚好调整到她身后,顿时愣住,惊奇道:"你背的这是大提琴吗?那、那广告里的姑娘是你吗?" 咏熙这才想起来,制作公司的联络员有给她电话,通知她广告今晚播。 她"嗯"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家邻居这么多年,一下子上了电视,拍了广告,咏熙自己都觉得新奇,更何况是很少有空上网,对机场视频一无所知的朱哥了。 "啊!真的是你啊!我就说嘛,那么眼熟,我一定见过的!"朱哥惊叫半天,看上去比她还要兴奋,"咏熙,你在视频里真好看!啊,不对不对,真人也好看!" 咏熙脸热了,背着琴与朱哥并排往里走,"朱哥,你快别夸我了,我都害羞了。" "我说真的呢!"朱哥高兴道:"咏熙,你都是名人了!也给我的''朱哥便利店''做代言人吧!" 咏熙啼笑皆非,"朱哥,我现在哪里是什么名人啊?老实说,现在的情况连我都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和朱哥聊着,在电梯上分手,咏熙回到家后,习惯性的先看手机。 已经有了几通未接来电,其中,雪琪那丫头就打来三个,还有张姐等以前的同事。最后一个,则是一长串的外国号码,就响在她进门前的半分钟。 不必去查国家代码,咏熙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她坐在客厅,盯着手机屏幕,这是阿宇买给她的,与他的是情侣款,她是白色,他是黑色。 不经意的,又浮现出聂咏儿用略带内疚的羞涩表情说:他很满足…… 听到另一个女人说她和自己男友的床事,她是该愤怒的吧。 她总说,她对阿宇的包容是超出想象的,如今,已经涉及底限了吧。可她此刻的心情太平静,平静到只剩怜惜。 说来好笑,这感觉像任何一个心疼孩子的父母,哪怕他做错了事,她仍觉得他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阿宇不是故意的;阿宇其实是无辜的;阿宇还只是她认识的那个阿宇…… 雪琪说,阿宇不需要母爱。 连瑾行说,她对他的并不是男女之爱。 可没人向她说明,男女之爱究竟是什么样的啊?她只想和阿宇永远生活在一起,就像之前的十年。想要长相厮守了,难道还不是爱情吗? 在聂咏儿的这段插曲被奏响、咏熙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后,她却疑惑了。 推开窗,夜色正浓,空气寂寥。 她习惯性抬起头寻找她的北极星,想要从爸爸那里得到些帮助。 但今晚是阴天,没有月,没有星。 她失望的关上窗,再无人求助,因为她知道,身边能给出意见的人,会是什么答案。 电话又响了。 以为是阿宇,结果是张姐,她在那头兴奋道:"咏熙!看到你的广告了!剪辑得太棒了!画面太美了!虽然明知道那是你,但还是忍不住被吸引住视线,迫不急待的想要看下篇呢!喂,就凭咱俩这关系,应该提前透露个下篇预告吧?男主角是谁?最后找到没?天啊,我太好奇了!" "具体的拍摄计划我也不太清楚。"咏熙说得是实话,倒不是故意在隐瞒什么。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大提琴,只记得拍摄广告终结篇时,是需要她亲自上阵验证大提琴功力的,这也将会是广告的一个噱头。想想电视机前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专业的,非专业的都让她压力满满! 她竟喜欢这种感觉,而且是非常喜欢。 同事这么久,张姐自然清楚她是什么人,不太通人情世故,也不懂迂回。所以笑笑,也不质疑,"行!只要你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啊!哦对了,专访的稿子已经出来了,你要不要过过目?觉得没问题我再送社里。" "不用了,我信得过张姐。" 张姐既欣慰又感动,工作聊过后,便是私人生活,她以长姐姿态,语重心长:"小商啊,我倒是有看过之前你和名创太子爷的报道……你别怪姐多嘴啊,姐也是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几句。" "两人在一起是要走很长的路,无关年龄和其它,最重要的就是舒服!就算别人把这个男人夸成了一朵花,每天朝夕相处的却是你。所以,袭凌宇也好,连瑾行也罢,你别管别人怎么说,只选适合自己的,不能迁就给了习惯。" 咏熙怔那半晌,连张姐什么时候挂了电话都不知道。 她抱着双腿,纤瘦的身子缩在椅子里。 不能迁就习惯…… 那阿宇,是她的习惯吗? # 早起,冷风清冽,咏熙裹着大衣,搓着双手快步走出单元门, 准备去旁边的包子铺简单吃点早餐。 才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了停在对面的一辆黄色兰博基尼。 她怔住,那是阿宇的车。 隔着玻璃,能看到驾驶座上男人年轻却疲惫的半张脸。 他将大衣的帽子戴在头上,一圈毛茸茸的帽沿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他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以及下巴上一圈泛着青色的胡茬。 好像有点冷,他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整个人都窝在座位里,睡得很沉。 一个多星期没见,他比任何一次小别看上去都要憔悴,咏熙站在车外望着,心里头突然很疼。 她抬手敲敲车窗,车内的人瞬间惊醒。 袭凌宇抬起头,将帽子推开,看到她时,原本无神疲惫的眸,顷刻惊喜。 车门解锁,他推开走下车,什么也不说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身上的烟味很重,应该是等她时想提神抽的,最后还是没能熬住,就这么睡在了车里。 咏熙想着,目光就软了,"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 他抱着她,不想松手,声音暗哑:"我打过电话了。"细听下,他的口吻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又忍不住撒娇抱怨。 咏熙想到昨晚的未接来电,本打算回过去的,结果因为张姐的几句话,乱了心,也分了神。 但咏熙清楚,原因不在张姐。 她推推他,"你在这儿等了多久?怎么不上楼呢?" 对他,她还是心疼 他摇头:"太晚了,你又要准备宵夜,还要为我忙前忙后,一定会打扰到你休息的。" 咏熙抬头看他,意外他的温柔体贴,会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不得不说,他的变化,着实令人惊艳。 垂下头,她低声说:"何必这么辛苦呢?你可以先回去睡一晚,今天早上再来啊。" "不行。"袭凌宇充满占有欲的视线攫紧她,摇摇头,有种属于成熟男人的坚定与魄力,"我等不及了,下了飞机就想赶到这里,哪怕只守在你家门口都行。而且,上午去了公司就又要忙了,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我必须要马上过来见到你!" 他的话,令咏熙心颤。 可心颤的同时,另一种疑问,愈渐清明。 到底,是适合,是习惯,还是迁就? 不给她沉定思索的时间,袭凌宇说:"饿了,吃早饭去。" 这一说咏熙才想起来,他夜里就来这儿了,到现在都还空着肚子。她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自责,忙说:"去吃包子吧,再喝碗粥暖暖胃。" 他笑:"听你的。" 咏熙又愣了。 袭凌宇牵起她一只手就走,过马路的时候,总是将她掩在自己身侧,生怕会被车辆刮到的样子。 咏熙抬头望着,他的脸颊消瘦许多。 隐隐还是心疼。 两人进了包子铺,这个时间人挺多,好不容易找到了位子,袭凌宇便拉着她过去,咏熙习惯性的就要去端包子,他却将她按坐在椅子里,"我去,你歇着。" 这种事生活琐碎,向来都是咏熙照顾他,但是从现在开始,他要改变这种模式! 292:想把我踢走? 咏熙一手托着腮,胳膊肘杵在桌上,歪着头望向袭凌宇。他年轻挺拔的背影,与这间只能容纳十来人的包子铺,明显格格不入,可他不介意,点完餐后,端着餐盘过来。 两屉包子,两碗小米粥,几碟咸菜。看上去简单又有食欲。 咏熙想要问问他的工作,可见他吃得香,便暂时不去打扰。 看来,是真的饿坏了。 她望着他,无意识的搅着碗里的粥,想着心事。 "怎么,几日不见,是不是发现我更帅了?"他咬着包子,望向她的眸,亮晶晶的。 咏熙点头:"是,更帅了。" 确切说,是更有魅力了。 袭凌宇笑了,对她的话表示很受用,"别看了,快吃吧,我早就对你死心塌地了,跑不了的啊!" 咏熙失笑,也许是包子铺里平民化的热络气氛很容易使人感染,咏熙暂时卸下刚悬起在心头的一块石,轻声说:"阿宇,我要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他喝了口小米粥,还挺香,满意的扬起唇,尔后抬起眼眸。 "我……"咏熙是打算告诉他答应拍广告的事,可袭凌宇凝向她身后的目光,开始僵直,最后眯紧了眸,眸中笑意没了,徒生一片寒冷湿气。 咏熙注意到他的变化,顺着他的视线扭头。 柜台上的旧电视,有广告画面一闪而过。 咏熙了然,脸色变了变,又回头看他。 袭凌宇什么也没问,三两口就将粥喝完了,放下碗筷,拿起粗糙的餐巾纸,胡乱抹下嘴巴,"我要去公司了,都等着我开会呢。" 咏熙定定望他,"阿宇,谈谈好吗?几分钟就好。" "不行,"他摇头,神色如常,站起来说:"真的来不及了,我得马上回去了。" 咏熙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咬下唇,点头:"那好,等你不忙了给我电话。" "好。" 袭凌宇匆匆走到柜台前,丢给一张百元钞票,也不等找零,扭头就走。 咏熙蹙着眉,透过沾满油渍手印的玻璃门,目送他离开。 # 袭凌宇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公司。 压着快要泛滥的怒气,他径直推开袭正瀚办公室的门,想要进去质问,倏尔愣了。 坐在里面的人,竟是程湘。 "你怎么在这儿?"他不客气的问。 程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你爸爸这几天的身体不太好,没法总往公司跑,就让我过来替他盯两天。" 袭凌宇皱眉,"身体不好?"随即轻嘲:"怎么,他终于嫌弃你人老珠黄,出去找女人,然后纵欲过度?" 程湘气得脸颊发红,可很快,又淡定从容,"出差那么辛苦,何必又来公司呢,还是回家好好歇几天吧。" "家里哪有公司好啊!"袭凌宇就坐在她对面,想到她恨死了自己,于是,又将椅子朝前挪了几分。 程湘脸色不好,也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了,直截了当的说:"你爸爸已经做了安排,你的工作暂时交给鹤鸣,你先回家歇一阵子再说吧。" "呵呵……"袭凌宇笑,声音就像被锋刃摩擦过的金属表面,平滑得有了棱角,"想把我踢走?程湘,你还没那本事!" 他直呼其名,直接惹怒了程湘。 她"啪"地拍桌,"我的名字是你叫得吗?没大没小!你妈怎么教你的?哦……这倒是也不能怪你,你妈早就被你这扫把星给克死了呢……" 程湘骂得嚣张,眼中有了丝异样狂热——她在激怒他。 母亲和咏熙,是袭凌宇的软肋,之前与袭正瀚每一次爆发冲突,都是因为这两个女人。 一个是他念着的;一个是他爱着的。 所以,程湘吃定他会情绪爆发,然后是不管不顾! 袭凌宇脸上带着嘲意的笑,似进入隆冬时节,正在迅速结冰。 "听说,你和商咏熙那女人走得挺近的,与环宇能谈成这次合作,都是因为她对连瑾行吹了枕边风。呵呵,商咏熙看上去不声不响的,这勾搭男人的动作却快!不仅拿下了连瑾行,还做了环宇国内广告片的女主角……"程湘说得畅快,尤其是看到他愈渐阴沉的表情后,决定添把柴,烧旺这团火! "凌宇,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做为长辈,我得劝你一句:女人玩玩可以,千万别当真。更何况,她爸商倪,可是杀你母亲的凶手——" 袭凌宇猛地起身,程湘虽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你……你想干嘛?你别以为办公室里没人,看不见你这嚣张的态度,就可以不服从管教了!"她采取防卫型姿态,却在他盛怒下,对他进行行为暗示。 不经意的,她看了眼时间。 袭凌宇只是站着,双手撑在桌子边缘,有几分狞笑的清俊面容,朝她慢慢逼近。 程湘对他其实还是挺畏惧的,身子不由得朝椅背里靠过去。可想到二哥程东的话,她硬是咬牙挺住,昂起头,瞪着他:"你想干嘛?别忘了,这里是公司,轮不到你撒野!" 为了她的儿子鹤鸣,她算是豁出去了,要打要骂也都随他! 谁知,袭凌宇却低笑一声,并没有任何动怒迹象。 他又坐了下。 "既然你是代替我父亲坐在这里,那么,我也该向你报备一下。"他徐徐道:"我跟着柏林那边的工程队一个多星期,差不多也都搞定了,就等这边的项目正式启动了。" 程湘愣住了。 什么柏林,什么工程队的,她根本听不明白!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袭凌宇怎么突然转了性!不是应该当场发作暴跳如雷吗? 可这是什么情况?! 在她怔愣的功夫,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就像掐好了时间,程东带着两位名创董事,边说边走进来,"周董,李董……请进!咱们里面说!" 程东回过头,看到缓缓起身,一脸闲适状的袭凌宇愣了愣,又看向妹妹! 程湘也是错愕片刻,随即懊恼起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周董啊,是什么风把您几位吹来了?" 袭凌宇眯着细眸,将程家这兄妹二人的表情看了个真切,心里头顿时明了。 敢情是给他使绊子啊。 周董说:"我们听说老袭病了,过去看看他,正好顺路到公司里转转。" 程湘马上心疼的说:"我们家老袭是操劳过度,才会累晕的。我都劝他多少次了,不能因为工作把身体给拖垮了!这不,我立即把鹤鸣从国外叫回来,就是给他爸爸分担分担。" 袭凌宇听着,嘴角掀起的弧度又上扬了些。 对面两人只是听着,周董扭头看向她对面的袭凌宇,笑问:"这是在聊什么呢?" 程湘抿紧唇,瞪了袭凌宇一眼。他上前,不卑不亢的朝几人礼貌颔首,"周叔,李大伯……"接着,自然回道:"一周前,我去了趟柏林,今天刚回来,想过来找我爸爸做下汇报,但现在看来,也只能要向袭太太汇报了。" 李董夸道:"凌宇啊,最近做得不错嘛!总听你奶奶提起你。" 周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很是器重道:"小伙子慢慢来,先跟着你爸爸好好学,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给我和你李大伯打电话。" 袭凌宇笑了,"我是求之不得啊!" 见他们和袭凌宇聊得热切,程湘程东两兄妹的脸色,都蒙上层阴霾,沉得可怕。 聊了片刻,袭凌宇送两人出门。 程东马上过来,问:"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你这边给了短信后,我就马上把人带来吗?" 目的就是让这两位董事看到袭凌宇暴走癫狂的一面,到时候,他们又怎么同意将公司交给一个疯子呢? 程湘退下脸上僵硬的笑,气急败坏道:"我哪知道他现在那么能沉得住气?我都已经拼命的惹怒他了,可他不中招我有什么办法啊?" 程东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难道,被他看出来了?" 程湘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烦躁道:"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赶紧想办法才行!"抬起头,她又问:"你签下那个聂咏儿的事……老太太还不知道吧?" 程东自信满满,"放心吧!她照顾她儿子都来不及呢,哪里顾得上这些!" 程湘眸色中隐约不安,"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我怕正翰生病的事万一被查出来了……" 程东安慰道:"没事的,次我们准备得这么充分,一定会成功的!" 虽有不安,程湘还是点了点头。 与环宇的合作,是名创接下来工作的重中之重,所以袭正瀚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负责与环宇的前期沟通工作。 这边组长还在带着整个小组成员开会呢,进行到一半,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不客气的推开,门撞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发出好大声响。 袭凌宇迈着大步走进去,一脸阴沉。 "袭总监,您……" 袭凌宇直接抬脚踢了踢组长的椅子,朝旁边呶呶嘴,后者马上会意,赶紧坐到一边去,将位子让出来。 袭凌宇坐下,阴鸷的眸朝底下这么一扫,顿时,鸦雀无声。 293:传闻 "广告的事,是怎么回事?"他懒洋洋的问。 组长立即解释道:"之前我们已经收到了环宇那边的广告故事板,对这个创意也很满意……" "我是问,这是谁的主意!" 组长愣了,"是环宇啊,这是他们公司主打的品牌广告,应该说是项目公司成立前的前期预热。咱们名创下半年的广告,也已经在计划拍摄阶段了。" "所以,是连瑾行了?"袭凌宇的声音,冷得刺骨。 组长答:"最后也是要连总点头的。" 袭凌宇抿着唇,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的,在座的愣是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几秒钟后,他又敛了戾气,平淡的问:"现在的项目进度怎样?" "地规证已经拿到了,现在正等国土部的土地证,之后就是项目合作公司的正式启动。预计会在下月底,总裁的意思,是在圣诞节前后,借节日造个势。我们与环宇联系过了,对方也同意。" 袭凌宇听着,缓缓说:"以后,有任何进度,直接向我汇报就好,不用再去打扰总裁了。" 组长的表情有些为难,"总监,总裁有交待……而且,这不合乎制度吧。" 袭凌宇勾起唇,犀利的眸光一点点调向他,态度却出奇的和蔼:"我父亲最近的身体不好,有段日子没来公司了。所以,他才会将这个小组交给我负责。"望着他,袭凌宇笑着:"有问题的话,你可以现在就打电话过去核实。" 手机啪地扔到了桌上,直接滑向组长。 组长一惊,脸上的笑,过于僵硬,"没、没问题。" 虽然公司里一直都有两父子不和的传闻,但公司姓袭,再不和那也是人家的家事,组长可不会傻到去得罪其中一方。 出了小会议室,袭凌宇掏出手机,盯着里面咏熙的照片,手指慢慢抚摩着,眸目掠过一丝暗沉。 最后,他将手机揣在兜里。 # 随着制作公司配合广告进行的一系列有关"find her"的造势活动,咏熙受到关注的程度越来越高,有关她的资料,也速度被人放到网上,不过只是一院校信息及工作经历,还不及她与连瑾行关系受人瞩目。 相较外界的热络,咏熙的生活则更简单了,每天都是家与音乐学院之间穿梭,偶尔会去广告公司参与"寻找2nd"的ppm(拍摄前的制作准备会议)。 生活有条不紊,唯一不同的是,自从那天早上,她便再也没有接到阿宇的电话。 咏熙走进琴房,却没有看到杨幌。 她放下琴盒,将她的琴取出来,然后自觉开始练习。 十几分钟后,杨幌推门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对咏熙仍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天鹅》。" 《天鹅》,她在广告中要进行演奏的经典曲目。 咏熙点头,很快,悠扬婉转的琴声响起。 杨幌坐在前面,垂眸听着,表情随着琴声起伏时而变化。 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琴声被打断。 杨幌皱起了眉,看向来人,"严主任,我在教学生练琴。"他的口吻不太好,若换往常,严主任也不会与他计较,但今天情况特殊,他的表情同样严肃。 "老杨,这间琴房学校要另作其它用处了。" 他说得委婉,但咏熙仍听得出,明显是借口。 果然,杨幌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已经向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三点以后我要用这间琴房。" 严主任看看他,视线又扫过咏熙,轻咳一声,"老杨啊,出来聊两句吧。"说完,他先出去了。 杨幌沉着脸,对咏熙说:"你接着练。" "嗯。" 咏熙集中精力,继续练习。 不多时,外头传来杨幌的声音:"我杨幌教学二十几年,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咏熙停了下来,视线朝门口看去。 "哎,老杨啊,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但是……有人匿名检举,校方必须得重视起来啊,只有查明情况,才能还你清白!" "我行得端坐得正,还有什么可查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是从事教育行业的,学生和家长对这种问题,可是很敏感的……而且,就算没有那种问题,你这个学生也不是咱们校的,你在这儿就属于私人教学,不符合规定嘛。" 杨幌没说话。 咏熙右手握紧弓子,缓缓放下,手又开始不受控的微微颤抖起来。 不大一会,杨幌进来了。 "怎么停下来了?"他皱眉问,脸色虽难看,对她却没有一丝放松的迹象。 "老师……"咏熙望着他,"我让您为难了对不对?" 杨幌摆手,"这些都与你无关,你安心练习就行。" "可是……"咏熙急切道:"我不能连累您啊!" 杨幌的目光一紧,径直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眼神中涌动着的,是期盼,无比的期盼。 "咏熙,你空白了太久,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点点添补这些空白!跟你的琴相比,任何事都不足以影响到你!你记还记得你答应过老师的?"提及此,他微微一笑:"你说过,要帮老师圆梦的,你要站上全世界最高最漂亮的舞台。" 咏熙望着他,当初带着玩笑与意气的承诺,现在听来,竟是那么美好。 咏熙红着眼圈,噙在颊边的笑,干净,纯美。她说:"我记得,我要帮老师圆梦。" 杨幌笑了,接下来,斯式琴的美妙音色,回荡在琴房内。 杨幌又转过身去,眉头竟不自觉的深皱起来。 与女学生之间的不伦恋—— 这样不实的举报内容,会毁了咏熙的…… 咏熙背着大提琴出了琴房,偶尔能听到经过身边的学生在窃窃私语。 知道是因为广告,咏熙倒也习惯了,此刻垂着头,心事重重。 严主任的话,她都听到了,仔细分析下也会明白被检举的内容是什么。 她是无所谓的,清者自清,可杨老师呢?他是系副主任,公认的教授大提琴最棒的老师,一旦惹上这样的传闻,会成为教学生涯中洗刷不掉的污点。 咏熙就这么皱着眉头走出校门口,倏地,一束火红的玫瑰出现在她面前。 她怔忪抬头,是个腼腆的大男生,长得高高大大的十分帅气,皮肤很白,因为害羞,脸颊快要红透了。 "我……我听过你的琴,"他略显木讷开口:"虽然技巧有点生疏,不够华丽,但是,很能打动人。" 咏熙眨巴下眼睛,这才想起来,他也是大提琴专业的,是杨老师的助手,好像叫荀朗,仅打过两次照面的男生。 "谢谢……"她笑着应,低头看花,"送给我的?" "呃,对……对!"荀朗忙将手中的玫瑰送到她跟前,"送你的!" "谢谢。"咏熙也不扭捏,大方的接过来。 在她眼里,顶多二十出头的荀朗,差了近十岁,像差了足足一个辈分。尤其是,学习音乐的孩子,沾染得社会习气少,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上去稚气未脱,要更单纯。 见她收了花,荀朗很高兴,脸更红了,"你叫商咏熙吧?我总听杨教授提起你,听得出,你让他很骄傲。" 咏熙忙摇头:"和你们这些专业的比,我差得远呢。" "别这么说,我看过你的视频,虽然生涩不熟练,连指法都有错误,但不可否认,真挚的情感却是最能打动人的!"在分析咏熙的琴艺时,荀朗显得自信许多,甚至,因为他的出身专业而暗自骄傲。 咏熙始终含笑听着,手捧着火红的玫瑰,与他站在学校门口,自然吸引了不少注目。 就在荀朗还想提出建议时,咏熙倏尔问:"杨教授的事,你知道吗?" 话题跳跃太快,荀朗先是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无奈的点头:"当然,系里早就传开了。"生怕对方误会,他立即声明:"但我不会信的!你和教授都很清白,绝对不像那些龌龊的家伙说得那样!" 咏熙心头一咯噔,还是沉着的问:"他们怎么说的?" "其实也没说什么……"小心窥着她,荀朗说:"就是说杨教授新收了个女弟子,不是我们学校的,却占用我们的教学资源。而且,还说你们……说你们……" 咏熙敛住颤抖的心神,"什么?" "哎,就是有人看到你们在琴房里眉目传情,动作亲密,根本不像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再加上杨教授一直都是单身,遇到这种传闻就会变得跟真的一样。" 咏熙的心沉了。 果然是这样。 "商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放弃啊!学校如果要调查,我是很乐意为杨教授做证的!" 咏熙轻笑:"谢谢你。" 远远的,一辆黑色宾利驶来,就停在咏熙跟前。 车门推开,连瑾行从里面下来,一件黑色大衣,内是白衬衫,雪白的颜色,将他的脸庞映得清雅脱尘。沉着内敛的气质,像在他身侧周围竖起了高墙,他不走出,别人也很难靠近。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投去的淡淡一瞥,就将对面的青涩少年秒杀了。 294:纯洁的花 "瑾行?"咏熙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顺路,过来接你。"他回答随意,听在咏熙耳中,只是实事求是,但在其它人看来,这种程度的随意已是亲昵。 荀朗连自我介绍的勇气都失去了,几分钟前的心高气傲,被这个无时不透出成熟魅力的男人给撇得干干净净。他低头,匆匆说了句"明天见",便头也不回的走进校门。 咏熙望着他的背景,直觉这孩子是被连瑾行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吓到了。 连瑾行的视线朝她怀里那束娇艳的花瞥了瞥,不动声色道:"你很受学弟的欢迎嘛。" 他的嘲讽,咏熙听出来了。 她深呼吸,决定给他科普,"送花有多种含义,除了仰慕,还有敬佩,尊敬,问候。" 连瑾行的目光有丝趣味,"哦?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原来尊敬也是可以送这么骚气的花。" 咏熙微愠,"哪骚气了?我就没见过比它更纯洁高尚的花了!" 见她被激怒了,连瑾行郁在胸口的那点不愉快竟散了。转过身,他又坐回车里,略沉的声音飘过来:"那就请商小姐和她纯洁的花上来吧。" 咏熙,"……" 扭过头,隔着车窗看她,"送你去见彭导。" 咏熙一怔,这才想起晚上的约会,也不杵在那儿浪费时间,她跟着坐了进去。 和她的花。 这么一大束红玫瑰和她一块塞进副驾驶座,着实不方便, 咏熙一皱眉,想也不想就将花搁在后车座,这才宽敞舒服多了。 连瑾行从车镜中看了一眼,又将目光对准备道路两边,寻找就近的垃圾桶…… 见过彭导后,夜已经很深了。 咏熙一手托腮坐在副驾驶,侧颜美好,眼神晃过窗外琉璃一样五彩斑斓的色泽。 "今天在杨教授那边,还算愉快吗?"身边的问话,让她下意识怔愣。 想说并不愉快,但这是她面临的问题,她知道她若说出口,连瑾行一定会默不作声的替她全部解决。 所以,她选择避而不谈。 见她没有想说的意思,连瑾行也没追问,只是一手握方向盘,另一手伸过来,直接揉揉她的头顶。 对这个动作,他是娴熟到不行。 咏熙哀怨的瞅瞅他,额前漂亮的流海已经被他弄乱。 "现在的你,比他们起步都要晚,放平心态,你不需要逼自己拿任何成绩,只要享受其中就好。" 咏熙微怔,扭头看他,想他一定是以为她在学习中遇到困难了吧。 连瑾行挑高眉:"感动了?" 咏熙垂眸,一抹柔和褪去了寒夜里的冷寂,"我只是想……如果爸爸还在的话,应该也会这样鼓励我的吧。" 连瑾行:"……" 爸爸啊…… 原来是爸爸啊。 将她送回家后,他没有马上离开,坐在车内,打了个电话。 "杨教授您好,我是连瑾行,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恕我冒昧……" 车外飘起了雪花,在苍茫的夜色里,悠然自得的沉浮飘荡。 他望着快要被这片白色覆盖的大地,握着手机,漆黑的眸愈发深邃。但隐匿在这静谧之下的,却是一片波澜莫测。 车后座,是被她遗忘的红玫瑰。 # 下午三点,又是和杨老师约好的学琴时间。 咏熙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主动打电话请假,谁知刚要拔出去,就有电话进线。 "在上面磨蹭什么呢?"对方的口吻,显然有些不耐了。 "连瑾行?" 咏熙怔过后,立即跑去阳台,推开窗户朝下望,果然看到了停在马路边的车。 "你怎么来了?"她问。 连瑾行没回她,而是说:"听说杨教授最不喜欢人家迟到,给你五分钟准备,再不下来,我就上去。" 咏熙扯扯头发,越是浮躁,越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了。 时间过了五分钟,可还是不见人。连瑾行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对于履行对她的"承诺",他向来热衷。 才刚踏进小区,就看到从楼内跑出来的人。 一件黑色及膝羽绒服,将她整个人都包起来,显得分外娇小。头戴一顶银色绒线帽,顶端一颗硕大的毛茸茸的绒球,甚是抢镜,随着她的跑动,一颤一颤的。背后是大提琴,看上去十分沉重,随时都有将她压趴下的危险。 他勾动唇侧,走过去,直接将琴接过来拎在手中,"你迟到了。"他说。 咏熙喘息着,"电梯坏了,我走楼梯下来的。" 他有些意外,不是因为电梯坏了,而是意外她把她的话放在了心里。 他的眼神低柔几分。 "你怎么会来呢?"她问。 他自然的将她护在身侧过马路,然后将琴放在车上,再拉开车门,等她上来,"和杨教授的学院有个合作要谈。" 咏熙动作一滞,扭头看他,"什么样的合作?我怎么不知道?" "这么想了解我的事?"连瑾行笑了,身子探前,目光执着,"我只允许我女人事无巨细。" 咏熙的眉头抽搐两下,低下头就钻进车里。 对于一个严于律己的人来说,偶尔的放纵调情,是真的很具有杀伤力! 连瑾行将惬意的笑,一直保持在唇边,愈发找到了弄逗她的乐趣。 很快,两人来到佲伶音乐学院。连瑾行拎着大提琴,和裹得像枚粽子的她走在校园里,成熟稳重的冷漠气质,悄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没有直接去琴房,却在办公大楼前停下,他扭头说:"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见他真的有事要做,咏熙也没多问,点了点头,直接就坐在了旁边的花坛上等。 已经三点半了,教学态度一向严谨的杨老师,竟没打电话催过她,可见现实问题的严重。咏熙已经做了打算,哪怕不能再跟杨老师学习了,她也要去找严主任做下澄清! "商小姐?"荀朗的声音充满惊喜。 刚到三点时,他借口去琴房晃过,可是没看到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缘分"二字,足以被年轻人用作任何解释! 他马上过来,热切的问:"你怎么坐在这里啊?不去上课了吗?" 咏熙笑答:"我在等人。" "等谁?杨教授吗?"荀朗忙说:"要我帮你找他吗?" "不用……" 看到出现在大门内的人,她站了起来,"他出来了。" 荀朗回头,见是连瑾行,一张白嫩的俊脸就像被晒红了,纳纳的说:"哦,你……你在等你未婚夫啊。" 昨天见过后,荀朗便上网查清了他的身份。 在听说了庄典典的未婚夫是位跨国企业高层后,脑海中就定格在又老又刻板,唯利是图的商人形象上。这反而激发了荀朗的自信!至少,他年轻,他热情,他真挚。 可是,见过真正的连瑾行,荀朗被打击得仅剩下了一丁点骨子里的骄傲与自负。 连瑾行在和严主任及副校长说话,眼神瞥了过来,看见站在咏熙旁边的荀朗,眉梢挑了起。 副校长说:"连总,举报的事您别在意,做为校方,我们一定会彻查清楚的!不会让商小姐名誉受辱!" 严主任也说:"没想到杨教授是您和商小姐的干爹,这个误会太大了!" 连瑾行缓缓收回视线,不紧不慢道:"真是误会也就算了,但如果有人别有居心,故意往我未婚妻和干爹身上泼脏水,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个自然。"副校长义正辞严道:"我们查清后,会给连总及商小姐一个交待。" 连瑾行又说:"另外,资助的事,就请二位领导代为考查好了。这与公司无关,是我的个人行为,所以也不希望大肆渲染和报道。" 严主任点头:"明白。"说着,他有感而发道:"现在像连总这样的人,真的太少了,我代表那些学生向您表示感谢!" 连瑾行却淡笑摆手,视线调转,说:"我未婚妻喜欢大提琴,我这也算是私心吧。" 严主任会意,轻笑:"所谓爱屋及乌啊!连总与商小姐感情这么好,再加上杨教授为人一向正直,那些无中声有的举报,还真是令人厌烦!" 几句话,严主任算是代表学校表明了立场,连瑾行微笑致意。 连瑾行走向咏熙,荀朗早就离开了。 他眯着眸,声音寡淡,"他又来找你干嘛?" "碰见了,随便聊两句。"咏熙此刻关心的却是他和严主任,"你找严主任有什么事?" 连瑾行盯着她,似笑非笑,"我记得,我刚刚有说过,凡事我只向自己的女人报备。" 咏熙有些窘迫的红了脸颊,"非要这么清楚吗?" 他点头:"嗯,非得这样。" 咏熙干脆得转过身,"那好,我不问了。" 连瑾行又好气又好笑,气她的死不承认,气她的孩子气。 他迈开大步,几步跟上去,取下她背上的大提琴,拎在手里,说不出的洒脱与风度。 "你跟着我去哪?"她问。 "去见杨教授。" 咏熙侧过头,狐疑的看他,半晌,她又收回视线,"瑾行,我也说过,我自己的事我能解决,你不用再帮我的。" 帮得越多,欠得越多,她还不起。 295:给你你要的证明 连瑾行失笑,眸底却没了笑意,他不喜欢她刻意划清的界限,像在时刻提醒他,也提醒自己要保持距离一样。 "你怎么解决?跑去找他们解释你和杨教授什么事都没有?都是好事者在诬陷?" "为什么不?"咏熙有点意气。 连瑾行冷笑:"有些事可不是单靠你一张嘴,上下牙床一碰就能搞定的。" 咏熙不吭声了,对他的话,心里也是明白的。 连瑾行一手拎着琴盒,另一手烦躁得想要从兜里摸烟,想到什么又顿了下,最后只是嚼了颗口香糖。 薄荷味的。 "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他说:"我也没要你还。" 咏熙别开脸,"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扭头又看她,口吻没那么客气了,"商咏熙你是不是逼我今天就把你给办了?" 咏熙惊呆,错愕看他:"连瑾行!" "用不着叫那么大声,我也听得清。"连瑾行朝前走,略有丝慵懒的开口:"你整天想东想西的,生怕沾到我一点人情,就算我跟你说多少次不必考虑都没用!那没办法了,我只能把你变成我的女人,这样一了百了,省得麻烦了。" 咏熙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连瑾行嘴里说出来的! 明明很色情,又不会让人觉得下流,这感觉很糟糕,像她面对他时的无力,糟糕透了。 两人走进琴房,杨幌已经等在那儿了,望着两人,眸底都是笑意。 "瑾行,谢谢了。" 咏熙怔着,杨老师叫他"瑾行"?两人的关系已经这样亲近了吗? "不客气,我应该的。"连瑾行待他十分尊敬,侧头朝旁边的女人瞥一眼:"叫干爹。" 咏熙:"诶?" 杨幌直摆手:"不用不用,这也是为堵悠悠之口,不必那么认真。" 连瑾行则不这样认为,他望向咏熙,"杨教授是你的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认他做父亲,也是应该。况且,杨教授膝下无儿女,你可以代为尽孝心。" 咏熙登时明白了什么,她点头,对杨幌恭恭敬敬叫了声:"干爹。" 这一声,似乎一下子触到了杨幌心底最为柔软的角落,他的眼圈微微红了,掩饰性的别开脸,胡乱的应一声后,顿了顿,他说:"以后还是叫老师吧,都习惯了。" "嗯。"咏熙心里安定踏实不少,既然认了干爹,那便是亲人了,那些个流言蜚语,也显得不值一提了。 侧眸去看连瑾行,与他目光擦过,然后调开视线。 她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柔情,也明白,他这么做不单是要帮助她和杨老师,最终目的是想多一个人关心她,心疼她。师傅再上心,也不及为人父母的毫无保留。 他的用意,她岂会不懂? 但她对杨老师,也是同等的心,他年纪越来越大,身边确实需要个人照顾着。女学生什么的,身份敏感,总不及女儿来得自然。所以,她顺着他的意,认了杨老师做干爹。 连瑾行破天荒的推开繁忙公事,没去公司,留在这里陪她练琴,咏熙今天的状态却不好,总是被杨幌皱着眉教训:"运弓错了!弓子太紧,手臂太绷,食指压得那么用力干嘛?你跟弓子有仇吗?" "把位不对!左手拇指握得太狠了!你是想要捏断还是怎么的?放松!放松!" "咏熙,你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想到外头反省去,现在就不用拉了,可以出去了!斯特拉迪瓦里要是知道 ,你把他的琴蹂躏成这样,一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杨幌的脸绷着,教学时,俨然严师形象,"中间部分重来!" 咏熙脸上火烧似的,明明已经练得很顺畅的部分,可今天就是一遍一遍的出问题!她深呼吸,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重新拉奏,不去看坐在对面的那个被窗外明媚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男人。 真的是碍眼! 连瑾行没有故意看她,随手翻看着大提琴的教学材料,在听到杨幌像训小学生一样训咏熙时,嘴角情不禁的扬起。 纸张翻动,哗哗的声音,像极他此刻愉悦的心情。 她在紧张,他知道。 好不容易结束了教学,离开时,杨幌还绷着脸,拿卷成卷的书,朝着她的头上就敲,"不专心!下次如果再这样,你就别想碰琴了,给我站一堂课!" 咏熙低下头,乖乖表态:"我下次会改的。" 她一抬头,撞上旁边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脸窘得迅速胀红,这么大了还被老师像小孩子一样的训,这家伙一定笑话死她了! 两人走在校园里,一前一后。 "这没什么好丢脸的。"连瑾行盯着她低头快步走的身影,轻笑出声:"不过,杨教授骂起人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咏熙不理他,兀自生着闷气,要不是他在那儿打扰了她,她怎么可能会被骂? 肩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抬起头,看到连瑾行顺理成章的将琴盒接过来,拎在手里。他本来个高腿长,拎着半人多高的大琴盒,倒也不觉得突兀。 他走在前面,咏熙望他半晌,原本还堵在胸口的一团气,悄悄化作一声叹息。 她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出了佲伶。 车上,他说:"蔓菁……好像怀孕了。" 咏熙冷不丁怔住,可很快,又恢复神情,"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侧头看她,"你高兴?" 咏熙沉默了。 章云亭就像是埋在杨蔓菁和她心里的一颗定时炸弹,想到他就沉重得很。 静滞几秒,她说:"我希望,蔓菁姐能幸福。" 连瑾行驾着车,沉着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冷漠:"我也希望。" 他在说这话时渐渐眯紧了双眼,眼梢看上去十分生硬,连表情都是阴鸷的。咏熙心里隐隐担忧,竟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连瑾行半晌没说话,在红灯的时候,骤然出声:"你在担心我?" 咏熙果断否认:"没有,我只是在提醒。" "基于什么立场?" "朋友。"她眼神清澈。 他扭过头,眉梢挑着:"我不缺朋友。" 咏熙做了个绵长的深呼吸,"嗯,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她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她不可能会回应。 整个等待红灯的过程,他都望着她,目光清凛,带着审视与轻嘲,"知道弗洛伊德的心理防御机制吗?在经历了压抑与否定之后,接下来就是退化。" 咏熙闷了几秒,问:"什么意思?" 他扬起浅浅的无意味的笑,"你压抑对我动心的事实,否定对我的感情,结果只会是使你退化到爱人之前。也就是说……"他收回视线,将车子驶出斑马线,"连你对袭凌宇的感情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确定。" 咏熙咬着牙瞪他:"你凭什么说我对你有感情?" 车子拐了两个弯,停在她家楼下,他侧身:"问我凭什么?好,我告诉你,就凭这个……"话落,他倏地就拉过来她,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像要证明什么,双唇印上她的! 他吻得炽烈,在她没来得及反应时,舌头就探进去,强势攻占。 咏熙滞住呼吸,第一反应竟是脑海一片空白……可是,待她下一秒清醒过来慌乱推他时,唇上突然一痛,他也已抽身。 咏熙捂着被咬痛的唇,又羞又怒的瞪他,"连——" "你要的证明,我给你了。"他勾着唇,盯着她发红的唇,上面赫然是他留下来的痕迹。 他得意的笑了。 男人始终都是充满侵略性的,更何况,欲望的大门一旦出现缝隙,迟早都会有被破门而入的一天。 咏熙禁了声,她皱紧的眉,是无言控诉。 将围巾捂严,故意遮住唇,她扭身便推开车门下了车,从后面拎出琴盒抱在怀里就走。 连瑾行无意识的摸摸下巴,知道他是真惹到她了,寻思着下去给她道歉,算是找个台阶给她下了,别再这么怄下去。其实,从他渐渐看透她心思的那天开始,就真的把她当成自己女人一样来宠,见不得她和谁在怄气。 哪怕那个人,是她自己。 连瑾行搭在车门上的手还没动,就看到了迎面开来的另一辆车。 车子停下,从里面下来的男人,在遇见咏熙后,张狂俊逸的年轻面容上顿时出现惊喜。 他上前,接过她的琴,还没说话,就用另一只手圈住她。 咏熙晃过神来,耳边骤然响起的心跳,强而沉稳。一下一下,震荡她的耳膜,敲击她的心。 在见到他的这一秒钟,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一晃而过,猝不及防的,只留下白色的尾光…… 她突然想到连瑾行刚才的话,她的压抑和否定,会使她迷茫和退缩,包括对阿宇。 身后,是低沉的引擎声,贴着她的背影,一路滑入车道。 松开怀抱,望进她迷茫的眼色,袭凌宇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胸腔窒息得让人难受。 她在想什么?他居然不知道也猜不透——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彼此的依赖,彼此的信仰,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296:突然被推开 "咏熙……"袭凌宇开口,声音里的颤抖,只有他自己知晓。 "抱歉,一直很忙,没有给你电话。"他故作轻松的说完,还对着她笑了笑。 咏熙骤然回神,想起什么似的,忙扯住他的衣襟,急切道:"阿宇,你听我说——"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他笑得温柔,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目光灼灼,"咏熙,只要你还是我的咏熙,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的孩子气了!" 咏熙微张的唇,慢慢阖上,她定定地望住他,胸口堵得慌。 不是没把他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只是…… 她知道,道歉的不该是他。 内疚在体内疯狂滋生,可她习惯性的想要忽视,逃避,再将刚刚探向外界的触角缩回,缩回到和他一起构建的安全堡垒下。 他同样,当作没有看到她眼中慢慢堆积的复杂,用年轻傲慢,甚至是盲目自信的神情来回复:他是她的堡垒,而她则是他的整个国度。 # 隔着三条街道的十字路口,此刻围满了人。 警鸣声由远至近,很快看清,一辆警车在前面开道,身后跟着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 现场立即进入戒备状态,有警察拉开警戒线,开始疏散围观群众。 "是他吗?前几天新闻里的是不是他啊?" "哎哟!刚才你没看见吧?现场全是血呢,我都没敢看!" 这时,120的医护人员抬着两副担架上了救护车,围观人群一阵骚动:"快看快看!出来了!就是他!" "哎哟,长得挺好嘛!怎么看也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啊?" 有警察上前:"不许拍照——" 尽管如此,警戒线外的闪光灯还是闪个不停。 # 因为袭凌宇吵着要吃她做的饭,家里冰箱空得只剩火腿和她亲手腌制的咸菜了,咏熙只得跑去隔着三条街的超市买菜。 围在路口的人群早已散去,可地上依稀能看清没冲刷干净的血痕。 三三两两的街坊坐在自家商铺前,谈论着不久前才发生的事。 "你是没看到那场面!就在这个路口,警察和交警全出动了,把这里给围个水泄不通!" "你看到了那个杀人犯了吗?" "当然!我就在现场! 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个什么杀人犯居然那么年轻!" "我听说,他被警察追得没路可退了,劫持了个小孩在车上,车里淋得到处都是汽油!" "嗯,小孩挺小的,才五岁。孩子他妈哭得嗓子都哑了!可有什么办法呢?那种情况谁敢上前啊,万一激怒了那个疯子怎么办……但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有人比他还疯,拎着油桶就过去了!比狠似的,愣是把汽油朝自己身上从头浇到脚,然后扔掉油桶就走过去!那混蛋当时就傻眼了,怎么吼他都吼不住!警察想上前,他手里居然握着个打火机——啧啧啧,那场面还真是惊心动魄!"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咏熙越过两人,下意识的看了眼路面上零零星星的血渍,目光没作停留,快步走进超市。 要多买些新鲜的蔬菜才行……哦对了,还要买些排骨煲汤。 # 回到家,咏熙立即进厨房,袭凌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竟坐在那里睡着了。 咏熙端着菜出来时,一抬眼就看到了他安静的睡颜,兴许是做了不愉快的梦,眉头微微蹙着。 她放下碗碟,下意识的放轻脚步,想可叫醒他,可来到他面前时又不忍心,蹲下身来望着他。 这张从他少年便一直吸引她全部注意的面容,已退却稚涩与硬到骨子里的倔强气,尽管还保有一些桀骜难驯的野兽一样的气息,却无法否认他此刻的出色与优秀。 她知道,他是埋在沙土里的金,早晚是会光芒万丈的。 望着他,她居然有点小骄傲,哪怕这份光里,有她一丝丝的功劳,她都会觉得这十年值了。 他的眉始终没有舒展,她冲动得想要伸手抚平,手伸到一半时,她又退缩了。 突然,她要缩回的手,被他紧紧抓住! 咏熙错愕的抬起眼,撞进他热切的目光中,而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将她牢牢锁定。结果,却在看到她眸底来不及撤离的那抹复杂后,眼神骤变。 他猛地将她扯到沙发上,接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泛着血丝的眸,像似要宣泄,一刻也不放松的盯着她看。 咏熙也在片刻的慌乱后,平静了下来。 她此刻的身份,是阿宇的女朋友。两个人交往以来,他被名创占用了大部分时间,根本没空跟她正式谈场恋爱,而她同样因为环境变化,被分散了注意力。所以,两人仍只停留在拥抱,牵手,亲吻的阶段。 阿宇以前的状态,她是知道的,不说换女朋友像换衣服那样频,至少在性的方面,他是绝对不会委曲自己的。但是和她,他不敢越雷池,有时候小心得连咏熙都会觉自己太过分了。 她很明白,章云亭带给她的伤害及阴影,正在复原。 所以,这不足以再构成借口了。 这会,她又问自己,在她享受这位昔日少年的温柔呵护时,可否为了他,勇敢迈出那一步呢? 答案是她主动伸出的双臂,将他拉近自己,在他错愕的目光下,脸颊一点点变得通红…… 她为他做出的改变,再明显不过! 袭凌宇被这突如其来的欣喜给震了住,杵在那儿半晌,居然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就在她推开他坐了起来,清清喉咙后努力维持镇定的说"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时,他立即惊觉,这样的机会,不会每天都有! 于是,他二话不说,又将她重新压回身下! 蜜一样的肤色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呼吸也变得沉重。怎么说也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为了这个女人吃了那么久的素,对他来说真的快要到极限了! 咏熙的身子颤着,为即将会发生的事。 就算已经坚定了信心,可真要面临时,还会禁不住的会胆怯。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落在她的额头,眉眼,接着是鼻子,还有她的唇…… 咏熙由着他吻,双手揪紧身下的沙发垫子,由他眯着的眸眼看,她的睫毛颤得厉害。他更小心,更怜惜了。 他的唇落在她的颈间时,她的呼吸不可自抑的变得急促,心跳得更快,随时都有可能蹦出胸口! "别怕……放松……"他的声音,散落在她耳边,"闭上眼睛……跟着我……" 咏熙反而将双眼睁得更大,有种不确信,又怎么可能说放松就能放松?但咏熙清楚,这其实不是阿宇要面临的问题。 生怕会带给他不好的感觉,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别让自己那么敏感和……紧绷。 她扭过脸,盯着电视屏幕,看着一板一眼的新闻,想要忽略掉心底莫名的恐惧。 她和阿宇的第一次,她不想被其它情绪所左右。 至少,她不会成为连瑾行口中那个"退缩"的自己! 她的感情,她来支配! 胸口突然一凉,她的身体随之颤抖得更厉害了。 那个夜晚,章云亭将她绑在床上,对着不停拍照,不停猥亵的夜晚,毫不预警的窜出脑海! 她惊恐的瞳孔放大,全身的毛孔都跟着急剧扩张!就像溺水的人,刚刚窜出水面,就被狠狠按下头,如此反复,她一次又一次的感受着这种的无助与挣扎。 如果不想在水中窒息,她只能靠自己挣扎上岸。没人能帮得了她。 她拼命告诫自己,放松,再放松!渴望被迅速转移注意力!她的目光又僵直的落在电视屏幕上,看着一页一页被翻过去的画面,听着主播有条不紊的播报新闻。 "……位于正大路口,郑姓嫌疑人挟持了五岁的小女孩与警方对峙……下面是本台记者您带来的现场报道……" "据现场目击者介绍,救人者与犯罪嫌疑人乘同一辆救护车后离开……" 屏幕上是现场围观群众用手机拍到的当时的画面,摇摇晃晃的,像素不高,画面不是很清晰,可当咏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后,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心脏在那一瞬骤然紧缩! 正大路……地上未冲净的血渍……同上一辆救护车…… 咏熙的大脑渐渐上了发条似的,将这些零碎的信息都接凑起后,身体内的血液,竟在这一秒凝结成冰。 是连瑾行! 袭凌宇根本没有注意到新闻,只是在感觉到她的变化后,他更加体贴温柔,更加小心翼翼的待她了,生怕第一次会给她留下丝毫的不愉快。 "……记者赶到医院后,暂时无法采访到医护人员……目前,还没有得到警方回应……请继续关注本台报道。" 还在耐心吻着的男人,突然被推开。 袭凌宇愣了。 他僵坐在沙发上,不解的望着她。 咏熙永远都没办法忘记他那时的眼神,疑惑,又有些受伤。 297:想流泪的冲动 新闻里没有透露是哪家医院,但是咏熙仍是判断出来是市中心医院。 因为是三甲;因为距离正大路最近。 路上,她不停打他手机,对面一直无人接听。 咏熙又打给小秦,仍然不通。 她慌了,催促着出租车司机,"师傅,麻烦您再快一点!" "姑娘,我倒是想快啊!你也看到了,前面几辆大货堵着呢!" 咏熙的眉皱着,果断付了钱后立即下车。 不算宽敞的道路,被前方两辆货车给堵得水泄不通,不少司机放下车窗正在开骂,喇叭按得直响,可那两人就像杠上了,谁也不让谁。 这里路很窄,却是要道,他们这么一堵,临近几条马路也都跟着瘫痪了一样。 咏熙不能再等,穿过车辆,横穿马路,跑到了对面的街道上,转了几个弯,总算看到医院通明的灯光。 掐准了时间似的,小秦的电话打来了,"商小姐,不好意思,我现在……" 咏熙急切打断他,"他在哪个病房?" "您都知道了?"小秦很快说:"三层特需病房……您什么时候过来?我去等您,好带您进去。" "我进电梯了。"咏熙一边说,一边走进电梯,待电梯门打开时,小秦已经快步赶到了门口。 特需病房医院里只此一间,安静正是不在话下,咏熙往里走时,还碰到了过来取笔录的警察。 一抬眼,她便看到了为首的年轻刑警,着便服,高大英俊,简洁干练,与她微微颔首时,他说:"您是连先生的未婚妻吧?不好意思,打扰连先生休息了。" 咏熙仅是点头回应,擦肩过去,径直走进了病房。 小秦体贴的带上了门,并没有跟进去。 豪华套间一样的病房,床上的男人阖着眸,面无血色的脸上,被一层疲惫覆盖。 他穿着灰色宽条纹睡衣,躺在那儿睡着了似的,苍白的唇抿着,唇瓣有干裂的口子,上面的血迹干涸。 咏熙杵在门口,脚上仿佛拴着铁链,迈不开步伐。望着他,眼神充满湿气,有想流泪的冲动。 兴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又或者是嗅了空气里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味道,原本双眸紧闭的男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她时,眉头一点点上扬。 见她仍是不动,他抬起右手,伸出她的方向。 "杵那儿干嘛?" 听到他的声音,尽管冰凉,没有暖意,但就像颗定心丸,吃下去,就真的心安了,不躁了。 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斥责,想要一股脑涌出,结果竟咔住喉咙,噎得难受。 "过来。"他的口吻,听上去有些无奈。 咏熙垂下头,终于挣开束住双脚的铁链,朝他僵硬的走过去。 他伸出手,执着着什么。 咏熙眼圈一红,咬着唇,颤抖的,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他握着,眼睛里有了笑意,下一秒,在看到她脖子上一块清晰的红色时,眸中的颜色猝然冷却掉。可他没有马上松手,而是握得更紧了。 室内空调暖暖,一点也不冷,但她身子仍在抖。 是后怕。 "小秦告诉你的?"他问。 咏熙慢半拍的摇头,红着眼睛歪头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做?"他明知故问,脸上神情淡淡的,"你是指我今天成了英雄这事?" 咏熙无意识的捏紧拳头,声音压低,"你知道这有多危险?" "知道,弄不好就会烧成火球。"接着,还自我调侃道:"警察已经轮番对我进行了深刻的批评与教育,呵,我都忘了有多久没被人这么训过了。" 刚才有整整半个小时了吧,那名姓翟的警官都在板着脸教训。 想想也是有意思。 看到连瑾行不自觉勾在嘴边的笑,咏熙再也绷不住了,"那是个变态杀人狂!他杀了十几个人,不会再乎多一两个!你在靠近前,就没有想过吗?万一你受了伤怎么办,万一枪走火激出火星怎么办?你都不去考虑吗?" 连瑾行用平淡的眼神望她,"虽然目标是想要救那个孩子,但我是经过考虑后才决定那么做的。而且情况迫在眉睫,警察急得不行,可是,谁又不能拿小女孩的命做赌注!不说失败后的舆论压力,他们的职业守则也不允许他们失去理智和判断……但我不同,我不会受他们那些条条框框的影响,同时,我有赌赢一次的把握……你看,我不是一味头脑发热,我也有计划啊。" 他的口吻,轻松了些,但咏熙更激动了,她就站在他床前,指责道:"你的计划就是把自己全身浇满汽油?我并不是说你救人的行为不对,但救人的前提是要自保!可你呢?你是真正的引火烧身啊!" 说到这儿,咏熙气得眼泪落下来,双手抠得更紧。 只要是想一想当时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她就没办法平息怒气! 这个人看起来很精明,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为什么偏偏会有这么危险的行为?难道是…… 一个想法,骤然形成。 连瑾行被一片白色环绕,脸色愈得更苍白,可那双眸却更黑更沉,似阴云密布的夜空,偶有透亮,犀利成锋。 他望着她,平静的望着她解释:"我没有情绪失控,也没有冲动。"不管是不想她多想,还是不愿她内疚,他打消了她心头的想法。但要给他如此过激的救人行为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 "被劫持的小女孩,有一个哥哥,当时也在现场……"他淡然道:"小家伙不过八九岁,却对那个混蛋喊,放了我妹妹,抓我吧,我是哥哥!"连瑾行失笑,摇了摇头说:"你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有多帅……" 突然,他愣住。 贴近他的温暖身躯,仍在颤抖,却抱住了他,坚定的想要给予些什么,是面对过去的勇气,是接受未来的希望——这些都是她曾经从他那里得到的,现在,连带她的那份,再送还给他。 连瑾行的眉梢略微抽搐下,可很快,他的眸色柔了,脸颊生硬的轮廓,此刻也被淡化了。 他是在享受了几秒这样的柔情后,才冷静开口的,"别以为我这会躺在病床上,就拿你没辙了……你确定,你现在要招惹我吗?" 咏熙不说话,喉咙里愈发被卡得紧了,但拥抱他的姿态,不曾改变。她什么都不愿再去想了,只是单纯的,单纯的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连瑾行眯紧了眸,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唇狠狠压向他的—— 他的吻,带着愤怒,一个男人的愤怒! 在他与那个"杀人狂魔"对峙的最后关头,他想到了自己有可能会死的这个假设,因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 那一瞬,他脑海里唯一出现的念头是,没做一直都想做的事,原来真的会遗憾啊。 有人推门进来,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马上转身,"医生,连总睡着了,我看还是待会再来吧……" 听到小秦的声音,咏熙像被人踹了一脚,一下子就给踹出了迷雾。 她瞬间挣脱,退开几步,抬手就要用手背去抹嘴巴,对面一道冰冷的目光射来,"你敢擦,我就再吻回去!" 她的动作滞住了,最后硬生生的放下手,站在那儿,还在生着他的气。 连瑾行不是第一次吻她了,所以,刚才的失控,还不足以抵消她对他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冒然救人产生的愤怒! 室内空调嗡嗡的响着,床头柜上是加湿器,散发出一团团湿润白雾,氤氲了她的眸眼。 两人这么对峙,时间又变成了特有的尴尬。 门外是敲门声,接着有人推开,"瑾行!" 杨蔓菁匆匆进来,看到咏熙时,先是一怔,接着,仅是点下头就越过她,直奔向里面的人,"瑾行!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是不是疯了啊!我真不明白,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就这么喜欢当英雄出风头?!" 她进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连瑾行无奈的勾勾唇,"在你之前,我都已经被骂过好几次了,我知道错了行不行?" 杨蔓菁瞪起眼睛:"该!" 咏熙看一眼两人,迅速整理下心情,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不待连瑾行挽留就退出了房间。 望着连瑾行开始皱起的眉,杨蔓菁好笑的说:"你别告诉我,你这是苦肉计,那你就真的太逊了!" 连瑾行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我有那么无聊吗?" 她耸肩:"希望你真的不是。" 咏熙走出去,一抬眼就看见靠在墙边的男人,她愣了,目光立即移开,"我先走了,再见。" "咏熙,等一下。" 章云亭上前两步,拦在她身侧,朝着她轻轻微笑:"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顿了一下,他仍噙着嘴边的笑意,说:"蔓菁怀孕了,在她住院的时候就检查出来了。" 咏熙抬起双眸,看不出喜怒,却由衷的说:"恭喜。" 这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章云亭表示接受的"嗯"了一声,望着她,又缓缓的说:"我现在感觉……还不错。" 298:出院 咏熙深深望向章云亭,侧过身,说:"亭哥,蔓菁姐给了你她能给予的一切,所以,你不能辜负她。" 对着她姣好的侧颜,他露出一个不具任何意义的微笑,"是啊,就因为她爱我,所以,我就得毫无条件的接受,要不然,我就成了不知好歹的负心汉!可是,爱了就得回应,这世界的爱,真就这么公平吗?" 见咏熙想说什么,他抬手,"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告诉你,我和蔓菁挺好的,你可以安心。"说完,他转身进去。 咏熙站在原地许久,她不是没听出章云亭话中的怨,可这能怪谁?怪他的求而不成?还是蔓菁姐的深情厚爱?现在,蔓菁姐怀孕了,所有问题也都不再是他们两个人的了,总得有人负起责任。这一点,咏熙还是相信章云亭的,撇开他特殊的"嗜好"不谈,他还算是个优秀的男人。 咏熙出了医院,看到门口堵了几辆警车,还有新闻采访车正朝这边开过来。 她想,应该是来采访连瑾行的吧。 越是和连瑾行接触久了,咏熙越会忽略他做为环宇新地置业中国区负责人的身份,同时,他在媒体眼中也是个炙手可热的年轻才俊,与她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呢。 她下意识的避开了所有视线,安静离开。 # 推开家门,一室漆黑。 桌上的饭菜没动过,连碗筷位置都不曾改变。 咏熙站在餐桌前,想到他受伤的眼神,心口窝就像被人狠狠捶了两下。她那样宝贝的阿宇,居然是因为她的错而受了伤! 只要想到这个,她就难受得很,重新抓起钥匙,就要再冲出去时,她又停下了。 角落里,一个人形。 她惊住,望着他,缩在黑暗里,垂着头动也不动,像被人遗弃了。 咏熙骤然惊醒,这是她的阿宇啊!是她发誓永远都要守护,永远都不会伤害他的阿宇啊!可她都做了什么? 他和她都是深渊里垂死挣扎的人,被抓住的手,却在半路放开,那比向他们砸下一块石头还要残忍!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什么动心,什么爱情亲情,与阿宇比起来,都不足一提! 咏熙的眼眶湿了,她过去,慢慢蹲在他跟前,握住了他的双手,眼泪一滴一滴打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可她用坚定的口吻,一字一句:"阿宇,对不起。" 袭凌宇这时才缓缓抬头,一双发红的眸注视着她,那里有冰冷,有颤抖,还有深深的恐惧。 咏熙什么也没再说,跪在地上直起身,环住他的肩。 宽宽的肩膀,是男人的肩。 # 清早,雪琪的电话吵醒了她。 "咏熙!我连哥的事你知道不?"不等咏熙回答,雪琪便快人快语:"喂!昨晚那个连环杀人狂在医院里跑了!" 咏熙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那么多警察守着呢!怎么会跑了呢?" "说起来这个家伙也是够狠的了!在进手术室前,硬是把手指给掰断挣脱手铐跑了!上面已经发了a级通缉令,悬赏捉拿呢!"说着,雪琪愤愤道:"这混蛋真是该死!害了那么多人跟着担责任,昨晚又忙了个通宵,哎,估计这几天是有得忙了,还不知道要忙多久……" 知道她最近和那位"人民警察同志"走得很近,自然要抱怨,但咏熙关心的是则另一个人。 "那连瑾行呢?警察有没有说要保护他?" 对一个杀人成性的惯犯来说,身上多一条人命,也不会嫌多,逃走后多半是会想要报复的! "当然要保护啊!可我连哥说他不需要……不过,这也由不得他,警察24小时贴身保护着呢。" 咏熙听着,这才稍稍松口气,可逃犯一天没抓到,心情就松懈不下来! 犹豫着,她说:"雪琪,有什么消息的话……" 雪琪会意,"有消息我会马上告诉你的。" 挂了电话,咏熙立即上网搜索相关讯息,除了公安部发布的有关郑吕的悬赏通缉令外,连瑾行部分只字未提,看来是没有曝光。而且,相信以连瑾行的能力,将当天发布在网上的照片及视频删个干干净净,也不是什么难事。 咏熙只能在心中祈祷,这个叫郑吕的重犯能够早点被抓获。 简单的准备了早餐,但没什么胃口,喝了杯牛奶,她就背起大提琴去附近公园练琴。 昨晚,阿宇在离开前说,他不管她心里有谁,他和她注定是绑在一块的称和砣,分开了,就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话说得淡,也说得狠,咏熙知道,他没开玩笑。 练了一上午的琴,临近中午时,公园里遛弯的人渐渐多了,听到琴声,不由得朝这边多看几眼。 一对中年夫妇小心翼翼上前,"不好意思啊,打扰一下……" 琴声停了,咏熙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懂的望着对方。 一旦沉浸在她的琴音世界里,她是很难抽离的,这种疯狂劲,外人很难理解。 妻子问道:"请问,你是那个房地产广告……"她扭脸问丈夫:"叫什么来着?" 丈夫立即回:"环宇!" "对!环宇!"妻子热切的望着咏熙,"你是环宇广告里面要找的那个女孩吗?" 咏熙随即了然,没有回答,只是微笑。 丈夫眼眸一亮,赶紧扯着妻子,"没错!就是她!拉大提琴的那个姑娘!快,快拍合照!在环宇的官网上传合照,会有大礼哦!" "哦哦!"妻子一边摸手机,一边拜托咏熙:"小姑娘,先耽误你点时间好不好?和我们拍张合影就好……" 她看咏熙穿着休闲普通,一顶带着大绒球的帽子,将她的脸颊衬得分外娇小,皮肤白嫩嫩的,鼻头被冻得有点发红。看上去,就像个十七八的小姑娘! 咏熙失笑,没想到"寻找"的广告创意,反响还算不错!于是,她大方应允:"好。" "咔嚓" 满意的看着照片,妻子连连道谢,望着她好奇的问:"小姑娘,你每天都在这儿拉大提琴吗?" "嗯。"咏熙点头:"这里安静,离家也近。" "真的?那太好了,我明天能带我女儿来听听吗?她五岁了,我一直寻思着让她学个乐器,看了你的广告,我才发现,大提琴真的太美了!希望我女儿也能喜欢。" 咏熙不由得眼眸澄亮,"她会喜欢的!" 能把自己喜爱的东西,推荐给他人,是件很开心的事。 与这对夫妇简单聊了几句,咏熙将琴收起,背着往家走。路过街角报刊亭,当天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有关郑吕的报道。 咏熙目不斜视的走过。 几秒后,鬼魅般的她,又出现在报刊亭前,递上钱,默默拿走一份报纸。 报纸上将他的劣迹记录得十分清晰,只有初中学历,却是个高智商罪犯,具备极强的心理素质和反侦查手段,做案时思维缜密,手法狡猾。短短一年时间,手上就握有七条人命,做案对象都是"曾经对不起他的人",被称为是"反社会反人性的连环杀人狂徒"! 看到这几个震撼的形容词,咏熙不寒而栗,慌得将报纸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脚步也不由得加快。 # 连瑾行出院,是两天后的事。 虽然警方对外封锁了消息,但总部高层还是知晓了,特意派了齐副总前来慰问。 "瑾行,老板的意思,是想放你几天假,回去好好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 齐副总好笑的看他,"别这么固执,工作永远做不完,身体更要保重。"随即,又别有深意的说:"你应该明白,老板很器重你的。" 连瑾行垂下眼光,坚持道:"齐叔叔,我真的没事,不用浪费时间休息。" 见他这么固执,齐副总无奈摇头失笑,幽幽的说:"唉,我就知道。"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他说:"把咏熙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吧,上次来得匆忙,也没好好和她聊聊。" 连瑾行知道咏熙不喜欢这样的应酬,径直推脱,"她最近一直都在练琴,挺忙的。" "再忙也得抽时间吃饭吧。"齐副总作势就要掏手机,"她的电话几号?我亲自打给她好了。" 连瑾行寻思片刻,拿起桌上手机,"还是我打吧。" "呵呵,这就对了嘛!行了,我到楼下等你,不妨碍你们小两口打电话了。" 齐副总出了门,连瑾行这边便已经拔出了号码。 手机贴在耳边上,他慢慢走到办公桌对面的墙边,那上面挂着一副一人多高的大海报,占据了半边墙。海报上的姑娘微微垂眸,表情陶醉得正在拉奏大提琴。 他的唇边不由得扬起。 自从那晚后,已经两天没见她了,他知道她需要些时间来想清楚一些事,所以,他不想在这时逼她太紧。但想见的念头,与日俱增,正好,齐叔叔给了一个机会,他没道理不用。 电话很快接通,他略显慵懒的清凛嗓音透过了听筒,"是我。" 手机另一端,咏熙正坐在佲伶学院管弦系的系主任办公室。 299:真的好嫉妒你 咏熙捂着手机,压低声音:"什么事?" 她刻意的生疏,令连瑾行微微皱了眉。 什么事?她居然问他什么事!他该怎么回她呢?实话实说还是利用公事做借口? 最后,他决定公事做借口,"是这样的……" 可不等他说话,那边的人已经果断道:"我还有事,待会再说吧。"电话立即挂断。 连瑾行愣了。 他看看手机,想着对面女人此时此刻挂断电话时的绝情模样,再看看墙上海报里安然恬静的女人,根本就是两种画风! 连瑾行的脸瞬间沉了,手机捏得紧,冷冷的盯着这张他特意让人挂在这儿的海报,冷笑着咬了咬牙,又似是有感而发:"还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啊!" 对面的严主任说:"是连总吧?原本这件事,我也是想请他过来一趟,我们好解释清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不用!"咏熙立即拒绝,觉察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后,她忙说:"我不想因为一点小事打扰到他,我可以处理的。" 严主任马上表示理解,"对对对,连总工作是很忙。" 接下来,严主任正色道:"有关举报信的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也找到了写匿名信的那名同学。因为事情影响及其恶劣,学校决定予以记过处分,并且取消她在本月代表我院参加大提琴专业组比赛的资格。" "取消比赛资格……会不会太严重了?"咏熙眉头轻挑,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相信学生的出发点,多半也是恶作剧,没什么功利心。 严主任严肃道:"我们这里首先是传道授业,教书育人的地方,其次才是传授专业素质的音乐学院,我们对学生的思想教育非常看重,不会因为她的课业优秀,就无视她的问题和错误。当然,这也都是校导领开会后讨论的结果。" 既然严主任都这样说了,咏熙也就不再多问。她想了想,慢悠悠的问:"能告诉我,这这个人是谁吗?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她有怎样的误解,咏熙都不在意,可他不能这样诋毁杨老师啊!如果不是连瑾行出面,那么,杨老师极有可能会因这个小小的诬陷而提前结束他的教育生涯!想到这种可能,咏熙就觉得全身冰冷,单纯的大学生校园里,不该有这样的事发生啊! 严主任歉意道:"商小姐,实在是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我们要保护学生的隐私。" 咏熙点头,表示理解。 离开系主任办公室,咏熙径直去琴房练琴。 还是因为连瑾行,校方默许了她可以在下午三点后,继续使用琴房。 走近时,就看到荀朗站在门口,富有阳光朝气的脸庞,覆着一层薄薄愠怒。 "荀……" 咏熙才走近,荀朗便马上拉过她,示意她禁声,然后指指琴房内。 咏熙一怔,很快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哭泣声:"杨教授,我错了,是我不对……" 杨幌重重叹息一声:"咏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咏熙浑身僵直,侧头去看荀朗,他忿忿不平,掩不住的怒容!管是谁,居然敢诬陷他最敬爱的杨教授,还有他的女神,简直罪无可恕! "教授……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不能、不能失去参赛资格啊!我已经准备了这么久,它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聂咏儿哭得伤心,不断哀求,可杨幌没再吭声。 "杨教授——" 荀朗再也忍不住了,推门就进去了,"你还有脸求教授原谅?你做这种缺德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教授会怎么样?" "我……"聂咏儿刚要再求,一抬眼就看到了跟在荀朗身后的咏熙,顿时就僵立住,红着眸,半张着唇,嗫嚅半晌,却再也辩解不出一个字。 "不就是那天教授批评了你两句,你就怀恨在心了嘛!聂咏儿!想不到你是这种人!" 杨幌与聂咏儿发生争执那天,荀朗做为另一位参赛者,当时就在现场,所以,他对整个经过很清楚!想也知道,她这么就是因为报复! 聂咏儿哭得眼睑红肿,低下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荀朗气不过,还想再说,杨幌制止,"行了,你先出去吧。" "教授,您可不能心软啊!绝不能推荐她参加比赛!"荀朗气道:"和她站在一个舞台上,我都觉得丢人!" 杨幌心烦意乱的,"行了行了,你出去吧!今天不是要和钢琴专业的学生练习合奏吗?赶紧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荀朗嘀咕几句,不甘的出去了。 咏熙就在一边,放下琴盒后,朝这边瞥了一眼。 "咏熙,你先练习,我出去一趟。" 见杨幌要走,聂咏儿急了,再也顾不上面子的事,一把就扯住他的胳膊,"教授!是我一时冲动做了蠢事,求您,不要取消我的比赛……我怒力了这么久, 我真的……真的只剩下它了……" 两年一次的联合高校赛事,每个专业推荐两名参赛者,获胜者等于是拿到了一张通往成功的通行证。比赛结束后就会收到许多著名交响乐团的邀请,以实习身份,早早就会进入到乐团里学习。这是成名的捷径,是专业里很多同学的梦想! 而且…… 而且她现在已经获得了另一个契机,她迫切想通过这次比赛来证明自己,对方也说,资历很重要的。! 杨幌蹙眉,冷静道:"这是校领导决定的,并不是我个人想要为难你。"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杨教授,您去替我求求情好不好?只要您开口,他们一定会听的!" "不,他们不会……" "会的!一定会的!杨教授,您不能看着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啊!" 咏熙这时骤然出声:"杨老师,您先去忙好了,我和她谈谈。" 聂咏儿浑身一僵,对商咏熙的情绪是又恨又怕! 杨幌扭头看她一眼,知道这姑娘向来有分寸,于是点点头,推门出去了。 聂咏儿石雕般,背对着她。 咏熙坐了下来,抬头看一眼,说:"这么做,是针对我吧。" 她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不是……"聂咏儿的回答,声音极低,显得心虚。 "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为了大提琴你是怎样努力到了现在。我想,就算是和袭家某些人做了交易,也是迫不得已的吧。"咏熙静静的说,聂咏儿就像被当众揭开伤疤,清秀的脸庞,出现扭曲。 "我采访你的时候,你说过,喜欢大提琴的骄傲,低调,圣洁……你也想做这样干净透彻的人。" 聂咏儿将头压低,双手攥拳,肩膀发抖,"别说了……" 咏熙依旧沉声:"我无权评价你的对错,只要你问心无愧。"顿了一下,她说:"你的琴会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聂咏儿再也承受不住此刻的羞辱,转过身来,红通通的眸直抵她:"你是人生赢家啦!现在说什么都有道理了!呵呵……就算你站在这儿指责我,笑话我,也会有人说我是自作自受吧!" 咏熙将眉拢得更紧,聂咏儿哭着哭着就笑了,"长这么大,我都是在贫穷中度过的。如果不是因为穷,我又怎么可能接受那样的提议?我知道,你会瞧不起我,你们所有人都会瞧不起我!但命运不是我能选择的!我要活下去,我要骄傲的站在演奏大厅里,我要证明我也可以很优秀,那就必须要学会妥协!" "咏熙姐,你有我所有期待的东西。有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有对你的才华一直念念不忘的恩师,随便一个视频,就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在背叛了大提琴那么多之后,你还可以继续学习,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更幸运的是,还有人为你保驾护航……"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么做,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很羞愧。但是有什么用呢?像你说的,我的琴知道一切,我曾经犯过的错,都在我的琴声里,甩不掉的……" 说出这么久以来压在心头的话,整个人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吸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泪,挺起胸膛走到门口。 拉开门时,她说:"咏熙姐,我真的好嫉妒你啊。" 咏熙静静的坐在琴房里,望着自己的琴,眸色复杂。 聂咏儿嫉妒她,她又何尝不羡慕她呢?羡慕她可以在最美的年华,做一生中最美的事,没有丢弃,没有背叛。 毕竟,年华是一生中最疲惫的沿途风光,不作停留,无法丈量。 不是遗忘,便是遗憾。 很快,杨幌推门进来,"咏儿呢?" 咏熙回神,"走了。" 见他脸色不好,咏熙问:"严主任怎么说?" 不必问也知道,不论聂咏儿曾经做过什么,杨老师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取消比赛资格的。只不过,他亲自求情的效果并不佳。 "他说,咏儿这件事影响太恶劣,还牵连到了你和瑾行这样的公众人物。就算学校方面不记过,也不能让她以不健康的形象代表学校去参赛。" 咏熙不说话了,与刚才严主任的答复一致,看样子,学校也是铁了心。 杨幌垂着头,走到窗前,习惯性的瞅一眼聂咏儿经常坐的位子,又默默收回视线,转向窗外。 # 聂咏儿退学了。 300:淡淡的火药味 咏熙告别杨幌,站在路口,望着头顶一片暗沉。 冬季的夜来得格外早,墨盘似的夜空,沉寂,又变幻莫测。与明亮时的璀璨相比,却沉稳得让人安心。 "咏熙!"有人叫她,中年人浑厚的声线里,透着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咏熙朝着声音方向去看,是一辆停在路边的银灰色商务车,车窗放下,露出齐副总和蔼面容,"咏熙,我可是专程来请你吃饭的啊!可以赏个脸吗?" 咏熙怔了住,"齐……叔叔?" 下意识的往里去看,坐在齐副总旁边的,赫然是她熟悉到每见一次都会变得深刻的人。 想起之前连瑾行打来的电话,应该是告诉她齐叔叔过来的事吧。 咏熙朝齐副总笑笑:"齐叔叔,您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齐副总笑道:"想请你吃饭,可瑾行说你太忙了,这不,我亲自过来了。来来来,快上车。" 咏熙微笑应着,见她宝贝似的把大提琴护在怀里,齐副总调侃道:"你这么喜欢大提琴,瑾行不会吃醋吧?" 一句玩笑话而已,连瑾行没吭声,黑眸盯着咏熙,后者笑得有些僵硬:"怎么会呢。" 连瑾行微不可察的挑下眉梢别开脸,她倒是记得自己的身份,随时都能尽好本分啊。 这是辆奔驰6座豪华商务车,乘客区的座位是面对面,咏熙上来后,将琴靠在另一个座位上,小心宝贝的模样,连瑾行看在眼里,嘴角又不可自抑的上扬些。 他决定原谅她了。 车子开动,齐副总体贴的问:"咏熙,想吃什么?" 咏熙立即回:"我不挑食的,您喜欢什么咱们就去吃什么。" "那怎么行?今晚你可是主角呢!你的广告,为我们环宇赢得了那么好的口碑,我可是代表总公司过来专程表示感谢的!" 连瑾行侧过头,皱眉道:"不是专程过来慰问我的吗?" 咏熙看向他,眼神不由得抵向他的肩膀…… 她记得,受伤的部位在那里吧。 齐副总大笑:"顺便顺便!反正你们小两口也是一家人,你就别吃咏熙的醋了!" 咏熙的笑愈发僵硬了,眼神不知道搁在哪了,仿佛随时都会触上另一双黝黑的眸。 最后,去了家私人会所,餐饮休闲娱乐一体,是应酬场所的最佳选择。咏熙没来过这个地方,但是以前打工的时候听同事提过,听说这里的会费一年就是几十万,是她这种打工一族只能遥遥远目的地方。 她没想到,连瑾行是这里的会员,由经理热情接待的态度来看,级别还挺高的样子。可咏熙是怎么也没办法将这种普通人眼中"声与色"结合的场所,与连瑾行这样清心寡欲的人联系到一处。 但似乎,她想错了。 这里来往的会员,都与连瑾行相识似的,对他频打招呼,他都噙着浅淡微笑回应,应对得十分从容。时不时的,还会跟齐副总聊几句工作方面的问题。 咏熙跟在两人身后,偶尔抬头看过去。金碧辉煌的颜色打在他的身上,尊贵得让人眩晕,处于不同世界的分界线,在此刻愈发清晰了。 室内温度很高,身边过去的都是着短袖旗袍,露胳膊露长腿的美女,咏熙才发觉自己裹得有点严实了,热得直冒汗。她刚刚脱下羽绒服,就被人顺手接了过去。 她一怔,抬起头,正对上连瑾行的背影,此刻,与那道分界线,同样清晰。 他将她的衣服挂在臂弯里,表情没什么变化,仍与齐副总说着话。有服务员上前,体贴的想要接过来,他礼貌摆手拒绝。 咏熙脸红了,她想,一定是这里空调温度太高的缘故。 席间很愉快,齐副总十分健谈,不停的夸咏熙有潜质,一定会成为明星的,咏熙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找了个借口赶紧离开房间,出来透透气。 齐副总这时慢慢放下杯子,望着连瑾行,似笑非笑的:"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连瑾行反应很淡,"不急。" "你不急,你们家里可急着呢!不瞒你说,我这次是被委以重任,只要你给个明确的日子,我就好回去复命了!" 连瑾行的口吻更淡了,"我的事,我自己决定。" 齐副总叹了口气:"瑾行,做叔叔的要说你几句了,你还要跟你家怄气到什么时候?你爷爷不是已经都说过了,只要蔓菁愿意,她随时都可以回连家,改回连姓!现在是她不肯啊!哎,你们兄妹俩都是这脾气,犟得很啊!" 连瑾行抽了一枝烟,缓吸一口,垂下眼帘,声音没什么起伏:"心要是伤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缝补好的,更何况是被亲情。" "那你打算为了替蔓菁出这口气,就这么一直耗下去?"齐副总隔着薄薄的几缕烟雾盯着他,沉了沉声,别有深意道:"瑾行啊,你这位未婚妻的过去,你们家应该早就查清楚了。" 连瑾行夹着香烟的手指一顿,齐副总缓缓说:"若按你爷爷以往的脾气,恐怕早就把你们给搅和散了,可他这次没有,还默认了你的选择,你就该猜得到了,他是在向你示好。对那位骄傲的老爷子来说,这可不容易啊!" 连瑾行又吸了口烟,手指弹弹烟灰,"齐叔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麻烦您给他带句话吧。" 齐副总马上点头,连瑾行抬眸,冰冷的目光令他倏地一震。 "蔓菁的事,我没力改变什么,是我无能,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妹妹。但是咏熙,别说是想动她的脑筋了,就连靠近她的周围,他都别想!我和她的事,他也别想掺和。" 他太清楚了,一旦爷爷知道那个三月之约,意味着什么。 齐副总愣了,"瑾行,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是你爷爷,不是你的仇人啊,关心自己的孙子,有什么错呢?" 连瑾行又深吸一口烟,"我知道,所以只是让您带句话,没干别的。" "……"齐副总错愕看他。 这时,咏熙推门进来了,连瑾行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顺势用手扇了扇烟雾。其实房间内的通风做得非常好,完全没必要,他就是习惯性的这么做了。 齐副总也禁了声,没再提这茬,又继续聊起了他在总公司的一些趣事,酒兴正浓时,又说起了他新认的"干女儿",连语调都轻快了不少。 咏熙微笑倾听,可清亮的眸却像被心事缠上了。 连瑾行的爷爷…… 之前在查连瑾行的信息时,顺便扫过一看连家的资料。 连家在当地有政治背景,连瑾行的爷爷是满族正白旗后代,因为解放后八旗子弟的处境十分尴尬,连爷爷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便带着全家去了新加坡定居。正白旗大多世代习武,家里曾出了几个武状元,传到连瑾行爸爸这一代,由于身体不好,便不再强迫他习武。连的爷爷自然就把希望放在连瑾行身上,对他的期待可想而知。 咏熙无权过问人家的家事,但这事要是和自己扯上关系就心难安了。 时间差不多了,齐副总也喝了不少,直说头有点晕,连瑾行见状,叫来经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者不动声色的点头:"连总,您放心吧,我会安排的。" 连瑾行起身,接过咏熙手里的包,将她的羽绒服扔给她,"先穿上,外头冷。" 咏熙尽量保持如常神色,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齐副总望着,笑眯眯的说:"瑾行啊,除了蔓菁,可从没见你这么照顾过谁呢。" 咏熙迅速下头,不太有勇气面对这时的尴尬。 连瑾行目光坦然,颊边挂着略浅的笑。 三人走出餐厅包间,迎面走来一拔人,也是刚刚在房间里用完餐。 咏熙一抬头,猛地收住脚步。 是阿宇…… 袭凌宇和助理,还有两位董事在这儿吃饭,出来时就看到了从对面过来的人。他的目光顿时就变了,紧紧的盯住咏熙,像在询问,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此刻也一点点收拢。 "哎呀!齐副总!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真是巧啊!"周董即刻热情上前,与齐副总握手。 "周董,咱们可是有大半年没有见了,上次还是在t市的竞拍会上见的呢。" "可不是嘛,要是早知道你也在这儿,咱们就该好好聚聚!" 这边热情寒暄,袭凌宇将视线锁住咏熙,咬着牙,就算是立即明了她此刻的立场,可是,看到她和连瑾行在一起,那画面就是他妈的碍着了他的眼! 助理徐强在他身后轻轻提醒:"总监,快跟连总打招呼啊!" 做为亲密的合作对象,这是起码的礼节啊!可总监怎么就忘了呢! 袭凌宇阖了阖眼眸,骤然笑了,几步走过去,"连总,真是巧。你也喜欢这儿?呵呵,看来咱俩品味还真是接近。" 连瑾行慵懒的抬起眼皮,"嗯"了一声,说:"这清静,但没想到,还是碰到了不少熟人。" "呵呵,您光明正大的,还怕碰到熟人?" "私人时间,和家人聚聚,不想被打扰。" "家人"这两字,又刺到了袭凌宇。 徐强有点懵了,这一股淡淡的火药味,扑面而来。 301:一直都爱 咏熙听着两人对话,眉头皱了皱,同时又是全身的无力感,索性退到一边去了。 看到连瑾行拎在手里的包,明显是咏熙的,袭凌宇的眼里都快要喷出了火,他低声笑着,说:"连总真是体贴呢,连替女人拿包这种事都做。" 连瑾行点点头:"哦,怕她累着。" 咏熙:"……" 她知道阿宇心里不痛快,但连瑾行的反应也是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她只觉得被这一波波的冷空气,刺激得脑仁都疼。 上前,她说:"我自己拿吧。" 连瑾行瞥她一眼,声音不大,口吻不善:"跟我出来,还用得着你做这种事?一边去,别站在这儿吹冷风。" 徐强立即抬头找出风口,这有风吗?没觉得啊! 咏熙被他一句话堵得死死的,皱紧了眉,就算再顾虑阿宇,当着齐副总的面也不能没再坚持了,她不得不退后,依他所言站在旁边。 可她的反应看在袭凌宇眼里,无疑就是顺从! 他倏尔轻笑:"连总真是让人羡慕,有这么温柔的……未婚妻。" 连瑾行挑眉,理所当然的模样,"嗯,是该羡慕,但也仅限于此了。" 咏熙心下一沉,去看连瑾行,目光变得复杂。 袭凌宇暗自捏紧了拳头,一双眸却带笑望他,"哦?你确定?" 徐强倒吸口气,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怎么总觉得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啊! 看到周董和李董调过来的视线,徐强提醒:"总监,我们该走了。" 袭凌宇应了声,对着连瑾行微笑,"连总,那么……咱们回头见。"在经过咏熙身侧时,他瞥过来一眼,眼神透出丝委曲…… 经理这时走过来,"连总,楼上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连瑾行回眸,对齐副总说:"齐叔叔,您累了一天,别回酒店了,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这样啊……"齐副总沉吟后,点点头:"也好。" 咏熙看在眼里,没有忽略到齐副总瞅向经理身后那位美女的眼神,心下了然。再去看连瑾行,有了些意外,没想到,他也会安排这种事…… 齐副总脚步不稳的被搀扶到楼上,连瑾行转身看咏熙,"走吧。" 两人并排走着,连瑾行斜睨了一眼,又淡定的收回视线,说:"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很平常。" 他似乎在解释刚才的行为,但这话听在咏熙耳朵里,就有点刺耳了,不由得笑笑,不紧不慢的开口:"是啊,男人对于这种事总会有很多理由和借口,同类眼中都是稀松平常的。" 连瑾行滞住了脚步,扭头看她,眉头都蹙到了一起。 觉察到他没跟上来,咏熙停下来,回头看他,他突然说;"我不是同类。" 咏熙愣了,望着他执着得到显得稚气的样子,她竟扑哧笑出了声:"你干嘛这么认真?我也是以事论事,没有想要批判谁的意思。" 话虽如此,他还是执意又强调一遍:"但我不是同类。" 咏熙忙安抚:"我也没说你是啊!" 他皱眉:"可你那意思,就是把我归到他们一类里!" 咏熙耐着性子解释道:"那也是因为,你刚才说这很平常,我才会这么想……" "你还是这么想了。"他的眉拧得更深了。 咏熙语塞,无奈的望着他:"我真没有!" "算了。"他又迈开步子,走在她前面,隐约能听到他嘀咕了几句:"算了,还是算了……这种事不是嘴上说的,还是得做给你看才有说服力……" 咏熙,"……" 她好笑的望着他,这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和刚才那个"深谙此道"的连瑾行还真是划不上等号。 也许就像他说的,他不属于那一类吧。 # 车内,一片阴云密布。 徐强坐在驾驶,浑身直冒冷汗。 坐在后座的男人,抽着烟,眯着寒意森森的眸,冷冷的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商务车。 自会所大门走出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女人无奈朝后瞥一眼,最后上了车。男人侧是露出浅笑,随后也坐了进去。 车子开走,而他还在原地。 半晌,徐强犹豫出声:"总监,咱们……" 袭凌宇将烟按在烟灰缸里,"走。" "哦。" 徐强发动车子驶上公路,半晌,他从后视镜中看一眼坐在后面的男人,他正眯着眼睛,后脑抵在座椅上,脸颊掩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总监……您是不是……喜欢连总的未婚妻啊?"徐强是纠结了半天,才问出这句话的。 袭凌宇回眸瞥了他一眼,反而问道:"你说呢?" 他的态度,让徐强很肯定的点头:"我看八成是!" 袭凌宇直起了身子,好笑的歪着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并不排斥这种猜测、绯闻、传言、流言蜚语……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把他和咏熙扯上关系的,他就不讨厌!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因为,您看她的眼神,恨不得要把她吃了似的!说没有奸情……呃不对!说不是真爱,我都不信!" 袭凌宇笑骂一句,手里的烟盒顺势扔过去,"就你最聪明!" 徐强憨笑一声:"您就说对不对吧!" 后面没了声音,徐强又扫一眼车镜,身后的男人,又退回到阴影处,沉静得就像从未走出过。 就在徐强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懒洋洋的出声:"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爱。" # 将咏熙送到家门口,连瑾行主动拎起大提琴下来,咏熙跟在身后,两人下了车。 小区门口站着两人,一男一女,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娇俏可爱。似乎闹起了别扭,女人赌气别开脸,两手捂着耳朵,"我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啊啊啊有人在说话吗?" 看到她这么幼稚的举动,男人无奈,"雪琪,你这样……我没法解释啊。" 女人一瞪眼,放下手,"让我在电影院里跟个傻瓜一样干坐了两个小时!你还解释什么啊?你说你去一会就回来了,我可乐都喝两瓶了,厕所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你回来了吗?回来了吗?!" "临时有事,来不及告诉你……" "打电话又关机!我走也不敢走,生怕你回来找不到!" "手机没电了……" 这时,有人靠近,惊讶道:"雪琪?" 雪琪一扭头,看到咏熙,立即缠上她的胳膊,"咏熙,你家有地方吧?我今晚要去你那儿睡。" 听到这话,男人的脸色明显变了。 咏熙愣住,又看向她对面的男人,俊美非凡,犹如妖孽一般,周身透着股冷傲高贵的气息,可不就是雪琪的未婚夫萧弃之么。 这会连瑾行走了过来,对萧弃之略一颔首,"萧少。" 萧弃之淡淡点头,"连少。" 被好友看到自己和萧弃之闹矛盾的画面,雪琪略有些不自在,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连瑾行跟他正在聊着什么,觉察到咏熙的目光,连瑾行抬头,说:"你们先上去休息吧,我和萧少聊一会。" 雪琪一听,马上拉起咏熙就走,"走!上楼给我煮面吃,我肚子饿死了!" 咏熙顿觉好笑,能让雪琪如此表现,那是把萧弃之喜欢得端在了心口上。 回到家,不等咏熙打趣雪琪,反倒被雪琪笑话:"你不知道你刚才和连瑾行分开时,那依依不舍的小眼神有多肉麻呢!" 咏熙一怔,"有吗?" 看到雪琪慢慢放大的瞳孔,还有脸上兴奋的表情,咏熙顿时反应过来,懊恼的起身:"章雪琪,你也学坏了!" 雪琪赶紧扯住她,笑道:"好!当我没说行了吧!" 咏熙抿着唇不说话,雪琪则笑吟吟的朝她直眨眼睛,"我连哥知道不?" "知道什么?"她没好气的问。 "哎哟!当然是你对他动心了啊!" 雪琪一说完,咏熙就瞪她:"你别乱说话!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还说没有?!"雪琪指着她的脸,不敢相信道:"商咏熙,商小姐,miss商!麻烦您去卫生间照照镜子好不好?就您这张春情荡漾春意盎然的脸,还敢说没事?就差写上''我正在发情''四个字了!" 咏熙眉扭得更紧了,闷声:"那是五个字。" "什么?"雪琪反应过来后,突然大笑:"成!商咏熙!我服了!" 咏熙瞪着她,有点心烦意乱的,"不是说要吃面嘛!再笑就不给你煮了!" "不笑!不笑!"雪琪赶紧收声,乖乖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连哥动歪心思了啊?看不出来嘛,你这丫头也不老实啊!" 咏熙深呼吸:"章、雪、琪!" "好好好,我不说!这回是真的不说了!" 咏熙不理她,开始烧水。 半晌。 "是去尼泊尔的时候吗?想来想去,也就那段时间有独处的机会,感情肯定也是那时候培养出来的吧!" "……还想吃面吗?" "想。" "那还问?" "我不问了。" 水烧开了,咏熙将面条下到沸水里,旁边的女人憋了好久,终于没忍住的又问出声:"咏熙……" "都说了不问的嘛,怎么还——" "不是啦,我想告诉你……你把调料包也一块扔进锅里了……" 咏熙一滞,手忙脚乱的又用筷子给捞了出来,"怎么不早说?" 云亿委曲死了,"你不让我说话嘛!" "这么听话?跟萧少学得开始守规矩了?" "喂!不带这么打击朋友的!" 咏熙但笑不语,总算转移话题,可心里还是有什么东西,又酸又胀的,正在一股一股的往外钻。 # 接到阿宇的电话,咏熙披上羽绒服就下了楼。 他站在寒风中,指间夹着香烟,燃着的烟头,被风吹得时而明媚。 她走过去,昂起头望着他,袭凌宇只穿一身西装,没穿大衣,很单薄的样子,她拉住他的手就往楼内走,"进去暖和一下。" 他没动弹,反而拽住了她的手,把她扯进怀里。 他的怀抱是股冰凉的味道,在这一片苍茫的天地里,显得格外孤寂,萧索。咏熙的心疼得倏尔一紧,抬起双手就用力的抱紧他,想让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咏熙……"他在她耳边低低出声,像在咬着她的耳朵,弄得她耳垂痒痒的,"别和他再见面了,好不好?" 咏熙呆在他怀里,闭上了双眼。 她的沉默,令袭凌宇一下子紧张起来,身体也变得僵硬,可仍是坚执的抱着她,不肯放手。 突然,她说:"阿宇,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 袭凌宇一愣,低头看她。 咏熙这会也昂起了头,目光就像午后被阳光照亮的湖面,干干净净的,嘴角自然上翘,充满期待的望着他。 可下一瞬,她却否定了刚才的提议,尴尬的笑着,迅速低下目光:"哎呀,我又说胡话了,刚才我是在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啊!" 袭凌宇的眉头紧着,想说些什么,咏熙又拉着他的手说:"好冷啊!去朱哥那儿吃点面好不好?"不等他回答,拉着他就走,"快点!真的好冷!" 转身后,她脸上的笑骤然消失。 她看到了。 他眼中那一丝迟疑。 想想也是可笑,是她竭力想让阿宇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让他进入公司学习。可就在他一切步入正轨、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时,让他放弃所有的努力竟也是她……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这样的商咏熙,连她自己都会唾弃! 袭凌宇垂下了眼眸,反手将她的小手包住,指腹磨着她的手指。因为最近练琴的缘故,变得粗糙,很快又会是一层硬茧,覆盖上原来的。 "学琴很苦吗?"他问。 她回头,朝他轻浅一笑,摇摇头:"一点也不。" 撞进她笑意弥漫的眸,是真的开心,他也就慢慢跟着笑了,"那就好。" 两人进了朱哥的便利店,只有他一个人,有气无力的趴在柜台上,看到他们进来,忙打起精神来笑笑,"哎哟,大明星,你怎么来了?稀客啊!" "朱哥!哪里是什么大明星啊!快别开我玩笑了!"咏熙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说:"肚子饿了,想吃面,再来点关东煮。" 302:他真的很好 说话的时候,袭凌宇已经动手去取面了,再撕开包装,倒热水,端去休息区,认真看表计时。 朱哥这边给她装关东煮,看看她,小声问:"咏熙啊,我没事的时候搜过你的新闻,网上怎么说你是一家大公司老板的未婚妻呢?你什么时候定的婚啊?"说话间,又朝她身后望一眼,用眼神在询问"这位又是怎么回事呢"? 咏熙只能摇头苦笑,现在这么复杂的情况,要怎么解释呢? 她和阿宇两人坐在便利店里,望着窗外的马路,热热呼呼的开始吃面,朱哥继续趴在柜台上,盯着手机里的照片,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他怎么了?"袭凌宇好奇的问。 咏熙咬了口面,叹息道:"失恋了。" 袭凌宇一怔,"恋谁了?" "雪琪。" "她?"袭凌宇一惊,下一秒,立即放下筷子,大步走向朱哥。 咏熙愣住,忙叫他:"喂!阿宇!" 袭凌宇朝她用手势示意没事,他会有分寸的,然后来到柜台前,懒洋洋的一靠,也不管人家店里是不是禁烟,径直递过去一根,朱哥摇头,他才自己点了一根。 夹在指间,吸了一口,眯着狂狷邪肆的眸,问:"朱哥,有女朋友吗?" 咏熙一听,差点让面噎到,这也叫有分寸?! 朱哥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店里忙,哪有时间交女朋友啊。" 袭凌宇:"那有喜欢的没?" 朱哥挠头笑:"有倒是有……呵呵,不过人家也不可能看上我啊……" 袭凌宇二话不说,将手机掏出来,在屏幕上刷了几下,然后顺着柜台递过去,"随便挑。" 朱哥狐疑的拿起来,片刻后,瞪大了眼睛,圆润的脸颊胀得通红,"这……这些都是……" 袭凌宇又抽口烟,唇边的笑飞扬,满是痞气,"还算满意吗?" 朱哥咽了咽口水,不太明显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望着满屏的大长腿,眼睛都有点花,喃喃的说:"满意……" 袭凌宇唇角的弧度又扩散几分,说:"喜欢哪个?" "这……这还是不要了吧……人家这么漂亮,不会看上我的……" "哼,我袭凌宇的朋友,有谁会看不上?我让你挑,你就挑!" 朱哥为难的看着他,"还是……不要吧……" 袭凌宇把眼一瞪:"挑!" 朱哥一哆嗦,同一时间伸出手指, "这个。" "这个?"袭凌宇扫了一眼,笑了,大手探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眼光不错。"随即,豪爽道:"等我消息。" 他走回去,咏熙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瞅着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 袭凌宇看看她,马上讨好的笑:"没什么好看的。" 她不说话,只是挑挑眉,手掌翻上,四指手指勾了勾。 那手生得白皙好看,皮肤薄薄的一层,在日光灯下,像光滑圆满的玉。他的视线不由得热了热,情不自禁的就交出了手机。 手机没密码,打开就能看到没有退出的朋友圈相册,堪称豪华版。 咏熙一张张翻看着,袭凌宇则紧张的坐在对面,观察她的表情,嘴里却不在乎的说:"这些我都不认识,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在我朋友圈里了。一个个长得……啧啧啧,跟从一个生产线上下来似的,哪有你这原装的水灵啊!" 咏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头看他,用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朱哥刚才看中的,是这姑娘吧?" 袭凌宇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眉宇间古灵精怪的劲儿,特像雪琪。" "……" 袭凌宇郁闷了,低头猛吃面,含糊着说:"朱哥有同性倾向吗?怎么就喜欢上了她呢?真想不明白,那女人到底哪好……" 咏熙忍着笑,把手机还他,"不是有多好,而是对的那个人。" 说完这话,她愣了。 很快,又恢复过来,当没事发生,笑着低头吃东西。对面,袭凌宇却古怪的看着她,咏熙笑问:"怎么了?" 他将面往前一推,双臂环胸,斜睨着她:"你都不嫉妒吗?" 嫉妒? 看到咏熙懵懂的表情,他又烦躁的别开脸,"没事!" 咏熙张了张嘴,瞬间反应过来,上前想要拉他的手,被他给躲开了,"我出去抽支烟。" 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便利店,咏熙的手则僵在了那儿。 朱哥正在清理货架,看到这边情况,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吵架了?" 咏熙回神,立即笑着摇头:"没有,好着呢!" 朱哥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并鼓励的朝她笑笑,又哼着歌去忙了。 咏熙回来的时候,雪琪正窝在沙发里抱着手机讲电话,她径直进了浴室。 不大一会,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站在莲蓬头下面,咏熙两手捂住脸颊,想着阿宇站在便利店外吸烟时落寞的神情,她就想狠狠甩自己两记耳光。 难怪他会生气,看到男朋友手机里有别的女孩的照片,她该嫉妒的,可为什么就没有? 咏熙从浴室里出来,雪琪这边才挂了电话,一手托着腮看她,"萧弃之打电话过来说,通缉犯还没消息,警方的悬赏奖金已经提到了30万。" 咏熙擦拭头发的动作一滞,她知道雪琪说这话的意思,被蒸气熏过的缘故,眸子水润润的,"警察不是24小时贴身保护吗?" "那也保不了一辈子啊!"雪琪耸肩,起身也往浴室走,"我要是那个逃犯的话,我当然是先找地方好好把自己藏起来,待这阵风声过了,所有人都麻痹大意时,我再回来报仇也不迟。" 咏熙听了这话,停了下来,怔坐在沙发上,眉头锁个厉害。 也许是不合时宜,她居然在想,幸好连家是正白旗有世代习武的好传统,他应该多少会一些防身术吧?之前有亲眼见过他爆打章云亭,现在想想,当时无论是力量还是招式,都像学过的练家子。可即便如此,任谁想到一个潜伏在黑暗里的杀人狂,心情也轻松不起,只能祈祷警察能尽快破案了! # 下午,咏熙还在琴房练琴,杨幌就兴冲冲的进来,"成了!成了!" 咏熙放下琴弓,"老师,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说完,她想到什么,眼眸一亮,"是不是您昨晚相亲成了?" 杨幌愣了下,脸色登时就红了,轻声训道:"别瞎说!" "啊?没成啊!哎,您还真是想打一辈子光棍啊!"咏熙顿时提不起兴趣了,"那是什么成了啊?" 杨幌激动的来到她跟前,"比赛!联合高校的比赛!系里刚刚定了,咱们专业由你和荀朗去!" 咏熙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我?"她马上摇头:"我不成!不成不成!我现在这样的水平,哪里有资格参赛啊?再说了,我也不是佲伶的学生啊!" 嘴上说着拒绝,可胸口的心跳却禁不住加快了节奏。 比赛……对她来说,这事就像发生在昨夜又介于隔世之间。可不论过去多久,再听到这两个字,还是轻易就唤醒体内沉睡的另一个她。 "这一次算是破例,招收你做为咱们学校的特招在职本科生,然后推荐你去参加非专业组考试,通过初试后,立即推荐你跨升到专业组比赛!届时你就和荀朗一样有资格了!" 看到杨老师脸上的兴奋劲,咏熙有些恍恍惚惚的,也许是被好运抛弃太久了,她不太敢相信,这么好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杨幌迫不及待的说:"快看看,这是非专业组比赛要求的曲目……自选中国作品一首不短于4分钟,还有自选小品一道,时间不超5分钟……奏鸣曲或协奏曲的1或2个乐意……" "另外,我们需要在皮亚蒂或帕克尼尼随想曲中任选一首曲子,还有巴赫的无伴奏组曲第四、五、六首中的序曲,挑其中之一提前录好dvd寄给组委会……针对你而言,还是巴赫的伴奏组曲更容易发挥……" 想到什么,杨幌又说:"至于下周的广告拍摄,你不用担心,依你目前的''天鹅''演奏水准,已经足够胜任拍摄了,比赛与拍摄是不会发生冲突的。" 咏熙震惊不已,"可是……可是您不是说,我还差得远嘛……"所以,她才没日没夜的练,丝毫不敢懈怠。 杨幌正色道:"如果不这样讲,你再骄傲自满怎么办?" 他一直都说咏熙是属于大提琴的,是能够给种乐器赋予美好灵魂的人,她对大提琴的领悟力,是他见过最高的! 咏熙重拾大提琴学习后,他也曾忐忑担忧过,可听到她每天都在进步的琴声后,他的心早就安安稳稳的放到了肚子里。她的才华,并没有被时间洪流给吞没,她还是商咏熙,是他为之骄傲的学生! "瑾行那边我也打过了招呼,他没什么异议。能够感觉得到,他特别支持你。"杨幌说这话时,望了咏熙一眼,似赞赏,更似欣慰,"咏熙,瑾行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 此时此刻,杨幌像位真正的为儿女操心终身大事的父亲,那语重心长的劲,让咏熙有点想哭的冲动。可她也只是垂着眸,缓缓而又沉重的说:"他真的很好。" 但她终究不会是他对的人。 # 接下来的一星期,咏熙被杨幌一脚踹进了疯狂的地狱模式训练中。每天的课时,也从两个小时变成全日制,几乎一整天都在琴房里泡着,这可乐坏了荀朗,期待会近水楼台。 这一天要练合奏,咏熙随荀朗去了钢琴系的独立练习室,钢琴系的一位学生正等在那儿,今天是和咏熙的第一次合奏。咏熙很紧张,早就没了之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荀朗一直在旁边给她打气,"咏熙,没事的,放轻松!小方和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已经配合过很多场表演和比赛了!" 叫小方的年轻男孩也玩笑道:"早听说杨教授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没想到这么漂亮啊!是学妹吧?大一还是大二啊?呵呵,我大四了,你叫我方哥就行……" 小方话还没说完,荀朗就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下,"说什么呢!人家比你大,别这么没大没小的,快叫姐!" "真的假的啊?"小言不敢相信,见咏熙笑着报出年龄后,才不可思议的直摇头:"不像不像,真的一点也不像!"他还是不愿意叫姐,也就随了荀朗叫名字。 年轻人特有的热情让咏熙渐渐放下了包袱,很快就投入到了练习中。 原本是间普通的练习室,可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聚集了听众,先是一个,后是一群,都站在门口倾听。 咏熙丝毫没有觉察,随着手指飞舞,弓子弹跳,一连串美妙的音符倾泻而出,似涓涓细水连绵悠长,又似被沉浸在历史长河中的空旷回音,从耳膜震荡到胸腔,成了午夜梦回的余韵,停留在记忆深处。 荀朗站在她对面,怔得目光一瞬不瞬。 不再是隔着电脑屏幕才能感受到的女神风采了!此刻的咏熙,不够华丽,不够惊艳,她安安静静坐在练习室中拉奏,可有种奇怪的感觉,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变成最华丽的舞台,最高级的演奏大厅,最美的街头…… 而她,就是个拉奏大提琴的姑娘,不急不躁,悠然自得。 渐渐,荀朗的眼睛湿润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视线竟被眼前这一幕给模糊了。 他在她的琴声里听到了一个的故事,故事很苍老,甚至凋零斑驳,但他就是被这个故事吸引了!他想要读到最后,想要知道故事的结局,是悲,是喜,还是幽幽叹息。 小方的钢琴声紧紧跟随咏熙,时不时的抬起头去看一眼斜对面的姑娘。 做为钢琴系的高材生,还没毕业就已接到几家交响乐团的邀请了,他的才华自是众所皆知。以往为管弦系其它专业合奏时,他得到的评价往往是比参赛者还要优秀!所以,现在其它专业请他合奏的人越来越少了,生怕被抢了风头。 303:是颗好苗子 老实说,要不是看在杨教授的面子上,以小方目前的资历,说什么也不会给咏熙这样的业余做陪。但是现在,他却被这姑娘的琴声给震住了! 未必技巧有多高超,多惊艳!甚至,他也能听出许多生涩的地方!可就是这股纯朴的劲儿,赋予了音乐另一种味道和意境,让他随着她的琴声,走过了雨天的江南小镇;走在了开满油菜花的田野;又踏上了林荫小路……哦对了,是自然,像呼吸一样的感觉。 而她,是这段旅程的灵魂使者。 这就是音乐的奇妙之处,不同的人,演奏不同的人生之旅。 每一程,都可以独立精彩。 门外的听众,鸦雀无声。 杨幌站在那些学生身后,闭着眼睛聆听,动容的脸颊上,能看出肌肉微微跟跃的痕迹。他从她的琴声里,听到了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那是用心注入的。 一曲终了,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聚集了这么多人,于是愣了愣。 待他转身时又是一怔,"严主任?" 严主任敛着手,站在一堆学生的最后,脸上神情陷入沉思,待杨幌走过来后,他才语重心长的说了句:"老杨啊,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宁愿赌上一辈子的教师资格,也要保她进咱们学院!"他抿紧唇,重重的点下头,拍了拍杨幌的肩,沉声道:"好好培养吧,是颗好苗子。"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那一刻,年近五十的杨幌站在那儿居然红了眼眶,替咏熙骄傲,更替自己骄傲! 看,他就相信他的眼光没有错!他一直知道,那丫头是块玉,是块放到哪都会放光的玉! 又是一星期,咏熙忙得团团转,还好广告拍摄延期,她可以专心准备比赛。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她隔了这么久才重新开始练习大提琴,不到一个月就要去参加比赛了,这感觉像坐云霄车,只有疾速的前面,根本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 在这么短的日子要临时准备好参赛曲,是个难度很大的挑战。还好咏熙记谱的能力极佳,听过一遍的曲子,基本就能顺下来了。杨幌更是对她这次比赛全力支持,其实咏熙明白,他是因为那次比赛失利的遗憾。所以,就算是为了杨老师,咏熙这次也是拼尽了全力。 其实成绩已经不再重要了,她只是不想再让自己错过。 明天就是比赛了,地点恰好是d市音乐厅。 下午上课结束后,杨幌为了让她放松,主动提议请她出去吃饭。 晚上,杨幌带着她来到吃饭的地方,一下车,咏熙就笑了,"我还以为要去吃涮羊肉呢!" "哪能总吃那么燥的东西啊。"杨幌前面带路,"走吧,听说这家是老字号,进去尝个鲜。" 随着杨幌进去,仍旧是生意火爆,一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吆喝声:"爷,姑奶奶里边请!" 服务员直接将两人带到一个靠窗的六人桌上,两张双人椅,两张单人的,咏熙扬扬眉,就近坐在双人椅上,去看杨幌,他则稳稳当当的坐在对面单位,"咏熙啊,想吃什么?别客气啊,尽管叫。" 咏熙礼貌的将菜单先递过去,"您先。" 杨幌点头,接过来扫了一眼就唰唰唰点了好多,咏熙在一边瞅着,忙出声制止:"老师,就咱们两个人,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没事,"杨幌说:"我还叫其它人了。" 话音刚落,随着又一声吆喝,荀朗和小方匆匆进来,"教授!咏熙!" 咏熙笑了,"原来是他们啊!"口吻中隐约一丝轻松。 荀朗想坐在咏熙旁边的空地儿,被小方给直接拎了过来,"美女可不能你一个人独享!乖,过来跟哥一块坐情侣座。" 这时,服务员将菜陆续端上来,咏熙正在低头喝水,有人将菜刚好放到她面前的位置,她一抬眸,看到一截白衬衫的袖子,袖口卷着,手腕上戴着块古董表。 咏熙愣了愣,立即抬头,登时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连瑾行朝众人点了点头,直接就坐在咏熙旁边,左手习惯性搭上椅背。咏熙还是有点发愣,不是没想到他会来,只不过……真看到了这个人时,理智马上就在心里竖起了一道墙,隔着心,隔着他。 荀朗没想到他会来,顿时就显得有点局促和尴尬。 毕竟,他心仪的姑娘,正被这个男人以"占有者"的姿态守着。 连瑾行对杨幌说:"干爹,我让厨房做了几道招牌,待会加餐。" 杨幌笑笑,"嗯。" 他看连瑾行,又像看儿子,更像看女婿,心里头喜欢得很。 小方小声问荀朗,"这是谁啊?" 荀朗回神,也压低声音回他:"他是咏熙的……未婚夫。" "未婚夫?"小方诧异的看他,从他窘迫又失落的眼神里,顿时就明白过来了什么,只是鼓励的朝他笑笑,也没再说什么。 连瑾行清凛的眸光扫过对面,头凑到咏熙耳边,小声:"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咏熙浑身一颤,电击似的,立即僵紧了身体,声音也绷着,"他是连瑾行,这是荀朗,小方。" 连瑾行并未因对方年纪小,又是学生身份就有任何轻视,反而主动与他们握手,"你们好。"之后,拍拍咏熙的肩,勾唇浅笑:"咏熙让你们费心了,所以今天我做东,聊表心意。" 咏熙的脸颊隐隐发热,抬眸看杨幌,小声嘟囔:"怪不得专挑贵的点呢!原来,您一早就知道有人会买单啊!老师,这样可不行啊,太狡猾了!" 杨幌失笑,愉悦道:"我给瑾行打电话的时候,是想请客来着,可他非得要请。我又没他赚得多,当然就不跟他争了。" 小方扑哧笑出了声,"教授,那我们没您赚得多,是不是以后可以跟着您蹭吃蹭喝啊?" 杨幌大方道:"行啊!只要你明天帮咏熙赢了比赛,随便你蹭!" "教授万岁!"小方高兴的对咏熙说道:"咏熙!咱俩一定要拿下合奏环节!我对你有信心!" 餐厅的气氛很热闹,所以大家也都不拘谨,荀朗没什么话,低头猛吃,杨幌的心情也不错,小方陪他喝了几两白的。 咏熙坐在那儿,吃得不多,时不时的能嗅到来到身旁男人熟悉的味道,带着薄荷气息的烟草味。这才惊觉,其实他烟瘾挺重的。 "商咏熙,"身边的人突然唤她,吓了咏熙一跳,立即警惕的看他,"干嘛?" 连瑾行眯起眼睛来瞅着她:"你最近在躲着我?" 咏熙马上严肃的摇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连瑾行玩味似的笑笑,给她夹菜的功夫,又贴近她几分,咏熙马上缩到一侧,可他反而顺势靠得更近了。咏熙抬眸瞪他:"喂,你坐过去一点!" "怎么了?不舒服吗?"连瑾行淡然道:"不会啊,这种双人座椅很受欢迎的。" "可是……太挤了!" 连瑾行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哦"了一声,拉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那你坐过来一些好了,我这里位置大。" 咏熙:"……" 抬起头时,看到对面笑吟吟的几道视线,咏熙的脸刷地又红了。她马上端坐起来,拿起筷子,专心吃着,目不斜视,就盯着碟子里的东西。 连瑾行吃得不多,可一直都是含着浅笑注视她。 外面飘起了雪花,通往后厨的门打开,两名服务员推着推车出来,将垃圾桶送到门口,又点了根烟,抽完后才进去。 马路对面的电话亭里,蜷缩成一团的黑影慢慢站了起来,目光直视餐厅方向,锁定在靠窗的位子上。 脏兮兮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兴奋的微笑…… # 比赛现场,多是年轻面孔。 咏熙和荀朗还有杨幌先来到音乐厅,首先是专业组的,之后才是非专业。 荀朗大大小小的比赛也参加过不少,整个人的状态非常放松,一边和杨幌聊天,一边还要安慰咏熙,"不用紧张!业余组的水平比你都差着呢!你闭着眼睛都能赢他们!" 咏熙一本正经的摇头:"哪能啊!我这水平我自己知道,现在就是个门外汉。" 听她这么说,荀朗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他第一次听到她与小方的合奏时,那种惊艳的感觉,直到现在都忘不掉呢! 杨幌不时看着手表,嘴上说着要"放松",可他看上去比咏熙还要紧张。 拿到号码牌后,他说:"咏熙啊,你上去之后什么都不要想,只要安安心心的拉完曲子就好!" "哦。"咏熙低着头,抱着她的宝贝大提琴,悄悄将抖着的右手藏在了身后。 望着前方舞台,比十几年前的学校礼堂要气派许多,即使是非专业组的参赛选手,每个人看上去十分专业,没有一点业余的影子。 咏熙搂紧了琴,想祈求来一点安全感。 闭上眼睛,让心静下来,但空白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十几年前的画面。 304:你能来…真好 学校礼堂,比赛,大提琴,新闻直播,高楼坠下的身影,监控室内倒下的大提琴—— "砰"地一声响,惊响了咏熙。 她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她的琴倒在地上…… 画面恰好与那天的一页,渐渐重叠。 她怔愣地盯着,面无血色。 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露出一小截皮肤,手腕上是只古董表。 将琴捡了起来,他坐在她身边,歪着看看她,眼眸阖了阖,没说话,将她搂进了怀里,大手拍了拍她的头顶,略沉的嗓音响起:"不是早忘了吗?干嘛还要去想?" 鼻息间充盈的,是淡淡的烟草味。 全身的感官好像在这一瞬又复苏融化了,咏熙倏尔又闭上眼睛,攥紧右手。但很快,另一只大手也覆了上,将她的拳头包了起来,"我就在下面看着你,记住,你的琴是给我的一个人听的。" 他的话,一字一句,像吹散寒冬的和煦春风,使她冰封的心田看出漂亮的花。 哦,一朵朵,红红的,艳艳的,是咏熙花啊。 颤抖渐渐平息,可是,她却没有离开他的怀抱,像贪恋上他的味道,她扭过脸,将脸颊深深埋进他的胸口,双手揪紧了他的衣襟,声音哑着:"你能来……真好。" 连瑾行没说话,只是将她搂在怀里,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哄着一样。 比赛已经开始了,杨幌这边过来通知:"咏熙,你是第7个上场!别紧张,就跟咱们平时练习一样,什么都别想,考砸就考砸!" 咏熙原本紧张的心情,被他一句话给逗笑了。 杨老师教学严谨那是出了名的,在他这里只有拼尽全力,类似"考砸就考砸"这种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可见他这会心情一定不比她轻松多少啊。 只要想到有人因为自己而忧心,咏熙就感觉压在肩头的希望更沉重了。 握住她的大手,这会紧了紧,咏熙抬头,对上连瑾行淡到看似全无情绪变化的眸。 "距离你的正式演出,还有两个月吧。" 咏熙望着他,木然点下头。 他又说:"那这一次,就当是提前预演好了,把你喜欢的琴,拉给我听。" 咏熙眨巴下眼睛,又是点下头。 "好了,过去吧。" 咏熙慢半拍的收回视线,抱着自己的琴,站了起来,脑袋里反复重播着他刚才的话。 将她喜欢的琴,拉给他听,拉给他一个人听。 去了后台,坐在角落里,情不自禁的,她低头笑出了声。 比赛早已开始,等候的选手,一个接一个上台,就快要轮到咏熙,她反而越来越放松自在了。坐在那儿,掏出手机来翻出要参赛的曲子,戴上耳机,坐在角落里,慢慢闭上眼睛。 这时,手机震动,有电话进来。 她接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懒散低沉的声音:"在干嘛?" "听巴赫。" "你很喜欢他?" 咏熙垂眸微笑,浅浅应了一声:"嗯。" "艾尔加呢?"他问。 她回答:"喜欢。" "舒伯特?" "喜欢。" "布拉姆斯?" "喜欢。" "我呢?" "喜欢。" 咏熙突然愣了,电话那端传来一记低沉的笑声,之后,他说:"好了,我没问题了。"说完,电话挂了。 咏熙不敢相信的瞪着手机,这时,有人叫她:"非专业组参赛选手,37号,商咏熙,商咏熙。" "哦,来了。"咏熙忙起身,再没心思去理这个恶作剧的电话,赶紧打起精神来,随着前面老师,从后台走出来…… 当她看到舞台上绚丽灯光的那一刻,脚步倏尔一滞。 眼前这个镜头好熟悉啊,像出现在她梦里无数次的画面…… 梦里,有华丽的舞台,台上有她。 "商咏熙?"老师提醒她:"快上去啊!" 咏熙清醒过来,对着老师点点头,然后,一步又一步迈上了舞台。 当暖洋洋的灯光照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清楚知道,梦镜变成了现实,所有的颤抖都停止了,她慢慢的转过身来,坐了下来,抬起头,距离观众席太远,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眯起眼睛,可还是看不到。 面前只有一排评委,都在盯着她。 隐约听到有人在小声询问:"她的琴是不是前不久才刚刚拍卖的那把斯特拉迪瓦里式大提琴?" "没错,我听说那把琴就在d市……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学生的!" "真是暴殄天物啊,那么名贵珍贵的一把琴,居然被一个业余的使用!呵呵,有钱就是好啊。" 咏熙的脸上一阵阵发红,连她自己都觉得,依她目前的水准,实在是有愧这把琴。 在做了简单的核实之后,有人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咏熙深吸一口气,什么都不去想了,将琴弓搭上大提琴,缓缓闭上眼睛。耳边出现的,是刚才那句话:你就拉给我一个人听就好。 嘴角微微翘起,琴声响了,在这个d市最高级最华丽的音乐厅里。 比赛是开放性的,面对媒体宣传和广大音乐爱好者,在可以同时容纳五百人的多功能音乐厅内举行,现场坐满了音乐学院的学生,和来自d市的古典音乐及管弦乐器爱好者。这些人或许不会拉奏乐器,可耳朵却都很挑剔,有没有瑕疵,一下就能听出来。但因为是非专业组的比赛,所以也都比较宽容,不会以专业的眼光来要求他们。 咏熙独自坐在初试的舞台上,演奏着相对没那么复杂的参赛曲,她不急不躁,安然的享受着音符带给她的每一个小惊喜。 只因,他说,她的演奏,是给他一个人的。 原本还抱着轻视心理的评委,在听到她的琴声后,先是露出一个"果不其然"的表情,然后,放下笔,双臂环胸,显得放松,不是很在意。可是渐渐,有的人脸上的神情变了。 随着波泊尔练习曲的深入,咏熙渐入佳境,控制琴弦的手指,灵活跳跃,有些动作完全来自记忆深处,使她看上去,根本不像资料上显示得那样,是个接触大提琴没多久的非专业选手。 评委的脸上,开始露出倾听状,或许是受到她放松心态的感染,有的甚至开始闭上眼睛聆听,这代表了他们正在享受音乐,而不是考核。 大提琴醇厚古朴的琴声,悠扬辗转,不愧为被称作"音乐贵妇",它的声音不见得有多华丽,甚至低调,毫无风头可言。但就是这种不急不缓的劲儿,令人沉迷,宁愿长醉。 台下,荀朗震惊的张着嘴巴,眼睛瞪得大大,他有些激动的问:"教授!她一定会过的对不对?一定会过的!" 杨幌没说话,只是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 荀朗一惊,回头去看教授,他这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慢慢的,摘下了眼镜,用手背去擦拭一下眼角,再将眼镜戴上。 荀朗这时才惊觉,教授对咏熙的期待,早已超出了普通师徒,更像是父亲,终于等到女儿绽放美丽的一天。奇怪的是,身为杨幌最满意的学生,他竟不觉嫉妒,一点也不。甚至,还挺替咏熙骄傲的。 他苦笑,这感觉还真是奇怪啊!难道,他年纪轻轻,也找到了做父亲的感觉?! 坐在杨幌另一侧的男人,全程的目光都只放在舞台上,清凛的眼神,已经被台上的她给震慑住。 他这一生之中,看到过的最美的画面,也不过如此了。 她在台上真的很美,长发垂着,额着几缕顽皮的发,半遮住她的眼帘。她安安静静的,抱着看起来又重又笨的大提琴,却和谐得让人移不开目光,一切浮躁都能被她的琴声给治愈。 他望着,嘴角轻轻掀起,突然觉得很自豪,很骄傲,很想告诉全世界,台上的那个女人,是他钟意的。 一曲终了。 曲散人未散。 咏熙睁开双眼,骤然清醒过来,立即站了起来,向评委和欢众鞠了个躬,然后匆匆下台,身后响起掌声,愈渐热烈。直到进入后台,心才像后知后觉似的,开始猛烈跳动。 开始有同时参赛的选手靠过来,纷纷打听,"你的琴学了多久啊?" "你的这把琴看起来很像古董啊!一定很贵吧!" "咦,你看上去好眼熟啊……" 咏熙微侧着头,立即从兜里翻出平光镜戴上,笑笑说:"可能我长了一张大众脸。" 更多的时候,她并不愿意成为一个"名人",太多的注目,会让她浑身不自在。况且,她觉得她只是时代造就的互联网产物,跟现在的网红差不多,新鲜劲一过,自然就会被更新换代。 咏熙进了茶水间,这时没什么人,她走进去,将琴放在一边,身子舒服的陷进沙发椅中,头靠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想不到,她居然做到了。 没人能够体会得到,再次站上演奏大厅的舞台,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重生,自由,放逐,寻找,收获——每一个经历,都是促成她能站在这儿的原因。所以有关过去,好的,坏的,她都照盘接收了,不再选择性遗忘,不再故意逃避。 305:为什么不走 咏熙眯着眼睛,手搭在额头上,想像着舞台上的细节,耳边是琴声。 这感觉,美妙得令她不愿清醒。 这时,有人进来了,径直来到她身边,低声问:"是商咏熙小姐吗?" 咏熙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我是。" 来人是后台的工作人员,穿着工作服,头上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看上去有些害羞,他说:"有位连先生找你。" 连先生?连瑾行? "他在哪?" "就在外面。" 咏熙站了起来,知道这里是后台,非工作人员与参赛选手不得入内,连各自的辅导老师都不可以。所以,她马上让对方带她找人。 穿过候场区,休息室,化妆间的通道,咏熙好奇的问:"到底在哪呢?" 男人走在前面,只是"嗯"了一声,脚步更快了,没作停留。 手机进来一条信息。 连瑾行发来。 咏熙突然停了下来,僵硬的笑道:"对不起……马上就要集合了,我还是先回去好了,谢谢你。" 她转过身就要走,谁知,长发猛地被人扯住,想要惊呼时,一只大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咏熙惊恐的瞪大眼睛,下意识的拼命挣扎,可身后的男人力气出奇的大,转眼就把她拖进一间化妆间,顺便将门落了锁,再挪到窗边,将窗帘放下来,屋子里顿时就降入一片灰暗之中…… # 连瑾行在音乐厅门口,指间夹着烟,盯着手机,可几分钟过去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他皱起了眉,回头又瞅一眼大门方向,最后,碾了烟,又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她回了短信:我在化妆间等你。 此时比赛已接近尾声,有观众和选手陆续开始退场,才走进去就看到迎面出来的杨幌和荀朗。 "看到咏熙了吗?"杨幌问。 连瑾行回:"她在后台,我去找她。" "好,那你待会就送她回去休息吧,我和小朗要回学校一趟,小朗下午还有比赛。" "交给我吧。" 连瑾行径直走进后台,有工作人员拦着,他掏出早前主办方给公益项目资助商的通行证,立即放行。 后台人很多,都在收拾东西,大包小包的准备离场,连瑾行挤了进去,问清了化妆间的方向。 两间公用的大化妆间,门都敞开着,没有咏熙的影子。他又来到唯一一个主演化妆间,在走廊尽头,相对安静。门是关着的,里面上了锁,于是,他只有敲敲门,"咏熙?" 里面有了脚步声。他退后,等她开门。 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 # 昏暗的室内,只有一层暗淡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咏熙走向那道门,缓缓抬起手,扶在门把手上,却没有动。 尖锐的刀尖,抵在她身后,已经扎进她的外套,冰冷的刀尖触到她的皮肤,令她打了个寒战。 身后的男人,催促似的又推了推她。 咏熙的眯起眼睛,眼神暗淡下去,复又恢复了某种光泽,很自信。 这会,她放下了手,不顾背后一丝丝的疼,她隔着门出了声:"瑾行。" 声音坚定,全无一丝颤抖破绽。 她明显感觉到身后男人的紧绷—— 刀子又送进不到半公分。 老实说,挺疼的,尤其是她背上的肉,薄薄的一层,捏起来也像捏了层皮似的,这一刀尖扎下去,可想而知的疼。 贴身的衣物很快就粘在了身上,房间内没开空调,湿漉漉的,温热变成了冰凉,顷刻冷得让人发抖。 "嗯?"这时,外头传来回应,漫不经心的一声。 肩膀被人按了住,似乎想要扯过她,然后拉开门,可咏熙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挡住门口,双手撑在两侧,明明很单薄,却想用自己的身体将这道门守住。 不知是觉察到了什么,还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连瑾行径直握住门扶手,用力转了转。 还是锁的。 "怎么不开门?"他问,眉头攥成了一条线。 "瑾行……"里面的声音,轻轻软软的:"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他抬头,目光紧得摄人,"为什么?" "只是……还想再感受一下这里。" "我陪你。"他的态度毋庸置疑。 "不用了,"她说,声音越来越轻,"我不想你留在这里……对了,你回去的时候告诉雪琪一声,她这次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外头,没了声音。 咏熙靠着门,额头抵着,总算松了口气。 突然,她的脖子被人勒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被拖到了后面! 男人死死掐着她的脖子,盯着她胀红的脸,泛紫的唇,他狰狞的笑了:"你想救他?这么想替他死啊,那我就成全你,先送你上路吧!" 咏熙发不出声音,倒在地上,垂死挣扎都做不到。 头歪到一侧,视线里,大提琴静静躺在角落里,古朴,幽静,不悲不喜。 视线模糊了起来,可大脑却从未有过的清晰,闪过大脑的画面越来越多,快到她来不及捕捉定格。 爸爸,妈妈,弟弟,妹妹…… 还有阿宇。 好想说声对不起,没能陪着他走下去,但欣慰的是,现在的他,应该可以独自生活下去了。 从他对离开的提议迟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昔日的少年已经长大了,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她可以不必再担心他了。 脑海中的画面在这时定格——停留在某个初冬的街头,他从车里下来,高高大大的,一身清冷。他走到她面前,遮住了她头顶一小片阳光,她却看不清他的脸…… 她闭上了眼睛,心底紧闭的那扇门,其实早就被他打开了,只是,她一直都不愿意走出。 成了通缉要犯的郑吕,此刻低下头,沙哑的笑着:"我很讨厌用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杀人,不过没办法,在没有杀死连瑾行之前,我必须要小心点,不能被警察抓住。所以……呵呵,对不住了,让你死得这么痛快!" 他的眼神,透着兴奋,像饿了很久的狼,沾到了肉腥,恨不得连着骨头都嚼碎!杀人于他,已成乐趣,他就是审判者,高高在上,生死一念全凭他的审判! 郑吕头脑够用,做案也够冷静,有条不紊,即使被警察发现,他也做好了逃跑的计划。所以才故意选择闹市街头,上演那么一出!谁知,半路却杀出了一个连瑾行! 这个男人直接,比他更暴力,不需要像警察那样严守纪律和规矩!明明所有人都想一枪崩了自己,还是被束住了手脚。只有他,用那种激烈的方式,激起了他的好胜心,才会大意被抓。 他逃了,不惜废了一只手,但这也妨碍不了他想要报仇的脚步。现在,他要杀连瑾行的女人,犹如大餐前的开胃菜,他已等不及想要看到连瑾行的反应! "去死吧!"他红着眼睛,因为过于兴奋,眼珠凸起。 咏熙痛苦的蹙眉。 他瞪着她,开心道:"先杀了你,再杀连瑾行,我们会让你们在下面团聚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感激我啊?哈哈……我难得这么好心成全一对的……" 咏熙慢慢睁开双眼,泛着泪花的眸,模糊成一片,可眸底的恨意,却支撑着她凭着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手…… 郑吕先是愣了,接着,左眼的巨痛滚滚袭来,疼得他差点昏厥过去。 "啊"地一声惨叫之后,他一拳挥了过去,挥在咏熙的脸上,她的头歪在一侧,脸颊火辣辣的疼,可终于能呼吸了,她立即贪婪的享受着屋子里冰凉的空气,顾不得肺里的燃烧感。 郑吕还在叫着,翻滚着, 咏熙扭头看到他捂着鲜血直流的眼睛,痛苦哀嚎的样子,吃力的笑了,低头伸出手,看到手掌上一颗血污的眼球,她顿觉一阵恶心,忙甩了开。 "我要杀了你!" 郑吕彻底疯狂,淌满血的一张脸扭曲着,扑过来后,一把拎起了咏熙,用最暴力的方式将她往墙上死命的撞,"贱女人!贱女人!" 顾不得身上的疼,咏熙却冷笑出了声。这下,他再也别想逃了,也别想伤害他了。 想都别想了! 郑吕疯狂着,丝毫没有留意到反锁的门已被人打了开…… 听到开门声,郑吕浑身一震,他反应很迅速,转过身同时,顺势用右臂勒住咏熙的脖子,把她挡在胸前,他的背则紧紧贴着墙,将前后要害都护住,左手摸出一把手枪,直接抵在咏熙的太阳穴上。 "别过来!" 冲进来的男人,滞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工作人员一看到里面的情景,吓得扔下钥匙转身就跑,"妈呀!杀人了!" 咏熙靠在郑吕胸前,身子像散了架,不时的往下滑,可看到连瑾行的那一秒,全然清醒过来,"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走啊!" 看到她披头散发的样子,额头肿着,脸颊擦破了皮,嘴角流着血,连瑾行原本清冷雅致的一张脸变了色,瞳孔内的黑,正朝外扩散,快要弥漫整双眸,黑得发紧。 再看郑吕变成了肉洞的一只眼眶,还有咏熙一侧颊边被溅上的血,可以想象得到,如果不是在濒死边缘,那么恬静温暖的她,又怎么会被逼得做这么可怕的事? 306:我换她 连瑾行愤怒了,被压制了的气势,也自体内爆发了,完全不计后果似的,只想要毁灭了谁。他咬着牙,声音绷得太紧,以至于听上去十分阴狠,"你的目标是我,我换她。" "不要!你快走!"咏熙急了,"他想杀你!" 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看到她为自己着急的样子,连瑾行突然就释然了,觉得自己无论变得怎样,也都值了。 "关门!把门锁上!"郑吕叫嚣着。 连瑾行连丝犹豫都没有,按他的话照做,关了门,落了锁。 回头,他说:"我跟她换。" "哈哈!连瑾行,你现在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吗?"郑吕大声嗤笑,枪口一直都抵着咏熙,笑声骤敛:"你不是爱管闲事吗?好啊,我今天就让你亲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看看有没有人会来帮你!" 枪紧紧戳着,子弹上膛,扳机随时都会扣动。 咏熙猛地闭上眼睛,不敢去想接下来的事,怕得全身都要化成一摊水。 真的就要这么死了吗? 可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她不想就这么带着遗憾离开! 于是,她又突然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男人,大声说:"连瑾行!你听好了!你的感情,我不欠!" 他的付出,他的感情,她都不欠!他动的心,她也有;他动过的情,她也有;他承受的煎熬,她正在承受! 望着她的眼,连瑾行竟笑了。 他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不和事宜,可他就是开心的笑了,眸中情绪也不似刚才那样紧绷。 不再看咏熙,他对郑吕开门见山的说:"这事和她没关系。你不是想报仇吗?那就冲我来啊,我等着。呵呵,没胆子的话就算了,我不喜欢和没种的人玩,没劲。" 郑吕磨着牙,血红的脸上,笑容在扭曲,"原来,你我都是同类人啊。" 知道他想做什么,咏熙连连摇头,劝他不要。 可连瑾行看都不看她,手伸进兜里…… 郑吕的枪口又朝前送进,警告道:"别动!" 连瑾行漫不经心的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抬眸,盯着他,抽出一根来咬在唇间。对咏熙挑了挑眉毛:"下不为例,行吗?" 他没动,在等待她的命令一样。 咏熙忍着想要落泪的冲动,失笑一声,用坚定的声音说:"好,下不为例。" 他笑了,"啪"地一声点燃,深吸一口,再吐出烟雾,眼神里的轻蔑,还有嘴角的讥嘲,让郑吕咬牙切齿。 突然,他想到什么,阴恻恻的笑出了声,然后,猛地踢向咏熙腿弯,让她跪了下去,枪则直接戳到她头上,他昂着头,以一副审判者的姿态自居。 连瑾行在对面,吸烟的动作,仅是一滞,但很快,又吐出绵长的一圈。 掸了掸烟灰,他说:"你说得没错,我们是同类人。" 郑吕听罢,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倏尔瞪圆,仿佛,这句话比任何止痛剂都要来得管用,让他已经忘记了疼痛,只剩下发现"同伴"后的兴奋。 咏熙被迫跪在地上,望着他,这会是安静得闭上了嘴巴。 事已至此,她说再多,他都不会离开的,所以,她不能让他分心,也不能再激怒郑吕。 "曾经,有一群混蛋,欺负了我妹妹。我去找了他们……结果,还是没能下得了手。"连瑾行抽着烟,透过烟雾,黑眸直视他:"所以,你比我有胆。" 他的话,辨不出真伪,只有咏熙听得懂。 "哈哈……你承认了?"郑吕笑着,这句话比任何一句赞美都让他满足,"那些欺负我的混蛋,都没一个好下场,我把他们都给杀了!呵呵,很过瘾的!" 连瑾行自始至终都在盯着他,就在他以为,可能是机会来临时,郑吕倏地止住了笑声,抬起脚,将咏熙踩在地上,手枪对着她,声音幽幽的:"现在,就剩下你和这个女人了。哦对了,她刚才剜了我一只眼睛,你说,要不要先算这笔帐呢?" 咏熙趴在地上,抿紧了唇,不发一声。 连瑾行望一眼她,抬起头:"你说呢?" "呵呵,我喜欢用我一贯的方式解决问题!"他将仅剩的一只眼瞪大,眼白森然可怕,他还是使劲的瞪着,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喃喃道:"在我杀第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跑不掉的,早晚会被抓住,那我何必要手下留情呢?所以,我把她分成了十几块,丢在不同的地方,让警察去找!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多杀一个,其实都是赚到的!"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凶恶,眼白也在充血,"我要杀光所有对不起我的人!我要让他们知道,我郑吕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谁也别想瞧不起我!" 连瑾行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打断了他的偏激言论,"刚才那人肯定会报警的,警察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不如做个交易,我来替她,有我在,你能脱身的机率更大。" 郑吕倏尔玩味的盯着他,慢慢笑了,"呵呵,你以为我怕死吗?" 连瑾行没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他的身子微微朝前倾了倾,"我费尽心思逃出来,其实是为了你!" 连瑾行垂下眼眸,将烟蒂扔到地上,抬脚碾了碾,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那开枪吧,还等什么?" 咏熙再也沉默不下去了,她大声说:"郑吕!剜你眼睛的是我!你想报仇也该找我!" 连瑾行皱眉,"没你事,你闭嘴。" 这个女人有时候还真是会气得让人牙痒痒啊! 翟今许告诉他,郑吕有轻微妄想型的精神分裂,是个极度危险的人,千万不能刺激他!他不信咏熙没有看出来,只不过,她故意这么说,其实是想借着郑吕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时,为他争取时间反击。 正因为此,连瑾行更气,气她没有像他爱惜她那样来爱惜自己。 郑吕紧紧盯着对面的男人,枪也不曾松开,他清楚谁更有威胁。但眼前的局面,让他想到另一个比直接杀死他们还要有趣的想法。 他发出桀桀笑声的同时,楼下已经传来的紧急疏散的声音,走廊上也是一阵脚步声。 警察来了。 郑吕不怕,在警察喊话时,直接放了话,"你们敢冲进来,我就把这里炸平。" 说话间,他扯开外套,腰间居然缠着一圈又一圈炸药。连瑾行的目光一紧,心里清楚,对于一个反社会的危险人物,他连命都不要了,肯定会想着死前多拉几个垫背,所以,这些炸药的威力,自然也不能小觑。 这时,外头没了声音。 连瑾行低头,突然说:"他说的是真的,有炸药,在他身上,其它地方也有可能会藏,你最好马上派人去找。" 郑吕觉察到什么,大喊:"你在跟谁说话?!"他又气又气,重重踹了咏熙一脚,疼得她哼出了声,可也仅是一声,接下来他的几脚她都咬紧牙,闭着眼睛,一声也不吭了。 连瑾行的眼红了,慢慢从怀里掏出手机,晃了晃,上面显示正在视频通话,屏幕里的人正是翟今许。 这一刻,应该将屋子里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妈的!"郑吕感觉受到了愚弄,恼羞成怒,当即就要开枪,连瑾行猛然将手机扔向他,趁他分神的时候已经扑了过去,狠狠的,把他从咏熙身上撞开! "快走!"连瑾行朝他喊,自己和郑吕缠在了一起。 咏熙却爬起来,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到她,连瑾行瞪起了眼睛,怒道:"快走啊!" 咏熙的眉拢紧,唇在发抖,眼圈红了。 外面的警察,这会正想办法破门而入,窗外也有阻击手做好了准备,透过窗帘中间仅有的一个二公分缝隙在找机会,只要瞄准目标人物,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昏暗的房间里,桌子椅子都乱成一团,两人男人扭打在一起,咏熙看着,闭着眼睛摇摇头:"唉,让你离开的……" 干嘛还要回来,干嘛还要让她不安心? 她抬起双手,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看到她绑在身上的东西,连瑾行的瞳孔倏尔放大。 是与郑吕同样的自制炸弹,上面有计时装置,此刻正在倒数—— 04:23…… 咏熙背后有刀伤,白衬衫上已经红了大片。连瑾行也才看清她苍白的脸,面无血色的唇…… "哈哈……"郑吕此时在大笑:"我怎么会放过想害我的人?时间一到,''砰''地一声,谁都别想逃,一个都跑不掉!哈哈……连瑾行,你输了!你还是输了!" 连瑾行再也冷静不下去,钢铁一般的拳头,狠狠落下,"怎么取下来!快说!怎么取下来!" 掉到地上的手机,就在郑吕脸旁,恰好将此刻连瑾行失控的画面拍下来。 尽管已经被连瑾行压在身上,一拳一拳挥在脸上,还打得牙齿松动,满嘴鲜血,可看到手机,郑吕笑得更猖狂了:"连瑾行,何必压抑自己呢?你没胆子杀人,我可以帮你啊……知道那种感觉吗?亲手干掉那些有愧于自己的人……真的很爽……想不想试试,那就杀了我!来啊,杀了我啊!快杀了我啊!" 在他疯狂的叫声中,连瑾行眼中眸光渐渐迸出一抹暴戾,郑吕的脸,也与当年设计妹妹被欺负的那个混蛋,开始重叠到了一起…… 307:拆弹以来最慢记录 "你妹妹就是个贱货……哈哈……细皮嫩肉的……干起来真的好爽啊……我上了三次都没玩够呢!" 连瑾行的眼神里,开始出现了杀意。 "连瑾行!不要!" 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冲了过来,将他撞开,同时,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里的枪也掉到了地上。 连瑾行这才回过神,望着自己的手,同样震惊,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先是捡起手机,将视频关掉。然后,捡起了那把枪,冷静的对准了郑吕,"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怎么取下炸弹?" 咏熙冲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瑾行……"眼泪湿了他的胸口,"别为我这么做……" 郑吕吃力的爬起来,靠墙坐着,完全放弃抵抗的样子,可他脸上的笑,却是十足的赢家姿态,"为什么关掉视频?为什么不开门把警察放进来?" 他的两个问题,让咏熙心中一惊。 连瑾行绷紧了脸,不说话。 "呵呵……"郑吕笑了,"因为,你也不信任他们,你不敢把她的命交给那些人!所以,你只能来求我!不惜自己来做这个审判!" 说完,他用一只眼睛盯着他,嘴角的笑充满嘲讽,像在说: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高尚如你,也不过如此……看,我早说过,我们是一类人。 连瑾行仍没有说话,眼中有什么正在发生激烈碰撞。 突然,他的手被握住。 是咏熙。 她昂起头望着连瑾行,双手抬起,捂住他的耳朵,"别听他的,只要看着我,听我说就够了。" 连瑾行目光,在对准她的那一瞬,立时变了色,温和得像五月天空里的蓝天白云,像荡漾的水波,像绵延的群山,以温柔的霞光为背景,浓郁到化不开。 咏熙弯了唇,轻声说:"你不是那样的混蛋,他也不值得你搭上自己。" 她胸口下方的计时器还在跳跃,显示着03:09这样可怕的数字。 门外响起焦急的声音:"翟队!拆弹专家已经到了!" "太好了!给我撞门!" "是!" 听到开门声,郑吕并没有半惊慌,反而笑得更阴沉,一只白森森的眼睛狠狠盯着连瑾行。 对面墙边,另一只沾着血的白色眼球,则正对着他的方向。 一队人冲进房间,看到里面的情景,都是一震,接着,三四个警察过来,将郑吕压在地上,翟今许看到咏熙身上的炸弹,眼神一凛,立即命令除了两名拆弹专家外,其余人全部疏散撤退! 连瑾行却不肯走。 咏熙坐在椅子上都快要哭了,"你快走啊!你疯了吗?你留在这里干嘛?想陪我一块死吗?!……" 他淡淡的眸扫过她,"有哭的力气就先攒下来,待会获救了抱我时再用吧。" "连瑾行!你个笨蛋!你犯不着和我一块死啊!走吧,快走吧,算我求你了!"咏熙急得直哭,双手死死搅着衣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对了!我的琴!我的琴呢?快把我的琴带出去!那是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做的琴啊!是古董!它不能有事的!你们先去求求它吧!" 其中一名拆弹专家抬起头,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咏熙心心念她的琴,她是真的认为,那把琴要远远重于她的命! 肩膀上倏尔多了双手,沉稳有力,顺着手臂上的肌肉,能看到紧绷的线条。 连瑾行盯着她,视线里有种安抚的魔力,能让她渐渐姜静下来,"我已经让瞿警官带出去了。"他说。 就在刚才,瞿今许说,郑吕是一心求死,什么也不说,所以,就看这短短的几分钟内,能不能拆掉炸弹了…… "那就好……那就好……"咏熙喃喃的说着,低头看一眼胸前还在跳跃着的数字,又急得哭出了声:"还有一分钟了!还有一分钟我就……"深呼吸,昂起了头,望一眼外头湛蓝的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唉,都别管我了,你们逃吧……" 她流着泪,望着面前还在努力的拆弹专家,两人都穿着40多公斤重的防爆服,看上去显得十分笨拙和有趣,可双手却异常灵活,争分夺秒的拆卸炸弹。 "两位警官,你们也走吧……别因为我再伤到了你们,那就真的是我的罪孽了……"咏熙止住了哭声,可是语气里却透着绝望,"我已经重新拉起了大提琴,能够在生命终结的这一天站上演奏厅的舞台,我是真的很满足了……" 而这一切,她都要感激一个人。 目光对上连瑾行的,其中涌动着的情绪,不言而喻。 主排手和副排手都没有说话,一直都在全神贯注。连瑾行眼睛也紧紧盯着,随着进入60秒的倒计时,防护罩内的脸颊上全是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 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连瑾行低下头,对上她祈求的双眼,"别让我再为你担心了,走吧……别管我了。" 连瑾行咬了咬牙,反手握住了她的,紧紧的,"相信我,你会没事。" 咏熙摇头:"不会……不会……从爸爸去世后,我的运气就很差……我以为现在可以变好一点了,原来是老天爷想在临死前给我些甜头啊!" 连瑾行站在她身侧,如果换个时间和地点,他会想要笑。可现在,他只是心疼,心疼她这没有他陪在身边的十几年。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笑:"正好,我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差,我可以把我的运气借给你。" "不行!"她立即摇头,眼神慌乱的看他,口吻却坚定:"我不要你运气变差!" 望着她,他突然笑了,俯下身子,盯着她水汪汪的眸,还有哭花的脸,勾在唇角的笑,像划开阴霾的一缕阳光,"学着开始心疼我了?不错,我喜欢你的改变。" 咏熙本能的想要否定,可一想到自己都快要死了,何必还要浪费那个时间呢? "还剩40秒……"咏熙的唇开始哆嗦起来,她并不是怕死,却怕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只要想到自己剩下的人生要用秒来计算,脑子里就被各种想法给塞满了,像在她脑海里存过档,令她语速飞快:"告诉雪琪,我这辈子能交到她这样的朋友,是我最幸运的事!她跟萧少很配,让她好好珍惜,不要欺负人家!" "还有……还有阿宇……"说出这个名字,咏熙就怔住了,脸上的神情即刻被悲伤覆盖,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 阿宇,没了她,他该怎么办呢?还会有人关心他,心疼他吗? 连瑾行眯起眼眸,倏尔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商咏熙,你再不是小女孩了,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你分得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 "我……" "如果那叫爱,那你对我又是什么?" 咏熙怔愣望他,"我……" "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是不会打算放过她的,在这最后的几十秒钟时间里,他一定要逼她看清自己! 咏熙目光锁住他,张了张嘴,"我……" 拆弹专家的对讲机里,已经传来要求撤退的命令,咏熙急了,"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名拆弹专家没有动,连瑾行同样没动。 他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得不到她的回答,他是绝不会离开的。 咏熙低头看眼时间,慢慢闭上眼睛,咬了咬唇—— 终于,她说:"喜欢……我喜欢……" 喜欢他,喜欢连瑾行,喜欢这个陪了她短短一程,却让她不知不觉明白什么是爱情的男人! 听到她的回答,连瑾行笑了,隐约能听到他松了口气的声音。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拍了拍那两名拆弹专家的肩,朝他们颔首致意:"谢谢,可以了。" 那两人抬头看看他,站起身,随手就将她身上缠着的一圈炸药给扯了下来,倒时间的秒表却还在继续走着。 咏熙愣了,惊道:"计时还没有停下来!" 也就是说,炸药随便都能爆炸的! 连瑾行弯下腰,低头安抚道:"郑吕制作的炸弹,也不过是从网上搜来的方法,水平很低级,对于专业人士来说,只需要十几秒就能搞定。"抬头,看向两人,"我说得对吗?" 那两人点点头,其中一人在同伴的帮助下,摘下了笨重的防爆头盔,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那是个十分帅气的男人,不到三十的样子,高高大大的,五官很立体,汗湿的脸颊,透出几分野性难驯的味道。他看着连瑾行,冷冷一笑:"瑾行,因为你,我创下了拆弹以来最慢的记录。" 说完,转身就走。 脾气看上去不太好呢。 连瑾行阖了阖眸,冲着他的背影喊,"喂,两条软中。" 走了两步,对方扬扬手,伸出四根手指。 连瑾行笑了,"没问题。"当他扭过头时,正对上咏熙狐疑的眼神,他只是保持微笑,耸了耸肩。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308:没有我,他会死的 翟今许带着人又回到现场来取证,郑吕身上的炸药早就拆除,如连瑾行所说,是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自制定时炸弹。 音乐大厅外,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是白天,参赛选手及观众,还有围观的群众、闻讯而来的记者,都是里三层外三层。随着警车和救护车的离开,人也才渐渐散了去。 一辆黑色摩托车在路上急驶,来到了音乐大厅门口,车上的人跳了下来,还来不及锁车,摘下头盔丢在车上,人就冲了进去,被门口保安给拦了下。 "先生,有工作证吗?" "我要找人!"男人很年轻,此刻急红了一张俊脸,急道:"她在这里比赛!我听说那个通缉犯就在这里,所以我——" 保安不耐的摆手,"已经抓住了!人都散了,现在没你想找的人!" 袭凌宇愣了,再往内看去,这才发现,整个大厅都是冷冷清清。 "抓住了?"看到保安要走,他一把扯住,"有没有人受伤?" 保安已经被问得相当不耐烦了,回过头就想骂几句,可对上男人泛着血腥色泽的眸后,硬生生又给咽了下,闷闷的回道:"那小子抓了个人质,是个女人,这会正在医院呢,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你自己看去吧!" 听说是个女人,袭凌宇心下一沉,那股没来由的不详预感,强烈到正在不停折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重新骑上摩托车,他又冲上了车道,婉如一道在山谷间穿行的风。 他咬着牙想,一定不是她! 就算和连瑾行扯上了关系,那也不会是她! 可是,那个通缉犯为什么不继续逃亡,而是选择出现在咏熙比赛的地方? 他给不出另一个完美的解释。 黑色头盔后的俊容,已被一股惧意充斥。 # 病房内,咏熙趴在病床上,她身后的刀伤看着吓人,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做了缝合,只等伤口养好拆线。 连瑾行推门进来,坐在她身旁,绑带吊着胳膊。 咏熙的脸颊扭到另一侧,他盯着她,眸底藏着一丝笑意,"生气了?" 咏熙没吭声,也不想动。 旁边的床位隐了下去,她怔了怔,回过头,刚好看到凑到跟前来的人,板起了脸,"这是我的病床。" "没床位了,医生说,让我在你这里凑合一晚。"他淡定回道。 咏熙抿了抿唇,倏尔笑了,"哪个医生?又是你认识的?" 知道她在气拆弹时骗她那事,连瑾行勾起唇,没有受伤的左手枕在头下面,阖上了眼睛,缓缓说:"是个女医生,我怎么会认识?我认识的女人,就你一个。" 咏熙想也不想的脱口:"梁琨静不也是女人吗?" 问出后,她愣了,他也愣了。 他睁开双眼,咏熙只觉得脸上发热,立即又转过头去,已经懊恼得快要将眉头拧成了一股绳。 身后是个沉沉的笑声,像刚刚才反应过来,缓缓说:"原来,吃醋了啊。" 咏熙一震,骤然想起阿宇曾问过她的那句话:为什么,知道他身边有那么多美女,她却从不嫉妒…… 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 就算是现在,她也给不出一句完美的解释。 其实是不想欺骗。 咏熙揪紧了被子,眼眸发红,她有些恨自己了,因为,她正在一点点伤害她最重视的人。 腰间一紧,她被人搂了住。 连瑾行就在她身后,将单薄的她搂在怀里,下巴垫上她的肩,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颈间:"你没有变心,因为,你的心,一直就在我身上,从没变过。" 他的话,自信,自信得狂妄。 咏熙的身子僵着,咬了咬唇,她说:"骗子!" 他笑:"对你不用点特殊手段怎么行?" 连瑾行是做生意的,习惯精打细算,攻其不备。这一次,难得的机会,拆弹专家之一竟是他的大学弟,早在看过她身上绑的炸药时,他就示意过连瑾行,只是小问题。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利用这次机会呢? 良久,她说:"我以为,我真的会死掉……" 连瑾行看了看她,手臂收紧,"有我在,这事就挺难。" 咏熙又沉默了。 有她在身侧,虽然是因为她背上刚刚缝了针,医生叮嘱过不让动,才会由着他趁机欺负,但连瑾行就是有种满足感,像找回了他丢的那根肋骨。 "你的手……怎么样?"她闷着声音问。 "医生说要保守治疗,要一直这么吊一个月,防止骨折移位,一个月后再来拍片复查……也许会有后遗症,比如像肩胛骨疼痛或者会怕冷什么的。" 他故意这么说,咏熙听着果然皱起了眉,低声:"那要听医生的才行,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分情况,像现在,我就不能听他的。" "……" 身前的人又不说话了,连瑾行的唇角绽开的弧度,则像雪莲在绽放。 过了几秒钟,咏熙才开口:"干嘛打得那么狠,伤到自己,多不值。" "凭他对你做的那些事,就算是打死了,也值。"他的口气渐渐变得冷漠,想到那个混蛋,居然逼得咏熙做出那种激烈的反击,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动不动就说这么暴力的话,你会被人当成暴力分子的……"她气得转过头,刚好挨近他,她倏尔愣了。 与他的脸颊近得能嗅到彼此的气息,淡淡的,烟草薄荷气息。 她睁大了双眼,就这么望着,渐渐被他眼睛里那股深邃幽黑吸引住了。 他的眼神有魔力,旷远,绵长。像无垠的草原、宁静的山川,像空中翱翔的雄鹰,像烈日下的峭崖岩石……她能看到的,她能感受到的,都在这双眼睛里。 她的心颤了,想要一同被释放的渴望,变得强烈。 于是,当他用需要"保守治疗"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时……她连自己也遗忘了。 她闭上了眼睛,他吻上她的额头。 "我说过,你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我过去就行。" # 门处的男人,慢慢靠在墙上,两眼无神空洞的盯着地面。 转过身时,他无意识的撞到几个人,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完全听不到,摇摇晃晃的走到医院门口…… # 咏熙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 "瑾行……"她说:"我不能等你。" 连瑾行眼神僵了住,他沉着气,问她"为什么"。 "我控制不住我的心,可我能控制住我的理智……我不可能丢下阿宇的。"见他要说话,她笑笑:"我已经明白,那不是爱情了。可是,这也改变不了我会和他永远在一起的事实。" 连瑾行望着她,眼里的失望,变成了另一种无温度,"你知道你多残忍吗?" 咏熙还是在笑,可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对不起,我知道我让你受到了伤害,这本来不是你应该承受的。如果……如果我没有主动走向你,你会一直都是那个不会为任何人所伤的你。" 所以,一开始,就是她的错。 她得认。 没想到的是,报应来得太快,她现在就尝到了。 痛苦的,不止他一个。 他坐了起来,走下床,来到对面窗户前,背对着她,"给我个理由。"他说:"给我个理由,让我接受,让我放手,让我……不恨你。" 咏熙撑着也坐了起来,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呼吸一紧。 听出她是被扯得疼了,他下意识的就要转身查看,可是,还是忍了住。 她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我和阿宇,分不开的。" 她已不需要在遥远路途上秉承任何信念了,在道路的最终点,是她的阿宇,她会坚定走向他。 即便这对另一个男人和她而言,都是残忍的。 他冷笑:"这算是理由吗?" 咏熙沙哑的笑了声:"是啊,不算。" 这算什么理由? 这只是她的人生,她要走的人生。 深呼吸,她抬起头,望着他挺拔又萧瑟的背影,她说:"没有我,他会死的。" # "总监!" 医院大门口,徐强急匆匆的跑上前,"您怎么来这儿了?快回去吧,广告公司和制作公司的人都到齐了,就等您回去开会了。" 袭凌宇什么也没说,跨上了摩托车。 徐强一看就急了,"总监,您要去哪啊?您得跟我回去……如果让夫人和程经理知道,一定又会做文章啊!总监,总……" 一骑黑色,很快被吞没在车流中。 袭凌宇驾着车,不停的在加速,加速—— 他想,如果他出了意外,她会心疼吧?或者,摔成重伤,需要她照顾一辈子,那也挺好! 车速更快了,在道路中间风驰电掣一般穿过。 直到冲出了市区,驶上郊区的偏僻道路,他才缓缓停下来。 道路两边,没有车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条乡音道路。 他摘下头盔,猛地摔到了道路中间,像头困兽,来回走着,扯着头发,看看他干脆躺了下来,就在路中央。 点了根烟,咬在嘴上。 远远的,只能看到这么一丁点的腥红色。 309:来过又走 沉沉的夜,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了,感觉像在水里,双脚绑着块石头,一直将他拖向水底,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挣出水面,想要大声呼叫,又发不出声音…… 于是,他绝望了,放弃求生,由着身体沉入水底,埋进淤泥里。 袭凌宇知道,他一早就属于那里,不过就是生出些希望,妄想自己是活在彩色世界里的人。殊不知,他的世界,除了黑,还是黑。 他唯一的亮色,消失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是他强占来的。 她望着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怜悯与心疼,毫无原则的包容!他在心安理得的享受同时,心其实是慌的。他怕有人抢走他身边这唯一的光亮。 远处,一道车灯照来。 一辆装着河沙的大货车,霸占了一整条道路,硕大的远光灯,照宽了道路,却来不及照到躺在道路中间的他。 他抽着烟,红色的幽光,忽明忽暗。 大货车靠近了,当司机终于看到躺在路中间的人时,惊慌失措的赶紧踩刹车! 货车明显是改装过的,高达2米,重量可达60吨!晚上选择这么条僻静无人的路,车速自然慢不了,即便远光灯的照射距离达到一百米左右,紧急刹车的距离也需要冲出五十米往上。 司机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可不管他怎么闪灯,将喇叭按得又急又快,地上的人还是动也不动—— 他知道,她对他,不是爱情。 货车终于停了下来,司机已经吓得脸都白了,还好刹车没有失灵,否则…… 车门打开,司机跳了下来,赶紧跑过去查看。 "你……" 当他看到躺在那儿的人居然意识清醒的抽着烟时,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一把他揪了起来,"大半夜的躺在马路中间,找死啊你!"说着,一拳就挥过来,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 袭凌宇木然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以往争强好胜,尤其是在打架这一块,绝不肯吃半点亏的他,这会却由着货车司机发泄怒气。 他又倒在地上,被他狠狠踢了几脚,又推到一边,这才啐了一口,缓缓架着车离开了。 四周又是一片漆黑,而他,注定属于这黑暗。 # "没有我,他会死的。" 这句话,还真是够分量啊! 连瑾行垂下头,淡淡轻笑一声:"商咏熙,你让我怎么能不恨你啊?" 咏熙狠狠掐着自己的手,疼痛能让她保持头脑的清晰,不至于迷失。 她含着笑,"嗯"了声。 他眯起眼睛,回过头,唇抿得紧,舌尖抵了抵门牙,眼神在那一瞬,变化无数。 突然,他扯掉了右手吊着的绷带,走过去,双手撑在她两侧,与她对视,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我连瑾行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你确定,你要放弃我?" 咏熙想笑,可是再也笑不出来,她很清楚这一次的"放弃",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还是点了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男人愤怒了。 "看着我。"他说。 咏熙不肯,一直垂眸,被子里掐着自己的手,掐得更狠了。 "看着我!" 她一震,下意识抬头,对上他双眼的那一秒钟,她听到心里有东西正在崩塌。 "不要!我不要看!"她抬起双手,遮住了眼睛。 她不要看着他,不要看到他受伤的样子! 不要看到…… 被他藏起的泪。 一个男人委曲到流不出眼泪,她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的伤。 她的泪顺着指缝淌下来,像要代替他的,无论他有多痛,她都会替他哭出来!可她就是不愿意再睁开眼,她宁愿他恨她,从此提起商咏熙这个女人,都只剩下唾弃——这样的话,她心里会好受一些。 如果连瑾行,注定是她这段不算完美的旅程中的插曲,也一定会是唯一能替代她人生主题曲的。 连瑾行变得钢铁一般坚硬的神情,在看到她把自己掐出一块块青紫的双手时,倏尔就裉了硬色。 捏住她的手腕,想要拉下她的双手,可她执拗着不肯。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此刻狼狈的样子,很丑,真的很丑,所以不想。 他咬了牙,硬是用力按下来,放到他的手心里,再一点点包住,又摊开,反复的看着。 "谁给你的权利,把它伤成这样的?"这是一双能拉出美妙琴声的手,早已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咏熙不说话,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再滑进他的手掌。 "你希望我放手的,对不对?"他问。 咏熙止不住泪,却能抑制住她想要否定的冲动。 连瑾行抿了抿干涩的唇,勾起唇角,"这可能,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彻底放手,离开。 不是因为不爱,相反,是在了解她的心后,愈发深爱,才会做出的决定。 咏熙垂着眸,再也说不出话来,却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来,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真的……舍不得放开啊。 她缓缓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他的掌心上,眼泪顺势滑落。 望着她,他冰冷的眼神,终是维持不了多久。 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低下头,在她的发上轻轻落下一个吻。随后,他果断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朝门口走,边走边说:"你我之间的协议,可以中止了。" 门推开,又关上。 他来过,又走了。 咏熙俯着身,双手保持着还在抓紧他的姿势,可手中早已什么都没有。 心好疼,比任何时候都要疼,因为这一次,它不再是为了别人疼,是为她自己。 突然又好恨,恨他逼自己面对,从此连插科打诨的机会都没了。她在承认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失落懊悔了,可谁让这是她自己酿的苦果? 还是真苦。 护士进来时,轻呼一声:"呀,怎么搞的!你的伤口裂开了!" 咏熙充耳不闻,脑子里回荡着的,全都是连瑾行说过的话,每一句都那么清晰,忘都忘不掉。 很快,医生进来了,一边检查伤口,一边训斥她不爱惜自己!刚刚缝合好的伤口就给弄得裂开了,这不是作嘛! 她始终都不说话,由着医生重新剪开线,再缝合,留在身上的疤更丑了。 医生离开前,叮嘱护士对她要多留意。 "商小姐,你一定要注意伤口了!二次缝合后,感染机率会增加,愈合也慢,其它并发症的可能也大……" 咏熙侧身躺在床上,面朝里,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了生气。 护士瞅瞅她,想:这是吵架了吧。 她故意说道:"那位先生心挺细的呢,刚刚就是他来通知我,说你的伤口可能裂开了呢。" 果然,咏熙的身子一颤。 护士离开后,她将脸颊埋进枕头里,身子愈发颤得厉害了。 他总是逼着她看清自己的心,可看清了又能怎样?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她父亲是如何对待那个可怜的男孩,或许,今天的她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毕竟,十年了,足够偿还了。 可她看到了,和当年许多电视机前目瞪口呆的观众一样,她亲眼目睹了那出惨剧。 那一幕,是毒瘤,剜不出了。 对阿宇而言,同样如此。 所以,彼此的平静,就是相互扶持,是这么多年来,她与阿宇的共识。 既然已经扮演了守护者的角色,她就决不能放弃,心里再痛,也不能放弃!否则,她的做法和当年想要带他一块跳楼的父亲又有什么分别呢? 不,有分别。 父亲毁了他原本美好的一切,而她,将他原本不美好的一切重新拼织起来,再亲手打碎……所以,她更残忍。 她对自己说,瑾行只是个意外,不管早一点来是晚一点,都是会出现的一个……意外。 也许是麻药的关系,她昏睡了一天,醒来时,已经第二天深夜。 全身的骨头都僵硬得疼,伸手想按铃叫护士,她一动弹,有人就立即过来,"咏熙?" "雪琪……"她松了口气,还好有她在,她不是孤零零,咏熙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一个人。 "你睡了好久啊!"雪琪小心的扶起她,问:"要不要喝点水?" "好……" "接到瞿警官的电话,我就马上过来了!"雪琪将水杯递过来,坐在她旁边,数落道:"你啊,真是吓死我了!" 喝了口水,缓解了喉咙里的干涩,她挤出一丝笑:"我就是缝了十几针,没什么大事。" "我从医生那里了解过了,身体的确是没什么大碍。"雪琪歪着头看她,像要一眼穿透她刻意竖起的高墙,"你在梦里叫了连瑾行的名字,你知道吗?" 咏熙的视线一滞,可她很快将内里的涌动强制压住,态度很平缓,"他救了我,我很感激他,梦里叫他的名字,也很正常。" 雪琪一直盯着她,最后,幽幽叹息:"咏熙,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说谎,我一眼看得出。" 咏熙垂下眸,也不去辩解,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又要睡。 雪琪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的,"小心伤口!别又裂开了!" 310:别离开我 许久,不见咏熙回应,雪琪拿过一个苹果,坐在她旁边削皮,"瞿警官说,拆炸弹的时候,都走了,就他留了下来。" "……" "他说,干他们这行遇到的突发状况太多了!新婚夫妇、小情侣、老夫老妻,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就碰到好多。所以像你和连瑾行这样的,简直就是稀有动物,应该保护起来才对!一个宁死也不想连累对方,一个又倔得死都不离开……" 咏熙背对她,睁着眼睛,却不答话。 "唉,我现在倒开始希望,希望你还没对他动心。"雪琪削着苹果,动作很缓慢,语速也比平时慢了许多,"那样的话,你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开口:"雪琪。" "嗯?" "能抱我一会吗?" 雪琪怔住,扭头看她,眼神变化着,最后,她放下苹果和水果刀,从她身后轻轻抱住了她,小心着,尽量不去靠近她的伤口。 许久,她说:"……谢谢。" 雪琪失笑,轻拍她的肩头,"傻瓜,跟我说什么谢?姐姐的怀抱,随时都向你敞开。" "……嗯。" # 袭凌宇已经失踪一天两夜,徐强急得不行,又不能去报警,只得赶去了医院求助咏熙。 "商小姐……" 徐强将事情大概说给咏熙听,在听到袭凌宇曾过医院后,咏熙倏尔想到了什么,神情愕住。 难道,是那个时候? 立即坐起身,她说:"雪琪,帮我叫医生,我要出院。" "现在?那怎么行!"雪琪拒绝道:"你的伤口情况特殊,要在医院好好休息才行……" 咏熙动手就要拔掉手上的针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阿宇不知道去了哪,我必须要去找他。" 雪琪生气了,按住她,训道:"他疯起来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哪找啊?" 咏熙镇定道:"人少的地方,总会找到他的。" 雪琪瞪她:"袭凌宇上辈子跟你有仇是不是?这家伙简直就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你的嘛!" 徐强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这要求挺过分的。毕竟,人家刚受了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可他确实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来找她帮忙的!如果让程家人发现总监又玩起了消失,还不知道又要做什么文章呢! 见咏熙坚持,雪琪没办法,只得请来医生。 办理完出院手续,咏熙说:"雪琪,你也累了,你先回去吧,我让徐强开车带我去就好。" 雪琪瞪她一眼:"你这样我能放心吗?"说着,她烦躁的摆手,"算了算了,还是我开车吧,让这个什么光头强的先回公司,有消息再通知他!"她没好气的嘀咕道:"要是连他也一块消失了,那妖婆子没觉察才怪呢!" 咏熙笑了,这丫头典型的嘴硬心软,心比谁都善,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招人喜欢。 刻意忽略了她对自己的称呼,徐强小声问咏熙:"妖婆子是谁啊?" "程湘。" 徐强恍然大悟,不住点头:"形象,生动。" 在医院大门口分手后,咏熙上了雪琪的车,从手机里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六指儿,我是商咏熙……" 咏熙找了袭凌宇的兄弟帮忙,她则去了六指儿提供的几个他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扑了个空。 雪琪还在气袭凌宇整天就知道折腾,是体谅咏熙的情绪才没发作,可全程都绷着脸。 "不对……" 就在要赶去下一个地点前,咏熙喃喃出声,摇了摇头,她说:"他不会去熟悉的地方的。" 之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习惯找一个没人的陌生地方躲起来。 她每每辛苦去寻,不管是学校附近,还是家附近,都会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他,没有其它人,只有他。所以,这个地方去了也是白搭。 她泄气道:"雪琪,停车吧。" 雪琪将车子停在路边,扭头看她,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圆滚滚的明亮的眸望着她,像镜子,将她无助颓然的样子映得清楚。 咏熙知道自己的状态很不好,说:"雪琪,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该休息的人是你。"雪琪皱着眉,压抑了大半天,这会也有些恼了,"商咏熙,你究竟还要再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你才甘心啊?明明有幸福你不要……" 咏熙蓦然开口:"就算我和连瑾行在一起了,我们就能幸福了吗?" 面对咏熙的问题,雪琪顿时语塞。 "像今天这种事,以后还有可能会发生。在我去找阿宇的时候,他会怎么想?会开心吗?我留下来照顾阿宇时,他又能不能接受?还会幸福吗?"咏熙垂下眼眸,替她回答,声音淡淡的:"只要我和阿宇的羁绊不断,我们就不可能会幸福。所以,为了他好,我必须让他彻底死心。" 雪琪张了张嘴,想反驳,可无从开口。 最后,她实在是气不过,沉着声问:"那你呢?你就要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吗?" "我?"咏熙将目光调向窗外,经历过情感浮沉,像换了个人,至此变得不一样了。凝着车流的方向,一辆接一辆的笔直前行,她的声音显得有点飘,"做为伤害他的惩罚,我没资格幸福。" 其实,她是怨连瑾行的。 为什么非要逼着她开启那扇门呢?让她待在门里面,只守着她的小天地,不好吗? 雪琪突然心一疼,握住她的手,"咏熙……" 咏熙回头,笑笑:"别担心我,我没事。"视线凝向前方,她说:"习惯了。" 雪琪特别难受,紧紧握着她的手,却连安慰都变得力不从心了。 这时,徐强打来电话,咏熙接听后,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挂了电话,她将头靠在座椅,"总算找到了……" # 他在医院里,巧的是,她前脚刚走,他就被送了进来。 咏熙推门进去,抬眼就看到了袭夫人,这会就站在床前,脸颊气得发白。看到咏熙和她身后的雪琪,硬是压下脾气,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经过咏熙的身边,她停了下来,目视前方,下颚微抬:"外面守着记者,我想你是知道分寸的。" 雪琪瞪着这位老太太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的,可转眼又笑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也够程湘受的了。" 袭夫人现今对咏熙,已经造不成任何影响了。她只是站在门口,皱眉盯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雪琪见这情形,叮嘱有事打她电话,随叫随到,然后就离开了。 病房里安静了,咏熙走过去,床上的人却转过了身,将脸埋进被子里,不肯见她。 咏熙眉拧得更紧,动手去拽,可他死死揪着,最后把她惹急了,反而松了开。退后一步,她问:"去哪了?" "……随便走走。"他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来。 "随便走去哪了?" "……郊区。" 咏熙抿了下唇,又问:"身上的伤是哪来的?和人打架了?" 停滞几秒,他"嗯"了一声。 咏熙气得抬起手想要拍他几下解解气,可手扬在半空,又生生收回。 "什么原因打起来的?" "……不知道。" 这回答,带着赌气的成分,但咏熙知道,其实是不想说。即使是他不说,她也猜得到,多半是他挑衅了。 本来想再骂他几句,但看到他头上缠着的绷带,还是不忍心。 走过去,坐在他床边,她扭头看他,无奈出声:"还疼吗?" 将头埋进被子里的人,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眸发亮,他没说话,喉结上下滑动,唇颤了颤。 "给我看看。"她轻轻拍下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过来。 他一点点眯起眼眸,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把她抱在怀里,紧得不想撒手! 咏熙怔住,又瞬间明白了,没说话,更没拒绝,由着他将不安恐惧传递给过来,她照单全收。 "咏熙……上次你说,想要离开这里是不是?"他问。 怀里的身子骤然僵住,可很快,又软了下来,她"嗯"了一声。 袭凌宇一点点放开她,低头望着她,眸眼处都是复杂,他问:"上次,你问我的时候,也是像这样的感觉吗?" 他当时迟疑了,就像她刚才,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可那感觉让人发慌,心头像长了草,怎么割也割不净。 咏熙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他垂下了目光,扯出一个失落的笑:"我当时让你失望了对不对?" 咏熙伸手抚向他被打肿的脸,强迫他望向自己,"阿宇,别再做会令自己受伤的事了。" 她的抚慰,像股暖流,一下子挤进他被冻僵的胸口里,在那儿生了把火,重新捂热他的心,温暖了他愈渐冰冷的身体。 无论是离开还是留下,都无所谓了!他不再是不可一世的袭家少爷,不再嚣张跋扈,卑微得俯下身子,将脸颊埋进她的掌心里,喃声:"咏熙,别离开我。" 这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亮,他不能失去。哪怕是强占,他也要强占一辈子! 咏熙的目光柔和得化成了清风,"我哪儿都不会去。" 他终于心安了,"嗯。" 她说不会,那就不会,因为她从来没有欺骗过自己。 所以,有关她是不是喜欢上连瑾行的问题,他始终都没有问。 311:说到,做到 虽然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但袭凌宇在咏熙眼前总耍无赖,不是喊着头疼,就是说胸口不舒服,缠着咏熙留下来陪着他。知道她也有伤在身,而且比他的重,所以,他要求医院在他的私人病房里,又安置了一张病床,方便她休息。 徐强这几天一直都往医院里跑,汇报完工作,再汇报公司内部的情况,尤其详细汇报了程家兄妹的一切动向。袭凌宇冷静的听取后,再明确的做出安排。 咏熙默默听着,两人也都没有避讳她。 她这才渐渐明白,袭凌宇所处的环境有多复杂。如今,看到他轻松驾驭的样子,她倒也挺欣慰的。 郑吕的案件,十分轰动,各媒体都是轰炸式的报道,不是单方面想要强压,就能够压制得住的。 连瑾行早前救了小女孩的新闻,也一并被曝光,那位之前一直跟踪咏熙的张姓记者,倒是捡了个便宜,联系上连瑾行后,竟成了唯一成功采访过事件主角的记者!到此,他在报社的地位是身价倍增,待遇也不同于往日,心里对连瑾行自是感激。 至于咏熙,无疑成了现在最具话题性的人物。郑吕在她身上绑着的炸弹,在她获救之后,彻底炸响。 从曾经的天才大提琴少女,到绑架杀人犯的女儿、到受人追捧的视频女主角、广告故事的神秘女神……直到几天前成为通缉犯的人质,差点命丧炸药之下,九死一生。她的人生,比人家活了一辈子的都要精彩! 张姐写的那篇关于她的人物专访,令杂志销量激增,当月全部销售一空!社长直说,咏熙这姑娘是他的福将啊!自打她来了后,不仅带来了连瑾行这样的大客户,离职后又带动了杂志的销量!不是福将是什么? 她激起了媒体的全部热情,她拍摄的广告,自然也被带上了话题榜,她与连瑾行在生死关头的戏码,经第三人口中描绘,被写成了各种催人泪下的版本。甚至,某报还用时下特别流行的一句话做了标题:《有一种至死不渝,叫商咏熙与连瑾行》。 这句话,被动成为她与瑾行"爱情之路"的座右铭。 恰好,在这个时候,她参加的大提琴比赛以"特别奖"的优异成绩,通过了初试,进入到专业组比赛。再次捕捉到新闻素材的媒体记者,又去采访了比赛时的几位评委,他们都对咏熙赞不绝口,说她用情怀征服了他们的耳朵。 一时间,商咏熙成为励志的代名词,什么"永不言败""自强不息""坚持梦想"等等溢美之词,都加到她身上,而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火了。好在媒体的注意力此刻全在她身上,还没有牵扯到当年事件的其它人。 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变化。 她也在变,不再畏人言,更沉静,也更冷静了。 一个星期后,新闻热度减弱,她总算嗅到了一丝久违的自由空气。 也是一个星期,她没再见过连瑾行,甚至,都不曾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除了张记者的那篇报道。 如他转身离开时说的那样,他和她,协议中止,从此再无瓜葛。 他说到,做到。 # 又一个星期,是圣诞节。 就在圣诞前夜,新加坡环宇新地置业集团与名创地产,在d市专门成立的项目公司"新名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成为"d市安阳路项目"的合作开发及建设主体,项目品牌采用"新名ofind城市之间"对外宣传。 连瑾行任执行董事,袭凌宇任总经理,徐强任助理。 圣诞夜,咏熙背着大提琴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欢快的圣诞气氛将她包围。可她的脸上,难得看到一丝笑容,圣诞让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过去。 不远处,彭导和摄像都已经在闹市选好了场地,就等她来。 "咏熙!这里!"看到她,彭导热情的挥挥手。 咏熙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戴着绒线帽,背着笨重的大提琴上前,跟几人分别打了招呼。 彭导看一眼将自己裹得像大熊猫似的女孩,玩笑道:"咏熙,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名人了,好歹注意下形象啊!" 咏熙放下琴盒,将围巾解开一层,这才将一张脸露了出来,只说了两个字,"暖和。" 彭导和身边几个男人失笑,让造型师带她去车里换下衣服,他则在现场交待待会的拍摄。 一辆黑色宾利远远驶来,停在旁边。 咏熙从车里走出来,光裸的双腿,被一双笨拙的棉靴包住了小腿,身后长长的裙摆,由小助理抱在怀里,身上则裹紧了她的羽绒服。 今晚的气温在零下十几度,羽绒服里面是条薄裙,冻得她直打哆嗦。才刚出来,脸颊和鼻头就被风吹得通红。 她低着头,快步朝拍摄现场走来,没有留意到现场多的其它人。 彭导看到她,远远的就招呼道:"来,咏熙,你坐在这里。" 对面的男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好看的眉微微蹙了下,"拍摄穿的服装是什么?" "鱼尾裙!是我特意让人为她设计的,两米长的裙摆,穿上去保证美翻了,拍出来的画面肯定好看!"彭导一脸兴奋的介绍。 连瑾行听着,慢慢敛下视线。 这时,有人叫他,他转过身,和别人说话去了。 咏熙打着寒颤坐下来,从助理手里接过自己的琴盒,打开来时发现双手都冻僵了,好不容易取出琴。试着拔弦调音,可手指僵硬着,还真有点难度。 骤然降低的体温,让她来不及关注其它,只想着赶紧结束拍摄,快点回家泡个热水澡。 化妆师给她补了补妆,彭导过来,"咏熙,待会你就在这个位置上,摄像机在这里……当你在人群里发现男主角的背影时,你就拔开人群不顾一切的追上去,这时会跟镜头……可他不见了,你慌得四处去找,在这儿我会用一组长镜头,之后推镜头,将画面定格你失落的表情,后景渐显渐稳……" 彭导交待的这些,早前会议时咏熙就已经了解了,她应一声:"我明白了。" 拍摄即将开始,由于地处闹市街道,一直有人围观,更何况,现场还聚集了咏熙的一群粉丝,举着小小的自制爱心牌,为偶像打气。 看到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被冻得发红,咏熙就招手叫来小助理,请她去附近买些热饮回来。 她也曾追过星,那会特迷kk组合,爸爸还曾答应过,只要她比赛取得好成绩,就会带她去日本听他们的演唱会……时间真是快,记得那一年他们刚出道,在他们成为难以超越的传奇的今天,她的轨道却才开始衔接。 所以,她特别能理解这些小朋友们的追星行为,可她不能理解的是,她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不完美的自己? 连她都讨厌的自己。 助理买来了热饮,然后发给了大家,顿时,一片开心的笑声,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对咏熙大声道谢。咏熙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心情不禁也被他们的笑容感染。 "咏熙姐,衣服……" "哦。" 咏熙赶紧脱了羽绒服,白色薄纱瞬间被风打透,像层薄冰,紧紧贴在身上。 咏熙冻得说不出话来,矗立在寒风里,全身都在哆嗦,更何况还要拉大提琴,她严重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导演的指令! 可随着导演一声"开始",她即刻投入到了拍摄状态中,不管四周条件有多么恶劣,她的琴声还是像股清清泉水,猝不及防的出现,打破浮躁。 她看上去十分单薄瘦弱,可又精致得像个玻璃娃娃。 额前的流海长了,没有修剪,别着一枚水晶发卡。白色的鱼尾裙摆,莲花一样在她的脚下绽开。 咏熙很美,又不是特别美,四周光怪陆离,她是唯一沉静。 她安安静静拉大提琴的样子,就像画里的人。与这喧闹街头,形成强烈反差,一切又都和谐契合。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被她的琴声吸引来,驻足欣赏。大部人都认出了她,忙着掏手机拍照录视频发朋友圈。 "哇!她本人真的好美!" "快看,我拍到了呢!" "呀,你这张好漂亮,一会转发给我!" 听到身后的声音,连瑾行又将视线投向对面。 他看到过不同画面里的她,不可否认,她拉奏时的样子,的确是最美。 环宇总部前来视察的高层,看到现场拍摄时,对咏熙同样赞不绝口,"瑾行啊,总公司那边对商小姐的评价很好,综合考虑了一下,想长期签她做代言。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没意见。"连瑾行抿抿唇,淡淡出声:"我们解除婚约了。" 对方一脸惊讶。 这一段拍摄完成,彭导十分满意,要进入下一个场景的拍摄了。 咏熙忙上大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全身都在打着哆嗦,难以想象,她刚才在演奏时会那样淡定从容。助理带着她,赶紧先到车里取暖。 312:有件事请您帮个忙 另一端,彭导突然发起了火,"人呢?" "刚才还在这儿呢……小王!看到阿伟了吗?" "他刚才接一个电话就走了,说马上回来……可我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 彭导听罢,大发雷霆,直说以后绝不启用这种没有职业道德的演员!可眼下男主角的问题必须要解决,特意等到圣诞节当天,就是要配合节日制作一个特别篇,现在可好,没有男主角这还怎么继续下去啊? 这时,广告公司那边的工作人员悄悄扯扯彭导,说了句什么。彭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前顿时一亮。 连瑾行这会和总公司来的高层正准备离开,却被彭导叫住了。 "连总!您先别走,有件事请您帮个忙……" # 休息片刻,咏熙下了车,冷风扑面,她做了个深吸,她只要再拍一组长镜头,属于她的部分就基本完成了。跟她合作的男演员,之前见过一次,好像叫阿伟,外型帅气,是个职业模特。 "咏熙,来来来,"彭导在前面招手,咏熙走过去时,一抬眼,整个人都愣了。 彭导旁边站着的人,这会刚好也抬起眸,目光与她的触上后,又调了开。 "咏熙,来见见,这位是我好不容易请到的''大牌''!"彭导说着,朝她眨眨眼睛,"是不是很意外?哈哈……圣诞节嘛,就应该是个充满惊喜的日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以为咏熙会惊喜,可她的反应也只是微诧过后,便淡淡的"哦"了一声。 连瑾行更是没吭声,甚至连客套都没有。 彭导的笑声渐渐变得尴尬,再迟钝也觉察出两人间微妙疏离的气氛,想也是因为吵架了。毕竟,年轻人嘛,可以理解。 彭导亲自带着咏熙走位,熟悉灯光和摄像机的位置,让她牢记待会拍摄的有效区域。咏熙默默的听着,跟在彭导身后,不经意的一个视线调转,就能看到对面的男人。 他在讲电话,随手从兜里掏出根烟来点上。不知电话那头是谁,他的神情没那么紧绷,低着头,嘴角隐隐翘起。 咏熙收回目光,继续听着彭导动情说戏,"你要体现出那种茫茫人海中寻他不到的无助感!最后,当你意识到你彻底失去他后,你……" "导演,"咏熙将衣服脱下来,递给小助理,"开始吧。" 彭导一看,这是入戏的意思了啊!他即刻兴奋起来,直说咏熙是璞玉,通透!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她缓缓闭上眼睛,纵使身处闹市街头,她仍给人一种久隔于世的错觉。就像开在春寒料峭时咏熙花,安静,沉寂,唯一的语言,或许只有她的琴声。 睁开眼时,视线前方,是抹熟悉的背影…… 那一刻,她的脑海是片空白,彭导之前的话,早就抛在了耳后。她没有动,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望着,望着,渐行渐远。 彭导盯着她,原本急切的神情,却随着看到镜头里的人变化着。最后,生生将喊停的念头给压制住,眉头也深锁起来,专注的目光里悄然生出些期待来。 咏熙突然动了,她先是试探性的迈出几步,最后,迟疑变成了迫切,她跑进人群,四处寻找…… 找不到,到处都找不到! 摄像机镜头推近,定格在她惶然无助的脸上。 彭导紧紧盯着,心都差点要跳出来了! 咏熙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身边是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的表情开始沉寂,没有预期设计的失落与伤心,而是平静的,又回到了他从未出现过的那个世界——她在告诉所有人,也在告诉自己,这才是她该呆的地方。 她身后,模糊的后景内,渐渐出现一个身影…… 可她再也看不到。 拍摄结束。 "好!太好了!"彭导惊喜不已,他发现,经过咏熙的演绎,这才是最真实的效果!他直接冲上前,握住了咏熙的手,"太棒了!咏熙,你太让我惊讶了!你是怎么想到的啊?我跟你讲真的啊,你要是不演戏,真是太损失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我合作一部啊?你放心,我会专门为你打造一部跟大提琴有关的电影,就像《她比烟花寂寞》里的杜普蕾!" 咏熙披上衣服,婉拒:"彭导,我根本就不会演戏,我只会拉大提琴,还是初级入门的那种,没办法和像杜普蕾这样的神级大师相提并论。" "呵呵,咏熙,你太认真也太谦虚了!不过,这事你考虑看看啊,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彭导见那边连瑾行准备离开了,倏尔眼球一转,说:"连总,等等,还有个镜头要补拍。" 连瑾行回头,皱眉:"不是说一个远景就够了吗?" "没错,刚才只是用您一个背影!但我刚想起来,还有一个官网宣传的"find"特别版镜头需要拍。"他说着,就招呼摄像和灯光过来,简单交待两句说要补拍。回过头又对连瑾行解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吻戏镜头而已,也只是放在官网宣传,您不用太紧张。" 连瑾行扬扬眉,不瘟不火道:"我可不记得脚本里有这个镜头。" 咏熙的广告,他从头到尾都跟进了整个过程,所以细节过程他很清楚,确定是彭导临时加的无疑。 "这是我的拍摄习惯,为了确保后期剪辑镜头够用,会在拍摄时多拍一些画面,只要是我认为美的,能够用得着的。"看看连瑾行冷淡的样子,彭导摊摊手:"您要是没空就算了,我把阿伟叫回来,由他来继续完成也是一样。" 身边的男人将眉头皱紧,彭导只当看不见,抚着下巴自言自语:"要是听到拍吻戏,这小子应该会二话不说的飞回来吧。" 连瑾行抬起眼眸,瞅着彭导,"那种不敬业的人,不可能再出现在我们企业的广告里。" 彭导笑眯眯的,适时接话:"那就得麻烦您了。" 这时,连瑾行手机响了,他转过身接电话去了,可彭导却眼尖的看到,他正从别人那里接过口香糖,撕开包装纸,不紧不慢的放进嘴里。 他没忘记,他刚抽过烟。 彭导偷笑,难得他心情好,看在这两人出色完成拍摄内容的份上,决定悄悄帮他们一把。 接到通知后,咏熙立即反对,彭导则刻意的板起脸,严肃道:"咏熙,我希望你能敬业一点,不要在工作中带入个人情绪,否则,你就是在耽误大家的时间。" 咏熙一滞,低下头不吭声了。 彭导笑笑:"这就对了嘛!别忘了,你可是专业的哦!" 咏熙有些郁闷,她分明是业余的好嘛! 看到彭导兴奋的神情,还有整个摄制组轻松的气氛,她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容不得她多想,那边就已经准备开机了。 连瑾行也才放下手机,收起来,转过身,刚好对上咏熙茫然的目光。 他怔了下,然后走过去。 随着他走近,咏熙不禁呼吸一滞,可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坦然迎视着他的目光。 他看她,看着她的冷静。 "彭导都告诉你了?"他问,声音很平淡。 "嗯。"咏熙应了一声,注意到四周朝这边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暧昧笑意,寻思着总得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吧,要不然就太奇怪了。 想了想,她说:"你可以拒绝的。"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而来自对面的气息也都变了,更疏远,更冷漠。 他用着极为舒缓的口吻说:"你希望我拒绝的吧。" 咏熙暗自捏紧手,想摇头,可理智再次凌驾最高。 她随便在他身上找了个点,盯着那里,不吭声了。 男人的眼睛变黑,黑得看不到光亮,盯了她半晌,他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咏熙不解抬头,他的口吻随意到凉薄,"什么样的吻?或者,换种说法,你想我怎么亲你?" 咏熙错愕的睁大眼眸,还没适应过来他的直接,助理就过来示意要开始拍摄了。 一切准备就绪,咏熙站在风中,瑟瑟发抖,可越是在他面前,她越是刻意坚强。但一对上他的目光,她的整颗心就像要跳出来似的,烫得厉害。 本以为会是个漫长的折磨人的过程,可是,对面的身形略一晃,她就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一只手掌撑上后脑,下一秒就被他吻了上。 动作流畅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的唇也是冰的,一如他的眼神,早就没了往昔的热度。 胸口的温度在慢慢下降,相较于理智,她的身体率先有了抗拒,双手抵住他。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让她尴尬,而他的"配合",更让她难堪。 微微挣脱的双手突然被按住,手掌贴着他的胸口,掌下的心跳强而有力,一下子惊到了她。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薄荷味道,此刻自他的唇舌蔓延。 咏熙紧张到不行,和他不是没吻过,不是自愿就是非自愿,可印象里,包括这一次,全部都不是自愿。但她就是紧张,心要跳出来了,撑开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蜷缩起来,手指抠紧他胸口薄薄的一层衬衫。 313:除非你陪我去 连瑾行的舌头有些放肆,扫过她的牙齿,她的舌,她口腔里每一丝空间,都不放过!这更像是在宣示主权,将属于她的一切都沾上他的气息。 咏熙完全是被动的,由着他将亲吻进行得如此野蛮。 可不知为什么,心难受得厉害。 拍摄结束,彭导对两人的表现是赞不绝口,直说他们两个都应该出道,跟他混保证能红!咏熙只是尴尬的笑了下,低着头,嘴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感觉,她皱了眉。 助理跑来通知,接下来要录制一段广告拍摄后的花絮,也是要放在官网做福利。毕竟,"寻找1st"反响挺热烈,这种模式的广告很新颖,让很多人都误以为,前期的机场视频,其实是营销策略,还拿出来做为成功案例进行分析总结。所以,"寻找2ed"自然也是万众嘱目。 咏熙快要冻僵了,打了声招呼后就上了车。 彭导和连瑾行随意聊了几句,看到他愈发沉着的目光,笑道:"吵架了?呵呵,女人嘛,哄哄就好!尤其是自己家的,什么面子都可以先放一放。"有人叫他,彭导说了句稍候会给他看样片,便走了。 连瑾行垂眸,用拇指指腹抹过唇瓣,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一眼她上的那辆车,然后也走了。 咏熙换好了衣服出来后没看到他,独自坐在椅子上,唇到现在都是火辣辣的记忆。还好天够冷,冻得脸发白,才不至于让红晕冒出来。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连瑾行,更没想到,他会代替男主角,还破天荒的拍了接吻画面!只是他的亲吻太逼真,像久别重逢的恋人,真的连她都要误会了——这半个多月的分开,其实是暂时的。 # 圣诞夜,袭凌宇推了全部的约,精心为咏熙准备了各种惊喜。鲜花,香槟,美食,以及第二天飞往北海道的机票。 徐强将两张头等舱机票递过去时,笑眯眯的说:"总监,您还真是浪漫!" 袭凌宇接过来,机票在手里啪啪拍了两声,勾起唇,"第一次旅行,不能去远点的地方,还真是有点不爽。" 徐强嘿嘿一笑,"是不是最好六夜七天的那种?" 袭凌宇眯着眸,机票朝他的脑袋上拍一下,"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吗?还六夜七天……" 滞了两秒,他突然问:"远一点的国家……女人都喜欢去哪啊?" # 咏熙一直撑到很晚才回去,四周到处都是圣诞气氛,可咏熙累得只想回去睡觉,下了出租车就直奔小区。 走廊里的声控灯,还没修好,忽闪得厉害。 咏熙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后,习惯性的摸墙边开关,然后脱下鞋子,换了拖鞋。 灯亮的那一瞬,她猛地被人打横抱起来,吓得尖叫一声:"啊——" 看到袭凌宇的俊颜时,她气得直接抡拳头,"你吓死我了!" 拳头打在他胸口上,软绵绵的,跟挠痒痒似的,袭凌宇显得受用得很,抱着她直接走进小客厅。 桌上,一束玫瑰,一盒蛋糕,一盘水果,一瓶香槟,两只高脚杯。 咏熙看到后,立即就明白过来了,他是专程过来陪她过圣诞节的。 "放我下来。"她拍了拍他的肩。 "不要。"他将脸凑近,"除非你亲我一下。" 咏熙抿抿唇,闭着眼睛凑过去,谁知,他突然扭过头,她结结实实吻上了他的唇…… 她一滞,触电似的立即弹回来,睁开眼睛,看到他得逞的笑,"哦……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啊!"他放下她,一本正经道:"早说啊,你说的话,我肯定会同意给你亲的!" 咏熙气鼓鼓的瞪他一眼,"阿宇!" "好好好,我错了!"袭凌宇在她面前,认错态度一向良好,拉着她赶紧坐下来,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方形盒,"送你的!" 咏熙左右看看,猜也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催着,"快打开啊!" 她犹豫了下,将盒子打开,里面是枚铂金钻戒,戒指内侧刻着"tiffanyco"字样。 戒指很漂亮,钻石光泽熠熠。 抬头看他,她笑:"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 听到她的回答,他终于松了口气,直接把戒指拿起来,然后,他单膝跪地,有几分粗鲁又执着的将她的手牵起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牌子,什么样式,我就随便挑了个。你也别多想,我送你戒指是因为,因为……是……哎呀,管它是什么好了,反正,我就想送你!以后,我每年都会送你一颗钻石更大的!" 他将戒指对准她的中指,可是套到一半就套不进了,他的鼻尖微微冒出了汗,手也在颤抖,似乎这成了挑战! 咏熙望着他,垂下眼眸,"我来吧。" 袭凌宇懊恼的站起身,拿着戒指,声音尽是歉意:"戴不上去……可我真的有偷偷量好的!" 只不过,他量的是无名指。 "可能是我最近胖了。"咏熙笑着替他解围,扭头看一眼蛋糕,立即被吸引住似的:"是蓝莓蛋糕!看上去不错呢,反正我是饿了,我要先吃一块,你不介意吧?" 说着就给自己切了一块,吃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睛,"好吃!" 身后,袭凌宇握紧了那枚戒指,眼神略微黯淡下。 他是在气自己,求婚就直接说求婚好了!干嘛还要拐弯抹角的?他袭凌宇做事还从没这么窝囊过!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咏熙的神情渐渐露出一丝复杂。 咏熙在吃蛋糕,袭凌宇的手机一个劲的响,他心里烦,接电话的态度也不算好。 "干嘛?不是说了没事别找我嘛!" 那一端,徐强可怜兮兮的说:"总监……我也知道不应该打扰您的二人世界。可是……今天是新名项目第一次聚会,您是总经理,您得来啊……" 袭凌宇刚要拒绝,倏尔抬头,看向咏熙。 她用小叉子一圈一圈拔弄着蛋糕上的奶油,和着顶上蓝莓酱,成了紫色,透着一点点蓝。 他收回视线,"好,我待会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说:"公司里那些小混蛋一直叫我过去,推也推不掉……" 咏熙抬头:"难得放假,当然得和朋友们出去放松一下了。" 他盯着她:"除非,你陪我一块去。" "我?还是算了吧,我又不认识他们。" "去了不就认识了!" "可是……" 袭凌宇坐了下来,"你不去,我也不去,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咏熙忙制止,无奈道:"好吧,我陪你去。" 他笑了,意气扬扬,过去伸手搭上她的肩:"也该是时候,让他们见见我收藏的宝贝了!" 咏熙昂起头,"阿宇……"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轻笑一声:"嗯,你想怎样都好。" 这条路是她一早就选定的,所以,她得走下去,而且是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 外头很冷,袭凌宇非得先下去热车,待空调暖了后,才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来。 咏熙坐进去,扑面的暖风,让她的脑袋晕沉了下,接着,头靠在车窗上就有点昏昏欲睡。 能看出来,袭凌宇心情不错,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伸过来,抓着她的手。 咏熙费力抬头,"小心开车。" 他咧嘴笑笑,"放心,只要你在车上,我就不会拿你的安全开玩笑。" 咏熙知道他说真的,也就没再管,可能是暖气太足,靠坐在副驾,四肢都透着乏劲。 车子很快在一家小酒吧门前停下,咏熙睁眼,"这里?" "嗯,公司人不少,在这里包了场。" 他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绕到另一边,替她拉开车门。 咏熙下了车,一股浓浓的节日气氛杂着寒风朝她扑来,她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衣领,跟上他的脚步。 走进酒吧,徐强早就等在门口,迎上前说:"总监,您要是不来,这场子就是热闹不起来!" 袭凌宇笑骂一句:"除了拍马屁,别的工作能力也没见你这么出色啊!" "您领导得好!" "滚去一边!" "是!" 袭凌宇回头,拉着咏熙的手,"走,进去吧。" 在徐强诧异的目光里,咏熙朝他略一点头,就跟着他进去了。 她知道,他认出她了。 酒吧不大,顶多容纳五六十人,很常见的乌托风设计风格,颜色偏厚重,整体给人的感觉太压抑,咏熙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舞池里人不多,四周摆着自助餐,都是按五星酒店的标准,女孩三三两两的摆好姿势在拍照。两旁的卡座上则是坐满了年轻人,吆喝着正在玩牌。 看到袭凌宇,都朝他打招呼,"总经理,您也太慢了啊,怎么才来啊!" "哟,这是嫂子吧?" "嫂子好!总经理,还不赶紧给介绍一下啊!" 他们好奇的打量着咏熙,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能驯服这匹野马!可看到咏熙时,还是不禁有些失望。 她戴着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长发扎成一个单调的马尾,昏暗灯光下,隐约能看清白嫩的脸颊,能拧出水似的,看上去和他年纪相仿。但站在高大帅气的袭凌宇身边,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314:圣诞快乐 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叫着"嫂子",袭凌宇有些飘飘然了,握着咏熙的手更紧了。将她拽到身边来,长臂揽上她的肩,带进怀里,傲然宣布:"这是我未来儿子的妈!" 四周一片口哨声,接着,嘻笑成一团。 咏熙站在他身侧,一直都是面带微笑。 因为,这样的场合,该笑。 因为,阿宇开心,该笑。 除了傲气自负点,袭凌宇私下并没什么架子,很受公司里年轻人的追捧,很快就有人招呼着:"总经理,过来打牌啊!我可是为了赢你,在家苦练绝技呢!" "好啊!"袭凌宇才刚应下,想起什么,立即去看咏熙,热切道:"一起去吧。" 咏熙笑着摇头,坐到卡座里,"你过去玩吧,我在这里坐一会。" "那怎么行?"他皱眉,盯着她的眸,"我带你来是想你开心,你不去我也不玩,我坐在这里陪你。" 咏熙看到对面几人还在眼巴巴的瞅着这里,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这才点头。 见袭凌宇加入,几个年轻人顿时来了兴致,将赌注押高。 咏熙坐他旁边,看了两局后,脑袋越发昏沉。她凑到袭凌宇耳边,小声说:"我去卫生间。" 袭凌宇立即扭头,"我陪你!" 咏熙一滞,随即红了脸,两边又是起哄声:"总经理,您这是故意带嫂子来虐我们的吧?" "不行,总经理不能走,我可是难得抓一手好牌啊!" "对对对,不能走!" 咏熙赶紧说:"阿宇,我马上就回来。" 袭凌宇扬扬眉,最后嘴角撇了撇,"好吧。" 顶着众人暧昧好笑的神色,咏熙低着头离开了。 卫生间里,她用冷水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和额头,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取了纸擦手,又将眼镜戴上。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故意取了桌上的眼镜,还好,没人注意到她。 在外人看来,她还是连瑾行的未婚妻,是与他经历过生死的命中注定。所以,即便合约中止了,关系也结束了,她还是不想他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 咏熙出了卫生间,穿过走廊,迎面就看到了从大门方向走进来的两人。她顿了住,想要转过身,可是已经太迟。 连瑾行脱了大衣,交给服务员送到衣帽室,回身又接过梁琨静的,再递过去。 "那元旦呢?到时我会争取到三天假期,我们可以一块回去。"梁琨静倾身向前,轻声问。 连瑾行转身,"我的行程还没定下来。" 抬起头,看到从走廊走来的咏熙,有过那么一瞬的迟疑,随即又别开了视线,"嗯……就元旦吧。" 梁琨静目光清亮,脸颊也满是喜色,"好,就这么说定了。" 转身上前时,好像才看到咏熙,她微笑,"咏熙,你也来了?你是和……"她朝里探头,别有深意的一笑,"和袭总监一起的吧。" 她说完,咏熙倏尔抬眸,目光笔直的看向连瑾行。 梁琨静的话足以说明,她貌似什么都知道了。 连瑾行的视线依旧清清寡寡,好像没有太多的注意力在她身上,淡淡的说了句:"走吧。"便率先走了进去。 梁琨静仅是朝咏熙礼貌笑笑,随后也跟了上,"哦对了,瑾行,你有给爷爷打过电话吗?好歹是圣诞节,你得主动点嘛……" 连瑾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他从不过西方的节日。" "唉,你啊……和爷爷都是一样的倔。" 咏熙没进去,靠在门口的地方待着,那里能看到窗口,她盯着那里寻找——头顶偏北,夜空里不动的星。 看到连瑾行也来了,所有人都围了过去,"连总,您来了!" "不好意思,来迟了。"连瑾行转身介绍梁琨静,"梁琨静,我同学。" 梁琨静很爽朗,"听说这里有聚会,我就赶紧让瑾行带我过来凑个热闹,不会妨碍到你们吧?" 徐强率先道:"怎么会呢?连总的朋友就是贵客,欢迎欢迎!" 众人悄然打量她,能让连总亲自带来的,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同学吧。连总那位为公司拍摄广告的未婚妻呢? 连瑾行被几位部门主管叫出去,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短消息。打看一看,只有一行字:对不起,不知道你会来,我先走了。 他站了住,眯起黑漆漆的眸,朝门口方向看过去。 袭凌宇坐在卡座,叼着烟,朝连瑾行那边看了看,又瞅向门口,最后蓦地站起来,"你们玩,我出去透透气。" 他放下牌,立即有人调笑道:"总经理其实是去找女朋友的吧?" 他挑起好看的浓眉,懒洋洋回道:"知道还问!" 又是一阵哄笑,他离开后又继续玩牌。 袭凌宇直奔卫生间方向,却在这会接到了咏熙的电话,"阿宇,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你和同事们好好玩,别扫了大家的兴。" 袭凌宇脚步骤停,站在原地,身子歪歪的靠在墙上,低下头,胸腔里是惊涛翻滚。可他并没发作,也没质问,而是低敛目光,声音低沉平稳得平时更磁性耐听,"知道了,那我待会再回去……你先睡吧……" 挂了电话,转过身,刚好看到走出来的连瑾行,他一扬眉,微笑:"连总,在找什么?有东西丢了吗?" 连瑾行转身看到他,就站在那儿,眼神深邃地望着,像正在透过他,望着某个人。 袭凌宇靠近,嘴角噙着笑,玩味似的开口:"丢了什么,这么急着出来找,说出来,我帮你一块找找。" "不用了,"他说:"这是我的责任。" "呵,"袭凌宇笑,又靠前一步,歪着头瞅他,"我向她求婚了。" 连瑾行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声音不见起伏:"需要我恭喜吗?" 他没回答,而是邀请似的轻挑了下眉峰。 连瑾行则弯了弯唇,"我从不给违心的祝福。"说完,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 "总经理!这边……" 有人喊他过去继续打牌,袭凌宇脸上的笑慢慢退却,眯紧的眼迸出狼一样锋利的光泽。 连瑾行出了门,站在门口抽烟,耳边不时响起"jingle bells"的旋律。他昂起头,烟雾化成了一个个青色的烟圈,在头顶袅袅蔓延开来。 看到了,北极星,夜空里唯一不变的守护。 这时,有人匆匆跑了过来,帽子上毛茸茸的大绒球甩来甩去。 他看过去,一点点眯起眼睛,随手就将烟给掐了。 咏熙跑近,刚踏上台阶,抬起头时猛地愣住,"你……" 连瑾行只穿着西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高她一节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眼里全无温度。 咏熙喘息着慢慢低下视线,越过他,上了台阶往里走。 她想,他应该是不想见到她的吧。 刚要推门,手腕一紧,接着,便被一股强悍的力道给扯下了台阶。 咏熙跌跌撞撞的连下两节,撞到他身侧。 抬起头,立时撞进一双被冷意覆没的瞳仁里,心慌得一颤,眼神也跟着乱了,还来不及掩饰,就被他给逮了个正着。 他低头,将她靠近,捏着她的手腕,没有要撒开的意思。 被寒意包裹的气息,杂着她熟悉的烟草薄荷味。 他的眼神像有魔力,随时都会入侵她似的,令她不得不仓皇出逃,这一路都是丢盔卸甲。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闭上眼睛,不被他的眼神蛊惑! 耳边倏尔传来低低的,软软的呼吸声。 身体一僵,所有关于动作的记忆,都被她遗忘了。 冰凉的手顺着她的手腕慢慢下滑,握住了她的,紧紧的攥紧,又松开。 "圣诞快乐。"他说。 咏熙独自站在原地,睫毛被风吹得直颤,良久,才睁开眼睛,低下头,看着掌心里的东西,是一条漂亮的银色手链,大提琴形状的挂坠,晃来晃去。 她将手链握紧,那上面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是冰冷的温暖。 "小姐?" 有人在里面叫她,"这只手表是你的吧?我一直在喊你,可你走得太快……" 咏熙回神,立即上前,"是我的……谢谢您……" # 第二天的北海道,没有去成。 咏熙躺在床上,歉意的望着阿宇,"对不起……" 袭凌宇瞪她一眼,将退热贴贴上她的额头,"笨蛋!你道什么歉啊?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要是早点觉察你不舒服,就不应该拉着你去什么聚会了!" 他责怪自己太粗心,懊恼得不行。 她一个星期前才出院,出了院就开始拼命练琴,要为新年那天的决赛做准备。 因为郑吕事件,咏熙错过了专业组的复赛,但做为表彰,她被破例批准进入决赛。所以,为了不被说成是通过绑架事件来博眼球,咏熙唯有更加拼命的练习,练到连和袭凌宇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可他呢,非但没有体谅她的辛苦,反而还只想着如何安排两人的假期!殊不知,她需要的可能并不是什么浪漫,是足够的休息时间! 想到这个,袭凌宇就已经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几遍! 315:他们怎么来了? 咏熙从被子里伸出手,抚抚他的脸颊,"阿宇,这跟你没关系,生病是意外,没人能预料得到。" 话虽这样说,可他就是气自己还不够体贴她! 他一抬眼,看到她手腕上晃动的银色手链,眉挑了挑,"新手链?" "嗯,"咏熙应了一声,放下手,他顺便将被子给她盖好,"我先去公司一趟,马上就会回来,有事打我电话。" 咏熙摇头:"工作要紧,我就是个小感冒,没事的。" "你睡会,睡醒一觉,我也就回来了。"袭凌宇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隔着退热贴。 # 袭凌宇上午去了名创,参加了一个部门会议后,回到办公室,把工作交待了个大概就想离开。徐强进来说:"总监,广告公司推荐了一个模特,说是不错,挺符合咱们公司形象的,宣传那边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看一下?" 袭凌宇整颗心都在咏熙身上,类似这种小事,他不是很上心,"挑人是他们的事,他们定就好。" 徐强"哦"了一声,又说:"开发部的环境评估报告还没有搞定。" "程东?"袭凌宇一听就火了,起身就离开办公室,直接去了开发部。 来到经理办公室,他不客气的敲了两声门,不等里面的人应声就推开,门"咣"地撞到了墙上,再弹了回来。 里面的人吓一跳,男人怀里的女人也跟着哆嗦一下,赶紧起身,顺便拉下被撩到腰间的短裙…… 女秘书红着脸看向袭凌宇,"总监……"低着头对程东说:"总经理,我先出去了。" 程东坐在椅子上,一脸不悦,"进来也不敲门,我的总监大人怎么连这点礼貌都不懂呢?" 袭凌宇径直来到他面前,冷笑,朝门口方向瞥一眼:"程经理,你到底是把这里当成公司啊,还是你家里?" 程东精瘦的脸上,露出些许轻蔑,"袭总监,你是来教训我的吗?" 袭凌宇双手撑在桌沿上,身子朝前俯低,阴鸷的视线,像两条粗壮的铁链,将他紧紧套牢,"你在哪玩女人我不管,但你影响了我的工作进度,那就与我有关了。" 程东扬扬眉,故作不解,双手搁在桌上,摆出了谈工作的姿态,一本正经的说:"我们开发部一向都是按规矩做好份内的事,怎么就会影响到了袭总监的工作呢?" 袭凌宇冷笑:"环境评估报告,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来?" 程东恍然:"哦,那个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环保部要审核,我们只有等喽!" 袭凌宇咬了咬牙,盯紧他,一字一句的说:"为什么不交给相关的评估编制公司去做!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程东瞥瞥他,冷声:"可是,会增加公司的预算。" 袭凌宇:"新名的项目每多耽误一天,都是在烧钱!相比之下,这点预算算得了什么?" 程东皱眉:"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不能因为你的项目,就把公司的整体利益弃之不顾啊!总之,我们开发部就得要按规章做事。袭总监觉得是我们耽误了你的进度,那你可以自己做,以后都不要我们配合了嘛!" 袭凌宇敛着气,舌尖紧紧抵着门牙,半晌,他笑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写份详细的报告,顺便把预算罗列出来,在明天的例会上提交。" 程东的脸色微微变了,袭凌宇继续说:"以后,凡是有关新名项目的一切相关证照,都会由我们项目公司自己接手办理。"一笑,他说:"程经理说得对,凡事要站在公司立场出发,为公司节省预算才对,不必要的人力资源浪费,以后也应该杜绝才对吧。" 状似想起什么,他又说:"哦对了,我前阵子听说,开发部又招人了,貌似是增加了一个经理助理,两名报建……呵呵,程经理手底下这么多员工,阵容都豪华过销售部了。怎么,你是想在公司里自立门户吗?" 程东瞪着他,"袭总监,我们开发部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我更不许你侮蔑我!" "呵呵,没错,我是不该过问。不过呢,从公司的利益出发,一个工作效率低员工过剩的部门,才是最大的负担吧。" 程东恼羞成怒:"袭凌宇!你别太过份!我要向总裁投诉你!" 袭凌宇将唇轻掀,掀起一抹嘲讽,"程东,你想玩弄权术也要看准时机。我老子再恨我,也不得不承认新名项目的重要性,名创未来三年的走向全看它了!你敢在这个时候使绊子,不是给自己找别扭吗?" 一句话,愣是将程东给噎死。 袭凌宇看看时间,不悦的拢紧眉,低声:"妈的!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程东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不耐的掀起眸子,"给你两条路,要嘛在明天的例会上,自己主动把新名项目相关的一切手续申办都交给我们。要嘛,你就想办法解释清楚,你巧立名目增加这么多职位的用意是什么!正好,李董他们明天也在,我想董事会也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 程东气极,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袭凌宇,你想跟我斗?信不信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袭凌宇笑了,"那就试试好了,看看是我先身败名裂,还是你先滚出公司!" 瞪着被他甩在身后的门,程东气得脸颊扭曲。 袭凌宇走出来,也是气得不行。 没回销售部,直接打电话给徐强:"去开发部,把项目相关的手续都拿回来,我们自己去办……不给?不给就给我放火烧了开发部!!" 挂上电话,袭凌宇胸口里还是一股一股的火往外冒。 妈的!耽误他这么多时间!就冲这个,他也不能放过他! 咏熙还在睡,雪琪的电话就打来了。 "咏熙!你看没看新闻?"她在电话那头压低了声音说:"是关于连哥的……" 咏熙睁开眼睛,坐起来,"什么新闻?" "他昨晚带了个女人回家,被媒体偷拍到了!" 女人…… 咏熙又躺了下去,"哦。" 应该是梁琨静吧。 "你就只有''哦''?!"雪琪的声音不禁拔高了,"商咏熙!你俩再这么作下去,可能就真的完了!" "雪琪,我们俩的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她闭着眼睛说:"那个像闹剧一样的婚约解除了,也该还他些清静了。" 雪琪一滞,接着,重重叹息,烦躁道:"哎呀!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你以会别后悔就行!" 雪琪挂了电话,咏熙睁着眼睛,好久都没有睡意。 她又坐起来,拿着手机看新闻,翻到连瑾行的照片时,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了两下,终是将页面翻过。 关机,睡觉。 # 新年,管弦乐器类高校联合比赛专业组,已进入决赛阶段。 相较初赛,咏熙这一次要紧张得多,她不停在后台踱来踱去,"老师,万一我不记得乐谱怎么办?" "万一我中间出错怎么办?" "万一我和小方的配合出现问题,我……" 杨幌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了下来,隔着厚厚的镜片,他目光专注的说:"咏熙,这么多天的努力,就是为了今天。所以,没有那么多的万一,你只需要记得,你是商咏熙,这是早该属于你的舞台!" 望着老师,咏熙渐渐平静下来。 在她即将上场之前,她总算朝杨幌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将大提琴抱在怀里,她说:"我是商咏熙,这是早该属于我的舞台。" 从她的眼睛里,杨幌看到了一种骄傲与释放。他抿紧了唇,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知道,他的小咏熙又回来了。 咏熙着一件紫色抹胸晚礼服,长发挽起,头上一枚精致的水晶发卡。她一手提着裙摆,脚步轻盈,款款而行,来到台上,她转过身来,抬起眼便看到整个u形大厅,楼上楼下都坐满了观众。 她暗自调整了下呼吸,心里默念着那两句话:我是商咏熙,这是早该属于我的舞台。 不经意的抬起头,在看到二楼贵宾席上的人后,她的脑袋"嗡"地一声响,头脑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是袭正瀚和程湘! 他们怎么来了? 袭正瀚的脸色不是很好,略显苍白,手里拿着白色的手帕,不时掩嘴轻咳。他盯着咏熙的眼神,则是充满了蔑视。 他在质疑,今时今日,她凭什么还能站在舞台上?凭什么还能享受光荣与盛誉! 程湘坐在他身则,微阖着眸,嘴角无时不噙着冷笑。见咏熙注意到这里,身子微微朝前倾,摆出了想要倾听的姿态,可脸上嘲讽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一切。 他们并不是来看大提琴表演者,而是来在看一个绑架杀人犯的女儿—— 咏熙慌忙的收回目光! 她慌了。 她脸色苍白着,双唇也禁不住颤抖,慌得不知该将眼神搁到哪里! 观众席上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不明白她为什么站了那么久?底下有组办方的老师,小声提醒她,可咏熙充耳不闻。 316:她一个人的舞台 她就知道,她不行的! 他们什么都不用说,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用一记冷酷轻蔑的眼神,都足以将好不容易爬出地狱的她,又轻松打回原形……她是商咏熙,是杀人犯的女儿,是害死阿宇母亲凶手的女儿! 一道黝黑的视线,在注意到她不住轻颤的右手时,随即一紧。 接着,顺着她躲闪的视线,他看到了坐在二楼的袭正瀚夫妇…… "咏熙?" 他在叫她。 可是,她这会完全混乱了,早前所有的不安,在此刻成了摧毁她的利器。 就在有人不耐的发出不满抗议时,一道笔直的身影走到台前。 他昂起头,望着站在舞台上的她,他说:"咏熙,我在这里,你只需要看着我,为我表演。" 他冷静沉着的声音,就像一道清风,吹醒了荒芜的原野,绕上了陡峭的山壁……当她将视线凝向他时,这股风又将她眸中的怯弱抚平。 她看到了,是连瑾行。 他在这里。 连瑾行退后两步,无视身后的人,他就站在那儿,朝她微笑,示意她,这是她一个人的舞台。而她的琴声,也只需为他一个人响起。 咏熙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定定地望了他几秒钟,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坐了下来,将琴调整好,镇定的朝身后的小方微微颔首。 琴弓抬起,轻轻搭上琴弦,右手腕上一条银色手链,随着舞台灯光,折射细微的光亮。 他看到了,眸底也渐渐堆积了笑意。 很浅,但很暖。 咏熙一直都注视着站在前面的男人,右手不再颤抖,心也不慌了,眼神更是平静。 在小方一阵激昂欢快的音符响起后,醇厚的大提琴随即加入。 海顿d大调协奏曲——出自被称为"交响乐之父"的奥地利著名作曲家海顿之手,是海顿的代表作之一。 其华丽与典雅的风格,顿时让整个音乐厅都沉浸在一片愉悦的气氛中。上台时那一段小插曲,瞬间便被遗忘。 当她全身心的投入时,音乐即成了治愈伤痛的良药,脑海里不美好的回忆,开始被大提琴的旋律冲淡,而此时此刻,她看到的,她感受到的,只有那个将这把琴亲手交给她的人。 她记得,这是她一个人的舞台。 是为他表演的舞台。 一曲终了,她微微有些喘息,脸颊散发着淡淡的红晕,眼眸似阳光照射下的湖泊,干净,透亮。 她起身,骤然发现,那股萦绕在她心间的风,不知何时消失了。 朝观众鞠躬,她默默地走下舞台。 在观众席的最后,一个空掉的座位上,放着一大束玫瑰,红得似火—— 音乐厅外,一辆黑色机车,闪电一样疾驰离去。 套着头盔,袭凌宇的面容掩在里面,只剩下一双失落又满是憎恨的眼。 明明看到了她在台上的无助,也知道她正在面临着什么!他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就是将她带走,逃离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 可是,当他正要这么做时,另一个身影却拦在他前面——是连瑾行。 在他面前,他走到台前,用坚定的目光望着已经彷徨无措的她,告诉她,她只需要为他一个人演奏。 而咏熙,他的咏熙…… 她的眼里至此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 杨幌紧张的坐在后台,焦急的来回踱步。 "怎么还没有公布成绩啊?怎么搞的?" "难道评委还要打一架再决定?也太不专业了啊!" "咏熙啊,这是专业组的比赛,而你属于空降,就算成绩不好,你也不要气馁!那是因为……"杨幌脸上的神情有过那么一瞬的扭曲,"因为他们嫉妒你!" 荀朗正在喝水,差点呛到,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敬重的导师,"杨教授!我刚才下台的时候,您是怎么说的?您说高手太多,成绩不好要从自身找原因……哦,到了咏熙这儿就是嫉妒她?杨教授,您也太偏心了吧!" 小方在一边直笑,"教授也没说错啊!论技巧你要更华丽一些,可是咏熙的整体发挥很稳,音乐演奏的张力驾驭非常出色,强弱有度,快慢和谐,情感很充沛!" 荀朗扁嘴,"好吧好吧,你们都向着咏熙吧!" 话虽如此,连他都承认,咏熙今天发挥得非常好,比她任何一次的练习都要好!明明是竞争的关系,可对方如果是咏熙的话, 荀朗非但不会介意,反而还由衷的希望她能成功。 小方抬头,"咏熙,过来坐一会啊!你在看什么呢?" 咏熙和几个参赛者一齐站在后台入口,踮着脚尖朝外看着。 观众席离得有些远,看不清。 她转过身,坐了回来,见杨幌一脸凝重,她轻笑出声:"老师,别紧张。" 杨幌一瞪眼,"谁说我紧张了?" 小方偷笑,朝他的双腿瞥了瞥,"还说您不紧张?您的腿从开始就一直在抖呢。" 杨幌没心情理他们,又站起身踱了几圈,"这一届的评委是怎么回事?就那么几个奖项,需要商量多久啊?" 小方笑笑,回头说:"不过,是真的有点久了呢。上一届都没这么长时间。" 殊不知,评委组此时讨论的焦点,恰恰就集中在唯一破例"空降"的参赛选手商咏熙身上。国内与国外的评委,观点两极化,最后不得不投票决定。 终于,评委负责人上台,公布比赛成绩。 杨幌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一定能行的!一定能行的!" 他这次对咏熙很有信心,因为她的发挥特别稳定,如果不是那些年的空白,他可以担保,此时的咏熙早已取得了相当卓越的成就! 专业组的比赛设一到六等奖各一名,奖项是从第六名开始公布的。 咏熙仍坐在那儿,一手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手链上的大提琴挂坠,静悄悄的躺在她的手腕上。 杨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方和荀朗也都靠了过来,小声念着:"咏熙……咏熙……" 可是,始终也没有咏熙的名字,只剩下第二和第一还没有公布。 杨幌的汗顺着额头淌下来,荀朗也顾不上同时没有念到自己的名字,急道:"怎么回事啊?第六和第五算了,起码的第三和第四应该有吧!" 随着第二名公布之后,接下来,评委组负责人用激动的声音宣布了第一名:"佲伶音乐学院,荀朗!" 荀朗一愣,四周马上就涌来了恭喜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夺了冠军! 他兴奋不已,刚要上台,可想起什么,回头去看。 咏熙坐在休息椅上,头抵着怀里的琴,眼神空洞的盯着别处。 荀朗瞧着心里有点难受,前面有老师在催,他立即上了台,接受证书和奖杯。 这时,杨幌来到咏熙跟前,想要安慰她,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连他都想冲动的质问评委,为什么没有名次?就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破例空降到决赛组的? 这不公平! "咏熙……" "老师,我刚才……特别平静。"咏熙调转过视线来,怔怔地望着他说:"我当时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大提琴的声音……老师,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平静……" 杨幌原本压抑着愤怒的心情,在听到她这番话以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捏上去都是软软的。 他什么也没说,师徒俩就这么坐着,最后,他苦笑一声,侧身过来拍了拍咏熙的肩,说:"咏熙啊,老师挺高兴的,因为你还是你。只是……对不起啊,老师让你失望了。" 比起咏熙,他迫切希望她能取得好名次,无非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一下。可这又能证明得了什么呢?咏熙还是咏熙,咏熙的琴声也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都不是奖杯和证书能够肯定的。 于是,释然了,他说:"今晚涮羊肉!老师请客!权当是替荀朗庆祝夺冠!" 这时,荀朗已经抱着奖杯回来,看到咏熙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小方则在一边抡起巴掌拍了他两下:"谁让你第一了!谁让你第一了!" 荀朗抱着头,也是一脸委曲:"我也不知道那些评委是怎么回事,明明咏熙也那么好……" 咏熙后知后觉,惊呼道:"荀朗!你得了第一名?!哎呀,太好了!恭喜啊!"她开心的站起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荀朗的脸腾地就红了,赶紧低下头,"谢……谢谢。" 小方立即挤进来,指指自己:"我呢?我呢我呢?" 咏熙笑着,大方得也给了他一个拥抱,"小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真的,我特别感激!" "哎哟喂,有美女的拥抱,再辛苦也值了!" 杨幌欣慰的看着这几个学生,心底的那点失落被冲淡不少,他起身:"走吧,找地方吃涮羊肉!" 小方:"教授请客!" 杨幌笑:"是啊是啊,我请。" 荀朗:"那还等什么?快走吧!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店……" 咏熙将琴放下,"那我先去换衣服……" 就在这时,外面宣布了优秀奖的名单。 317:替她出头 小方耳尖,听到了咏熙的名字,立即发出嘘声:"切!" 咏熙眨眨眼睛,马上回头看杨幌,兴奋道:"老师!刚才是在念我的名字吗?" 情不自禁的,杨幌也被她的心情感染了,微笑着点了点头:"还不快上去领奖。" 荀朗也觉得不公,但比赛就是这个样子,审核的标准太复杂!评委老师都有各自偏好,尤其是音乐,绝对无法达到统一!再加上一堆某学院某老师推荐过来的学生,送来的时候,大家就已心知肚明,这是要拿奖的。 低下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奖杯,荀朗也只是无奈苦笑。就算再不喜欢用它来衡量自己的音乐,也必须要承认它的重要性。更多时候,它就是把钥匙,能够开启通往更大更华丽的殿堂大门。 小方来到杨幌身边,由衷道:"咏熙姐让我想到了我刚学钢琴那会……我去参加一个人人都会拿到奖的比赛,可还是兴奋的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望着开心上台的咏熙,他说:"后来,我得到了大大小小无数个奖杯,可那一个,永远都放在我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 杨幌的神情有一丝触动,许久,他感慨道:"学了这么久的音乐,渐渐快要忘记了,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 望着咏熙,他想,是啊,为了什么呢? 再次上台,咏熙已经卸下了全部的包袱,开心的从一名外籍评委手中接过证书,对方看着她,挑起大拇指,不住点头说:"你很棒!" "谢谢!" "我可以和你拍张照片吗?" 咏熙受宠若惊,脸颊微微发红,忙说:"当然!" 他亲切的揽住咏熙的肩,让人拍照。这时,旁边另一名外籍评委看到,也走过来,"可以吗?" 咏熙有些不敢相信,还是害羞的点头。 看到其它参赛选手羡慕的目光,她的心跳个厉害,拿着证书兴奋的下台,像个小孩,跑到杨幌面前说:"老师!您看到了吗?评委和我合影了呢!" 杨幌笑,"看到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咏熙长得漂亮吧。" "哇!"荀朗惊讶道:"教授也会开玩笑了啊!" 杨幌轻咳两声,斜眼看他:"我怎么就不会呢?其实,我讲笑话还挺厉害的呢。" "呵呵……"荀朗干笑两声,说:"那您讲笑话一定比不上在课堂上训我们时的段子!您还不知道吧,您有好多段子,在我们学生里都很红呢!" 杨幌微诧,"是吗?"然后略加肯定的说:"看,我就说我会讲笑话吧。" "教授,讲笑话和段子手根本是两回事……" 小方赶紧给他科谱,杨幌听得倒也认真,咏熙笑着打了声招呼:"我去换衣服了。" 出来的时候,几人已经等在门口,正在和谁说话。 "商小姐,恭喜啊!"小秦捧着一束鲜花,笑意吟吟的上前:"这是连总的心意。" 咏熙低头看,一束百合,清清淡淡的。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小秦轻笑两声,似在解释,"连总要回新加坡,所以今晚就由我来代替他安排了。" 咏熙突然想起,梁琨静提过的,和他新年回去。 # 几人吃饭的时候,咏熙给袭凌宇打电话,打了两遍还是没人接。 她皱眉,看看时间,本来说好的,这个时候电话联系,约在外面吃饭的。是他工作太慢?还是又有约了? 小秦坐在旁边,见她心不在焉,凑过来说:"商小姐,好久都没看你来公司了呢!是不是最近一直忙着练琴呢?" 他旁敲侧击,咏熙听得出,放下手机,犹豫了片刻,没有解释,只是"嗯"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呵呵,怪不得连总最近会有空和同学出去小聚……"小秦眼神窥着她,笑眯眯的说:"就是那位梁小姐,之前有过合作的那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哦对了,还被当成连总的绯闻对象呢!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啊……" 笑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了,摸摸鼻子,拿起杯子直喝水。 咏熙轻笑回应:"梁小姐,我知道她,挺好的。" 小秦愣住,这就完了? 他低下头,郁闷的吃东西。本想提醒下来着,可她貌似并不热衷。难道,她和连总这次不止是吵架冷战那么简单? 涮羊肉里咏熙喜欢吃莲藕,可今天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 家庭医生刚走,袭家的大门就被撞出一声巨响。 程湘和保姆立即下楼,见袭凌宇推着机车进来,脸色登时就沉下来,就当看不见,转身上了楼。 袭凌宇将车停在一边,摘下头盔拎在手里,带着一身冰冷森寒的味道上了楼。 程湘推门进卧室,袭正瀚卧在躺椅里,问:"谁回来了?" 程湘没好气的回他:"除了你那个宝贝儿子,咱们家哪一个还有这么大的气势啊?" 话才刚说完,身后的门就被人"咚"地一脚踢开,正好撞上她,程湘踉跄几步,差点扑到了地上。 袭凌宇大步进来,同时是股阴冷逼人的气息。 程湘背后火辣辣的疼,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半天都没说出话。 袭正瀚瞬间沉下脸,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袭凌宇朝他走过来,眼里有了咄咄逼人的狠劲,"为什么要去?"他问。 袭正瀚靠向椅背,冷眼瞅着他,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他冷笑:"你回来就是要替那个女人出头?" "没错。"袭凌宇来到他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姿态凛然,一抹轻蔑正从眼中蔓延。那是属于他的、强者对弱者的完全蔑视,除了接受现实,别无选择。 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袭正瀚气极,用一贯的方式,想要拍案怒骂。可冲出口的,却是一阵猛咳,"你……咳咳……" 程湘过来,抚着他的背劝:"正瀚,你这是干嘛?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啊,为了他生气值得吗?" "混帐东西……咳咳……" 袭正瀚咳着,咳出了血,程湘大惊,立即让人叫家庭医生回来。同时扭头咒骂:"你是不是想气死你爸爸你才甘心啊!求求你,别再踏进我们家的门了!滚啊!快滚啊!" 袭凌宇冷笑,看着眼前忙成一团的人,掏出根烟来不紧不慢的点上,烟灰直接掸到脚下厚重的地毯上。 他走了过去,将程湘拔到一边,他上前俯下身子,无视身后扑过来对他又抓又打的程湘,将双手撑在椅子两侧,贴近袭正瀚的耳边,他说:"千万要让自己活久一点,因为,你的罪还没有赎清呢……拜托了。" 袭凌宇跨上机车,刚要离开,恰好有车迎面过来,停在他身边,车窗放下,"凌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袭夫人看到孙子,自是高兴。 袭凌宇直起身子,"刚才……"顿了顿,他仰头朝楼上看了眼,"不过,您的宝贝儿子好像并不欢迎。" 一听这话,袭夫人就皱了眉:"你又和你爸爸吵架了?凌宇,不是奶奶说你,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好,你就不能凡事多顺着他点,多关心关心他吗?不要一回来总是吵架!" 袭凌宇的颊边溢出一个疏离的笑,"奶奶,我就不操那个心了,有他老婆和另一个儿子在呢,用不着我。" "凌宇……" "奶奶,不说了,我先走了,您老保重。" 说完,一骑黑色冲入了夜色。 袭夫人皱着眉,脸上的神情不大好看。 # 接到六指儿的电话,袭凌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来到之前常去的酒吧,六指儿一群人早早就到了,朝他挥手:"宇哥!这儿!" 袭凌宇过去,先拿起桌上一瓶酒,直接灌了几口。 "宇哥还是这么猛!" "宇哥,你好久都没出来玩了,兄弟几个想死你了!" 袭凌宇坐了下来,带着笑看几人,"听六指儿说了,你们现在都混得不错。" "哎哟,哪有宇哥混得好啊!名创的太子爷!未来的房地产公司大老板啊!" "我们几个啊,以后还得靠着宇哥呢!" 袭凌宇垂下目光,轻扯一丝笑,又毫无意味。 这边正喝着,就见六指儿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朝前面呶呶嘴,说:"宇哥,那妞从刚才就一直看你呢。我看她是八成对你有意思……嘿嘿,你要是不上,那我就……" 袭凌宇慵懒抬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吧台前,是个艳光四射的女人。 "是她啊……" 六指儿忙问:"谁啊?长得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在床-上……" 袭凌宇"啪"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别打她主意,富城集团的千金,这女人野的很, 一般人惹不起的。" 六指儿一听,只有咂舌的份。 袭凌宇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索性端着杯子走上前,坐在她旁边,"就你一个人?" 宋琳耸耸肩,"原来有一个,我嫌他烦,让他滚回去了。" 袭凌宇失笑,喝了口酒,"你看谁不烦啊!" *** 318:你爱上他了吗? "你啊!"宋琳眨着诱惑的眸,似笑非笑道:"袭凌宇,你别装傻,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你不是不知道。之前,你利用我炒曝光率,我可是一声都没吭。不然,你以为凭我宋琳,会让人这么利用?" 袭凌宇扭过头,黑眸淡淡扫了她一眼,"这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宋琳靠过来,充满魅惑的轻盈香气,像无数双触手,将他牢牢俘获。贴着他的耳边,她气息轻缓,"那今晚,我就要你把这人情给还了。" 袭凌宇扬下眉,不动声色的瞥瞥她。 身后,是六指儿等人暧昧的笑声,对于宇哥把妹的功力,他们可都是个个佩服得紧。 宋琳嘟着诱惑的红唇,朝他靠近。 袭凌宇低下了头…… 就在她以为他要吻上她时,他则伸手,用指腹拭去了她唇边喝过红酒的痕迹。 宋琳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袭凌宇抬起不见丝毫欲望的眸,"我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宋琳瞠目结舌,尔后嗤笑:"袭凌宇,你是认真的吗?" 袭凌宇掏出钱包,给她和六指儿那桌买单,回头看她,挑眉:"我像在开玩笑?" 宋琳无语失笑,摇头:"你别告诉我,你不明白我刚才在讲什么!" 买了单,他将钱夹收起,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拿起她的包和外套,"随便你回家后再去哪,我管不着。但是今天,我看到了,就必须要送你回去。" 宋琳真是震住了,扯着他的手,惊奇道:"你还是袭凌宇吗?别跟我说这是风度!我他妈的才不信呢!" 经常出来玩的都知道袭凌宇,那也是个能玩能作的人。听说,他之前睡过的女人,可以从这里排到城外!想不到,今天居然改吃素了? 袭凌宇路过六指儿那桌,跟他打了声招呼,"帐已经结过了。" "谢了,宇哥!" 他又将摩托车钥匙扔给六指儿,"帮我弄回去。" "妥!" 六指儿接过钥匙后,一个劲儿的朝他挤眉弄眼,"宇哥,玩得开心!" 有人则在他身后大喊:"宇哥,要不要兄弟给你弄点生蚝海马先补补啊?" 又是一片哄笑,袭凌宇笑骂:"找死啊!" 他拽着宋琳走到门口,她突然扯住他,警惕的问:"你是不是安排了记者?" 袭凌宇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无聊,"我现在还需要吗?" 宋琳一滞,想了想,也是实话。自从成了和环宇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之一,袭凌宇也算是坐实了他的太子爷身份,这会应该着重管理形象才对。 他站在酒吧门前,拦了辆出租车,"上车。" "我有开车——" "你是不是嫌命长啊?喝酒了还开个屁啊!"他不耐烦了,粗鲁的把她塞进车里,"地址!" 宋琳瞪了他半晌,最后无奈,还是乖乖报了家里地址。 一路无话,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宋琳偶尔和他说话,也是爱答不理。 车子停了,宋琳下了车,站在门口看他,"你不送我进去?" 袭凌宇皱眉,"你不认路啊?" "你……" 宋琳被他呛得也是一肚子火,一扭头,气鼓鼓的推开大门进去了。 直到看见客厅里面亮了灯,袭凌宇才让司机开车。 # 推开小公寓的房门,客厅的壁灯亮着,将不大的房间照得格外温馨。 袭凌宇轻手轻脚的换了鞋子,走进去后,看到床上睡着的人,心里瞬间踏实了许多,无意识的松了口气。 转身,脱下衣服进了浴室。 不大一会,是哗哗的水声。 咏熙躺在床上,侧着身,清亮的目光始终安静。 空气里,有一股被冲淡了的香水味道。 这个味道,不属于她,可她却并不急于知道是谁……或者说,不论是谁,她都没兴趣知道。 但是,她的脑袋里,却在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小秦今晚临走前说的话。 他说,连瑾行回了新加坡,和梁琨静一起。 经由第三者说出来的话,像被证实的猜测,格外具有说服力,也会挖空想象。任何可能性的画面,成了连续剧,从序幕到大结局。 浴室的水声停了。 她的心没来由得漏跳一拍,双手也无意识的揪紧了被子。 她告诉自己,咏熙,这是你一早的决定,所以,你得走下去! 门开了,袭凌宇走了出来。 随着他的脚步逼近,咏熙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想到了那一次,和连瑾行回到他家的那次。 被她压到意识底层的记忆,成了洪水猛兽,咆哮汹涌,将她吞噬。无论她怎样控制自己,还是不能停止脑海里那些疯狂的画面! 他在吻她,他撕开了她的衣服,他双手托起了她…… 不行!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将脸颊埋进枕头里,双手揪紧被子,胸口像堵着什么,压得她透不过气。 身侧的床位倏尔陷了下去。 咏熙猛地僵住。 一双大手轻轻抚过她的脸,接着,是炙热的唇…… 所有的疯狂画面都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越来越热情的吻,和滚烫的呼吸。 咏熙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心里不停的念着:这是阿宇,是她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阿宇…… 他知道她是醒着的,从他进门,他就知道了。 感觉到她的顺从,袭凌宇所有的压抑与不安,一路攀升,此刻急需爆发!他翻过身,压在她身上,将被子掀开,几乎是急切的,解开了她的睡衣扣子。 他的手在抖,解了两颗之后,一个用力,就将下面的几颗全部扯开! 咏熙一震,双手本能的想抬起挡住自己,可他强健的身子已经压了下来。他握住她的双手,另一手颤抖的抚上她的腰,"咏熙……"他在耳边叫着她的名字。 咏熙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可胸口被堵得更厉害了,喉咙也是卡着的。 她的皮肤白得透明,捏一下都像要捏出了水,他的吻,则炽热得像烧红的烙铁,游走在她的皮肤上,烙下一块又一块鲜红的印记。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带着几近膜拜的心理,可又疯狂得想要将一切欲-望释放! 这种极端的折磨,会让人发疯。 他再也忍受不住,冲动得动手去扯她的睡/裤—— "阿宇……" 咏熙却在此时,在他身/下,终于开口:"我不行……" 袭凌宇一怔,动作滞了住,缓缓起头,俊脸上除了未经释放的压抑,还有不解。 咏熙望向他,眼神平静得像今晚的月光,皎洁,明亮,又时而藏在云层后,神秘难以窥探。 "对不起,"她说:"我很努力的尝试过了,我以为我可以,可还是不行……阿宇,对不起。" "不要说了!" 他倏地起身,眼睛里像要喷出火,发出灼人的炙热火焰。瞪着她,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说过,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咏熙将衣服收紧,坐了起来,长发挡住她的脸颊。深呼吸,抑制住哽咽,她说:"阿宇,我们谈一谈……" "谈什么?谈连瑾行吗?"袭凌宇的声音尽是讽刺。 咏熙搂紧双膝坐在床上,并未否认。 袭凌宇脸上的讽刺,再也无法蔓延。他又俯下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边,形成一种占据,守候的姿态,又有丝不易觉察的虚张声势的卑微。 盯着她不再闪躲的眼,他问:"你爱上他了吗?" 你爱上他了吗? 这句话,是近半个月来咏熙问自己最多的。 爱上了吗? 爱上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时不时的想起?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似乎都能和他扯上关系——吃饭,睡觉,发呆,孤独…… 种种如此,像生了病,日益加重。 想念一个人到了这种程度,不是爱上,又是什么? 所以,她说:"嗯,爱上了。" 回应她的,是"啪"地一记耳光。 狠狠的,响亮的,一记耳光。 咏熙倒在床上,脸颊上的疼,却让她的头脑更清楚了些。 身子猛地被人揪起来,她被直接从床上拖到了地上! 袭凌宇完全失控似的,将她提了起来,双手捏住她的肩膀,眼睛瞪大,充满悍戾与威胁,"说!你没有!没有!" 他发了疯,像抓到妻子出轨的丈夫。 咏熙心头一颤,仿佛又看到以前的阿宇,暴力,憎恨!在他的世界里,唯一能看到的,只有毁灭。 她想立即安抚他,可他却甩开了她的手,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推到墙边,"说,你没有爱上别人!说啊!!" 咏熙被他掐得透不过气,双手拍打他,"阿宇……" "说!说啊!"袭凌宇吼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告诉我,你没有,你是属于我的,你的人是,你的心也是……你不能和我分开,不能……" 他突然又吻上了她,双手急切的撕扯着她的衣服,咏熙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他一手按着她,另一手解开身上浴袍,就要闯进去—— "不要!阿宇!!"咏熙心底深压的恐惧被唤醒了! 319:你答应过我的 咏熙心底深压的恐惧被唤醒了!她用力推开他,跑到墙角,将身体蜷缩着躲进电脑桌下面,脸颊深深埋进膝盖间。 袭凌宇上前两步,看到她惊惧慌乱的样子,脚步又滞了住。 他在做什么? 他低下头,看着还被自己抓在手中的几块布料,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甩开。 再回头去看她,她整个人都在抖,头死死压着,不肯抬起来,连呼吸都是急促的。他不知道他唤醒了什么,只知道,他伤害了他的咏熙——被他当成珍宝一样疼的女人。 他垂眸,站在原地,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狠狠的,响亮的。 袭凌宇昂起头,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控制住体内这股汹涌的翻滚,他默默走过去,捡起浴袍,披在了她赤果的身体上。 想要将她从里面拉出来,可是她不肯,他咬了咬牙,硬是把她给拖了出来。 "对不起。"他说:"刚才的我,混蛋得彻底。" 仍在颤抖的人,一点点抬起头,看到了却是流着泪的他。 "你不要我了吗?"他望着她,轻轻问。 咏熙张了张嘴,可发不出声,记忆里最晦涩的阴暗角落,又被对他的心疼覆盖。 想说"要",可是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都违背不了心意!哪怕,会伤到她一直以来都用生命守护的男人。 咏熙不说话了,只是目光哀怜的望着。 得不到她的答案,袭凌宇就在她面前,哭得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早就答应的……" "对不起。"她哑着嗓子说,除了这一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给了生的希望,又亲手将它扼杀。但是,阿宇,你的人生不应该只属于我,也不应该只有我。 握住他颤抖的双手,面朝他,眼光泛红,"阿宇……我们都是孤独太久的人,靠在一起时就本能的想要相互取暖。可是,我们都太混乱,分不清爱情和亲情……" "咏熙……"袭凌宇用发红的眸盯紧她,一字一句:"分不清的,是你。" 从来都是你。 咏熙僵了僵,这才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股浓至深刻的情,包含了如数岁月。哪怕明天就是地老天荒,有她在,便成就了他的一生一世。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她的皮肤薄得白嫩,这一巴掌下去,马上肿了起来。 他恨得低下头,握住她的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下。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不管你做了什么,不管我有多难受,我都不应该伤你……" 咏熙手握成拳,立即挣脱开,"阿宇!你别这样!" 他抬头,声音轻颤,"疼吗?" "不疼,真的不疼!"咏熙使劲的摇头。 疼的是心,可这种疼,只能她一个人承受。 无论是阿宇还是连瑾行,是亲情还是爱情,伤到谁,对她都是致命的。可当她看到阿宇用那样小心呵护的态度对待自己时,她骤然清醒过来,她的伪装,到头来欺骗的是自己,伤害的,却是别人! "咏熙……"他将头抵在她瘦弱的肩上,眼泪顺着她的颈窝滚下来,他说:"求求你,别离开我……就当你一时被他迷住好了,爱过就算了,现在该回到我身边了吧?" 他在任性,像之前每一次。 咏熙一向都拿他没辙,每一次都由着他的性子,她想,只要他开心就好。 可,从来如此,便对么? 如果不是爱,她其实已经没了再继续下去的理由。她知道,她该放手了,她代替不了阿宇母亲的角色!她想他成熟;想他回归原有的生活轨迹;想他能够顶天立地……那么,阿宇就要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阿宇,"她低声,喃喃的说:"我没办法再告诉自己说,我们还可以像以前。" "为什么不可以?"袭凌宇没有抬手,双手箍紧她的腰,像要镶进他的身体里,"只要你不再想他,就可以!我不会怪你爱过别人,只要你能回来,你就还是我的咏熙,我一个人的咏熙……" 咏熙摇头:"阿宇,你不可能永远都是十四岁……" 他蓦地抬头,眼神灼灼,带着被倔强粉饰的受伤,"不管是十四岁,还是二十四岁,我都十分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从未变过!" 咏熙凝视他,从他的坦承里,她看到了自己的懦弱。 她向他低头,郑重道歉,"对不起,阿宇,分不清的一直是我。" 太想赎罪,太想给予保护,证明自己也是被需要!所以,这辈子,她压根没去考虑过爱情这个东西!如果不是连瑾行,或许,她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认为,这就是爱情吧。 相知相守又共度一生,还不是吗? 可直到这个人出现了,一切也就乱了。 袭凌宇整个僵住,他无法相信,更不敢去看她此刻清明到只剩薄薄一层微光的眼眸!他怕,怕在那里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于是,他退后,大声说:"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咏熙的眸眯了起,上前想要扯住他:"阿宇……" 袭凌宇突然亟不可待的退后,生怕因她碰触而控制不住体内的疯狂! 咏熙的手僵在半空,又不知该如何自处,她默默的低下头,"阿宇,别伤了自己。" "呵,"他笑,"可是,已经伤了,怎么办?" 心里像有只手在胡乱的扯,扯得她一阵阵的疼,疼得全身都冒冷汗。 他昂起头,高傲不肯居于人下的自尊,不允许他一而再的在她面前卑微。他捡起自己的衣服穿戴好,再将目光调转过,眼神冷了,话也冰了,"商倪当年没有把我推下楼摔死,想不到,他女儿做到了。" 说完,摔门就走。 咏熙的目光滞住,赤着双脚站在原地。 这是她最怕听到、同时也最能将她击溃的话。 一句话,抵消了她十年守候。 一句话,让她一同坠落高楼。 门外,袭凌宇背抵着门,掏出烟,颤着手点燃,一口接一口的狠吸。 听见里面压抑的哭声,他眯起了眼眸,竟没有一丝报复后的快感。 他知道,怎样对她才是最狠,可这么做了之后,却只有茫然,和蔓延无边的失落。 # 门铃持续按着。 之后,又是用力的拍门声。 "咏熙!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装死,快给我开门!" "咏熙,咏熙,商咏熙!" "商咏熙!你再不出来,我马上就报警了啊!" "喂?你好,请问是110吗?我要报失踪案啊……" 就在这时,门开了。 章雪琪站在外面,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拎着外卖,看到站在门口的女人时,吓了一跳:"靠!你这是被人打劫还是绑架了啊?!" 咏熙散着头发,脸颊苍白,双眼浮肿,裹着一件棉衣站在那儿,没点精气。 她没说话,转身就进了屋。 雪琪立即跟进来,换了鞋,又将外卖放到桌上,"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啊?打你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 脱了大衣,她走过来说:"哎哟,不就是个比赛嘛!这次不成,下次咱们再努力呗!" 咏熙仍是不说话,直接裹着棉衣就拱到床上。 "商咏熙,你这样可就太堕落了啊!"雪琪坐过去,轻拍了下她的肩,"不过,虽然你这次比赛只是个优秀奖,但是媒体和网友对你的评价都超好!说你发挥沉稳,而且……你的琴声特别有感情!他们说,之前一直以为你是炒作来着,没想到,你也是有真材实料的呢!" 雪琪说着,便得意的大笑:"也不看看商咏熙是谁啊?昔日的大提琴天才少女,今日的大提琴逆袭女神!" 咏熙不吭声,就像没听到。 雪琪一皱眉,觉察出一丝不对劲了。 她用力去扯被子,却被咏熙紧紧拽着,"你到底怎么了?失恋了啊?" 话一出口,雪琪愣了,意识到什么,立即趴下去,脑袋拱到她面前,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不会吧?你……你该不会是真的和我连哥……" 咏熙暗淡的眸阖了下,又坐了起来,背对着她,"我和阿宇说清楚了。"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倒把雪琪吓住了。 "你说……你和阿宇……说清楚了?" 咏熙这时扭头,皱眉:"有这么难以理解吗?" 雪琪愣了愣,一下子反应过来,"所以……他……" 咏熙又转头,目光垂落,"他说,我爸爸当年没做到的事,我这个做女儿的,替他做到了。" 她说这话时是面无表情的,声音平淡无起伏,可只有雪琪知道,这句话能把她伤得有多深。 雪琪叹息一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把她搂在怀里,一下下安慰似的拍着她背,"咏熙,你没做错。" 就这么被雪琪抱在怀里,咏熙许久才出声:"雪琪,他恨我。" "乖啦,没事没事,他还小嘛,再长大一些就会理解的。" 咏熙摇头:"不,我是真的把他伤了。" 雪琪一时哑口无言。 她也挺了解袭凌宇的,是个爱恨分明的男人,爱到极致便是入骨的恨。 可她更心疼咏熙! 320:她好就行 一个女人用十年去陪伴一个男人,什么爱情事业通通都不在乎!到头来就因为爱而不得,就成了跟她父亲一样的凶手? 哈,还真是奇葩可笑的谬论! 在他想给她定罪之前,先得把这十年还给她!少一天都不行! 可这些话,雪琪现在不能说。不管爱与不爱,阿宇都是咏熙心里最重要的人,谁都无法取代,就算是连瑾行,也不行。 "行了,别想这些了,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饭。" 咏熙摇头,从她怀里又拱回床上,"不想。" 雪琪瞪她:"那你要干嘛啊?" "睡觉。" 雪琪气极,过去拽她:"你再睡下去会发霉变傻的!不行,赶紧起来,跟我出去透透气!" 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咏熙实在是争不过她,被雪琪拎起来给踢进了浴室。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无血色,一蹶不振。 雪琪在外面敲了敲门,"喂,快点把自己洗干净,别逼我进去亲自给你洗啊!不就是被人怨恨了嘛,干嘛像没了全世界一样!姑奶奶我天天都有人骂,还要为了那帮贱人去死吗?" 章雪琪的理论一向霸道,但咏熙必须得承认,有时候,很实用。 洗了个澡,舒服很多。 随便换了身衣服,就被雪琪按进车里,"想吃什么我请!庆祝你恢复自由!" 咏熙抬眸, 无奈看她:"雪琪……" "好好好!换个说辞……"雪琪笑眯眯的坐进驾驶室,"那就提前为你的阿宇举行成人礼好了!" "雪琪!" "别这么瞪着我,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可我就是心情好……"雪琪说着就大笑几声,侧过头看她,眼神澈亮:"咏熙,从现在开始,你要过你的人生,你自己的人生。" 咏熙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头抵在车窗上,手指划过车窗上薄薄的一层雾气。 "雪琪,"她说。 "嗯?" "我可以吗?"她问。 雪琪肯定道:"当然!" 半晌,她笑了,回过头:"嗯,你说行,就一定能行。" # 雪琪带她来到一家港式茶餐厅,找到车位停好后,雪琪说:"这家菜餐厅是我在整个d市吃到的,最正宗的!" 咏熙望着她,轻轻一笑:"我没那么重的怀旧情节。" 雪琪上前挽住她:"新生活开始的第一天,就是要告别过去!走吧,这里很难等到位子的!" 进去后,果然是爆满。 雪琪和咏熙坐在休息区等位,盯着咏熙,她皱眉:"咏熙,你太瘦了,再不多吃点,以后嫁了人,会被婆家嫌弃的!" 咏熙随口应:"嫌弃我瘦?" 雪琪摇头:"不好生养。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婆婆最不喜欢了。" 咏熙无奈地笑了笑。 终于,有位子了。 咏熙与雪琪进去,跟着服务员走到座位里,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准备离开的一对人。 咏熙愣住,雪琪也站了住,随即,轻笑着叫了一声:"连哥。" 连瑾行朝两人微微颔首,目光都未作太多停留。在他身侧,梁琨静的笑容温和有礼,"咏熙,又见面了…… 咏熙将目光从他身上迅速撤回,有种猝不及防的狼狈。 她抬起头看向梁琨静,"嗯,我和朋友过来这里的。"说着,转身介绍:"这是我朋友,章雪琪。" 梁琨静与雪琪握手,"梁琨静。" "你好。" 咏熙与连瑾行刚好面对面,就这么杵着,应该说点什么才不至于尴尬,可她想了半天,居然只有"谢谢"这两个字。 可她说过太多次了,再说,没意思。 而这时,梁琨静扭头:"瑾行,咱们走吧。" "嗯。"连瑾行点点头,就擦着咏熙的手边走过去。 咏熙低着头,全身的血液都像降了温度,有点凉。 雪琪走过来,皱着眉盯着走出门口的那两人,"梁琨静……哦,就是她啊。" 最近,她的名字经常和连瑾行绑在一起。自从圣诞那晚出现了"留宿"的新闻后,还这么公然出双入对,不是想搞绯闻,就是真成了那么一回事。 她回头,看咏熙,"你就让他这么走了?" 咏熙坐下来,"那要怎么样?" 雪琪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瞪她一眼:"随便你想怎么样!不过,哭的时候可别找我安慰了!" 她拎着包,去了洗手间。 再回来时,座位里已经没了人。 雪琪笑了,泰然落座,喝着免费茶水。心想:这丫头还不至于那么迟钝嘛! 咏熙跑出门口,在电梯间看到了他的背影,立即跑过去,在他进电梯前叫住了他:"瑾行!" 连瑾行的身子微微震了下,回过头,眼神清淡,"嗯?" 她喘着气,站在电梯门外,"等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 一电梯的人在等,梁琨静的反应倒是平静,"瑾行,我在下面等你。" 连瑾行想了下,"好。" 他走出电梯,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间隙,梁琨静的视线,一直缠紧他,直到再也看不到。 连瑾行站她对面,问:"什么事?" 咏熙一滞,昂起头看着他,想说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 之前的迫切,此刻全都冷静下来了。 "比赛之后,一直想找机会向你道谢。"她将目光垂下,轻声说:"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无法继续比赛。" 连瑾行抬起黝黑深邃的目光,"他们后来有为难你吗?" 一听这话,咏熙差点哭了。 双手紧紧揪着两侧衣角,将泛着泪光的眸压低,她说:"没有。" "嗯。"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不时有人出入电梯,独处的两人,快要融入到了背景里。 咏熙心头搅着劲的折腾,心跳快得不像快,卡在喉咙里的那句话,就快要冲口而出!就算会被说成自私,她也很想这么做! 可就在她想要开口时,连瑾行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嗯……你再等一会……我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他去看咏熙,而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还有事吗?"他问。 咏熙将双手攥得更紧,摇头:"没事了。" "嗯,那我下去了。" 恰好电梯到了,他走进去,回身按下1层。 就在门即将关闭时,一只纤细的胳膊倏尔伸进来,扯住了他的袖子。 连瑾行一怔,目光由下至上,落在她垂低的脸颊上。 她额前的流海长了,已经盖过了眼睛,低着头,根本看不清那对清澈平静的眼睛。 # 雪琪独自吃好午餐,还给翟今许打包了一份。 结帐出了门,走向电梯时,却是一愣,"咏熙?!" 她立即过去,将蹲在角落里的人拎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说着,抬起头,四下张望,"连瑾行呢?" 这丫头饭也不吃的追出来,不是找连瑾行还会干嘛啊? 咏熙突然扯住她,低声:"雪琪,先带我离开这儿。" 雪琪惊讶的看她,可听出她声音不对,压下满腹疑问,"嗯"了一声。 将她送回了家,雪琪才忍不住的问:"告诉我,刚才到底怎么了?你没追到连瑾行吗?" 咏熙坐在沙发上,脱下外套后,双手捂住脸颊,似乎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失落的样子。 做着深呼吸,她说:"连瑾行他……" 他说,我已经放弃了,你还没有吗? # 梁琨静望着开车的男人,侧颜绷着,唇也抿紧,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抽出根烟。 刚点着后才想起什么,问她:"可以抽烟吗?" 梁琨静暗淡的落了目光,笑笑:"我没那么矫情,在我面前,你随意。" 连瑾行不再说话了,抽着烟,眼神眯着。 似乎是这气氛太过窒息,梁琨静终究没忍住,面朝车窗外,问:"她看你的眼神,明显动了情。" 沉默片刻,他说:"我知道。" 一开始他就知道。 梁琨静不解的扭头看他,"那你为什么……" 连瑾行抽了几口烟,声音平淡的开口:"她现在的身份很和特殊,她是网络上的励志代表,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被动接受那些赞誉与追捧。尤其是她的大提琴生涯才开始接上轨道,这个时候如果出现负面新闻,会影响到她。" 梁琨静听罢,嘲弄的笑了,"所以,你最近才频繁找我,想利用我搞出些绯闻,提前替她洗白?" 连瑾行借着等红灯的机会,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我认识的女人,只有你了。" "你——" 梁琨静气得面色发红,别开脸,嘲弄更盛:"你为她做这么多,她都知道吗?" "她不需要知道。" 连瑾行发动了车子,漫不经心道:"她承受的,不比我少。" 梁琨静又是气又是无奈,恨恨的说:"瑾行,你也该醒醒了!你比不过那个袭凌宇的!我调查过当年那件事,也知道这十年来,她是怎么照顾那个男人!这样的感情,别人是插不进来的!" 连瑾行熟练转弯,不置可否,"嗯。" "你也知道网络的力量有多可怕,一夕之间可以把你捧成救世主,人人点赞。可只要一个失误,你就成了万劫不复,人人狠踩!她越是被人追捧,你就越会挨骂,你确定要为了她,背着负心汉的形象吗?" "我无所谓,"连瑾行淡淡回应:"她好就行。" 321:为你一个演奏 梁琨静真的要被气死了,比起对商咏熙的嫉妒,她现在更多的是担心。 这么优秀的男人,何必要为那么个女人做这么多?她哪里值得,哪里配得上他啊! # 又是一周,天气更凉。 一月份,是海滨城市最冷的月分。冬天的海,一向寂寞,兀自潮起,潮落。 咏熙发现帐户里突然多一笔钱,她吓一跳,立即打电话查,原来是拍摄广告的酬劳到了帐。 一下子多出这么多钱,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打电话给雪琪,被她狠狠笑了一顿,最后说:"咏熙,你该买辆车。" "买车?"咏熙皱着眉说:"可我不会开车啊!" "那就学!"雪琪说:"你现在每天都要去杨老师那边练琴,不是公交就是出租,你可以跟着折腾,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琴?万一磕了碰了,你不心疼吗?" 咏熙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心疼!" "那买不买车?" "买。" "ok,我明天就帮你联系驾校。" "好。" 挂了电话,咏熙总算心安些。 好像,这笔钱要是不花出去一点,心里就会堵得难受。 就像有关他的记忆,需要消耗,需要磨砺。 雪琪的动作很快,下午就给她找好了驾校,咏熙乖乖的跟着她,报名,交钱,确定上课时间。 接下来的一个半月,练琴,学车,配合广告的各种宣传,还要应付几家媒体的访问……日子就这么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她想,这应该就是雪琪说过的,过自己的生活吧。 瞧,她在适应,不是过得很好吗? 可是,她却在这段时间养成了一个习惯,她会上网疯狂的去搜跟他有关的新闻,不管是和梁琨静的绯闻,还是关于环宇的消息!只要新闻里有他,她就会读上一遍又一遍。 雪琪说她是魔障了,咏熙不管,魔障就魔障! 她就是想看,想要知道! 当雪琪问她,为什么不去公司找他,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时,咏熙沉默了。 不是没勇气,是因为,现在的她,还不足以够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即便她和阿宇说得很清楚,这个男人也仍会时时刻刻影响到她,十年的积累,使付出成了一种习惯,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得了的。 而阿宇彻底消失了,从她的世界里。连他的新闻都很少见,只有新名项目公司偶尔一两条的公告。 咏熙能够想象得到,他有多恨自己。尤其是想到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每每都让她冰冷着全身,蜷缩在被子里。 # 二月十四,情人节。 咏熙上午拿到驾照,下午就去提了车,一辆香槟色雷克萨斯rx 。 雪琪说,车虽然贵了点,可就跟挑男人一样,最重要的是和眼缘!为什么不在有能力的情况下,买一辆舒服又适合自己的呢? 咏熙又一次被她的霸道理论征服,狠狠心,刷了卡。 回去的时候,雪琪为了让她练胆量,让她独自驾车。咏熙倒不怕,她在驾校的成绩最好,教练也夸她的心理素质不错。 她稳稳的开回去,心情果然舒适。 情人节,街边到处都是火红的玫瑰,咏熙停车等红灯的时候,放下车窗,趴在那儿望着对面商场,巨大的led屏上,正在播着"find"的结局篇广告。 也如今天一般,是热闹的圣诞节, 屏幕里的她,一身纯白,单薄的,瑟瑟发抖。 她在人群里费力的寻找,终于, 看到了他——永远都那么真实的背影。 结局时,她独自站在人头攒动的街头,而他,就在她身后…… 只要她转身! 只要她转身,就能看到的位置! 那一刻,咏熙愣了。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看完这个广告,也是第一次,发现他就站在离自己那么近的距离。 身后的车催促的按了几声喇叭,咏熙骤然反应过来,将车开出斑马线,车镜内,映出大屏幕里的一行字:"她和他的结局……" 黑屏。 然后,大大的"?"。 咏熙收回视线,握紧了方向盘,目光紧了紧,突然踩下了油门,加快速度。 回到家,她拎起她的大提琴就走。 将琴放到后车座,她马上驾车,出了小区。期间,看到朱哥,朱哥惊喜道:"咏熙,你买车了啊?" 咏熙朝他挥挥手:"朱哥,我有急事,改天再聊!" "哦……慢点开……" 朱哥在她身后,真是替她捏了一把汗。 # 车子停在环宇公司的大门前,咏熙下了车,拎出大提琴,快步跑上台阶。 她不会忘记,二月十四,是他们三个月合约期中止的日子。 有句话,他说对了。 他放弃了,可是,她没有。 出了电梯,咏熙直奔连瑾行的办公室,小秦和秘书刚好从旁边办公室出来,看到她时,一愣。 咏熙朝他笑笑,径直过去,抬手就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诶,商小姐……"秘书想要拦,小秦则伸手制止了,望着正推门的她,说:"让她进去吧。" 咏熙背着大提琴,推门进去,"连瑾行……" 她突然收住了脚步。 办公室里,很多人,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位老者,年纪偏大,脸颊方正,双目矍铄,两手拄着手仗,正盯着咏熙打量。 在他对面,是连瑾行,杨蔓菁,还有……梁琨静。 看到咏熙,连瑾行挑了挑眉,转身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不是咏熙多心,话里似乎有了责备的意思。 咏熙脸色微窘,也看出来她来的不是时候。她马上歉意道:"我刚好路过这附近,想上来问问……广告结局篇之后,还有什么安排……" 这是托词,她知道,他也听得出。甚至,其它几人也都明白。 咏熙的脸红着,窘得恨不能找地方钻进去!为什么来之前不先打个电话,就这么冒失的来了? 连瑾行望着她,倏尔说:"你到外面等我,我待会出来。" 咏熙来不及应声,逃似的出了房间。 站在门口,她懊恼不已,这时,小秦过来,说:"连老和蔓菁还有梁小姐突然过来了,连总也很意外。" 他在解释,试图缓解她的尴尬。 咏熙感激的笑了下,"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 办公室里都是连家人,就算梁琨静,与连瑾行也是老同学。上次听她说起他爷爷时,口吻也是十分亲昵,应该时常来往,怎么也算半个家人了。 可她呢?连个前任"未婚妻"都算不上。 小秦忙说:"要不先到我办公室里坐一会吧,连总应该很快就出来。" 咏熙摇头:"我不打扰他了。" 快步走向电梯间,她忙按下电梯,盼着能快点到。 想到刚才那位老人的眼神,她就浑身不舒服,他似乎,早就知道她是谁,同时,将她一眼看穿。 那眼神,明白告诉她,她是抢了他们连家"孙媳妇"头衔的冒牌货! 连瑾行之前一定承受了很多的压力吧?来自于连家,来自于这位威严的爷爷。在此之前,她竟一无所觉。 她到底是有多不了解这个男人啊,又到底,欠了他多少啊! 电梯终于到了,"叮"的一声,她迫不及待的进去,按着关门键。 蓦地,即将关闭的门被人拦了住。 接着,挤进来一个身影。 咏熙愣了,呆呆地望着他。 他微微喘着,应该是跑过来的,随着电梯门关闭,他则过头,盯了她几秒钟,问:"你真的是想问广告的事?" 就那么望着,她木然的摇头。 他满意的扬起眉,转过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微微抬起,"那来干嘛?" 咏熙张了张嘴,可发不出声间。 他皱眉,"说。" 她一紧张,脱口而出:"想拉大提琴给你听!" 说完,她脸红了,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他了,她侧过身,面朝着墙壁,手指无意识的在光滑的壁面抠着,"我答应过你的……三个月后,给你一个单独的舞台,为你一个演奏。" 连瑾行歪着头看她,看了许久。 这时,电梯门开了,有人要进来。 他抬手,按了关门键,"不好意思,请等下一趟。" 门关了,咏熙一震,扭回头看他。 "刚才,我爷爷问我,这个女人是谁?"他不紧不慢的说。 咏熙心头一蛰,她居然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他走近,挨着她问:"你猜,我是怎么说的?" 他的气息直面逼来,熟悉到让她心慌,她依旧摇头,眼睛望着他,黑白分明。 连瑾行抬手,随意将她额前长长的发,拔到一边。 凑到她耳边,他的热息,直接席卷了她敏感的耳垂,"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吧。" 咏熙一滞,错愕的瞪着他:"你在……弄我吗?" 她不确定,在三个月后的今天,她和他的关系是怎样的了,眼前的连瑾行,也变得难以捉摸。 他退离一步,低眸望着她,"不是说给我演奏吗?" 咏熙点下头。 "好,"他说:"跟我来。" 电梯抵达一层,他率先出去,咏熙背着大提琴跟在他身后。 他的步子迈得大,她跟不上,两小步等同于他的一步。他来到门口,站在那儿等她过来了,又走出去,站定在公司门前的平台上。 转过身来,他说:"就在这儿吧。" "在这儿?"咏熙有点吃惊,这里人来人往,身前是公司大楼,身后就是熙熙攘攘的马路。让她在这里拉奏,的确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话既然是她说的,那么,无论在哪,只要对面有他,那便是舞台。 想定,她稳下情绪,将大提琴轻轻放到了花坛边上,打开来,取出她心爱的琴。 她坐下来,支好琴架,将琴摆好,然后抬头望向他,郑重道:"这是我的汇报演出。" 连瑾行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对面,眼神专注。 咏熙深呼吸,奏响了她的琴—— 322:约满之日 一曲《千风之歌》,来自古老的印安歌诗歌。 传说,一对印地安夫妻,在妻子离开人世后,丈夫因无法忍受的思念,想要随妻子而去。结果,在整理妻子的遗物时,发现妻子留给他的这封信: 请不要伫立在我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 我没有沉睡不醒 化作千缕风 我已化身为千缕微风 一首穿越了历史长河的美妙诗歌,像阵亘古清风,袅袅歌唱: 有一天,我终将要离去;但我不曾消失。 不要为我哭泣,我不在那里,我不曾离去。 大提琴的琴声优柔凄婉,低沉的旋律,猝不及防的就牵动了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一端是感情,一端是理想。随着琴弦而颤动,彼此牵引,化成万丝千缕的风。 她的琴,向来有魔力,自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吸引了附近不少人驻足围观。 环宇公司的员工自是认得她,听说商咏熙在楼下演奏大提琴呢,倾刻间就传遍了整幢楼,也顾不得到没到下班时间,想着法的溜了出来。没想到,看到了总经理,可一向做事谨严的他,却像没看到他们似的。更有路人,纷纷掏出手机,对着她拍个不停…… 咏熙浑然不觉,只要琴声响起,她就像灵魂出了窍,和她的琴融为一体。这便是她的语言,她的感情,她所有能够表述的一切。 连老自大门口出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皱着眉,停下来冷眼盯着。 梁琨静小心搀扶着,听到琴声时也是一愣,一抬头,便看见人群里的连瑾行,像颗挺拔的白杨树,笔直,俊逸不凡。 杨蔓菁站在两人身后,快三个月的身孕,能够看出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来冷漠着的一张脸,在看见人群中的那两人后,嘴角一点点扬起,总算有了变化。 兴许是感受到了这边的注视,连瑾行转过头,平淡无奇的眼神,直视居中的爷爷。 连老沉了呼吸,没说话,只是用手杖用力戳了两下地,然后扭头就上了车。梁琨静站在车前,目光复杂的凝视一眼,也跟着坐了进去。杨蔓菁挑眉望着,对他挑起了拇指—— 这一招,够狠。 连瑾行笑了,他缓缓收回目光,又落向对面。 花坛后方的喷水池倏地喷出水花,咏熙未察,将一曲缠绵悱恻的情歌,演绎得温婉留长。 连瑾行低头看表,2015年的2月14日下午13点14分——这一刻,被他永远锁入记忆的抽屉里。 琴弓离开琴弦,弦音轻颤。 咏熙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不知从哪涌来的一群人时,吓了一跳。 掌声响起,经久不息。 她有点不知所措,毕竟离开这样的掌声太久,她不适应了。而且,说好了这是为他一个人的舞台,突然多了这么多观众,总觉得变了味。 她站起身,抬头去看,他站在人前,一身清雅淡漠,不声不响,不动不扰。可就是能一眼瞅见,他的方向,他的人。 撞进她一双澄亮的眼中,他微不可见的扬起一侧唇,然后,从裤袋里抽出双手,慢慢抬起,朝她张了开。 咏熙一滞,心头的慌乱不过一闪而逝。下一秒钟,她竟鬼使神差的挪动了脚步,笔直的朝他走过去。 顾不得四周的目光,她来到他面前,昂起头,目光直直望进他的。 低头看她,他说:"演奏得不错。" 她屏息,"你喜欢吗?" 他抿唇想了想,说:"我更喜欢拉大提琴的人。" *** 咏熙的心跳猛地加速,她知道自己脸红了,可是控制不住,紧紧握着琴,该有的反应,一概不知! 望着她,他走过去,将她的琴收进盒子里,再拎在手上,回头看她,"还不走?想在这儿等我吻你谢幕?" 一句话,让她的脸更红了。 可是,心安了,安得恰如其分。 "吃饭了吗?"他问。 咏熙老实的摇头,拿到驾照就兴冲冲的去提了车,还真没顾得上吃饭。 "走吧。"他说:"带你吃饭去。" 他说得自然,仿佛这之间不曾有过空白。 就像……对朋友。 咏熙的心又沉了沉,可她没法提出任何不满及抗议,人是她错过的,感情也是她主动放弃的。如今,以何身份和资格? 人群渐渐散了,她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什么,问:"现在去哪?" 他回头:"上车。" 咏熙抬手,一指停在路边的车,"上我的。" 连瑾行脸上的神情滞了滞,挑眉问:"新车?" "嗯,"她点头,边往那走边说:"用拍广告的酬劳买的。"想起什么,又说了句:"你们公司挺大方的。" 连瑾行放缓脚步跟过来:"你什么时候会开车了?" "上午刚拿的驾照。" "……" 她上了车,在绑安全带,看到站在车外不动的他,好奇:"你……不上来?" 他沉默半晌,说:"还是我来开吧。" 咏熙有些好笑,"你不信我?" 见他如实点头,她无奈的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嘀咕道:"你们啊,就是有理解误区,总觉得女司机是马路杀手!可出事故的大部分都是男人啊!" "那是概率问题。"他说着,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简单扫一眼车内饰,说:"这车不便宜吧。" 咏熙老实点头,至少,对她而言,是真的不便宜啊! 他发动了车子,听听引擎,将车子驶上公路,中肯道:"给你拿来练手还不错。" 咏熙咂舌,有钱人的世界,都是霸道得这么理所当然吗? 还是上次那家港式茶餐厅。 车倒进停车位,一次搞定。老实说,咏熙有点挺羡慕的。 他解开安全带下来,咏熙跟着,看到门口等位的队伍有点长,她说:"换一家吧。" 他掏出手机,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过身去打电话了。 说了几句,挂了手机,回身说:"进去吧。" 咏熙也没多问,似乎,和他在一起时,总是不需要为这些小事情担心,他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进去后,有服务员等在那儿,用粤语问了句:"是连先生吗?" 连瑾行点点头,服务员便径直带着他们上了二楼,那里有几张空位,看样子是预留的。 坐下后,他接过菜单,直接送到她跟前,"想吃什么?" 咏熙又不动声色的推了过去,"还是你来点吧,毕竟,你有来过。" 连瑾行略一挑眉,睨着她的目光,生出些趣味。 像嗅到了新鲜的空气,他仔细嗅了嗅,果然是他钟意的味道。 于是,他大方接过来,随手指了几样。 "好的,请您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两人面朝面,一时又无话了。 咏熙垂着目光,握着刚倒满茶水的杯子,滚烫的温度,手心都烫得有点刺痛,她仍舍不得放手。 "我以为,你该有话和我说。"连瑾行淡淡开口。 咏熙"嗯"了一声,脑袋里开始疯狂的组织语言,想要一个不至于让彼此尴尬的的开场白。 连瑾行瞅了瞅她,双手搁在桌上,身子微微探向前,"无法开口?" 咏熙身子微微一僵,压低头,又"嗯"了一声。 他表示了解的摊开双手,随意撑在桌子两侧,这样的肢体语言,将他重新带到主导位置。 "那好,我问,你答。"盯着她,他说:"有问题吗?" 咏熙又摇头,表示没问题。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对不对?" 咏熙呼吸一滞,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直切核心,她连准备都没做好! 目光下意识的朝别处望,假意欣赏店内装饰。 不经意的,她含糊着"嗯"一声。 对面的男人扬扬眉,"说什么,我没听清。" 黝黑的视线扫过她的颈部,犹如披着霞光的纯白雪峰,白皙上又透着诱人的粉红。 咏熙抿着唇,缓缓调转视线,盯着连瑾行的眼,咬咬唇,说:"对。" 他笑了,接着又问:"你今天来找我,是一时冲动?" 咏熙承认:"是。" 他依旧紧盯着她,"为什么,因为今天是三个月约满的日子?" 咏熙又点头:"……嗯。" 他阖了阖眸,漫不经心的问:"所以,只是单纯的想要来履行对我的承诺?" 对面没了声音,他抬眸直视。 咏熙松开了握住杯子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隔着桌子,握住了他的手。低下头,一侧脸颊抵在他的掌心里。 他的指间有烟草的味道,绕着一丝清凉,然后,她笑了。 她不知道该为这股冲动做何解释,可在见到他后,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做着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似乎便是答案。 他的手掌有点凉,可她却不想离开,就想这么一直依附着,睡下去,就此不再醒来…… 头顶传来低沉的笑声,轻轻的,带着外人不易觉察的宠爱。 咏熙一怔,睁开眼,这才看到旁边站着一脸尴尬的服务员,手里端着托盘,不知站了多久。 咏熙的脸腾地就红了,立即直起了身子,自始至终都没敢再看对方一眼。 临走时,服务礼貌性的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让她恨不能一头埋进桌子里! 抓着男人的手不放,她刚才一定像个花痴…… "吃东西吧。" 对面的男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将筷子递给她,"虾蛟皇和牛仔骨,都是招牌菜,还不错,可以尝尝。" 咏熙接过筷子,胡乱夹起就塞进嘴里,始终不肯将目光调向他。 连瑾行却没动筷子,一手随意撑在桌上,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乱了她的心。 323:女朋友身份 只有她的一个人吃,实在别扭,她终于抬头,"你怎么不吃?" 他漫不经心的将身子靠前,一手托着下巴,眼睛眯起来瞅她。 咏熙又是一阵心慌,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将奶茶的吸管,稳稳的送到嘴里。 "好喝吗?"他突然问。 咏熙被动点头,"嗯。" 可是什么味道的,她却没尝出。 "那我也尝尝。" 她刚要再点头,下巴突然被人捏了住,下一秒,他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放开呆愣的她,他抿抿唇,认真回道:"太甜了。" 咏熙怔愣的目光,一点点调低,木然的又吸了一口,咽下,说:"嗯,太甜了。" 这时,有人过来,小心翼翼的问:"请问,是商咏熙小姐吗?能我签个名吗?我好喜欢你啊!" 咏熙昂起头,一笑:"当然可以。" 她从不当自己是什么明星,对待有粉丝找她要签名这件事,也是后来才慢慢习惯的。 没想到,签完后又有几个学生过来,签名,合影。 连瑾行在对面,望着她温暖的笑容,嘴角扬起,眼神也跟着变得温暖。 离开茶餐厅,他开车将她送回去。 狭小的车厢内,气氛很安逸。 有些话,两人谁都不必说,心头早已明了。 将她送回小区,车子进入停车位停好,他解开安全带,像寻常一样交待:"你还是新手,尽量避开早晚高峰出门。" 咏熙这会在神游,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过戏剧化了。前一秒还在望着led巨屏里的他发呆,下一秒,他已经在自己的眼前了! 见她一脸恍惚,连瑾行挑下眉梢,伸手就撑在她的后脑上,将她拉近,再次吻上她! 这一次,不再浅尝,而是深吻! 他不是个话多的人,对待感情更是直接,在他尚且能够控制得住的范畴,他不动声色。可是,一旦宣布释放,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过程,他会用最有效也是最有力的方式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是深深渴望。 他搅着她的唇舌,不给她呼吸的空间,霸道得像个土匪!咏熙双手抵在他的胸前,双唇像被碾压,有点痛,可这吉光片羽的痛,像在见证着什么,种种都是他留给她的弥足珍贵。 她紧紧闭上眼睛,撑在他胸前的双手,被他握紧,收进掌心。 这一刻,来得太迟,却又不迟。 离开了她的唇,他垂下了眼眸,将她搂在怀里,手掌撑在她的背上,声音隔着她的呼吸,"谢谢你今天能来。" 咏熙听不懂,问为什么,他只是笑了下,说,不该她操心的事,他会去做。 她听了,便没再问,而是笑着"嗯"了一声。 他出了小区,小秦早就停车等在对面,看到咏熙,还特意朝她挥挥手。 咏熙脸颊有点红,兴许是被风吹的。 望着他的背影,唇还滚烫着,心更是烫。 她问自己,是不是太快了?可又不觉得,感觉,一切都是这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他坐进车里,她还站在门口,微笑着朝他摆摆手。 他侧过头望着,在车子开动的那一刻,掏出了手机。 不大一会,咏熙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来,转身往回走。听筒里,他的声音沉得让人心醉,"商咏熙,这一次是你主动靠向了我,别指望我再会放手了。" 咏熙站在小区中央,脚尖无意识的踢着石子,"知道了。"她说,嗓音柔柔的,软软的。 他笑,"进去吧,别站在外面,冷。" 将手机收好,她走进楼内,不曾看到,身后漆黑的车内,燃着一抹红色的光亮,一明一灭。 # 任谁都发现了咏熙的转变,开朗了,也更独立了。 收起大提琴,她起身,"老师,我先走了。" 杨幌摘下眼镜,笑着望她,明知故问:"最近怎么一下课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啊?外面有人等?" 咏熙嘴上说着"没有",可离开的速度却不耽误。 出了大楼,快步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她的香槟色rx。 连瑾行倚在车前抽烟,对面站了个高挑的长发女生。 咏熙无意识的挑挑眉梢,然后走过去,连瑾行看到她,立即掐了烟。对面女生则笑着朝他挥挥手:"希望我们下次会见面。" 他拉开车门,将她的琴塞进后车座,又拉开副驾驶的门。 咏熙坐进去后,扭头看他,眯起了清亮的眸,"艳遇?" 连瑾行发动车子,"她很喜欢这辆车,问我有关车的情况。" "哦?" "嗯,我告诉她这是我女朋友的车,让她直接问你。" 咏熙又扭过脸,面朝车窗方向,强自压着嘴角想要扩散的弧度,"那她怎么说?" 她问她怎么说,她没有否认他的"女朋友"身份。 连瑾行耸下肩:"她说不用了。" 咏熙点点头,中肯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偏头看她一眼,伸手揉揉她额前的发,"长了,回头给你剪剪。" 咏熙揪着一缕绕在指间把玩,突然问:"你喜欢那种长腿细腰的?" 何止! 而且是胸大屁股圆! 去看连瑾行,他竟认真的在想这个问题,最后说:"还不错。" 咏熙嘴角的弧度立即跨下来。 她想,正常男人的话,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吧!这么想的话,只要将他划分到正常男人那一类,其实也就没什么了。 再说,她也已经过了小女生矫情吃醋的年纪,犯不着因为这点事就不开心吧! 前方红灯,车子停了,咏熙兀自整理好了刚才的问题,刚扭过脸要和他说话,又被他突袭吻了个正着。 她脸一红,虽然坐在车里,可总有种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错觉。 她发现,最近这种亲昵的举动越来越多了,连不适应的机会都没给她,只要逮到机会,这个男人就会专横得毫无节制可言。两人自然发展至今,她还是很难将平时禁欲系的形象,和此刻充满占有欲的他,联系到一块! 但对他种种近似野蛮的举动,她其实……并不讨厌。 他离开她的唇,刚好绿灯,他又发动车子,声音淡淡的,"我喜欢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后再问这么蠢的问题,我就用自己的方式让你明白。" 而他的方式……很好理解。 咏熙控制着加速的心跳,捂着脸颊看他,特别好脾气的问:"连瑾行,咱们能商量一件事吗?" 可他的回答更简单:不能。" "为什么?"咏熙瞪他,"连听都没听呢,你这样也太霸道了吧!" 他调转方向盘,"你不用问,我不会同意的。" 她气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吗?" 连瑾行:"要我控制不吻你,暂时有点困难,所以,我说我不会答应。" 咏熙:"……" 哦对了。 她突然想到,和他一起,还有一个优点,就是随时都可以无话可说,而你还不需要为尴尬找借口。 这时,连瑾行说:"翟警官今天打电话说,郑吕上午执刑了。" 咏熙点下头。 坦白说,郑吕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负面影响。因为有他在,伤害什么的,也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只不过,那样的人,死几次也是不足以向逝者谢罪的! 不想被这个不愉快的话题打搅,他说,"晚上给我做饭吧。" 324:暖流暗自流淌 咏熙皱眉:"你就吃不腻吗?" 这几天,只要有空就让她做饭给他吃,有时候是中午的便当,有时候是晚饭。她会的那几样都轮着番的做,他不厌她都烦了。 "不腻。"他说,"怎么会腻呢?" 看看他,侧颜习惯性的绷着,即使是面无表情,也会给人以距离感。可是相处久了你会发现,这才是他最自在的相处模式。 她一笑:"好,那待会去超市吧。" "行。" 车子拐进了超市,这个时间还没到下班高峰,超市里的人不是很多。 连瑾行推着购物车,咏熙走在前面,认真的挑选蔬菜,"莲藕不错,要买点吗?" "嗯,你拿主意。" 咏熙装了两根莲藕,转身又去挑青菜,连瑾行站她身后,姿态放松,可挺拔的就像堵墙,稍显冷漠的气息摆明了写着"生人勿近"这四个字。有大婶想要挤进来,一抬看到他,皱了皱眉,不自觉的走开了。 咏熙选好了才发现,蔬菜区的人渐渐多了,可只有她这里没什么人。 "买点肉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到肉禽区,与迎面走来的一对撞了个正着。 "咏熙?" 听到这个声音,咏熙抬头,看到杨蔓菁和她身后的章云亭,她立即笑着过去,"蔓菁姐!" 章云亭视线落在她身上,很快就调了开,就当没看到,和连瑾行微微颔首示意后,就转去别的地方了。 "蔓菁,最近身体怎么样?"连瑾行走过来,关切的问妹妹。 "好着呢。" 咏熙看到她隆起的小腹,轻声问:"已经四个多月了吧?" 杨蔓菁瞅瞅她,主动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摸摸看。" 咏熙手一颤,抬头看她,"可以吗?" 她知道,有些孕妇比较忌讳,可杨蔓菁却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没那么多事,再说了,和未来的舅妈提前认识下也没什么不好。" 咏熙只当没听到,和小宝宝隔着肚子打招呼。 杨蔓菁抬眸,瞅一眼连瑾行,嘴角上扬几分,"行啊你。" 连瑾行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看着咏熙满眼流露出来的慈爱,寻思着什么。 这时,章云亭推着购物车过来,"蔓菁,鱼很新鲜,要不要买两条?" "嗯,好。" 杨蔓菁对着两人摆摆手,"有空去我那儿吃饭吧。" 咏熙刚要说"好",连瑾行便自章云亭的脸上收回目光,声音略淡:"最近忙,恐怕没时间。" 杨蔓菁也不强迫,"那就电话联系好了。" "嗯,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望着她与章云亭携手离开的背影,咏熙有一丝感慨,"蔓菁姐现在看上去挺幸福的。" 连瑾行的眸中掠过一丝冰冷,转身,声音不大,却足以令人震慑:"他再敢对不起蔓菁,我会亲手杀了他。" 心头倏尔一股冷风吹过,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是错觉吗?为什么她会觉得,连瑾行对章云亭的敌意越来越明显了…… 犹豫着,她上前,扯了下他的衣袖。 他回头看她,她说:"就算是为了蔓菁姐,你也应该善待他,毕竟,他是你的妹夫。" 连瑾行敛着眸,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几秒钟才说:"我知道。"抬眸,灼灼目光锁住她,"可是,只要想到他对你做过的事,我就没法做到。" 而且,是他将她放在心里越深,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咏熙滞住,果然,是为了她。 她上前一小步,朝他用心笑着,"你只要记住,我现在很好,蔓菁姐未来的幸福,却是在他身上。" 连瑾行盯了她好一会才收回目光,伸手揽上她的肩,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吻了下她的发,沉声:"有我在,以后没人再敢动你。" 咏熙心头一颤,心底有股暖流,暗自流淌。 车子开回了连瑾行住的小区,有邻居笑着问:"连先生,新车啊?" 他推门下来,"女朋友的。" 他回得那么坦然,即使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未明说,自那天以后,他把这几个字叫得越来越顺了。 咏熙下车拎菜,他接过来,"你先进去,钥匙在我裤子口袋里。" 他两手拎着东西,咏熙只好伸手进去取。 她挨得近,他一低眸便能瞥见她薄得几近透明的皮肤,挺俏的鼻,桃粉的唇……视线往下,顺着她敞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能看到她呼吸均匀的胸口,很白,白得晃眼。 "没有?"她疑惑抬眸,他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侧过身子,"哦,记错了,在这边。" 咏熙眯了下双眼,扬扬眉毛,转过半身,背对他掏出钥匙。 耳后是他不满的声音:"小气。" 咏熙抓着钥匙甩了甩,眼眸格外的亮,凑近他小声说:"连先生,你已经犯规太多次了。" 连瑾行皱眉,"这种事……一定要按部就班吗?" 咏熙敛下笑,暂时不和他讨论这么危险的话题。她转过身去打开门,在门口看到一个鱼缸,那条险上餐桌的鱼,如今还欢畅的在里面游来游去。 她弯下腰,轻轻拍拍鱼缸,笑道:"真顽强。" "是我养的好。"连瑾行越过她,咏熙跟着进去,直接脱下外套进厨房。 连瑾行换了衣服,穿着白衬衫就走了进来,"我要做什么?" 她头也没抬的说:"不用你,我一个人就行。" "那我看着你好了。"他也明白,没什么能帮到她,索性规矩的站在厨房门口,十分专注的望她。 他的视线火热得令她全身不自在,无奈,咏熙让他帮忙洗青菜。 看得出,他不常做这些事,可洗得很仔细,也很干净。指节修长的双手,在绿色的菜叶,与清水间穿梭,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咏熙看着,脸颊的温度开始升高。 她心想,完了,她中毒了。中了一种叫连瑾行的毒。 洗好了菜,她态度强硬的把他给赶了出去,独自待在厨房里,这才让她喘口气。 老实说,关系发展得太快,会让她有点吃不消。关键是他太激进,那感觉……感觉就是恨不能今天承认是他女朋友,明天就要被他压上床…… 咏熙甩甩头,将脑海里这些羞人的想法都给抛开。 煲好的汤之后,三菜一汤就端上了桌。 连瑾行胃口很好,吃饭的时候也很专心,三盘菜很快就见了底。咏熙盛了一碗汤,他喝了一口,抬头:"牛尾?" "嗯,牛尾山药汤。"咏熙说:"今天的牛尾很新鲜,你接电话那会,我买了些打算回来煲汤。" 连瑾行唇角兀自扬起,没说话,默默的喝光一碗,又让她添了一碗。 她递过去,笑:"没想到,你会喜欢喝牛尾汤。" "嗯,"他一边喝一边说:"补肾。" 咏熙无语了,这话题,实在太敏感。 饭后,咏熙在厨房洗碗,连瑾行走了进来,用着再自然不过的口吻说:"给你准备了一套新睡衣。" 咏熙倏地抬头,反应过来,立即说:"我没说要在这儿过夜吧?" 他淡定回道:"可你也没说不过。" "……" 咏熙走出厨房,抬眸看他一眼,"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连瑾行抬起头,摘下眼镜,将膝盖上的电脑放到一边,起身走过去,"晚上就睡这儿吧。" 咏熙只当没听见,拿起外套,"车子我开回去了。" 去拿包时,却被他扯了住。 回过头,对上连瑾行执着的目光,"睡在这儿,我不碰你。" 咏熙脸一红,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那一次,她还是摇头,"瑾行,我不想……不想太快……" 她的话没说完,连瑾行就扬下眉梢,了解似的点头:"还好,我们想法一致,我还怕你会对我把持不住呢。" 咏熙:"……" 他把她的包和外套都接过来,带着她上楼,"你睡我房间,我睡客房。" 他对此安排,态度毋庸置疑。 咏熙想了想,再坚持离开,似乎就太矫情了,于是点头,"那……我进去休息了。" "晚安。" "晚安。" 咏熙走进他的房间,环顾一圈,装修风格突显男性刚硬的线条,简单的黑白灰三色,使得房间看上去有些单调。不过,倒是挺符合他的形象。 门外有人敲门,自然知道是他,她还是紧张了一下。 拉开门,他站在门口,将睡衣递给她,说:"新的。" "嗯。"咏熙接过来一看,刚好是她的size,抬头看他,他倚在门框上,盯着她的双眼,口吻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我让小秦买来送过来的。" 咏熙的眉梢隐约抽搐两下,随即又深呼吸,轻声说:"这种事,以后就不要麻烦秦特助了。" "是,我自己完全可以。"他说着,略有些嫌弃的盯着她手中的睡衣,说:"颜色太花哨,款式太保守。我从不知道,他眼光居然这么糟,怪不得交不到女朋友。" 咏熙突然有些同情小秦了,连买这种东西都要负责,应该是没有时间去交女朋友的吧。 325:他的味道 "我要睡了。"咏熙努力给了他一个微笑。 连瑾行睨着她,似笑非笑的,"有时候吧,我真的会觉得你很麻烦,但我还乐意配合你,无论你想把步调放得有多缓,我都愿意等。"低下眼眸,他笑出了声:"看来,就算不是长腿细腰,我也会死心踏地了。" 伸手捏了下她发红的脸,说了句"晚安",他转身进了隔壁的房间。 咏熙怔了几秒钟才关上门,抚了抚还在狂跳的胸口,嘀咕了一句:"原来,在他眼里,还真沾不上长腿细腰的边……" 洗过澡,爬上他的床,床很大,一个人睡显得格外冷清。 咏熙闭上眼睛,使劲给自己催眠:完全是心理作用! 双手不由自主的揪紧被子,轻轻拉上来,凑到鼻子下……是他的味道。 脸又红了,这一次,全身都是滚烫的。 这感觉,就像被他整个拥抱在怀里,贴着他强壮的身体,感受着他皮肤的热度…… 咏熙猛地将被子拉过头顶,羞得连在黑夜里都不敢冒出头了。 她在想,他让出主卧给她睡……其实是故意的吧。 这一夜,格外好眠。 咏熙是被小区里的广场舞音乐吵醒的。 睁开眼,看看手机,这才发现已经八点半了! 她立即掀开被子起来,去卫生间里洗漱过后,换了衣服出来。 下了楼,听到厨房里有热油发出的滋啦滋啦的声音,推开门,一眼就看到连瑾行正卷着袖子,握着铲子煎鸡蛋。 墨黑色的眸掀起,朝她那边望了一眼,唇角也主动将弧度勾勒,道:"起得挺早。" 咏熙随手就挽了长发,"没你早呢。"她凑过去,朝锅里看一眼,"我来?" 他想了下,说:"你把围裙给我系上吧。" 咏熙"哦"了一声,将围裙取来,想了下,直接就从他的腰间穿过。当她的双手绕过他的身体时,不可避免的就会贴上他的背,她徒然一震,手抖了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将带子在他腰后很快系好。 身前的男人,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早餐很简单,三明治和果汁,咏熙低头吃着,想到这是"第二天早上的早餐"字样,就尴尬得没办法抬头。 连瑾行吃早餐时有看报的习惯 ,四周只有慢吞吞的咀嚼声,还有偶尔翻一页报纸的哗啦声。 将盘子里的东西吃完了,她擦擦嘴巴,说:"我吃完了。" 连瑾行侧过头,扫一眼,直接伸手在桌上轻敲两下,示意她将果汁也喝掉。 咏熙端了起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看一眼对面扬起的报纸,又瞅一眼外头的天空。 三月中,是春天了呢。 他放下报纸,看到她若有所思的侧颜,美好安静,适合这样的早晨。 "待会我去公司。" 咏熙回神,"我回家。" 他摇头:"你跟我一起。" "去你公司吗?我不去。"咏熙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的绕着杯身游走,"让你公司里的员工看到我们一块出现,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 连瑾行站起身,愈发清明的眸若有似无的扫过她,"听上去,倒挺像抱怨。" 咏熙抬眸,微愣:"我抱怨什么啊?" 他一步步走过去,高大的身子压低,双手撑在椅子两侧,漫不经心的气势,却有种迫人的压力。咏熙望着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咏熙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还有一双澈亮的眸,"很好。" 他抿了抿唇,唇角上扬,说:"可我一夜都没睡好呢。" 咏熙张了张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咽了下。 连瑾行的声音更近了,贴着她的脸颊,"不问我为什么没睡好吗?" 咏熙的笑显得僵硬,可还算镇定,"换了地方不习惯吧。" "只要想到这会在我床上的人……是你,我就很难入睡……" 他暧昧的气息,像小虫似的直往她的耳朵里钻,勾得她心痒难耐的。脸颊红了,脖子上的皮肤也开始泛起薄薄的一层粉红。对于连先生近似性骚扰一样的挑逗,咏熙的战斗指数在直线下降。 她微笑着,故作无意道:"还好我睡得很香。" 嘴早说着,心里却是汗津津的,连瑾行这时看她的眼神太火热,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撑在这儿,努力表现得淡定从容。 连瑾行瞅瞅她,一扬眉,直接说:"下次一块睡。" "不要!"咏熙想都不想就拒绝,瞪大的眼眸直视他,控诉道:"连瑾行,你说过也不喜欢太快的。" 他不甚在意,"嗯。可我改变主意了。" "我还没改变呢!" "你的决定 ,不予以参考。"他退后,拿起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顺便又拿起她的包拎在手里,催着她往外走,顺便拍了下她的屁股,动作亲昵到再自然不过。 "我只是在行驶我的权利。" 咏熙的身子一僵,也顾不得害羞了,直接说道:"连瑾行你变了!你和我认识的那个清心寡欲的人不一样了!" 锁好门,他转身径直走向门口的车,"代我向你认识的这个人问好。" 咏熙,"……" 见她站在门口不上车,他又推门下去,来到她跟前直接就将人打拦抱了起,"是想我送你到车上,还是现在就到床上?" 咏熙瞠目结舌,有些不信他会在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就调戏她?! 于是,她厉色:"车上!" 他微笑,"好乖。" 这时,跳完广场舞的大妈往回走,路过时,笑眯眯的说:"连先生,你和太太的感情真好啊!" 咏熙脸一红,却听连瑾行坦然道:"谁让我就娶这么一个呢。" 大妈笑着,直夸咏熙好福气。 咏熙一手扯着他的衣襟,好笑的望着他,"行了,好人都让你给做了,现在能放我下来了吧?" 把她放到副驾驶门前,看着她坐进去后,他才绕到另一侧。 咏熙绑好安全带,不忘打趣一句:"怪不得你喜欢住在这里,原来是因为你在这里的人气高啊!" 连瑾行将车子发动,"是挺高的,有好多邻居都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咏熙一听,皱起了眉,"他们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吗?" 他听罢,轻笑,扭头看她:"现在知道了。" 咏熙点头,"那就好。" 他笑着,一路心情不错。 # 没想到他说的公司是新名项目公司,距离环宇公司不远,单独租的一层写字楼。 咏熙进去后,里面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叹:"是商小姐啊!" 知道她是环宇总公司那边签的代言人,更何况,还是连瑾行唯一公开承认过的恋人,众人待她的态度都很尊敬友好。 咏熙来这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看到写有"总经理"铭牌的办公室,心底就一阵阵的难受。 一个月了,阿宇从未出现。 她打过几次电话,不是不接,就是转到了小秘书。她知道他恨她,但她不想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人,是以这种陌路的形式终结彼此的关系。 连瑾行过来,朝那边扫了一眼,问:"袭经理呢?" 咏熙心里一咯噔,回头看他。 连瑾行的表情很淡,除却一贯的冷漠,看不出任何额外的情绪。 有人回道:"还是总平面审查的问题……这一次说咱们的隐形消防车道承重量不过关,袭经理上午就去规划局沟通协调了。" 连瑾行听着,说:"审查再耗下去,会耽误整体进度的。把总平面设计图纸送到会议室,通知各部门,现在开会。" "好。" 他回眸,低声对咏熙说:"你去我办公室,等我半小时。" 咏熙见他忙,想说先离开,可他已经随着工作人员进了会议室。 他的办公室在阿宇的隔壁,相对环宇要简洁些。她无聊的靠坐在沙发上,翻出手机看新闻,偶然看到自己昨天和粉丝的合影上了新闻,也只是淡定的翻过,始终都是普通平和的心态。 过去十几分钟,隔壁的房间门开了…… 袭凌宇推门走进办公室,脱下西装外套,直接丢到了椅子上,弯腰从饮水机倒水。 身后敞开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目光倏地一滞。可马上,他又收回视线,声音带着疏冷,"走错办公室了吧?连瑾行的在隔壁。" 望着他,胸口像埋了块石头,坠得心在疼。 一个月没见,阿宇瘦了,脸廓成了男人的线条,刚硬,坚毅,透着野性。 是她一直期待中的模样,可代价却不是她想的。 她只想看一看他,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就好,所以她说了句"我先走了",转身就要离开。 袭凌宇的背猛地一震,不及多想,回过身,几步过去就扯住她的手腕,"这就走了?连一句都不问,就要走了?" 他的质问,带着一股深积已久的愤怒,眸底火焰很快就燃烧起来。 "阿宇,你希望我问什么?问你好不好吗?问你还恨我吗?"咏熙没有转身,刻意保持冷静的声音,仍忍不住发抖,"我没什么好问的,所以,要恨就继续恨吧,别对我抱任何希望了。" 326:他给她的特权 袭凌宇愣住,难以相信刚才这番话是她说的! 他咬咬牙,"你对我……就这么绝情?" 咏熙背对他,连丝犹豫都没有的回他:"阿宇,对不起,我无意做了和爸爸一样的事。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远离你,不再给你任何希望。" 忍着快要夺眶的泪,她一字一句的说:"阿宇,不管你掉进的深渊有多深,你都只有靠自己爬上来了。" 她想要推开他的手,可他拽得紧紧的——他舍不得松开。 短短的几秒钟内,他做了无数挣扎,放弃了自尊,放弃了坚持,低低的,像只可怜的小兽一样,叫了声:"咏熙……" 咏熙身体一颤!想转身,想给他拥抱,想像之前那样安慰他,告诉他没事的,有她在,一切都会好…… 可是 ,她不能。 她用力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挣开了手,快步走出写字间。 身后,袭凌宇怔怔地望着空掉的手掌,心像被撕裂。 这种痛,好久没有经历过,久到睡一觉醒来,他以为又回到了那个守在母亲尸体旁的夜晚…… 他毫不犹豫的就想要追出去,可这时刚好开完会,会议室里陆续有人出来。 看到他后,徐强赶紧挤上前,说:"袭经理!刚刚开会的时候,连总对总平面设计图提出些改动的建议……" 袭凌宇捏着拳,站在门口,紧紧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几次,他转过了身,"去我办公室。" "哦。" # 回到办公室,没看到咏熙的身影,连瑾行略微沉了沉眸光,和秘书简单交待几句,便离开了公司。 来到大门口,他掏出手机刚要拔出,抬眼就看到坐在花坛前的人。 她垂着头,将自己缩在花坛角落,挨着矮灌丛,一副刚刚败下战场的模样。 他塞起手机,走过马路,来到她跟前,单膝蹲下,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迎视自己。 咏熙望着他,眼圈发红,"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挑挑眉,对她是再寻常不过的态度,"不见,不代表不会挂念。与其让你心里一直这样挂念着其它男人,不如带你过来亲自见一见。" 咏熙突然抽出手,用力捶了下他的胸膛,怒道:"你对我的事,永远都是这样擅自作主!" 他没动,很坦然的接受了她的惩罚,嘴边的笑意浅浅。 可是下一秒,她又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埋在他的颈间,低声:"瑾行,他会恨我一辈子。" 连瑾行顺势接住她,手抚上她的背,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拍几下,"比起恨你,他更应该感激你……他心里明白的。" 咏熙不说话了,只是赖在他怀里,让他的味道充盈鼻间。 来往都是车辆行人,身后又是自家公司,可她就是不肯松手!在别人面前,她可以坚强,可以伪装!可到了他面前,她就再也撑不下去了,无理取闹的想要寻求安慰,完全不必顾及他的承受! 因为,这是他给她的特权。 连瑾行好笑的拍拍她,"你想上明天的报纸吗?" "随便怎么写,我不在乎。"她难得任性一回,这次是发挥彻底。 他想了想,说:"应该会写我们因为绯闻对象当街争吵,最后,是你舍不得离开我,求我复合。" 咏熙皱眉:"这么写一定是错的。" 因为,他们之间,一直就没有所谓的绯闻对象。 他也点头:"是错的。" 因为,舍不得离开的,是他,不是她。 # 回去的路上,咏熙十分安静,他驾车,时不时有电话进来,最后一通,是梁琨静打来的。 "不需要我制造绯闻了,就再也不联系了……瑾行,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啊!"她在电话那端半真半假的说。 连瑾行回得痛快,"给你介绍几份广告合约,权当赔罪了。" "呵呵……"梁琨静幽幽地轻笑一声:"追到了人以后,就想和我撇得干干净净了?" 连瑾行微微蹙了下眉,从车镜中看一眼咏熙,正与一双澄亮到随时都会看穿的眸,撞个正着。 他想了下,打了转向灯,车子就近停在路边,他拿着手机推开车门下去。 透过车窗望了眼他的身影,她又收回视线,持续沉寂。 车外,他靠在车门上,迎着初春的寒风,"小静,你是我重要的同学和朋友。"微顿,"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电话那端沉默了。 他点了根烟,极有耐心的等待。 "瑾行……我不行吗?为什么不是我?"梁琨静哽咽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我默默的爱了你这么多年,多少人追我,我都不肯看一眼!我想……你早晚会看到我的,早晚会感动的……" 他抽着烟,听着她在那端哭个不停,眉头始终深拧着。 这么多年同学,他就没见梁琨静哭过。 许久,他才挂了电话。 这时,咏熙推开车门下来,站在对面,双手搭在车顶上,眯着眼睛望他。 他回身,挑眉:"怎么了?" 咏熙望了半天,突然说:"相信你的眼光,你没选错。" 说完,她又坐进车里,关门,系安全带,目视前方。 连瑾行慢慢才反应过来,嘴角一点点上扬,拉开车门,坐进去后,倏尔说:"你来开?" 咏熙一惊,立即问:"你让我开了?" 他笑,点头:"我相信我的眼光。" 咏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可还是兴致勃勃的解开安全带,绕到另一边,和他换了位置。 就像个学会了才艺,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大人面前展示的孩子!她利落的绑好安全带,挂上前进档,松开刹车踩油门…… # "对不起,我女朋友刚刚学开车,技术不是很好。" 咏熙低着头,站在他旁边,不停对人家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在他们身后,是两辆追尾的车。 对方车主刚要发难,一下子认出了咏熙,惊喜道:"你是拍广告的那个对不对?" 咏熙羞得将头压低,"对不起……是我。" "哎哟我去!名人啊!!"车主是北方人,豪爽得大手一挥,"不就追尾了嘛!没事,小意思,我回去补个漆就行了!" 连瑾行取出钱夹,从里面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我的名片,修理费我会负担的。" "哎呀,不用不用!" "不好意思,这是我女朋友的责任,我坚持……" "那……好吧,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对方临走前,和咏熙合了影,又要了签名,这才开心的上了车。 咏熙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说:"吓死我了!" 连瑾行的脸沉了下来,回过头来睨着她,指指副驾驶,咏熙挫败的低下头,认命的坐进去。 他上了车才开始教训:"贴那么近不知道踩刹车,你这驾照是怎么考的啊?花钱了吧?" "才没有呢!"咏熙立即抗议:"我可是我们那期成绩最好的,教练都夸我以后上路肯定不是杀手!" 他眯着眸,"结果呢?" 咏熙泄了气,可马上又控诉道:"刚才是因为你坐在旁边,害得我太紧张了!" "我让你紧张?"他扬唇,掀起一丝趣味。侧过身子,面朝她,盯着她的眼睛,一点点靠近,"是哪种紧张?" 咏熙瞪大眼眸,眨巴一下,想也不想就推开了他的脸,"你这么严肃,谁看到你会不紧张啊?你问问小秦他们,哪个不怕你?" 连瑾行抚抚被她拍痛的脸颊,瞥她一眼:"那你也怕?" 咏熙总算借这个机会,安抚下狂跳的胸口,胡乱道:"我还算好吧。" 他皱眉:"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怕,''还算好''是什么意思?" 她无奈,不明白这男人怎么会就这个问题较上了劲。于是,她说:"不怕,我不怕你,这个回答满意了吗?连先生!" 听罢,他将眉头慢慢舒展,"还算好。" 她一怔,扑哧笑出了声。 车子发动,带着右侧坏掉的大灯,驶上车道。 "突然发现,做个名人也不错!"咏熙在他旁边,扭过脸来问:"瑾行,你说我这算不算是用脸消费了?" "前提是得有颜值。" "我没有吗?我可是环宇总部钦点的形象代言人呢!" 连瑾行失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抚了下她的脸颊,"这张脸,只要我瞧着顺眼就行了。" 咏熙看了看他,忍着快要溢出嘴边的笑,转过头望着窗外夜景,"修理费算我的。" 他点头:"嗯,我会记得从你的酬劳里扣的。" "连瑾行!你太抠门了!"咏熙瞪他:"我才那么一点点代言费,你忍心扣吗?" 他回眸,手指弹了下她的额头,"给你长个记性。" 咏熙撇撇嘴,也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呢。 # 咏熙的车进了4s店,接送她的任务自然就落在连瑾行身上。知道新名的项目很忙,咏熙从来都是拒绝,可不论她说多少次,他总会想办法抽出时间来。 一堂课下来,杨幌表情严肃的批评道:"咏熙,你今天很不专心!怎么回事?是不是取得一点成绩,就开始骄傲了?" 327:你只要幸福就好 "不是……"咏熙握着琴弓,目光时不时的朝窗口方向瞥过去,"瑾行在下面呢……"她声音很小,可杨幌还是听到了。 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咏熙雀跃起身,赶紧收起琴,"谢谢老师!" 杨幌笑道:"行了,知道你们两个热恋中,瑾行平时又那么忙,抽出点时间不容易。" 咏熙震惊不已,"老师,你这么体贴,怎么会到现在都单身呢?没道理的啊!" 杨幌笑骂一句,挥下手,"快走吧,别在这里碍眼了。" 咏熙跑出琴房,背着笨重的大提琴,穿梭在被阳光照耀的午后。 出了校门,一眼看到站在车前抽烟的男子,她立即眯起眼睛,过去后,伸出手。 连瑾行瞅瞅她,低声说了句什么,还是乖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放到她的掌心里。最后,不甘的做最后挣扎:"我已经抽得很少了。" "那是在我面前。"咏熙痛快的将烟收到包里,"我看不见的时候呢?" "那就一直都待在我身边好了。" 她一滞,慢慢抬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睛,那里漾着笑意,映出错愕的她。 下午抽空小聚,雪琪喝着咖啡,看看坐在对面的女人,放下杯子,笑眯眯的盯着她。 咏熙白她一眼,"看我干嘛?脸上写字了?" "写了啊!"雪琪伸手,一本正经的比划着,"上面写着''我在恋爱''。" 咏熙阖了阖眸,端起面前绿茶,对她的调侃根本没在意。泰然自若的样子,摆明了告诉她:我就是在恋爱! 雪琪扑哧一笑,啧啧有声,"连哥还真是厉害啊,居然能把你这块朽木给雕出花来了!" 两人闲聊了会,雪琪状似无意的说:"最近总能听宋琳的消息。" "宋琳?"咏熙问:"她是谁啊?没印象。" "富城集团的董事长千金,"雪琪抬眸看她,"她在追袭凌宇,追得还挺凶,他们那个圈子里没有不知道的。" 咏熙滞了滞,最后点头:"希望会是个好姑娘。" "呵,那姑娘之前玩得挺疯的,谁知道是不是几天新鲜劲呢!不过,富城集团倒是挺有实力,做为未来儿媳来考察的话,袭家对她应该会满意,目前就看袭凌宇的态度了。" 咏熙没说话,答案自是清楚。 雪琪盯了她半晌,突然问:"你真的完全放下他了吗?" 咏熙听着,缓缓说:"我陪伴阿宇的时间,和我爸妈陪伴我的时间一样长,你说的放下,又是指什么呢?" 雪琪懂了,"咏熙,既然你已经跳出了那个怪圈,就别再进去了。不要管其它人说什么,你记得,你只要幸福就好!" 咏熙微笑,点头:"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雪琪笑,摸摸她的头,"乖~这还差不多!" 两人出了餐厅,咏熙的手机就响了。 听到连瑾行的声音,她不自觉的就转过了身,"嗯……和雪琪一块呢……" 雪琪听见,立即朝着她的手机大声说:"连哥……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啊?" 电话那端,轻笑一声后,他说:"告诉雪琪,是她的话,我随时有空。" 咏熙应了一声,回头转述后,雪琪大呼受不了,"怎么办,我连哥好帅啊!天啊天啊,我要爱上他啦!" 咏熙笑道:"那我得告诉萧少爷了。" "你敢!"雪琪瞪了她一眼,看看时间,说:"行了,不妨碍你们小两口浓情蜜意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告别雪琪,咏熙握着手机,边走边说:"雪琪说,她要爱上你了。" "我听到了,你呢?" 咏熙却将手机拿开一些,"喂?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啊……信号好差啊……" 连瑾行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笑意:"那……要不要我到你面前,亲自问你呢?" 她几乎没作想,立即回:"不要!" 他笑了,咏熙则懊恼的很,他说:"小静今晚有一个发表会,我需要一个女伴。" 咏熙犹豫下,还是答应了。 "两个小时后,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咏熙才想起,她好像没有合适的衣服去参加发布会。之前有类似的场合,都是服装造型师帮她准备的,可看看时间,再准备已是来不及,索性就准备回去随便翻一件算了。 谁知,她才刚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商小姐吗?我们受连先生之托,送几套衣服让您挑选。" 咏熙愣了,打开门后,两名气质出众的美女便径直进去,"商小姐,您好,时间不多了,可以开始了吗?" 咏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人按到了椅子上…… # 连瑾行来到咏熙家楼下,打了个电话之后,便下了车倚在车门前,习惯性的想要掏出根烟来。可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 不大一会,一抹纤细的身影,别扭的走出来。 他抬起一对墨色的眸,从头到底的打量一番后,他掀起唇角,等到她上前,他说:"就算不是惊艳全场,至少,你让我惊艳了。" 咏熙扯了扯裙子,双手又无意识的掩住胸口,不时看看四周,生怕会被当成异类,"这么穿合适吗?" 他点头,"合适。" 咏熙皱眉,"我随便穿穿就好,干嘛穿得这么……" 他什么也没说,拉开车门,让她进去,关门前,他朝她挑下眉梢,"老实说,我真的很想把你藏起来。不过呢……今天是个例外。" 以后不会再让她这么穿了。 说完,他关上门,咏熙狐疑的视线追着他,总觉得他在隐藏了什么。 发布会现场在d市cbd一家露天商务餐厅,连瑾行将车子停好后,并没有急着下去。 直至看到一辆白色的保姆车驶来后,他的目光才开始变化。 "我们不会迟到吧?"咏熙担心的问。 "没关系。"他说,扭过头来,用手指梳理下她额前的流海,数落一句:"没我剪得好。" 咏熙笑出了声,一双眸子在幽暗的空间里,就像两颗水晶,耀眼得很。 "可是,我觉得很好啊!" 他望着她,突然问:"你带唇膏了吗?" 咏熙低头看手包,"哦……带了。"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便被捏住,他的唇瞬间粘上。 咏熙呼吸一滞,被他吻了个猝不及防,眼前放大的男人的脸,已渐渐退却冷漠的色泽,变得充满侵略性,变得危险。 "咔擦"一声,他解开了安全带。 随即,咏熙就被压在了座椅里,动弹不得。 "瑾行……"她借着喘息空间,大声抗议:"你压到了我的裙子!" 他眯着眸,手已经抚上她的腰,在那里游走,"那就直接脱了……" 见她怔住,他轻笑,将她的裙子整理好,瞥见胸口的一片白皙,低头吻了下,咏熙身体一颤,那里的皮肤顿时变成粉红。 他若无其事的用手指捋捋她的头发,说:"我们该进去了。" 咏熙瞪着他,这个男人就是有这个本事,随时随地都会让她一身狼狈! 下了车,两人走进餐厅,迟到已成定局。 "梁小姐不会生气吧?"咏熙担心的问。 连瑾行一手轻揽着她的腰,眸目幽暗,"不会。" 餐厅内,是记者和广告公司还有合作公司的人。此刻,梁琨静做为广告公司创意总监,刚刚上台开始讲话。 "首先,欢迎各位媒体朋友能够光临……" 不知是谁说了句:"是连总和咏熙小姐!" 现场的媒体镜头,全都调转了方向,对着走进来的一对人猛拍个不停。 连瑾行一身低调的黑西装和白衬衫,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沉稳,无意中散发的强大气场,令他无疑会成为众人眼中焦点。 咏熙则是一身火红荷叶斜肩晚礼服,裸露着半侧香肩,只要胳膊微微抬起,就能隐约窥见胸部姣好的形状。后腰的v字设计,显得她的身材修长,长裙高衩,露出一双笔直的美腿。 长发挽着复古发髻,没有任何装饰,看上去没那么繁琐,简单舒服。 站在连瑾行身侧,咏熙婉若初露性感,脸上掩不住有些羞怯,挽着他胳膊的手不禁开始僵硬。 她以为只是普通的发布会,没想到,居然会来这么多人!眼前白花花的,都是镜头在闪,她的笑已经凝固在脸上了。 咏熙的曝光率不多,除了公司活动外,从未出现在媒体前。所以,在今天这场发布会上,能看到她的身影,尤其是她与连瑾行合体现身,对媒体来说的确是个惊喜。 梁琨静站在台上,望着吸引了全场注意的两个人,双手紧紧握着话筒,满是不解与委屈的目光,直逼连瑾行。 有工作人员将两人带到贵宾席,落座后,咏熙不禁埋怨,"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多人?" 连瑾行探过头,状似很亲密的与她交谈,"告诉你,你会来吗?" "当然不会!" "所以喽。" 咏熙瞅瞅他,刚要说话,连瑾行轻笑着提醒,"对面有记者,微笑。" 咏熙马上收敛表情,努力笑给他看。 看到她的笑,连瑾行忍不住嫌弃,"真假。" 咏熙,"……" 328:我只想要你 台上,梁琨静开始介绍此次与名创公司未来五年的合作计划。 咏熙怔住,"和名创?" 连瑾行的反应极淡,目光平视前方,声音懒洋洋的,"听说,是程家兄妹一手促成的。" 咏熙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直到隆重请出了即将为名创代言的女主角后,咏熙终于明白了。 台上,聂咏儿一袭柠檬色抹胸长裙,披肩直发,清丽脱俗,亲切得就像邻家小妹妹,一看就很有观众缘。举止落落大方,与之前那个胆小害羞的她,大相径庭。 咏熙将目光垂落,"为什么一定要是咏儿呢?" "只有她最适合做攻击的武器。"连瑾行睨着台上的人,淡然道:"她身上有故事,藉由她能挖出整个袭家的丑闻。你和我,自然也会牵扯进去。" 咏熙皱眉,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程湘与程东两兄妹,做为品牌公司的高层代表,两人坐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一脸风光得意。 她恨声:"袭家倒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袭正瀚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有去公司了,有内部消息说他病情严重,拖不了多久了,可继承人却迟迟未定。即便定了,也要经过董事会那一关。所以,程家兄妹是在做两手准备,万一袭正瀚选的不是次子袭鹤鸣,届时就会抛出聂咏儿这张牌!" 咏熙听得心惊胆寒,"也就是说,咏儿越火,影响面就会越大?可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连瑾行轻阖眼眸,"对于一个急于功成名就的女孩来说,她已想不了那么多了。" 咏熙再去看台上的聂咏儿,倏尔感到有些自责,"是我让一切变得这么复杂吗?"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有点凉,却能让人安心。 "我在呢。"他说。 有他在,她就不需要理那么多,他也不会让她碰到那些肮脏事。 台上的发言结束,接下来就是与媒体的互动环节,现场气氛轻松了许多。 连瑾行这时起身,拉着咏熙的手说:"走,过去道贺。" 咏熙跟上他,脸色有几分不安,"喂,你是故意的吧?" 他轻笑,侧过头,眼神满是激赏,"开始了解我了嘛。" 咏熙无语。 来到梁琨静面前,她和程家兄妹一块正与媒体记者聊天,见到两人时,神情变得稍显冷淡,笑容依旧温和真诚:"瑾行,很高兴你能来。" "你的发布会,我怎么可能不来?"连瑾行清明的目光落在她身边的聂咏儿身上,"聂小姐,很期待你在荧幕上的光彩。" 聂咏儿表现得谦虚低调,"谢谢,我会努力的。" 有媒体立即趁机问:"聂小姐之前是环宇的广告片候选人吧?环宇早期的对外宣传文案里,都是聂小姐的名字,为什么会突然换角,可以和我们说一下吗?" 聂咏儿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问题,她微微一笑,目光朝咏熙那里瞥了去,"可能是连总认为,商小姐比我更加适合吧。" 她刻意提及连瑾行,而非环宇公司,这一下就将问题的核心抛出,矛头也直指向连瑾行,显然在暗示是他公私不分。 咏熙一直都在注视着她,印象中的女孩,距离似乎已越来越远。 媒体嗅到了爆点的味道,频频追问连瑾行,女主角换成商咏熙与她的未婚妻身份有关吗?这样对聂咏儿是否会觉得亏欠? 梁琨静端着红酒杯,站在记者圈外,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特意邀请连瑾行,也是想打破那日的尴尬,可是没想到,他居然连一点旧情都不念,故意将商咏熙带来!他的用意,梁琨静很清楚,既然商咏熙与聂咏儿被拿来比较是早晚的事,倒不如主动出击! 习惯凡事先占主动,出手就是快及狠,这的确是连瑾行的风格啊! 不过,他好像忽略了聂咏儿本身。 想到和那个姑娘的第一次见面,她凭着一股毅然决然的劲,就让梁琨静拍板敲定……其实她也好,聂咏儿也罢,说到底,都是憋着一口气,不肯服输啊。 此时此刻,面对媒体的逼问,连瑾行始终从容淡定,像股清风,吹得不疾不徐。 他单手揽住咏熙,毫不避讳与她的亲密,他说:"我女朋友说,要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眼光的确很好。" 他的回答,语带双关,犀利睿智。 咏熙抬头看他,从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骄傲。 想到自己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她不禁也笑了。 她做到了,证明他的眼光。 四周是善意的笑声,既然连瑾行都将话说得这样明白了,也都没有再继续纠缠的必要了。 聂咏儿收回投注的视线,转身走到程湘与程东兄妹面前,"我的广告可以提前拍摄吗?"她问。 程东精明的目光自她身上扫了一圈,"先别急,等我们先赚足了噱头再说。" 聂咏儿沉默了,除了没有话语权之外,她也明白,目前的她还没办法与商咏熙抗衡!如果不提前制造些话题,她很难出头! 回头看一眼那边被媒体包围着的女人,她又默默调开目光,说:"那就想法给我增加曝光率。" 至于代价,她不计较。 程东笑了,"放心,我们早就给你安排好了。" 同样望向商咏熙的另一道视线,专注而温和。 梁琨静走近他,目光一并投向人群中的那抹火红身影,"你把她打造成了真正的明星。" 连瑾行端起酒杯,"她一直都是。" 梁琨静露出一个玩笑的笑,侧眸盯着他,"瑾行,为什么要拆我的台?" 直到这时,连瑾行才一点点调转视线,平淡望她,反问:"你为什么签下聂咏儿?" "与你们之前的理由相同,觉得她有可塑性,是屏幕上缺少的新鲜面孔。"梁琨静的回答无可厚非。 "哦?"连瑾行面无表情,只是凝着她的目光,愈发的淡了,"小静,别把我当傻子。" 梁琨静慢慢沉下脸,抿紧了唇,半晌才沉声说了句:"瑾行,是你逼得我越走越远。"她转身,自信而又大方的微笑,重新攀上脸颊,她从容离开。 连瑾行摇晃着杯里的赤色液体,眉间难得露出些许凝重来。 发布会已经接近尾声,却又来了两人。 程湘看到,忙问:"他怎么来了?" 程东笑得老谋深算,视线朝另一侧瞅瞅,"这么热闹的地合,怎么能少得了咱们家大少爷呢!" 咏熙望着走进来的人,眸底速度被一片薄薄水气覆上。但经历过几次之后,她早已懂得如何收敛情绪,尤其是对他。 袭凌宇才刚踏进这里,就看到了一团妖娆火焰似的她。 她变得性感妩媚,细节精致,安静的气质使她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随意一眼,就能引人入胜。 他是硬逼着自己收回目光的,跟在他身侧的宋琳,瞥了瞥说:"哟,那不是环宇广告片里的女主角吗?" 袭凌宇没接茬,看到几家相熟的媒体就过去打招呼了,宋琳在他身后瞪了几眼,也跟了过去。 咏熙转过身,背对着后面的人,眼前出现另一道黄色身影。 聂咏儿侧着身,目视前方,浅啜一口香槟,慢慢说:"袭凌宇还真是傻,他那么爱你,压根就没想过你会毫不犹豫的转投别人怀抱。" 咏熙掀开眸,凝向她,"你是在替他抱不平,还是你自己?为他的话,大可不必,因为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过问。如果为你自己,那就先擦亮眼睛看清周围的人吧。" 聂咏儿扭头看她,眼神隐隐露出不甘,"我知道他们在利用我!那又怎么样?至少,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一旦我连这点价值都失去了,我就只能在地狱底端挣扎,永远都别想爬上去!" 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咏熙倏地想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同样只给了自己一条路,不计后果,匍匐前行。 有人过来攀谈,她立即收起情绪,礼貌回应。整个过程,身后一道滚烫的视线,紧紧攫住她,似针芒在背。待对方离开,咏熙立即走向洗手间方向。 从洗手间出来,她平定许多,走到拐弯处时,一抹漆黑的阴影,突然从头顶罩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扯到死角! 抬头,撞上他被各种复杂充斥的眼神,更多是被抛弃的控诉。他瞪着她,像要把这个女人给瞪穿了,看看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可咏熙咬咬唇,别开脸,"阿宇,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问。 已经没了,该给了都给了,剩下的,是苦是甘,都是她自己的了。 他快要将牙咬碎,红的眸,一字一句:"你!我只想要你!" 咏熙想要抽出手,可他攥得紧,甚至,把她的手臂捏出块青。他用力扳过她的身子,把她推到墙上,他随即贴了上来,靠近她耳边,他的宣言近似魔咒,"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咏熙被他狠狠抵住,动弹不得,她呼吸急促,发丝也乱了,听到走廊上不时响起的脚步声,她无声挣扎,可他使劲扭着她的胳膊,扭得生疼,越是挣扎越是疼的厉害。 329:回不去了 渐渐,额上见了汗,咏熙侧过头,压低的声音,微微颤着:"不可能了!你明明就知道,我和你,无论是哪种关系,都回不去了!" "胡说!"袭凌宇低吼一声,眼里却有了泪花,"我求的并不多,只想和你一起……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不会介意你爱过谁,你和谁在一起!这都不行吗?" "阿宇!别再说了!"咏熙的声音绷得像根弦,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你想听实话是吗?那好,我告诉你!" 咏熙:"只要见到你,第一个窜进我脑海里的念头,永远都是赎罪!我不计得失的为你付出,对你好,守着你护着你,把你视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甚至愿意为你献出整条命!但是,我不可能会爱上你,我们的关系,注定了的!" "那就不要爱!"他在她耳边嘶吼,嗓音沙哑,"没有爱,我们也一样可以守在一起啊!" 咏熙:"没错,我曾经也这样认为,不管是不是爱,只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就行了!可生命里就出现了那么一个人……他把我整个世界都给打碎了,又亲手为我建造了另一个……无论我在那个世界门外徘徊多久,他始终都站在里面朝我伸出手……阿宇,是我走向他的!所以,你可以继续光明正大的恨我。" "胡说!胡说!"他是真的被激怒了,扭着她的胳膊,使着劲,恨不能就这样将她羽翼渐丰的一对翅膀给掰折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想我恨你是吧!"他恶狠狠的质问完,又逐渐流露出委曲到不解的表情,"你就那么想我恨你吗?那么想吗?" 咏熙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要脱臼了……又有脚步声了,她咬着牙,不肯出声。 她怎样都无所谓,可目前的情况一旦被人发现,一定会对阿宇造成影响! "商咏熙!你和商倪一样残忍!一样是凶手!"他控诉,每个字都像把刀子,朝她身体里最柔软脆弱的地方扎。 残忍,父亲,凶手…… 这些是她最难以承受的字眼!他知道,他都知道!可他偏偏要用这些来鞭笞她! 他是恨极了她,不管此刻脚底是悬崖还是深渊,都想带着她一块跳下去!哪怕是在烈焰里挣扎扭曲,两具残缺的身体也要紧紧缠在一起! 咏熙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现在唯一能对阿宇做的,就是坦承,无论阿宇今天怎么对她,她都认! 突然,身后压迫她的力量消失了—— 接着,是有人被狠摔向墙壁的闷哼声。 咏熙回头,抬眸就触上连瑾行的侧脸,绷紧的轮廓,锋利的棱角,还有眼神里的冰冷与愤怒,都令她震惊。 他一只胳膊抵住袭凌宇,另一手握成拳,抬起就要落下—— "瑾行!"她立即唤住他,声音里的惊颤,让他眯紧了黑得似夜的眸,拳头攥得发白,最终还是放下。 袭凌宇没有反抗,就站在那儿,勾扬着嘴角,满眼讥嘲的看他。 如果这是场战争,战火早已点燃。 连瑾行揪住他的衣襟,尖锐的目光直抵对面的年轻男人,声音沉得像从胸口里撞击出来的,"这个女人跟你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你听清了吗?无论你愿不愿意,接不接受,商咏熙这三个字,这辈子都要和我连瑾行绑在一起!" 他的眼神愈发的阴狠了,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你再动她一下试试!我会做得比当年的商倪还要残忍!" 感觉到来自对面即将爆发的怒火,连瑾行松开手,退后两步,随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看都不再看他,转身披在咏熙身上,把她紧紧护在怀里,用力吻了下她的额头,"我命令你,马上把他从你的心里赶出去!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允许任何人践踏我的圣土!" 咏熙慢慢闭上眼睛,额头悄然抵上他的下巴。 袭凌宇站在原地,除了凝固的血液结成了冰,骨肉已然四分五裂。 # 连瑾行带着她从后门离开,上了车后也是一言不发。 咏熙扭过头,想说什么,又被他脸上沉寂的气息吓退。 她很少见他这样阴沉,可最无助的是,她不知道这会该做什么才能使他消气。 车子突然停在了路边,他解开安全带,甩到一边,推门下去,门"砰"地砸回来,咏熙的心也跟着弹起来。 张口就想问他去哪,他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待在车里!"转眼,人就消失在后视镜中。 咏熙靠向车椅,心情竟格外的平静。 她以为她会很难过,其实并不,原来将心底里的东西剖出来后,人是轻松的。像卸下全部负重,从头到脚都是飘的,而她好久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失重感,只想就这么多飘一会,飘到哪算哪。 很快,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脸色阴沉的男人,探进半个身子,解开她的安全带,然后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面朝他。再取出药膏,在她胳膊上乌青的地方力道适中的揉着。 她眯起眼睛望着,又眨了眨,倏尔笑着伸出手,拍拍他的头顶,哄着:"不气不气,不气了啊……" 连瑾行抬眸,扫了她一眼,没吭声,继续给她的手腕上药。 半晌,他问:"冷吗?" "不冷。" 将药涂好后,又把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扣好,整个人就像缩在他的怀抱里一样,有点滑稽,又很暖和。 抬头看到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他面无表情,"傻笑什么?" 她摇头,仍在笑,"没什么。" 不理她,他关上车门,绕过去,坐进另一侧,发动车子,很快并进车道。 咏熙坐在他旁边,脸颊一直都挂着笑,目光落向窗外路边,徒然一亮,她说:"停一下!快停一下!" 不知道她想干嘛,连瑾行皱眉,可还是依言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咏熙推门下车,回过身,朝他招手,"来啊!" 连瑾行随她下去,咏熙跑回去十几米,来到路边,那里有人在街头拉大提琴,琴盒打开,里面是硬币和零星纸币。 咏熙朝他勾勾手,"钱包!" 他没多想就掏了出来,递给她,咏熙从里面抽出一张,放到了琴盒里,昂起头对那人笑笑,"可以把琴借我几分钟吗?" 那是把很普通的琴,她欣喜的接过来,连连道谢。 转过身,她下巴微抬,一手拎起裙子,正经八百的朝连瑾行屈膝行礼,后者扬起眉梢。 咏熙坐了下来,将大提琴搁在腿间,琴弓触上琴弦,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随着一连串舒缓的音符,一同翩翩起舞。 她微笑着,目光凝向他。 是那首《千风之歌》—— 翱翔在无限宽广的天空里 秋天 化作阳光照射在田地里 冬天 化身作白雪绽放钻石般的光芒 朝阳升起时 幻化为飞鸟轻声呼唤你 夜幕低垂时 幻化为星辰温柔守护你…… 琴声张开了魔力翅膀,在这个不算冰冷的街头翱翔,吸引了路人,吸引了过往车辆。 咏熙一身红色晚礼服,身上是他的黑西装,一红一黑,似岩石与烈焰,彼此滚烫,又不曾磨灭。 连瑾行低眸望着她,脸廓线条不再紧绷,目光也开始变化,像羽毛,轻盈,柔和,随时可以带着眼中的身影,幻化成千缕微风。 琴盒里的钱开始多了起来,咏熙笑着对每一个人颔首致意,流淌在指间的音符,愈发的自由酣畅。 因为,有他在的地方,哪里都可以成为舞台。 而她,享受这个舞台。 许多人都认出了她,对着她拍照,拍摄视频,咏熙完全不在意。她的人生,从此都不会再插进别人的目光,她有大提琴,她有他,人生的美妙不外乎如此。 曲散,人未散。 她起身,对着一圈围观的行人弯腰行礼,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是在音乐厅内无法感受到的情感,即兴的真挚,不会被任何期许捆绑。 咏熙将琴还给主人,对方说什么都要将之前的钱还给她,咏熙笑着摆手,感谢他将琴借给她。即使再平凡无奇,也是他最宝贵的。 来到连瑾行面前,她先笑着打量他,问:"喜欢吗?" 他挑眉,看不出情绪:"你指什么?琴,还是你?" 咏熙想了下,答:"我。" 他低头,挨近她,"如果你还不知道答案,那我真该揍你了。" 咏熙扑哧一笑,昂起下巴,用清澈的眸望他,"你舍不得。" 连瑾行眯起黑眸,"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她得意的说。 他貌似嫌弃的调开目光,嘴角却含着低调浅笑,张开手,懒洋洋的说:"过来。" 咏熙不作迟疑,双手搂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偏缓慢的心跳声。 身后,悠扬的大提琴响起。 # 他开车将她送回家,推开车门,站在咏熙租住的小区大门外,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昂着头环视。 咏熙下了车,问:"在看什么?" "你的租约是多久?" "大概还有半年才到期。"她走过来,"问这干嘛?" 将视线对准她,他说:"把这里退掉,搬到我那里去。" 330:我在等你呢! 咏熙眼眸瞪大,马上退后一步,"不要。" 连瑾行皱眉,"你不乐意?" 咏熙:"住了这么久,我早就习惯了,而且,我喜欢这里啊!" 他点头:"那我搬过来。" 咏熙一愣,"你……" "和你一起生活。"连瑾行也不矫情,大方道:"如果想要我再回答得准确一些,那就是想天天和你睡一张床上。" 咏熙此刻的表情很精彩,虽然类似直白暧昧的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还是会被他的坦诚给再一次刷新认知。 她果断拒绝:"不行,我喜欢自己的床自己睡。" "我把我的搬过来,拼到一起。" "那也不行!我家太小,放不下两张床。" "把隔壁房子买下来,两间打通。" 咏熙皱着眉,不可置信的问:"连瑾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这么强盗!" 想了半天,她只能用强盗来形容他。 他好笑的看她,"男人想睡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怎么就成强盗了?难不成,有了你还要吃素?" "……"咏熙被他的问话给噎了住。 他上前,摸摸她的脸,语重心长道:"咏熙,这可不行呢,你要尽快适应啊,我在等你呢!" 咏熙:"……" 毫无意外,第二天的报纸,咏熙和连瑾行成功抢镜。 举起报纸,小秦对着上面的照片连连赞叹:"看不出来啊!商小姐这身材……挺有料的嘛!" 一只笔飞了过来,直接砸到他脑袋上,"看哪呢?" 小秦揉揉脑袋,放下报纸说:"连总,您真厉害!明明是名创那边的发布会,愣是成了咱们的头版!不过,这样肯定又会有人说我们两家公司不和了吧?会不会影响到项目呢?" 连瑾行的视线从桌上的报纸慢慢移开,"环宇是环宇,名创是名创,总体仍是各自为营。撇开新名的项目不谈,同类行业有竞争是避免不了的。" 眯着眸,他起身,"更何况,昨晚也不是单纯冲着环宇来的。" 小秦会意:"您是说商小姐?" 连瑾行没说话,小秦自顾自地说:"梁小姐签了咱们弃用的主角,摆明了是要打擂台的意思!就算咱们不想和名创发生碰撞,都被人家公开挑衅了,确实不能当没事!" 他又瞄到那张照片,一笑:"商小姐鲜少露面,没想到一出场就是艳惊四座!昨晚还真是赢得漂亮!还有她这身礼服,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很配她呢,而且,这张照片拍的角度也是刚刚好……" "角度好在哪了?"一个冰凉的声音,糅合一股阴风,吹得小秦一激灵,立即目不斜视,朗声:"对准了商小姐高贵的品性,和高雅的气质。" 连瑾行"嗯"了一声,算是放过他了。 "晚上你安排一下,请几家媒体记者吃个饭。" 小秦一扬眉,"连总,您对商小姐还真是事无巨细啊!连公关这种小事都要亲自照顾到啊?" 连瑾行斜睨他,"你有意见吗?" 小秦摇头,正色道:"没有!绝对没有!商小姐是环宇的形象代言人,形象关乎公司,这个公关必须得做!" 这时,连瑾行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抬头瞅瞅小秦,"那还不去。" "明白!" 他出去后,连瑾行接通电话,神情放缓,"看到报纸了?" "啊!怎么会是这张照片啊?" 电话另一端,咏熙站在十五层的阳台上,手里抓着报纸使劲扬了扬。 他拿起,又端详一番,说:"除了多露了点胸和大腿,其它都不错。" "还不错?!都怪你!让我穿那套衣服!" "嗯,是怪我。" "下次再也别想我穿了!" "好,没有下次。" 这款性感又惹火的晚礼服,是连瑾行亲自挑的。平时,咏熙总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他自是喜欢,谁都不让看才叫好呢!昨晚实属特殊情况,他必须要把她的魅力彻底释放。 但也仅此一次,否则,他会有种把全城的报纸都回收的冲动。 见她不说话了,他轻笑:"还气?" 咏熙半晌才叹息一声,说:"梁小姐才会更生气的吧。" 然后是聂咏儿。 他眼眸里的情绪不变,手指在报纸的照片上流连,淡淡的说:"她错就错在先来招惹了你。" 咏熙说:"也许,是你把她想复杂了呢!" "是你把她想得太简单。" "嗯……也对,毕竟你更了解她。" 连瑾行扬起了眉角,声音里添了笑意,"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醋味,你到底吃了多少啊?" "我没有,是你听错了。"咏熙一板一眼的,否认得很干脆。 他也不逼问,只是说:"今天蔓菁生日,晚上约了一起吃饭。" 咏熙"哦"了一声,几秒钟后又问:"我去合适吗?" 他反问:"你会还在意章云亭吗?" 咏熙想了想,"不。" 这个答案,他很满意,他笑:"下课后,我去接你。" "好。" # 杨蔓菁的生日宴,章云亭包了d市一家有名的西餐厅。 连瑾行与咏熙到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都是章云亭的朋友和亲戚,杨蔓菁这边只一个连瑾行。 雪琪见他们,马上迎过来,"怎么才来啊?我爸妈刚才一直问你们呢!" "好久没去看章叔叔他们了,还怪想他们的!"咏熙笑着说。 连瑾行看到杨蔓菁,说:"你先过去,我去看看蔓菁。" "嗯。" 连瑾行径直走向独自坐在u形沙发上的人,显得悠哉许多,与四周的热闹寒暄成了鲜明对比,他打量番,坐下,"脸色不错。" 杨蔓菁扬扬唇,敛了目光,像顿时关闭了两扇窗,"我婆婆每天都是各种汤给我进补,脸色能不好嘛。" 望着她,连瑾行倏尔问:"章云亭呢?对你怎么样?" "他啊,"杨蔓菁一手托着下巴,认真思索状,"下班就回家,陪我看电视,陪我散步,陪我说话……算好吧。" 连瑾行扬眉,"那你难过什么?" 听他这么一问,杨蔓菁一滞,马上又摇头失笑。 从小到大,虽然生活环境不同,可她的大事小情,就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她歪着头看他,说:"他不碰我……算吗?" 连瑾行蹙下眉,沉默了。 杨蔓菁自嘲的笑笑:"从知道我怀孕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碰过我,他说,是为我好。可我知道,他应该松了口气吧。" 她倏尔问:"哥,你和咏熙做过了吗?" 连瑾行白了她一眼,"跟你没关系,少问。" 她立即明了,转而狐疑的盯着他上下打量,"哥,你不是不行吧?" 连瑾行没好气的抬手敲了下妹妹的脑袋,"想什么呢!" 杨蔓菁撇下嘴角,"别说你不想啊!" 连瑾行阖了下眼皮,"你和你哥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合适吗?" 杨蔓菁眨眨眼,"不合适吗?" 连瑾行瞅她,无奈的笑了笑,缓缓出声:"我这辈子也就只睡她一个了,所以,早晚都等得起。" "啧啧啧!没想到,咱们家还出了个情圣!"杨蔓菁又朝咏熙那边扫了一眼,"爷爷对她不是很满意,一个劲的想要撮合你跟梁琨静。不过,你俩关系现在僵在这儿,他也不能对你怎么样。" 这事连瑾行心里有数,手指在大腿上轻敲了几下,不紧不慢道:"我的事,轮不到他们干涉。" 扭头看看妹妹,他说:"蔓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要离开吗?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带你走!" 杨蔓菁笑,"哥,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除了章云亭,我对任何男人都死了心。" 连瑾行拧紧了眉,"他就那么好?" "那商咏熙呢?她就那么好?"杨蔓菁别开视线,缓缓说:"就算这个男人心里装的不是我,只要他肯守着我,我就能撑下去!" 她的脾气,连瑾行清楚,再心疼都没用,除非她肯自己回头。 这时,章云亭和朋友陈陆走过来,朝连瑾行点点头,就对杨蔓菁低声说:"人都到齐了。" 连瑾行看看他,起身离开,视线在场中寻找咏熙的身影。 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围起来的咏熙,不是找她签名就是合影,她都逐一笑着应允。 知道她在这方面从不懂拒绝,他大步过去,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把人给带走了。 "饿不饿?"他问,已经朝着自助餐区走去。 咏熙朝杨蔓菁那边望,恰好与章云亭的目光不期而遇,她从容调开视线,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连瑾行来到她身侧,刚好挡住那道视线,手攀上她的腰,问:"三文鱼不错,要来点吗?" 现场的灯光倏尔暗下来,生日蛋糕被推了出来,生日歌随即响起, 咏熙转过身,望着蛋糕上的蜡烛,眼神愈渐温暖。 一只手臂缠上了她的腰,把她捞到胸前,知道是连瑾行,她没动弹。在众人都被蛋糕的烛光吸引注意时,身后的男人咬着她的耳垂,小声说:"刚才,蔓菁问我们做过没有。" 331:有很重要的事吗? 黑暗中,咏熙的脸颊微微红了,旁边有人在,她又不好说什么。 望着推近的生日蛋糕,杨蔓菁脸上的表情很沉静。 在大家开心的喊着"许愿"时,咏熙的身子猛地一僵,全身就像触电,从头皮到脚趾!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的腰上慢慢滑到了两腿中间……隔着裤子,慵懒的肆意游走。 "你……" "嘘……" 他箍紧她,声音有点沉有点哑,"灯马上就亮了。" 他刻意提醒时间,咏熙顿时紧张起来,一手遮着,另一手暗暗用力推着。 餐厅中央,杨蔓菁双手合十在许愿。 隔着人群,咏熙脸颊滚烫,呼吸越来越急促,双腿开始发软,大脑"嗡"地一声响,有血液冲上了头顶,接着又急速撤回,脑海马上一片空白。 杨蔓菁许好愿,吹了蜡烛,四周顿时变得漆黑。 两秒钟后,灯亮了。 餐厅内都是鼓掌,纷纷说着生日快乐,杨蔓菁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眼里则没有多少兴趣。 咏熙转过身,双手扶着桌角,红着脸,真是快要羞死了,抬头猛瞪旁边的男人。 连瑾行早就恢复一身淡漠,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只高脚杯,眼神却是无比幽暗,似乎有什么正在涌动,撞击。 他悠哉靠近,愈发沉的声音,用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说:"真不济事……" 咏熙又羞又气,伸手就要捶他,却被他直接握住,送到唇边吻了下,"今天就先放过你。" 咏熙抽回手,脸色有点难看,转过身去,不想搭理他。 知道自己刚才确实过了点火,连瑾行无意识的摸摸鼻尖,轻笑一声后,腻在她身边,视线抵向她弧度姣美的颈子,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么纤细,白嫩嫩的,好像一只手掌就能捏住,稍稍用力都有可能会拧断! 咏熙仍背对着他,在跟谁较劲似的,戳着碟子里的水果。 这时,他的手突然抚上她,咏熙停下不动了,全身的毛孔瞬间张开,他则在漫不经心的慢慢摩挲。 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舒服的眯了眼睛,满眼惬意的用整个手掌来感受那里的细腻和柔软。 像香溢的奶油,又或者是剥了皮的鸡蛋,手指都快要打滑的感觉。 他流连着,贪恋着,指尖流露的缱绻温柔,使得她情不自禁的微颤战栗。 身后是各种热闹,他和她,悄悄偷了一寸时光,藏在角落里,所有暧昧发生得都是刚刚好。 有脚步声在逼近,连瑾行余光扫一眼,不是很情愿的放手,转过身来,恰好挡住身后明显还处于失神状态的女人。 章云亭端着两块蛋糕,噙挂优雅的微笑,朝他走过来。 "蔓菁要送过来,我说还是我去吧。"他说着,很像在无意的解释什么。 也许,他看到了刚才的调情戏码;也许没有。 不管有没有,连瑾行都不在乎,接过来后说了声"谢谢"。 "瑾行,"章云亭站在他面前,眼神平静到好像不会再兴波澜,"我们谈谈吧。" 连瑾行略一抬眸,始终没有让开,将身后的女人挡了个严实。 "改天吧。"他的反应有点淡,"今天蔓菁生日,只要她开心就好。" 咏熙抵着他的背,两人的话听得分明,自然也听得出,连瑾行说最后一句话的别有用心。 章云亭垂下眸,没有再强迫的意思,点了点头:"那好,改天我给你打电话。"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瑾行,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不想因为一些……错误的事,影响了我们的关系。"一笑,他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孩子的舅舅。" 看着他走向杨蔓菁,亲密的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散发黝黑光泽的眸,峭壁深壑似的,隐秘而又危险。 "他说得没错,你们曾经是朋友。"咏熙在他身后说。 他扭头,瞥瞥她,"现在不是了。" 咏熙看了他一眼,"好吧,不是朋友,也是亲戚,他是你妹妹的丈夫,是你未来外甥的爸爸。" 他表示认同的阖了阖眼,"所以我不得不讨厌他了。" 咏熙也不跟他啰嗦了,拿起一块蛋糕,小口小口吃着。 他的视线很快又被蛊惑了,随着她用小叉子刮起一层奶油,再慢慢送向嘴边,消失在红唇之间……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让他的眼神变得滚烫。 他知道,体内有东西在苏醒,他自控能力很好,可这回却不想压制了。 抓住了她的手腕,从她的手里将蛋糕收走,再放回桌上,"我们该走了。" "走?"咏熙惊讶道:"我们还没有吃东西呢!" 甚至,连一块完整的生日蛋糕都没有吃完! "吃这么多高热量,等于是在慢性自杀。"他边拽着她往门口走,边给出了一个合理解释。 "可是……"咏熙觉得快要跟不上他的思维了,用力捏了下眉心,被动的由他拖着,无奈道:"那也得跟蔓菁姐打声招呼吧!还有章叔叔他们!就这么走了,多没礼貌啊!" "嗯,你说得对。"连瑾行答应着,同时掏出了手机,很快调出杨蔓菁的电话,拔了过去。 "蔓菁……临时有事,先走了……嗯,很重要的事……你和叔叔阿姨说一下,我先送咏熙回去了。" 咏熙盯着他,直到他挂了电话才问,"有很重要的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没有,不过……想了想,还真是挺重要的。" 他的回答,绕得她云里雾里。 # 车速比平时要快了些,他面色沉静,稳稳抓着方向盘。 "你认为,是你的公寓舒服,还是我住的地方舒服?" 咏熙扭头,"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 咏熙认真对比了下,回道:"虽然你家很大很漂亮,可我还是喜欢我的小公寓,住得久了,渐渐就有了家的味道。" 他"哦"了一声,在逼近一个路口时,打了转向灯…… 车子停在了咏熙住的小区门口,咏熙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我到家了,你有事就先……" 盯着跟她一起下车的人,她怔了住,连瑾行锁了车,歪头看她,"还不走?" 看看时间,原本已经很晚了,咏熙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想送她上楼吧。也是,小区年头久了,住户混杂,楼道里的灯三天两头是坏的,晚上一个人回家是有些渗人。 出了电梯,走到家门口,她掏钥匙开门,"好了,送到这儿就行了,快去忙你事吧!"说话间门已经打开了,身后的男人却径直走了进去。 咏熙愣愣地望着,"不是说有……" 很重要的事吗? 他在她的小客厅里回头看她:"怎么不进来?" 咏熙迟疑的走进去,关门开灯,换了鞋,抬头看他,"你不赶时间了?" 站在整洁温馨的屋子里,连瑾行打量一圈,再深嗅一口,说:"嗯,是有家的味道。" 只因空气里多了她的味道。 咏熙慢慢脱下外套,狐疑的盯着他:"你跟我回来,就是为了证实这个?" 连瑾行回眸,掀起唇瓣,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脱下了西装外套,随手搭上衣架,"刚才没吃饱,有什么吃的吗?" "……"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声音从门的另一侧传来:"吃意大利面吧。" 咏熙双臂环胸,抿抿唇,眉梢在一点点上扬,"故意带我回来就为了让我煮东西给你吃?这就是很重要的事?" 连瑾行抬头,浅笑,"想吃你煮的东西了,这不重要吗?" 咏熙站在原地瞪了他半晌,从头到脚,都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可是最后,还是很没出息的进了厨房,打发似的挥挥手,"行啦!你出去吧。" 连瑾行也不推辞,"那好,我去洗澡。" 咏熙倏地抬头,眼眸瞪大,联想到他刚才在车里的问题,一个想法冷不丁的冒出来——他是要侵占她的家吗? 卫生间里响起水声。 连瑾行出来的时候,咏熙正在喝水,目光不经意扫过去时,"噗"地一口呛到了,赶紧转身,咳个不停。 "这么不小心?"他拿着她印有海豚图案的毛巾擦着短发。 "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咏熙又急又窘。 "我没带。你知道。"他理所当然的口吻,还多了一丝埋怨。 这种事,不该怪他的。 咏熙一跺脚,气道:"那也应该找块浴巾什么的……遮一下啊!" "不用,"他随意道:"我没那么讲究。" 咏熙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像要往外喷火,鼻息都是热的,咬了咬牙,她转了过来——目光在触到他比例均匀,线条堪称完美的身体时,脸颊胀得更红,可还是瞪他质问:"你故意的吧?" 他失笑,不经意的转过了身,大方的面朝她,"早晚都是要看到,有什么关系?" 随着他的动作,她原本想要刻意忽略掉的,却…… 咏熙的面部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却能清晰听到血管内流淌的沸腾欢跳声。 越是勒令自己不去注视,目光就越是傻傻的落在上面,她的大脑,也随之变成一片空白。 332:接受不完美的自己 他站在橘色光影里,身体仿佛染了一层蜜色,那是男人的颜色。 咏熙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意……意意意大利面好了。" 连瑾行逐渐眯起的眸,渐渐有了笑意,可仍掩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咏熙木然的说完了这一句,便僵硬的转过了身体,假装忙碌,却手忙脚乱的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噪音。 手一滑,摔碎了一个杯子,她本能的就要弯腰伸手去拾,手竟被人捏住。 像被狠蜇,咏熙慌得避开,眼睛睁得老大。 "容易扎到手,我来。" 他蹲下收拾,咏熙这时才缓缓松了口气。 呼,总算是围上浴巾了…… 连瑾行将玻璃碎片都收拾干净,再坐到餐桌前。 "你不吃?"他问。 咏熙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没胃口。" 她不停调台,房间里的气氛,让她无所适从! 两眼直愣的盯着电视屏幕,脑袋里的画面,早已悄无声息的换成了今晚在餐厅内发生的那一幕…… 她记得他触摸她时的感觉,记得他在耳边的呼吸声,记得自己的心跳声……所有的细节,她竟然都记得。 沙边的另一侧突然陷了下去,她怔忪抬眸间,面前的蓝色荧光被一片阴影遮了住。下一秒钟,她的唇就被温热润湿的触感覆盖…… "我改变主意了……"他说:"现在,我想吃你。" 咏熙被他推倒了,身子陷进软软的沙发,像掉入深海,瞬间被吞没…… (不可描述)…… "不行!"咏熙借着空隙抬起手臂横在胸前,身体被他压着,只能费劲的扭到靠背一侧,想要挡住自己。 连瑾行并没有被欲望冲掉理智,注意到她说的是"不行",而不是"不要"。 他瞬间明了,她在抗拒什么,同时他也很清楚,他是不会停下的。 他俯下身,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罩住她颤抖的身体,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一字一句:"不行也得行!" 咏熙愣住,单薄的视线搅进他黑漆漆的目光里,不再有她独享的温柔,炙热强势得让人畏缩。 她突然很委曲,从微微的挣扎,变得不顾一切,她哭着喊:"我不要你碰我!" 连瑾行眯了眯眼睛,二话不说就把她从沙发上拖起来,直接扛到床上,身体压上她,撑起上半身,将她双手死死按住。 咏熙没法再挣扎,表情有些痛苦的瞪着他:"你这么做……我会恨你的……" 明明挺心疼,可他依然没有放松,而是低下头,吻上她湿润的眼角,口吻坚定道:"咏熙,我不是那个人,我也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身下的她蓦地僵了…… (不可描述)…… 那一年,她14吧。 连瑾行即时想象到,比现在更单薄更脆弱的身体,在承受这些伤害时,是怎样的一种痛。除此之外,就是一辈子的羞耻。 "别看……"她声音很小,紧紧闭上眼睛,向他祈求:"求你别看……" 他抬眸,拢紧了眉,眼神被那里烫得有点疼。 章云亭给了咏熙多少刀,就在他的心上刻了多少刀。 连瑾行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可他此刻所能想到的、可以填平胸口这个血窟窿的方式,只有一个,他再找不到其它的了。 他一言不发的转过了身,手却突然被人拉住。 他没动,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后背的肌肉绷出了线条,充斥着愤怒,战栗。 这时,一双细白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腰。 连瑾行一滞,侧过头,漆黑的瞳孔映出她脸上的苍白。 他什么也没说,她也什么都没问,却缠得他更紧了。 #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她已经进去很久了。 连瑾行站在阳台抽了根烟,掐灭后,推开玻璃门进去了。 他大步走向浴室,直接拉开门,拉出站在冰冷水柱下她的她。关掉水,板着脸拿过毛巾,先包住她湿漉漉的头发,再将浴巾裹上她的身。 咏熙冻得全身青紫,嘴唇发白,望着他的一双眼睛,被雨水冲洗过一样澄亮清澈。 扫她一眼,他的态度不算温和,"冲这么长时间冷水澡,想作死自己啊!" 他把她拦腰抱出浴室,她在他怀里哆嗦着笑了笑,"还有人冬泳呢!你怎么不说他们作?" 他扬眉:"还能顶嘴?证明脑子没坏掉。" 给她吹干了头发后,他就直接把她丢到床上,他侧挤到了另一边,贴上她微凉的身体,不由分说的就把人给拽进了怀里,胳膊横过来,搭在她的腰上。 好像真的累了,靠着他滚烫的胸口,她安静得跟只小绵羊似的。 黑暗中,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起初,是不经意的身体摩擦,开始变得敏锐的感官,就一下子伸出了全部触手,不停的捕捉空气里飘浮的暧昧。 她身上有清水的味道,冰冰凉凉的,正是他这会需要的…… (不可描述)…… 初春,夜里很凉,这会却很暖。 "连瑾行?" 她在黑暗中开口,他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后半天没有回音。 他又睁开眼睛,盯着她微微蠕动几下的唇,小腹里的那股火,立即又烧着了。可他知道,今天对她来说,已经够了,所以,他重新闭上眼睛。 半晌,她终于出声:"刚才……还不错。" 说完,赶紧转过身逃离他,缩到床的另一边,被子压在身下,再盖过头顶,把自己裹成蚕茧。 他拍了拍她的肩,咏熙身子一颤,立即严肃道:"很晚了,我要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身后安静片刻,很快又轻拍她两下。 "我已经说过了——" 不等她声明结束,他就无奈开口:"我只是想说,被子都被你抢走了。" "……" 咏熙低下头,默默的把被子从身底下抽出来,给他送去半边。听到他低沉玩味的笑声,脑袋悄无声息的拱进枕头下面…… 早上,咏熙醒来的时候,连瑾行已经离开了。 浴室里,她站在镜子前,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抹掉镜子上的水蒸气。 她刚洗完澡,全身挂着水珠,顺着她的皮肤淌下…… 这是自那件事发生后,她第一次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身体。她将目光一点点挪到那个地方,在下意识的就想要避开之前,她就强迫制止。 镜子里映出来的花朵,沾上了水雾,伸展出神秘的枝叶,逼真到好像真的盛开了一朵鲜花。 她之前很厌恶,觉得这是耻辱的印记,可是,他昨晚说很漂亮的时候,她居然就没那么讨厌了……回过头来再看,那么根深蒂固,曾以为会融进骨血里的东西,能够放弃的,其实都是执念。 她用手指轻轻抚了上去,指腹下的触感并不美好,每一道,都能让她想起被刀割的痛,只不过,隔得太久,痛也就没那么清晰了。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原来,接受如此不完美的自己,并不难。 # 接到杨幌的电话后,咏熙就立即打车去了学校。 谁知,杨幌就站在大门口等她,咏熙下了车就问:"老师,什么事啊?电话里说得那么急!" 杨幌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伸手抚了下胸口,微微平复下才说:"还记得你在贡嘎机场的视频吗?" 咏熙点头,"怎么了?" "视频中,你演奏的那首曲子……" 不等他说完,咏熙就是一惊,马上抓住老师,小心翼翼的问:"人家要来告我了对不对?可视频不是我发布的啊!" 杨幌直摆手,盯着她问:"曲子的作者你知道是谁吗?" 咏熙摇头,只记得,是位很随和的外国大叔。 杨幌一字一句的说:"他就是意大利大提琴家,昆托。" "昆……昆托?"咏熙当然听说过这位久负盛名的大提琴家,在她小的时候,他就是乐坛巨匠一般的存在了! 想不到,那位外国大叔就是昆托!能演奏过他的音乐,咏熙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幸运! 杨幌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已经来到了中国,指名要见见当初在机场弹奏那首曲子的女孩!" 咏熙不解,"大师为什么要见我?" 杨幌看看表,他立即拦了辆出租车,把她推进去,说:"时间来不及了,你先去酒店!拿着,这是地址!" "老师,您不陪我去吗?"去见这么大牌的大提琴家,咏熙还是很紧张。 "人家请的是你又没请我!"杨幌关上车门,叮嘱道:"咏熙,这是个机会,无论如何,你都要抓住!" 车子开走了,杨幌站在原地,心底里同样也是既兴奋,又紧张。 咏熙来到昆托下榻的酒店,找到了他的房间,略有几分忐忑的按响门铃。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门口,咏熙当然记得他,立即礼貌的朝他问好,然后自我介绍:"昆托先生,您好,我是……" 昆托笑了,"我知道你是商咏熙。"他的中文发音很别扭,听上去有几分喜感。 能被大师记住名字,对咏熙来说,是种莫大的殊荣! 她兴奋得不知该说什么了,昆托微笑:"可以陪我喝杯咖啡吗?" 咏熙点头,"这是我的荣幸。" 二楼咖啡厅,咏熙坐在这位大师面前,总有些拘谨,想到视频的事,她立即郑重道歉:"昆托先生,您的音乐被传到了网络上,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我不应该在没有征得您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演奏了您的曲子。" 昆托笑笑,说:"亲爱的,你没有任何错,音乐就是拿来与大家分享的,不是用来注册商标的。" 咏熙被他的话给逗笑了,这事件她一直都挺在意的,但始终没有找到人当面道歉。现在,心情顿时就放松不少,也没之前那样紧张了。 昆托说:"这次我来到中国,是为了举办我的音乐会。在音乐上,我会演奏这首曲子,我邀请你和我一起,你愿意吗?" 咏熙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望着他,最后说:"昆托先生,我只是业余学琴!您就不怕我把您的音乐会给搞砸了吗?" 昆托笑,说:"那又怎样?音乐不是公式,它不懂人们定下的这些规矩,只要演奏得开心就好,搞砸了又有什么关系?" 咏熙要被他的洒脱给征服了,望着这位老人,由衷道:"昆托先生,如果您再年轻一些,我想我会爱上您的。" 昆托开怀大笑:"能被这么美丽的小姐爱上,那是很幸运的事。" 望着咏熙,他说:"那么,你的答案呢?" 咏熙点头:"我非常愿意!" "呵呵……好,晚一点,我让我的助手和你联系。" # 咏熙返回音乐学院,杨幌还在等她,立即问:"昆托大师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想请我做他的音乐会嘉宾。" 咏熙话落,杨幌就被震到说不出话来,"他请你……做嘉宾?"很快,杨幌高兴的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能做昆托的音乐会嘉宾,那得是有相当水准的才够级别!可他居然请了你……这证明什么?证明他对你的认可啊!" 倏地,他停下,兴奋道:"咏熙!要不了多久,在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都会认识你!也会有更多的人,来欣赏你的琴了!" 咏熙却有些信心不足,"老师,您也知道,以我目前的水平,怎么能跟得上昆托大师呢?我好怕会给他和您老人家丢脸呢。" "咏熙!"杨幌握住了她的肩,目光坚定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别忘了,你是商咏熙,你就应该是站在这个舞台上的!" "可是老师,我行吗?" 杨幌"嗯"了一声,轻笑:"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没有人比你还要优秀了!" 他的话,让咏熙笑了,用力点头:"没错!我是最棒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呵呵,这才对嘛!" 刚刚结束一个会议,连瑾行返回办公室,小秦跟在他身后,"连总,您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 连瑾行坐下,抬抬眼眸,"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开会的时候,您都没有开训呢。" 333:吃大提琴的醋 连瑾行瞥了他一眼,又低头忙碌起来,"新名那边的施工许可证下来了吗?" "没有,不过,先申请了基坑支护的施工许可证,可以先开始施工。不过,名创那边表示问题不大。"小秦一笑,"国内的各种手续一直很繁琐,还好,合作伙伴的优势发挥作用了呢。" 连瑾行淡淡开口:"做为私企,名创在这方面的确很下功夫,施工过程中遇到的麻烦也是相对最少,可以节省很多不必要浪费的时间。" 小秦说:"不得不说,袭凌宇的办事能力真的很强,效率也很高。新名那边的大事小情,他都处理得很好,私下听他们公司的人评价,都说他比袭正瀚有手腕,是个厉害的角色。" 连瑾行缓缓抬起眼眸,眸光深不可测,微眯着,他说:"他会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同时,也会是个可怕的竞争对手。" 小秦点头:"的确是这种感觉,更难得的是,他的年纪还这么轻!" 连瑾行抿抿唇,说:"所以,他更应该收敛锋芒。" 小秦轻笑:"连总,您对他好像挺关注的,不会是因为工作吧。" "他身上有我欣赏的东西。" "哦?是什么?" 想着那个狼一样的男人,连瑾行放下资料,倚向椅背,说:"有野心,还够狠。" 单纯的,站在男人看男人的角度,袭凌宇有很多成功的要素。 他能够明确目标,为此可以不择手段,讲究效率,没那么多的原则仁慈。如果袭正瀚不是刚愎自用,对他加以引导和利用,袭凌宇会成为他最趁手的武器。只是可惜了,袭正瀚在培养了他的野心后,还送给了他取缔自己的机会。 小秦道:"这么说,这个人我们得提防着点。" 连瑾行没说话,小秦接着又汇报了工作,然后出去了。 扫一眼桌上的手机,顺手拿起,在手中把玩了几圈之后,还是拔出了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有人接起,"喂……" 虽然已经很克制了,可她的声音,还是透着尴尬。 连瑾行倒显得再正常不过了,"起来了吗?" 生怕他会联想到别的地方,电话那端的人回得很果断,"早就起了呢!" 他垂眸轻笑,语调里多了些不讨人厌的轻佻,"走的时候看你睡得香,也就没叫你,让你多睡会好补充体力。" 对面没人说话,隐约能听到加重的鼻息声,伴着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他舒服的长腿交叠在一起,一手握着手机,嘴角见了笑意,黑眸半眯着,突然说:"现在过来吧。" "去你那儿?干嘛?" "不干嘛,想见你。"他淡定说。 那边又没了声音,知道她害羞,可他不觉得有什么。 半晌,她说:"老师最近给我加了课,恐怕接下来的一周,都会很忙。" 他皱眉,"又要比赛了?" 顿了下,咏熙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还是将昆托的事告诉了他,然后说:"他的演奏会就在下周,所以这段时间,我要努力练习!" 连瑾行听着,良久才缓缓问:"所以,目前的情况是,你和你的大提琴呆在一起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和我了。是这样吗?" 咏熙一滞,随即轻笑:"别告诉我,你在吃大提琴的醋……" "很好笑?"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里,能听出一丝警告。 咏熙立即止住笑,态度真诚:"一点也不。" 他哼了一声,口吻十分随意:"要不是看在它会哄你开心的份上,我早就把它送进博物馆了!" 咏熙:"……" 他问:"白天忙,晚上是不是就有空了?" 咏熙心中警铃大作,对于这个问题,她要回答是呢?还是不是? 不等她回答,又问道:"看来,这段时间一定会很辛苦了。" 咏熙赶紧说:"是啊!会非常辛苦呢!" 她刻意强调,就是想暗示他,白天那么累,晚上的时间要用来休息!是不被打扰的休息! "哦,"他摸摸下巴,想了下,说:"那就搬到我那儿去好了,我住的地方离音乐学院很近,这样,路上的时间就节省下来了,你可以充分利用起来多休息一会!" 咏熙听着,竟被他给气乐了,"不愧是连先生啊,把时间利用得这么充分!" 宁愿从路上抠点时间出来,也没打算晚上就此放过她! 咏熙已经在电话那头气得用指甲抠话筒了,发出滋滋的声音,像在表达她的不满,"我不要搬去你家,"她说:"我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很自由,我才不要和别人绑在一起呢!" 连瑾行被她气乐了,"商咏熙,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 咏熙滞住:"连瑾行,你又在给我乱扣帽子了!" "不是吗?"他冷笑道:"你都把我睡过了,还想过单身生活?你能消停点不作了吗?" "……"回应他的是磨牙声。 "你也别把我想得太龌龊,还是分房睡,只要你别半夜摸上我的床,我是不会碰你的。"此刻,他像拥有了绝对控制权的主帅,淡定从容,宠辱不惊的。 "我不信你。" 他低声一笑:"聪明了。" "……" "咏熙,你好像还没搞清状况。"他仍旧一副淡淡的表情,黑眸宠着一片慵懒神秘的光泽,"你以后都是要和我绑在一起的,所以,提前适应下彼此没什么不好。" 她怒:"你不可以强迫我。" 他笑:"事实上,我可以。" 挂了电话,想到她在那头抓狂的样子,连瑾行就禁不住的嘴角飞扬。 他越来越偏爱她被惹怒的样子了,就像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也只会揪心仪的女生马尾,他却不觉得有多幼稚,反而乐在其中。 # 杨幌推门出来,见咏熙站在走廊上正瞪着手机呢,他一皱眉:"咏熙?" "哦!"咏熙马上收起手机,快步回到琴房,继续和杨幌认真研究昆托先生助手送来的乐谱。 因为时间很赶,杨幌在上报学校后,立即被大打方便之门。毕竟,咏熙是在佲伶音乐学院进修,也就是该学院的学生,她所取得的一切成绩,都得顶着佲伶的光环! 咏熙走出学校,天色暗沉沉的,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下僵硬的手臂,站在门口准备打车。 这时,停在对面的黑色宾利发动了,调了个头,停在她面前。 以为是连瑾行,咏熙走过去,车门打开,下来的却是小秦。 "咦,怎么是你?"她脱口就问。 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小秦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大提琴,放到后车座,无奈的笑道:"连总临时要回总部,就安排我过来接商小姐了。" 咏熙坐进去问:"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小秦将车子驶上车道,回道:"总部临时召连总回去,还不清楚原因。" 咏熙应了一声,也没再多问,想到晚上不用跟他再讨论搬去他家的问题,她其实应该是轻松了的。可心里像被抽走了什么,一时之间空荡得都能到呼吸的回声。 抬头看一眼前方路口,她说:"去我家的路不走这边。" 小秦笑:"我们去机场。" 咏熙愣了愣。 # 七点半,机场。 连瑾行看着对面脸色红润,微微有些气喘的女人,轻掀唇角,抬手将她散落在颊边的发丝掖到耳后,说:"先放过你了,允许你暂时住在公寓那边。" 咏熙撇撇嘴,"这个问题,待你回来再讨论。" 反正,她是不打算妥协的。 广播响起,他低头看看腕表,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去找小秦。" 咏熙点下头,被他这样不厌其烦叮嘱,会让她渐渐形成一种依赖感。这很陌生,也很危险,依赖的同时则代表失去一部分自我,可对象是他的话,她却抗拒不了。 连瑾行抬眸看她,墨色的眸里,有让她心跳加速的炙热,咏熙一时晃神,险些又要迷失进去。他的眉头却在这会拧紧,神情看上去有些浮躁,口吻懊恼得很,"这次叫我回去得莫名其妙,又拒绝不了。" 望着他,她问:"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看看她,倏尔又笑了,"还没走,就盼着我回了?" 咏熙白他一眼,"不说算了。" 黑眸瞬间又捕获了她,他说:"多则四五天,快则后天。" 咏熙一愣:"会这么快?" 他点头:"给我一天时间处理所有事,推掉不必要的应酬,后天就能回来了。" 咏熙"哦"了一声,无意识的抬起手捋下头发,银色的手链在她的额前晃了晃。 广播又一次提醒,咏熙说:"进去吧。" 他扬眉,"就这么走?" "要不然呢?"咏熙当然懂他的意思,只不过,这里都是人。 他干脆直接摊开手,等她主动入怀,送一个临别拥抱。 咏熙的脸颊红了,但她还是上前一步,双手的僵硬搂住他的腰,试探似的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大庭广众下的亲密。 他顺势拥住她,放低的声音响在她头顶:"我会尽快回来。" 她"嗯"了一声,手臂情不自禁的缠紧。 连瑾行离开的第一天,咏熙练琴,练琴,还是练琴。 她全情投入的态度,让杨幌很满意,而且技巧也愈发纯熟。 连瑾行离开的第二天,练琴,依旧练琴。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里,多了一丝丝牵挂。 第三天,第四天…… 咏熙这才发现,练琴以外的时间,她似乎只剩下一件事—— 思念一个人。 他没有在预期内回来,好像遇到了棘手的问题,和她的电话里却从不提起。 他的电话多是深夜里打来,他说,知道她在休息,可就是想听听她的声音。每次,咏熙都会抱着电话趴在阳台上,抬头望着夜空,和他随意聊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会告诉他,她突破了什么困难,她又进步多少,对于昆托的演奏会,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在那头,一直耐心的听着,直到觉得太晚,会催她去睡。 不知不觉,演奏会的日子逼近了。 334:你准备好了吗? 有关昆托音乐会的宣传海报,早已张贴在佲伶音乐学院各处,有关咏熙邀会和大师同台的消息,也被炒得相当火爆。不时会有媒体联系想要采访,都被她婉言谢绝。 音乐会前一天,为了让她放松,杨幌没让咏熙再动琴。 火锅店里,小方望着杨幌,强烈建议道:"教授,咱们以后能别总吃火锅吗?这都是春天了,您就不怕吃多了上火啊?" 荀朗瞥他一眼:"有得吃你就吃!过来蹭吃蹭喝还那么多话!" 杨幌笑:"好,下次想吃什么,你们决定吧。" 小方嘿嘿一笑:"谢谢教授!" 杨幌抬头,见咏熙盯着头顶的电视,看得专注,他扭头一看,不禁怔住。 虽然仅有几个画面,杨幌也很快认出了聂咏儿,他默默的收回目光,眉头拧成一道道。对这个学生,他心里其实一直挺自责的。那么热爱大提琴的孩子,就这么放弃了,他这个做老师的难辞其咎。 荀朗也注意到了刚才的广告,他"咦"了一声,说:"那不是聂咏儿吗?她真拍广告了啊?" 小方说:"可不是嘛!前一阵他们说,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广告片都放出来了!" 荀朗:"看不出来,她还挺漂亮的!" 小方笑:"你上去捯饬捯饬,你也漂亮!" 咏熙放低视线,说:"拍得是挺好。" 名创的新季度广告,虽然加入了一些纯情浪漫的新鲜元素,可还是保留着梁琨静早前的创意框架。做为重要灵魂道具的大提琴,并没有怕被人说成是跟风而弃用,相反,梁琨静赋予了它生命,让它最终成为她真正的恋人! 不得不说,这是个讨喜的故事,她把聂咏儿拍得也很好,与其说是为企业做的广告,不如说是为她个人拍的mv,无论是音乐还是画面,都清新唯美。 能过这支广告,梁琨静的用意和野心,不难窥出。 她想用聂咏儿力压咏熙。 看出杨幌有些心事重重,咏熙体贴道:"老师,没人会保证能把一件事一直进行下去,放弃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您自责,是因为期望过高,但这绝对不是您的责任!您经常说,能对未来负责的,只有自己。" 荀朗赞同道:"教授,您就是想得太多!没准,这就是她想要的啊!而且,离开学校并不意味着离开了大提琴。我看她现在就挺好的,她和大提琴也被更多人知道了!" 小方拿着手机在上网,"啧啧啧,她的微博粉丝人数每天都在疯长!做音乐的什么抱负才华的,都先到一边,你首先得红才行!这样,人们才会通过你关注你的音乐!" 杨幌皱眉:"这是什么歪理?要人人都这么想,那谁还踏实下来学专业?" 小方笑了:"您还别不信,现在的社会现实就是这样,比起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劳模,人家摔一跤都能红!红了也就有了资源,然后你就算弹一首入门级的练习曲,底下也会有一片叫好声!" 杨幌白他一眼:"那放个屁也是香的?" 小方扑哧一笑:"我跟您有代沟。" 荀朗接过话茬,"很多时候还真是这样,回报和付出不成正比,已经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喜欢走捷径,想办法出奇招炒作自己,先出了名再说!" 杨幌皱眉:"我不管现在人的价值观变成什么样,我坚信,有实力的人是不会被埋没的!他们的汗水也不会白流!那些靠旁门左道的,掌声不会维持太久的!" 望着老师坚定的眼神,咏熙笑了,"嗯,反正,我要做最发光的那一个!" 小方惊呼:"哟,野心不小嘛!"随即,一笑:"不过,是咏熙的话,我觉得任何结果都有可能出现!" 荀朗也说:"咏熙改变了我对音乐的看法,除了为了比赛而练习,为了拿奖而努力,我原来也可以享受这中间的每一个过程和细节。" 咏熙被两人说得哭笑不得,直摇头:"我敢发誓,你们说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也害怕练习,也怕被老师骂呢!哪有你们说的那种境界啊?" 杨幌想了下,说:"咏熙的琴声,有一双手,能把听众都拉进她创造的世界里!即使这个世界不够完美,但她并不介意向你展示,反而,会拉动你一同感受她的不完美,直到你也成为这个世界里的一部分。" 荀朗瞠目结舌:"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不愧是教授啊,形容得太到位了!" 咏熙狐疑的拢起眉,半晌,她兀自摇头:"我真怀疑,我认不认识你们说的这个人。" 她始终认为,她的琴完全是业余水准,在任何一次采访里,她都毫不避讳。她没有大家说得那么好,她要继续努力才行,只要今天的她比昨天有一丁点进步,她都会开心。 因为下午的飞机,聚餐早早就散了,婉拒了荀朗要送她的好意,咏熙返回公寓。 小秦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微笑着说:"连总通知我来送商小姐去机场。" 咏熙笑笑,说声谢谢。 在车上,小秦问她紧不紧张,毕竟是和一位国际大师同台,换作谁都会紧张的吧。 咏熙想了下,告诉他她一点也不紧张。很奇怪吧,但只要想到有人跟她说过,这是她的舞台,是她为他一个人表演的舞台,她就不紧张了。 到了机场,小秦帮她办理行李托运,她独自带着大提琴在休息区等他。 这时,有电话进来。 看一眼来电显示,心像被什么叩响,不重不轻的一声。 她接起来,是他低沉略显疲惫的声音:"到机场了?" 他是掐着时间打给她的。 坐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她回道:"嗯,小秦送我来的。" "我安排人去接机……" "不用,昆托先生的助手会去接我。" "那好,有麻烦就立即给我电话。" "好。" 听到那边有人在催他出门,他对着电话说:"照顾好自己,别让我跟着操心。"说完就挂了。 咏熙望着手机,撇撇嘴,"把我说得好像一个未成年。" 嘴上这样数落,但嘴角的笑还是偷偷溜了出来。 小秦将办理好的登机手续,以及携带大提琴登机需要的一系列手续一并交给她后,又照例将连总的叮嘱再重复了一遍。咏熙无奈看他:"你快要你的老板一样啰嗦了。" 小秦搔搔头,也知道自己过度紧张了,他说:"没办法啊,谁让我们老板提前嘱托了好几遍,害得我也跟着紧张起来!" 咏熙一听,脱口问:"你们会经常通电话?" "嗯,有很多工作上的事需要向他请示。" 咏熙"哦"了一声,也没再问什么,瞥向小秦带笑的目光,这才觉察,自己刚才的口吻就像是捉奸的妻子! 她不自在的调开目光,"我就是随便问问。" 小秦表示了解的点点头,却依旧笑得夸张,他说:"连总每次打电话,都会问你有没有打给我。我想,他也是想知道你每天的近况吧。" 咏熙不解:"那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害她以为,他白天真的好忙。 "他不想打扰你练习啊!连总提过,说这次音乐会对你很重要,他当然要支持啦!" 咏熙听着,心底像有小河淌过,微微清凉,每一道流淌过的痕迹,都清晰的烙印心间。 这就是连瑾行,他永远都在做着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飞机腾空,前往另一座繁华都市,咏熙的心情异常平静。 在她心里头,悄无声息的住进了一个人,至此成了牵挂。她知道,无论飘到哪,总有一根线攥在他手中,她不必再怕云太高,风太大,只要他稍稍一拉,就能把她拉回身边。 顺利的见到昆托先生后,咏熙当天就要进行彩排,昆托先生的新曲,做为加演曲目,安排在最后压轴。 咏熙坐在音乐厅的观众席上,观看了全程。从"罗恩格林"、"蓝色狂想曲"到"卡门",咏熙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现场感受到了什么叫国际水准,什么叫大师级的演奏!尽管告诉自己要享受这个舞台,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心理压力。 昆托先生的独奏及合奏全部都彩排结束了,他与乐团成员道别,又吩咐助手和工作人员先离开,诺大的音乐厅里,只剩下他和咏熙。 昆托先生站在舞台上,笑问:"小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咏熙也仅仅是迟疑了下,他就竖起食指轻摇直说no,浅棕色的瞳孔有一股神秘的洞悉力,他问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咏熙点头,他笑:"我说,你宁愿相信心里的恐惧是真实的,也不愿意相信音乐能帮你遗忘。" 咏熙用干净透亮的眸望住他,"我记得。"她说。 "那么今天呢?" 今天? 咏熙无言以对。 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被灯光照耀的舞台上,像天神,更像一束光!不算强烈耀眼,却会温暖笼罩她。 335:它的初恋 "知道我为什么执意邀请你来我的音乐会?" 咏熙摇头,她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昆托很随性的坐在舞台上,目光与她的平视,"才听过一遍的曲子,你就能默下八成,这已经很了不起了。然而,我更喜欢你的勇气。"他一笑,道:"或许,是我太老了,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来丰富眼前一成不变的颜色,你的演奏虽然相对粗糙,可你投入到音乐中的样子却很吸引我。" 昆托凝望着远处,慢慢说:"我一直都在追求最好,想要接近完美,后来发现,我没办法再突破自己了。哎……这真的是件很悲哀的事。于是,我推了所有的演出和邀请,和我的琴一起踏上旅途。我知道,如果我再不改变,只会在坟墓里死去。庆幸的是,这一路我见到很多有趣的事,也听到了很多美妙的旋律。" 望着咏熙,他笑道:"这首''行走'',就是在这期间写的,之后,我就遇到了你。" 咏熙想起了机场的偶遇,昆托悠哉惬意的坐在椅子上,独自演奏自己的音乐时,神情满足得仿佛是得到了神的恩赐。 他朝咏熙眨了眨眼睛,"你是第一个演奏它的人。" 咏熙一听,马上摇头:"昆托先生才应该是第一个才对。" 他又是一连串的no,然后说:"我是它的创造者,是它的父亲。它长大成人后会选择适合他的伴侣。当然,它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每谈一次恋爱,就会撞击出不同的火花。但我相信,无论有多漫长它总会找到适合的。" 咏熙被他这一番像给儿子征婚的理论给逗笑了,她说:"那么,我是它的初恋?" 昆托打了记响指,眼神也开始发亮,"没错!初恋是未经雕琢和修饰的美,也是最纯真最能打动人的!" 咏熙歪着头想了想,居然被他的理论给征服了! 昆托望着她,"你不是那种天天关在琴房里苦练,经过一场又一场考试,拿又一个又一个大奖的专业大提琴家!你经历过生活,过早的窥到人生,之后你才又重新拿起了你的琴……我想,这也是你的琴声与众不同,格外会使人打动的原因吧。" 第一次有人这样细致解读她的音乐,咏熙虽从未想过这么多年的空白,会对她产生的帮助。却能感觉到,距离音乐好像更近了…… 或许,就像昆托先生说的那样,她对音乐的感悟,都缘自她的经历。 昆托这时向她伸出手,带着绅士的迷人微笑,他说:"记住,你是它的初恋,它是属于你的,将真实的你展现出来就够了!现在,来让我听听你的琴声吧。" 带着重拾的自信微笑,咏熙抓住了他伸来的手…… # 音乐会当天,座无虚席。 在国内举办个人演奏会都会冒着倒贴风险的情况下,昆托着实是位十分具有号召力的国际大提琴演奏家。 咏熙接到荀朗的电话时才知道,他和老师还有小方,好不容易才托关系买到了票,然后瞒着她赶到演奏厅为她加油!咏熙感动得真想现在就冲出去,给他们每人一个拥抱! 造型师正在为昂托整理细节,他侧头看向咏熙,兴许是为了帮她缓解紧张的情绪,他打趣的问:"哦,对了,那位男士呢?" 咏熙立即明白,他问的肯定是连瑾行,她下意识的垂了目光,漂亮的高跟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椅子腿,说:"他在新加坡出差,没办法看我的演出。" 昆托发出低沉富有磁性的笑声:"他是个优秀的男人,你的眼光很好。" 听到大师夸奖连瑾行,咏熙妆容精致的脸颊,瞬间焕发一层薄薄的耀眼光泽。她凑到昆托耳边,踮起脚尖小声说:"事实上,他的眼光才好呢。" 昆托愉悦的笑了,"亲爱的,的确是这样。" 很快,昆托走上了舞台,台上响起掌声。 咏熙站在后台,望着台上的昆托,眼睛紧紧追随他的琴。 这时,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转过身,从里面取出来,看到来电时,眸中掠过一抹惊喜。 "抱歉,我没办法去听你的演奏。"连瑾行在电话那端,歉意的说:"尽管,我很想此刻就出现在你面前。" 咏熙坐了下来,"我让荀朗把视频拍下来传你,我会尽量让他把我拍得美一点!" 他低低笑了声,说:"好。" 她温暖舒缓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去,"昆托先生说你很优秀。" 连瑾行听罢,果断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他的忠实粉丝了,我会在第一时间加入他的全球后援会。"顿了下,他认真道:"按时交会费的那种。" 咏熙笑个不停,不见一丝紧张,听到她的笑声,他也就放心了。他说:"待会你可能要站在放大镜下面,接受无数双眼睛检阅,你只要记得……" 咏熙宠辱不惊的接道:"你才是我的观众。" 他笑:"还不错,没忘记我说的话。" 这时,那端传来一个清晰的声音:"瑾行?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听到这个声音,咏熙一滞。 梁琨静? 她也回新加坡了? 尽管有一连串的问题,可咏熙硬是压住了全部疑问,对他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也要准备上台了。" 连瑾行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说了句:"我会给你电话。" "好。" 他的电话挂了。 咏熙握着手机半晌,对于刚才的情况,并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去分析,她开始要为马上到来的合作舞台做最后的准备了。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到了加演曲目,一首出自昆托本人之手的"行走"。早在之前曝光的视频里,曲子就受到了不少关注。这一次,昆托携手视频中的东方女孩,一同带来的合奏,可以说是备受关注。坐在台下的评论家们,也都瞪大了眼睛。 杨幌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眼镜摘下来擦擦又戴上去,摘下,再戴上……几次反复,也安抚不了他这会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 荀朗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小方的手,"快出来了!咏熙快出来了!我好紧张啊!怎么办,居然比我自己参加比赛还要紧张!" 小方疼得呲牙咧嘴,"弹钢琴的手,是你能随便碰的吗?臭小子,快放开我高贵的手!" 这时,在掌声中,咏熙走上舞台,手中的斯式才一亮相,就吸引了台下不少专业人士的视线。 与昆托轻轻拥抱后,咏熙从容落座。 上了台,她唯一的语言,便只有她的琴声了。 深呼吸,她调整好状态,抬起琴弓…… # 会议室内,无聊的会议正在进行。 连瑾行抬起手腕,扫一眼腕上的古董表,掐着时间,知道应该差不多了。 看一眼还在那儿主持的齐副总,他站了起来,"不好意思,齐副总,我要打断一下。" 齐副总抬头,见是他,态度平和的问:"瑾行,你有什么问题吗?" 连瑾行点头,"我想申请休息五分钟。" 齐副总:"……" 连瑾行离开座位,走到会议室前面的巨屏电视前,自顾自地打开,再进行搜索,调台。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他,随着他的动作,注意力也都集中在电视上。纷纷猜测,难道是有了主意,可以解决这次危机? 梁琨静也在盯着他,同样好奇他的举动。这让她有了一丝挫败感,朝夕相处这么多天,她非但还没有看透他,连最初的信任,似乎也一并失去了。 总算找到了准确的频道,他笑了,低声说了句"还好准时",回到座位后,黑眸紧紧盯住画面中那抹娇艳的颜色。 会议室鸦雀无声,全部聚精会神,既然已经给出暗示,那么答案一定在这里! 金碧辉煌的音乐大厅,恢弘不失华丽,典型的欧洲古典建筑风格,楼上楼下近千个座位,全部坐满了观众。 华丽的舞台上,只有咏熙和昆托一老一少,两把大提琴。 做为加演曲目的《行走》,是昆托的新曲,没有任何演奏技巧和方法可以借鉴,咏熙放开所有束缚,像昆托说的,将她心目中的《行走》,用她自己的方式进行诠释。 明明是双人合奏,但是,做为大提琴家的昆托,却甘愿将主角的光环,让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他担当成了绿叶,完全按照她所展现的风格,配合她的步调。有了他的配合,咏熙的琴声越来越流畅,个人特点也是愈加鲜明。 她时而展现出的轻柔细腻,时而奔放浓烈,情感收放自如。即使她在技巧上偶尔会露出的青涩,也都被昆托的琴声给温柔接纳了。 才一次彩排而已,可两个人却出奇的默契,而且,演奏过程中还不时碰撞出精彩的火花。咏熙望着身边这位睿智的老人,笑得释然舒缓,看来是真的在享受其中。 # 会议室内,坐在椭圆长桌前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不由得被舞台给吸引住。室内原来严肃紧张的气氛,也被这首充满治愈的音乐给驱散了。尤其是那个笑意浅浅的女子,她的笑容充满感染力,加上动人的乐曲,情不自禁的就会带动起愉悦的心情。 336:一早就输了 有人认出她,小声说:"这不是为我们公司代言的商小姐吗?" "是啊!她在参加演奏会吗?" 直到这时,众人才恍然,为什么严于律己又备受器重的连瑾行,会在这么重要的会议上,破天荒的申请休息五分钟!敢情是要看未婚妻的直播啊! 于是,有人善意的笑了,也不由得放松心情,好好享受一下音乐带来的美妙。 梁琨静攥紧手中的笔,望着电视里那个耀眼的女人,在舞台上的她,光彩夺目,闪闪发亮,是任何后期制作的唯美画面里,都无法呈现的! 要说之前还对她一手打造的聂咏儿给予厚望,现在也必须得承认,其实一早就输了。 连瑾行漆黑的瞳孔,像面镜子,那上面的她永远都是最耀眼的。 她在台上自信美丽,他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他连瑾行看得上的女人,就该是这样子的光彩! # 在观众的掌声中,《行走》划下了句点。 昆托牵着咏熙的手站了起来,观众全部起立鼓掌,为《行走》,为他们默契的配合!更为咏熙这一刻的绽放! 昆托拥抱了她,对着她说:"咏熙,很棒。" 望着台下近千观众,咏熙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不知道音乐的殿堂在哪,但此刻,她距离它很近。 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今天的舞台! 直到离开这个舞台,美妙的旋律还在她的脑海里响个不停。有工作人员上前对她微笑说着什么,她听不清了,走到休息区后坐了下来,抬起仍颤抖的双手,可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喜悦! 随着热烈的"安可"声,昆托再次上台,又带来一曲《卡农》。 外面的气势高涨,可咏熙很想流泪,她想大声的告诉父亲,她做到了!他的咏熙花已经开到最美! 他看到了吗? # 演奏会后,媒体采访,咏熙和昆托提前道别。 "咏熙,今天我很为你骄傲。"昆托依旧用不纯熟的中式发音,叫着她的名字。 咏熙轻笑,上前去主动拥抱住他,"昆托先生,谢谢你教会我许多。" "不要再轻易放弃了,它是这世上最不可能辜负你的。" "嗯,我知道。" 昆托望着她,真诚道:"有空的话,去意大利吧。" 咏熙笑着点头:"我一定会去的。" 告别了昆托,咏熙从后门离开。 杨幌等人等在那里,看到她后,荀朗马上将怀里的鲜花送给她,"咏熙!刚才真是太精彩了!" 咏熙接过,"谢谢!" 杨幌也是欣慰满满,"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咏熙拥抱了杨幌,"老师,还好你没有放弃我。" 杨幌抚抚她的发,目光慈爱许多,"没放弃的是你自己。" # 演奏会归来,咏熙又霸占了当地新闻的头版头条。 在这座海滨城市,她成了各种励志的代表,同时也惊动了国内各大媒体,纷纷报道这位与昆托大师擦出音乐火花的新秀。 至此,咏熙已经摆脱了网络和广告明星的身份,她用她的大提琴正了名。 # 挡着厚厚窗帘的房间,聂咏儿趴在地上,不停的翻看着当天的报纸。 摊开一张,快速的浏览一遍,然后丢到一边。再拿起另一张,看罢之后,又甩到旁边!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她甚至连财经板块都翻遍了,也没有关于她的一条报道!全部都是商咏熙受邀参加昆托音乐会的新闻! 她突然将报纸全部撕烂,又冲到电视机前,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昏暗的房间内,屏幕蓝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徒增几分疯狂。她瞪大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不停的调换频道,急切而又自我安慰的喃喃自语:"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他们采访过我的!" 直到将所有的台都调了个遍,也没有看到有关自己的采访!聂咏儿扔掉遥控器,双手揪着头发,不敢相信的使劲摇头:"他们骗我……怎么可以骗我?" 想起什么,聂咏儿翻出一张名片来,立即拔出上面的电话。 待对面有人接通后,她立即稳下情绪,礼貌的问:"张先生,上次您说采访会在今天刊登,可是……" "是这样的,上面临时通知,要换成商咏熙的新闻……聂小姐,你也该知道,你和商小姐经历太像,又都是学习大提琴的……我们只能挑选更具代表性的,读者也感兴趣的……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当然理解……怎么会不理解呢?" 聂咏儿慢慢放下电话,身后电视刚好是某娱乐节目播放的商咏熙与昆托的视频片段,随着低沉悠扬的大提琴响起,聂咏儿呆立在原地,墙上映着她拉长的背影。 她的大提琴,静静的躺在角落…… # "叩叩叩——" 轻敲几下房门后,梁琨静直接推开。 看到打包好的行李箱,她又抬起视线,落在面对她的男人身上,"这么快就要走?" "问题解决了,当然要走。"连瑾行将证件等一并收起。 梁琨静抿抿唇:"你都不回趟家看看爷爷和你爸爸吗?" "已经通过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回去了。"连瑾行取来外套,转过身看她,"谢谢你能过来帮忙,酬金方面我会向总部申请的,会是你满意的数字。" "你认为我是冲着钱来的?"梁琨静失落的垂下目光,"瑾行,你和我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分了?难道,真的就回不到过去了吗?" 连瑾行波澜不惊的眸,定定地望住她,没有一丝逃避,"小静,变的那个人是你。" 梁琨静咬咬牙,勇敢抬眸迎视,"因为喜欢上你,我就错了吗?" 连瑾行安静出声:"不,你没错。只不过,我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更不喜欢你做出为难她的事。" 看眼时间,他说:"我要去机场了。" 望着他不带任何留恋的背影,梁琨静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 小秦将行李放到后备箱,刚要回去,车门就关了上。 他一愣,"连总……" 连瑾行抠好安全带,抬头看看他:"我还有事,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啊?"小秦赶紧说:"连总,这可是机场啊!不好打车!您要不先稍我一段……" 连瑾行已经发动了车子,将车镜调整了下,"不顺路。" "……" 连瑾行歪着头看看他,难得态度温和道:"你是跆拳道黑带五段,坐黑车也没事。" "……" 望着车尾灯消失在视线内,小秦无奈的叹息一声。 老板谈起恋爱以后,真是越来越没人性了! 车子停在佲伶音乐学院门口,连瑾行下了车,看眼时间,知道咏熙差不多该出来了。 不大一会,从大门口方向小跑出一人。身着一件宽松的磨旧版牛仔蓝风衣,里面是格子衬衫,戴着黑色棒球帽,长发垂着,挡在脸颊两侧。 身后背着大提琴,混在人群里,快速朝门口移动。 盯着她,连瑾行冷漠的唇角,就算有了松动迹象。 早已守在大门外的记者,彼此聊着天,不时朝里观察着。在看到背着大提琴的女孩后,眼前一亮,立即围堵过去,"是商小姐吗?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商小姐,您能回答我们几个简单的问题吗?" 咏熙瞠目结舌的杵在原地,她都变装成这样了,他们还能认出来?这些记者都是警校毕业的吧?! 看到她茫然的样子, 连瑾行摇头失笑,掐掉手中的烟,迈开大步直奔她。 就在咏熙琢磨着要怎么脱身时,手腕便被人捏了住,她错愕抬眸,对上一双藏着笑意的黑色瞳眸时,她慢慢反应过来,惊喜的望住他! "连总!您是来接商小姐的吗?" "连总,有传闻称,环宇总公司内部监管不利造成资金流失……" 连瑾行拎起咏熙肩上的大提琴,宠辱不惊的将咏熙护在胸前,对着他们露出浅淡微笑:"环宇很好,我和商小姐也很好,谢谢。" 他牵着咏熙的手,径直走向对面的黑色宾利。 身后还有记者在追问,可咏熙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给我电话呢?" 他回头看她一眼,唇微微翘起,"当然是突袭检查了!" 咏熙撇嘴笑,"那你检查到什么了?" 两人上了车,他侧头看她,说:"你的琴越来越好,可是智商越来越低了。" 咏熙翻了个白眼给他,不满道:"干嘛一回来就损我啊?" 他连将车开出去边说:"你背着你的专用大提琴,谁不知道你是商咏熙啊?你换多少套衣服都没用!" 咏熙骤然反应过来,"对哦!怪不得他们每次都能认出我!" 她开始懊恼,这么简单的原因,为什么总也想不到呢?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后,就会关上另一扇窗? 从车镜中望她一眼,他抿着唇露出笑意。 晚餐是在小区外面的连锁面馆解决的,以为连瑾行吃不惯这种东西,可没想到,他今天的胃口不错。 咏熙咬着面,歪头看他,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眼睛像渡了层鲜亮的琉璃色。 337:我很丢人吗? "怎么去那么久?"咏熙问。 "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除了配合自检,还要想办法解决,所以拖得久了。 " 咏熙煞有其事的"哦"了一声。 至于梁琨静嘛,她还是没有问。 离开面馆,两人顺着小区外围墙溜达回去,连瑾行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扭头看她:"演奏会我看了,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咏熙朝他眨眨眼:"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红呢!" 他挑挑眉,"知道,在总部就有好几个暗恋你的,直拖我要你的签名海报呢。" 咏熙眼前一亮,"真的?有人暗恋我?" 他轻阖两下眸,一笑,有几丝寒气溢出,伸手就捏住她的脸颊,左右摇摇,"不想连累到无辜的人,就别露出这么喜欢的表情。" 咏熙吃痛,推开他的手,"你别这么霸道啊!我可没找喜欢你的人麻烦吧!" 连瑾行倏尔贴近她,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昂头迎视。他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说:"小静也在那边,是因为公事。" 咏熙调开视线,"我又没说是她。" 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尴尬死了! 盯了她老半晌,连瑾行松开手,转身就走进了朱哥的便利店。 咏熙看到后也跟了进去,"你有东西要买?" 朱哥抬头,看看来人,略微一震。气场这么强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他又看向跟在他后面的咏熙,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登时明了。然后又绕回到连瑾行身上,仔细打量一遍。连瑾行很坦然,视线对上后,朝他微微颔首。 咏熙不自在的抬起手,挡住微红的脸颊,小声介绍道:"连瑾行,我……男朋友……" 她的声音很小,连瑾行马上不满的瞥了她一眼,径直问:"我很丢人吗?" 咏熙的脸腾地红了,"你……你能小点声吗?"朱哥是知道阿宇的,现在又见了连瑾行,说不定就会认定她朝三暮四。 连瑾行更不悦了,看来还是丢人啊。 他无视她,走向那几排货架。 朱哥勾勾手指,叫来咏熙,压低了声音说:"这个更适合你!" 咏熙一滞,不解的望着朱哥。 潜意识里,她从未考虑过哪个更适合的问题,只是随着心意走。而且,骨子里对阿宇的维护仍在,不喜欢有人拿他来比较,那样对他不公平。 她没吭声,朱哥自顾自地道:"老实说啊,之前我还替你担心呢。" "担心什么?"咏熙问。 朱哥望着她,叹息道:"当然是怕你会受伤啊!" 咏熙立即摇头:"不会的,阿宇永远都不会那么做的。" 事实上,却是她伤了他。 连瑾行这时走近,朱哥没再说话,笑得更热情了,可是在看到他放到柜台的东西后,目光一滞,随即又干笑几声,低下头就开始麻利扫码。 咏熙看到放在柜台上那几个花花绿绿的扁盒子,眼睛瞪得老大! 安全套!全都是安全套! 咏熙下意识的就去看朱哥,尽管他表面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可是不难发现他嘴角隐约抽搐的痕迹。反观连瑾行,泰然自若,大方的很。 咏熙只觉得血一阵阵的往脑门冲,脸红成了猴屁股,默默的站在他身边,看着朱哥用最快的速度收银,找零,再说一句"回见"…… 咏熙僵硬的转身走出去,她知道,以后都没办法再面对朱哥了。 好想再也不见啊! 咏熙低着头加快脚步,对于身边迈着大长腿悠哉跟上的男人,她气道:"连瑾行!你去朱哥的店里居然……是买那种东西?!" 他反过来奇怪的望着她:"我没准备,当然要买了。" 咏熙快要抓狂,"重点不是这个!是……是你怎么去朱哥的店里啊?" "因为他的店里刚好有卖。" "……那你一下子买那么多干嘛?" 连瑾行这时才微微一笑,口吻平静的说:"我有两天假期,算了算,这些应该差不多够用了。" 咏熙:"……" 她突然发现,她不懂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懂! 她扭身进了电梯,别开脸:"我又没同意要用!" 幸好电梯内灯光够暗,照不清她脸上的红晕。 连瑾行蹙下眉,想了想,说:"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就要孩子,但是,你舍得现在就放弃你的大提琴吗?" 咏熙怔住:"什么孩子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一笑:"我知道。" 在电梯门开启之际,揽上她的肩就走了出去,咏熙有点郁闷,感觉自己处处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倏地,连瑾行站了住,直视前方,眼神里的笑意渐渐退去。 咏熙觉察到什么,扭过头,看到坐在家门口的人时,身体猛地僵住。 头顶的灯忽闪个不停,他就靠着门坐在地上,身子缩在了阴影角落。 咏熙几乎是立即走到他跟前,蹲下身盯着他,"阿宇?" 连瑾行站在她身后,原本噙挂的眉宇间的春风,被渐渐吹散,成了薄薄的一层冰。 袭凌宇抬起头,迷蒙的眼眸,吃力的眯着,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咏熙皱眉:"你喝酒了?" 这时,他突然抱住了她,将脸颊埋进她的颈窝,吸着她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双手也绞紧了。 咏熙怔住,"阿宇……" 下一秒,她立即推他,"阿宇,你喝多了,快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与此同时,她能够感觉得到自身后蔓延的一片冰冷,整个背都跟着打颤。 连瑾行只是冷眼看着,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阻止。 他很清楚,这是他和她之间最敏感的地带,除她决定走自己的那天开始,她也应该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他选择放手让她来处理。 袭凌宇喝醉了,只是紧紧抱着她,像个寻求温暖的孩子。这样的他,轻易就能触及咏熙心底最脆弱和柔软的角落。 沉默了两秒钟,她扭过头,"瑾行,帮我一把。" 尽管连瑾行此刻脸色沉得可怕,可也是听到她开口才走过去。他低头看一眼醉倒的男人,说了句,二话不说就将揪住了他的后颈衣领,直接就把他从咏熙的身上扯了开,简洁的动作怎么看都有几分粗鲁。 袭凌宇醉得不轻,脚步不稳,身体东倒西歪的。连瑾行蹙眉瞥瞥他,咏熙这会已经打开家门,"瑾行,把他扶进来吧。" 连瑾行抬头看一眼她的房间,又看看咏熙,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架着袭凌宇,把他半拖进去。 咏熙打开灯,示意连瑾行将人放到沙发上,她进去卫生间,取来湿毛巾,然后动作熟练的擦了擦他汗津津的脸颊。 连瑾行倚靠在身后的电视柜前,看着她细心照顾别的男人,眼神隐约有什么在跳跃。 咏熙将袭凌宇的脸和双手都擦干净后,又马上进入厨房,打开火准备煮醒酒茶。 连瑾行抿着的唇,微微开启,"你以前经常这样照顾他?"他的口吻不带感情,平淡得与平时无异。 咏熙"嗯"了一声,说:"阿宇那会玩得疯了些,经常会喝醉。明知自己的胃容易出问题,也是不管不顾。" 话语间,不难听出她的埋怨和心疼。 连瑾行歪头看了看她,说:"懂了。" 咏熙的身子僵了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调到文火,再盖上盖子,她转过身,带着歉意的目光望着他,"瑾行,对不起……" 他挑起一侧眉,问:"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这些。"咏熙垂头,表情沮丧,"我应该顾虑一下你的感觉,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连瑾行就站在小客厅里歪着头瞅她,接下来令人快要窒息的静默,让咏熙更加愧疚。 他终于出声了,"你照顾他多年的事实没法改变,就算是个习惯,也需要时间消磨。"阖了阖黑眸,他说:"尽管我确实不喜欢,但我会站在你的立场去看这件事。" 他的话,让咏熙一阵阵感动,可瑾行越是这样好,她就越是自责。 低下头,咬着唇,她慢慢走过去。也许是真的不高兴了,他并没有放下环起的双臂,再给她一个拥抱。咏熙将头抵在他的胸口,小声说:"你老这么惯着我,我会恃宠而骄的。" 他不甚在意,"那又怎么样?只要我喜欢就行。" 咏熙抬头,清澈明亮的眼睛望住他,摇摇头,说:"你真的会把我惯坏的,这样不好。" 习惯依赖一个人,先是慰藉,再是贪婪,总想得到更多,总想不再失去。 客厅的小沙发上,袭凌宇醉到不省人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发出略沉的鼻息。 咏熙进厨房关火,连瑾行也跟了进去,直接就撑开双臂,将她卡在身体与厨柜之间。咏熙回头,用眼神警告他,可他非但不在乎,反而变本加厉。 他将手抚上她的腿,顺着腿侧曲线一路向上,来到腰间,又灵巧的探进衣服里…… "瑾行!"咏熙惊慌的压住他的手,眸光愠怒。 阿宇就在里面,就算是昏睡了,她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和别人亲密暧昧! 338:真会挑日子 连瑾行睨着她,虽然动作显得色情急进,眼眸里却没有欲色。 他一手搂紧她的腰,将她的臀贴紧他,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低沉得性感,"你知道我刚才有多愤怒吗?现在,我不过是在行驶我的权利。" 咏熙费力的侧过身子,复杂的视线触上他绷紧的下巴,又慢慢对上他的目光。她知道连瑾行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她,他突破太多极限!她能给予他的回应,是她日益加深的感情。 她主动伸出双手,搂在他的脖子上,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瑾行,给我保留一点吧……只有今天。" 明白他故意在这里亲热的用意,这是他宣示主权的方式。 连瑾行静静的凝视她片刻,最后从兜里掏出一盒东西晃了晃,"之后就要毫无保留?" 咏熙的脸腾地红了,立即抢过来,慌忙塞进口袋里,"你总这样会被人当成是色情狂的!!" 他倏尔好笑的向前倾了倾身子,盯着她胀红的脸,说:"咏熙,你太紧张了。" 咏熙白他一眼,这种事能不紧张吗?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要学着放松。"他一笑,凑到她耳边说:"上一次,你就表现得很好……" 咏熙尴尬得立即侧过身,"我去看看阿宇。" 一听她这么说,连瑾行的神情又不悦了。 咏熙走进客厅,看一眼还在睡的人。他的脸色不是太好,脸颊微微凹了进去,看上去很憔悴。咏熙的眼神变得有点黯淡,差不多可以猜到,这段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但她依然不能向他伸出援手,重新给他希望,才是最残忍的。 看来,阿宇这根刺,会一直卡在她的心间了。 咏熙抚抚眉心想了下,还是决定联系袭家的人过来接他,她掏出手机,翻开电话薄,找到袭夫人和袭正瀚。犹豫着,手指在上面滑了半晌,还是没能拔出。 她清楚阿宇和他们的关系,也清楚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这个电话打出去,很有可能会给阿宇带来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连瑾行走过来,"有他的地址吗?" 咏熙回头看他,点了下头。 他径直走向沙发,说:"我送他回去。" 咏熙吃惊的看他,"你……真的?" 连瑾行抬起目光,勾了勾唇角,轻笑出声,声音里有被压抑的淡淡怨气,"不然呢?等着袭家人大张旗鼓的过来?还是让他的助理看到这么奇异的画面?" 咏熙也是哑口无言了,连瑾行这时已经扛起沙发上的人,眉头紧紧皱着,冷眼扫过他,状似无意道:"你还真是会挑日子折腾啊。" 偏偏在他刚回国的时候出现! 咏熙这时拿来外套,"我和你一起……" "在家待着。"他的口吻不算太好,对于自己要充当搬运工这事,还是没办法释怀。 咏熙不敢吭声了,怎么说瑾行阿宇双方也是合作关系,她希望他们之间还不至于难以调和。 咏熙站在阳台上,看到连瑾行已经将阿宇扶到车子里,再绕上车开出小区,她的目光一直追出去很远,直到消失在街头。 这么久才见,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时间构不成苍白,她也依旧会为了这个男人心疼,挂念,情不自禁的想要为他做一切。抛却习惯,阿宇一度成了她的救赎,这种类似信仰的感情,很难从骨子里抽离。 但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愿望,还是阿宇能够放下。 # 车子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车速很快。 连瑾行瞥一眼后视镜,微微扬起了唇角,"用这种方法,会不会太逊了?" 静滞片刻,原本躺在后面的男人,缓缓坐了起来。退却醉意的眸,张扬桀骜,冷冷的打量着前面的人。 "怎么,怕了?" 连瑾行驾着车,声音平缓道:"别再浪费时间了,我不可能会让你接近她的。" 袭凌宇像听到有趣的事,放肆的调笑,说:"连瑾行,你别太高估你自己,我之所以不急着动手,是因为我了解她。"他的身子向前,拉近了距离,"她不会离开我的,无论她走多远,最后都会回来。我和她的世界,没人能破坏。" 这时, 车子停了。 连瑾行没有回头,从后视镜里睨着他,"看你状态不错,自己坐地铁回去没问题吧。" 袭凌宇嘲弄似的撇嘴一笑,"连瑾行,你的风度呢?" 连瑾行表示无奈,"都留给咏熙了。" 袭凌宇的笑容敛了下,目光之中尽是愠怒,最后推开车门下去。 站在地铁站前,瞪着从面前过去的黑色宾利。 想到刚才两个人亲热的画面,袭凌宇就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感觉像是被人直接从他心里剜出了他深藏的宝贝!他猛地回过身,一拳重重的挥在了广告牌上—— # 程东吹着口哨往办公室走,秘书叫住他,"程经理,聂咏儿小姐一直在等您。" 程东抬头,看到坐在休息区的女人,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朝她走过去,直接坐她对面。 聂咏儿忙起身,"程经理,很抱歉打扰您了。" 程东打量着她,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坐吧。" 聂咏儿坐下,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道:"程经理,我想问下公司这边有什么工作安排?比如,宣传活动,或者是小型见面会之类的……" 程东听罢,微微一笑,抬起一条腿翘上,一副公式化口吻:"咏儿啊,你也应该清楚,广告的关注度可没有达到我们预期的效果呢。你本来的人气就不高,商咏熙从那个什么演奏会回来以后,那就更没你什么事了!" 他的话,让聂咏儿羞愤难当,可也只能捏着双手,默默承受。 "不过呢……" 程东话锋一转,果然吸引到了她的视线,他不疾不徐道:"虽然公司并不看好你,但我就觉得你很有潜力嘛!这次失败的因素有很多,首先广告的创意就有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话,让聂咏儿十分振奋,"程经理,谢谢您这么理解我。" 程东轻笑出声,缓缓说:"咏儿啊,公司想签哪个代言,举行品牌宣传会和媒体见面会,不过就是我一句话的事。"迎向她充满期待的目光,他的笑,愈发渗人,"可是,你拿什么来回报我呢?" 聂咏儿滞了滞,从他不加以掩饰的眼神里,她明白了什么。 见她攥紧拳头在挣扎,程东也不浪费时间,站起身就要走:"看来,你还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但是不要太久哦,我很容易就改变主意的!" 聂咏儿咬了咬牙,站起身,"程经理,不用考虑了……" 程东停下来,朝她缓缓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 聂咏儿低着头走进电梯,长发垂在脸颊两侧,眼圈微微发红。 身后,一道目光打量她。 "你知道你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吗?" 听到这个声音,聂咏儿猛然一震,慢慢转过头,这才发现倚在墙上的人。 袭凌宇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冷漠,上扬的嘴角溢出一丝嘲讽,"你和程家那两个蠢货搅在一起,也是为了钱吗?"他好笑的摇了摇头,"你居然会相信他们?" 聂咏儿立在旁边,像被扒光了衣服,任人往身上丢鸡蛋! 她的双唇颤抖着,抬起被泪水浸湿的眼睛,目光笔直的看向他,"没错!我就是为了钱!随便你把我想象成怎样爱慕虚荣的女人都行,我不在乎……在连学费都缴不起,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自尊什么的,早就一文不值了。"她深呼吸,一字一句的说:"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直到现在,我还在做着为钱出卖自己的肮脏事!" 这时,电梯门打开,她头也不回的快步出去。 袭凌宇却一点点拢起了眉,看一眼旁边的数字键,不是没注意到,她进来时的楼层,刚好是程东的部门。 聂咏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勇气说出刚才那番话的!她快步离开名创的,低着头,边走边用手背擦拭眼角。 早就习惯了不是吗?因为在他面前就突然自尊心作祟了? 聂咏儿,你还是没放下你可怜的坚持啊! "喂——"身后有人叫住她。 聂咏儿脚步猛收,诧异回头。 袭凌宇站在台阶上,清凉的眼神扫过她,又调开了视线,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说了句"跟我来",就径直走进旁边的绿化带,顺着小路往前。 聂咏儿挣扎几秒钟,也跟了上去。 直到僻静角落,袭凌宇才转身看她,漫不经心的开口:"与其跟那种垃圾做交易,不如和我。" 聂咏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他掏出根烟叼住,点燃后不耐烦的问:"到底愿不愿意?" 若是换作之前,聂咏儿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可是现在,她谨慎了,也懂得在交易前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她问:"我会得到什么好处?" 袭凌宇抽了口烟,令人猜不透的目光,锁在她脸上,"我需要在程东那边放个人,他给你什么,你照单全收。至于我,报酬一定会令你满意。" 339:有点意思 听到袭凌宇的话,聂咏儿不禁一阵心凉。 不过也是想要榨取她的价值而已,但比起程东来,袭凌宇做得要更可恶!程东只是单纯的想要她的身体,可袭凌宇却在利用她的身体,将她视为工具。 "你的回答呢?"他又问。 聂咏儿抿下唇,倏尔说:"名创未来三年的代言,归我。" 袭凌宇一扬眉,对她痛快的抛出条件,还是有些意外。看来,她的变化还真是不小啊。 "可以。"他说。 也许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聂咏儿在转身没走几步后,又停下来,回头看着他,说:"既然成了合作关系,为表示我的诚意,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袭凌宇盯着她,不动声色。 她一笑,说:"最初找上我的,不是程湘和她二哥,是你奶奶袭老夫人。" 连他自认为在袭家最亲的亲人,也在暗中设计他!听上去,不是很可悲吗? 袭凌宇的目光骤然紧缩,而她的步伐却愈发轻快了。 没有人可以一味将别人的命运玩弄在股掌间。 # 咏熙名声大噪,已经有唱片公司联系她,想要为她制作一张古典音乐专辑。但咏熙并不觉得自己有可以出专辑的实力,于是婉言谢绝,继续跟着杨幌学习。咏熙特别享受目前的生活,平凡而充实,每天都在为了理想前进。 又一天下课,她背着大提琴出来。毕竟是学校里的名人,走哪都是焦点,她早已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穿着休闲随意,越来越具备音乐人的独立风格。 走出校门,她准备去开车,停在大门口的一辆白色劳斯莱斯,车门被推开,有人从里面下来。看到她后,轻轻一笑:"咏熙,又见面了。" "梁小姐?"咏熙微微诧异,看她那架式便径直问:"是来找我的吗?" 梁琨静让开车门,"咏熙,有人想见见你。" 咏熙狐疑的朝里面瞥了一眼,看到后车座上坐着一位老者,神情威严到不可侵犯。 她当即认出,他是连瑾行的爷爷。 "请上车吧。"梁琨静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眼神无害,却毫无温度。 连守望目视前方,连看都没看她。 咏熙仅仅是思忖两秒钟,还是坐了进去,梁琨静绕到另一边,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缓缓开走。 连守望好似冷风一样的眼神,扫过横在腿前的大提琴,好在车里空间够大,才能放得下这么个大家伙。 抬起目光,他不客气的打量咏熙,终于出声:"你只会这个?" 只要想到对方就是瑾行的爷爷,咏熙就提醒自己要客气礼貌,可还是忍不住问:"那我应该还会什么?" 连守望冷笑一声:"看来,你平时一定没有充实自己。" 咏熙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嫌弃,看这样子,不是来给她下马威的,就是想要她知难而退吧。 她的脑子转得很快,寻思着是要顾虑连瑾行的面子,还是自己的? 想到连瑾行,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答案。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可能让她受一点委曲! 于是,她笑了,抬起目光看向连守望,"我做我喜欢的事而已,就算一天24个小时都耗在上面,我也会觉得有意义,而且,很充实。" 连守望对她的轻视更甚,"所以,你注定就只是抛头露面,用你手里这个愚蠢的东西来取悦别人!" 梁琨静从车镜中朝后面瞥了一眼,又不疾不徐的收回。 这话听得有些刺耳,咏熙皱了眉,"连老先生,我不太明白,您今天找我,只为了说这些让您一时痛快的话吗?" 连守望也不跟她绕弯子,说:"你不配我孙子。" 咏熙望着他:"可他不这么认为。" "那我就要纠正他这个想法!"连守望正色道:"我不会让连家娶进一个绑架杀人犯的女儿!" 咏熙神情一滞,那几个字,是她心里的硬伤,毫无预期的,就被人给掀开了伤疤。 扫过她一眼,连守望又是冷笑,完全是高高在上的审判者自居,他说:"你要是还有点羞耻心,你就应该会想到,瑾行要是娶了你,你就是成为他此生的黑点!无论他取得多大的成就,永远都会有人说,他的太太是杀人犯的女儿!" 咏熙蹙着眉,听他字里行间的憎恶,听他一口一个"杀人犯的女儿"…… "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让你来玷污我们连家的血脉!" 连守望的话,击得咏熙猝不及防,这些都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如今被他这么抛出来,她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连守望见她不说话了,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击溃她的心理防线,目光调向前方,"今天的谈话,我不想瑾行知道,不该说的话,就把嘴巴闭紧了。" 咏熙将眉拢得更紧,望着他的目光,满是质疑,"连老先生,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要求我?" 连守望将视线调过,内里更加冰冷,"你是在向我表达不满吗?" 咏熙笑了,"您习惯对身边的人颐指气使,可我却没那个义务对您俯首帖耳。您不接受我,我也不见得想要接纳您。"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连守望的声音拔高,满是被侵犯威严的愤怒。 车内的气氛随即变了,梁琨静马上扭头劝道:"爷爷,有话好好说,您不要生气,冷静一点……"接着,又对咏熙略带指责的说:"咏熙,爷爷身体不好,你就不能照顾老人家一些吗?" 咏熙看都没看她,直视连守望,"我坐在这里,是因为瑾行!可如果连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即便您是他的爷爷,我也不会任您羞辱!请您记住,您在羞辱我的同时,也否定了您的孙子。" 她回头,对着司机不容拒绝道:"我要下车!请停车!" 连守望从没被人这么呛过!还是个孙子辈的小姑娘! 他只是瞪着咏熙,脸色奇差。 司机在梁琨静的示意下,将车子拐到路边停了下来。 咏熙抱着大提琴从上面下来,又转身弯下腰,朝里面脸绷得紧紧的老人家笑了笑:"听说正白旗的后人,都是重情重义的习武之人,可连老先生您一定是个文人!" 抬头,对梁琨静一笑:"再见。" 关上车门,背着她的大提琴转身就走。 "气死我了!"连守望气得将手中的手杖重重的狠戳几下。 梁琨静连忙安抚:"爷爷,您别生气。而且……这也确实怪不得她,毕竟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长大,自然没人教她礼数了……" 连守望兀自生着气,两边脸颊都已胀红,见他那样,梁琨静也不敢多说话。 过了半晌,他却笑了,"呵呵……" 梁琨静一愣,从车镜中看向后面的老人。 连守望放松的靠向椅背,缓缓开口:"说我不像习武之人……有点意思……" 梁琨静盯了许久,心底渐渐生出不安。 # 见过连守望后,咏熙虽然很气,却也没向连瑾行透露一句。 他们爷孙俩的关系本来就紧张,她再掺一脚进去,只怕是会越来越糟。 下了课后,她接到连瑾行的电话,想她过去一块帮忙给小花园翻土。 来到连瑾行住的旧小区,空旷幽静的环境,一下子能让人心情放松不少。咏熙从车里取下刚从花卉市场买来的各种工具,然后从鱼缸下面摸出钥匙。 脱了外套再出来,戴上手套就开始准备翻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春天,转眼又都是生机盎然。 散步路过的邻居看到她在忙,都微笑着打招呼,"连太太,今年想种什么呢?" 那句"连太太"让咏熙脸上微微发烫,可还是礼貌的回道:"还没想好呢,您有什么建议吗?" 对方立即热情的上前,站在花园外说:"还是种牡丹吧!牡丹花最漂亮了!" 这时,另一人走近,直接就摇头:"别听她瞎说,种芍药花好,还有药用功效。" 咏熙蹲在地上一边翻土,一边听这两人争论,始终都是笑眯眯的。 连瑾行的车子缓缓开进小区,远远的就看到两个邻居站在自家门口聊天,时不时争论几句,气氛却很热闹。 "听我的,连太太,还是牡丹花好!雍容华贵,最配你和连先生了!" "别听她的,芍药花好,能当茶喝能当药使,多实用啊!" 这时,连瑾行的车已经靠近了,两人热情的打招呼,"连先生回来了!" 咏熙站了起来,脸颊微红,发丝有些凌乱,她朝他咧嘴一笑,挥了挥手里的花铲,夕阳余晖下,却真实得动人。 连瑾行下了车,那两位邻居笑着说:"不打扰你们了。" 离开后,还在因为种什么花好,争个不停。 连瑾行打开木篱门,直接脱了西装外套丢给她,从她手里的接过铲子,"你去歇着,这里交给我了。" 咏熙将他的外套送进去后,又搬了个椅子坐在花园前的台阶上。她一手托腮,望着面前动作连贯利落的男人,每挥一下铲子,手臂的肌肉线条都会绷紧。 她的目光放肆打量,甚至能穿透他身上的白衬衫,盯在他线条完美的背上,以及,再往下…… 340:眼中的惧意 再次抬起目光时,倏尔触上了他的,他就站在院子里,铲子杵在土里,胳膊搭在铲把上,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咏熙强装镇定,正色道:"我在想,种什么好呢!" "哦?"连瑾行挑挑眉,眼神不离她,"想到了吗?" "嗯。"咏熙点头,视线瞟过衣服下摆一小圈雏菊花,说:"雏菊吧。" 他拿起铲子继续翻地,"好,就雏菊。" 花园不大,土翻得很快,明天去买种子就可以开种了。 咏熙将晚饭端上了桌,连瑾行这会也洗完澡下了楼,他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随意道:"下次想看,我脱光了给你看。" "噗!"咏熙差点一口汤呛到。 连瑾行很绅士的递过去一张纸巾,清眸带着戏谑的色泽,"我从不知道,你这么迷恋我的身体呢!" 咏熙不答,端起碗不停扒饭。 "今天我接到爷爷的电话,"他无意道。 咏熙抬起视线,放下了碗,"他说什么了?" 连瑾行眯起黝黑的双眼,唇角一抹笑多了些玩味,"他说……你猜错了,他是武将。" 咏熙抿了抿唇,没吭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见过他了?"他盯着她问。 咏熙坦然道:"又不是大事,没必要告诉你。" "所以,你没吃亏?"这才是连瑾行最在意的,他太清楚爷爷的脾气,说一不二,别人忤逆不得。 咏熙扬眉看他,想了下,还是老实交待:"我要是说,我把你爷爷气得不轻,你会不会怨我?" 连瑾行一滞,随即失笑。 从爷爷的电话里,他就隐约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摇头,道:"他比你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是只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掩藏和伪装。" 咏熙一听,这样评价自己的爷爷,他得是吃过连老多少亏啊! 她说:"那我就放心了。" # 咏熙从浴室里出来时,全身皮肤都透着诱人的粉红,吹干头发,换好睡衣,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想到刚才连瑾行居然会用那么蹩脚的理由,强留下她,咏熙就不禁失笑。 他说,他怕黑。 还好,他仍将自己房间让出来,这才使咏熙轻松自在些。 打开窗,夜很静,夜晚的空气里仿佛都充斥着各种花香,有牡丹,有芍药,有雏菊…… 她低下目光,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他,指间夹着烟,同时抬头望着漆黑夜空,一丝丝青色烟雾升腾,在头顶盘旋几圈,之后散了。 直到一根烟抽完了,他才掐掉,转过身后,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二楼窗前的人。 他露出淡淡的浅笑,面不改色道:"抽烟有助于睡眠。" 咏熙失笑,知道他其实很克制烟瘾了,也不再说什么。 "要喝一杯吗?"他突然问。 想了想,咏熙点头。 这样的夜,的确难以入睡。 咏熙下了楼,长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只高脚杯,连瑾行自倒入红酒。抬眸看她一眼,说:"这个可以助你入眠。" 咏熙坐过来,端起来,微微摇晃,送到了唇边。 他站在对面,双手撑在桌上,黑得发亮的瞳孔,不时映出她的样子,"爷爷说的话,从不代表我。"他说。 咏熙看向他,红酒的香气,开始在口腔里蔓延。 琥珀色的酒,好像已经氤氲了她的眸,她眯起来,水润润的目光凝向他。 像似受不了这样子的蛊惑,他绕过去,来到她身边,低下头,盯着她的唇,"我不会在乎你是谁的女儿,我只在乎你是谁。" 依旧是他想念中的滋味,沾了红酒香,分外甘甜。 他吻得投入,舌头搅动,拼命汲取她的香甜,双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抚上她的背,继而下滑…… 就在这时,咏熙突然按住他的双手,澄亮的眸按住他,微微喘息着说:"不行……" 连瑾行的眉毛一点点上挑,像被触了逆鳞,眼底都是迅速窜动的火苗,他咬着牙问:"你想把我弄弯?" 咏熙知道这种时刻不该笑,可她还是不厚道的扑哧笑出了声。 他的双眼快要喷出火,真想掐上她纤细的小脖子! 咏熙止住笑,贴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连瑾行先是愣了下,接着,懊恼的皱紧眉,瞪着她:"我就该知道,你这么痛快的答应留下来,肯定有问题!" 咏熙给他施展一个无害微笑,扯着他的手说:"所以,这个时期,要好好休息,对不对?" 连瑾行兀自生着闷气,扫过她的眼神,也尽是某种不满的情绪,但仍是僵硬的点下头。 咏熙又问:"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各自回房间睡觉了呢?" 他做了个深呼吸,咬了咬牙,瞪着她:"商咏熙,你学坏了!" # 咏熙走进琴房,荀朗拿着报纸就凑了过来,"咏熙,你看报纸了吗?" 咏熙随口问:"怎么了?" "聂咏儿高调签约名创,成了名创的代言人呢!" 咏熙扫一眼,占据了报纸整版篇幅,照片中的聂咏儿,青春靓丽,愈发有星相了。 只不过,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咏熙忘不了对她的那次采访,她用快乐的口吻说她喜欢大提琴时,那种幸福感,连她都能感染到。 荀朗边看边说:"娱乐圈的水很深,没背景没名气,突然就拿下了大公司的代言,很难不会让人想入非非。" "咏儿不是那样的人。"咏熙下意识的就替她说话,"一定是凭她的实力争取来的。" 荀朗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不是吧?咏熙,你会相信这种事?那你也太单纯了,亏你还是半个混乐圈的。不过呢,你身边一直都有连瑾行保驾护航,不了解这些事也是正常。" 经他一说,咏熙才意识到,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除了拍广告和一些必要的宣传外,的确从未被骚扰过,甚至都没有刁难她的记者。 目光再次落向报纸,比起聂咏儿,她是真的很幸运。 # 接到奶奶打来的电话,袭凌宇赶回了家。 客厅里已经来了许多亲戚,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袭凌宇全部视若无睹,直奔二楼。 袭夫人的眼圈发红,站在门口和医生说话,袭凌宇走上前:"奶奶……" "凌宇,你先进去看看你爸爸吧。"袭夫人竭力保持冷静。 袭凌宇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程湘和儿子守在床前,一看袭凌宇,程湘马上起身,瞪着他:"你来干嘛?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袭鹤鸣扯住她,"妈!你别这样说,让哥来看看爸!" 程湘盯着袭凌宇,一字一句道:"这里是我家!" 袭鹤鸣惊叫一声:"妈——" 袭凌宇瞥她一眼,"让开。" 他不说话,可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却逼得程湘不敢上前去拦,只能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语言去辱骂他! 最后,袭鹤鸣将她死死抱住,然后往门口方向拖,经过袭凌宇时,对他说:"哥,你快去吧。" 袭凌宇缓缓走近床前,低下头,看着形容枯槁的男人,眼底却没有一丝悲悯,只是默默的望着,像个陌生人。 兴许是感觉到了什么,袭正瀚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他吃力的抬起手,"你……滚……" 袭凌宇勾唇冷笑,望着这个耀武扬威了半辈子的男人,看看他最后是以怎样一种痛苦的方式死去。 袭正瀚吃力的张着口喘息,望向这个儿子的眼光,也是充满憎恨,还有一丝……畏惧。 此刻,他才像真正的死神,随时都会带走自己性命!而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用一双冰冷的眼睛望着,似乎在说:他清楚他做的每一件事,清楚他犯下的每一个罪行! 所以,他讨厌这个儿子!从他母亲去世以后,就再也不想看到他! "你把你母亲的错……都怪在我头上,可我也是受害者啊……你却宁愿相信个罪犯……"他用沙哑朝他嘶吼,更像垂死的鱼,在进行徒劳挣扎。 袭凌宇笑了,弯下腰,一点点靠近他,贴在他耳边说:"这个罪犯,在关键时刻,良心发现。而你,我亲爱的父亲,却对我视若无睹!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和那个女人去游欧洲……呵呵,从那时起,我就恨你,我每天都在为你祈祷,祈祷会有各种意外发生在你身上!可老天还是待你不错啊,居然让你风光的活了这么多年!" 袭正瀚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不论多恨多怨,人之将死,还是想还原最初的真,只是可惜,袭凌宇连这最后一刻,都吝惜给予。 "袭正瀚,你觉得你是受害者?那我妈算什么?!"袭凌宇的眼眶红了,却是因为愤怒,"你知道她死之前有多痛苦吗?她抓扯着自己的皮肤,在地上来回翻滚哀嚎……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那个声音!" 袭凌宇倏尔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不堪一击的他,轻轻松松提起,疯狂的眸一瞬不瞬,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她在下面可是等了你好久呢,你想好怎么跟她解释了吗?" 袭正瀚的脸色已近死灰,眼中的惧意开始扩张。 341:我再不欠你 "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至于你的……"袭凌宇一笑,将袭正瀚放下,又将他的衣襟整理好,再细心的替他盖好被子,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在你死后,我会把你辛苦创立的公司一点点一给抢过来。然后呢,再把你的老婆和宝贝儿子,从这里赶出去。" 像在唠家常一样,他将自己要做的,逐一说给他听。 袭正瀚的瞳孔开始不断扩散,呼吸变得更加困难,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瞪得眼珠随时都有可能爆裂! 袭凌宇这会已是掩去所有情绪,站在他床前,平和的微笑着,"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呢?" 见袭正瀚徒劳张嘴,他猜,他是想骂他的吧。可袭凌宇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真诚,低下头,对着他说:"你其实不该这么早死的,但可能是报应吧……呵呵,你真该去问问你的好妻子都做了什么。" 瞪着他的袭正瀚,瞳孔骤然开始涣散,脸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痛苦。 袭凌宇始终冷眼旁观,嘴角噙着的笑,冷血残忍。 这时,身后的门推开,袭老夫人叫了声"正瀚",快步来到床边,眼泪便再也没忍住,"正瀚……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袭凌宇安慰似的揽住她,"奶奶,让爸安心的走吧……" 袭老夫人哭得悲戚,那一瞬,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之后,程湘也冲了进来,"正瀚!!" 她一把推开袭老夫人,趴在袭正瀚身上嚎啕大哭,"不要离开我们母子啊!你走了,我和鹤鸣可怎么办啊?" 从袭正瀚瞪大的双眼中,愈渐清晰映出身边每一张脸,直到最后,那里的光采消失,变成一潭死水…… 屋子里的哭声变得尖锐,程湘两个哥哥还有袭鹤鸣也陆续跑进来,都围着袭正瀚的尸体哭得响天动地。 袭凌宇像在看一场闹剧,在所人都忙着为各自安排时,悄然退出了他扮演的角色。 只不过,憎恨过后,却好似走进了一片黑暗,茫然得无措。 # 这一天的课是音乐欣赏,杨幌意在提高她的音乐素养和听觉训练。 才开始没多久,咏熙的手机就响了。 "老师对不起,我忘记关手机了。"咏熙小声道歉,掏出手机正要关机,却在看到上面的名字时滞了住…… 咏熙匆匆离开学校,立即开车来到了袭凌宇的住所。 还是以前的房子,连摆设都没变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保留着这里的钥匙,总之,在接到他的电话后,她就赶了过来。 "阿宇?"她叫着他的名字,一层环视一圈后,她便走上楼。 卧室里黑漆漆的,挡着厚重的遮阳窗帘,咏熙摸索着想要打开灯,却发现这里早就断了电。她只能凭着记忆走进去,来到窗边,要将窗帘掀开。 可就在这时,腰间猛地被人给箍住,下一秒,就被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量给推倒,身子顿时陷进柔软的床垫里。还不待她开口,有人即刻压了过来,咬住了她的唇,吻得急切,更像惩罚!耳边沉重的呼吸声,又透出强烈的不安。 种种复杂交织,都是游走在疯狂毁灭边缘的强烈情感! 咏熙被他狠狠压着,双唇像被野兽啃咬,不留一丝缝隙。舌头搅进去后,则是死命的吸吮着她的,吸得她舌尖都发麻,似乎,那里有他需要的解药,可以解他早已入侵体内的毒! 咏熙发出痛苦的抗拒声,但他完全不管不顾,像变了个人,只想用绝对的力量征服! 今天的阿宇,危险得反常,他的吻从她的唇上移开,在她颈间同样撕咬,不顾她痛苦的声音,双手快速交替着扯开她的上衣,之后是裤子…… "阿宇!住手!"咏熙借着他想脱掉她裤子的机会,抬起一只脚就踢到了他的胸口,把他给踹下了床,她则用从床上滚下去,想要往门口方向跑。 但身后逼近的死亡般的充满腐朽的气息,却形成了一双枯槁的手,正伸开尖厉的五指,将她牢牢抓住。 咏熙再次拽回去,透着光亮的门,则在她眼前一点点关闭…… 她被拖回到床边,上半身被他按趴在床上,裤子被一并裉到脚踝,然后被他粗鲁踩掉! 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刺激得她打了个冷战,心底的恐惧与绝望,掀起了层层巨浪,拍打着礁石,撞击出破碎的浪花。 她听到了他拉开裤链的声音—— "阿宇——"咏熙发出凄厉喊声,从未有过的绝望,令她惊恐得颤抖。 这不是她的阿宇! 她的阿宇不会这样待她的! "阿宇!!" 她叫着他,可身后的男人无动于衷,踢开她的双腿,分到最大,没有片刻的犹豫,他硬生生闯了进去—— 一道尖锐的叫声,冲破喉咙。 可在那之后,她却是一声也没吭,无论身后的他,以怎样一种力量在冲击。 咏熙咬紧了牙,模糊的双眼,使她产生过一瞬的恍惚,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都只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梦…… 独自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上飘浮着,她不知还能飘到哪里去,头顶是阴云密布,一道闪电劈下来,身下又变成了万丈悬崖,悬崖底下是毒蛇, 坠落 的身体,即将带来一场血腥盛宴…… 咏熙想,撕裂她吧,此时撕裂她,才是最大的仁慈。 身子徐徐下坠,她仰望天空,却找不到那颗守护她的星……她闭上眼睛,从此,她的世界成了黑色。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 咏熙费劲的睁开眼睛,看清他的脸时,她下意识的又闭了上。 她说:"阿宇……从此以后,我再不欠你。" 他猛地一震,抬起了头,黑暗中,依稀能辨明她的轮廓…… 走出那间房,她撑着身体,不让自己从上面滚落,抓着扶手,她一步步走下楼。 身后突然是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她被人扯住。 "我不后悔!"袭凌宇咬着牙,盯着她,眼神似要在她身上灼出一个洞! 咏熙不去看他,想要抽出手,此刻只想离开这里! "我说我不后悔!"他突然大声的说,眼圈竟红了,"让我爱你……有那么难吗?比起和他的几个月,我们之间的十年算什么啊?如果你不爱我,当初为什么还要走近我?是你逼我爱上你的!所以,今天该为这一切负责的人,是你!" 咏熙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怜惜。 那眼神,冷得让他害怕。 他不由得松开了手。 她平静的目光,是对他的无声审判,"我为我的错误,接受了所有的惩罚,你还想怎么样?" 袭凌宇难以接受这样的她,眼睛红得,仿佛一层血色弥漫,"我就是想爱你,想把你留在身边……"他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像从心窝里掏出来的一样,剜出来都是疼的,"我想过要等,可我怕来不及,我等得越久,你就离我越远……" 咏熙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她的冷静与他的痛苦,形成冰火差距,彼此都无法再温暖!近了,不是他枯竭,不是她毁灭。 "阿宇,结束吧,"她说:"我不想再背负愧疚,而你,也不欠什么。" "不欠了……不欠了吗?"袭凌宇倚在墙上,歪着头看她,"那不如,就让我继续欠着你好了……这样,咱俩之间就算不清楚了,你也别想一句''结束''就终止这一切。" 望着她,他笑着,"咏熙,拎不清的。你和我是拴在一块的,任何一个松开手,另一个都会粉身碎骨。" 咏熙一步步走下楼梯,身后是他醉意朦胧的笑声。 "没那么容易算清的,除非是粉身碎骨……" 他站在楼上,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视线内。 颓然的坐下,黑暗中,他点燃一根烟。 # 车内,是伤心绝望的哭声。 咏熙将头抵在方向盘上,双手紧紧握着,她坚守了那么久的信仰,就在今晚,被粉碎瓦解, 心难受得像被丢进沸水里,不断挣扎,疼得扭曲。 她却分不清,令她难过的是什么? 是那层膜?还是阿宇不再是阿宇了? 她只知道,真的很疼,身是,心也是。 有人敲了下车窗玻璃,咏熙慢慢抬起哭红的脸,看到站在外面的交警,竟是一脸茫然。 对方朝她敬礼之后,示意她放下车窗,咏熙在好不容易弄懂后,机械放下车窗。 "小姐,对不起,这里不允许停车。请出示您的驾照,谢谢。" 咏熙低头,"驾照……"她左右摸着身上口袋,又忘了包放在哪了,"我不找到驾照……找不到了……" 她哭出了声,双手捂住脸颊,趴在方向盘上,"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交警皱皱眉,"身份证号。" 咏熙哽咽着,将数字一个个报出来,在核对了信息后,他低头将罚单开好,夹在雨刷器下面,"生活难免会遇到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就像开车,进了弯路,再绕出来就好了啊。" 342:想要分手不可能 咏熙抬头,眼睛通红,鼻头红肿,怔怔地望着身边这位身着制服的警官。 "下次记得带驾照。"他朝咏熙又敬了一个礼。 转身要走时,又滞住了脚步,回头说:"商小姐,明天的你,一定会比今天更出色。"一笑,他说:"你的演奏很棒。" 转身,他坐进警车,从她车身前越过。 咏熙缓缓低下头,"明天……" 明天,开始变得遥远,别人期待中的明天,也早已不是她的了。 身边的手机响起,看到那上面的名字,咏熙紧紧闭上眼睛,发动车子,踩下油门,她想尽快逃离。 # 连瑾行放下手机,浓眉不自禁的拧在一起。 她应该早就下课了,怎么不接电话? 突然想起什么,也就放下了心。 自她的车从4s店取出来后,他就三令五申过几项规定,其中一条,就是不许在行车时接电话! 连瑾行淡淡扯动唇角,没想到,她还真把他的话记住了。 转身,他又折回会议室。 # 两个小时后,连瑾行走出会议室,边走边交待几个重要细节,小秦跟在身后都一一记下。 回到办公室,他掏出手机一看,竟没有回电记录! 连瑾行抿紧了唇,又回拔过去。 他站在办公桌前,头微垂着,耳边贴着电话,始终都是绵长的"嘟嘟"声……直到提示对方未接,他果断挂了电话,然后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小秦,我先出去一趟,接下来的工作,你先暂代我主持,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的,连总。" 连瑾行大步迈向电梯,眉头拢着,心底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电梯来了,他走进去。 车子开得很快,来到咏熙住的小区门口,他下了车,直接走进小区。 他按门铃,门那端没有声音。 连瑾行微微皱眉,掏出手机来,拔通她的电话。 隔着这扇门,传来手机铃声。 连瑾行挂了电话,又按响门铃,"咏熙?" 他可以确信,她就在里面却不开门,这令他不安急躁,于是,不假思索的敲开了隔壁的门…… 咏熙靠墙坐在角落里,轻轻拔弄着腕上的手链,手机就搁在桌上,先是一阵阵疯响,之后又没了声。 亮晶晶的大提琴挂坠,每拔一下,就晃几下。 她笑,晃得真好看。 阳台上突然传来声音,接着,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拉了开。 咏熙抬起头,看到站在那儿的人,身上单薄的衬衫,还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头发被风吹乱了,眼神也乱了,在看到她以后,又渐渐恢复到平静。 他走进,双手背在身后,将玻璃门拉上。 难以置信的看着走近的他,她的声音发颤,"这是十五层!你疯了吗?" 连瑾行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清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哭了?" 咏熙低头,别开了脸,同时抬起手臂挡住自己,"没有。" 她的手,硬是被他扯开,再被他双手捧住脸颊,强迫她抬起头,"有事发生?"他问。 "没有。"咏熙摇头,平和的视线里,毫无松动痕迹。 "那为什么不开门?" "只是暂时不想见你。" 连瑾行愣了下,慢慢放开双手,咏熙则起身,快步走进卧室,背对着他说:"我现在有点累,想要睡会,你……先走吧。" 连瑾行抿紧唇,"我不会接受这种没有原因的冷落。" 咏熙身子一僵,没转身,"不是冷落……只是,真的累了。" 连瑾行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眼神笔直的落在她身上,"商咏熙,我不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但我更不喜欢被人随心所欲的当成消遣。你今天,要给我一个交待。" 他将话讲明,咏熙默默听着,眸光放低,声音也低了,"我已经说过了,所以……还是先回去吧。" 身后许久都没有声音,但她知道他没离开。 半晌,他说:"好。" 转身,头也不回的拉开门,又"砰"地关上。 咏熙独自站在卧室,抬眸看着窗外,是灰蒙蒙的天,没有白的云,没有悬的月,是没有意义的灰。 伸手,想抓住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即使是这没意义的颜色,也溜出了指缝。 她颓然转身,瞬间怔住! 连瑾行就站在门口,探究的黑眸,狠狠的,想要从她这里挖掘出什么。 咏熙看他,"为什么还没走?" "因为……"他用目光将她禁锢在原地,朝她走过来,淡淡道:"你不想我走。" "我没有。" "我知道你有。" 待他走近,咏熙又想别开视线,被他捏住了下巴,"商咏熙,你不擅长撒谎。" 咏熙这一次没逃避,反而问他:"连瑾行,你就这么懂我吗?" 他扬眉,"是。" 咏熙落下眸光,"好像只有我不懂自己。" 她一反常态,连瑾行将眉头拧紧,"你有事想告诉我?" 咏熙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从她的表情,连瑾行已然读懂,"什么事?" 她不看他,咬了咬嘴唇,在抵过内心挣扎后,她终于开口:"我和阿宇 上床 了。" 对面的男人蓦地一震,一双黑色的眼睛瞪大,企图找出些破绽来。可这种可能,被她接下来的话,当场推翻。 昂起头,她看他,"是我自愿的。"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得是心甘情愿的!阿宇不能背负罪名,如果连瑾行知道真相,他绝对会在一夕间毁了他。 所以,她必须,心甘情愿。 连瑾行许久都没说话,他咬紧牙,脸颊上的咬肌,绷得清清楚楚。 即便他不开口,她也仍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因为背叛,因为受伤,因为耻辱!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犹豫片刻,她说:"如果你想和我分手……" "不可能。" 咏熙错愕看他,他慢慢平静下来,就像没听过这件事一样,口吻很淡,甚至有点漫不经心,"这事我会自己消化的,但分手,不可能。"他重申。 这下子,咏熙不再冷静了,她退后几步,好像看怪物,"我说我和别的男人睡过了!你为什么还能接受?你就不生气吗?!" 连瑾行骤然抬起的目光,像刚被飓风扫过,"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他倏地抓住她的手腕,手掌扣得紧紧的,一字一句:"你给了我人生第二次挫败!" "那就不要在一起,分开吧,对你对我都好。"咏熙强自压着心底哽咽,对他说:"否则,我在你面前,永远都会自卑。只要想到这件事,我就没办法再欺骗自己说,我们会好好的,我们会有未来……已经不可能了。" 他盯了她半晌,"你告诉我这个,就是想要离开?" 咏熙没说话。 事实上,在告诉他的前一秒,她都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只是不想欺骗他。那样的话,她不配拥有他的好。 他突然说:"现在,决定权在你手里,如果这是你要的结果,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抬眸,他看她,"咏熙,我做了我该做的,我尽了最大的努力。" 疑惑着,他问:"你还想我怎么做呢?" 智商一遍遍催促她,说"是",说"结束",说"分手",说"不爱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不是! 她不想结束! 她也不想和他分手! 她更加不可能不爱他了! 咏熙执着的望他,泪水不停的往外涌,什么也说出来。 连瑾行上前一步,把她拽进了怀里,让她脸颊藏在胸膛里,拍了拍她的背,"只要你还爱,我就不放手。" 咏熙不说话,双手紧紧扯住他的衬衫,没发出一点哭声,要他胸前却湿了大片。 手掌按住她脑后,将她贴得更紧,他眯紧眸,咬了咬牙,说:"现在开始,把这事忘了……你永远都只会和我一个男人。" 咏熙是从第二天得知袭正瀚去世的消息。 她捏着报纸,渐渐明白了。 # 程湘来到公司,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看到袭凌宇坐在丈夫生前的位置上,立即勃然大怒。 "谁让你进来的?这是你待的地方吗?别忘了,律师宣读的那份遗嘱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他名下股份都是鹤鸣的!如果你不信,可以申请验明遗嘱真伪,我会随时配合的!" 袭凌宇的双脚搭在桌上,掀了掀眼皮,嘴角始终一抹嘲弄,他懒洋洋开口:"不必了,我对那玩意没兴趣。" 程湘冷笑:"那法律呢?你也敢藐视?" 袭凌宇一听这话就笑了,放下双腿,身子倾前,"法律……呵呵,那我们现在就来聊聊这个。"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轻轻拍在桌上,然后递到对面。 程湘蹙眉,"这是什么?" 袭凌宇挑眉示意她看看,程湘迟疑几秒,警惕的瞅了瞅他,还是拿了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脸色登时就变了。 "胡说!简直就是胡说!"她气得将纸撕成了碎片,扔到地上,瞪着袭凌宇,"你为了抢到公司,居然联合家庭医生诬陷我!你就不怕你爸爸地下有知找你算帐嘛?" 343:我都要感动了 袭凌宇嗤笑,也不气,不紧不慢道:"他就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去年病变,从乙肝发展成肝硬化。治疗期间又因药物的副作用,造成免疫功能紊乱,才到了今天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程湘听着,不动声色道:"这些医院都有证可查,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袭凌宇盯着她,嘴角的笑容在扩散,"我从家里的保姆那里听说,你在他生病期间,经常亲自下厨。" 程湘的呼吸频率渐渐变了,"身为他的妻子,我当然要关心他照顾他了!虽然……最终也没能帮到他,可总比你这个亲生儿子什么也不做的要好得多!" 袭凌宇失笑出声,他又坐回到椅子上,环起双臂睨着她,带有审视的目光,愈发深沉诡秘,"别这么谦虚,你可是帮了大忙呢,你不辞辛苦的每天跑去不同的药房,买回不同种中药,亲自为他煲汤熬药。就冲这精神,我都要感动了呢。" 程湘再也受不了的朝他怒道:"你是在怀疑我下毒吗?那你去问王阿姨好了,每次我都怕出岔子,亲自尝过后,才让她端进去送给正瀚!如果真的有毒,我还能站在这里?" 袭凌宇寒了眸,嘴边的弧度,让人变得不安,"千里光、黄药子、麻黄、一叶秋……这些中药虽然表面看没什么,可都有对肝有副作用!这个时候给他吃这些东西,不比毒药的效果差。" 程湘的脸色开始发白,却咬紧了牙,否认道:"我怎么知道?他有阵子感冒发烧,还有风湿痛,又不能吃西药,我只有买些中药回来给他慢慢调理了!我哪知道会对肝有害啊?你这么说,就是在冤枉我!" 袭凌宇轻笑:"你刚才说法律,巧得很,我也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呢。" 程湘倏地抬眸,眼神有过一瞬的惶恐,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有证据就去告我好了!" 袭凌宇依旧淡定自若的注视着她,"我知道你为了你儿子,连坐牢都不怕。" 程湘这会也是撕破了脸,再无所顾及,"董事会在明天上午,你就做好被踢出公司的准备吧!" 他点头,微笑:"袭正瀚当年抛妻弃子,间接害死我妈,能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了!我还在乎什么公司?我倒是可怜了你儿子,如果他知道他妈妈为他做的一切……" 提到袭鹤鸣,程湘的反应特别大,"你这个魔鬼,不许你接近我儿子!当年,是你妈没能耐,留不住男人,自己的身体又不争气,三天两头跑医院,哪个男人会喜欢一身药罐子味的女人?最后死了,还要怪到别人头上?" 袭凌宇始终没说话,唇却抿得更紧了。 "照顾正瀚这么多年的人是我!被他共渡难关的人也是我!我把大好的青春都给了他,给了这个家,还给他生了个那么优秀的儿子!他的公司和钱,理应是我们母子的!你做过什么啊,凭什么回来和我们争?" 程湘眯紧双眼,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不是因为你,鹤鸣不会那么早失去父亲!这一切,也都应该算到你头上!不是我!" 袭凌宇还是一言不发,抿紧的唇放松了,微不可察的翘了起。 程湘最后也是豁出去了,她说:"你尽管告我吧,为了我儿子,我什么都无所谓。倒是你,以前被你爸爸当成垃圾扫地出门,以后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说完,她疯狂大笑的出了门。 直到门关上,室内才渐渐恢复安静。 袭凌宇点燃根烟,吸了口,缓缓说:"你都听清了?" 办公室的隔间,门被推开,袭鹤鸣一脸苍白的从里面走出来。 袭凌宇咬着烟,盯着他,说:"老实说,我挺羡慕你的,有个一心一意为你的人。不像我,永远都是垃圾。" 他自嘲的笑了笑,对这个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词,早就麻木了。 # 程湘上了车,立即打程东的电话,可连续几遍也没人接。 她气得摔了电话,马上发动车子,直奔程东住处。 赶到后,她上了楼,死命按着门铃。 不大一会,门开了。 聂咏儿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站在门口,"袭夫人,有什么事吗?" 看到她,程湘一愣,马上明白了什么,低声咒骂好色的二哥几句,然后说:"让开,我要找程经理。" 她要进去,可聂咏儿却伸手挡住了门,"对不起,袭夫人,程经理不在家,他吩咐我,不能随便让外人进来。" 程湘指着自己,怒道:"你看清楚!我是外人?你给我让开!" 她狠推了聂咏儿一把,快步走进去,"二哥!" 走进室内才发现,程东的确不在。 聂咏儿倚在门口,无辜道:"我早就说过了他不在……" 程湘扭头直奔她,质问道:"他去哪了?" 聂咏儿不答反问:"您也知道程经理的脾气,他去哪,怎么可能会告诉我?" 程湘一蹙眉,二哥贪图女色不假,可做事的确谨慎,所以,聂咏儿这话倒也不假。 她随即警告似的瞪着聂咏儿,"先是袭凌宇,现在又缠上了我二哥,都是我婆婆指使的吧?你去告诉那个老太婆,她现在做什么都没用!还是让她省省好了,赶紧回她的香港安度晚年吧!" 说完,她就摔门离开。 聂咏儿朝门边瞥了一眼,扭身走进了浴室,看到浴缸里的人仍在熟睡,便又离开。 她拔了个电话,声音平淡道:"程湘走了……药的剂量足够他睡到明天……" # 袭家大门被人使劲拍响,程湘坐在客厅,抚着额头,不耐的叫道:"都死光了吗?没听到有人敲门?!" 保姆阿姨赶紧从厨房里跑出来,打开大门,"老夫人……" 袭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推开保姆,快步进去,来到客厅后直奔程湘,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记耳光,"你这个贱人!" 程湘被打个猝不及防,看到是她愣了愣,接着,许久都不曾宣泄的怒气,在这个时候彻底暴发了! "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敢打我?!"她疯了似的,跳起来就扑向婆婆。 袭老夫人被她撞倒,头撞到桌角,痛得她哀嚎一声,"哎哟——" 程湘扑过去就骑在她身上,两手扬起左右开弓,"我打死你这个老妖婆!从我进你们家门开始,你就处处看我不顺眼……现在你儿子死了,你还来找我麻烦?!告诉你,我忍你够久了!!" 袭老夫人想要反抗,可被她压得死死,双手只能拼命的朝她脸上抓:"是你杀了我儿子!" "那是他活该!"程湘完全被激怒,疯狂的喊道:"这些年,他在外面找了多少个女人,以为我不知道是吗?我不过就是为了儿子忍气吞声而已!哈哈——死了好!这是他的报应!" 袭老夫人气极,双腿也是死命的挣扎:"你个蛇蝎女人!你害死我儿子,我要让你偿命!" 程湘毕竟年轻,再加上长年的怨恨,下手力道颇重,抡起拳头,对着袭老夫人的头就砸了下去! "啊……你个贱人……啊……"袭老夫人渐渐体力不支,只有挨打的份。 保姆立即跑过来,想要拉开两人,程湘抬头怒吼:"滚!" 保姆吓了住,愣是没敢上前,只能在原地干着急,情急之下,跑去打电话了。 程湘边打边笑,多年的怨气终于可以发泄出来,"我是贱人,你儿子又是什么?为了区区的一百万,连妻儿的性命都不顾!你知道他老婆死后,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死了也好,病恹恹的样子看着就烦!哈哈……这种又渣又绝情的男人,活该他有今天!要怪,就怪你没教好吧!" 袭老夫人又气女急,一手抬起来挡住她,另一手狠狠挠向她的脸,"贱人!去死吧!" "啊——"程湘吃痛的尖叫一声,伸手一摸,掌心见了血。 她愤怒的对着袭老夫人就是一耳光,"我杀了你个老不死的!" "啊!救命……"袭老夫人早已严重的体力不支,苍白的脸这会也变得红肿,吃力的呼吸着,唇抖得厉害。 保姆回来一看,再不拦下恐怕会意外!登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扑过去就扯住了程湘,"太太!快住手!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放开我!这个老妖婆从不把我当人看,在我老公面前搬弄是非,害我被打!我今天就要杀了她!!" 程湘一边挣扎,一边又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下来,砸到袭老夫人身上! 袭老夫人连动都没力气动了,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 这时,大门被人冷不丁推开,看到来人,保姆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大少爷能来得这么快! 看到客厅的情景,袭凌宇的脸色腾地变了,几步过去,将奄奄一息的袭老夫人扶起,"奶奶?" 听到孙子的声音,袭老夫人睁开眼,倏尔悲戚的嚎啕大哭:"凌宇!是这个女人杀了你爸爸!!" 袭凌宇抬起头,看向程湘的目光,残忍至极。 344:你无权这么做 程湘今天是豁出去了,她站起身,冷笑着对两人说:"随便你们怎么说好了!有种就让警察把我关起来啊?我会将袭家这些年的丑闻全部曝光,到时,袭家的股票会变得一文不值,所有合作商也都会单方面解约!让你儿子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毁在你们手里!!" 接着,她大笑出声:"报警啊!来抓我啊!我才不怕呢!怕的是你们!" 袭老夫人瞪着她,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奶奶!"袭凌宇也不耽搁,抱起她就往外走。 "哈哈——"程湘笑得癫狂,看他们像丧家犬一样从面前逃离,她这多年来所受的委曲,终于发泄出来了! # 医院特护病房内,袭凌宇守在病床前,看到袭老夫人悠悠转醒,马上关切的问:"奶奶,还好些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袭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目光复杂的望着孙子,脸上尽是淤青和指甲划出的伤口。 袭凌宇倒了杯水,想要扶她起来喝点水,袭老夫人却缓缓摇了摇头,神情又恢复至了往日的严肃,她说:"给田律师打电话。" 袭凌宇一怔,"奶奶,您真要起诉她?" 袭老夫人深呼吸,硬生生忍下了胸口这股怨恨,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袭家在这个时候不能再有负面新闻了……" 袭凌宇皱眉:"那您找田律师做什么?" 袭老夫人望定他,逐字逐句道:"你什么都不要管!你只要答应奶奶,要把那对贱人母子赶出公司!" 袭老夫人这回是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能让公司落在那对母子手中! 见拗她不过,袭凌宇只好给田律师打了电话。 # 离开医院的路上,袭凌宇坐在车里,头靠着椅背,嘴里叼着烟,两眼始终无神。 徐强从车镜中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说:"总监,明天就是股东大会了,您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袭凌宇充耳不闻,突然说:"去她住的地方。" 徐强一滞,自然知道是哪,他皱皱眉,想劝什么又作罢,只有默默调转车头。 车子停下后,他没动弹,仍坐在车里,抬头望向对面的高楼。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点烟,掐灭,扔出车窗外,这一系列的动作重复着,机械,枯燥,又全无意义。 徐强就坐在驾驶位上,困得直打哈欠,可他不敢问,只能这样陪他一块耗着。 本来就是一段危险的感情,还是不问得那么明的好。 不知何时,夜深了,徐强窝在椅子里打着呼噜。 袭凌宇一摸烟盒,发现已经瘪了。 像似限定的时间走到尽头,他将烟盒团成一团,扔到了前面男人的脑袋上。 "啊?怎么了?"徐强惊醒,迷糊的望向四周。 "走吧。"身后的男人,声音沙哑。 "哦!"徐强拍拍脸颊赶紧清醒过来,发动了车子。 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床上的人突然惊醒。 赤着脚下床,将玻璃门推开,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萧索死寂的马路。 两边路灯昏黄,白色斑马线笔直,不见人影的冷清站牌……是如往常沉重的夜。 她转身回去,拉上玻璃门,重新躺到床上,将被子拉过头顶,遮住睁着的眼。 # 程湘在屋子里焦躁的来回踱步,手里握紧电话。 "大哥……找到二哥了吗……该死!他到底去哪了?" 停下来,她抚着额头,眼神掠过一丝压抑着的惶恐,看眼时间,她不得不说:"我得去公司了,二哥那边你继续联系,找到他后让他马上给我回电话,我有重要事找他!" 挂了电话,她深呼吸,站在镜子前最后一次检查自己。 撩开头发,看到一侧脸颊上的抓痕,她愤恨的低咒一句,又放下头发仔细遮住。 转身走出房间,她下了楼,看到袭鹤鸣就站在大厅中央,立即展开笑颜,走过去转到他身前,为他整理下领带,自豪道:"我儿子今天真帅!" 袭鹤鸣的脸色不太好,苍白得没有血色,他低头望着母亲,别开脸没说话。 早餐桌上,只有母子俩,面对面低头吃着,各自压着心头的石,彼此无声。 同去公司的路上,袭鹤鸣一直没有吭声,眼神望着窗外,以为他是紧张,程湘握着儿子的手,不住安慰:"鹤鸣,你不要紧张,股东决议一定会通过的,妈和你舅舅早就帮你安排好了一切,放心好了!" "妈,"袭鹤鸣扭过头,目光不解的看她,"对你来说,这一切就那么重要吗?" 程湘滞愣,看看儿子,想都不想的回道:"当然!要不然,妈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啊?还是为了你!" 袭鹤鸣愈发疑惑,"为我?可我并没有要你做为我这些!" 程湘瞪他一眼,"说什么胡话呢!妈不为你还能为谁?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妈让你准备的感谢致词准备好了吗?" 袭鹤鸣想了下,点头,"嗯。" 程湘欣慰的笑了,"那就好。" 挽着儿子的胳膊,程湘说:"鹤鸣,妈就你这一个儿子,只要是为你好,妈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 袭鹤鸣低头不语。 # 名创公司的股东大会即将开始,程湘站在大会议室门口,与几位相熟的股东热络的聊着。当她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时,脸色微变,可当着众人的面,也未发作,只是冷着脸问:"你怎么来了?" 袭凌宇换过一套淡色西装,整个人清爽俊朗,淡漠的视线扫过程湘,"奶奶身体不适,委托我代表出席。" 说完便转身进去了,程湘在他背后,恨恨的瞪了一眼。 会议开始,袭鹤鸣最后才进去,程湘没有参与资格,只能在外焦急不安的等候。 随着时间推移,已经两个小时了,程湘时而站起在外面徘徊,时而紧张的坐在接待室里。 终于,会议室的大门推开了。 程湘赶紧过去,看到与李董等人谈笑风声的袭凌宇走出来,她的脚步顿了顿。 袭凌宇连看都没看她,扭头对几人说:"手续完成后,我会让助理通知各位的。" "呵呵,好。" 程湘的呼吸变得不再平稳,瞪着袭凌宇,他太镇定太从容,这反而使她不安!可她握有丈夫的遗嘱在手,公司上市以来,丈夫手中握有30%的股份,现在都是鹤鸣的了!再加上一些拉拢到了股东,她有足够的信心,鹤鸣会在股东会决议上的提名胜出! 她重拾微笑,走进去与其它几人寒暄,"老张,真是辛苦你了!" 老张看到她,只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程湘心底一沉,顿时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老张,怎么了?" "唉,你还是去问问你儿子吧。"老张什么也不说,随其它人离开了。 程湘怔在原地,瞪大的双眼,望住仍坐在位子里的袭鹤鸣。 待身边所有人陆陆续续走出后,程湘屏住气,缓缓问:"成功了,对不对?你是总裁了,对吗?" 袭鹤鸣这时站了起来,神情平和的朝她走过去,"妈,都结束了。" "结束了?什么意思?"程湘狐疑的盯住他,眼神浮躁不安。 袭鹤鸣抿了抿唇,说:"我把爸的股份分部转让给哥了,再加上奶奶的,哥手握超过51%……" "啪!" 程湘一巴掌打到儿子脸上,惊恐的目光里,尽是难以置信,"你……给他了?" 袭鹤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扭过头来,与母亲对视,"嗯,给他了。" "啊!!"程湘蓦地发出尖叫,两手捂住耳朵,不肯再听他的胡言乱语! "妈……您别这样……"袭鹤鸣想要上前安慰她,被程湘用力甩开,偌大的会议室里,尽是她声嘶力竭的喊声。 "你给他?你把我辛苦争取来的东西,白白给了他?!"程湘疯狂大叫,两眼通红的瞪着儿子。 袭鹤鸣垂下视线,年轻的脸庞,出现超越实际年龄的成熟与深沉。 "哥答应我,不会告你。" 程湘猛然一滞,眼睛里划过一瞬的慌乱,"你……你都知道了?" 袭鹤鸣抬起头,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悲哀,"妈,那个人是我爸!" 程湘惊慌失措的退后几步,咬住唇,眼神立即避开儿子,"你别听袭凌宇在瞎说!妈什么都没做!" "你每天都给爸熬中药,煲补汤,你说是为了他好,我从未怀疑过!"袭鹤鸣捏紧拳头,望着母亲,泛着泪光的眼睛,尽是失望,"妈,为什么要这么做?别再说是为了我了,我承受不起,我不想提起爸爸,就自然联想到他是我间接害死他的……"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妈,这对我太残忍。" 程湘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使劲的摇晃着,哭着质问:"你怎么就给了他啊?你知不知道妈付出多少心血?!" 袭鹤鸣渐渐平静下来,"我不能让妈坐牢。" 程湘甩开他,吼出了声:"只要你得到公司,坐牢就坐牢!可现在什么都不剩了,我们很快就要被袭凌宇那个混蛋赶出去了!不,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要去阻止!我要拿回属于你的股份,那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你无权这么做!" 345:谁都别想抢走 袭鹤鸣拦住她,沉默两秒后,说:"股份转让通过了股东会决议,现已生效了,具有法律效应。" "我不管!这是你的,谁都别想抢走!" "妈……" "你让开!" 程湘推开儿子,冲到了袭凌宇的办公室,他的部门员工这会正在欢呼庆祝,尤其是徐强,激动得手舞足蹈,"天啊!我现在是总裁助理了!老实说,我都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被踹出公司了!没想到……快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袭凌宇不客气的狠掐了一把,痛得徐强"嗷嗷"直叫,最后傻兮兮的乐了,"不是做梦,哈哈……太好了!我是总裁助理了!" 程湘猛推门进去,"袭凌宇!" 所有人见状,也都能猜个七七八八,立即安分守己的贴着办公室两边离开,只剩下程湘和袭凌宇。 "你好奸诈啊!你把骗我儿子的东西还给他!这个位子也是他的!" 袭凌宇倚在桌前,双臂环胸,两眼眯起打量她的目光,此刻嘲笑更甚。 "我昨天就说过,这得要感激你。还有,你养了个好儿子,他是为了你,才主动让出。" 程湘崩溃道:"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我要去告你!这份股份转让根本就是无效的!" 袭凌宇看看手表,"随你怎么说,别再耽误我时间就行。" 他还有好多事要做,这会时间显得愈发宝贵了。 程湘见他要走,立即扯住他,"你给我站住!把东西还给我们!" 袭凌宇皱眉,刚要叫保安,就见袭鹤鸣快步推门进来,"妈!我们回去吧!" "我不回!"程湘挣扎着,甚至坐在地上,就是不放袭凌宇离开。 这一次,袭凌宇果断拿起电话,"保安,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他刚放下电话,就对上袭鹤鸣的目光。 他说:"哥,给我妈留点面子,行吗?" 袭凌宇看了看他,又拿起电话,说了句"不用过来了",便挂了。 "谢谢。"他口吻生分得让袭凌宇无意识的抬起眉。 程湘还在叫骂哭闹,袭鹤鸣一言不发,强制将母亲带离袭凌宇的办公室。 袭凌宇站在原地,望着始终被他忽视的这个弟弟。 他不再是记忆里总哭着跟他屁股后面的小男孩了,好像在一夕之间长大了。 个子高了,背也宽了,扶起程湘的双臂,也变得有力结实。 是个男人了。 # 聂咏儿在换衣服,一套紧身小礼服,然后对着镜子化妆。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头也没回,继续化妆。 "宝贝,给我倒杯水……"程东坐床上坐起来,口干舌燥的,头昏沉得厉害。 聂咏儿不紧不慢的收起化妆包,转过身看他一眼,还是出去给他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 程东喝完后,随口问:"现在几点了?" "8点。" 一听时间还早,程东又倒在床上,看看她,露出一抹邪恶的笑,伸手就将她给扯了过来,压在身下,"宝贝,你昨晚让我太舒服了……我玩-过那么多女人,还没有一个像你这么合我心意的!" 说着,他就要去吻她。 聂咏儿偏过脸,声音毫无起伏:"不是昨晚。" 程东愣了,"什么意思?"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程东从她身上爬起来,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喂……" 聂咏儿起身,看他一眼,拿起手包就离开了。 听到电话内容,程东大惊:"什么?!这不可能!股东会不是今天吗?怎么变成了昨天?等等……今天几号?" 渐渐,他的脸色发白,消瘦的脸上,两眼瞪大,"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睡了两天……"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腾地跳下床,光着身子就追了出去,"妈的!贱人!" 打开门,外面空无一人。 电梯在下行。 "他电脑里的东西拿到了……手机病毒已经植入,通话记录备份也发到你的邮箱里了……" 走出电梯,太阳有点大,聂咏儿戴上了太阳镜,删掉手机里这条通话记录后,露出娇羞的微笑,走向早已等在路边的车。 坐进后座,主动向对方献上香吻…… # 经名创股东会决议通过袭凌宇的总裁提名,做为名创新任总裁,他霸占了报纸大篇幅的版面,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有关他的新闻。在这期间,他与宋琳的绯闻,同时也被一同炒热。 杨幌走进琴房时,看到咏熙正对着窗外发呆,他轻咳一声,咏熙立即回神,笑笑:"老师。" 盯了她半晌,杨幌来到她跟前,"咏熙,你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 咏熙想了下,似乎用了十几秒那么长,杨幌也不急,静静的看着。 "老师,我想休息几天。"她抬眸,目光清丽,一眼望穿,藏不住什么。 杨幌缓缓点头,"也好,这段时间的练习,确实是太密集了。你也才刚触一阵子,也不宜绷得太紧,适当放松,才能更好吸收。" 这么说定了,休息从今天开始。 咏熙收拾好大提琴,就要往外走,杨幌又叫住她。 "最近没看到瑾行,是不是工作很忙啊?"杨幌状似随意的问。 咏熙勾起唇,"是我没让他来。" 杨幌"哦"了一声,笑道:"吵架了?" "没有。"咏熙摇头,看样子不想多说,杨幌也不问,只是临走前叮嘱:"好好和人家在一起,像瑾行这样的可不多了。" 咏熙背着琴离开,转过身,便陷入自己的一片沉寂。 开车回家,两边景物飞驰,视线索然。 手机响着,又是媒体联系采访,或者是节目邀请的电话,她一个未接,始终目视前方。 车子开进小区,她下车,取出大提琴后,将车锁好,转身走向单元门。 手机又响,她皱皱眉直接按了接听键…… "你打算永远都不接我电话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低而沉。 咏熙的脚步倏尔收住,握着手机,背脊僵直。 他深呼吸,情绪压抑着,"你狠得下心,可我不行。" 咏熙慢慢走进电梯,随着电梯上升,望着头顶变化的数字,口吻不淡得毫无起伏,"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不狠心。"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将对方的伪装如数瓦解。 "咏熙!"他再也无法忍受,从压抑中爆发,"我不许你就这样离开我!" 电梯抵达后,她仍站在里面,看着电梯门又在眼前阖上,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是我欠你的,还不足以还清吗?那要我怎么做,真的从高楼上跳下去吗?如果你说是,我现在立即还你!" "该死!"袭凌宇在对面暴躁又无助的低斥一句,最后压低了声音,嘶哑道:"别这样对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别这样对我……" 别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用着无关痛痒的语气。 那是陌生人,不是他的咏熙。 "阿宇,对我来说,你不再是最重要的那个了。"咏熙说完这一句,便直接关了机。 回到家,她什么都不想再理,钻进被子里,蒙头就睡。 这一觉,睡了很久。 睁开眼时,她听到了厨房里的动静,坐起来,看着在里面有条不紊忙碌的身影。 连瑾行掀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然后尝尝味道,再盖上盖子,调成文火。 又将买来的水果洗好,切好,剩下的塞进冰箱里。 这时,他身子一顿,回过头,看到从身后搂住自己的人,一笑:"醒了?" "你怎么进来的?"她问。 "隔壁人不错。" 咏熙的脸颊贴着他的背,无声的笑笑,"住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们家姓什么。" "先生姓姜,在汽修店工作,太太在超市做收银,有一个8岁的儿子。"他徐徐说着,将水果摆到盘子里。 咏熙蹙眉,"你适合做警察。" 他转过身,带笑的眸睨着她,缓缓说:"我要是警察,你还能这么散漫?早就把你关起来,锁在身边了。" 她挑眉,"罪名呢?" "诱拐。"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咏熙失笑,扭头却看还在咕嘟咕嘟煮着的锅,"里面是什么?" "海参乌鸡汤。" 咏熙吃惊的看他,好像没什么能难得住他似的。 关掉火,盛出一碗汤,放到餐桌上,"要喝光。"他说。 咏熙坐下来,尝了一小口,味道意外的好! 她喝着,抬头看对面的他,"你怎么不喝?" 连瑾行扬扬眉,"你见过男人喝乌鸡汤?" 咏熙嗤一声:"谬论。"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咏熙安静的喝汤,空气里都是鸡汤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流淌的温暖情绪,谁都不忍心破坏,彼此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饭后,他陪她坐在小客厅看电视,时不时用叉子叉起一块水果,送到她嘴里。 很无聊的综艺节目,可咏熙看得兴致高昂。 累了,她直接蜷缩着身子,枕在他的腿上,窝在双人沙发里。 他一手支着头,另一手抚着她的长发,像抚摸自家宠物。 "瑾行,"她突然开口:"你不用每天都来陪我,我一直都很好。" 346:别太贪心了 连瑾行的眸垂向她,漆黑得深井一般,"我乐意。" 他还是一贯的乐意就不需要解释的模式。咏熙这时转过身子,仰躺在沙发上,清澈的目光与他的对上,顷刻间,便像藤条,紧紧缠绕。 咏熙安静的望着他,"我想,我还需要时间。" "多久?"他问。 "不知道。" 他蹙眉,"那不行,我不可能无限期等下去。" 咏熙想了想,"要不你说好了。" "两天。" 咏熙扯动唇角,"瑾行……" 连瑾行的手压住她的唇,不让她说下去,俯下身,头低着,与她的脸颊挨得近,"别太贪心了!" 自那天以后,两人谁都没有提过那件事,尽管心里明白,那是条鸿沟,必须得跨越,否则,迟早会变成雷区。 咏熙的唇终于松动了,"好吧,两天。"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很好。" 连瑾行对她不再有过分亲昵的举动,好像每走近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睡吧。"他说。 "你呢?"她问。 "我看着你睡。" 咏熙也不反驳,侧过身子,闭上眼睛,拿他的大-腿当枕头。 连瑾行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抬眸看向电视新闻,刚好是袭凌宇的报道,他果断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她已经睡着了,睡得很沉。 直到这时,他凝向她的目光,才会露出些许怜惜,随即而来的,是更深的自责。一切伤害,都是因为他没能保护她,无论是谁带给她的。 第二天,咏熙醒来时,他已经去了公司。 早餐摆在桌上,还有他替她开好机的手机,她随手拿起来,打开来一看,十几通未接来电,几十条信息,全部都来自阿宇。 她看都没看,直接删除,然后坐下来吃早餐。 两天,咏熙自我放逐,关掉手机,从早睡到晚。 第二天的夜来临时,她却睡不着了。 夜里十点钟,她穿着轻便的外套和运动鞋,去朱哥的店里买了杯奶茶,又蜗牛似的慢腾腾往家走。 四月,春来,空气里是嫩草的清香。 一辆黑色宾利慢慢停在小区门口。 驾驶位的车门推开,秦助理下了车,对着坐在后面的人说:"连总,我先回去了。" "嗯。"一声低低的应答。 小秦转身,又不放心的回过头,"您晚上喝了不少酒,回去的时候,最好叫代驾。" "啰嗦。" 小秦讪笑两声,可还是不放心的连看几眼,才招手拦了出租车。 许久,后座车门推开,连瑾行走出来,靠在车前,点了根烟。 背对着身后那幢高层,指间夹着烟,缓缓抽着。 他抬起头,黑眸穿过天际,目光投向遥远,近而遗失。 两天,48小时,无能为力的2880分钟……还真是漫长啊! 一辆公交车慢慢悠悠的开过来,停在对面,车门哗啦拉开,又关上,车子再慢吞吞的开走。 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对面的公交过去一辆又一辆。 掐灭最后一根,他转过身,突然怔住。 咏熙就站在对面。 从惊讶中回过神,他出声:"你……" 她突然跑过去,扑到他怀里,将他撞了个踉跄。但下一秒,立即稳住,眉头皱起,手抚在她脑后,"怎么了?" 胳膊紧紧缠在他腰间,咏熙没说话。 他也没再问,只是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背,说:"有我呢。" 咏熙抬头,"昨晚也在这儿?" 连瑾行看看她,没作声。 咏熙抿着唇,抬手抚住他的脸,眼神清亮逼人,"我商咏熙何德何能?" 竟得此深情。 连瑾行微微笑了,"要说你哪好,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舍不得放你一个人。" 他望着她,"我想,咱俩上辈子应该错过了一段好姻缘。这辈子再怎么转,也得转回到一个圈里。" "瑾行,我不完整了。"咏熙的清眸直视他,坦然到连她自己都吃惊。 "那又怎么样?"无所谓的口吻,不失气场,"我需要处,女的话,随便怎样都会找到。" 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身子俯低,目光与她的平视,"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的心,是否完整。" 咏熙垂下眸,手掌撑在他的胸口,感受着那里跳跃的力度。 "就算有一天,我的琴声停止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停止。"抬头,她对着他微笑:"怎么办,是真的爱上你了。" 连瑾行抿了抿唇,低头笑了。 那一晚,他的笑,温柔到随时想起,随时都会颤动心扉。 对她而言,像微风,轻轻刮过,却是山摇地动。 # 崭新一天,春阳灿灿。 咏熙走出电梯,立即有人朝她打招呼:"商小姐,有阵子没见了,又漂亮了呢!" 咏熙刚要转身离开,又走过去,翻看那人的工作牌,一笑,轻轻拍了下,"小伙子,有前途,我看好你。" 对方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同伴马上胳膊肘撞撞他,"还不快谢谢老板娘!" 他反应过来,用力回答:"诶!我一定不会辜负老板娘的期望!" 咏熙掩嘴笑,"加油喽。" 望着她离开的身影,他还在傻笑,直到同伴敲了下他的脑袋,方才如梦初醒。 边走边说:"以前还真没发现,商小姐其实挺好看的呢!" "你看谁都好看……是女人就行……" 咏熙径直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小秦的办公室时,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赶紧起身,推开门,"商小姐?" 咏熙扭头,"瑾行呢?" "连总……"小秦的眼珠转了两下,"他正在接待一位重要的客户!" "那我就不进去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就推了开。 连瑾行走出来,咏熙一见他,刚要说话,就看到自他身后出来的人。 一个很有漂亮的女人。 看到咏熙,她下意识的便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什么时候来的?"连瑾行的眼里,这会已经早没了其它人的影子,很自然的就伸手搭上她的肩。 咏熙说:"刚到。" 连瑾行身后的女人走过来,"连总,这位就是您的未婚妻?" "嗯。"连瑾行应了一声,回头便问:"是不是很漂亮?" 看到老板得意的那个样子,小秦尴尬得低下头,手抵在额上别开脸。 咏熙悄悄伸手掐了下他,"瑾行!" 女人轻笑,点头:"真人比电视里更漂亮。" 咏熙尴尬得道谢,"谢谢。" "连总,我先走了。" 连瑾行颔首,"小秦,送送张太太。" 女人抬头看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咏熙望着,不紧不慢道:"这位就是重要的客户啊。" 连瑾行扬眉,倒也不否认:"需要重点开发的潜力客户。" 咏熙侧过身,"你的重要客户,都这么漂亮?" 他微微弯起一侧唇角,拥着她转身进去,"都没你好看。" 咏熙轻笑出声,不经意间,眼中掠过一丝琉璃光彩,惊艳了他漆黑的眸。 他突然说:"咏熙,我们结婚吧。" 咏熙的身形一下子顿住。 "我实在想不出理由不娶你。"他说。 咏熙缓缓转过头,瞪大的眼睛里,有股激烈碰撞的情绪。 她深呼吸,抚下乱成一团的心,对他说:"这算是求婚吗?" 连瑾行将视线牢牢望住她,然后,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慢慢单膝跪下,将盒子打开,是一枚钻戒,硕大的钻石,闪闪发亮。 咏熙只觉得呼吸都要滞住,看着他将自己的手牵起,再把那枚鸽子蛋套上无名指…… 大小正合适。 他抬头,"嫁给我。" 小秦这时刚好回来,看到办公室前的这一幕,惊喜得想也不想就掏出手机,调出视频,对着两人猛拍个不停。 "商小姐!嫁了吧!嫁了吧!" 咏熙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手抚上去,漂亮得好像他亲手为她筑起的一个梦。 视线模糊,她抬头,朝他笑着点头。 连瑾行直至这时才松了好长一口气,站起来,将她拥在怀里,"还好,你答应了。" 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谈任何一桩生意,面对任何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他都没刚才那么紧张过。 小秦快步过来,"连总,商小姐,恭喜啊!" 连瑾行带笑的眸瞥向他,"准备好份子钱吧。" 小秦爽快道:"没问题!" 连瑾行向咏熙求婚的事,整个公司都传遍。据说,咏熙手上戴的那枚鸽子蛋,少说也有八百万!所有女同事都羡慕不已,直说咏熙是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的女人! 一时间,有得到消息的媒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访。毕竟,商咏熙和连瑾行,就像征着爱情童话,如今终于开花结果了,自然会被推至神坛高地。 可咏熙和连瑾行却在外界将目光都聚集在他们的身上时,安心享受起了二人时光,报纸和网络,随处可见两人的新闻。 # 深夜,总裁办公室仍亮着灯。 窗外,是夜色下的霓虹; 窗前,是男人挺直的背影。 桌上摊开的报纸,两张照片充满讽刺的并挂一排。 左边是名创新任总裁,在继任后一系列卓越表现,业内无不夸赞。 在它旁边,是张男女逛平价超市的照片,看似平凡朴实,却让他嫉妒得发狂! 347:你是个聪明人 袭凌宇无法在那件事之后,选择放手,如他所说,他不后悔!所以,更加不可能会放她离开,嫁给别人,更是不行! 这时,桌上电话响起。 他接起,是楼下保安打来的,"总裁,程经理……哦不,程先生要见您……" 袭凌宇连敷衍都懒,"赶出去。" "程先生说,如果您不见他,他就马上打电话叫记者……说有料要报……" 袭凌宇阴鸷的眸,迸出残戾锋芒,"让他上来。" 挂了电话,他坐回到办公桌前。 很快,门被人推开。 "袭总裁,您终于有空肯见我了?"程东冷笑着走了进来,大哥程浩跟在他身后。 程东径直坐到他对面,双腿大剌剌翘起二郎腿,高大肥硕的程浩站在他身旁,像个打手保镖。 "我给你五分钟。"袭凌宇瞥他一眼,"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呵呵……"程东轻蔑的笑了一声,说:"你让聂咏儿那个贱人给我下药,趁机骗了我外甥,抢走了他的公司,你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们程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话音落下,程浩就抽出一把西瓜刀,猛地用力插在桌上! 袭凌宇面不改色,低头看手表,"还有四分三十秒。" 程东怒道:"袭凌宇,你最好放明白点!如果你不马上把公司还给鹤鸣,我就把你的丑事曝光!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什么地产新贵,什么商界新宠,不过就是一个罔顾孝道的不肖子,居然和绑架杀害自己母亲凶手的女儿通奸!" 袭凌宇的眉梢微微抬起,目光寒峻,"有种你再说一遍。"他声音冷冷的,全身戾气蔓延。 "哈哈……"程东骤然大笑,"怕了?那就滚出公司,老子心情好了,没准会放你一马。" 袭凌宇又慢慢低下头,冷声:"还有二分半。" 程东瞪着他,"袭凌宇,你别得意,我有个哥们是记者,他手里可握有很多猛料哦!要不要见报,只是我一句话的事!到时候,就算你不怕,你那位商小姐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吧?" 看到袭凌宇变化的脸色,他笑了,"听说她要跟连瑾行结婚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她和你的关系……呵呵,只怕她这辈子都只能做别人口中的荡,妇了!所以,你可得想好了,到底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 袭凌宇始终没有抬眸,但搁在桌下的双手已然攥紧。 "还有一分钟。" "你——"程东拍案而起,指着他,恨声:"你以为我不敢曝光?好,那咱们就走着睡!到时候,就算你来求我都没用!" 他转身要走,袭凌宇却出声:"我偶然从你家里的电脑,得到点东西。" 程东立即收住脚步,回过头,瞪着他的双眼,露出一丝惶恐,可又不得不警惕的盯住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袭凌宇站了起来,踱着从容的步伐绕出办公桌,将那把插在桌上的刀子给拔了下来,放在手中把玩着,"你巧立名目从公司帐上划走的那笔钱,流到哪去了?" 程东即刻瞪大眼睛,冷汗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可他始终咬紧牙,"什么钱?我不知道!" 程浩也狐疑的看向他,粗着声音问:"老二,他说的那笔钱是什么意思?" 程东咬着牙,"你别听他胡说,他是想要诬陷我的!" "诬陷?"袭凌宇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东迅建筑的法人代表,你一定很熟悉吧?" 程东脸色顿时就变了,"什么东迅,我没听过!" 他想要拉着大哥离开,袭凌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果我报警的话,你猜,你会做多少年牢呢?" "我……我什么都没做过,才不怕你呢!"程东的慌乱愈发明显了。 袭凌宇盯着他,渐渐露出沉着的笑,"程东,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程东咬牙,扭头就走,一句都不愿再多说! 程浩瞪一眼袭凌宇,转身就追向弟弟,"他在说什么?" 袭凌宇却叫住了他,"喂——" 程浩停下,一道夹着凌厉风声的寒芒,倏地贴着他的脸颊飞过来,笔直的插在木板上,吓得两人脸色苍白。 "别忘了你们的东西。" 待两人骂骂咧咧的离开,袭凌宇眯起阴森桀骜的双眼,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倚在桌前,手指轻轻抚过眉心。 记者—— 他立即转身返回到电脑前,进入邮箱,调出了聂咏儿之前传给他的,程东的手机通话记录备份…… 出了门,程浩便问:"袭凌宇说的那笔钱是怎么回事?" 程东坐在车里,绷着脸说:"你别听他瞎说!" 他发动车子,程浩瞪着他,"你是不是瞒着我和小妹吞钱了?" "都说了没有!"程东这会已是心烦意乱。 程浩冷笑:"最好是那样!如果让我发现你小子跟我和小妹藏心眼,我绝饶不了你!" 程东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心下却不安起来。 怪只怪,事出突然,他没想到鹤鸣会放弃到嘴的肉,主动把股份转让给袭凌宇,他根本就来不及去填那个窟窿!更何况,他哪里还有钱啊?! 程东恨恨的捶了下方向盘,该死! # 接到袭凌宇的电话后,聂咏儿便来到他的办公室。 摘下太阳镜,她抬眸看他,拧紧秀眉,质问道:"你疯了吗?你确定要这么做?" 袭凌宇靠坐在皮椅中,侧对她,目光凝向快要占据半面墙的落地窗外,声音慵懒:"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聂咏儿吃惊的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此刻的疯狂,"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袭凌宇掀起眼皮,扭过头看她一眼,笑得邪魅,"不过就是毁灭而已。" 她张了张嘴,许久才说:"袭凌宇,你真的是疯了!" 袭凌宇并不以为意,轻笑出声:"这有什么不好?毁灭,预示新生。" 聂咏儿果断道:"我拒绝!随便你想怎么做,我都拒绝!" 袭凌宇站起身,来到她跟前,高傲的视线,落在她愈渐精致的脸上,淡淡出声:"我提供给你的机会,远比陪那些制片和导演睡觉要有价值得多。" 聂咏儿的脸色徒然一变,目光中尽是屈辱与愤怒,"袭凌宇!你不是神,你主宰不了任何人!" "没错,"他轻佻扬眉,以示认同,"但我能够改变你的未来。" "我不需要!" 现在的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脱光衣服,却唯独在他这里保有一丝自尊。 袭凌宇嗤笑道:"当初程家兄妹俩之所以找了你,不就是这个目的吗?那时为什么能够答应,现在却来拒绝?聂咏儿,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今非昔比了吧?"逼近一步,他说:"我能把你捧到今天这个地位,我也能顷刻间把你打回原形!" 他的轻蔑,使她的自尊脆弱到不堪一击。 她的眼圈泛红,瞪着他,自嘲一笑,"好啊,那还等什么呢?反正在你眼里,我一直都跟个妓,女没两样!" 她立即转身,想要在眼泪崩溃前,逃离这个地方! "算帮我个忙。"身后,他的声音透出些许无力,至少,是在她面前从未流露过的真实情绪。 聂咏儿站在原地,缓缓回过头。 他将目光调向窗外,神情无奈又迷茫,"除了这么做,我想不到其它办法了。" 回眸,他说:"帮我。" 聂咏儿怔住,似乎不敢相信。 他的口吻,竟充满祈求…… 眼眸低垂,她悲哀的发现,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他,无论提出任何要求,她都拒绝不了。 这时,徐强敲门进来,"总裁,梁小姐来了。" 聂咏儿回头,看到走进的梁琨静,有些惊讶,"静姐?" 梁琨静朝她微微一笑,抬眸看袭凌宇,开门见山道:"我考虑过了,我接受你的提议。" # 隔天,聂咏儿参加一档网络直播节目,被问及初恋,一时失控崩溃大哭的视频,立即窜上热搜。视频中,她所提及那位初恋,还有横刀夺爱的s女星,也成为热议。 很快,开始有人陆续爆料,与聂咏儿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对象,正是名创现任总裁,袭凌宇。 接下来,s女星被人肉、袭凌宇刚进入公司时的新闻也被翻了出来,一切矛头都指向了商咏熙…… 留言铺天盖地,从质疑到愤怒,网友中相互感染,渐渐形成了黑色的漩涡,将早前那个被赞"励志"的她彻底吞噬。 各种谩骂开始充斥网络,之后是各大报纸和电视!她与袭凌宇之前的恋情,出现了好几个版本,无不是说她攀上连瑾行这根高枝后,就抛弃了旧爱! 瞧,原定主角是聂咏儿的环宇广告片,被莫名撤掉,换成了商咏熙,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愤怒像滚雪球,紧紧裹了一层又一层,距离实质也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被人看不清。 就连商咏熙答应连瑾行的求婚,也被解读成了一种多么不可饶恕的虚荣行为!什么"心机婊""白莲花"都被冠到她头上…… 348:我绝不罢手!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短短三两天。 本来,咏熙还能调整好心态,暂时不理这些流言蜚语。只要瑾行懂她就够了,别人爱说什么请便,她根本不在意!直到一张父亲当年的案件照片被曝光…… "连哥,我是雪琪!你能联系到咏熙吗?她的手机打不通,人也不在家!" 雪琪在电话里焦急万分,而连瑾行此刻早已驾车赶去她的公寓。 他眉头深锁,最近两天的新闻,将咏熙推向口诛笔伐的漩涡里,可她足够坚强,哪怕是面对记者刁钻的问题,或是网上各种辱骂,她都表现得十分坦然。 但是,当媒体将当年轰动香港的绑架案,以这种直白又赤裸的方式,再次呈现到大众眼前时,他知道,那个姑娘再也无法承受。 赶去她的公寓,却是空荡荡。 # 站在名创的公司楼下,咏熙没有任何情绪,径直走进去。 一路,她无视身边各种各样或猜忌,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直奔总裁办公室。 徐强见是她,立即起身,弱弱的叫了声:"商小姐……" 咏熙视右无睹,推开办公室的门。 袭凌宇正在接电话,抬起头,见是她,眸光出现细微波动,很快又被冷漠抚平。 他说:"待会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他站在原地,目光淡漠得好像陌生人。 咏熙在他对面,同样视线冷静。 两人彼此对视,企图寻找什么,却发现是对时过境迁的讽刺。 咏熙率先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袭凌宇问她:"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 她一笑:"只有你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残忍。" 眼前的男人,是她精心喂养的狼,只要露出獠牙,便是又尖又厉,狠狠的咬上一口。 袭凌宇漫不经心的上前两步,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脸,咏熙却退后一步,冷冷注视。 他的手,僵在半空。 捏成了拳,他又放下。 "最近好吗?"他问。 咏熙盯住他,"你总是在我快要抓住幸福时,再狠狠一脚把我踢下去……"她嘲弄似的扬起唇,"你问我好吗?" 她的态度,让袭凌宇快要压抑不住心底的火,他逼近她,笑容狰狞,"商咏熙,是你把我逼到今天这种地步!而且,我还要明白告诉你,除非你肯回到我身边,要不然,我绝不罢手!" 咏熙咬紧了牙,昂着头看他,"你从我这里得到的,还不够吗?" "不够!"他怒吼,接着,又发出桀桀笑声,"怎么会够呢?一辈子都尝不够呢!" 他退后几步,伸开双手,向她展示,"看,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你的期待,我成了你心目中那个男人,我有足够保护你的能力!" 手落下,灼灼的眸,又锁定她,一字一句:"可你却抛弃我了!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里——该死!你说过的,永远不会离开我!这是你亲口说的!" "妈的!"他回身,扫掉桌上的东西,双手成拳,捶在桌上。 望着他,她冷静得出奇。骤然惊觉,那种疼惜到恨不得用全世界去换取他快乐的冲动,已渐渐在身体里褪色。 "阿宇,我做不了你的救世主。"她盯着她,似乎用尽全部力气,"不论是痛苦还是惩罚,我承受了我的那份,你呢?" 他猛然转身,执着望她,"没有你……我真的会死。" 咏熙竟笑了,垂着眸,笑得无声。 袭凌宇的眼神在扭曲,她抬眸,静静道:"可是……离开他,我会死。" 所以,他和她,注定是要消失一个了。 她淡定看他,将问题抛给他。 想她死吗? 尽管,不必停手。 袭凌宇狂乱的视线,因憎恨而痛苦,"为什么要把我最宝贵的,轻易就许给别人?" 咏熙不过就是扯扯唇角,不痛不痒的弧度,包容太多,"因为,他不会为任何理由伤我,哪怕,他自己会重伤不治。" 她朝门口方向一步步退去,轻声说:"阿宇,也许我爱过你,也许没有……那些都不重要了。如果你还恨我,那么好,请继续恨下去,别为你做的事自责。至少,我们之中,得有一个心安理得的活着。希望,那个人是你。" 她已经退到门前,转身就要拉开门,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 在她身后,他一手捏着她的腕,一手缠紧她的腰,额头慢慢抵在她的肩上,他说:"咏熙,别走……留下来,这个世界太可怕,太肮脏,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的呼吸。我们把一切都恢复原状好不好?" 咏熙连睫毛都不曾碰撞,只是静静的,宛若石雕。 "早就回不去了。" 他眯紧黑眸,胳膊收紧,将臂上肌肉都绷成石头一样的硬块,"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我不愿意。"咏熙用力解开他僵硬的手臂,转身贴着门板,"我爸爸的事,不可能成为一辈子的秘密,早晚会有被掀开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出自你手!但没关系,最有资格控诉的也是你。" 袭凌宇眯紧泛红的眼睛,嗤一声,"所以,你今天不是来求和的。'' 咏熙慢慢摇头,"以后也不会。" 他突然爆发了,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门上,一点点提起,举高,直到她双脚离地,艰难挣扎。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法子,一了百了,省得我每天再来折磨自己。" 咏熙的脸已经憋得胀红,却不发出声音,一双泛起雾气的眸,清冷的注视着他。 他的手上施力,她更痛苦了…… 就在她以为,他是真的想要狠心掐死她时,他又倏地松开手,在她身体还没有跌下去时,他一把扯进怀里,牢牢抱住。 "不!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经历和我一样的痛!"他恨声。 搂着她的怀抱,紧到窒息。 咏熙全身没力气,张着嘴,费劲呼吸。 他贴在她耳边,说:"第一个毁掉的,就是连瑾行。" 咏熙身子一震,他微微笑,"我会给你机会,亲眼看到他是怎样被你牵连,怎样身败名裂!" 松开怀抱,他又恢复一身戾气,他说:"咏熙,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否则,你就不会真的离开了。" 咏熙背靠门,一边咳着,一边笑着,"阿宇,你也还是没能看懂我啊。" 袭凌宇抿着唇,将视线垂落,唇蠕动几下,"那是你的……第一次?"这个问题于他,着实费了个力气。 那天,他发现了私处沾的血迹,后知后觉。 咏熙阖了阖眸,瞥向他的眼神,飘忽得不真切,"是不是都不重要,我不会为它流泪。" 袭凌宇咬紧牙,并不愿相信,那么温柔善良的她,会变得这么冷漠! 他用尽力气,对着她逐字逐句:"对我来说,那很重要!" 门外有人敲门,咏熙转身便拉开,徐强站在门口,愣了愣,随即马上汇报:"总裁,连总来了,在楼下。他说……他是来接他未婚妻的……" 他的声音渐小,袭凌宇的眸一寒,盯着咏熙。 咏熙脸上的冷漠,慢慢裉了去。 "阿宇,你认识的那个咏熙,已经死了。"她抬脚就往外走,袭凌宇恨恨的瞪着,想要阻止,此刻却也只能别开视线,背对着她的背,胸口跌宕。 咏熙走出电梯,看到站在电梯前等她的人,脸上登时露出微笑,卸下一身疲惫,朝他走过去。 连瑾行低头,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抚摩几下,"以后不要一个人来这儿了。"他说。 咏熙抬眸看他,"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 她不想再躲在他背后,自己的问题,她已有足够的能力承担。 他刚要说什么,视线落向她的颈间,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最后,揽上她的肩,"走吧。" 走到门口时,他说:"你先到车里等我,我打个电话。" "嗯。" 看着她转身离开了,他重新走进去。 总裁办公室里,袭凌宇双手撑在桌上,凉薄的眸一点点眯起,快要凝结成冰。 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大步走进,徐强紧张的跟在后面,"连总……" 连瑾行迅速将门关上,落了锁,将徐强给挡在门外。 他则径直走向袭凌宇,在他侧身之际,狠狠一拳挥在他的脸上! 袭凌宇倒在桌上,抬手蹭了蹭擦破的嘴角,冷笑看他,"你应该早就想这么做了吧?" 连瑾行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可他并不在意,走近他,连瑾行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耍手段什么的,我都无所谓。换作是我,我做得只会比你狠!但是,你不该连一个男人基本的风度都失去!尤其是,动手伤害自己喜欢的女人!" 袭凌宇危险的眯起眼睛,挥手就架开他,直起身子,视线满是嘲讽,"连瑾行,你不过就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你以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资格?"连瑾行笑了,"如果你一定要这么问,我明天就可以给你答案。" 袭凌宇的脸色变了,捏紧的拳,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连瑾行则轻轻晃了晃手腕,不慌不忙道:"刚才那一拳,是我为自己女人讨回的公道。在这之后,随便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接近她了。" 349:尽管告我吧 他要走,袭凌宇突然出声:"她的第一次是和我,你不知道吗?" 连瑾行的脚步骤然顿下,微抿的唇,慢慢张开,"我知道,并且,会自责。" 侧过身,冷冷睨着他,"比起我的自责,你却只能守着这一点回忆,抱憾终身。"冲他一笑,他说:"我其实应该感激你,将对你尚有一丝怜悯的她,彻底推向了我。" 他推门出去,袭凌宇僵硬的站在原地,眸底的憎恨,快要将他的理智全部吞没。 倏地,他冷笑,笑声越来越大。 他亲手把她推走的吗? 呵,可是,他还可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 连瑾行出了大门,坐进车里,然后发动车子。 咏熙坐他旁边,扭头看他,目光又扫过他抓着方向盘的手,尔后慢慢收回。 望着窗外,她说:"何必去讨这个公道?我和他,是算不清的。" 谁伤了谁,谁又负了谁,算不清了。 连瑾行将车子驶上车道,淡声:"看到你被他伤到还无动于衷,我还算是男人吗?" 听到他的话,带有一丝负气成分,咏熙轻笑出声,转过身,将手覆上他的,在红肿的地方,轻轻抚摩几下,她说:"以后别为我再做傻事了,我说过,我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的。" 再也不靠任何人,她会自己负责! 连瑾行扭头看她,什么也没说,抬手抚上她的发,轻轻揉了揉,"知道了。"他说。 丑闻就像暴风雨,来得急,来得猛。 有关商咏熙,再也不是励志的代表,她成了人人唾弃的"白莲花"!微博上更是发起了"商咏熙滚出音乐圈"的话题,短短两天就跟贴无数。 现代社会,漫骂成了一种传染病,比瘟疫还可怕!人云亦云,不求真相,谁都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义正辞严。现实生活中遇到的种种不如意,也可藉由此大肆发泄!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图一时痛快、一时高尚的恶毒言语,是比刀子还要残忍的凶器。 好在咏熙早已习惯这些,因为商倪当年的绑架案,小小年纪的她,过早面对了人性。所以,在绑架案和阿宇的事情被揭开后,她反而坦然了。 咏熙下楼,走到车前一看,白色的车身被喷满了类似"心机婊去死吧"这样的字眼。她站在那儿好一会,转身离开。 小区门口,有记者在等候,看到她后蜂拥而上。 "商小姐!能聊聊商倪的绑架案吗?" "你接近袭凌宇是为了报仇吗?" "据了解,你和袭凌宇同居了好几年,你们是恋人关系吗?你介入聂咏儿与袭凌宇的恋情了吗?" "连总知道你们的关系后有什么反应吗?" 不远处,朱哥刚好在进货,看到这个情景后,马上跑了过来,推开那几个围住咏熙的记者,将咏熙拉走,大声说:"你们不要再骚扰她了,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父亲的案子和她又没有关系!你们是记者,不能写不实的报道,这对当事人是一种伤害!" 咏熙诧异的望着朱哥,少有见他动怒,没想到,第一次见竟是为了她。 顿时,心底暖烘烘的。 记者们不死心,一路跟着,还有不断提问,问题也愈发尖锐了。 快要到朱哥的便利店时,有人将门口死死堵住,非要听到她的回答。身后又有人上前拉扯,"商小姐,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这些也是观众想要了解的!" 咏熙踉跄几步,回过头,眼神渐渐变得犀利,"一定要听到我的答复是吗?" 记者们马上将采访机或者是录音笔递过去,一脸严肃认真。 咏熙突然一把扯过对面女记者的录音设备,用力砸到地上,抬脚狠狠踩了几下! 记者气道:"你——你这么做,我有权告你的!" 咏熙撇嘴,"尽管告我吧!" 在四周不停的拍照和数落声中,做完这一切,胸口郁结的闷气,总算都顺畅了,才不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抬起头,"我的生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有必要跟你们交待吗?"转身,一把就将堵在门口的女记者给推开,拉着早就傻掉的朱哥走进去。 朱哥反应过来,将卷帘门拉下一半,连生意都不做了。 "朱哥,对不起,害你生意生不成。"咏熙歉意道。 朱哥直摆手,"没事没事,生意一时半会的不做也没关系!可是看到你被他们欺负,我就想冲过去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咏熙失笑,道:"朱哥,没想到你发起脾气来还挺帅的!" "真的?"朱哥立即又不意思了,"我不喜欢发脾气的……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他马上又兴奋道:"咏熙,你以后就要像刚才那样,不能再让人欺负了!" 咏熙淡笑着视线垂低,"都是被逼的。" 她的人生似乎习惯了大起大落,最后干脆遂了他们的意,给他们想要看到的那个"商咏熙"。 # 车子行驶在路上,小秦接到一个电话,回过头立即说:"连总,商小姐那边出了点麻烦!" 连瑾行从一堆资料中抬头,"她现在在哪?" 很快,车子赶去咏熙租住的公寓。 连瑾行下了车,看到朱哥便利店门口围的一群记者,果断走上前。 "连总!连总您能回答我们……" 连瑾行看都不看他们,直接从卷帘门下面钻进便利店,小秦跟在他身后,挡住上前的记者,"诸位,我是连先生的特别助理,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联系……" 咏熙正和朱哥在便利店里吃泡面,看到他后,瞪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目光自她身上扫过,确定她没事之后,连瑾行才放缓脚步走过去,"你把人家让者的设备给砸了?"他问。 咏熙看看他,低头吃面,含糊着说:"她推我。" 连瑾行一扬眉,"你摔倒了?" "没有。" 朱哥生怕他生气,赶紧打圆场,"咏熙这么做虽然不对,不过,那帮记者也是太过分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连瑾行上前,抬头揉揉她的头,"下次别砸人家东西,直接给我打电话。" 咏熙歪头看他,"你那么忙,我怎么可能每次都找你?"低下头,继续吃,"我可以保护自己。"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连瑾行的眉头皱紧—— 心疼慌。 咏熙吃光面,擦擦嘴巴,歉意道:"只是连累了朱哥,害他半天都做不成生意。" "呵呵,没事!正好我也想休息个半天呢!" 连瑾行看看朱哥,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他略一颔首以示感谢,朱哥腼腆的笑了笑。 牵着咏熙的手,他走出去,记者们再次围堵,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小秦在身后给两人挡住,直到他们上了车离开,小秦这才松口气。 这时,他接到了连瑾行的电话,"好……是,是……连总,我知道了。" 记者渐渐散了,小秦挂了电话,转身走进朱哥的便利店。 "麻烦将货架上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我们要送给附近福利院的小朋友。" 朱哥以为自己听错了,"所、所有的?!" 小秦一笑,"嗯,这是连先生的意思。" # 车上,他问:"送你去学校?" 咏熙摇头,"不去了。" "为什么?" 咏熙咬着酸奶的吸管,说:"杨老师接到系里的通知,这几天要出差。" 连瑾行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收紧。 从商倪当年的绑架案被曝光,再到聂咏儿的含泪控诉,还有各种所谓知情人士的爆料,咏熙环宇的代言被叫住,有关她的广告和宣传全部撤消。另外,连佲伶音乐学院也立即撇瑾行她的关系,不再承认她的在职学生身份。 咏熙早前的杂志社,也召开紧急会议,暂停发售载有她报道的四月刊。为此,张姐还和社长吵了一架,指责他过河拆桥。可那有什么办法?现在的商咏熙,早已被幸运女神抛弃,网民的反感情绪,已经蔓延到了与她相关的人或事。 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带给她这一切的,是她花费整整十年青春、曾经悉心照顾过并视他为最重要的那个人。 车子在驶向公司的路上停下来。 咏熙侧过头,好奇看他,"怎么停下了?" 连瑾行扭头问她:"想出去走走吗?" 咏熙愣了,"去哪?" "随便哪都好。"望着她,他扯出一个耀眼的微笑,"就我和你。" 咏熙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也许是他的笑太过诱惑,她竟点了头,"好。" 他重新发动车子,直接开向高速入口…… # 一个距离d市2小时车程的小镇,因为闭塞,交通不算便利,却山清水秀,风景优美。 小镇人不多,从镇中心的街头走到街脚,不过十几二十分钟。两人走走逛逛,再找个地方吃饭,太阳便已经落山了。 连瑾行说:"找间酒店吧。" 咏熙说好。 镇上条件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两人挑了间干净的旅馆。 老板娘接过两人的身份证住宿登记,问都没问,就开了间大床房,钥匙直接顺着前台柜面扔过去。 350:我就喜欢年长的 "三楼左拐第二间。" 尽管尴尬,可咏熙没解释,胸口扑腾扑腾的跳,跟着他上了三楼。 推开房门,倒也干净,居中一间二米宽的大床,格外显眼。 咏熙刻意将目光避开,随意在不大的屋子里溜达。 连瑾行走到窗前,将窗户全部打开,点了根烟,然后给小秦打电话,"给我空出两天时间……嗯……那个等我回去后再说……" 挂了电话,他回头,她指指卫生间,"要不要先洗个澡?" 这话一说,迅速将房内暧昧的气氛提升,她红了脸,目光即刻调开。 连瑾行掐了烟,看了她好一会,说:"我去楼下超市看看。" 这一趟,说走就走,两人谁都没有带个人用品。连瑾行出了门,来到楼下的小超市,两排货架被塞得满满的。 连瑾行挑了些咏熙爱吃的零食,又买了新的袜子和内-裤,结帐的时候,扫一眼收银台旁边的小架子。 回到房间,电视开着,卫生间里有吹头发的嗡嗡声。 连瑾行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停了。 "瑾行?" "嗯。" 她将门打开,连瑾行将买的东西递进去,"先将就一下。"他说。 关上门,咏熙打开来一看,是新的内衣裤,款式普通,质量却很好。还有一包abc护垫…… 他心细得让咏熙的脸又烧了起来。 咏熙裹着浴巾出来,长发在肩头散开,与身上白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差,无时不在冲击着他的视线。 "你去洗吧。"她尽量表现得坦然,掀开被子后,钻了进去。 连瑾行起身,背对着她,直接解开衬衫纽扣,再脱下长裤…… 咏熙盯着电视,耳边是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 不大一会,浴室里传来水声,咏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抚着额头,心跳得开始不规则了。 很快,水声停了。 连瑾行从里面出来,带着清爽的皂香。 他的腰间系着浴巾,宽肩窄臀,比例完美的倒三角,腹部的肌肉块随着他擦头发的动作,时不时的绷紧。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不经意的转过头,与她的视线碰上。 她的目光却没有立即弹开,而是定定地望着他,从他俊冷的脸颊,到他精壮的上身,再至被浴巾随意遮盖的腰腹以下,两条小腿着一层不算浓密的汗毛…… 她的视线,成了最佳的助燃剂。 在她的注视下,他肿了起来,浴巾裹得他极其不舒服,不得不背过身去,伸手进去调整一下位置…… 电视里的新闻,恰好在播今天发生在朱哥便利店前的新闻。 连瑾行看都不看,拿起遥控器就给关了。 入了夜的小镇,连路灯都很少,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咏熙嘟囔着,"估计我又能霸占明天的报纸头条吧。" 听她自我调侃,连瑾行失笑出声:"很有成就感?" 黑暗中,他的视力极佳,走到床边后,随手抽掉浴巾,掀开被子睡到她身侧。 他的皮肤滚烫,她的却很凉,他想了下,伸手将她搂过来,安置在怀里,平定安稳,再不作任何改变。 咏熙的胳膊缠上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硬绑绑的胸膛,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香皂味。 几块钱一块的香皂,超市小卖店随处可见的那种,味道却出奇的舒服!她闻上了瘾似的,鼻尖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呼出的热息,也灼烧了他的皮肤。 他低头,无奈笑:"你属猫的?" "好闻。"她说。 他笑笑,闭上眼睛,任她从他的胸口,一路撩到他心里。他的眉头颤了颤,腹下像架起了干柴,被她一把火给撩旺了! 连瑾行倏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黑亮的眸,隐约有火苗在往外窜。 咏熙没说话,呼吸则开始不稳。 他咬了咬牙,忍了又忍,最后翻下身,背对着她躺在一边。 咏熙身子一僵,扭头扭他,他的背在黑暗中绷直,好像张开了全身的毛孔,处处都透着压抑,和危险。 她睁大双眼,转过身,自他背后抱住他。 她没说话,只是心里有些悲哀。 她想,是因为那件事吧…… 突然,她缠在他腰间的手被他握了住,然后,他慢慢转过身,捧住她的脸,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我不想强迫你。"他说,"我可以忍的。" 咏熙怔怔看他,目光愈渐柔和,什么也没说,而是主动吻上他的唇。 连瑾行一震,眸子变得黝黑, 再也顾虑不了其它,重新翻过身,果断将她压在身-下………… (不可描述)…… 小镇的人都起得早,旅馆的楼下便是早市,早早就响起了吆喝声。 连瑾行睁开眼,看眼手机,再看看睡在臂弯里的女人。她睡得沉,睫毛垂着,脸颊红扑扑的。 他唇角带着笑,轻轻抽出胳膊,替她盖好被子,赤着身子下了床,捡起地上的衣服,穿戴好身便推门出去了。 来到楼下的小超市,老板娘早就开了门,一见是他,笑眯眯的,"起得够早了!" "嗯。"他点头,进去后,又拿了套跟昨天一样的女士内衣。 连瑾行进来时,咏熙已经醒了。她坐在床上,薄被遮住身子,露在外面的皮肤,透着粉嫩的颜色。 回头看他,脸颊不自觉红了,"去哪了?"她问,他没在身边,一个人睡有点冷,他刚离开她就醒了。 他将内衣递过去,"昨晚答应你的。" 咏熙接过来,脸更红了。 昨晚,两次,第二次的时间尤其长,从浴室回到卧室,从床上到沙发,她被弄得不行,可他还没有消退的迹象。一直折腾到了凌晨,他才放过她。加起来睡了不过三四个小时,可他看上去却精神不错。 他上前,很自然的吻过她的额头,说:"去洗洗,一会带你吃早餐。" 咏熙应一声,伸手捡起浴巾,笨拙的围在身上,像只蜗牛似的挪到了卫生间。 连瑾行眸中带笑,回过头拿起手机,站在窗前打电话。 很快,咏熙出来,一贯素颜,简单的扎了个马尾,看上去清爽舒服,像个大学生。 连瑾行打完电话,回身拿起钱夹,走过去揽上她的腰,两人出了房间。 集市不大,却很热闹,找了家干净的快餐店,两人坐下来吃着早餐。 咏熙是真的饿了,已经吃了两个包子,喝了碗小米粥。 一抬头,看到对面男人似笑非笑的看自己,她挑眉:"干嘛这么看我?" "很少见你早上的胃口这么好,"他倾身向前,发亮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看来,晚上多做运动的确有益健康。" 咏熙是做贼心虚,生怕别人会听到,环视一圈后再瞪他一眼,"吃你的早饭!" 直到现在,他都还只是喝了小半碗的粥,比她吃得都少,却比她出了更多的力,流了更多的汗……想着昨晚,咏熙就心里就像猫抓的一样,迅速低头,将一张红透的脸,掩在一片热气腾腾里。 连瑾行瞧着她,一秒便能揭穿她的心事似的,眸子里积累的笑意越来越多,也不点破,端起碗来喝着粥,没有平时的斯文优雅劲,豪迈了,更粗犷了。 咏熙不小心的抬眸看到,心又咚咚地跳着,竟也喜欢得很。 她想,她是真的中毒不浅。 吃过早饭,两人顺着集市溜达。 九点后,集市的多了起来,他牵紧她的手,生怕被挤丢了。 咏熙挑了些水果,都是从园子里刚摘的,看着就新鲜。路过一家服装店,咏熙歪头看看连瑾行身上的西装,虽然帅气,可与这里总显得格格不入。于是,拉着他就进去。 咏熙一眼就看中一套浅灰运动装,上衣是拉链立领,裤子两侧是醒目的三条纹。另看中一双舒服的运动鞋,一番讨价还价后,一套下来也不过三百多。 出了服装店,咏熙伸手搭上额头,遮住刺眼的阳光,眯着眼睛看身侧的男人。 她第一次看他穿运动装,明知是盗版,可穿在他身上,没有一丝廉价气,反而显得更加丰神俊朗。 将他换下来的西装和衬衫都直接拿去干洗了,两人在溜达一圈后,便返回旅馆。 没有电话,没有绯闻,没有各种应对,小镇的生活节奏,悠哉缓慢,不觉间也影响了两人。 咏熙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连瑾行将洗好的水果递过去,"春天气候干燥,要多吃点水果。" 咏熙正在看韩剧,接过来,无意识的咬了一口,眼睛眨也不眨。 连瑾行瞄了一眼,"不明白你们女人为什么喜欢看这种东西。" "因为假啊!"咏熙头也不抬的说:"现实往往真实得残忍,所以明知道是假的,还是会被感动得稀里哗啦!" 他听罢,饶有兴味的坐在她旁边,陪她看了一会,很客观道:"这个男主角没有我帅,没有我有钱,情商也很低,不明白你喜欢他什么。" 咏熙扑哧笑出声,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脸,"他比你嫩。" 连瑾行睨着眼看看她,不紧不慢的问:"原来你更喜欢年轻的啊。" 心头一蛰,咏熙知道自己说错话让他误会了,赶紧转身,电话视也不看了,一本正经道:"谁说的,我就喜欢大我几岁、长得帅又有钱情商还超高的!" 连瑾行玩味的掀起一侧唇,"你这女人越来越从善如流了。" "那当然!"咏熙顺势靠在他身边,握着他的大手,眼神落在屏幕上,"瑾行,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他懒洋洋道:"我会怕麻烦?" 她摇头,"可是,我会觉得不安啊。" 揉揉她的脑袋,他说:"这些是我要解决的,你别想太多。" "嗯。"咏熙枕在他的腿上,将手塞进他的掌心,安静的看电视。 连瑾行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口吻不是太好,"不是告诉你没事别烦我的嘛?" 咏熙一听就知道是小秦打来的,不由得对他掬一把同情泪。 渐渐,连瑾行的脸色变了。 他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查到是谁雇的水军了吗?" "……嗯,查到付款单位了……" 连瑾行掏出根烟来点燃。 "……是梁小姐的工作室。" 他点烟的动作滞了下,又慢慢垂下眼帘,"我知道了。"他说。 "连总,网上那边炒得很厉害……齐副总今天早上打电话问过这事了,他说……希望您和商小姐适当保持些距离,毕竟,也会影响到公司形象……" 连瑾行吐出一串青白烟雾,声音淡淡的:"告诉齐叔叔,这事不劳他费心了,如果公司形象因我受损,我会第一时间辞职。" "连总……" "我明天回去,今天别再来烦我。" 他抽完一根烟,待烟味散了散才回到房间。 咏熙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床上,抬头看他,"小秦的电话?" "嗯。"连瑾行坐过去,伸手勾住她的腰,将她勾到怀里,她轻声问:"有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好了。" "不是什么大事。"他低头,唇落在她颈间,洒下细腻的一串。 咏熙觉得痒,想要避开,他一手箍紧她的腰,另一手从她的衣摆探进去。 咏熙全身变得滚烫,体内窜出一股股的热浪,快要使她沦陷在他制造的情-欲漩涡里。 见时机成熟,他将她压在身子底下,吻从细碎变得狂热。 很快,他进入,再一次将她顶撞得支离破碎。 # 以前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快,两人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可以更快。 夜里,咏熙没睡,蹑手蹑脚的下床,看到放在桌上的东西,犹豫了下,拿起来。 "咔嚓"她滑动打火机。 尽管是很细微的声音,他还是睁开了眼。 咏熙笨拙的吸了口烟,烟实打实的吸进嗓子里,呛得她直咳。 这时,手里燃着的东西,被人抽走,再按熄在烟灰缸里。 咏熙回头,透过呛得直掉眼泪的眸,望着站在身后的男人。 "好的不学。"他数落一句,顺便将窗户推开,散了烟雾。 咏熙坐下来,双腿盘在椅子上,昂头看他,"就是想尝一尝,为什么你们男人会那么喜欢。" 351:你还想反悔? "男人还喜欢女人呢,你也要学?" 咏熙不吭声了。 连瑾行倒了杯水递过去,坐到她对面,盯着她被水润潋滟的眸,倏尔问:"你听到多少?" 咏熙喝水,视线落在杯沿下方,放下杯子,慢慢说:"没多少,但猜到了。" 一路上,他不让她看手机,不让她上网,还耐心的陪她看韩剧,她就知道外面这会一定闹得不轻。 连瑾行望了她好一阵,说:"回去我们就结婚。" 咏熙笑着看他,然后摇了摇头。 连瑾行皱眉,"睡都睡过了,你还想反悔?" 她站起来,走过去直接坐在他怀里,轻轻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头顶,"笨蛋,不止你想保护我,我也想要保护你啊。" 他的脸色这才舒缓些,"我不需要。" "你需要。"她低头看他,夜色弥漫,借着月光描绘他的眉眼,他的鼻,他的唇…… "瑾行,我们都有要保护的人,所以才会变得坚强。" 她说:"我不剩谁了,我可以自私任性,但你不一样,你有连家你有公司,你没权利让它们陪着你一块牺牲。" 连瑾行不语,眸色更深了。 她笑,搂着他,依偎在他怀里,"别担心我,我早就习惯了。" 他低头用力吻了下她,双臂将她搂紧,投向夜空的目光,落在那颗北极星上,"我以为我是那颗星,其实,一直以来,你才是。" 咏熙趴在他胸口,歪头看着,"这样才好啊,我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管你在哪都能找到我了。" 清晨,去干洗店取了衣服,再退了房间,两人返回市区。 高速公路两侧的景致,单调得使人昏昏欲睡,车内很安静,连瑾行始终锁着眉,双手握紧方向盘。 他说:"和我回新加坡吧。" 咏熙怔住,回头看他:"那你在这里的努力,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无所谓道:"哪里都一样,换了个起点而已。"侧头看她一眼,唇掀起,"别把我想得那么不济,我不怕从头开始。" 咏熙垂下眼眸,探手过去,握住了他的,"瑾行,我不想再背负愧疚,我和你在一起之所以这么开心,因为我们是平等的。所以,别再为我做任何牺牲了。" 连瑾行的眉蹙得更紧,手也抓紧了她的。 他没将她送回家,而是直接连回到自己的住处,他说:"这几天,你就住在这儿,我会让小秦把你的琴送过来。" 咏熙没反对,她知道,这是他做的让步。 上午,小秦将她的大提琴送了过来,就当没事人似的,有说有笑的。 咏熙接过琴,轻轻抚摩几下,突然问:"瑾行在公司里的情况怎么样?" 小秦愣了愣,开始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咏熙将琴放到角落里,回身说:"我也想为他做些什么。所以,别瞒我。" 小秦看看她,最终妥协,无奈道:"老实说,尽管连总从不放在心上,可情况的确不秒……" 送走了小秦,咏熙坐在玻璃门外的台阶上。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连瑾行会独自一人承担所有压力,哪怕舆论再可怕,公司内部对他施压,他都不会被她透露一个字。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心疼。 躺在台阶上,任由阳光肆无忌惮夺去她的视线,她在想,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爬起来,走进去接起来,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有些意外。 半晌,她说:"……好,半小时后见。" # 咏熙走进连瑾行家附近的咖啡厅,看到坐在对面的人,径直走过去。 梁琨静一笑:"我正好在这附近办事,猜你可能会在瑾行这里,就试试看打电话约了你,没想到还真是。" 咏熙坐下来,只是要了杯水,抬眸看她,"找我什么事?" 梁琨静搅着怀子里的咖啡,"最近有很多关于你的报道。" 咏熙淡淡说道:"梁小姐,说正事吧。" 梁琨静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垂下,"你拖累了瑾行,害他被一块攻击,明明与他无关,却无故成了你和袭凌宇的第三者。" 她说:"你欠瑾行一个交待。" 咏熙始终望着她,"能告诉我,水军是怎么回事吗?" 梁琨静搅动咖啡的勺子倏尔停下,又漫不经心的,一下一下搅着,"你怀疑是我做的?" "那是吗?" 梁琨静沉默片刻,抬眸,"我对你的评价,还是一样,你配不上他,你只会在他灿烂人生里,充当抹黑的那一笔。" 咏熙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急着说什么了,静静听她发泄不满。 "袭凌宇是不可能停止这一切的!他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他接下来还会再搞出什么事?你父亲与袭正瀚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够吸引眼球的了,再加上你和袭凌宇游走在禁忌边缘的感情,舆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梁琨静说:"这里有瑾行用几年时间打下的事业基础,你很清楚他对你的感情,你一句话就能让他全部放弃,你忍心就这样毁于一旦?" "齐副总那边曾露出过风声,待他退了后,瑾行会是接替他的不二人选!如果你爱他,就请离开他,别再给他带来任何负面影响了!" 待她一口气说完,咏熙才安静回道:"不好意思,我没办法答应你。" 梁琨静愣了,她怔怔地看了咏熙好半晌,最后好像嘲讽似的失笑出声:"怎么,舍不得放手吗?我真是替瑾行感到可悲,看看他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为了你可以放弃全部,可是你呢?" 咏熙面不带半点愧色,而是盯了她好一会,突然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都没能打动这个男人。" 这句话直戳梁琨静的脊梁骨,让她先前的理直气壮全部崩溃瓦解! 她握紧手中的咖啡杯,水面颤了又颤,最后还是没泼出去。 "你有勇气为他默默做这么多事,却没勇气再去争取;你宁愿在背后重伤我,也不愿反省怎样对他才是最好!梁琨静,你说他爱上我可悲,可我说,他没爱上你,才是庆幸。" "商咏熙你够了!"梁琨静端起咖啡杯,一杯凉透的咖啡全部泼到她脸上! "你以为你得到了他,就能对我任意嘲笑吗?我对瑾行的感情,你根本就不懂!至少,比你的高尚纯洁得多!" 这边的骚动,引起其它人注意,好几个服务员都看过来,有的认出了商咏熙,赶紧掏出手机…… 咏熙没动气,拿起纸巾随意的抹了抹脸,一双眸,清澈透亮。 "外面安排记者了吧。"她淡淡的说。 梁琨静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冷笑道:"你现在还需要刻意安排吗?瑾行家附近,早就有几家媒体守着了!" "这样啊……"咏熙扯扯唇,溢出个浅淡的笑,"我倒是挺想知道,明天的报纸会怎么写。既聂咏儿之后,做为瑾行的青梅竹马,你也该登场了吧……戏要一波三折才好看。" 梁琨静抿着唇,不发声,视线冷漠。 咏熙站起来,"你说得对,我的确连累了瑾行,为了弥补,我会加倍爱他。" 双手撑在桌上,身子探前,靠近梁琨静,她说:"我其实该感谢你们的。" 梁琨静仍是冷眼看她。 咏熙伸了个懒腰,笑笑:"有些包袱背在身上太久了,顾虑这个害怕那个,现在好了,轻轻松松的卸下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了面前那杯水,手指在杯沿上打着转,"就算……我做这种可笑的事,在别人眼中,也是正常。但你不同,梁小姐,你还有风度呢,别再给丢了,难看。" 那杯水,安安静静的立在桌上。 却一滴不落的泼进了梁琨静心里,冰冷刺骨的一片凉。 咏熙出了咖啡厅,衬衫上都是咖啡渍,还没干,湿漉漉的贴在皮肤上,可她不在乎。 昂起头,才发现天蓝得彻底,阳光也媚得刺眼。 手机响了,她低头看一眼,噙着笑接起。 "怎么不在家?"那端的声音,沉得让她心安。 "出来逛逛。" "一个人?" "一个人。" 连瑾行静默片刻,说:"再有人敢推你,你就给我还回去!" "嗯,听你的。" "吃点东西再回去,别逛太久。" 他挂了电话,咏熙盯着手机又看了好半晌,感觉整颗心都要飞出来了。 不想独自午餐,又或者想要分享些什么,咏熙约了雪琪。 两人像上学时那样,各自一份汉堡套餐,坐在雪琪公司附近的长椅上。 雪琪咬着可乐的吸管,歪头瞅瞅她,"状态不错嘛!害我还在纠结,要说些什么,才不至于让你难过。" 咏熙一手抓着汉堡,一手拿着可乐,满足的靠坐在木椅上,"什么大提琴天才少女、励志女神的,又不是我想要的,就算现在被他们拿走了,我也无所谓。" 雪琪慢慢笑了,"咏熙,认识你这么久,现在的你,才是我最喜欢的!" "以前说喜欢我,都是虚情假意呗?" "嘿嘿……你应该高兴,我没有喜新厌旧,而是更爱你了呢!" 352:粉丝 两人说笑着的功夫,雪琪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以为是跟踪偷拍的记者,她一皱眉,将可乐塞给咏熙,"拿着!" 她脱了高跟鞋攥在手里,悄悄走过去,对着蹲在草丛里的男人,就是一顿打。 "我让你偷拍!让你偷拍!" "啊——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偷拍……" 对方是个男孩,年纪不大,帽衫的帽子扣在脑袋上,抱着头躲避雪琪尖尖的鞋根。 咏熙过来,"算了,他们也是混口饭吃。" 雪琪喘息着退后,高跟鞋丢到地上,再套进脚上,"我看不见就算了,看到了就不能放过他们!以后更是见一次打一次!" 男孩转过身,看到咏熙,又忙低下头,手足无措,手指搅着,小声说:"我不是记者……我是你的粉丝……" 咏熙和雪琪都愣了,再细看男孩,没有相机,没背包,的确不像记者。 觉察到自己可能真的打错了人,雪琪一撩长发,清清喉咙,"那你蹲在这儿偷看什么?" "我就是想见见商小姐……" 咏熙笑了,饶有兴味的看他,"这个时候,你还敢来见我?不怕被人说,是我花钱雇来的粉丝?" 男孩立即情绪激动道:"商小姐,你别管其它人怎么说,你只要坚持做你自己就好!总之……我是支持你的!" 咏熙望着他,心底悄然滑过一丝暖意,她上前,踮起脚尖,在男孩的脸上轻轻吻了下,"谢谢。"她说。 男孩的脸腾地胀红,瞪大了眼睛,接着,一捂脸就跑开了。 跑了几步,他又站住,突然回身,对着她大喊:"商小姐,我喜欢你!"吼过之后,脸胀得更红,转眼就跑没影了。 雪琪啧啧有声,伸手揽住咏熙的肩,"看不出来了,我们家咏熙的伤杀力会这么强!" 咏熙也是有感而发,"是啊,早几年都干嘛了,完全荒废掉了!" 雪琪瞥她,"还说呢,你那会眼里只有你的阿宇,别人你瞧得上眼吗?" 话出口,雪琪有些后悔,提了不该提的人。 可咏熙的反应依然平静,重新坐在椅子上,昂着头望天,白净的皮肤在阳光下映出淡青色的纹理,细腻得反着光,眼睛眯着,她说:"阿宇也很好,只不过,遇到了我。" 雪琪一听,也没话说了,咬着汉堡,心里却替咏熙不值。 这时,连瑾行又打来电话,咏熙接起时,嘴角下意识的就翘了起。 "吃饭了吗?"他问,那边好像也是刚刚忙完。 "嗯,和雪琪一起呢。" "好,吃的什么?" 咏熙如实回道:"汉堡,薯条,可乐。" 听她像小学生似的,有问必答,雪琪咬着吸管,满脸都是促狭的笑。 "一时没看住,你就给我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是雪琪说想吃,我陪她的。" 旁边,雪琪差点没被可乐呛到,不敢相信的瞪圆眼睛,手指连指带晃,"成!有你的!" 咏熙面不改色,继续和连瑾行聊着。 "晚上在家吃吧。"他说。 "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好。" 挂了电话,雪琪好笑的看她,"哟,提前迈向婚姻生活了?说说,感觉怎么样?" 咏熙吃着薯条,不紧不慢道:"比一个人的时候好。" 雪琪瞪她,"我警告你啊,别在我面前秀恩爱!小心我把连哥抢过来!" 咏熙笑着挑挑眉,"那你是抢不来了。" 雪琪眯眯眼睛,揶揄的口吻,不失感慨和惊奇,"咏熙,你被拯救了。" # 梁琨静回到公司时,神态异常疲惫。 "总监,有人在接待室等您。" "谁?" 梁琨静问话的时候,已经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看到他,她有种想要立即转身的冲动,手紧紧握着门扶手,终是没有那样懦弱。 她微笑:"瑾行,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连瑾行站在窗前,听到她的声音,转回头,"小静,谈谈吧。" 她坐下,搁在桌下的双手扭紧,"谈什么?" 连瑾行在她对面,颀长的身子站得笔直,望着她的眼神,也是笔直,"别再插手我的事了。" 梁琨静低头,轻轻笑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你宁愿相信那些闲言碎语,也不愿意相信我了吗?瑾行,你以前可是最信任我的……" 他不想和她讨论以前种种,因为没必要。 "在网络上花钱雇水军抹黑咏熙的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否则,你连最后一丝信任,都会失去。" 梁琨静倏尔抬头,眼圈发红,"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连瑾行静静凝视她,"你是为你自己。" "你凭什么这么说!"梁琨静的情绪开始失控,"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就能这样任意诋毁我吗?" 连瑾行缓缓出声:"如果不是看在同学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不会亲自过来问你,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手里的证据,足以毁掉你的声誉。所以,别再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了。" "还有,"他说:"我一直都怀念以前的小静,现在的你,我都快要不认识了。" 该说的说完了,他推门出去,身后是梁琨静失去理智的崩溃大哭。 # 最近光照好,院子里的雏菊,已经破土萌芽,一片嫩嫩的翠绿,娇弱得惹人怜爱。 连瑾行走进家门就听到厨房里的油烟机轰轰响着,他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袖子,走进厨房,看到背对他忙碌的身影,画面充斥着安稳平定的幸福感。 看到他,咏熙忙说:"去洗手,马上可以吃了。" "嗯。"他很配合,回到家后,便将全部决定权都交给了她似的。 餐桌上,三菜一汤。 她的厨艺精进不少,这几天的晚餐也是变着花样的做,连瑾行的嘴都跟着养刁了,中午在公司根本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是胡乱几口。 夜里,他在她身上挥汗如雨,总有使不完的劲。 那几日,是咏熙记忆里最快乐,也是最放松的。 尽管,她背着"心机婊"的骂名。 可是,谁在乎呢? # 杨幌出差回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咏熙,既然学校不提供琴房,便约到他家里来练琴。 那是一片快要拆掉的平房,其中一户,两间大屋,有院落。 咏熙过去的时候,见到了荀朗和小方,两人是特意过来看望咏熙的,劝她不要把媒体的话放在心上,至少,在他们眼中,咏熙始终还是咏熙。 感动之余,咏熙想了下,说:"送给你们一首曲子吧。" 荀朗问:"你新学的?" 咏熙笑而不语,打开琴盒,取出心爱的大提琴,坐在院子里,沉静片刻,奏响一曲。 杨幌听着,镜片后的双眼,掠过惊讶,随即是惊喜,最后,闭上眼睛,安静欣赏。 咏熙陶醉在弦上跳跃的音符里,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时而柳叶般轻摆,时而似湍急激荡。 这一天,有阳光,有清风,穿枝拂叶,脚踏荆棘。 她知何为慈悲,于是,便懂了人生。 而她的琴声,正是用来记述这一帧帧美好的时光。她禁得住轰轰烈烈,更享受得了细水长流,最后,甘于接受平凡。 如此,是人生。 当弓离弦,院子里的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良久,杨幌沙哑开口:"咏熙,我没什么再可以教你的了,你找到了最好的老师。" 咏熙不解的望他,杨幌微微笑了,"是你自己。" 那天,离开杨幌的家,咏熙怅然若失。 就像生活中又失去了一个可以依靠和依赖的,她为自己找到了最好的老师,却注定要独自走下去—— 作为代价。 出了袭家别墅的大门,程家两兄弟上了车。 程浩用力的捶了下方向盘,怒道:"我不会放过袭凌宇那个混蛋的!" 程东靠在副驾座上,有气无力的说:"你又能怎样呢?他是不可能会交出公司的。"嘲弄似的掀掀唇角,"是我的话,我也不会那么做。" 程浩扭头,狐疑的看他,"看到小妹吃不下睡不着的,你就不着急?" "着急有个屁用?除了劝小妹凡事想开点,我们还能做什么?!"程东显得十分烦躁,总不能告诉大哥,他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吧! 程浩的目光变得阴鸷冷酷,"我要让他知道,程家的人可没那么好欺负!" 程东听得一阵阵心颤,"大哥,你可别做傻事!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袭凌宇出一点事,都会立即怀疑到咱们头上!" 程浩只是冷笑,绷着脸发动了车子。 # 咏熙去附近的菜市场,她穿着打扮普通又随意,再加上光顾这里的多是大妈和家庭主妇,没人会关注她,所以,在这里溜达倒也舒心惬意。 买好了菜,准备返回,在经过一个路口时,原本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悄然跟上。 车门突然打开,有人跳下来,从背后追上去后,伸手便捂住她的嘴,将她连拖带拽的弄上了车,车子立即开走,就像不曾出现过,只剩下散在地上的菜…… 353:把这个签了! 咏熙嘴里塞着东西,索带绑手,越挣越紧。 她盯着坐在前面的男人,高大肥硕的身子,挤出了座椅,脸上尽是得意的笑。 "有了你,我就不信袭凌宇那小子不来!哼哼,只要他来,老子就弄死他!" 咏熙听得心底发寒,竟暗暗祈祷,希望阿宇别再管她,不要出现! 其实结果,她很清楚。 接到程浩的电话后,袭凌宇推掉了下午全部的安排,依他所言,立即驾车独自来到了约定地点。 在一座废弃的厂房里,咏熙被绑在椅子上,孤零零的坐在空旷的厂房中央。 生了锈的大铁门被推开,夕阳余晖斜射进来,他就站在橘红色的光线里。 咏熙眯起眼睛,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与悲哀。 她不想伤他,更不想欠他,只想跳脱彼此绑定的框架,不再有瓜葛。可事与愿违,想摆脱,却总也摆脱不掉。 看到咏熙,袭凌宇的眼睛都红了! 他立即上前,脸颊绷着,"那帮混蛋动没动你?" 他伸手扯掉她嘴里的布,突然"砰"地一声枪响,像在她耳边炸响,瞬间震痛了耳膜。 "别动!" 袭凌宇手上的动作顿了住,被邪佞薄凉覆盖的眸,从咏熙的脸上一点点移开,投向身后。 门被关上,再落下铁锁,程浩和几个手下堵在那儿,冷笑道:"就这么带她走了可不行。" 袭凌宇将身子站直,冷眼瞟着对面几人,"那你说,该怎么办?" 手下将枪对准袭凌宇,程浩走上前,将咏熙腿上的绳子解开,然后将人一把提了起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面朝袭凌宇。 袭凌宇咬着牙,就要冲上前,被他的手下一脚踹上腹部。 咏熙望着,眼里都忧色。想要挣脱,身后的男人拽住她的长发,头皮快要被扯掉了一样,疼得她皱起了眉,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一声。 "哟,我们的商小姐心疼了?"程浩强迫她面朝袭凌宇,一只肥大的手抚上她的脸,"好滑……" 袭凌宇抬头,站起身,眼里迸出杀意,"你再碰她一下,我发誓,你一毛钱都不到!" 程浩的手顿住,快要眯成缝的眼睛,嘲弄似的扫向他,"你还有什么资格威胁老子?"话落,他一耳光打在咏熙的脸上! "妈的!你找死!"袭凌宇被激怒了,他甩开另外两人,猛地冲过去! 程浩立即将咏熙当在身前,一把匕首抵在她的喉间,"别过来!" 看到刀尖上滴落的血珠,袭凌宇硬生生收住脚步,再也不敢靠前一步! "这就对了!"程浩见他站住,冷笑着,朝两个手下递个眼色,"袭大少爷既然还不懂规矩,那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好了!" 袭凌宇不顾撸起袖子上前的两人,灼灼的眸,始终都盯住咏熙! 他说:"闭上眼睛……别怕。" 看到对方抽出棍子走过去,咏熙只觉得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她急促的呼吸,眼睛瞪得老大,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惊恐的看到那两人抡起了棍子,心里一遍遍喊着"不要、不要"…… 袭凌宇咬紧牙,抬起双手护住头,身子立即像个虾米似的贴着墙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护住胸腹…… 咏熙猛地闭上眼睛。 听到棍子落下的声音,咏熙的心也跟着疼得一颤一颤,脸色苍白着,睫毛更是不安得抖个厉害。 "哈哈……"程浩张狂大笑,"打!给老子狠狠的打!哈哈……" 袭凌宇死死护着头,咬紧牙不吭一声。 咏熙快要承受不住这种折磨了,无论心里有多清楚,她该恨这个男人,却还是容不得见他受到一点点伤害!就算是习惯,也会痛得深入骨髓。 顾不得架在颈间的刀,她的头突然向后撞去,程浩被撞了个猝不及防,登时捂住鼻子大叫:"啊!" 咏熙趁机撞开他,刚跑几步,就被暴怒的程浩扯住长发,"妈的!贱人!" 咏熙倒在地上,被他拽着长发拖出几米,她疼得眼泪直飙,撕心裂肺的呼声快要冲破喉咙! 袭凌宇的眼睛红了,倏地抓住一人手中的棍子,猛然抽出后,从地上跳起来,三两下就把施暴的两人给打趴下!随即,朝着程浩就去了! 程浩一慌,又拉起咏熙做挡箭牌,"你别过来!再过来,我真的……真的对她不客气了!" 袭凌宇脚步不停,两眼快要喷出灼热烈焰。 "站住!给我站住!"程浩心一横,在咏熙的手臂上猛扎一刀,血立即涌出,咏熙痛得五官都扭曲在一起! 袭凌宇在距离他还有一两米时停下,发出愤怒的吼声,"混蛋!我一定会杀了你!!" 咏熙疼得冷汗直流,可看向袭凌宇的眼神,却异常坚强。 她一定不能让阿宇做傻事,所以,现在必须要冷静下来! 知道只要有商咏熙在,这小子就不敢乱来,程浩也放下心来,嚣张道:"来啊!不是想杀了我嘛!来啊!" 袭凌宇将指节攥得失了血色,恨不能扑过去,一刀割断这家伙的喉咙!再严重的后果,他都无所谓! 程浩吼过几声,阴恻恻的目光又眯紧,从身上掏出一份皱巴巴的文件甩了过去,"把这个签了!" 袭凌宇看了看,捡起来,嗤笑道:"你确定,我签了这个你就能得到公司?你难道不知道程湘做了什么,你的宝贝外甥又为什么会放弃股份?" 程浩把眼一瞪,"你到底签不签?" 咏熙望住他,袭凌宇深深看她一眼,平定下情绪,"签。"他眼睛也不眨,接过笔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将文件丢给程浩手下,他说:"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现在可以把人放了吧!" 程浩看过文件,确定他没作假,收起来后,朝他古怪的一笑。 他一手揽住咏熙的肩,另一手则圈住了她的腰,凑到她的脖颈处,用鼻子拱了拱,"听说她是你搞过的女人……" 咏熙身子紧绷,眼睛紧紧闭上。 袭凌宇没说话,一双眸像狼,泛着兽性的嗜血光泽。 程浩突然握住了咏熙的胸,用力揉搓几下,嘴角是猥琐的笑。 "唔……"咏熙发出痛苦的声音。 袭凌宇仍是死死握着拳,脖子上的青筋隐隐冒了出。 他冷笑:"不过就是个女人,有什么稀奇?想玩的话,我给你介绍几个漂亮的!" "我就想试试这一个!"程浩掰过咏熙的脸,抽出她嘴里的布团,低头就亲了上! 可他突然大叫一声,用力推开她,嘴里全是血,大着舌头想要说什么,袭凌宇猛地冲过去,跳起来将他扑到,骑到他身上,铁拳狠狠落下! 咏熙啐了几口,靠在墙上不停喘息着,"阿宇……" 袭凌宇疯了似的,对准程浩的脸,一拳又一拳! 程浩的两个同伴马上扑过来,一个上前拽他,一个捡起棍子往他背上砸!但袭凌宇完然不顾,一双眸红得摄人! "阿宇!"咏熙的手还被绑着,她没办法,只得跑过去,用身体撞开两人,闭上眼睛,护在他身上。 直到一棍子落下,她痛得闷哼一声,身下的男人才惊醒。 "咏熙!" 袭凌宇起身就抱住了她,倏地抬头,残忍的视线落在别外两人身上,他们看着他,吓得不由后退几步。再一看躺在地上的程浩,脸上全是血,咳了几个,全身的肉都跟着颤,一歪头,竟吐出两颗牙齿…… 两人瞪大眼睛,二话不说,扔了棍子就跑! "咏熙……伤到哪了?快告诉我!"怀里的人软绵绵的,袭凌宇慌了手脚,哆嗦着解开她身上的索绳。 咏熙痛得眉头紧紧拧着,额上冷汗直冒,"报……报警!" 警车呼啸而至。 当警察将程浩从里面抬出来时,翟今许微微一愣,再去看袭凌宇,他只是紧张的守在商咏熙身边,寸步不离。 很难想象,这位曝光率激增的地产界新贵,下起手来居然比绑架犯还要狠。 将嫌犯押上车,翟今许走到咏熙跟前,"商小姐,我们送你去医院。" 咏熙却摇头:"不用去医院,我伤得不重,回去歇歇就好了。" 袭凌宇立即出声:"你伤到了背,必须要去医院拍张片子,确定骨头没事才行!" "不用了,"咏熙此刻的态度,又是淡淡的,"有没有伤到,我心里有数。" "你——" 袭凌宇还想再说什么,翟今许打了圆场,"那就先回局里再说。" 咏熙没吭声,由女警扶着上了车,袭凌宇始终拢着眉,被翟今许叫着上了另一辆。 车上,翟今许一边驾车,一边随意道:"袭先生,下手也太重了吧,如果对方反告你防卫过当,会很麻烦的。" 袭凌宇头都没回,始终将视线调向车窗外,声音微冷:"他非礼她,我没废了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翟今许一怔,拢了眉头,没再多问。 袭凌宇好像又后悔了,回头说:"能保密吗?我不能让她的名声再受到玷污了。" 尽管,之前的一切,与他脱不了干系。 354:你在生气吗? "袭先生请放心,办案期间,我们是不会透露案件任何细节的。" "谢谢。" "不用谢,商小姐是雪琪的好友,我会尽力的。" "章雪琪?"袭凌宇想起什么,看他,"你是她的……" "好朋友。"翟今许很大方的说:"我之前听说过袭先生。" 袭凌宇失笑:"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之前,郑吕那个案子也是我负责的,被害人也是商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她太不走运,总能碰到这种可怕的事。" 提及郑吕的案子,袭凌宇自然就联想到了连瑾行,胸口又堵了个厉害。 # 来到警局,做了详细的笔录后,咏熙才准备离开。可谁曾想,记者不知从哪收到了消息,将警局门口守了个严密。 咏熙走出来,猝不及防的被堵了个正着。 眼看着一大堆记者蜂拥而至,她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就要炸了开,实在是没心情再应付。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靠近,一只有力的大手,揽上她的肩,将她带进怀里。 "是袭凌宇!" "袭总!快拍快拍!" 听到底下一片快门声,还有架起来的摄像机,像有东西在咏熙的脑袋里炸开,白花花的一片,整个人都是虚空的。 倒是袭凌宇,面对媒体,早已是从容自若,"不好意思,商小姐已经很累了,有什么问题,我会召开记者会的,请各位等待通知。" 他揽着她就往下走,可记者哪里肯放过,追上问:"袭总,您和商小姐真的是恋人关系吗?能对着我们的镜头回答吗?" 袭凌宇的态度很强硬:"关于私人问题,暂无可奉告。" 他拉开车门,将咏熙扶进车内,立即关上车门,绕到驾驶位。 对方立即逼问:"是为了保护这段恋情和商小姐吗?" 袭凌宇戴上太阳镜,坐进去后便关上车门,无视四周记者,回头看一眼咏熙,"没事吧?" 咏熙没说话,眼神空洞,神情透着疲惫。 他心一紧,回眸便发动了车子,快速离开。 马路斜对面,连瑾行坐在车里,焦躁的目光,从看到她走出来,再到安全上车,已渐渐平静。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放下车窗,坐在里面抽了根烟。 将燃到底的烟掐灭了,按在烟灰缸里,他才打了转向,离开。 # 医院里,咏熙拍了片子,还好只是淤青红肿,没有伤到脊椎。倒是袭凌宇的情况要比她严重的多,全身都是伤,医生勒令住院,他懒得听,穿好衣服就出去找咏熙。 咏熙站在走廊上打电话,他的眸色立即深了,大步过去,二话不说就摘走她的手机,看也没看,果断关机,然后揣进自己的兜里。 咏熙愣住,狐疑的视线,渐渐冷却。 "还我。"她说。 "不行。"他过去就牵住她的手,"出去吃东西。" 咏熙深呼吸,费了好大的劲挣开,站在原地,清冷的眸,阻止了他的下一步。 他扭头看她,眉头揪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咏熙别开脸,"以前怎么样,我也都忘了。" 袭凌宇猛地盯紧她,像受到了背叛,咬着后槽牙,眼神专注得可怕,"我不信!那么多年,你说忘就忘!" 咏熙侧身抵在墙上,背有点疼,马上又站直,目光凝向别处,始终不看他,"想忘了,自然也就忘了。" 他突然几步过来,抵在她身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低下头,前额抵住她的,眼神灼热,像要烧着了她。 "咏熙……别这样。"他低低说着,在她耳边,犹如祈求,"回到我身边吧,我们重新开始……随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别把我当陌生人。我受不了。" 咏熙想说什么,深呼吸,唇微微颤了颤,目光始终离开他。 她对他的痛苦感知,向来深刻,正因为此,她总是会心软,会心疼,会不顾一切……可现在,这些成了感受,并不再是唯一。 网上说,是她变心在先。可雪琪说,她是觉醒。 怎样都无所谓了,她只是更深切的开始体会不同感受,有阿宇的,有自己的,更有别人的。 走廊上,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嗒嗒嗒"的跑近,很尖锐。 "凌宇!" 看到他的高大身影,女人惊魂未定的叫了一声,然后立即跑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身前的咏熙,于是猛收脚步。 "你……" 袭凌宇的面色发了狠,扭回头,恨恨瞪她一眼,"谁让你来的?滚!" 咏熙默默听着,不禁有些同情。阿宇对其它女人向来如此,上-床只为纯粹发泄,下了床就是不留情面! 宋琳虽然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可当着别的女人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委曲得瞪着他,"我一听说你进医院就跑来了……可你居然和别的女人在这儿鬼混!" 听她语气,就像抓到丈夫在外面偷吃的妻子,咏熙不禁抬眼看了看他,如果真是那样,他该珍惜才对。 袭凌宇咬紧牙,脸颊两侧的咬肌清晰,眼里尽是怒火,却还不忘将咏熙的脸按在怀里。 "我和谁在一起,和你有关系吗?" 像故意解释给咏熙听一样,他决绝道:"宋琳,咱们现在就把说明白!我和你没可能,我的事也与你无关!" 宋琳恼羞成怒,狠狠跺着脚,"我爸爸说得没错,你就是个骗子!" 袭凌宇冷笑,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他也就没什么再藏着掖着了。 "我骗你什么了?我是骗你上-床了,还是骗你钱了?" 宋琳一滞,脸色迅速胀红,愤恨的指着他,"没人能这么对我!袭凌宇,你会后悔的!" 又一阵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尖锐声响起,渐行渐远。 "你不该这么对她,她犯了什么错?不过就是喜欢你而已。" 听到怀中的人如此冷静的说,袭凌宇骤然失笑,笑声沉得在胸腔来回撞击,低头看她,"那我又犯了什么错?不过就是爱你!" 无视身后人来人去,他用身体和手臂撑起来的一小片世界,牢牢将她禁锢。 他犯了什么错啊? 却要用失去她做为惩罚?! 如果这是天意,那他将与天抗衡;如果这是命运,他会挑战命运!哪怕是追到下一世,下下世,无论几世轮回,他都要追回她! "咏熙," 他身后响起的声音,将他瞬间拖回现实。 咏熙一震,平淡到毫无光泽的眸,也在须臾恢复神采! "瑾行?"她立即推开身前的人,看到站在他身后的连瑾行,微抿的唇角,终于飞扬,快步走过去,"瑾行!" 连瑾行什么都没问,只是张开双臂迎接她。 袭凌宇站在原地,没有转身。 咏熙抓住他的双手,急切的问:"你怎么来了?谁给你打的电话?是翟警官吗?" 连瑾行抚抚她颊边略显凌乱的发,"是雪琪。" 抬眸,看一眼,站在那儿的人,他揽着咏熙的肩,淡然出声:"自己惹的祸,就要负责清理干净,别连累无辜。" 咏熙垂下眼眸,随着他离开。 而袭凌宇,始终没有转身。 回去的路上,咏熙接到雪琪的电话,知道她无大碍后才松口气。之后,又试探性的说,章云亭一直在给她打电话,不停询问咏熙的情况。 他的车封闭性极佳,车厢内过于安静,咏熙侧过身,下意识的将听筒音量调小。 "我很好……" 又聊了几句,她挂了电话。 回头去看连瑾行,虽然还是一贯表情淡漠,可她还是能嗅出一丝阴郁。 她犹豫了下,说:"亭哥只是礼貌上的关心,没有别的意思。" 这句解释,略有几分苍白。 连瑾行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慢慢抓紧。 咏熙瞥见,咬了咬唇,伸手覆上,"瑾行,你在生气吗?" 她柔软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他垂了垂眸,将拳头慢慢松开,许久才出声:"我只是……气自己在危险发生时,没有守在你身边。" # 程浩的绑架案发生后,关于咏熙与袭凌宇的新闻在持续发酵。案件细节也被捕风捉影,任意扩大。 袭凌宇为了心爱的女人,是如何奋不顾身,成了爱情故事里最能俘获人心的那个角色。他的正面形象,和对感情的执着,甚至将咏熙渐渐洗白,网上的骂声也没先前那样激烈了。有人评论说,袭凌宇成了商咏熙的救命稻草,只要她能牢牢抓住,再写几篇感人至深的通稿,将他们的爱情故事发布,商咏熙定可以挽救形象,走出阴霾! 可事实是,咏熙早就不在乎别人的评论,依旧安心的待在连瑾行身边。 两个人的感情,无需向第三人解释,他说不让她看新闻,她就不看,不让她看评论,她便连翻都不翻。空闲时去老师那边,找荀朗一块练习,要不然就逛逛街听听音乐会,日子过得逍遥惬意。 连瑾行也绝口不提这件事,但自那以后,电话打得更频了,只要有空,就会打过来问她在哪里,都做些什么。就算当作例行公事,他也是一板一眼,丝毫不马虎。 355:你几个月了? 咏熙和雪琪约好吃午餐,又是常去的那家餐厅。 两人聊着聊着,咏熙的脸色不是很好,说了句"我去卫生间",便匆匆离开,推开卫生间的门,趴在洗手池就一阵阵干呕。 这时,旁边正在洗手的一位大姐关切的问:"小姐,你没事吧?" 咏熙的脸色不是很好,朝她感激的一笑,压低了头,用冷水轻轻拍了拍脸。 大姐笑笑:"怀孕初期都是这个样子,对了,你几个月了?" 咏熙浑身一僵,怔愣看她。 对方看出什么,"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她笑了,说:"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所以,是不是怀孕了,我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八成是孕吐反应……" 后来,她再说些什么,咏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站在原地,算着上一次大姨妈的时间…… 她越算越是心惊,居然迟到半个月都还没有发觉! 如果真的是怀孕了,那这个孩子是…… 雪琪正坐在位子里聊电话,浓情蜜意的,脸颊泛着诱人的桃粉。 见咏熙走过来,她小声说了句什么,才将电话挂断,"怎么去了那么久?菜都凉了,快点吃吧!" 咏熙拿起筷子,低头看着桌面,许久才抬起头望着她,"雪琪……" "啊?" "我好像怀孕了。" 雪琪的筷子正往嘴里送,听到她这话,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咏熙!你……你说你……" # 医院,雪琪等在妇产科外,看到咏熙出来,她赶紧追上前,两眼直勾勾的瞅着她,急切的问:"结果出来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鹤鸣,你大舅被抓了!"程湘急得团团转。 袭鹤鸣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程湘又来到程东跟前,急道:"二哥,你倒是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程东歪着看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那个蠢货,偏要去绑架!现在好了,什么脸都让他给丢光了!" "二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也是为了我和鹤鸣啊!" "哼!他不帮忙还好,现在证据确凿,又是绑架又是勒索的,连保释都不可以,扔下一个烂摊子还得我给他收拾!" 程东越说越气,站了起来,"这事我不管啊,我劝你们也别插手,小心袭凌宇牵怒到你们身上!" 程湘气得大骂:"你说得这是人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偷偷摸摸都干了些什么!" "我……我能干什么啊?小妹,这话你可得说清楚了!" "还用我说吗?你拿着正瀚的钱,偷偷开公司!现在被袭凌宇抓住了把柄,自然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小妹!你胡说什么呢?我为了你们娘俩,在公司里做牛做马,一句感谢没捞到就算了!反过来还要诬陷我?算了!以后你们娘俩的事,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都和我没关系!" 程湘气得将他赶出去:"滚!你给我滚!我们母子就算饿死了,也绝不去找你!" "好,这可是你说的!"程东回头看袭鹤鸣,冷声:"鹤鸣,你也听到你妈是怎么说的了!你可别怪舅舅心狠!"说完,摔门就出去了。 程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捂着脸痛哭,"我早就知道他做假帐……她是我二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没想到,他会绝情到这种地步!" 袭鹤鸣看了看母亲,走过去,安慰道:"妈,别难过。大舅那边,我去想想办法吧。" 程湘抬头,哭红的眼睛望着儿子,"你能有什么办法?"随即,她警告道:"不许去找袭凌宇!我们有今天,还不都是他害的!" 提起这个人,程湘就恨得咬牙切齿。 袭鹤鸣没说话,只是扶着母亲回房休息,待程湘哭累了,终于睡下后,他才悄然退出房间。 # 见到袭鹤鸣,袭凌宇并不意外。 他坐在办公桌后,头也没抬,淡淡出声:"坐下吧。" 袭鹤鸣看眼哥哥,坐在他对面,犹豫着,说:"我替我大舅道歉。" 袭凌宇这时才抬眸,扫了他一眼,昔日的大男孩,愈渐褪去青涩与稚嫩,有种强加在身的成熟。他收回目光,"谁做错的事,就得谁来买单。" 袭鹤鸣拢紧了眉,望着他,"哥……如果一定要纠结原因,那也是因为我!如果我舅舅不是为了替我和我妈出气,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袭凌宇好笑的扬起一侧唇,靠坐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的问:"所以呢?" 袭鹤鸣一字一句的说:"非得要一个人负责的话,那就我来好了。" "呵……"袭凌宇好笑出声,懒洋洋道:"你因为一个做事不经大脑的笨蛋,就要毁了自己的前途?" "哥,从我把股份让给你的那天开始,我就是在自毁前途。"袭鹤鸣清亮的眸看着他,缓缓说:"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袭凌宇冷眼看他,没说话。 袭鹤鸣将眼眸垂落,"我和我妈只想安安稳稳的一起生活,我们已经对你不构成任何威胁了,就不能放过其它人吗?" 袭凌宇缓缓阖了阖眼皮,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在桌面上,良久,他说:"你回去吧,我会考虑的。" 袭鹤鸣站起来,看了他好久似乎才鼓起勇气说:"哥,我对我做过的任何决定,都不后悔。我一直都觉得,公司在你手里,好过给我。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 袭凌宇慢慢掀眸,望着这个从小到大都被他刻意忽略的弟弟,在他转身离开时,倏尔开口:"以后,有什么困难,来找我。" 袭鹤鸣的身子顿了顿,半晌,低下头,用力吸了吸鼻子。 没转身,他"嗯"了一声,拉开门出去了。 袭凌宇抬手,指腹一下下抚过眉心,似要抚平那里的皱痕。 拿起电话,他说:"徐强,联系王律师……" # 袭凌宇走进车库,活动下僵硬的身体,外伤还没痊愈,工作一天,更是痛得厉害。 走到车前,看到坐在那儿的女人,他皱起眉。 蹲下身,他抬手拍拍她的脸,"喂!" 宋琳醉得迷迷糊糊的,一看是他,立即扑过去,"凌宇……我终于等到你了……"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袭凌宇的脸色很难看,挣脱开她的怀抱,他马上打电话。 不大一会,徐强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两名保安,"总裁,怎么了?" 看到醉得一塌糊涂的宋琳,徐强愣了,"呃……这是……" 将宋琳推给徐强,袭凌宇拉开车门坐进去,"把她送回去。" "总裁……"徐强还想再说什么,袭凌宇放下车窗,回过头,眸色冷得全无半点温度,"如果她再找事,就直接打电话给宋总,让她老子过来接人!" 话落,车窗上扬,跑车"轰"地一声,冲出地下车库。 徐强无奈的叹息一声,嘀咕着,"哎,为什么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总落在我头上……" 一回头,登时吓一跳,惊道:"宋小姐?!你……你……" 宋琳完全清醒的靠在他身上,睁着眼睛,脸上神情尽是伤心与愤怒。 徐强反应过来,挥手示意保安离开,随即小心翼翼的说:"宋小姐,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宋琳站直,傲然的昂起下巴,"不用了!" 她走到自己的红色跑车前,拉开车门就坐进去。 "等等!等一下!宋小姐,你喝酒了,不能开车啊!" 宋琳鄙视的瞥他一眼,"谁说我喝酒了?把酒精当香水喷不行啊?" 望着她绝尘而去的红色车尾,徐强又是一声长叹,"这都何必呢?" 宋琳坐在车上,不停的抽出纸巾擦眼泪,哽咽着,她愤恨的捏紧方向盘,"袭凌宇!我会让你后悔的!还没人敢这么对我……我要让你后悔!我要让你跪在我脚下!" # 看眼墙上的钟,咏熙才惊觉原来已经很晚了,而她连晚餐都还没有准备。 她马上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后开始做饭。 切菜板上传来有节奏的声音,渐渐,声音放慢。 咏熙的视线又不知瞥向何处,眼神僵直。从医院回来后,整个下午,她都是发呆状态,直到现在。 手指上突然传来锥心的痛,是一条两公分长的口子。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扔掉刀子,按住出血口,手忙脚乱的去翻急救箱。 贴上创可贴,忍着疼,她又折回。 饭菜端上了桌,还好没有耽误太久,咏熙坐下来,望着落地窗外的夕阳,刚才余晖漫天,披上一室霞光。 房间很安静,只有墙上时钟发出的滴答声。 她静静的坐着,眉头轻锁,想着待会要如何开口…… 这时,手机响了。 突兀的一声,惊到了她。 咏熙抚下狂乱的心跳,起身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今晚恐怕回不去了,"他说:"我爷爷住院了。" 咏熙一滞,马上问:"严重吗?" "不知道,我得立即回去看看。" 咏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356:你是在关心我吗 "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我到了新加坡就给你电话。" "好。" 咏熙的声音尽量平和,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让他分心的好。 电话那端有人在催,连瑾行答应过后,又说:"如果太忙,没有立即打给你,有事你要打给我,知道吗?" 咏熙轻笑,"别当我是三岁孩子,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哼了一声,"你要真是孩子就好了,我就能随时绑在身边了,省得走到哪都操心。" 咏熙一阵窝心,可心底压石,也更重了。 连瑾行挂了电话,她转身,望着摆在桌上的饭菜,一时也没了胃口,独自上了楼。 夜里,她睡得很早,躺在他的卧房,处处都有他的味道,即便不在,竟也安心。 第二天一早,连瑾行掐着时间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连守望并不大碍,但也得留院观察两天,他决定留在医院陪陪爷爷。 咏熙自然是鼓励他多住几天,可他却说,两天是极限了。 挂了电话,咏熙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直到肚子饿了,这才想起昨晚晚饭没吃。 像是有种使命感徒然而生,她再难受也得撑着下床,去把肚子填饱。 不大一会,雪琪也打来电话,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雪琪听出她没什么心情,聊了几句也挂了。 下午,与翟今许约好去了警局。 也许只是巧合,她在警局门口就碰到了袭凌宇。 他走近,上下打量她一眼,"背后的伤好了吗?"他问。 咏熙收回视线,走上台阶,"好得差不多了。" 袭凌宇跟在她身后,盯着她明显瘦了一圈的身子,皱眉:"怎么瘦了?" 咏熙倏尔站了住,"阿宇,这些都不再你该关心的了。"说完,她迈步进去。 刻意拉开的距离,让袭凌宇眯起了眼睛,但是,他没有发作,硬是忍下来,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翟今许还在开会,两人被让进接待室,坐在对面,彼此都没吭声。 袭凌宇一双鹰隼似的眸,牢牢锁紧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半晌,他说:"他对你好吗?" 咏熙缓缓将目光从窗外调回,淡淡扫过他,"很好。" 袭凌宇深呼吸,胸口起伏有了幅度,又说:"听说,你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咏熙的视线落在左手无名指,价值近千万的钻戒,闪耀着逼人光泽。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但也仅是眼光擦过,便迅速调了开,不想让那光刺伤双眼。 "嗯。"咏熙抬眸,平静道:"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婚礼具体日期还没定下而已。" 袭凌宇勾唇,疑似嗤笑,他摸出根烟来,径直点燃。 咏熙下意识的就掩住鼻子,对香烟的味道,莫名的更加抵触了。 袭凌宇看了看她,最后还是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说了句:"抱歉,已经很久没有谁,让我在意过了。所以,也是抽习惯了。" 咏熙抬眸,"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他倏地盯紧她,口吻有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你是在关心我吗?" 咏熙垂眸,"即便是关心,也很正常。很多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必要仍记恨着。" "哈!"他失笑一声,漆黑的眸,闪烁着冰凌一样尖锐寒冷的色泽,"你倒是说得轻巧啊!不过也是,没有深爱过,又怎么能说忘就忘呢?" 见她没有反驳,袭凌宇胸口更闷了,寒着声音说:"所以,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付出过真心!你不过就是想要赎罪,你是在可怜我!在骗得我团团转之后,扭身又立即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了!" 他身子微微靠前,邪气肆意蔓延,"商咏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玩弄男人呢?" 他的一字一句,对于咏熙而言,早已算不得是锋利的武器了。 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她说:"也许,我一直都没有觉察,我其实就像你说的那样。" 袭凌宇的面色骤寒,眯紧的眸,也有股戾气在碰撞,"你连解释,都不愿意了吗?还是说,你和我多说一句话,都会觉得厌倦!" 他捏紧了拳头,愤恨过后,是无助,更是疯狂。 "还要我怎么做?你说啊,还得要我怎么做,你才该死的变回原来的你?!只要你说,就算是要了我这条命,我都会去做!" 咏熙抬头,眸色微微发红,"阿宇,我说得够多了。" 这时,门推开,翟今许匆匆走进:"抱歉啊,让两位久等了。" 咏熙收回目光,袭凌宇也硬是压下欲脱口的话。 翟今许看看两人,一进门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他坐下来,清清喉咙,说:"对了,两位的验伤报告已经出来了。" 验伤报告…… 咏熙平淡的目光骤然变了,她竟把这个忘了! 待翟今许想要将报告书取出时,咏熙伸手接过来,"不介意吧?" 他摇头,咏熙仅是低头扫一眼,只有对外伤的描述鉴定。 她安下心,又将报告还给翟今许。 他扭头,对袭凌宇说:"虽然程浩方提出主动赔偿,你也表示谅解,但这是法院批捕的刑事案件,即使是你不想追究,他也要负刑事责任。" 咏熙微愣,看向袭凌宇,没想到他会愿意谅解。但这事是因他而起,她会将决定权交给他。 袭凌宇想了下,问:"如果我出具谅解书,会减刑吗?" 翟今许摇头,"可以酌情从轻判罚,减刑不可能。" 见袭凌宇没再多问,他说:"程浩那两名同伙上午已经来自首了,我们取证完毕后,就会整理资料将案子移交到法院,接下来,你们就等通知开庭,期间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两人离开警局,咏熙有意与他拉开距离,袭凌宇走了两步,刻意停下来。 又回去,上前就牵住她的手。 "阿宇!"咏熙像被烫到,火速想要抽回手,可他抓得紧,拉着她就往下走,"如果不想再被拍,你最好乖乖的不要挣扎。" 她盯住他,"这是威胁?" "算吧。" 他已经无所谓她的看法,反正他做什么都不会让她回心转意,索性放任自流。 他将咏熙拽进自己车里,咏熙手抵在车门上,抬眸看他,"我自己回去。" "你没开车来。"他说了一句,将她的手推进去,再顺便关上车门。 咏熙望着他小跑着从车前越过,坐进车内,再系好安全带。 一抬头看到她,他扬眉,接着,横过身子替她也绑上。 咏熙身子靠后,脸颊也别开,眉头不曾舒展。 他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发动车子,"你就这么讨厌我?"他问。 咏熙靠坐着,闭上眼睛,不想再谈类似的问题。 袭凌宇咬了咬牙,想要说的话,还是没有出口。 车子停下时,咏熙才注意到是医院,下意识一慌,皱着眉问:"干嘛来这儿?" 他解开安全带,"他回新加坡了,不是吗?" 咏熙神情绷紧,他看着她,倏尔自嘲笑笑:"你不用处处防备我,我不过就是想带你来复诊,确定你没事,你才放心。至于其它……我不想再被你讨厌了。" 低低的说完这一句,他推开车门下去了。 咏熙抿唇,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才推门出去。 知道她不想再被曝光,他走在前面,与她拉开一些距离,可始终在他余光范围内。 咏熙走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好像更宽了,也更男人了。 她低头,如果只是检查外伤的话,应该很快就会结束吧。 咏熙这次倒也配合,复诊结果一切正常。 袭凌宇果真也没有再难为她,和她走出诊室,"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药。" 咏熙只希望,能迟早离开这个地方,"不用了……" 他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离开,脚步不禁加快了。 咏熙站在原地,对这样的阿宇,说不出是伤感还是什么。 她慢腾腾的走到大厅,抬起头,就能看到人群中的他。 这时,手机响了。 就在她低头找手机时,迎面走来一人,狠狠的撞上了她! 咏熙被撞得猛退几步,又与身后的护士撞了个正着,两人都摔倒在地,护士手里端的托盘被揭翻,里面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咏熙的手刚好按上,掌心瞬间一片刺痛! "咏熙!" 听到这边的声音,袭凌宇立即冲过来将她扶起,看到她摊开的双手都是血,眸光一紧,抬起头来,也只来得及在走廊拐角处,捕捉到撞倒她的那人的一个侧影…… 个子不高,穿着宽松的帽衫,帽子戴在头上,脸颊刻意压低。 袭凌宇只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想不起,四周跑过来的护士上前询问,立时又拉回他的注意力。 掌心有几块玻璃扎得很深,咏熙疼得额头都是冷汗。 医生费了好长时间处理过之后,还不忘打趣她,一定是因为很喜欢这里的医生,才会舍不得离开。 这时,医生又开了单子,让咏熙去验血。 她一怔,说:"我没什么事,为什么还要去验血?" 357:你为什么抗拒? 医生道:"这里毕竟是医院,会有交叉感染的可能。" 咏熙走出去,袭凌宇那端正在和徐强通话,将整天的工作都推了。 见到她,挂了电话后立即问:"怎么样?" "都处理好了,可以走了。" 咏熙这样说,转身就往前走,双手包得像两只粽子。 袭凌宇跟在身后,突然有护士叫住他们,说:"小姐,您验血的单子没有拿。" 咏熙加快脚步,只当没听到,袭凌宇却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快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还要验血。" 咏熙抿紧唇,甩开他的手:"我很好,不需要再验了……我还有事,要马上回去。" 袭凌宇咬了咬牙,说:"你尽管可以讨厌我!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份开玩笑!" "我没有!"咏熙的态度十分坚决,她昂起头看着他,说:"我是真的有事。" 她越是坚决,他就越是执拗,拉着她就往验血中心走,"再忙,也不差这几分钟!你只要抽完血,就可以离开了。" 咏熙怒视,"我不想去!你没道理强迫我!" "我有!"他突然转过身,一双眸紧紧盯住她,"你为什么这么抗拒?" 咏熙偏过头,"这是我的事!" "不,这不是。"袭凌宇上前一步,将她逼近,眼神依旧锁住她,"从刚才在警局,你就对那份验伤报告过于紧张!是我看错了吗?" 咏熙深呼吸,看着他说:"是,你看错了。" 袭凌宇挑挑眉,眼神执着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将她融化,许久,他才出声:"咏熙,你太小看我了。" 咏熙心头一紧,"你什么意思?" 他一字一句:"我说过,我看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又逼近一步,"所以……你有事在瞒着我。" 咏熙望了他好一会,说:"我没有。" 袭凌宇的眼神在逼视,"你……"他张开嘴,似乎下了很大的力气才出声:"你怀孕了,对不对!" "不对!" 尽管她断然否定,可袭凌宇的表情正在一点点凝固,既而是震惊到难以置信! 他拍了两下额头,无意识的轻笑两声,接着,他猛然抓住咏熙的手臂,眼神里荡漾的热切情绪,正在猛烈撞击! "你怀孕了!是我的……是我的对不对?!" 咏熙眯紧了眼睛,咬着唇,视线掠过片刻的悲哀。 望住他,她缓缓开口:"是,我怀孕了!" 不待他惊喜叫出声,她却冷声打断,"但孩子不是你的。" 袭凌宇蓦地滞住,"不是?"他立即否定,"孩子是我的!" 咏熙不想再在这个地方继续争论下去,转身往台阶下走,被袭凌宇拽住,手指用力抠着她的胳膊,最后,手指僵硬着,再慢慢松开。 "这个孩子,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你没权利将他从我这里带走!"站在她身后,他低低的嗓音,随时会被风吹散掉似的,他说:"咏熙,别再带给我希望后,又将它夺走了……" 咏熙垂下头,却是难过的笑了,"阿宇,我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你明白吗?" "我没谁了……我已经没谁了!"他的声音,倏尔放大,有人路过,吓了一跳。 "你还想我怎么求你?你说好了!给你跪下是吗?好,我这就是跪你!" 他二话不说,就在医院大楼入口跪下,目光灼烈,像冬日里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是唯一热源,是漆黑与寒冷里的唯一希望。 他袭凌宇这一辈子,唯一下跪的女人,只有她!可是,别再残忍的将他最后一丝灵魂剥离,他已经没有筹码了! 以为是在求婚,聚集的视线越来越多。 咏熙脸上的挣扎与伤痛,与他的决绝,形成了一道厚重的墙,怎样也凿不穿。 "起来。"她的声音,挤出牙缝。 "咏熙,你看到了吗?我给你跪下了,我连自尊都不要了,只要你把属于我的,施舍给我!"他卑微的,逐字逐句,年轻帅气的脸庞,挂着强撑的笑。 咏熙拧紧眉,眼底满是悲凉凄楚,"阿宇!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她步步退后,不顾掌心的疼,双手捶着脑袋,"我想把你从这里赶出去!可你为什么总要闯进来啊?该我求你才对的,放过我吧,别在我的人生里出现了,我没办法回应你!" "咏熙……" 咏熙捶着头,突然转身跑出了医院,径直坐在停在门口的出租车! 车子就在他眼前,急驶而去。 许久,袭凌宇才坐上车,拿着车钥匙的手,却一直在哆嗦。 咏熙怀了他的孩子…… 这个事实,让他一直发懵,他无法思考其它,除了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什么都不想做! 头低在方向盘上,他笑出了声。 原来,老天爷并没有抛弃他! 没有啊! # 袭凌宇离开后,从医院里出来一人。 宋琳恨恨的瞪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掀起冷笑。 想不到,商咏熙居然背着连瑾行,怀了袭凌宇的孩子! 宋琳转身,果断走向旁边的公用电话亭…… # 咏熙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想要掏出钥匙,结果却弄翻了包,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出来。 她弯下腰,吃力的用手一样样夹起来。 这时,有个小小的身影靠近,"阿姨,我来帮您!" 一个小男孩背着书包,蹲下来将她的东西一样样拾起,再装进包里。 咏熙怔怔地看着这个小男孩,嗓音有点哑,"你住在隔壁吧。" 小男孩点头:"是啊!"他毫无心机的指指旁边,"就是这一间哦!" 咏熙扬起有些发涩的唇,"我知道。" 看着小男孩乖巧可爱的模样,咏熙情不自禁又想到了阿宇的话,心里徒然心酸。 他说,他是她面前的镜子,她又何尝不是他的? 她知道什么样子的剥夺是毁灭性的,可她无力改变,因为,她要继续自己的路,只能前进,不能再顾左右! 小男孩很懂事的又将门替她打开,朝她挥挥手,"阿姨再见。" "再见。"咏熙总算露出温柔的微笑。 回到家,一室清冷。 手上的伤口,麻醉药效已过,这会开始痛了起来,看样子,有阵子不能碰她的琴了。 咏熙就坐在沙发上,什么都不想做。 稍晚些的时候,连瑾行打来电话,她吃力的用手指滑动屏幕,点开扬声后,他低沉耐听的声音,总算给这里带来一丝暖意。 听出她有些疲惫,他体贴得让她休息。 对于自己怀孕的事,咏熙也是只字未提,只在电话挂上前,再次确认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后天。 咏熙说,她有重要的事告诉他,连瑾行问是什么事,她坚持要当面告诉他。 最后又聊了些,直到手机没电,她才被催着去睡觉。 手上的伤口疼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咏熙才熬不住的睡着。 清早,敲门声很响。 咏熙被吵醒,慢腾腾到门口一看,竟是雪琪。 "雪琪,你怎么来了?" 雪琪冲进来,"怎么不电话?" 咏熙打了个哈欠,"哦,手机不知道塞到哪儿了……" 雪琪也没再多问,低头就从包里取出几份报纸,平摊在桌上,回头看咏熙,似有难言。 "怎么了?"咏熙走上前,朝桌上面扫一眼。当目光落在报上硕大的标题时,目光徒然僵住,脸色也即刻变得惨白。 雪琪纠结出声:"你怀孕的事,媒体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 从哪? 习惯利用舆论来打扰她的人是谁,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雪琪望向她,担忧道:"咏熙,瑾行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你之前有没有告诉他呢?" 咏熙一点点收回目光,情绪反而冷静了,她摇了摇头:"没有。" 雪琪一愣,"什么?你居然没说!" 咏熙坐了下来,视线偏离纸上那些报道,"那天,他没回来,因为爷爷生病住院,临时回了新加坡,要到明天才会回来。"顿了顿,她说:"这种事,我还是想当面和他说。" 雪琪听罢,懊恼道:"那现在怎么办?" 咏熙去找手机,雪琪这才看到她包成馒头似的手,惊道:"咏熙,你怎么又受伤了?" "没事。"她补充,"我不疼。" 雪琪看她,无奈的叹息,"伤口疼不疼,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咏熙没吭声,翻出手机后,上面有许多未接来电,袭凌宇打了十几通,还有章云亭和杨帽,唯独没有连瑾行。 咏熙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雪琪见她神情凝重,鼓励道:"咏熙,你打给连哥,马上就向他解释清楚!" 发愣时,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朱哥打来的,他在电话里急道:"咏熙啊,楼下有好多记者,有的已经进入小区了……还有,袭先生也在这儿……" # 咏熙和雪琪两个快步走出来,看到背对她们站在小区门口的男人。 记者们一下子兴奋了,立即将镜头对准了她,各种问题也是层出不穷。 他转过身,目光与她的对了上。 无视身边的记者,他走过去,将她保护性的掩在身后。 "她没什么好回答你们的。" 358:你疼,我也疼 记者追问:"袭总!爆料是真的吗?" 咏熙眼眸紧紧眯着,睨向他,有种想要宣泄的冲动。 闪光灯开始闪烁不停,他拽着她快步走进小区内,雪琪立即挡住追在后面的记者。 楼道依旧昏暗,他和她面对面,快要看不清彼此的脸了。 望着他,她问:"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吧。" 袭凌宇眸光一紧,冷酷过后,是淡淡轻笑,"我在你心里,就是他妈的人渣吧!" 咏熙静静望他,本该愤怒,她却平静。 可这股子平静,让他害怕。如果连恨都没了,那他们之前还有什么? 他烦躁得别开脸,"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咏熙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用双臂撑开,就站在门口,与她对视。 像猎人在追逐,要嘛捕获猎物,要嘛被反咬一口,丢了性命!他没得选,只能任其发展。 将她从里面扯出来,他一字一句的说:"不是我放的消息!我可以揭十几年前的伤疤,因为我身上也有,所以,你疼,我也疼!但是,我不会伤到我和你的孩子!" "他不是你的孩子!"咏熙捏着拳头,哪怕伤口很疼,她也抑不住愤怒的情绪。 可她越是这么说,就越让袭凌宇对自己的结论深信不疑。 他盯了她好一会,脸上的戾息与愤怒,渐渐消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耐着性子问:"想吃什么?" 咏熙皱紧了眉,抬眼望着他,"瑾行明天就会回来。" 袭凌宇扯扯嘴角,"我知道你不好开这个口,让我来跟他说吧。" "你说……" 咏熙转身的时候,愣了。 连瑾行就站在楼道入口,身姿笔直,像历经风霜仍傲然挺立的白杨。 他脸上有风尘仆仆的痕迹,衣服上有褶皱,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去换一身,便赶了过来!可此刻眼神已是淡淡的,平静的望着这边。 在与他对视的短短一两秒中,咏熙的心冷不丁的被扎疼了。 她上前一步,袭凌宇却自她身后过来,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身后。然后抬起冷冰冰的眸,直视对面的男人,话则是对咏熙说的,"交给我吧,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亲昵熟悉的口吻,是两人过去十几年的积累,这一点毋庸置疑。 连瑾行将视线一点点调向袭凌宇,没说话,只是抿了唇。 "阿宇!你让开!"咏熙深知,她必须要立即向瑾行解释清楚! 她用力推他,可袭凌宇的双腿像生了根,杵在狭窄的楼道入口,遮住唯一一点光,不为所动。 黑暗从头到脚将她笼罩,咏熙看不到连瑾行,心慌得快要跳出来! 对面很安静,袭凌宇也还是不肯让开,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咏熙感受到了来自两人的暗潮汹涌,前所未有的强烈。 通道内,是风鼓鼓灌进来的呼啸,伴着连瑾行的声音:"我想起来,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沉稳,却像踩在她的心头,要将她的心,再次送入暗无天日。 咏熙狐疑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相信,不相信他就这样……走了? 威胁解除,袭凌宇缓缓回头,灼热的目光燃着她,用力道:"忘了他——咏熙,这是最好的结果!" 咏熙抬眼去看他,摇头,她说:"这辈子都不会。" 从他身侧越过去,她立即追向连瑾行,袭凌宇再想伸手,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摸到…… 不知雪琪用了什么方法,记者全部离开了。又或者,他们已经得到想要的了,就不需要再继续编织剧情。 咏熙才刚走出大门,就看到连瑾行的黑色宾利从小区门前开过去,她跑几步,在后面叫着他的名字,车却越走越远。 雪琪从朱哥的便利店出来,朝咏熙紧走几步,"咏熙,怎么站在这儿?" 咏熙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的说:"瑾行……生气了。" 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雪琪心疼的搂紧她,"没事的,连哥会明白你的!" 两人上了楼,袭凌宇坐在她家门口,一手搭在支起的腿上,指间夹着烟,一缕一缕的青烟被吹风吹得歪歪扭扭。 "雪琪,你先回去吧。"咏熙说。 雪琪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点头,"有什么就好好谈谈吧,那些记者应该不会再来了。" 她离开,咏熙走上前,径直打开门,"进来吧。" 袭凌宇抽了一口烟,按熄在地上,起身跟着她进去了。 看她的手不方便,他接过她的杯子,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水,放到了桌上。 咏熙坐下,直视他,"阿宇,和我谈一谈吧。" 他到对面,"ok,你说谈什么。" "怀孕的事,我的确不想你知道。" "为什么?" 咏熙深深看他一眼,又垂眸,"因为你会当成另一个希望,紧抓着不放。我不想你到最后才发现,结果又是一场空。" 袭凌宇笑了,"你还真是会为我着想啊!" 他懒洋洋的伸展双臂,"你说的我都听到了,至于我会怎样,那也是我的事,你别跟着瞎操心了,好好把肚里的孩子照顾好。" 咏熙扬眉,"你不信我?" 他仅仅是勾勾唇角,淡然道:"很重要吗?反正,你怀的孩子,只能是我的!" "孩子是瑾行的。"咏熙不惜将这层窗户纸扯得更破,"那一次,是不是安全期,我自己知道。" 袭凌宇倏地就捏紧了拳头,重重砸在桌上,腾地站了起来,盯着她,像对待陌生人,"你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咏熙缓缓点头:"我不想瑾行受到伤害,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袭凌宇抚着额头大笑:"连瑾行连瑾行!又是连瑾行!那我呢?你就看不到我受到的伤?!" "看到了,"她坦言:"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你有!"袭凌宇双手撑在桌上,身子压近,"只要你说实话!告诉我,这个孩子是我的!" "不,不是。"咏熙铁了心,不再让他抱有任何幻想。 "该死的你为什么就不能承认?!" 他咬紧牙,不停退后,摇摇头,"你没有权利剥夺我的幸福!更加不可以阻止我扔有这个孩子!"转身,他摔门离开。 咏熙倏尔用力捶向桌面,头抵上去,低低的,无力呻吟:"该死……" # 连瑾行又回了新加坡。 这一次,连守望病重。 咏熙是从杨蔓菁那里得到的消息,见到她时,是在一个午后。 音乐餐厅内,两人面对面坐着,见杨蔓菁抽烟,咏熙一皱眉,二话不说就将她的烟夺过来,直接碾在烟灰缸里。数落道:"你不为自己,也要为宝宝着想!" 看看她,杨蔓菁失笑:"现在可以现身说法了嘛。" 咏熙一滞,抬头看她,"你也信报上说的?"也许是因为瑾行,她就是比较在意杨蔓菁的看法。 杨蔓菁眯起眼眸,看了她好一会才说:"重要的不是我,而是瑾行信不信。" 这句话,正中靶心。 咏熙蹙着眉,"他连我电话都不接了,也许早就信了吧。" 杨蔓菁淡淡道:"爷爷住进了icu,情况不太妙,做为长孙,他这几天都守在病房里,寸步不离。" 咏熙愣了,"我……我不知道。" "他没告诉你。"杨蔓菁又抽出一根烟来点炮燃。 这一次,咏熙没能阻止她。 就像心里被积压太久,杨蔓菁吸着烟,吐出几个烟圈,弹了弹烟灰,缓缓说:"别把到手的幸福拱手让人。" 咏熙看她,她说:"我们家一直比较中意梁琨静那女人,很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要求我哥娶了她。" 咏熙却摇头:"他不会。" 杨蔓菁笑笑,"你倒是挺乐观的。" 她说:"是了解。" 想了想,杨蔓菁点头:"也对。"她说:"商咏熙,你得幸福,你要是不幸福,云亭就不幸福,他不幸福,我也不会幸福。" 咏熙的睫毛颤了颤,"蔓菁姐,我总觉得,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别,你不欠。"杨蔓菁目光平定的望着她,"欠你的,是我。" 咏熙蹙眉,"你不欠我什么。" 她扯下唇角,"怎么不欠?云亭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他犯下的错,现在我都有份。" 咏熙听罢,皱起了眉,许久说:"如果不是你现在怀孕了,我想,我会劝你离开他的……他配不上你。" "这话,瑾行也说过,可有什么用呢?我这人就是死心眼,看上了,这辈子都很难再变了。"杨蔓菁自嘲笑两声,无所谓道:"一生还很长,我有的是时间陪他耗。" 咏熙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杨蔓菁视线瞥向窗外,章云亭的车子就等在门口。 "就算孩子不是瑾行的,他也不会在乎。" "我在乎。" 杨蔓菁扭头看她,咏熙安静的坐在对面,神情也是平淡无奇,可全身还是被一股无法抵触的颤抖覆盖。 她看得出,她习惯了压抑,越是平静外表,越是恣睢云涌。只是不知道,她会忍到几时才会真正爆发。 359:去找他吧 "我说服自己很久,才把阿宇对我做的事,当成一次意外;才有勇气再次站在瑾行身边!我不太明白对一份感情来说,什么样的考验才算作情比金坚。但我明白,再多承受一丁点的压力,我都迈不过那道坎儿了……孩子,就是那道坎儿。" 咏熙目光淡淡,望着桌面,声音也淡淡,"哪怕我用尽一切方法证明孩子是瑾行的,我也不会觉得庆幸……他本可以在期待与祝福中来临的,却是在这么复杂的一种情况下出现,随时都在提醒你那些经历并不是噩梦。" "我经常在想,如果不是我,瑾行的生活要更潇洒惬意吧。" 杨蔓菁默默的听着,指上的烟燃尽,她给按在烟灰缸里。 什么都不用说,她在那一刻懂了她。 "去找他吧。"杨蔓菁站了起来,隆起的腹部便她看上去有几分笨拙,她说:"你觉得你连累到他,可在他看来,你就是他整个人生里非你不可的那部分……人这一生,总得遇上一个能有本事让你痛到肝胆俱裂的才够震撼,才没白活一次。" 杨蔓菁离开了, 坐进章云亭的车时,他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别开视线也坐了进去。 非你不可的那部分…… 咏熙起身离开,回到家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打电话给小秦。 "小秦,把瑾行在新加坡的地址给我。" # 拖着简单的行李,咏熙走出小区门口,正在给雪琪打电话。 "地址已经给你了……钥匙在我家……记得要喂鱼,还要照看小花园……" 她挂了电话,准备打车去机场,有车停在了她面前。 车门推门,章云亭从里面出来。 看到他,咏熙有些诧异,"蔓菁姐呢?" "我妈煲了汤,我送她回去了。"章云亭说着,低头看看她的行李,接过来就放进后备箱,"走吧,我送你。" 他知道她要去哪,咏熙看看他,也没多说话,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先是沉默,章云亭始终紧皱着眉,车子停下来等红灯时,他才缓缓出声:"咏熙,我选择退出可不是为了看你难过!" 咏熙抬眸,从车镜与他对视,"我会很好,也一定会好。" 章云亭深深看她一眼,想说什么,还是抿紧了唇。 到了机场,他将行李从车搬出来,看一眼她还缠着绷带的双手,"走吧,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咏熙用手指勾着拉杆,目光对上他,"蔓菁姐真的很好。" 章云亭垂眸轻笑,儒雅的面孔,覆着淡淡哀伤,"所有人都在跟我说同一句话!我爸妈,雪琪,陈陆……还有你。" "做为旁观者,我们比你清醒。" "那你呢?"章云亭锁紧眉头,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咏熙本能的退后,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章云亭一怔,站在原地,显得十分尴尬。 半晌,才开口:"咏熙,你应该离开这两个男人,看看他们都把你害成什么样了!"咬了咬牙,捏紧双手,他说:"至少,我不会让你承受这么多!" 眼神渐渐变得灼热,"咏熙,只要你一句话,我会立即抛弃所有飞到你身边!带你离开这里,随便你想去哪!" 咏熙难以相信的望着他,"亭哥,有些道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她说:"其实你并没有多爱我,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拼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以此来弥补曾经的缺失,也是唯一的救赎!越是得不到,越是争取,以至于看不到眼下拥有的。" "我不是这样的!"章云亭激动的想要辩解,咏熙摇头,"你怎样,我不在乎。如果你要为这样的我,伤害最爱你的人,那你这辈子注定与幸福无缘。" 咏熙拖着行李,转身快步走进机场大厅。 章云亭站在原地,失落的心情,一坠千仗。 他并不怪她的绝情,却恨自己局外人的身份!无论她开心也好,伤心也罢,通通都与他无关——这个认知,比痛失所爱更可怕。 飞机起飞,咏熙望着窗外,蓝天白云,清晰可见。 无意识的抚上左手手腕,手链上的大提琴,渐渐有了温度。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几个小时的飞行结束,脑海里闪过无数光景,见到连瑾行,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飞机落地后,已是傍晚。 站在机场大门口,她深深的嗅着这座城市的空气,有他的味道。 咏熙在机场拦了辆车,将地址交给司机,直接去了连家。 坐在车里,咏熙心里有几分忐忑,想像着连瑾行见到她后的表情,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司机在车上和她聊天,知道她是从中国来的,更是滔滔不绝。因为他的老婆就是中国人,他说,中国女人身上最具东方气质! 抵达连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司机告诉她,那几排设计独特的黑白洋房,就是新加坡最贵的地界——the nassim纳森华庭。 作为一个自然资源十分有限的城市国家,新加坡市却在14年和15年连续蝉联全球生活成本最高的城市榜首!正如司机所说,狮城从不缺有钱人,能住在最尊贵顶级的精品豪邸,更是富豪中的富豪! 因为没办法联系到屋内主人,始终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咏熙只能离开。 拖着行李顺着整洁干净的道路往下走,四周郁郁葱葱,幽静安适,很难想象,繁华错乱就在一街之隔。 好像看到了什么,咏熙拖着行李箱走到路边,站在那儿望着伸出墙角的一枝红色花朵。 她伸出手抚上娇嫩的花瓣,知道这是咏熙花。 在这里看到这么熟悉又陌生的一抹娇艳,真的很意外,可那种拉近了与他的距离的感觉,却让她欣慰。 他应该也注意到了吧。 她凑近了,踮起脚尖嗅了嗅。 身后,一辆车急驶而过。 车速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咏熙回过头,转拐处是尾灯残留的余光。 她又收回视线,拖着行李继续走,总算来到路边,拦了辆车,直奔医院。 坐在出租车里,咏熙习惯性的想要掏手机,一摸口袋,突然发现手机不见了! 她马上翻包,可直到将包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也不见手机影子。 反应过来手机丢了后,咏熙愣愣的,这个认知让她即刻产生一种恐惧感——对周遭,对陌生,对未来。 果然,有人说得没错,现代人都得了一种手机病,离了手机,就立即退回到毫无行为能力的阶级。 可她此刻没了手机,又怎么联系到他呢? 司机好心问她是不是丢了东西,她慢慢摇头,丢的只是手机,不是想要见他的心情!所以,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他! # 下了车,连瑾行大步来到保安工作室,不大一会,又快步出来,漆黑的眸眯紧,环视四周。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司机下车,看到他站在那儿,远远的便问:"刚才有位小姐来过了吗?她的手机落在我车上,刚才被客人捡到。" 连瑾行立即迎上前,边走边掏出手机,将屏幕上的照片给他看,"是她吗?" 司机一看,马上点头:"没错没错,就是她啦!" 一看连瑾行,笑笑:"你一定是她男朋友吧?" 连瑾行微微沉吟片刻,点头:"是。" "那太好了,我就把手机交给你喽!" "谢谢。" 出租车司机离开了,连瑾行捏着咏熙的手机,咬了咬牙,立即上了车。她一个人一定还没有走远,沿着这里找下去,应该会找到! 车子发动,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余光不经意的扫到一抹的探出墙边的咏熙花,眼神的变化,几不可见。 又立即收回视线,专注道路两边。 想不到,咏熙花会在这个时候开了,他以为,还要好久。 # 连守望的病房门口,咏熙拖着箱子走近,虽然这样突然拜访有些突兀,但她还是允许自己 放纵 任性这么一次! 鼓足勇气,她走上前,刚要敲门,里面就有人推门出来了。 看到彼此,竟也都不算意外。 "来找瑾行?"梁琨静率先开口,同时,将身后的门轻轻掩上。 咏熙阖了阖眸,"嗯,他在里面吗?" "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开了。"稍一顿,她说:"他回总公司这段日子,一直都很忙,还要兼顾这里,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种熟稔的口吻,很容易让令人误会,但梁琨静却好像并不在意。 "他什么时候回来?"咏熙望着她问。 "不好说,也可能很快,更有可能会忙到深夜。" 咏熙"嗯"了一声,说:"能给他打个电话吗?告诉他我来了。"想了想,又解释道:"我的手机丢了。" 梁琨静望着她,缓缓道:"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咏熙挑挑眉,想说什么,里面有人出来。 "是商小姐吧?"特护站在门口,礼貌道:"连老先生请您进来。" 两人都是一愣,咏熙立即点头:"好。" 360:离开 咏熙进去的时候,经过梁琨静身边,后者的垂半眸,唇抿紧,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离开了。 咏熙走进,看到躺在床上的老人,脸色不算太好,十分憔悴,可一双眼睛,仍是有神透亮。 "坐。"连守望出声。 咏熙坐了下来,"您的身体怎么样?" "现在还死不了。"连守望像极了挑衅,但咏熙知道,这爷子一定就这脾气,跟谁说话态度都好不了。 她从容道:"那您得继续保护下去。" 连守望瞥瞥她,紧抿着的唇,竟一点点扬起,慢慢的, 他说:"你是来找瑾行的?" 咏熙也不隐瞒,"是。" 连守望全无意识的轻笑两声,缓缓开口:"丫头,我都现在这种情况了,我就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很了解我孙子,他难得这么喜欢一个姑娘,我该支持他。而且,我也清楚,就算我不同意,他也根本不会听我的,甚至,我的固执还会把他逼得更远!"说着,他摇头,"不划算啊。" 咏熙静静听着,他继续说:"即使到了今天,我也还是那个态度,他想娶谁是他的事,我连守望的孙子,注定不是会被别人左右的!"视线调向她,他话锋一转,道:"可是姑娘,你就真的非得嫁给他吗?" 他想说什么,咏熙心里门儿清。 但她却做不到当着这位老人的面儿,将一意孤行进行到底。 眼前的老人太睿智,又活得太明白,什么事都看得透透的,连她那一些许的自私,都没能逃过。 他说:"齐副总早就透露过,总公司有意让瑾行接他的位子,实则,是股东们看中了他的能力,为他接任总裁做准备。而届时,他会将成为新地置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执行总裁。" 他问:"我是老了,不太明白你们小年轻嘴里所说的爱情,它到底有什么作用?因为自己想要长期霸占一个人,就要让他背负更多?甚至,毁了大好的前程?" 连守望接过特护递来的药,一口灌进去,喝了半杯水,这才抬眼看咏熙,"老实说,比起你,我更中意小静那丫头。不说她会对瑾行有多大的帮助,起码,她不会拖他后腿,而且,她付出的,要比瑾行多得多。" 将身后的枕头抽离,他躺了下去,口吻平静道:"人啊,直到快要死的时候,才会静下心来思考,争强好胜了大半辈子了,临了希望的,是子孙能够平平安安。丫头,不要觉得我太自私,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就会体谅我的苦心啦!什么金钱权势,都不及我孙子的幸福!"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沉,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别怪我,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你不适合现在的他……" 连守望含糊的说完,一歪头便睡了。 咏熙推开门,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对面的梁琨静。 "商小姐,"她在身后叫住她。 咏熙站住,没转身。 这一天,她经历太多,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争辩什么了。 "我知道你讨厌我。"梁琨静低下头,声音全无起伏,"只要是为瑾行好,我都无所谓。" 深呼吸,她说:"离开他吧,能做这个决定的,只有你了。" 咏熙站在原地,摇摇头,轻笑一声。 曾几何时,无论她跟谁在一起,总会听到同样的声音,她真的就那么糟糕吗?以至于,会被每一位旁观者讨伐? 梁琨静扭头看她,说:"你和袭凌宇的渊源太深!你和瑾行在一起,就等于是送给对手一个永远挖不尽的资料库!偏偏,袭凌宇又是一个不可限量的男人,他只是还年轻,将来的他,都有超越瑾行可能……你确定,要把这两个男人扯上关系,被别人拿来一直用花边新闻做比较?对瑾行而言,那是最大的悲哀,是亵渎!" 她对连瑾行的维护,已是根深蒂固,快要成为一种信仰。 咏熙早就是千疮百孔了,四周有再多的声音,都伤不到她半分了!只不过……只不过……想到他们口中的那个瑾行,她会疼得全身抽搐。 她什么也没说,吃力的拖着行李箱,沿着走廊,越走越远,直到身影消失。 梁琨静站在外面好一会,才推门进去。 连守望张开眼睛,看了看她,又闭了上,"不用内疚,你做得对……不是你的话,没人会为了瑾行背上这种骂名。" 梁琨静坐了下来,眼神始终凝重,望向窗外,她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瑾行。 即便,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爱。 她真的很羡慕那个叫商咏熙的女人。 咏熙离开医院,站在街头,想了下,伸手拦了车。 "去哪?" "机场。" 车子开走,离开了她呆不过几个小时的城市。 此刻,深夜,有繁星。 她眯着眼,静静望着,伸出手,星光自指缝溜出,在指尖旋转。 最后深嗅一口这座城市的空气,有车尘,植物香,湿气,还有,他的味道。 # 连瑾行回到医院,推开门,快步进去。 梁琨静正守在床边,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撞,静静望他,没说话。 略有几分疲惫的面容上,始终没露出分毫情绪,只是看了看,又垂下视线。 她没来。 他刚要退出去,连守望睁开眼睛,叫住了他。 梁琨静起身:"爷爷,你们聊。" 经过连瑾行身边时,她压低声音,提醒一句:"呼吸机才刚撤。" 连瑾行犹豫了下,走过去,看一眼床上的老人,走过去倒了杯水,将他扶起来,喝了几口,又放下杯子。 连守望的精神看不去不错,他说:"你是回来找她的吧?" 连瑾行一滞,眸光紧了紧,"她来过?" "嗯,来过。"连守望也不瞒他,正色道:"就在一个小时前,她来找你。" 连瑾行咬了咬牙,转身就要走。 "瑾行,我活不了几天了。" 身后的声音,又让他驻住脚步。 "因为蔓菁的事,我知道你恨爷爷,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爷爷也反省过,可有什么用呢?一个个都离开了,连家都不愿意回……" 连瑾行一直站原地,背部肌肉线条绷得很紧。 "你再不情愿,也得记得,你姓连,你是正白旗子孙!你谁都可以不顾,可你不能抛弃自己的姓氏,不能给好端端的连家添上抹不掉的一笔!日后,你又怎么向你的子孙交待?" 连瑾行转过身,眼神充满质疑与不解,"哪怕,这么做的代价,是要我舍弃最重要的人?" "瑾行,你还年轻,你的路也还长,对你而言最重要的,只是某一时代的记号……过去了,也就是忘记了。" 连瑾行摇头,"不,不会忘。" 他等了那么久,好像就为了等这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忘?又怎么舍得忘? 连守望看着他,长叹一声:"你真不像我的孙子啊。" 过了许久,他说:"去找她吧,那丫头应该去了机场。" 连瑾行咬着牙,看了看爷爷,转过身,快步离开。 连守望轻笑两声,闭上眼睛,幽幽道:"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也知道这情种像了谁。" 门口,连瑾行刚走几步,又停下,转过身来走到梁琨静跟前,说:"小静,别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可能……" "我知道。"梁琨静舒缓而平静的呼吸,眼眸望向他,笑着,"我什么都知道。可是瑾行,就像你控制不住你的心一样,我同样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你尽管去追你的爱情,我也有权选择爱谁,爱多久……这是我的事,请你不要干涉。" 连瑾行望她,没说话,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他倏尔在走廊上飞快跑了起来,那个女人来找他了,他不能再让她多等一分甚至一秒。 身后,梁琨静泪如雨下。 # 机场,干净明亮。 最后一班回国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连瑾行在机场大厅内,握着她的手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响个不停。 他低头看一眼,是袭凌宇打来的,还有无数条短息。 他没看,直接关机。 可手机又响,这次是他的,连瑾行接起,那边是梁琨静哽咽的声音:"瑾行,你快回来……" 挂了电话,连瑾行立即跑出机场。 机场公用电话前,咏熙无奈挂将听筒挂上。 手机关机,看来,离开前是别想找回来了。 机场广播响起:"dies and gentlemen, may i have your attention please……前往加德满都的旅客请注意……" 咏熙拿好机票,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 4月23日,晴。 咏熙走出酒店,手里是新买的手机,换了当地卡,第一个电话打给了章雪琪。 "死丫头!你去哪儿了?!" 将手机离远些,她笑:"尼泊尔。" 一阵沉默后,她说:"要我陪你吗?" 咏熙心里一阵感动,这便是雪琪,在她看来,其它任何事都不及自己来得重要。 "不用。"她穿着轻便的拖鞋,在街上悠哉的溜达,"雪琪,这边的天真得好蓝!云也好白!有空的话,你真应该出来走走。" 361:我来接你回家 雪琪嗤笑,"这话要是让翟警官听到,铁定第一句话会先问治安。"转而,她又低低道:"咏熙,袭凌宇找你找得都快要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了。" 咏熙只是"嗯"一声。 "唉,老实说,我要是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只要你现在开心,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咏熙一笑:"我现在很好。" 是真的很好。 "还有一件事……"雪琪吞吐着,半晌才说:"我听一个记者朋友说,梁琨静和连哥前几天出现在珠宝店,好像买婚戒,被媒体拍到了,连哥买下了照片才没见报。" "哦。"咏熙仍是没有太大反应,像在听别人的事。 "咏熙,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咏熙渴了,买了个椰子,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眯着眼睛,咬着吸管,"生下来,我养。" 雪琪听着就是一阵心疼,"笨蛋!还有我啦!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养?有一个免费的儿子不用自己生,这么好的事上哪找啊!" 咏熙笑出声:"那好,反正我现在也失业了,赚不了奶粉钱了,这个伟大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小意思!包我身上了!" 又闲聊一阵,咏熙挂了电话。 隔着太阳镜,她仰望天空,灰蒙蒙的蓝,静得只有云淡风轻。耳廓外是喧闹,却总也无法填满心中那一隅孤寂。 在加德满都呆了几天,咏熙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有时候窝在酒店一天,看电视,睡觉,吃饭。有时候就出去漫无目的的走上一天,去看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唯独,不去和他一起路过的地方。 清早,细雨绵绵。 咏熙出酒店,本想顺着街道去附近集市,走了几步,隐约感觉不对劲,停下来,回过头。 身后没人。 她又狐疑的转过身,双手插在口袋里,继续漫步。 兴许是神经紧张,这几日,她总有一种被尾随的错觉,自出了酒店,这感觉便如影随行,很糟糕。就算是报警,没有证据,警察也只会当她疑神疑鬼。 她加快脚步,撇开心中疑问,反正也是大白天的,真有人跟踪,也不敢拿她怎样。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厚重得仿佛只有一臂之遥。 但一连晒了几日,这样微风凉爽的天气,倒也惬意。 咏熙在附近吃了早点,店主特别推荐的糙米饭,告诉她,这里含有胚芽、b族维生素及蛋白质和膳食纤维,很适合孕妇。 咏熙一惊,不知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店主只是笑笑,说她时不时的会用手护在小腹的位置,这是一个准妈妈本能的动作。但是,也代表缺乏了安全感。 咏熙笑了笑,算是默认。 天气的原因,小餐厅人不多,店主坐下来和她闲聊,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出来旅游,问她孩子的爸爸呢? 咏熙吃着香喷喷的糙米饭,不疾不徐的答。 异国他乡,会使人忘却,曾经的痛,说起来,也成了别人的故事。 店主静静的听,之后说,她认为咏熙爱的是阿宇,因为,没有哪个女人会容忍这样的过错,所以,她是爱他的…… 告别了店主,咏熙顺着马路溜达,远远的,看到了宽阔的杜巴广场。 她站在路边,望着那里,脚步情不自禁的朝那移动。 来到广场西面的寺庙群,一座座,一樽樽,都曾让她叹为观止,如今依旧。 游客很多,她穿行其中,没了初时的欣喜,而是更加沉淀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湿身婆庙,咏熙站在庙里,看到房梁以及斜柱上的木雕,都是些羞人的雕刻,不由得又想起第一次来这时的情景。 与那次不同,她不再羞得满脸通红,反而伸出手,轻轻抚过柱身。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来这里,所以,她可以放任怀念。 看了很久,她转身出来,不经意的抬眸,猛然震住。 面前的男人,似乎站在那儿许久,高大的身躯,恰好遮住了一小片风雨,不大,对她来说,足够了。 幽暗的眸色,载着厚重浓烈的情绪,仍是淡然平定的望她。 咏熙咬唇,别开脸,她只是还没准备好。 他走过来,站在她跟前,低头看她,握住她的手,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安了心。 "咏熙,"他说:"我来接你回家的。" 咏熙闭上眼睛,胸口震荡不歇,冷着声音,她说:"我怀孕了,有可能不是你的。" 他勾起一侧唇角,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咏熙狐疑的看看他,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打开来一看,顿时惊呆,"瑾行!你疯啦?" "这是我立的遗嘱,我所有的资产,都归你和孩子。"他说完,弯下腰,手掌覆上她的小腹,咏熙浑身一震,贴着那里,他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很期待他,你可能不会相信。所以……" 他直起身子,唇边笑意散开,"这是我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咏熙眯紧双眼,视线模糊着,张了张嘴,还是摇头,"我想我不能……" "你能!"连瑾行根本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深刻的眸,烙印在她苍白的脸上,"是你的话,你什么都能做!" 她不说话,他的心在收紧。 "商咏熙,你以为我在乎什么啊?事业?名声?你认为这些就代表了我连瑾行?!" 咏熙定定地望着他,眉心拢着,在他开始变得愈渐浮躁与不安的眼神里,她将视线垂落。 在他还没来得及看见她噙在嘴角的笑时,身后广场上的鸽子突然全部拍打着翅膀,猛地飞上天。一片洁白,场面甚是壮观,不少游客赶紧端起相机拍照。 原本还懒洋洋躺在地上的流浪猫狗,也像受到惊吓似的狂奔起来! 连瑾行转过身,眼眸中迅速结成一片惊惧,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一把就拽过咏熙,将她紧紧护在怀里,朝着庙宇大门外跑。 咏熙一惊:"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刹那间,就是地动山摇—— 房子在抖,地在震,灰尘掉落,尖叫声四起,鸟在头顶乱飞乱撞,有人在逃,有人吓得蹲在地上抱头…… 地震了! 咏熙只觉得两耳嗡嗡地响,脚下仿佛踩着一头猛兽,正在苏醒,挣扎着,摇摇晃晃的想要钻出地面! 石柱倒塌了,木雕断裂了,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抓紧我!"连瑾行的喊声,却那样清晰。 咏熙双手扯住他,在漫天掀起的尘土里逃亡,一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生与死,也不过就是神的一念。 就像闯入死神境地,原本静谧美好的世界,变成了死神精神准备的一场饕餮盛宴。 大地被巨兽撕裂了,不住在哭泣,到处都是尖叫声,绝望的呼救声……咏熙抓紧连瑾行,四肢瞬间冰冷,只有藉由他身上的温暖,才能感受到还活着的事实。 她突然好后悔,如果就这么死了怎么办?她没来得及告诉他那句话! "瑾行——"她不顾飞扬的尘土,不顾摇晃的地面,不顾倒塌的房屋,她只想大声告诉他,她刚才许了愿,与他相伴到老,和他生生世世!若是上苍眷顾,她不要什么来世,只想安稳的度过这一生! 可惜……老天爷似乎并不太喜欢他们在一起。但是没关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是和他,她就很满足了! 所以,瑾行,你能爱我,便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 他没能听到她的话,而是抿紧了唇,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用尽一切力量想要带她逃离! 就在这时,是一声轰隆巨响,玛珠庙倒塌了,整面墙都砸了下来! 来不及避开,连瑾行一咬牙,挡在她身后,用自己的背护着她…… # 2015年4月25日14时11分,尼泊尔发生81级地震。 地震持续了一分钟,之后,尘埃落地。 旧城区的房屋,早已成一片废墟,大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人,光着脚,蓬头垢面,有的哭泣,有的奔跑。 救援迅速展开,疏散,抢救伤者,寻找生还…… 一堆瓦砾下,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瑾行……"咏熙右手被压在石柱下,只有左手能动,她在狭窄的缝隙里活动,吃力的推了推身上的人。 他不动,入定一般。 "瑾行……"她慌得声音在抖,手在抖,整颗心在抖。 他还是不动。 他的头抵在她的颈间,重重的,压在她的心上。 咏熙喉咙沙哑,张开嘴,想要呼救,可灰尘呛得她出不了声,她只能干瘪哑着,"救……救命……" "这里有人……" "救命……" 他在她身上,仍旧动也不动。 直到这时,她才猛地意识到,他或许已经死了,她的世界里再也不可能有叫连瑾行的男人了! 大脑空白几秒钟,心脏被压得动弹不得,在那一瞬,停止了跳动! "瑾……瑾行!" 她拼命的想要挣扎,左腿立即撕心裂肺的疼! *** "救命……这里有人……有人……快来救他啊……" 眼泪顺着布满灰尘的脸淌下,像崎岖蜿蜒的山径,一道道,一条条,流也流不尽。 362:答案已经很明显 "瑾行,不要死……"咏熙哑得更厉害,哽咽着,用力的呼吸,使她吸尽更多尘土,连咳都费力,肺里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这是她还活着的证明,可她开始厌恶这样的疼!厌恶一个人活着! "救命……"她用尽所有力气在呼救,尽管,头顶上方的哭喊、呼唤,已经盖过她的虚弱。直到,她的声音像迟钝的风箱,再也喊不出来。 她太累了,累得想要放弃,就这样,和他一起埋在这里。 闭上眼睛,她说:"瑾行……我不会让你孤单,我陪你一起……" 左手艰难的蜷着,被石头磨破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她笑了,"我们三个人,一起。" 从未有过的平静,这感觉令她放松,只想就这么睡一觉。 辛苦这么久,努力这么久,她真的需要休息了…… 耳边隐约传来一个虚弱绵长的呼吸声,咏熙一震,睁开眼睛,一时间竟搞不清,这究竟是现实的地狱,还是梦境的天堂。 "瑾行……"她哑着,突然哭得泣不成声,"你没死……你没抛下我……" 连瑾行轻轻甩了甩头,终于抬起眼皮,眸子里是浅浅的温柔,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哭得好丑……" 她一次次尝试止住眼泪,急道:"瑾行,有些话不说,我怕没机会了——" 他趴在她身上,扯出无声的笑,"你不用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来找你了。" 咏熙的心都要撕裂了,摸索找到他的手,紧紧握着—— 那便不说。 "我们会得救的,一定会!" 松开手,她摸到了块石头抓在手里,然后使劲敲着,"救命……help……help!" "咏熙,你听我说……"他在她耳边,用单薄的声音说:"活下去……一个人也要活下去……养大我们的孩子……" "瑾行……我不能,我做不到……"咏熙哭着,手里的石头一刻也没停,"帮我们……谁来帮我们啊……" "我从不相信宿命轮回,但是现在,我倒希望那是真的……这样,我就可以守在你们母子身边,看着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疼你的男人,披上婚纱,一世终老……在那之后,我就站在另一个世界的尽头等你,一直等到你向我走来……" 连瑾行垂下眼眸,声音断断续续,"咏熙……撑着,别放弃,你值得活下去……但是……我没办法再继续保护你了……" 他又轻轻蹙眉,"该死……如果有人欺负你了怎么办……" "瑾行,别说了!我们会出去的,一定会!"咏熙尝试着用双脚去蹬,每动一下,左脚都是钻心的疼,可疼得久了,竟也麻木了。 他背上是一块厚重的石板,在掉落下来的那一瞬,是他咬紧了牙用力撑着,才没能将重量一并砸到她身上。 "咏熙……"他像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在她耳边细碎絮叨,叮嘱着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也许世界本来充满恶意,但你是美好的……所以,不管遇到多少不公,你都要原谅它……" "咏熙,替我活下去,只要想到你还能健康的活在这世上,我就安心了。"他笑,轻声:"咏熙……我知道孩子是我的……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 "还好,就算我不在,也有一个人能保护你了……" "连瑾行!你敢离开我们母子试试!我马上跟你一起!" 咏熙的手背磨得血肉模糊,她仍使劲敲打,"救命!!help——" 渐渐,他没了声音。 咏熙心一滞,手上突然停止了动作,无神的双眼瞪大,尚有未流干的泪。 "瑾行?"声音颤抖到扭曲。 "瑾……"她张着嘴,竟发不出声。 # 他说:"咏熙,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只有一种,但你一定要选那个让自己最舒服的,因为没人能代替你的感受。" "如果我道歉的话,你能好受点……那好,对不起。" "我不想你毁了自己,更不想你受到伤害。" "……所以咏熙,我愿意做你的影子。" # 瑾行……—— 头顶偏北,夜空里不动的星。它坚定,执着,对它守护的星不离不弃。 如今,她的北极星,消失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手抚上他的脸,嘴角是满足的笑。 瑾行,别走太快。 你不用等我,我去找你。 头顶有细碎的沙石开始落下,接着,有石块被搬开,甩到另一边。 很快,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出现,看到里面的人,激动不已:"咏熙!" 他加快速度,吃力的一次次尝试搬开压在两人身上的石板……底下是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画面扎得眼睛生疼。 恍惚间,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睁开了眼睛,她的头仰着,手无力的耷拉着。 "咏熙,没事的……我带你去看医生……" "没事的没事的……你再坚持一会!" 头顶是一片灰蒙蒙,飘着小雨,雨水落进干涸的眼睛里。 听到耳边轻哄她的声音,她才恍惚着又回到了现实,扭过头,看到了躺在一堆瓦砾中的男人…… 她张嘴,没有声音,除了越聚越多的泪,她无能为力—— 视线里的他,越来越远,她也渐渐堕入黑色深渊。 # 恍惚间,头顶是医生的谈话。 "手术情况还不错……三根肋骨都接好了……左脚外踝骨骨折,石膏过几天换成夹板体外固定……哦对了,不要吃鸡牛肉,还有生姜,避免激素用药……前三天疼痛感比较明显,能扛的情况下最好不吃止痛药……" "好,谢谢医生。" "跟我拿药去吧……" "好。" 头顶没了声音,可四周乱糟糟的,像个菜市场。 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入眼即是顶棚斑驳的墙,墙面发霉脱皮,一块一块,像苍老的皮肤。 袭凌宇拿着药回来,原本狭窄的走廊,挤满临时病床,只剩下一条很窄的通道。 看到其中一张空着的床,袭凌宇布满血丝的双眼,随即睁大,转身就往外走。 "咏熙!咏熙!" 不过二层楼的医院,病房内外到处都是伤者,白皮肤的,黑皮肤的,大多是因为伤势不便转移的外国游客。 袭凌宇穿梭其中,俊颜上满是连续几天熬夜后的疲累,他不停的找着,听到前面一声惊呼后,他想也不想的冲过去。 有人跌倒了,躺在地上,随着他跑动的视线,病号服蓝白相间的条纹,时不时的在他眼眶跳跃着。 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来,她惨白的脸色,让他心疼的直拧眉心。 好不容易找来单架,在护工的帮助下,又把她抬回床上。 袭凌宇随手就要掏钱包,对方直摆手,告诉他,从地震发生后,他就开始在医院义务帮忙了。 视线扫过他穿在脚上的一双破旧拖鞋,袭凌宇没说话,而是朝他双手合十行礼。 转过身,他看着眉头微蹙的她,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塑料板凳上,声音干瘪沙哑:"我知道你想去找他……已经搜救三天了,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咏熙始终没有开口,抓着床边的手,却在一点点收紧。 身上疼,心却再也没有一丁半点的感觉了。 袭凌宇深呼吸,侧头看她,笑了笑,说:"那个小生命很顽强,医生都说是奇迹!所以……"他沉了目光,"一定要健康把他生下来。拜托了。" 他不会再问这是谁的孩子,也永远都不希望知道答案了。 以前执着着的,在那个男人离开之后,一切都变成了泡影,显得那么可笑。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恨他怨他呢?那个人用自己的命,换回来了他心爱的女人!这一件事,就让他彻底输了,连扳回一筹的机会都没了,他还能做什么? 那天,他又守了她一整夜。 因为怀孕的关系,医生不建议使用止痛药或镇定剂,夜里她疼醒了几次,袭凌宇看她疼得实在是难受,于心不忍的想要去找医生,手突然被她抓住。 低下头,看着她的手,手指一根根被包扎起来,肿得像香肠。 这是一双演奏大提琴的手啊! 他的眼眶一下子热了,鼻头也酸酸的,可还是忍住,扭过身低头说:"我去找医生要两片止痛药,吃了就能睡个好觉了。"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更用力了。 生怕她会弄伤自己,他立即说:"好,我不去了!" 一连保证过后,她才松开手。 袭凌宇又回到椅子上,高大的身躯窝在那里,全身都不舒服。更何况,他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四天了! 他起身,看一眼还在床上不时动几下的人,走到门外,点了根烟提神。 烟雾散开,隔着薄薄的一层,眼神愈发干涩。 得知她在这里,他那时急得快疯了,可惜,国内航班暂时取消了赴加的航班,他第一时间便以企业名义组建了救援队,来到这里之后,总算在一家医院里见到了她。 见她的第一眼,心仿佛被车轮碾过,破碎成了一片片。 抬眸再去看她,眼前的她虽活着,但他知道,他的咏熙早已跟着连瑾行一块被埋进了废墟里!活下来,只是为了肚里的孩子。 他闭上眼睛,嘴边苦笑泛滥。 还要什么答案?答案不是很明显了吗? 363:一定会找到他! 又是两天,咏熙的情况有些好转,随着伤者陆陆续续回国,她也有了间病房。 救援队要回国了,他推门进来,她坐在床上,面朝窗外,难得一见的夕阳,使病房看上去没那么简陋了,显得温暖静谧,十分安宁。 他走进去,说:"晚上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准备。" 咏熙转过头,脸颊已经瘦得凹进去,一双眼睛愈发的大,空洞得让他心慌。 她说:"我不走。" 说完,又扭过头,朝向窗外。 火红火红的太阳,悬浮在低空,油彩画一样,美得炫目。 她记起了和他住在镇上时的光景,也是这么大的落日,就挂在窗边,像摊在平底锅里的鸡蛋黄,红通通的照亮了她的脸。 她莫名就笑了,他看到后,盯了她许久说,这是给他的最好的回报。 袭凌宇走过去,蹲在她的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他一字一句的说:"我袭凌宇向你郑重起誓,哪怕把这里都翻过来,也一定会找到他!" 咏熙的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脸上,"我说,我要留在这里。" 袭凌宇皱着眉,站了起来,双手按在她肩上,摇了摇头,"咏熙,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如果说,我现在还能为他再做点什么,那就是照顾好你!别忘了,你的命,是他牺牲全部换回来的!" 咏熙避开视线,一次次深呼吸,想要平复胸口压抑。 她推开他的手,冷静的问:"什么时候拆石膏?" "然后呢?"他绷着声音问:"你还是要去找他?" "对!"咏熙抬头,眼神清凛坚定,"他活着,我要见他的人!他死了,我见他的尸体!就算他已经化成了灰,我也要一撮一撮的把他给找回来!" 袭凌宇咬着牙,拳头捏得生疼,可他什么也没说。 这时,手机响了。 他努力平静,然后背对着她接起电话,沉默了半晌,他说:"……我知道了。" 他慢慢转身,望她,目光浮动,"不是想要见他吗?好,我带你去。" 咏熙双眼猛地瞪大,张了张嘴,唇抖得厉害,却是一字说不出。 # 靠近杜巴广场的一块空地上,摆放着十几具尸体,都只是用白布简单盖着。 咏熙坐在轮椅上,袭凌宇推着她,慢慢走近。 看到这些尸体时,咏熙的眼神就滞了住,胸口压着的大石,瞬间被击了个粉碎,成了积在她心里的废墟。 袭凌宇怕她受不了,停下来,低头小声说:"你可以就在这里看着……" 她却摇头,坚定的告诉他:"带我去看他。" 袭凌宇不再说话,推动轮椅,走到其中一具尸体旁。才刚走到,就能闻到这些尸体身上发出的腐臭。 咏熙竟平静下来了,她不哭,也不叫,只是默默的看着这具尸体。 袭凌宇沉默一会,说:"打开吧。" "不用了。"咏熙突然说话。 他看她,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尸体露在外在的手。 已经能够看出尸体在腐烂的痕迹,戴在手腕上古董表,表盘已经粉碎,可指针还是不停的走,没有将那一刻的记忆停留。 她望着,眼神平定而又安静。 这时,袭凌宇突然蹲下身,手上戴着一次性医用手套,将那块表解了下来,然后收在手帕里,包起来,放到她的膝盖上。 "留着吧。"他说。 咏熙低头,抚着那只表,隔着几层布,都能触到它身上的冰冷温度。 这么多天,他一定很冷吧? 眼泪顺着眼角淌下,她抬头,看向眼前这具尸体,她说:"你说过的,要在那头等我。" 在那头等着她,直到她孤单的走完这一世。 袭凌宇起身,推着轮椅,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梁琨静。 她戴着墨镜,不时的在擦拭着眼角的泪,袭凌宇看她一眼,然后走到远处去,点了根烟。 咏熙看着对面的女人,她同时也将目光对准她。 "我是来接他回家的。"她说。 咏熙轻轻点头:"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家了。" 梁琨静走过来,低头看着她,"商咏熙,我真的很恨你!" 如果不是她,他不会死! 咏熙又点头:"嗯,我也恨。" 梁琨静咬着唇,眼泪再次湿了整张脸,"你一定要留住这个孩子。"她说:"这是你唯一赎罪的方式。" 梁琨静越过她,袭凌宇走过来,经过她身边时,看了看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梁琨静无视他,站在空地中央,四周是十几具尸体。 孤零零的,祭奠他,也在祭奠自己不得不终止的恋情。 # 回去的路上,咏熙始终攥着他的手表,抚着表盘上的裂纹,每一道,都能清楚提醒她当地震来临时,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在等她。 # 回国后,咏熙住进了医院,章雪琪第一时间赶到,萧弃之跟在她身后,进了病房,原本早就向他保证过,无论如何也不会哭的她,见到咏熙后,一句话不说,就哭得泣不成声。 "我应该去找你的……"她自责不已,为什么没能飞过去陪她?多一个人,或许就多了一分生的希望啊! 萧弃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咏熙身上还有伤。 章雪琪这才抬起头,鼻头哭得红肿,眼睛也肿成了桃子。 咏熙拿起纸巾给她撑眼泪,一边擦一边说:"都多大了,还这么爱哭?你去了又有什么什么用,可能多一个受伤……我身边没剩几个人了,你不能再有事……" 听到她的话,章雪琪哭得更厉害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这么多事,都发生在你身上啊?他是看你幸福一点就不痛快吗?" "雪琪!"萧弃之皱着眉,提醒她一声,再轻轻摇了摇头。 咏熙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声音颇淡的说:"有人告诉我,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公平,但还是要试着接受它……我们没办法改变它,却能让自己变得美好。" 章雪琪听着,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连哥是我见过的,最温暖的男人。" 来的时候,章雪琪就一遍遍的问着,她该怎么安慰咏熙?该怎样才能不让她悲伤?事实上,被安慰的对象却成了她,而有能力让咏熙变得如此坚强的,是那个叫连瑾行的男人。 病房外面,袭凌宇捧着外卖,站了许久。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那个人换成是他,咏熙会是什么样子?还会像现在吗? 章雪琪和萧弃之离开后,袭凌宇才进来,"吃饭吧,是你最爱的那家粥店。" "嗯,"咏熙坐在床上,他将小板桌搭好,粥端出来,还冒着热气。 拿着勺子,她没动,半晌,抬起头说:"我想吃别的。" 袭凌宇笑了,"好啊,你想吃什么?" 听到她开口说有想吃的东西,袭凌宇立即就有种莫名的兴奋! 这么多天了,无论是治疗还是其它,她都十分配合,更多的时候,安静得让他感觉慌乱。是那种抓不住的心悸,说不定有一天,一觉醒来后,她就会消失! # 车子停下来,他先下车,把轮椅从后备箱取出来,然后将她扶上去。 来到餐厅门口,又是那句耳熟的"爷姑奶奶里边儿请",咏熙难得露出笑容,和袭凌宇边走边说:"我最爱吃这里的蒸肉了,肥而不腻……听说,是这里的独家秘方!" 袭凌宇始终都是微笑倾听,"是吗?那待会得好好尝尝了。" 这是连瑾行的店,他知道。 当她提出要来这里时,从心房涌至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冰结了。 可他还是笑着答应她,"好,我们就去那里吃。" 坐下来后,便有人招呼,咏熙连菜单都不看,便熟练的点了几样——都是他平时吃的。 "尝尝这个……我很喜欢。"她主动将菜夹到袭凌宇的碗里,笑眯眯的看他。 袭凌宇同样笑着,可心底的苦涩,却只有自己尝得到。 她胃口不错,在这样的气氛下,人是很难悲伤得起来的。 这时,悬挂在墙上的电视,正在播着有关尼泊尔震后的新闻,许多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 咏熙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屏幕上满目疮痍的画面,夹在筷子上的东西倏地掉在地上,她一怔,拿起餐巾纸弯腰就要去捡。 这时,他默默的接过来,将那里清理干净。 半晌,他抬起头,深刻的眸望住她,说:"走吧。" 咏熙就这样一瞬不瞬的望了他许久,垂下眼眸,笑容丝毫不费力的敛尽,放下筷子,"嗯。" 回去的路上,她靠在车窗前,还是一言不发。 袭凌宇驾着车,从车镜中看她,双唇缓缓抿紧,之后,他说:"过几天有个音乐会,是个很出名的乐园……反正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东西是外行,不过听说不错,想不想去听?" "阿宇,"咏熙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车窗上映出一张全无生趣的脸,她说:"你该回公司了。" 袭凌宇捏紧了方向盘,继续说:"时间是后天下午,演奏会后,我们再去吃西餐,就去新开的那家好了!" 364:一个人的生活 这时,咏熙扭过头凝向他,"你不用再陪我了,我一个人可以。" 袭凌宇咬了咬牙,脸颊两侧的咬肌十分明显,"在你面临生命威胁时,我没能陪在你身边,你知道我有多自责吗?现在,我再也没有其它的要求了,我不会强求你和我在一起,不会问孩子的爸爸是谁!我只想……只想他妈的陪着你!这都不行吗?" 他的眼圈红了,声音也在哽咽。 这么多天,他看着她安静得像个木头人,配合治疗,安心吃饭,一切孕妇该做的,都会乐意去做!他看在眼里,却知道,那不是她。 "不用了,"她的回应淡淡的,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激得起她的兴趣,活着,也只是为了活着了。 她说:"阿宇,你不欠我什么,以前没有,现在更没了。别把自己拴在我身边了,你有该做的事。" "我该做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他始终紧握方向盘,头也不回,眼神灼灼的望着前方,"就算你不给机会也没关系!能天天看到你,知道我生命里还有这么个人,我就很满足了!" 咏熙继续凝向窗外,"对不起,我想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瑾行离开了,这是她早晚都要面对的,否则,以后会更加辛苦。 "一个人……"他骤然失笑,像受了伤的兽,发出可怜的悲鸣,"你的生活就那么挤吗?就那么容不下我吗?" "嗯。"她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袭凌宇目光一滞,望着黑漆漆的前路,不再出声了。 回到医院后,免不了被查房的护士一通训,咏熙态度很好,一直都在道歉,袭凌宇却沉默着,独自坐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握,不吭一声。 检查过后,护士离开了,咏熙看他一眼,说:"回去吧,今晚我一个人没问题。" 袭凌宇这时抬起头,"咏熙,和我结婚吧。" 咏熙失笑,摇头:"你知道我的回答,何必还要再问呢?"想了想,她说:"阿宇,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说得对,我没那个资格。"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袭凌宇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望着她说:"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可以分开住,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咏熙不解看他,他说:"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她一下子滞了住。 "你和我的童年是怎么过过来的,你不会忘记吧?家庭的不完整,是会造成孩子各种极端的个性。"走上前,他蹲下来,在她面前,轻轻握着她的手说:"咏熙,你可以不爱我,但你要考虑一下孩子……" "这是他……留给你在这世上唯一的礼物。" 咏熙徒然一震,眼神有些乱,像有浪花在撞击。 "咏熙,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我想给你的,只是一个孩子爸爸的身份!"他的眼圈微微发红,却在微笑,"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吗?" 咏熙的视线有几分松动,垂下了头,她说:"让我考虑一下。" 袭凌宇听到她的回答,顿时如释重负,脸颊上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只要是考虑,就还有希望! 他说:"咏熙,谢谢!谢谢!" 能让他为她做些什么,让他在她的生活里,充当着某个角色,这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太晚了,你回去吧,明天要去公司。"望着他,她说。 "嗯!"他很痛快的答应,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咏熙,我给你打电话!" 她定定地望着门口方向,然后点下头。 袭凌宇笑了,"那么,晚安。" "晚安。" 他推门出去,之后,她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欢呼声。 咏熙勾勾唇角,溢出个笑。 # 天明,袭凌宇依她所言去了公司,放置了这么久,公事积压许多,整个上午他都忙得不停。 直到中午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走出办到室时,他说:"徐强,下午有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去医院了。" 徐强一脸难色,"总裁……您不能再……" 知道他想说什么,袭凌宇瞪他一眼,徐强硬是把劝阻的话给咽了下去。 离开时,他拍了拍徐强的肩:"这个月,我会给你双薪。" "真的?谢谢总裁!"徐强立即干劲十足,又好奇的问:"您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呢?" 袭凌宇轻笑一声,意外的没否认,"算你小子说对了。" 徐强凑过来,"总裁,什么事啊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一下呗!" 睨了睨他,袭凌宇唇角也是忍不住的笑,"行啦,去干你的活吧!" 离开公司前,袭鹤鸣竟来了。 "哥,"他说:"舅舅的事,真的就没有一点转机吗?" 袭凌宇拉开抽屉,将早就准备好的谅解书给他,坦言道:"他犯下的案子有多严重,你应该也有咨询过律师了。"顿下,他说:"这是我目前能做的。" 袭鹤鸣接过来,捏紧纸张,"哥,谢谢。" 袭凌宇看看他,没说话,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 回头,说:"没打算再出国了吧?" "嗯,可能会呆好一阵子吧……毕竟,我妈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哦,"袭凌宇拉开门,声音被远远甩在了身后,"那就来帮我吧。" 袭鹤鸣愣了。 离开公司,袭凌宇立即赶去了医院。 途中,经过花店,挑来挑去,挑中一束雏菊,清清爽爽的样子,很惹人爱。 带着花,他去了医院。 推门走进病房,床铺得整整齐齐,房内空无一人。 放下花,袭凌宇走出去找护士,问:"病房里的病人呢?" 对方答:"商小姐今早办理了出院。" 袭凌宇以为自己听错了,站在原地,僵硬一笑,"不会的,你一定是搞错了,她怎么可能会出院呢?" "是她自己要求出院的,已经在主任那里签了字,出院后的一切后果自负……" 袭凌宇扭头就走,直奔主任办公室,小护士在身后追了过来,"先生,这是您的花吧?不好意思,马上有病人要搬进来了,所以……" 看一眼她手里的雏菊,娇俏可爱的,透着盎然生气。 舌尖抵着牙齿,他说:"扔了吧。" "啊?这么好看的花,真可惜……" 袭凌宇直至在主任那里确认了之后,一阵风似的冲出医院,发动车子,直奔她的小公寓。 他留了这里的备用钥匙,只是一直没告诉咏熙,打开门进去,看到的,却是收拾整洁的房间,家具用防尘布罩上,角落里,唯独少了那把大提琴的影子。 袭凌宇呆呆地站着,认清她已经离开的事实,也就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原来一瞬间可以那么长。 这就是她给出的回答吗? # 站在小花园前,望着已经冒出嫩芽的雏菊,咏熙连想要蹲下来摸一摸都不可能。 鱼已经死了,雪琪告诉她,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天,鱼就再也没能沉入水底。 这幢房子,已经在她的名下了,是他去尼泊尔之前就办好的手续,连同他帐户里所有的钱……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那么有钱呢。 她拄着手杖,站了许久。 雪琪过来,说:"咏熙,该去机场了。" "嗯。"咏熙握紧手中的古董表,转过身,由雪琪扶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雪琪驾着车,心情看上去有些沉重,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快要到机场时,咏熙扭过头,"别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她这么一说,雪琪的眼泪就快要涌出来,声音也是哽着,"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啊?你一个人,又怀着孕,谁来照顾你呢?" 咏熙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妈天天打电话催我,让我把你接回来,由她来照顾你。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所以一直也没跟你提……"章雪琪回头看她一眼,带着祈求道:"咏熙,咱不回去了,跟我回家好不好?你不想见袭凌宇,我保证不会告诉他你在哪儿!" "雪琪,"咏熙望着车窗外,眼神是几经沉淀后的平静淡漠,"我只是想离他更近一点。" 章雪琪红着眼圈,深深看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的,硬是挤出笑,说:"你等我啊!我马上就能申请到年假了,然后我就去看你!从这里飞加德满都,也不过六七个小时,很近的!" 咏熙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递过去,"这是两幢房子的钥匙,还有车钥匙。" 她接过收好,说:"放心吧,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是红灯,90秒那么长。 雪琪握着方向盘,咬唇挣扎了许久,终于出声:"去他妈的责任!咏熙,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再顾及其它人了!你谁都不欠了!" 咏熙抿着唇,"嗯"了一声。 到了机场,雪琪说:"行李我会拖动到那边,你一个人要小心,不方便的话要找空姐帮忙啊!" 咏熙扬扬眉,"行了,别把我当小孩子了。"之后,扫一眼放在推车里的大提琴,声音哑了哑,"什么都不重要,我只要带着它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雪琪打开手机一看,全是袭凌宇的未接来电。 她轻轻叹息一声,关了手机。 365:相信他听得到 加德满都,震后一个月。 城市里依稀可见重创后的痕迹,咏熙坐在出租车上,正打踏入这块土地开始,浮动的心,一下子便安稳了。 闭上眼睛,深嗅着潮湿着空气——有他的味道。 到酒店办理了入住,之后便去了附近的医院,检查过后,因为身体的特殊性,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一番交流过后,咏熙答应每天都会来医院检查,并且保证会照顾好自己,这才作罢。 离开时,医院问她的husband,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出来旅行。 想了下,她说告诉医生,他在这块土地上沉睡着,她怕他寂寞,才会和孩子一块来陪他。 医生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掩住发红的眼眶。 出了医院,有三轮人力车过来,询问她要不要坐。 咏熙上了车,顺着街道一路骑向杜巴广场。 天气晴朗,35度左右的高温,湛蓝的天空,不再见救灾直升机,军用卡车也已从路边消失。各种商业设施也在试着渐渐恢复运作。 市中心的杜巴广场,是加德满都人民甚至整个尼泊尔的骄傲,可是现在,验证历史的一半辉煌如今已成废墟。 由于古代建筑的特殊建造,废墟与其它建筑相连,经不起大型起重机或是吊车的清理,所以附近道路仍在限行。远远的看着,许多建筑都成了危房,修复工作也无法立即开展,只能静静的矗立在一片废墟中等待着。 附近的商业街上,许多小店都没有开门,行人也是寥寥无几,与之前的人头攒动的情景相去甚远。 人力车过不去了,停了下来,咏熙付了钱,慢慢走下来,左脚虽然还有点不方便,可基本的行动已无大碍。 她顺着商业街慢慢走,看到了一家熟悉的早餐铺。 走进去,老板娘一抬头,也一眼认出了她,表情又惊又喜,上前便拥抱了她。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受,只有经历过的才懂,所以,怎样都不重要,逝去的人太多了,活着便好,活着便是希望。 见咏熙受了伤,老板娘很体贴的扶着她坐了下,接近傍晚,一整天也没什么客人,老板娘告诉她,这里的旅游业几乎停顿,由于大地震后的余震不断,外国游客不敢再到这里了,所以,成了这般光景。 老板娘倒还乐观,她相信,一切都会好。 交谈当中,咏熙知道,老板娘三十多岁,名叫普拉萨德,名字来自印度教,是"恩情"的意思。 咏熙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用中文一遍遍教她发"咏熙"的音,普拉萨德又问她是做什么的,咏熙告诉她,"我是大提琴演奏者。" 普拉萨德不是很能理解大提琴的意思,咏熙想了想,告诉她明天会解释给她听。 普拉萨德很热情的留下她吃晚餐,是当地特色的咖喱,还有扁豆汤和米糕。两人边吃边聊,有种久违的安宁。 告别了普拉萨德,咏熙离开商业街,顺着和他走过的街道,坐在和他一起坐过的路边,在那里,望着眼前一辆辆摩托车驶过。 远处漆黑的杜巴广场,只有几盏晕黄的灯泡,显示有工人在作业。 离得近一点,静静的感受着他存在的气息,时间仿佛倒回,停留在她心动的那个夜晚。 # 第二天,咏熙背着大提琴,来到了普拉萨德的店铺。 普拉萨德坐在门口,见她来了,招呼着她进来吃早餐。 咏熙要付钱,她说什么也不要,她说,只要看到有人坐在她的店里,吃她亲手煮的东西,她就很开心了, 听得出普拉萨德是孤独的。 咏熙没有问她的家人,也许那是禁忌,触碰了便是入骨的疼。 "要不这样吧,我用另一种方式来感激你的慷慨。" 咏熙说完,来到店铺前,坐在之前普拉萨德坐的藤椅上,打开琴盒,取出了她的琴,手指轻轻抚过,右手感觉有些迟钝,是地震时受伤所致。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还能拉动琴弦,只要她不是残的,她就不会放弃大提琴。 因为,无论在哪,有那么一个人,是她唯一的听众。 将琴固定后,拿起琴弓架好,琴音旋即倾泻。 一曲"千风之歌"—— 请不要伫立在我坟前哭泣 我不在那里 我没有沉睡不醒 化作千缕风 我已化身为千缕微风 琴声婉转流畅,一如涓涓溪水,源源不断的流淌进每个人干涸的心涧。 普拉萨德坐在旁边,黑珍珠似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第一次被这种美妙的音乐震撼了! 咏熙的琴声,没有多精致,却有种打动人心的魔力,这是她能够以非专业出身,挤身音乐界的重要原因。 原本冷清的街道上,开始有人驻足,听着她的琴,浸入沉思。 咏熙拉奏得十分专注,不在乎她的技艺是否生疏,也不管有没有再荒废掉她的天赋。 只要他想听,她便随时随地送给他! 她相信,他听得到。 一曲完毕,颊边湿凉,这才惊觉,早已泪流满面。 普拉萨德望着她,什么也没说,递上一块手帕,咏熙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这时,有人要上前与她合影,也许是认出了她曾是刮起古典音乐界的那一股清风,也许,只是单纯的被她的琴声打动。 咏熙婉拒,想了下,说:"如果没吃早餐的话,可以进来尝尝这一家,真的很好。" 结果,她以又一曲为代价,为普拉萨德做成了三天来的第一单生意。 普拉萨德十分感激她,望着她的笑脸,简简单单的,略带几分黝黑的干净笑颜,咏熙居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是任何一场演奏会都难以得到的! 她突然发现,她站在台上享受的掌声,居然抵不上普拉萨德一个质朴的笑脸。 有了咏熙,普拉萨德的店铺的生意接连不断,咏熙的音乐,还有普拉萨德带有地方特色的传统美食,竟些这个才十几坪米的地方,经营得分外温馨。 晚上,普拉萨德示意咏熙坐下来,拉过她的手,看到她受伤的痕迹,用一种当地的草药,细细的涂在她的手上,再用棉麻布包裹好。 之后,两个人坐在店铺前,一块抬头望着星空。 咏熙抬头,指着头顶,"那是北极星……一生守护,只要想要守护的人。" 普拉萨德望着,眼神愈渐温柔,她问:"咏熙,你来这里,是为了你的北极星吧。" 咏熙轻笑,说:"他用短暂的一生来守护我,我就用我的余生来回报。" 普拉萨德顿时有些感伤,"咏熙,你还年轻……" 咏熙侧过头,笑着问:"那你呢?你的北极星呢?" 普拉萨德一滞,又收回视线,落在头顶不远处,离她最近的那颗明亮,"我在等,等它出现。" 咏熙不再多问,昂起头,与她一起,仰望苍穹唯一那抹光亮。 # 咏熙从酒店退了房,直接搬到了普拉萨德的阁楼,那里有空房,她白天用大提琴帮助普拉萨德招揽生意,晚上,就教普拉萨德一些中式菜。 几天后,普拉萨德推出的中式早餐,很受欢迎,尤其是一些中国游客,直夸她做得地道。 咏熙安静的坐在店前,怀里是她心爱的大提琴。 阳光懒洋洋的,照在她日渐丰腴的身子上,普拉萨德偶尔会过来,给她送些牛奶,或者是新鲜的水果。总之,会尽一切心力照顾怀孕的她。 空闲时,咏熙会尝试作曲,没有限定的思路,只有随心所欲。 她会记录所有,晚风,蓝天,城市,街道,情侣,信仰和……等待。 吃过早餐,咏熙还坐在门口,普拉萨德出来,见她又在专注,笑着说:"咏熙,你该休息了。" "还有几分钟就好。"她随口应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普拉萨德抬头,不经意的看眼对面,"咏熙,你认识对面的那个男人吗?他已经盯着你看了很久了。" "不认识。"咏熙随口说,头都没抬。 这几日,有许多人打听她,她懒得应,也不怕这些人从她身上挖掘出任意一段过往。所以,不论是拍客还是记者,她都随了他们。 普拉萨德应了一声,这时刚好有客人,她扭头去招待了。 咏熙坐在藤椅上,咬着笔杆,手指无意识的在膝盖上按压,之后,又在本子上涂改。 普拉萨德出来给她送了杯水,又一次提醒:"你该休息了。" "好好,马上就休息。" 见咏熙还在专心,普拉萨德只是摇头失笑,知道她是个倔脾气,说过也是没用。 快要走进去时,她又站住,盯着站在对面的男子,"咏熙,你真的不认识他吗?" "谁啊?" 在她问第二遍后,咏熙才缓缓抬头。 当她的视线触到对面的人时,眼神倏尔滞住。 对面的男人,总算活动了,他迈开长腿,朝她慢慢走过来。 普拉萨德看看两人,几丝明了,轻轻拍下她的肩,"我进去忙了。" 随着他的靠近,咏熙的头一点点仰起头看他,说:"你瘦了。" 366:这里有他 这段日子没见,袭凌宇瘦得厉害,脸颊轮廓也愈渐明显了。 他望着她,说:"你胖了。" 咏熙一笑,目光垂落,"普拉萨德生怕我营养不足,每天都逼我吃好多东西,想不胖都不行。"想起什么,又问:"是不是很丑?" 他一笑,"不丑。" 咏熙点头:"嗯,那就好。" 视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袭凌宇蹲了下去,犹豫着伸出手,大掌还是落在上面,感觉着那里硬绷绷的触感,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搁在上面。 "时间真快,"她说:"已经四个月了。" "他乖吗?"他问。 "嗯,才刚刚学会动,还很乖。" 许久,他抬起头,透过身后阳光,她的面容有些飘忽,"你把他和自己都照顾得很好。" "是普拉萨德的功劳。" 他探过头,朝她身后的方向看一眼,那个叫普拉萨德的女人也在朝这边看,眼神里明显的担忧。 他说:"你遇到了一个好人。" 咏熙微笑:"我总能遇到好人。" 他低下头,苦笑着,"可惜,我不算。" 定定地望着他,她说:"阿宇,我现在很好。" 袭凌宇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什么也没说,她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 "可我不好。"他沉着声音,是快要沉到渊底的悲伤。 "知道你在这里,我不想来的,可是,我忍不住的想要来找你……"他的头抵在她的双膝上,呢喃道:"那天,我买了花去医院……可是,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吭的走了呢?" 咏熙抿紧唇,"对不起。" 她是该道歉,一直以来,她都是欠他的。 "我不要你的道歉,"袭凌宇抬头,双眼布满血丝,"咏熙,我什么都不强求你,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让我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你……" 咏熙勾起唇,摇头:"我要留在这里。" 袭凌宇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只不过,当她亲口说出时,还是会失落,甚至是绝望。 他站了起来,眯起眸子,想要将她唤醒一般,"他不在了!他已经死了!你要用自己的一辈子来给他陪葬吗?" 原本还噙着笑意的咏熙,在那一瞬变了脸。 她望他,眼神淡漠,"这是我的选择,我不用任何人给我意见。" "好,这是你的选择!我可以不说话!"袭凌宇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指着她的肚子,"你要让他陪你一起在这里孤独终老?这对他而言公平吗?咏熙,你本可以给他一个更好的未来。" 听这话,咏熙失笑,"孤独终老啊……"环视一圈,这里的街道早已没那么陌生人,连附近的店主,她都认识了好多。 所以,瞧,习惯了也就是生活。 "阿宇,这里有他。"她眯着眸,喃喃道:"我没办法离他而去。" 袭凌宇顿时就像挫败的野兽,无力的耷拉下脑袋,他说:"咏熙,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让我负责你的未来,让我照顾你们母子……不这么做,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咏熙这时正色,望着他说:"阿宇,你不应该为我而活。" 他苦笑,"如果真像你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望着她,他的眸目更加深刻了,"你知道,我不能。" 咏熙凝视着他,那一瞬,是感动的。 可她又不得不残忍,"回去吧,"她说:"以后也别来了。" 袭凌宇的眼红了,过去,单膝跪在了地上,捧住她的双手,将脸颊埋进她的掌心,"你怎么恨我都行,就是别说让我离开的话……我受不了。" 这种要将心生生剜出的痛,他无法承受。 "阿宇,你该长大了,"她语重心长道,"像你说的,你我的路都还长,可我们的路又不同,所以,是时候该分开了。" 她有她的想走。 袭凌宇咬着牙,有些悲戚,"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咏熙,我不想。"他说。 "回去吧。"推开他的手,她起身回去。 阳光无限好,他却只身跪在了冰天雪地里。 普拉萨德朝外面看一眼,幽幽叹息一声:"如果你等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那我也等。"咏熙喝了口水,抬眸,望向远处,"总比告诉自己,他死了的好。" 一连几天,店内的生意还不错,咏熙除了练琴,就会帮着普拉萨德招呼客人。 因为她们的乐观精神,鼓舞了许多当地的商贩,也感动了来此的游客。后来,当地还有家电视台过来采访,主持人询问那位来自中国的姑娘时,咏熙特意回避了。 她做的事,没什么好值得宣扬的,况且,她在这里得到的远比付出更多。所以,谁帮谁还不定呢。 又过几天,雪琪来了。 "咏熙!"她开心的抱住咏熙,围着她绕一圈,惊喜道:"你胖了呢!" 看到她,咏熙的确高兴,介绍了普拉萨德给她认识,章雪琪立即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递上,"每天都在听咏熙说起你,真的很感谢你这么照顾她。" 普拉萨德腼腆的笑了,"是我要说谢谢才对,没有咏熙,我的小店生意不会这么好。" 午餐是普拉萨德特意准备的当地特色菜,吃过饭后,咏熙就和普拉萨德打了声招呼,带着雪琪去附近转转。 第一次来尼泊尔,雪琪看什么都是新奇,可体谅咏熙的身体,走几步就会坐下来歇一歇。 人手一杯当地特色奶茶,坐在树荫下,雪琪说:"袭凌宇最近的动作很大。" 咏熙看她,雪琪被她盯得没办法了,只好投降,"好好好,我承认,你的地址是给他的!" 咏熙又收回视线,"你不承认我也知道。" "哎哟,咏熙,不是我替他说话啦。不过,他看上去的确很可怜。你不知道,他天天都是我们公司楼下堵我!搞得公司里的同事都以为名创的总裁来追我,绯闻多得每天换不同版本!最后今许都怀疑的问我,是不是和他有什么……" 说着,雪琪叹口气:"你不知道,看到他那个样子,就算我是铁打的心也都不得不动摇了。" 看她,她说:"咏熙,虽然现在说这话不合适,可你迟早都得为自己打算一下。年轻的时候,我们可以爱得轰轰烈烈无怨无悔,可我们总得需要一个实实在在可以陪在身边的人。" "咏熙,连哥不在了,这个事实,你得接受。不止是你,连同你肚里的宝宝,也要面对。" 咏熙咬着吸管,站起身,"说完了就走吧,我们还有几个景点没有逛呢。" 望着她的背影,雪琪知道,说再多也是无用。这个女人要是倔起来,没有谁可以拉回来。 起身,认命的跟在她身后:"我要是告诉你,我这次来是有人赞助的,你会和我绝交吗?" 咏熙歪过头看她,"阿宇?" 雪琪讨好的笑了笑:"他非要塞给我一张卡,我要是拒绝了,他又得去我公司楼下站岗了。" 咏熙扯下唇角,"那你就收着好了,好歹他现在也算是总裁了,占他的便宜不算占。" 雪琪顿时惊喜,"咏熙!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对了!"上前,揽住她的肩,边走边说:"其实呢,这小子接触下来,人还真的不赖!挺血性的,是个爷们!最关键的是,他够执着够长情!那个宋琳,不止一次在媒体前公开喊话了,可他理都没理,最后搞得宋总十分没面子,接受采访时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是各种阴阳怪气。" 听她一路都在说袭凌宇,咏熙失笑:"说吧,这又收了他多少?" 雪琪伸伸舌头,老实道:"说服你接他电话10万,说服你见他一面50万,说服你回国100万。" 咏熙顿住脚步,瞪大眸子看她,"这钱我应该自己赚才对啊!" 雪琪笑得前仰后合,"放心好了,我章雪琪是那种差钱的人吗?不过呢,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顺便赚点零花钱,大家都受益是不是……哈哈!" 咏熙无奈,"还说没钻钱眼里?" 两人回去的路上,天空又变得阴沉,这就是尼泊尔迟来的雨季,雨说下就下,任性得很。 回到普拉萨德的店里,客人不多,都是慕名过来想要听咏熙的琴。 咏熙倒也爽快,就坐在店里,和大家像朋友似的,奏响了她的琴弦。 她的琴会说话,能诉尽悲欢,将深埋在心底的东西,一层一层的挖掘出来。琴声婉转幽长,跨越了地域与时空,随时都会带你去最想见的人身边。 雪琪和普拉萨德也坐在对面,听得入了迷,她知道,她在思念连瑾行。 她的思念,无需眼泪,又纯粹得强烈!想和他在一起,又被羁绊束缚住,最后只有无奈选择留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独自存活,独自孤独。 雪琪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 角落里,一个身影始终静静聆听,他一身洁白的衣衫,脸颊侧向木窗外,望着游客稀稀拉拉的街头,白皙的面容,掩在半片时光里。 367:国家级交响乐团 一曲完毕,几个人纷纷赞叹,雪琪不无感慨的说:"咏熙,我只知道你的琴好听,可从来不知道,听你的琴有流泪的冲动。" 普拉萨德也直说:"对对,就是这样,我每天都会听,可还是忍不住伤感。" 扭过头,她由衷道:"咏熙,你要快乐一些,这样对胎儿有好处。他每天在妈妈的肚子里,太多伤感可不好。" 咏熙将琴收起,笑道:"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他知道妈妈不是伤心。" 只是怀念。 两人也都没有再说什么,这时,一抹清晰的白色身影靠近,雪琪抬头,视线里是个斯文俊逸的男人,个子很高,体型修长,一点偏瘦。 以为他是来搭讪的,即便他长得不错,雪琪也仍是以保护者自居,用英语问他:"先生,有什么事吗?" 咏熙听到抬头,见是这个人,倒也没其它反应。 一连三天的下午,他都会出现在店里,只是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等她拉上一曲后,又会留下钱离开,每天如此。 对方以纯正的中文回道:"不介意的话,我想和这位小姐说两句话。" 雪琪一怔,去看咏熙。 "行啊。"咏熙很爽快,坐在门口的藤椅上,对方坐在她对面。 "你是商咏熙小姐吧。"他开门见山的问,一双深棕的眸,笔直的凝向她,眼神很干净。 咏熙点头,已经不止是他一个人认出她来,咏熙倒也无所谓,她在哪,她做什么,她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只想随心。 "你好,我叫段自毓,这是我的名片。" 他将简单的白底黑字名片递上,咏熙虽兴趣不大,还是礼貌的接过来,"波士交响乐团……指挥?" 对方颔首,并没有因为这个傲人的头衔表现出些许得意。 咏熙抬眸看他,"指挥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段自毓开门见山道:"我想邀请你来我的乐团演奏。" "我?"咏熙失笑:"国内比我优秀的音乐人多得的是,为什么找我?更何况,我也没那个资历。" 要知道,波士交响乐团,那可是国家级的交响乐团,享誉全球,是很多古典音乐人能够实再梦想的殿堂。 且不论他的身份真假,这事若是换成几个月前,咏熙铁定会想都不想的答应。但现在,她没那个心思了,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段自毓的眸色与她有几分接近,定定地望着一个人时,有种洗涤心灵的魔力。 "我知道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是个很有才华的姑娘,你真的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天赋吗?你就不想展现给更多的人欣赏,带他们走进你的音乐世界?" "这么听着,倒是很高尚,可是,我真的不感兴趣。"咏熙回复得很决绝,"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段自毓看了看她,还想再说什么,雪琪出来了,"喂,有麻烦吗?" 她盯着段自毓,一脸的防备状。 咏熙轻笑摇头:"没事,这位先生就要走了。" 听她如此说,段自毓倒也风度的起身,"商小姐,我明天会再来,希望那个时候,你能给我一个考虑成熟的答案。" 他转身离开,雪琪立即坐过去,"他是谁啊?让你考虑什么事啊?" 咏熙将名片给他,"他邀我去他的乐团。" "他不会是骗子吧?"雪琪不放心,翻出手机,用他的名片查资料,瞬间,瞪大眼睛,把手机给她看,"你看你看!是刚才的那个人吧?" 咏熙扫一眼,的确是他。 "天啊!波士交响乐团的首位华裔指挥!!"她瞪着咏熙,说:"咏熙!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你确定你要放弃?" 咏熙靠在藤椅上,懒洋洋道:"我才不要去呢,我在哪都一样拉我的琴,不一定非得去波士顿。" "可档次不同啊!你现在跟个街头艺人似的,去了他的乐团,那可就是一年轻音乐家了!到时候,我看国内那些媒体再怎么说!" 提起这些,章雪琪还是有些忿忿不平。 "街头艺人就街头艺人,总之,我现在挺享受的。" 雪琪看着她,许才才说:"如果你哪一天告诉我你要出家了,我想我都不会奇怪了。" # 第二天,段自毓果然又来了。 咏熙还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写着谱。 男人坐下后,照例点了一壶花茶,一碟米糕和坚果。 章雪琪主动从普拉萨德手里接过来,将东西摆在他桌上,然后笑眯眯的问:"可以坐下来吗?" 段自毓抬头,微笑:"你是商小姐的朋友吧?" 雪琪立即坐下,对他直点头:"我叫章雪琪,跟她从十来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昨天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你也是想要保护她。" 他的善解人意,赢来了雪琪的好感,她马上问:"你为什么会想要找咏熙呢?" 毕竟,如咏熙所言,国内年轻的有资历的大提琴家太多,不差她一个,何必非得是她? 段自毓听罢,白皙的脸颊溢出一丝淡淡笑意,他说:"别人是在演奏,而她是用生命在歌唱。" 即便如雪琪连乐理都不通的人,在听到他的话以后,也是深有同感,"我想,我明白了。" 段自毓又说:"商小姐是我见过的,极少有此天赋的人,虽然她中途荒废很久,但在我看来,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没有被太多的条条框框束缚,反而能够天马行空,任意发展。这也是为什么,昆托先生会如此钟意她,将和她的合影,摆在他的书橱内。" 正也因为此,段自毓注意到了这个叫商咏熙的女人,并且不远万里又从国内追到这个地方。 雪琪一手拖着腮,叹息道:"可是她现在根本没这个心思啊!" 段自毓望向坐在门口的咏熙,"她还有真正的走出伤痛,等她走出来了,也就会知道,只有她热爱的大提琴,才能帮她抚平人生斑驳。" 雪琪有种错觉,别看只是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但他好像很懂咏熙,认识她很久的样子。 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得到其它答复了,段自毓起身,说:"我的飞机是三个小时后,我的名片上有我电话,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就在他离开之际,咏熙叫住了他。 她将一张手稿递了过去,在段自毓诧异的目光下,她说:"送你的。" 他接过来,"这是你作的?" "嗯。" 段自毓笑了,将手稿收好,"再见。" 望着他远处的背影,章雪琪一个劲的叹气:"咏熙,你亲手把自己的前途给推出去了呢!" 咏熙不在意,"像昆托先生那样,不拘于地点和形式,在哪都可以演奏,我就觉得很好。" 雪琪瞪她,"行行行,你有理,你最有道理了行吧!" 普拉萨德这时出来,笑着说:"不管去不去波士顿,咱们也得把饭吃了吧。" 雪琪失笑,过去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姐姐做的饭最好吃了!" 普拉萨德笑:"那就多吃点,走的时候,我再给你带一些干货。" "呀!谢谢姐姐!" 回过头,她朝咏熙得意的一昂下巴,咏熙也笑了,和她们进了屋。 # 早上,雪琪回国了。 离开时,她没让咏熙送她去机场,拉着她的手,不停要她照顾好自己,然后,红着眼圈拖着行李就上了出租车。 "雪琪?雪琪?" 普拉萨德从店里追了出来,出租车刚好离开。 "怎么了?"咏熙问。 "唉!她怎么就走了呢……"普拉萨德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行字——密码是咏熙的生日。 普拉萨德的眼圈微微发红,"这是我在枕头下面发现的,你说这姑娘……" 咏熙认出了那张卡,雪琪曾在她面前炫耀过,说是袭凌宇给她的…… 她眯起眼眸,凝向远处,那里早已没了出租车的影子。 咏熙回身,对普拉萨德说:"既然是他给的,那就收下吧。" 比起接受,施与更能使人心安。 # 咏熙在这里的日子愈发的平静,和普拉萨德也是相处极为融洽。 自从有了她的到来,普拉萨德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每天都在她的琴声与忙碌中度过,日子充实而又有了期望。 天气越来越热了,为了能让咏熙舒服一些,普拉萨德特意去买了空调,又将房间重新装饰一番,像婴儿床之类的东西,也都陆陆续续的添了进来。 晚上,普拉萨德会坐在门口给还未出世的小婴儿缝制衣服。她常说,手工缝制的衣服才是最好的,那时候,她女儿的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直到这时,咏熙才知道,她曾有过一个女儿。 # 这一天,咏熙和雪琪视频,她兴奋道:"咏熙咏熙!你又上新闻热搜了!" 咏熙兴致缺缺,"哦。" "也不知道是哪个游客把你在这里的照片发布到了网上,我之前也没太在意,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把他们拍到的视频发到了网上,再次掀起了关于你的热潮!" 368:不给一丝机会 咏熙听着好笑:"我又有什么好关注的?不过就是一个过气的明星……不,我连一个明星都不算,充其量就是一个网络红人、一个不成熟的音乐人。"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雪琪说:"自从你离开以后,袭凌宇摆平了所有关于你的流言,而且,你和连哥的故事也被人写在了网上……很多人在知道真相后,都发贴说,很后悔当初没有搞清事实,就说了许多伤害你的话。" 咏熙听着,目光愈发沉了。 "还有啊,朱哥的便利店也红了呢!" 听到朱哥,咏熙才表现出亲昵,失笑道:"真的?" "嗯!他当初保护你的视频被人翻了出来,现在可是优秀男闺蜜的代表性人物呢!每天都有好多记者和粉丝去他的店里,想要挖出些你的消息!哦对了,朱哥已经有自己的粉丝群了,叫什么''猪猪乐园''!" 咏熙听着直发笑,"这的确是朱哥的风格,那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有人正在追他,长得还挺漂亮!但朱哥说,不想那么草率就答应,想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咏熙听着更乐了,有感而发道:"听到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当初,她还真的因为记者的事,对朱哥很抱歉呢。 雪琪语望着她说:"咏熙,我们真的都很挂念你。" 咏熙没说话,她也何尝不是呢? # 六月,尼泊尔已经很热了,咏熙减少了晒太阳的时间,大多都会坐在店里,写写谱子,拉拉琴,也是惬意。不时会有从国内慕名来的游客,想要找她合影签名,她也都大方应允。 她想,日子要是就这么过下去,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恩赐。 日头正高,普拉萨德催她去午睡,咏熙才刚起身,就有客人进了门。 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她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人,登时就愣了。 梁琨静走进来,径直坐在靠门边的桌子上,普拉萨德不认识她,很热情的上前招呼。 知道她是来找自己的,咏熙过去,说:"我来吧。" 虽然没有问过咏熙,但是这么久以来,不停的有人过来找咏熙,还有媒体记者联系她,普拉萨德就猜了出来,咏熙之前的身份铁定不一般。 她笑笑,送来一壶茶就离开了。 咏熙坐下,目光抵向木窗外,"什么事?" 梁琨静的视线却一点点落在她的小腹上,缓缓的,她说:"孩子怎么样?" 咏熙好笑的回眸,"我不认为,你我的关系已经熟到了会问候彼此。" 梁琨静倒也直接:"我不是在关心你,我只是在关心他的孩子。" 这么多天,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他,那感觉,熟悉得有点残忍。 "挺好的。"咏熙说。 梁琨静点点头,倒了杯茶,轻轻喝一口。 沉默之后,又说:"这是瑾行的孩子,等他出生以后,连家人就会来接走他。" 咏熙猛地一震,看着她,突然又笑了,"我不会把他给任何人的,这是我的孩子。" 梁琨静皱眉:"你自己怎么把他养大?可连家就不同了,连家是个大家族,他们都是这个孩子的亲人,会竭尽所能的给他最好的照顾!你不能自私的剥夺他选择的权利!" 咏熙好像不愿再多说,回应是淡淡的,"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和妈妈一起。" 梁琨静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那你有没有为瑾行着想?这是他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他属于他,属于连家的!" 咏熙反问:"这话该你来质问我吗?" 梁琨静一滞,像被戳了软肋,动弹不得。 "他不在了,我知道你的伤心或许不亚于我。那么了解他的你,应该能够猜得到他给我的决定是什么。" 梁琨静不说话了,握着杯子的手在发紧。 "回去吧,顺便告诉连老一声,除非我去陪瑾行了,否则,这个孩子我不会交给他的。" 商咏熙起身要走,想到什么,扭过头,"还有另一种方法。" 梁琨静倏尔抬头看她,咏熙缓缓开口:"让我嫁进连家,成为他的妻子。" 梁琨静震住,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决定! 许久,她说:"那样会有人说你觊觎连家的家产!" 咏熙失笑问:"你呢?你会这么想吗?" 她摇头。 "你看,懂我的自然是懂,不懂的解释再多都没用。"转过身,她往里走,"所以,我不在乎。" 梁琨静走了,普拉萨德问她是谁,咏熙想了下,说:"她和我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而且,都是深爱。所以,冲着这一点,咏熙是尊重她的。 "那她来做什么呢?" "她想替那家人,要回他的孩子。" 普拉萨德一听,皱眉:"这没有道理。" 咏熙笑了,"是啊,没有道理,可人们执着的事往往都没有道理!" "那你是怎么决定的?" 咏熙坐下来,眺望远处家的方向,"我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也给孩子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家。" 孩子不是没有父亲,只是父亲过早离开了他而已,接受这个事实,要比自怜自哀得好。 普拉萨德听得直心疼,握住她的手,"你还年轻,何苦呢?" 咏熙微笑摇头:"我觉得这很幸福!" 嫁给心爱的人,这样的人生才算圆满。 普拉萨德只是目光轻柔的望她,再也没说什么。 # 推开厚重的门,梁琨静走了进去。 连守望坐在轮椅上,原本笔直的身子,这会佝偻着,头发几乎全白,眼窝深陷。面朝窗外,目光时而颤动。 "爷爷……"她走过去,轻轻蹲下身。 连守望这才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答应了吗?" 梁琨静垂眸,说了声:"对不起。" "呵……"他发出沙哑的低低一声轻笑,"我已经猜到了。"他又问:"她提什么要求了?" 梁琨静沉默片刻,说:"她要……嫁给瑾行。" "哦?"连守望的眉不可自抑的轻颤下,许久,说:"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啊!" 梁琨静抬头,"您就不怀疑她的动机?" 连守望不答反问:"你怀疑吗?" 梁琨静缓缓摇头:"她不会那么做。" 尽管她不喜欢商咏熙,却清楚她不是那种贪财的人。 "看来,这一次就算我不想认同瑾行的眼光,都不成了啊。" 梁琨静颇为意外,"所以,您同意了?" 连守望蜡黄的脸上,有丝欣慰,"祖宗保佑,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喝到一杯孙媳妇茶啊!" 梁琨静垂眸,"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要走出门口时,连守望叫住了她,"小静……连家欠你的。" 梁琨静没有转身,却忍住泪,摇头:"谁都不欠,我心甘情愿的。" # 再次看到梁琨静,咏熙一笑:"什么时候婚礼?" 梁琨静诧异看他,"你知道?" 咏熙抚着她的琴,不紧不慢道:"连老有他的风骨,更何况,他是瑾行的爷爷,瑾行这么优秀,也是遗传自他。" 梁琨静深深看她,又垂眸,淡淡失笑:"现在,连我都要不得不认同瑾行的眼光了。" 婚礼就在后天,地点是新加坡。 前一天,普拉萨德就关了店,亲自送咏熙去了机场。 她握着咏熙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握着。 听到广播登机,咏熙对着她安慰道:"我结完婚就回来,蜜月在这里过,所以你又会很快见到我了呢!" 普拉萨德忍着眼泪,对她叮嘱道:"那家一定是个有钱人家,规矩少不了,你去了可别被他们欺负了!要是觉得不顺心,马上回来!我这里,随时都会给你留出一间房!" 咏熙抿抿唇,想笑,最后却拥抱了她,将眼眶内的湿润逼退,她说:"谢谢。" 然后转身和梁琨静离开。 普拉萨德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 第二次抵达新加坡,是座漂亮干净的城市,高耸的大楼,华丽的街道,随便走在大街上,就能被不经意的惊艳到。 咏熙坐在连家派来接她的车里,梁琨静坐在一边,不时询问她的情况。 "走进富丽堂皇的连宅,咏熙环视一圈。 她点头,道:"如果不舒服要及早告诉我。" 咏熙笑笑,睁开眼睛看她,径直说:"被你照顾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梁琨静偏过脸,"我不是在照顾你。" "我知道,你在照顾他的妻儿。" 梁琨静一滞,扭回头,咏熙又靠坐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盯了她半晌,梁琨静溢出一个无奈的笑,"他都已经不在了,你还不给我一丝机会?" "不给。"咏熙很认真的说:"我们已经约好了下辈子,所以你是插不进来的,我告诉你,也是为你好,不想你再耽误时间了。" "你……"梁琨静竟被她给气乐了,"想不到,你这么自私啊!" 咏熙勾动唇角,"谁让这世上只有一个瑾行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不会再把他让出去了。" 梁琨静败给她了,点头:"好,我不和你争了。" "真的?" "真的。" 咏熙笑了,"那就好。" 369:缺了新郎的婚礼 望着她,梁琨静再也气不起来了。 之前的商咏熙得到越多,这会失去的就越多,相对承受的痛苦,自然也多过她。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又怎么恨得起来呢? 她不吭声了,咏熙靠着椅背,喃喃道:"我让他的孩子认祖归宗,他会不会又更喜欢我一些呢?"说着,她竟笑了。 梁琨静的心跟着揪了起来,一时间难受得喉咙像被扼住,这条机场通往连宅的路,也显得格外漫长。 # 连宅的富丽堂皇,超出了咏熙的预期,怪不得可以称之为狮城最贵的地界! 她坐在客厅里,菲佣送来果汁。 不大一会,一对中年夫妇从楼上下来,女子看到咏熙,有些迫不及待,来到她面前,眼神一直都盯着她的肚子。 "这是……"她的声音开始哽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立即清清喉咙,尽量让目光不与她隆起的小腹交汇,尽管红着眼圈,还是微笑着说:"商小姐,你好,我是瑾行的母亲。" 咏熙起身,朝她礼貌颔首,"阿姨好。" 另一名与瑾行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男子,也对她问好:"商小姐,欢迎你。" 咏熙的视线落在他脸上,怔了几秒,才出声:"我一直想象不到他中年会是什么样,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她完全是无意识的开口,谁知,连夫人在听了她的话,眼泪再也忍不住,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我能叫你咏熙吗?" 咏熙点头。 "咏熙,我们都得接受现实,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瑾行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就算是……算是阿姨求你了……阿姨再没别的指望了……" 连玉城皱眉:"老婆,你说这些做什么?咏熙坐了那么久飞机,一定是累了,还是先让她上去休息吧。" "对对对,快上去休息!" 连夫人牵着咏熙的手,小心翼翼的搀扶,咏熙倏尔问:"我能住瑾行的房间吗?" 她慈爱笑笑,泪水却顺着眼角淌下来:"当然可以……" 咏熙郑重道谢:"谢谢。" # 这里是他曾经叛逆过挣扎过也失望过的地方…… 连家的第一晚,咏熙很新奇,她见到了他的父母,住进了他的房间,睡在了他的床上……就像个小小的偷窥狂,接触另一个未知的他,一切都那么新鲜有趣。 嗅着空气里他的味道,她安然入睡。 第二天,连夫人将她唤起。 看着她梳洗打扮,连夫人似乎于心不忍,问她:"咏熙,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你有想明白结果吗?" 咏熙正在为自己化妆,想都没想的便回:"嗯,想明白了。" 连夫人咬了咬唇,走过去,接走她手中的眉笔,"我来吧。" 咏熙一笑:"谢谢。" # 今天的她,很美丽。 一袭白色拖尾婚纱,头顶水晶皇冠,戴着连瑾行送她的鸽子蛋,接过梁琨静递来的捧花,拿在手中,走进教堂。 也不知记者是从哪得来的消息,本地媒体以及国内和其它亚洲国家的记者,早早就来到这里。连家的保镖守在了教堂四周,到处都是闪光灯的声音。 连玉城身着黑色西装,站在红毯一头,望着她,温和一笑:"准备好了吗?" 咏熙点头,他勾起臂弯,咏熙将手伸进,能连父走上红毯。 座位两边都是连家的亲朋好友,咏熙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甚至还看到了齐副总和小秦,她开心的朝小秦挥挥手。 小秦脸上带着笑,可胸口却像坠了块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再一回头,居然看到了雪琪和萧弃之! 她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丫头的保密功夫会这么好,两人才通过的电话,明明人已经到了新加坡,却提都没提! 章雪琪朝她神秘的眨眨眼,摆明了就是来送她惊喜的。 而更让咏熙惊喜的,是朱哥的到来! 他穿着崭新的深色西装,白衬衫,领结,头发梳得整齐服战,坐在那儿,兴奋的对着咏熙直笑。 接下来,就是出版社的同事们,有社长、张姐还有相熟的几人。她们也是个个盛装出席,都对咏熙投入祝福的微笑。也只有在咏熙看不到时,张姐才会悄悄抹抹眼泪,也真是心疼这个姑娘。 再往前,是杨幌还有荀朗以及小方,三人坐在一起,杨幌低着头没看她,小方不时提醒:"教授,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啊?要微笑……" 杨幌闷声:"我笑不出来。" 荀朗:"那也得笑啊,不然,咏熙好难受了。" 杨幌咬了咬牙,抬起头,对着走近的新娘露出一个温暖且僵硬的笑。 看到这么多熟人,咏熙太诧异了:"怎么请这么多人啊?" 连父淡然道:"怎么说也是我连家娶儿媳妇,不能委曲了你。"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就该和和气气的,所以,他也没让人驱逐外面的记者。 站在神坛前,旁边是他的照片,咏熙望着,眼神温婉,用种归宿感。 坐在第一排的连夫人,这会再也忍不住,手帕紧紧捂住嘴巴,哭得泣不成声。 连守望一直都坐在偏远的位置,看到孙子终于娶了他钟意的女人,他勾起嘴角,总算也笑了。 仪式才刚结束,她又接到了杨蔓菁的电话。 "我该叫你一声嫂子了。"她说。 咏熙笑:"是该这么叫了。" 杨蔓菁也笑,又静默几秒,她才说:"一个人会很辛苦的。" "谁说一个人?我现在两个人呢。" "是哦,我怎么把我侄子给忘了呢?"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不到三个月了。" "嗯,照顾好自己……"微顿,她说:"你也是瑾行挂念的。" 那端又没了声音,许久,杨蔓菁才哑着嗓子说:"你真是越来越像他了,像个管家婆一样!" "那你可得适应了,"咏熙微笑道:"以后,瑾行的责任,就是我的。" 杨蔓菁吸了吸鼻子,不屑道:"你啊,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把我侄子养得壮壮的才行!" 挂了电话,咏熙走向雪琪和张姐那拔人,大家一见她,就是各种惊艳。 整个婚礼仪式,都与寻常无异,唯独缺了个新郎。 一经媒体报道,立即引起广泛关注,商咏熙与连瑾行的爱情,至死不渝,感动了无数人。尤其是从婚礼上拍回来的照片不难看出,她笑得灿烂无双,满眼都是幸福。逆境里的笑容,远比眼泪更有感染力,也更令人心碎。 也有人提出质疑,说咏熙是为了钱。 连家在新加坡这个富豪云集的地方,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连瑾行又是独子,商咏熙根本就是想母凭子贵!等她得到连家家产,摘掉连太太的帽子,也是分分钟的事。 但这种论调才一出来,瞬间就被吐沫星子给淹没了。还有人算了一笔帐,依商咏熙目前的声望,只要她肯再拿起大提琴,赚个盆满钵满并不难,还增加了认识更多青年才俊商业巨鳄的机会!没必要做一场秀,把自己绑身连家! 这种理性的声音,得到了多数支持,有关咏熙的爱情,也终成了神话。 # 坐在连宅的阁楼花园里,咏熙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连瑾行中学时的照片,不时发出笑声。 梁太太也过来坐在她旁边,一起看照片,不时笑着向她解释,"这是他参加校运动会的时候……他跑得特别快,高年级的孩子都没有能追上他的……那会他想做名运动员,他也的确是颗好苗子。" 咏熙好奇的问:"那为什么没继续?" 连夫人幽幽叹息一声,不无伤感道:"爷爷说,让他死了这条心,他将来是要扛起家业的,运动员会浪费他太多的精力。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提过这事。" 连夫人的眼泪已经逼至眼眶,伸手抚着照片上那个奔驰在操场上的大男孩,"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答应他了……" 眼泪滚落,滴在了相簿上,连夫人却笑着问:"你看,他那会看上去多健康啊,跑得多好啊……" 咏熙望着,照片里的男孩,青春洋溢,虽然还冷着一张脸,可眼中的那抹兴奋,却是显而易见的。 "走,下去喝汤,是我亲手煲的呢!" 咏熙不舍的移开视线,"好,谢谢妈。" 除了她的丈夫不在身边,咏熙与所有的新婚儿媳无异,会叫他的父母"爸妈",会叫连守望"爷爷"。 咏熙往外走,连夫人在起身时,又看了一眼相簿上的照片,眼神变得复杂。 咏熙下楼时,连守望就在客厅,见是她,便招招手。 "来,陪爷爷坐一会。" "嗯。"咏熙坐下后,他说:"瑾行将一切身家,都留给你了吧。" 咏熙一听,想也不想的说:"没错,我还给你们好了……" 连守望马上抬手阻断她的话,"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拼搏来的,他有权处理,更何况,你以后要接收的,还远不止这些。" 他的话,意有所指,但咏熙还是皱了眉:"我不想要连家的东西。" 370:我什么都不想要 "这可由不得你了。"连守望眯起眼睛,声音低沉缓慢,"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会继承整个连家。" 咏熙笑了,"那就是他要面临的问题了,总之,我现在很好,我什么都不想要。" 连守望有些好笑道:"丫头,你知道你嫁进豪门了吗?" 咏熙一滞,随即撇嘴,"哪有称自己家是豪门的啊?您老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连守望拍着轮椅的扶手大笑,"你啊,还真是让我惊讶啊。" 咏熙反问:"就因为我不要钱?" "还有你的义无反顾。" 咏熙垂眸,声音放轻,"我想让孩子将来会为父母感到骄傲。" 连守望抿紧唇,不说话了。 # 回到了房间,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商小姐,我是段自毓。" "你好,段先生,找我什么事?" "后天有场音乐会,我诚挚邀请你。" "音乐会啊……"咏熙想了下,说:"可我现在在新加坡,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呵呵,你要是关注一下新闻就会知道将会在新加坡举行三场音乐会。" "哦,那没问题了!" "好,我会让人把票送过去,期待你的到来。" 挂了电话,咏熙上网查询果然从后天开始就有音乐会。 咏熙对段自毓的印象不错,对于他的邀请也是第一时间答应了。 的演奏会完全是世界级的水准,整个音乐厅内,座无虚席。 咏熙是vip,座位在第一排中间,能够清楚看到台上的每一个人。她的出现也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经过与连家的这一场"婚礼",咏熙又再度跃入大众眼前,加之在普拉萨德的店内演奏大提琴的视频接二连三的上传,这一次她的技术是得到越来越多的赞叹了。 不远处有她的粉丝过来合照签名,咏熙也都一一答应,直到音乐会快要开始了。 段自毓走上前,斯文英俊的外貌,得来许多好感,加之他乐团首位华裔指挥,他的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首先是海顿c大调,随着管弦乐响起,整个厅堂内瞬间便被跟跃着的音符环绕。 接下来,身着红色长裙的一名女子走上前,手里拿着大提琴,长发笔直的垂在脑后。 看到她时,咏熙一震,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是蒋文芮。 咏熙十岁时参加的那场比赛的获胜者,也是曾经和她一同拜师在杨幌门下,与她悉心学习了大半年的同伴。 那一年,她比赛失利,从天堂到地狱,从此再也不碰大提琴。 而蒋文芮,进入巴黎国立音乐学院学习大提琴,之后,成的首席大提琴。 这就是人生啊,处处都是意外与惊喜。 台上的蒋文芮,早已是气场强大,气质出众的美女,奏响大提琴的那一刻,咏熙的眉梢略微挑起,又慢慢垂落,眸光也敛着。 原来…… 这是她作的曲子。 配合着钢琴伴奏,她将咏熙的音乐,华丽的展示在人前。 这感觉还真是奇怪,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原本不该再发生交集的两个人,居然又碰到了一起——一个是演奏,一个是作曲。 不得不承认,蒋文芮的进步完全是突飞猛进,技艺精湛纯熟,可以听得出,她这些年里根本没有停止过练习,每一个细节处理得都是恰到好处。 但也许就因为太过于完美,甚至是零缺点,咏熙总觉得,应该缺少些什么,是什么,她一时又说不清。 这首曲子演奏完毕,台下最掌声雷动。 咏熙诧异的朝后看去,从未想过自己随意写的曲子,能让这么多人喜欢!对她而言,十足的意外。 再扭回视线,台上的段自毓也在看她,嘴角一抹笑。 咏熙望着,倏尔就笑了。 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场音乐会很成功,不愧是世界一流的水准,咏熙也是听得畅快。 结束后,段自毓来到她面前,"感觉如何?" 咏熙笑道:"这话得我问你才对。" 段自毓说:"从现场的反应来看,他们又一次接受了作曲家商咏熙。" 咏熙被这三个字吓到了,"哪里是什么作曲家啊?不过就是平时涂鸦的东西……" "能把涂鸦都做得这么完美,你合该是混这行的,不如,加入我们吧。"段自毓再一次发出诚挚邀请。 "咏熙?" 就在咏熙寻思着要如何拒绝时,一个声音适时加入。 她回头,看到美丽的蒋文芮。 在这个地方看到商咏熙——这个在儿时始终带给她阴影的人,蒋文芮是诧异的,但很快,她便重拾优雅,与她微笑。 蒋文芮之前也有关注过咏熙的报道,毕竟,能被昆托先生邀请登台的人不多,尤其还是国内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所以,她一眼就认出了咏熙。 虽然咏熙成为过一阵热门话题,也引起了业内音乐人的关注,但在蒋文芮看来,不过又成为一次流星,光芒再胜,也是稍纵即逝。可她不同,从学习大提琴那天开始,她就拼上了全部! 总有人说她是幸运的,却没人看到她流下的汗与泪! 像商咏熙被誉为"天少大提琴少女"的人,她向来不齿!他们这种生来便头顶光环的,从不会认真对待,直至荒废掉自身优越,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再拿大提琴! 今时今日的蒋文芮是成功的,也有资格骄傲,她用自己的努力见证了成功!所以,在与咏熙不期而遇时,她竟欣慰是这样的碰面——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 蒋文芮弯了唇角,看上去,待咏熙没有小时候那么冷淡了。 "蒋文芮,"咏熙朝她微笑,真诚道:"你刚才的演奏,真的很棒。" "谢谢。"蒋文芮对她,仍少了几分老同学的亲昵,"改天有空了,咱们见一面,叙叙旧。"她说。 "好。" 咏熙看得出,她没有想要继续谈下去的意思,于是,她说:"段先生,我先走了。" 段自毓点头,又说:"你一个人来的吗?我送你回去好了。" 蒋文芮一滞,眼神里掩不住的惊讶。 据她所知,他还从来没有主动的提及过要送哪个女孩子回家!可是很明显,他待咏熙是不同的。 视线又飘落在她的小腹,蒋文芮知道,是遗腹子。 "不用了,外面有人等我。" 她每次出行,庄太太都万分紧张,出动的阵仗也大,搞得咏熙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那就好,"望着她,他关切道:"还是要小心照顾自己。" 咏熙微愣,看看他,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总觉得他的关心,有些超出两人熟悉的程度。当然,她是绝对不会自恋到认为段自毓看上自己了,可就是别扭。 蒋文芮凝在段自毓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疑惑。 咏熙朝两人笑笑,转身离开了。 蒋文芮望着,许久才收回视线,转过身面朝他,正色问:"你喜欢她?" 段自毓回身,"嗯"了一声,"她很有天赋!我喜欢她的琴声!" 他理解的喜欢,与她问的,有所不同,可段自毓对音乐的狂热,令她硬是忍住下面的话。 回身走向后台时,他口吻随意道:"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这首曲子是谁作的吗?" 蒋文芮眼神一亮,立即追上前,"是谁啊?" 段自毓扭脸对她温和一笑:"就是商咏熙作的。" 蒋文芮猛然一震,杵在原地。 # 音乐大厅外,咏熙看到门口的记者,想了想,问了保安另一个出口,从那里离开了。 除却商咏熙这个备受争议的身份之外,她现在是连家的媳妇,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到连家的声誉,低调不被曝光,就是最安逸的方式。 可是出了门,她却傻眼了。 这里离停车场十分远,出了门就是马路,想联系司机,这才想起来忘了存司机的号码了。 看一眼对面的车流,自由的,也是奔放的。 貌似有很久都没有享受过这样子的不受束缚,突然很想独自静静欣赏这座城市,所以,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新加坡的干净与整洁,始终都给你以温婉清新的形象,就像个妙龄少女,月光下,肆意展现她的曼妙妖娆。 想起要给连家打电话报备,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咏熙也就随了它。她趴在窗边,长发被风吹得狂舞,她也懒得理,就这么慵懒的眯着眸,感受着他生活过的地方。 她想,兴许她走过的这条马路,穿过的这条街道,他就有来过! 这么想着,再陌生的旅途,都会变得温馨惬意。 回到连家时,一楼大厅亮着橘黄色的射灯。 她走进去,楼上楼下都是静悄悄的,她索性没有惊动任何人,放松的坐在沙发里,将疲惫的身子软软的陷进去,靠在椅背上,望着头顶一片中空,上面是玻璃屋顶,能望见满天星。 这时,厨房里有人走出来。 不想这幅完美画卷被破坏掉,咏熙始终没动弹。 "把这些先送去后院……我待会再过去……" "好的,夫人。"菲佣从后门出去了。 连夫人轻叹一声,转身走进客厅,不想一抬眼却看到了坐在沙发里的人,吓了一跳:"咏熙?"她的声音因为受惊过度而变得微微颤抖。 371:他还活着 咏熙立即不好意思的说:"妈,对不起,是我吓到您了吧?" 连夫人抚抚胸口,反应过来后,马上过去:"哎哟,是我没注意,不怪你。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怎么没听到车声?" "我和司机大叔走散了,手机又没电了,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连夫人有点生气,"这个老徐——" 咏熙赶紧替司机大叔解释:"不怪徐叔叔,我们约好在前门见,可我看那里有记者,我就从后门出来了。" 连夫人看看她,又轻声问:"你在这里坐多久了?" "也是刚回来。" 听到她的回答,连夫人微微一笑,"来,给你煲了汤,尝尝妈妈的手艺有没有退步。以前,蔓菁最喜欢喝我煲的汤了……" 提到女儿,连夫人垂眸唏嘘,"我对不起蔓菁啊,她现在一样怀有身孕,我却不能过去照顾她,我还配做什么母亲啊!" 咏熙坐下来,安静道:"蔓菁姐从没怨过您,她只是很遗憾,没有陪您太久。" 听到她的话,连夫人顿时哽咽,"这孩子……每次和我说话都不到五分钟……原来……" 咏熙一笑:"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如此。" 连夫人看她,欣慰又感激,"咏熙,我很庆幸,连家娶了你。" "我也很庆幸,能嫁给他。"咏熙轻轻吹了吹热气,低头喝汤。 连夫人瞧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 与普拉萨德通过电话,咏熙敲定了回程日期。 出了房间,她想去找连夫人,在接近她的房门时,听到里面传来哭声:"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看到他那么难受,我……我……" 门突然被推开,看到站在门口的咏熙时,连夫人猛然愣住,"咏熙?!" 她的眼神一阵慌乱,身后是连玉城,听到她的声音,立即上前,伸手按住她的肩,轻轻捏了捏,说:"你看看你,和我还闹什么脾气啊?老夫老妻了还吵架,让咏熙笑话了不是!" 连夫人随即抹掉眼泪,强撑着笑脸道:"咏熙,你来找我们?" 咏熙也觉得挺尴尬的,"妈,我打算后天回加德满都。" "那怎么行!"连夫人赶紧上前,说:"那里条件有限,又刚刚震后不久,空气和水源都有污染,对胎儿很不利的!" 连玉城也说:"咏熙,还是留在家里吧,这么多人照顾你,总比一个人在外好。" "我喜欢那里,"咏熙说:"而且,那里现在净化得很好,我从不担心孩子会受影响……他很坚强。" 见她态度坚决,连玉城示意太太不要再劝了,于是说:"那好,只要你决定了,我们就会支持。" "谢谢爸。" 咏熙朝两人道了晚安,然后回房。 直到她的房门关闭,连夫人才幽幽回眸,望着丈夫,"真的要让她走?" "那又能怎么办?留在这里,迟早也会是知道的……" # 第二天,咏熙起得很早。 明天就要离开了,她说要出去逛逛,连夫人想要陪她一起,被她婉拒了。因为她寻思着想给连家人各自准备一份礼物,算是感谢他们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吃过早餐,连夫人便安排了车,对她是千叮万嘱。 谁知,车才开出没多远,咏熙就急急让司机大叔停在路边,她推开车门就下去,蹲在路边一阵干呕。 司机大叔急得不行,直说要去医院,咏熙吐完了,苍白着脸色安慰他说没事。可司机大叔怕出事,不敢担责,咏熙无奈,只得答应他回家休息。 进了家门,她就听到一个哭声,从后院传来的。听出来是连夫人,咏熙立即寻着声音找过去。 她来连家这几日,活动范围有限,还不曾去过别墅后方。 那是个一体风格的独幢小屋,中间隔着水池,上面搭了一座木桥,环境优雅安静自不在话下。 连夫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不时能听到她的哭求:"别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 咏熙一听,眼睛登时瞪圆,加快脚步走过去,找了一圈,最后摘下了身上的包,拿在手里当武器。 越是靠近,她的哭声越是凄厉。 咏熙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就推开了门,"妈——" # 她的包突然掉在地上,"咚"地一声。 咏熙站在门口,中了定身咒,两眼僵直,死死地盯住前方! 见是她,连夫人也是瞠目结舌,慌得不能自已,可还是第一时间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迎上前,抹掉眼泪,笑着说:"咏熙,你怎么来这儿了啊?跟妈回去吧……不是说要逛街吗?正好我有东西想买,陪你一起好不好?" 咏熙的头僵硬的偏过,视线绕过她,缠住她身后。 "咏熙——" 连夫人想再说什么,咏熙是一个字都听不进,越过她,带着满眼的不可置信,她走向屋内仅有的一张床…… "咏熙……"连夫人见再也隐瞒不下,顿时哭出了声:"对不起,我们也不想瞒你,可是……" 咏熙走到床前,看到躺在那儿的人,眼睛眨也不眨,眼里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 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唇上—— 她的泪,有点苦涩。 生怕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咏熙眸垂低,盯着他枯瘦的手,咬咬唇,果断的伸手握住。 是热的。 咏熙突然就笑了,回过头,惊喜交加,"是……是……是瑾行!妈你快来看啊,他没死!他好好的在这里呢!是瑾行!" 连夫人捂着胸口,扶在门边泣不成声。 咏熙马上转身,握紧他的手,贴在脸边蹭着,"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梦!" 床上的男人,瘦得快要辨认不出原来的样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又黝黑的眸却是漠然的。 "瑾行!瑾行?"咏熙撑在床边,挨近他的脸,低声唤着,眼泪成了串,如数砸在他的脸上。 连夫人这时过来,轻轻扶住她,"咏熙……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她知道,儿子是绝然不会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的! "妈!"咏熙反手握住她的:"你看,是瑾行!他没死!" 看到她欣喜若狂的样子,连夫人心里更难受了,"妈知道,一直都知道……" 咏熙的脑袋里被他没有死的这个事实给占据了,根本无暇分析其它,只是不断的说:"瑾行还活着……" 连夫人一咬牙,扯住她,"咏熙,先跟妈回去!" 她叫来菲佣,两人拉着咏熙,咏熙想要挣扎,"你们干嘛拉我啊?你们别拉我……别拉着我……" "我要跟瑾行说话!你们干嘛啊?!" 直到她的声音被房门阻挡在外,床上的男人才缓缓动了动手指,眼睛慢慢阖上…… # 咏熙真的气坏了,她红着眼圈委曲的问:"为什么不让我留在那儿?我……我好不容易才……" 她低头,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连夫人坐在对面,不时擦拭眼泪,这时,连玉城推着父亲来到客厅,看到这情景,他也沉默了。倒是连守望开口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咏熙说会话。" 连玉城应了一声,牵着太太的手离开了。 连守望坐在轮椅上,较几日前更显老态,可眼神依旧犀利。 "你都看到了?"他问。 咏熙站在对面,一字一句:"瑾行还活着!" 她现在对眼前这些阻止她和瑾行见面的人,隐约生起了敌意。 连守望也不瞒她,点头:"是,他还活着。" "为什么?"她问。 知道她想问什么,连守望淡然道:"从废墟里找到他时,他就成了这个样子,脊椎压迫神经导致全身没有知觉,只是大脑还有些清醒罢了。"顿了下,他说:"就是我们经常说的高位截瘫。" 咏熙只觉得胸口像被重物击中,破碎腐朽。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无从判断出"高位截瘫"是什么概念! "我们见到他时,他就说了一句话……他说,就当他死了吧。" 连守望深深呼吸,说:"我了解我孙子,他不是懦夫,不会怕活着!他是不想你知道……面对逝去的人,把他永远搁在心里面,远比亲眼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一天天失去生命的光彩,要幸福得多。" 事后,咏熙回忆起,她忘了那天是怎么挺下去,听着连老说完那番话的。 像灵魂出了窍,安静的看着另一个徒然生悲的自己,然后,收拾起眼泪,继续做她该做的事。 她说:"就算他只剩下一口气,他也还是活着。" 转过身,她说:"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他。" 连守望凝视一眼,"我们都应该做好一个准备。" 咏熙没回头,"不可能的,我再也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了。" 连守望瞧着她,竟笑了。这姑娘看着软软的,骨子里还真挺像他们连家人的。 # 来到后院,踏过小桥,推门走进去。 没有眼泪,平常得就像之前许多个日日夜夜,唯一的改变,只是习惯了这么个人。 去卫生间取来干净的毛巾,走到床边,坐下来擦着他的脸,然后是双手,看到上面留下来的疤,她低着声音问:"能说话吗?" 他没有回应。 372:无法成全 无妨。 咏熙将连瑾行的手脸擦净,之后就开始细致的检查他身上的伤,这才看到他瘦得有多厉害!一八几的人,躺在那儿,就跟竹竿没两样。咏熙眼眶湿了,立即背过身去,昂起头,逼退眼泪。 再转过来时,又恢复如初,垂着眸,开始帮他按摩四肢,"我知道你能听到,不想和我说话而已,那我说,你听着。" "在我要被全世界抛弃时,你一直守在我身边……不管我走多远,只要我一回头,你肯定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现在,你累了,所以换我。由我来守着你,你到哪我就到哪,你敢再扔下我一次就试试看!" 床上的男人始终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累了,咏熙停下来,抬手拭下额头的汗,坐在那微微喘息着,望着他,慢慢又起身,轻轻趴在他身上。 感觉么身下僵硬的身影,没有半点反应,她却不在意,"原谅我的自私吧,即使这样,我也想你能活着。" 昂头对着他一笑:"所以,你这么做是没用的。" 她懂他的心思,却无法成全。 # 下午,咏熙出现在厨房,跟菲佣简单的沟通过之后,她开始准备晚餐。 很寻常的家常菜,都是她之前做过的,做好了说了句"我和瑾行一块吃"就端去了后院。 连夫人不放心的想要跟过去,被连守望叫了住,"人家夫妻俩的事,你就别跟着参合了。" "可是……" 连守望抬眸,朝后院方向看一眼,"是这孩子的话,没准就能让他挺下去。" 连夫人垂下了眸子,坐了下来。 连玉城也是心情沉重,还是问:"他的情况咏熙都知道了?" "嗯。"连守望拿起筷子,再没食欲也会强迫自己吃点,因为他知道,他暂时还不可以休息。 "还是有必要让她提前做好准备的。"连玉城也拿起筷子,低头默默吃着。 连夫人低着头,"爸,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了。" 待连夫人离开,连玉城说:"瑾行的意思,是放她走……" "嗯,"连守望不紧不慢的嚼着。 "那……"连玉城抬起头,"孩子……" 连守望瞥一眼儿子,"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决定权。" 连玉城不吭声了,两个人的餐桌,显得异常冷清。 另一端,咏熙将晚餐端进房间,连瑾行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咏熙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饭菜放到桌上,看看他,然后脱了鞋子,爬到床上,紧紧挨着他,睡在了他身侧。 靠近他的胳膊,她直接拉过来,搂在怀里,脸颊抵在他的肩头。尽管瘦得就剩下一副骨架了,可这是瑾行啊,是她唯一想要靠近的人!只要想到他还活着,一抹欢愉的笑,就悄然攀上唇瓣。 她将他的胳膊搂得更紧了。 真好,你还活着。 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男人睁开了眼睛,望着她熟睡的样子,漆黑的眸紧了紧。 想要抬起一只手,对他而言,仿佛也是一件需要用尽气力的事。慢慢的,手指坚持的想要触到她的脸, 最后却因为无法支撑,胳膊又垂下去去…… 咏熙的睡眠很浅,听到外面有声音,她就醒了。 睁开眼即撞上他一双黑如墨盘的眸,"瑾行?"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她。 咏熙也不强迫他口,而是起身,"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肚子饿了吧?我现在去把饭菜都热一下,很快就好。" 她这会已经有了孕相,还好行动一直很利落,下床,穿鞋,再走到桌前,连瑾行望着她,突然出声:"不用了。" 那么沙哑又沉着的声音。 咏熙动作滞住,背对着他站在桌前,静滞了两三秒钟她才开口:"别把我当陌生人,瑾行,如果你的命只剩下短短的几天,几个小时,甚至是几秒……我都要陪你走到最后,谁都无权破坏!" 幽静的黑白相间的院落,简单到略显空旷,房间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他躺在床上,深深望住她。 她站在他面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与悲伤。 咏熙开始查资料,有关脊椎神经损伤的,更亲自跑去医院,联系专家了解情况。 连夫人看在眼里,心疼的告诉她,他们联系过了所有这方面的权威专家,得到的答案几乎一致:全无治愈可能,连奇迹发生的概率都没有!情况稍好的,是能够生活自理了,但落下后遗症是肯定的。 咏熙对此很冷静,她告诉连夫人,就算只剩下不到一成的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白天,她会去后院陪他,跟着按摩医师学习按摩手法,和他说说话,时而拉大提琴给他听。连家别墅内出现最多的声音,就是她的琴声。夜里,她睡得很晚,抱着电脑查找可以治疗的方法。 她曾接过袭凌宇的电话,没聊上几句,但他知道了瑾行的事,说不出来是不是释然,他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她,只要是她想的,他会尽一切帮她! 日子又过去几天,有他,有大提琴。 一大早,咏熙走去后院,连夫人站在小桥这一端,见是她,赶紧拦住。 "咏熙……"她的神情略有尴尬,"你先过一会再去吧。" 咏熙不解,"为什么?" "瑾行现在……不方便。" 咏熙狐疑的拧下眉头,随即反应过来,"我知道了,我待会再来。" 她转身回去。 他现在完全不能够自理,连家为他特意请了男护工,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候,帮他处理一些大事小情。 这种时候,咏熙铁定是要回避的。 她知道,他不想她看到,那是他活着的底限。 咏熙没有回房,而是坐在了花园里,想到曾经那个意义风发的他,和如今只在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依靠别人的他,变化是天地之差。她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但这种差别,却会把他击垮! 又过了半小时,咏熙才出现在他房间,干净的床褥,干净的睡衣,脸上的胡茬也都清理光洁。 她走过去,看到下巴上一道细长的刮痕,立即就拢起了眉:"刚才刮伤的?疼不疼?"手指抚在上面,他完全能够感觉得到,这种触感,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期待。 "以后我来给你刮。"她说。 连瑾行微微侧过头,目光凝向她…… 今早,连守望来过,告诉他说,这个孩子绝不会放弃的,除非是他真的死了!可是,他舍得吗?看到她被希望眷顾之后,又再次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呼…… 怎么舍得啊。 抿了下唇,他说:"好,以后你来给我刮。" 咏熙猛地抬头看他,对上他黝黑发亮的眼神时,她什么也没问,立即低下头,敛去那里惊喜的泪。 中午,咏熙坚持要亲自下厨,因为听菲佣说,他之前根本就没有胃口,每天很少会进食,很多时候,都是将食物打成汁糊,他勉强能吃一小碗。但是,咏熙做的,他却从不浪费,每次咏熙离开后,他都会要求菲佣喂给他吃。 心里的感动,不言而喻,所以,她再累都会动手为他做三餐。不过才几天,连瑾行的脸色就没那么难看了。 "今天是莲藕排骨,还有清肺汤……" 菲佣将午餐端到桌上,然后就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咏熙走过去亲自喂他,"陈医师说,再过一阵子,你就可以自己拿筷子了!" "有什么好?"他的口吻随意到有些慵懒,"有你喂我就好了。" 咏熙失笑,"那以后,我是要喂儿子吃饭,还是喂你吃?" 想了想,他说:"先给他吧,谁让他小呢。" 连玉城夫妻站在外面,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的笑声,也都备感欣慰。 "回去吧。"他小声说。 "嗯。" 两人离开,连夫人边走边感慨,"如果不是咏熙,还真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放任生命消失。" 丈夫的话,让她打了个冷战,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玉城,如果咏熙能一直在这里就好了。" 连玉城回眸,正色道:"不管咏熙会不会留下,我们都要尊重她的想法,绝对不能自私干涉。" 连夫人轻轻点头:"我懂的。" # 咏熙从床边站起来,将碗放到桌上,才刚转身,眼前突然一黑,甩了甩头,想要保持清醒,可身体晁了两下,突然就栽到了地上。 "咏熙!咏熙?!" 意识消失前,是他急切的声音。 再次醒来,咏熙是在自己的房间。 她倏尔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连夫人给制止了,"医生说你最近太累了,需要休息!" "我要去看看瑾行,他刚才一定吓坏了!" 连夫人垂了垂眼眸,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他是吓坏了,还很沮丧。" 咏熙垂眸,她能够想象得到,这会带给他怎样的冲击。 "还有我们,"连夫人叹息一声:"咏熙,我知道你放不下瑾行,可你现在怀着孕呢!刚才真的很可怕,弄不好孩子就……"她再也说不出去了,神情尽是后怕。 373:看天意 "对不起。"咏熙咬着唇,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我的确没有顾及到。" "没事了。"连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再让他担心了,照顾好你自己,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嗯,我知道了。" 咏熙没有去后院,而是躺下来,尽可能的休息。她心里清楚,她若倒下了,瑾行也不会好过。 见她又睡了,连夫人才放心的离开。 夜里,咏熙醒来,月亮从明亮的窗子透进来,斜斜的光线,亮了半间屋子。 她坐起来,心里实在是踏实不下,下了床,披了件衣服,悄然推开门,下了楼。 今晚的空气格外好,连家别墅的位置是闹中取静,四周一片生机绿色,走出去就能嗅到一股植物清香,那是生命的气息。 悄悄推开后院的房门,里面马上传来他的声音:"咏熙?" 咏熙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没说话。 漆黑的屋子里,始终安静。 护工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探头看了看,又回去继续睡了。 咏熙爬上了他的床,睡在他身边,小声问:"下午吓坏你了?" 许久,他才开口:"你说呢?" 在她想要道歉前,他却说:"对不起。" 咏熙昂头,目光抵在他的下巴上,那道红色的疤,已经淡了。 他几次深呼吸,"我现在连想要抱起你的能力都失去了,感觉还真是挺失落的。"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他的痛苦,咏熙却听得明白。 她主动偎进他的颈窝,"可你救了我,你是我这一生的英雄。" 他失笑:"我不想当你的英雄,只想做一个能陪着你的普通人。" "瑾行……"她望着他,"我们一起站起来吧。" 连瑾行垂了目光,"希望小到连尝试都是在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是,明知不可能了,还要一遍遍的抱着希望,然后是反复失望,这种打击,会使人心力交瘁,甚至是悲观厌世!所有的所有,连瑾行都明白,所以他不想咏熙来承受这一切。 "可我愿意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咏熙抱着他,固执道:"我知道你能站起来!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话有些耳熟,他扯动下唇角,手指握住了她钻进掌心的小手,像之前每一次对她的无条件支持,他说:"好,那就试试。"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成功。"咏熙反手握紧了他的,"我赌上了全部,你不能让我失望。" 连瑾行望着她,读懂了她的毅然决然。 高位截瘫的头三个月是黄金治疗期,可治疗机会只有一次!输了,便是一败涂地。连家人请的专家,正在积极探讨其它可能性,中式针灸还有西式疗法的结合,但凡还有别的方法,都会去尝试,谁都不敢冒险拿那唯一的一次机会去拼! # 咏熙还在睡,手机便响了,是袭凌宇打来的。 "咏熙!"那头的声音,在一个十分吵杂的环境,袭凌宇扯着嗓子在跟她说话。 "嗯……"咏熙敲敲头,昨晚睡得晚,早起就觉得头在痛。 "我现在在青海……" 咏熙停下动作,"怎么去了那里?" "这里有位藏医……他很厉害,我拜访了他几次都没成功……但我会继续去的,有消息后,再给你电话!" "你……"咏熙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告诉你,是想你不要放弃……这里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可很快,他的声音又响起:"咏熙,那时如果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的。" 听筒那端传来了嘟嘟声。 咏熙放下手机,洗漱之后,又去了后院。 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痛呼,很低,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吼声,像野兽在哭泣。 她想要推门的手僵了住。 这时,菲佣从身后走过来,"太太?" 咏熙转身,强自镇定后,她问:"少爷他……怎么了?" "在不吃止痛药的时候,少爷就是这个样子……"她说:"全身都会像针扎的一样疼,有时候又像被火烧……他很痛苦的。" 伴着房间里压抑着的低低吼声,咏熙整颗心都是被撕裂的! "之前……他都在吃止痛药?" "是的,医生说,是会成瘾的。" "那今天……" "少爷不肯再吃了。" 菲佣说完,侧过身子进去了。 门开的那一隙,她看到在床上的男人,动弹不得,满脸汗水,脖子挣得青筋一根一根。 然后,门关了上。 咏熙低头,双手揪紧衣服两侧,扭过身,独自返回。 他履行了他的承诺,那么接下来,就是她了。 # 祁连县,位于祁连山中段腹地,隶属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 从下了飞机之后,就是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颠簸,之后,再换成面包车才坻达。 咏熙一下车,就抚着车身,忍着胸口一阵阵的翻滚。她穿着宽松的上衣,将肚子遮了住,头上戴着纱巾,没人能看出她是孕妇。 有人告诉她,她要找的祁连县到了。继续前往大山深处,就得别找车了。 她拖着简单的行李,很快找到车,一辆随时都会散架的越野,坐上去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都会颠下去。 开车的汉子三四十岁,很健谈,汉语说得很流利,"姑娘,你一个人去托茂公家要做什么啊?" "找人。"咏熙被摇晃得头脑昏沉。 "是找才让老人吗?" 咏熙精神一震,"你知道他?" "呵呵……过来这里的人,十个有八个是要找他的,不过可惜,能见到他的没几个。" 咏熙急问:"为什么?" "他年纪大了,早就不为人看病了,但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看天意。" 咏熙沉默了,心头蒙上一层蒙蒙暗色。 快到傍晚的时候才到达山腹中的村子,建造得充满民族风情,公路两旁,成片的草原,不时能看到不远处的蒙古包。 她下了车,一个人拎着行李往前走,迎面恰好走过来一个梳着小辫的女孩,缀着红色的玛瑙和翡翠,穿着湖绿色的类似蒙古袍的长裙。 咏熙立即上前,问道:"请问,这里有来过一个叫袭凌宇的男人吗?大概……这么高……"她用手抬高,比了比。 女孩眨眨漂亮的大眼睛,"袭凌宇?"她的汉语说得很好,带着好听的口音。她上下瞅瞅咏熙,径直问:"你是他什么人?" 咏熙一听立即松了口气,"你认识他?太好了。"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他,可以省却很多时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女孩很执着。 咏熙说:"我是他的朋友。" "只是朋友?" "嗯。" 女孩笑了,"跟我来吧。"她走在前面,脚步轻盈,边走边说:"他现在就住在我家里哦!" 咏熙没有忽略掉女孩明亮的眼神,就像皎洁得披了层神秘面纱的月光。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其其格。"女孩回头,"你呢?" "咏熙。" 其其格一笑:"咏熙,你也是来找才让的吧?" "嗯!他见到了吗?" 其其格摇摇头:"才让不会见的……而且,也没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咏熙的心顿时沉了,咬着牙说:"不行……我必须要见到他!" 其其格歪头看看她:"你家里人生病了吗?" 咏熙缓缓低下头,手抚了抚小腹:"我孩子的爸爸。" 其其格一愣,这才注意到她微隆的小腹,眼神里顿时充满同情,走过去,接过她的行李,"我来帮你拿。" 咏熙立即说:"真的不用,我可以的。" 她摇头:"妈妈都很伟大,你要照顾好自己的宝宝。" "……谢谢。" 虽然只是偶遇,但咏熙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单纯得就像张白纸。 其其格的家,是十分现代化的二层自建楼,她带着咏熙进去,将行李放在客厅,进门就喊:"阿妈!有客人来喽!" 很快,从楼上下来一位中年妇女,服饰与女孩相同,乍一看很像回族。她看到咏熙,亲切迎上前:"要住在这里吗?" "嗯。"咏熙环视一圈,"袭凌宇呢?" 其其格笑眯眯的,"我上楼去找他!" 看她难掩兴奋的样子,女人无奈一笑,有感而发道:"姑娘长大了。" 咏熙对此并不觉得惊讶,袭凌宇的确是个对女人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尤其是像其其格这样对爱情仍是懵懂的女孩。 很快,楼上是一连串的脚步声,急切到焦躁。 袭凌宇穿着简单的背心和大短裤,看到咏熙时,眼睛都瞪圆了,"谁让你来的?!" 他一声厉喝,吓了身后的其其格一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不等咏熙开口就解释道:"宇!不是我要带她来的,是她说要来找你的,我看她一个人怪可怜的所以才……" 母亲看看两人,过来拉走女儿,"其其格,这是人家的事,你不要插嘴。"又对咏熙轻笑,"房间待会再带你去看。" 374:能帮我吗? 其其格很不情愿,"阿妈,我又没说错话,为什么要让我离开啊?" "别说了,跟我上楼。" "不要……" 其其格边走边留恋的回过头,一脸渴求的望着袭凌宇,可他这会的注意力全在咏熙身上,眼睛一直瞪着,随着呼吸,胸口起伏明显。 咏熙摘下了头上的纱巾,"我问过徐强地址。" "该死!"袭凌宇要气死了,决定回去就开了那小子! 看他一眼,咏熙说:"不关徐强事,要怪就怪我好了,是我威胁他的。" 袭凌宇气道:"那连家人呢?就这么让人来了?!" "我没告诉他们。"咏熙坐了下来,缓缓说:"瑾行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让我乖乖等在家里,我做不到。" 她对连瑾行的担心,让他既不爽又窝火,口气自然不好,"那你来了又有什么用?" 咏熙头也没抬,拢着眉说:"也许没用,但更不想坐以待毙,被动接受结局。" 袭凌宇低咒几句,在宽敞的客厅里走了几圈,站定,看向她,视线落在她的小腹,这会已经能看出孕相了。又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过了半天才出声:"我连续找了三天都没见到那个老头。" "我听其其格说了。"咏熙坚定道:"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听天由命的!我一定要找到他!" 袭凌宇望她一眼,低头,好似自嘲,"真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我。" 咏熙皱眉:"别乱说。" 这时,其其格又下来了,"咏熙姐姐,我带你去房间好不好?" "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其其格就要过去拎行李,袭凌宇早就拎在了手里,从她面前越过。 她好奇的看着,又看看咏熙,狐疑的跟在了身后。 房间很宽敞,也很干净,其其格笑眯眯的问:"还满意吗?" 咏熙连眼皮都没抬,"就这间吧。" 眼下,她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一心只想找到才让。 袭凌宇站在门口,两手插在大短裤的口袋里,眉头一直紧紧蹙着。 待咏熙放下行李后,换了身舒适的t恤和长裤,才走出房间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男人。 "高娃让你下去吃饭。" "高娃?" "其其格的妈妈。" "哦。" 咏熙走在前面,他跟在身后,走下狭窄的楼梯时,他下意识的伸手扶她。咏熙回头看看他,什么也没说。 两人走下来时,晚餐已经摆在了圆桌上,因为高娃开的是家庭式旅店,来这儿的多是汉人,饮食方面会随着汉人的习惯,以米饭与炒菜为主,而且厨艺不错。 看到袭凌宇搀扶咏熙的样子,其其格马上就皱起了小脸,"你又不是咏熙姐姐的丈夫,为什么对咏熙姐姐这么体贴?" "其其格!"高娃马上训斥女儿,"那是别人家的事,你少管。" "是宇的事,怎么成了别人的呢?"其其格嘟起小嘴,"再说了,我又没说错,咏熙姐姐来这里是为了孩子的爸爸,可宇又不是……" 高娃是真的头疼了,"你再乱说话,就只能罚你在房间里吃饭了。" "不要!"其其格很怕见不到袭凌宇,立即就乖乖闭上了嘴巴,可看向咏熙的目光,却充满质疑。 袭凌宇根本不当她的话是回事,也懒得解释。 咏熙看一眼其其格,坐下来后说:"我和阿宇认识好多年了……"顿了下,她说:"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袭凌宇抓起筷子的手僵了住,抬头,瞪她一眼。 高娃有些诧异,"看你们的年纪也差不多啊。" 听到她的解释,其其格立即就笑了,"这么说,你们是亲戚对不对?" 咏熙想想,点头:"算是。" "那你是长辈!" 咏熙一滞,刚要点头,袭凌宇就不悦的冷下了脸,"我哪来那么多长辈?" 知道他不高兴了,咏熙也不吭声了。 高娃朝女儿警告似的扫一眼,示意她别再出声了,可其其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很高兴,"如果咏熙姐姐是宇的长辈,那我就不能叫姐姐,要叫她阿姨啦!" 咏熙愣了愣,阿姨啊…… 袭凌宇更不悦了,放下筷子就盯着其其格,"你叫她阿姨,你就得管我叫叔叔!" "啊?我不要……你不是叔叔,你这么年轻……" 高娃深呼吸,"其其格,回你的房间。" "阿妈……" "回房!" 看得出,其其格的家教很严,无奈之下,只有默默回房。 扭脸,高娃便道歉:"商小姐,不好意思,我女儿话太多了。" 咏熙摆手,"没关系,她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不该罚她的。" 高娃看看她,问:"听其其格说,你是为了你丈夫才来的。" 咏熙回:"是的。" 丈夫…… 这词格外刺耳。 袭凌宇心情不佳,说了句"我出去抽烟",人便离开。 高娃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又问:"那你和他呢?" 咏熙有些意外,怎么看高娃也跟女儿不同,不像会打听八卦的样子。看出她的不解,高娃立即解释:"对不起,商小姐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因为你看出来了,其其格对他很喜欢,我有必要了解一下我女儿喜欢的人。" 她的坦白,让咏熙顿生好感,于是,她说:"曾经有很多事发生在我们身上,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们还是对彼此很重要的人,这一点,恐怕今生都改变不了。" 高娃深深凝视过她,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可没这么简单。" 咏熙垂眸,并未否认,"他只是还没有走出怪圈。" 高娃什么都没再问,咏熙撇开这些,正色问:"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才让呢?" 高娃摇头:"没可能。" 这话无疑是断了她所有的期待,咏熙不相信,"不,一定还有其它办法!请你帮我好不好?" "不是我不帮你,这么多年来,有很多人来找才让,却没一个成功的。可人真的很奇怪,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来尝试。" 咏熙沉吟着,良久才说:"比起什么都不做的等死,更多时候,我们愿意拼尽一切的尝试,哪怕结果还是失败。" 高娃看过她,从她清淡的眸目里,看出了坚持。 "吃饭吧。"高娃说。 # 夜里,咏熙翻来覆去,很是挂念连瑾行,不知道他这会有没有睡,身体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针扎的痛?想到这些,咏熙就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找才让! 推开门,下了楼,她独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草原上有风吹过,能听到一片"沙沙"声。 不大一会,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睡不着?"他问。 "嗯。"咏熙的目光,依旧眯着投向远处。 他歪过头,盯着她的脸,很平和,很安静,他说:"有想过最坏的结果吗?" "有。"她说,仍是口吻平静。 袭凌宇沉吟片刻,问:"之后呢?" "陪着他,一直就这么陪下去。" "哦。" 才让的家,在村西头的草原上,就是一个游牧人送他的旧毡房。用牛羊毛毡和树枝等搭建起来的,类似蒙古包,住久了,前后都透着风。袭凌宇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当然清楚咏熙看到后会失望,几次阻止她去,可咏熙坚持。 袭凌宇推开厚重的羊皮帘子,风呼呼地跟着灌进去,他用身体挡着,让咏熙进去。 高原上的气候较内陆冷得多,早晚温差在15到20度左右,这几日又是连续的大风天气,咏熙穿着冲锋衣,还是会被吹得东倒西歪。 走进才让的家,毡房内的摆设极其简单。铺垫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箱柜和背桌上都蒙着厚厚的一层油腻的灰,东墙的碗架上,上面两层摆放着碗盏茶具等,下面是捣药罐、药碾子、切药刀等东西。 咏熙走了一圈,还是找不到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她站在门口,想要按捺住失望的心情,再重拾希望,扭身走出去……可是,脚步却沉得再也迈不动了。 其其格眨巴两下水灵灵的大眼睛,悄悄看着她。 "就没有其它的线索吗?"咏熙低着声音问。 袭凌宇摇头:"这几天我已经走过了整条村子,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更别说过来找他的那些人,无不是失望离开。" "嗯。"咏熙看向其其格,对着她微微一笑:"能帮我个忙吗?" 其其格轻轻点下头:"你说。" "帮忙把我的行李送到这里可以吗?" 其其格一愣,袭凌宇皱眉:"咏熙,你理智一点,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解决不了问题。" 咏熙转身,面朝他:"你还有更好的建议吗?" "回去。"他说:"我会继续找下去的。" 咏熙摇头,回身对其其格坚持道:"能帮我吗?" 其其格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一笑:"没问题!"说完,她蹦跳着出去,"我这就去找车……" 袭凌宇扯住咏熙,"我们不知道才让去了哪,是否还活着!" 375:一定还在 "阿宇,"咏熙望着他,目光柔和安宁,"才让一定还在这个村子里!" 袭凌宇一滞,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 咏熙来到毡房的西北角,那里是一张供桌,上面供着一尊佛像。她伸手抚过佛像,再将手翻过来给他看,那上面居然没有一丁点的灰尘。 "这是辛饶米沃,是藏医创始人,在藏医乃至藏民心里有着崇高的地位!"咏熙慢慢说:"这间毡房到处都积满了灰尘,唯独这尊佛像一尘不染……" 袭凌宇狐疑的问:"你是说……有人经常来打扫?" 咏熙很肯定道:"没错。" 可袭凌宇并不认同,"也许,只是附近的藏民,或者是受过才让恩惠的人?并不一定是他本人啊!" "也许不是。"咏熙并未否认,"但这是唯一的线索,我不能放弃!即便不是他本人,跟才让的关系也一定不寻常,没准会从他口中得到其它线索呢?" 袭凌宇望着她,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他点下头:"那我陪你!" "不,"咏熙说:"你回去吧,徐强那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名创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责任,不是别人的。" "可是——"他咬咬牙,"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谁说我是一个人?"咏熙轻笑,手抚过小腹,"还有他呢。" 袭凌宇目光落下,有丝复杂,更是难言不舍,最后,他说:"好!我回去处理下公司的事,再过来陪你。" 咏熙还是摇头:"阿宇,人都得学会长大,学会独自前行,这是我该走的路,不是你的。" "你的路,就是我的!"袭凌宇抿紧了唇,坚毅的目光抵住她,"你说人都得长大,那就别再教我怎么做了!我很清楚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咏熙看着他,再不说话了。 下午,其其格就找来马车,将咏熙的行李拖了过来,顺便带了好几床被褥和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咏熙很感激,其其格还帮着她将毡房打扫了一遍,袭凌宇在外面加固毡包,全程都是绷着脸,其其格看到也不敢上前跟他搭话。 晚上,高娃来了,给她带了些糌粑。看到咏熙当真打算住在这儿了,也是不住叹息,"何必呢?"她说:"才让有十几年都不曾回来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到你的亲人身边。" 咏熙在速理自己的衣物,放到柜子里后,回头对着高娃笑笑,"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袭凌宇刚好拎着水壶进来,听到后看她一眼,将水壶搁到桌上,又拿了毛巾去洗。 其其格歪着脑袋看,回过头就问:"咏熙姐,他有喜欢的人吗?" 高娃无奈的看一眼女儿,咏熙随口道:"谁?阿宇吗?" "嗯嗯!就是他!" 咏熙放下手里的东西,"以后一定会出现的。" 其其格一听就笑了,"那一定是我!" 望着眼前这个活力四射的姑娘,咏熙也笑了:"你这么可爱,一定会的。" 听了咏熙的话,其其格很开心,至少证明,她不会和自己喜欢上同一个男人! 入了夜,高娃母女要离开,其其格招呼袭凌宇,"宇!回家喽!" 袭凌宇正在外头抽烟,掐灭了烟,直到看不见一丁点的火星,才抬头:"我今晚不回去了。" 其其格一听就急了:"这怎么行呢?你们两个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多不方便啊!" 袭凌宇皱起了眉,高娃板起了脸:"其其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如果你再多嘴,回去后立即禁足!" "阿妈……" "别再说了,快回去!" 其其格无奈的随着母亲,一步三回头,对袭凌宇是恋恋不舍。 掀开门帘,袭凌宇直接就拖过一床被子,铺在铺垫上,然后躺了下去。咏熙坐在对面,静静凝视他片刻,说:"那件事,我原谅你了。" 袭凌宇的身子一震,手搭在了额上,挡住目光,许久才出声:"我明天的飞机。" 翻了个身,他说:"早点睡。" 咏熙抬头,视线敛在一片烛光昏暗的光线里。 她睁开眼就看到其其格盘腿坐在对面,一手拖着腮,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咏熙立即起身,"什么时候来的?" "来很久了呢。" "怎么不叫我?" 咏熙穿上外套,随意拢了拢头发,扎了个马尾。 "宇不让。"其其格低头,有点委曲。 "阿宇呢?" "他走了。" 看一眼他叠得整齐的被褥,这才想起他昨晚说的话,只是没想到,会离开得这么早,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其其格显得失魂落魄,小声问:"他还会回来吗?" 咏熙摇头,说不知道。 她不想他来,可他是个倔脾气,又怎么肯听她的呢。 其其格跟着咏熙去附近的湖泊洗漱,一路上都是唉声叹气的,来到湖边,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可怜巴巴的问:"要是他不回来怎么办?" 咏熙轻笑,歪着头看她,"你可以去找他啊。" 其其格又是叹息:"长这么大,我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呢。" 咏熙湿了毛巾,洗了把脸,还真是凉啊! "你想离开吗?"她问。 "当然想啊!"其其格垂下了头,"可额吉不让我走,她总说,我太单纯了,不适合外面的世界。可是,不出去试试,又怎么知道我到底适不适合呢?" "她也想要保护你。"咏熙将洗漱用品收好,站起身往回走,"长大成人之后,回过头再看,你会发现,父母才是这个世上最爱护你的那个人。" "我也知道啊,可我不想像她那样,一辈子都留在这个地方,对着一大片的空旷草原,有时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的话,咏熙也不去否认,毕竟,不同年龄看到的风景不同,等到了她这么大的时候就会明白,眼前这片广袤无垠有多珍贵了。 一路闲聊,咏熙小心翼翼的问:"一直以来,都是你和高娃两个人吗?" "是啊!"其其格耸耸肩,道:"我们一家原本内蒙牧民,额吉说我是遗腹子,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阿布就死掉了。后来,额吉带着我投奔了外爷。" "是你外公?" "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不过,额吉总说外爷会说回来的。" 咏熙默默听着,一路回到毡房内,其其格邀她去吃早饭,咏熙却向她请教,怎么样在这里生火做饭。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住在这里不离开了。 其其格也不急着离开,教她如何在灶台生火,教她怎么吃糌粑,最后,两人索性坐在被桌前,简单的搞定一份早餐。 咏熙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其其格,缓缓问:"你对这里的摆设很熟悉?"从她刚才去取工具时就能看出来,她清楚每件东西摆放的位置。 其其格不以为意,"我总过来这里啊。" "过来做什么?" 她的目光投向西北角,说:"过来擦拭佛像啊!" 咏熙一怔,没想到,居然是其其格! "是才让拜托你的吗?" 其其格笑:"怎么可能啊?才让都离开村子十几年了,我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呢,怎么会拜托我呢?" "那是……" "额吉啊!" 咏熙的心倏尔一颤,压下全部疑惑,她又问:"有其它邻居这样做吗?" 其其格摇头,咏熙拧着眉,兀自沉思。 "咏熙姐,"其其格凑上前,脸颊泛着微微红潮,问她:"宇是做什么的啊?" 咏熙从思绪中回神,想都没想便回答:"他管理一间公司。" 其其格眼前一亮:"哇!那是不是很厉害?" "嗯,的确很厉害。" "那……他身边的女人多不多?" "很多。"从十几岁开始,就开始有姑娘给他写告白信,成年以后换女朋友更是勤,天生的有女人缘。 "哦……这样啊。"其其格失望的垂下眼眸,忽而又问:"他交过什么样的女朋友呢?" 咏熙如是道:"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其其格挺胸抬头道:"那她们一定没有我好看!" 咏熙一笑:"你要更可爱。" 其其格很开心,扯着她的手转了一圈,"所以,宇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咏熙由衷道:"会不会喜欢你,我不知道,但如果错过了,会是遗憾。" 其其格皱眉:"你们说话真是奇怪,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还要错过呢?" "因为人都喜欢跟过去的自己较劲,总认为,重新来过的话,会有更好的明天。所以,这样的期许,就成了遗憾。" 其其格更听不懂了,也不再问,而是像只花蝴蝶一样,在草原上跑来跑去,明黄色的长裙,在太阳光下亮丽得耀眼,就像草原上的一颗明珠。直到现在,咏熙才强烈的体会到,高娃想要保护女儿的决心。 想到高娃,有关刚才的疑惑,又将她拽回纷乱的思绪里…… # 一连在毡房里守了两日,没有任何进展,村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直说太傻。他们相信,才让离家这么久都不曾回来过,兴许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连其其格都说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但咏熙却异常坚持,尽管,每过去一天,心底的煎熬就增加一分。 可是,她却不敢打一个电话!她怕,怕她的坚持当真变得毫无意义。 376:帮我好不好? 清早,其其格又跑到旧毡房里,掀开帘子就说:"咏熙姐!今天中午烤羊腿,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啦……呀!咏熙姐!你、你怎么了?!"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其其格立即跑过去扶起她,"咏熙姐……咏熙姐……" 咏熙全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的很,眼眸紧闭着,额上不停渗出冷汗。其其格伸手一探,立即缩回! 好烫! 其其格急得不行,想找人帮忙,离村子又远!看到桌上的手机,立即拿起来,结果又没有信号! "怎么办?" 最后,一咬牙,她说:"咏熙姐,你等我哦!"说完,她掀开帘子就跑了出去。 咏熙躺在地上,一会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一会又像在顶着烈日穿过火焰山脚……不知就这样躺了多久,有人进来,她费力的睁开眼睛,视线里是张关切的脸庞…… 恍惚间,有银色光芒闪过,接着,几根长针扎上她的额头、脖颈、及身体其它部位…… 再之后,咏熙昏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是在高娃的家。 她想要起身,旁边有人上前,"先别动。" 高娃端了盆水进来,将毛巾拧干后,将她的脸颊擦拭两下,"哎,何必要住在那里呢?如果其其格再晚点发现,孩子就会有危险!" 咏熙躺在床上,凝视住她,"是你吗?" 高娃望着她,没说话。 这时,其其格端着粥进来,"咏熙姐,你醒啦?太好了!我和额吉都要吓死了!宇临走前把你交给我,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没法向他交待啦!" 见女儿进来,高娃起身让开,"其其格,让姐姐把粥吃了。" "嗯!" 咏熙倏地坐起来,伸手抓住她,"帮我好不好?" 其其格愣了,看看她,又看看母亲。 高娃站住,"商小姐……你、你找错人了吧,你要找的是才让,不是我啊……" 其其格也说:"是啊咏熙姐,我额吉不会医人啦!" 咏熙咬了咬唇,兴许是压抑的时间久了,一旦触碰到这些角落,伤痛就会自然苏醒。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能再为他做些什么?" 其其格同情的望着她,坐在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咏熙姐,你要坚强一点哦,你还有小宝宝呢!" 咏熙低下头,喃喃道:"他那么优秀,却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我知道,对现在的他来说,活下去才是一件痛苦的事!每天只要睁开眼睛,都要面对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在那场地震里倒下的为什么不是我?如果可以,我好想把自己的双腿给他……" 他比她更有资格健健康康活在这世上! 其其格年纪轻,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么深刻的感觉,看到她那么无助,难免也会跟着伤感, 高娃锁住眉头,无奈道:"商小姐,我对此也很遗憾……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嗯!"其其格说:"咏熙姐,你误会啦,额吉不是医生。" 咏熙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真的是她误会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希望又在哪? 她拖不起,也耗不起了! 兀自强撑,想给她们一个笑脸,却发现很难,她双手捂住脸颊,哽咽着:"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其其格赶紧安慰:"没事没事,我和额吉都知道你心情不好呢!" 高娃望着她,幽幽地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 夜深人静,咏熙披着大衣坐在院子里。 她喜欢这里的夜空,视野最为辽阔,远处没有喧嚣,没有浮夸华,只有一份淡淡的平静。 手机突然响了,夜里的铃声尤为突兀。 生怕会吵到高娃母女,她立即接起来,"喂……" 对面,很静。 一个冗长的呼吸,仿佛走动一个世纪的光景。 "回家吧。"他说。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咏熙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一下子就掏空了。 深呼吸,昂起头,"不回。"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声音更淡了,"没用的。" "那也不回。"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她变得坚执。 "咏熙……" "瑾行,别让我放弃!" 不剩什么了,就剩下这点坚持了,如果连这也放弃,她不知道还能再拿回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良久,那端的人开口:"好。" 咏熙紧了紧衣服,坐在门口望着天,"瑾行,这里好安静,这里的天都和外面的不一样,真希望你也在这里。" "我在。"他说:"你去哪,我就在哪。" 她笑了,"嗯。" 客厅的窗户内,高娃披着衣服站在那儿,朝外看了一眼,缓缓转身回了房。 #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其其格下了楼就看到咏熙,"咦,咏熙姐,你起得好早啊!" "是啊,我准备今天离开。"咏熙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 "这么快?!"其其格紧走几步过去,"咏熙姐,你要去哪啊?是要回去吗?" 她摇头,"向北,找才让。" "天啊,你疯啦?"其其格立即叫道:"没人知道他去了啊,你要找多久啊,再说,向北都是草原,你要走三天三夜都走不出来!再说了,你大着肚子呢,根本就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嘛!" 咏熙回得轻松,"早就想体验下一个人旅行,正好,可以试试了。" "胡闹!"高娃从楼上下来,皱着眉说:"商小姐,北边是荒野,没人知道才让是不是去了那儿,而且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你怎么能受得了!" 咏熙收拾好了背包,笑道:"我连地震都经历过,还有什么会怕的?" "你……你真是太固执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想一想啊!" 咏熙沉吟着,说:"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还是做不到。" 抬起头,对着两人微笑:"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将一叠钱搁在桌上,她背着包,拖着一个行李箱就走。 "额吉!"其其格急了,"不能让咏熙姐就这么走了,我怎么跟宇交待啊?" 高娃皱着眉,也是一脸忧色。 门外停着咏熙一早联系的车,是辆白色的旧面包车,司机将行李帮她搬上了车,说:"油已经加满了。" "谢谢。" 咏熙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朝身侧的房子看一眼,最后扭过脸,发动了车子。 听到车声,其其格追出来,"咏熙姐——" 望着开走的车子,她急得直跺脚,跑回去赶紧给袭凌宇打电话,却见高娃牵出了马,"额吉,你……" 高娃跨上马,"把家看好。"说完,追了出去。 走过了村里平整的柏油路后,就是一段颠簸土道,咏熙还没适应这辆旧面包车,开得很慢很小心,延着地图,一路向北。 她知道自己疯了,去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消失了十几年的人! 这一路,可能惊险无数,可越是艰难,她越是无法回头。 这是一段她给自己的旅程,在他承受煎熬的同时,她抓着这个渺小的希望,一同承受艰难!就像她能够重新站在音乐大厅的舞台上,这个世界看似充满了不可能,却处处都是转机。 沿途风光从眼前的蓝天绿草,到她心里的猗蔚溪涧,一路都是清风骀荡。 她想,这里的天空,这里的草原,他也一定会有机会看到! 车镜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时而颠簸在马背上,追着她,在车后伸手摇晃两下,示意咏熙停车。 认出是高娃,咏熙立即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 高娃追过来,拉紧缰绳,喘了口气,望着坐在车内的她,失笑道:"下来说吧。" 咏熙一怔,眼神变化下,高娃做个深呼吸,说:"才让是我父亲。" 咏熙静滞一两秒,立即推开车门下去,同时,高娃也是翻身下马,解开缰绳,拍拍它。马儿很通人性,迈着悠哉的步子,到一边吃草去了。 转过身,她面对咏熙,皮肤是小麦色,透出健康的红润,"村子里很少有人知道,我也很享受现在和其其格的生活。" 咏熙努力平静下情绪,"对不起,我无意打扰你们,但是……"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咏熙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红了眼圈,"谢谢。" 高娃叹息一声,说:"回去吧。" # 看到高娃带回了咏熙,其其格开心不已,"太棒了!咏熙姐,你可不能再走了,我都不知道要和宇怎么解释了!" 看着这个小姑娘,咏熙抚抚她的脸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高娃拴好马,进来便说:"其其格,上楼收拾东西。" 其其格愣了住,"做什么?" "我们要离开一阵子。"高娃这样说着,已经上了楼。 "离开?!" 其其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决定,整个人都是目瞪口呆的,"额吉!你说是要离开这里吗?我有没有听错?!" 她激动得转身就追了上去,长这么大,她最远只去过县里,听说要离开,兴奋得难以自持。 377:孩子保不住了? "对,"高娃在收拾东西了,抬头看一眼女儿,停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坐过来,"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楼下,咏熙立即打电话回去,直到这时,她才知道,连瑾行早在她离开时,就立即派人一路跟随,并且,就在离她最近的镇上,随时等待他的命令,好将人带回。 咏熙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好像不管她做什么,比起他来,总会差那么一小步,他始终都是站在离她心最近的位置上。 # 当晚,看到突然出现在家门口的一辆红色悍马越野时,其其格的眼睛瞪得老大,"这车长得好奇怪哦!"她东摸摸西看看,从没见过形状这么古怪的汽车。 "其其格,不要乱动人家的东西。" 高娃这时和咏熙两人出来,司机立即接过两人的行李,抬上了车,又拉开车门,等着她们上车。 其其格第一个钻进去,里面不时传来她兴奋的声音:"额吉!咏熙姐,你们快上来啊!这车好宽敞啊!" 咏熙笑了,回对看高娃,她却是目光复杂。 做出这个决定,对她而言的确困难。离开这里,就意味着离开了保护圈,像其其格这般年纪,一旦开始接触外面的花花世界,就很难会抵御住诱惑。但是,一直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就真的好吗? 在经受不断拷问之后,高娃决定将选择权交给女儿,而她所做的,就是亲手打开这扇封闭以久的门。 车子驶出了村子,转眼就没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车内,数其其格最活跃,不停的问这问那,司机很有耐心的为她一一解答。 咏熙和高娃坐在后面,咏熙扭过头,低声说:"我还是想说谢谢……我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咏熙,"高娃望着她,不得不郑重道:"我会尽力,但不一定会成功。" 咏熙轻笑,"我谢你,使这唯一的一丝希望圆满了。结果怎样,我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高娃望着她,点头:"我们一起努力。" 到了机场,已经有人将护照送了过来,其其格是第一次坐飞机,又兴奋又害怕。 咏熙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赶路,坐在休息椅上,已是疲惫不堪。高娃替她检查过,脸色不是很好,其其格想过来找咏熙说话,被她阻止了。 "额吉,怎么了?"其其格小声问。 沉默半晌,高娃才出声:"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其其格瞪大眼睛,"什么意思?咏熙姐生病了吗?" 高娃摇头,"是孩子。" # 飞机才一落地,连家就接到了消息,连玉城快步出了vip休息室,连夫人紧跟身侧,来到特殊通道接机口。 "来了!来了!" 看到远处走来的几人,两位身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女人,格外显眼。连夫人激动不已,"咏熙!" 待咏熙等人走近,她立即将高娃和其其格介绍给他们。 连玉城不停感谢,"谢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谢您不远万里前来。" 高娃也不浪费时间,"还是带我去看看伤者吧。" "好!" 连家夫妇带着咏熙和高娃母女立即返回别墅。 这一路,其其格坐在宽敞的车子里,望着外头的摩天大厦,欣赏着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尽管拥挤,却有不同于草原的繁华。 咏熙一直都是脸色苍白,询问着连瑾行的情况,眉头紧蹙着。 连夫人望着她,不禁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咏熙,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我没事,重要的是瑾行。"咏熙心心念的,也只有他。 连夫人叹息着,兴许是打击太多了,对于儿子是否有望被治愈,她也渐渐失去了信心。 "妈,"咏熙反手握住了她的,对着她鼓励一笑,"别放弃,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连夫人怔怔看她,眼圈一红,哽咽着:"对,咏熙,你说得对!一定会好的。" 连玉城坐在前面,听到两人的话,也是一阵唏嘘。 # 车子停下,菲佣和连守望站在门口,看到咏熙,连守望眼神里都是满满的钦佩,"孩子,你合该是我连家人!"咏熙身上的这股劲,就算是连守望,也不得不佩服! 咏熙和他简单说了几句,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后院,脚步越走越快,恨不能立即飞到他身边。 过了桥,护工刚好推门出来。 门还未关上,又被轻轻推开,床上的人轻轻抬起双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才出声:"咏熙。" 他的声音依旧耐心得很,咏熙笑了,几步过去,抓住他的手,脸颊贴上了他的手臂,"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连瑾行较上次她离开,瘦得更厉害了,脸颊凹进去,眼圈泛着青黑,感觉不过就是一张皮,贴在骨头上。 她心疼得直掉眼泪,"怎么又瘦了啊?" 连瑾行望着,想要抬起头帮她擦擦都做不到,他只能眼巴巴的望着,许久才开口:"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每一天,能睁开眼睛,都是幸事。 他很怕,再也醒不过来,连句道别的话都来不及。 "瞎说什么呢!"咏熙咬着唇,抹掉眼泪,说:"我请来一位医生……" 连瑾行却阖了阖眸,叮嘱道:"咏熙,学会接受现实不是什么坏事……我已经接受了,你也不要再抱着幻想了。" 不等他将话说完,床边"扑通"一声。 他猛地睁开双眼,咏熙已经晕倒在地。 "咏熙!" 门推开,连夫人和高娃刚好进来,看到后,大惊失色,"咏熙……这是怎么了啊?" 高娃神情一紧,"快把人抬出去!" 连夫人立即叫来护工,将咏熙抱出房间,连瑾行始终都是望着,两眼开始发红,红到快要泛血…… 他的无能力为,让他痛恨。 # 咏熙的房外,隐约有说话声。 她睁开眼睛,怔怔发呆,过了好久才算反应过来。 起身,低头看一眼,手抚上隆着的小腹,才算安心。 这时,门推开,连夫人一看,立即上前:"哎呀,你怎么起来了?快躺下休息一会!" "妈,高娃呢?" "她在瑾行那边。" 咏熙一听,又要往外走,"我得去看看他。" "咏熙,高娃大夫说了,你必须得休息,不能再累着了!" "妈,我没事。" "不行,"连夫人很坚持,拦住她后硬是给按回到床上,望着她,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咏熙,我们连家欠你啊。" 咏熙失笑,"你们能欠我什么?你们什么也不欠,为了瑾行,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她越是说,连夫人就越是止不住的悲伤。 拗不过连夫人,咏熙就躺在床上休息,可心里总也不踏实,趁着连夫人离开一阵,她便偷偷离开房间,去了后院。 其其格就在桥那端,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的平板电脑。 咏熙走过去,"其其格?" "呀,咏熙姐,你怎么出来了呢?"其其格忙放起身,紧张的上前,"你现在需要休息啊!" 她摇头,"不用,我来看看瑾行。" "连先生有我额吉照顾呢,你就别操心了,快回房间去!"其其格夸张的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的,让咏熙觉得好笑,"我是真的没事,就让我见见他吧。" 到最后,她几乎带着哀求的口吻。 其其格看看她抿着唇,小声说:"咏熙姐,不是我不让你去见连先生,是他自己不想见你的。" 咏熙愣了,接着失笑,"我不信。" 瑾行不想见她?开什么玩笑? 其其格使劲点头,说:"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在我额吉为他治疗这段期间,不想你去呢。" "为什么?"咏熙再也笑不出来了,心头紧得跟坠了颗巨石似的。 "我也不知道……"其其格说着,又催着她离开,"额吉也吩咐过我,一定要让你休息,不能再劳累了!咏熙姐,你就别让我为难了嘛!额吉是真的会骂人哦!" 咏熙咬唇,望着那幢房子,犹豫再三,还是转身上了木桥。 不想见她的原因,她似乎能猜到,只是,大可不必,但她会尊重他的决定。 这时,连夫人跑了过来,看到她,紧张的立即掺扶住,"咏熙,你怎么又跑来这里了!不是告诉你,不能再乱动了嘛?" 咏熙昂头,轻笑:"嗯,妈,我知道了。" 连夫人看看她,心下叹息,也是没再责怪。 将她扶回房间,躺在床上,被子盖好,咏熙倏尔问:"妈,是不是孩子保不住了。" 连夫人的动作一滞,"咏熙……" "妈,您就实话告诉我好了,我没那么脆弱,什么样的结果都会接受的。"此刻,咏熙平静得很,目光直视头顶那一小片皓洁月光。 连夫人垂下眼眸,慢慢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低着头,眼泪一滴接一滴滚落。 哭了一阵,她才说:"你什么都不要想,把身子调养两天,之后去医院,做手术。" 咏熙没说话,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妈……我想睡了。" 连夫人知道她心里这会一定疼得很,却是任何忙都帮不上。望了望她,也是忍着剜肉一样的疼,默默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的那一刹,咏熙将自己缩在被子里,眼泪迅速打湿枕头,却没能哭出声…… 378:此生只爱你 第二天,连夫人去看她,咏熙十分安静,除了双眼红肿些。 "妈,"她平静出声:"这件事,不要告诉瑾行。" 连夫人红了眼圈,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今天就去医院吧。" 连夫人抬头,"可医生说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她抿抿唇,微笑:"我可以的,也没多少时间容我再浪费了。" 明白她的意思了,连夫人上前两步,将她搂在怀里,哽咽的声音低低的,"起初,我知道瑾行喜欢了你这样的女孩,我并没有认同你……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 松开怀抱,连夫人也撑起坚强笑脸,"我儿子娶的女人,只能是你。" 咏熙垂下眼眸,竭力掩饰住即将奔涌的泪,"该道歉的是我,不是我的话,您一定还会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所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连夫人摇头,将她的手握紧,"不管上苍给出什么样的考验,都让我们一起面对吧。" 咏熙头压得更低,看着隆起的小腹,感受着身体里的另一条小生命,哪怕即将会离她远去,但毕竟是存在过。也给过她许多憧憬,帮助她活下去的源动力!想到就要失去了,便是心如刀割的痛。 # 高级病房内,连夫人和菲佣进门,咏熙适才苏醒。 连夫人关切的询问着她的身体状况,生怕会勾起她的伤心事,对于孩子的事,只字不提。 "瑾行怎么样了?"咏熙喝着粥,轻声问。 "哎,这几天我也没看到人,高娃大夫立了规矩,她治病时,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许把这件事泄露出去。"连夫人的眼神中也露出焦虑。 坦白说,她对藏医藏药实在没抱多大信心,连全世界最具权威的专家都给出了否定答案,这位从未拿到过行医资格的藏医,又能怎么办呢?但也的确是没办法了,该试的该请的,一个也不落,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被动接受结果吧。 咏熙没再问,躺在床上,双手又无意识的抚上小腹区域位置。 空荡荡的,像丢了心的花房。 # 又一个星期,咏熙出院。 回到连家,她又被强制卧床,调养身体。 看着连夫人忙进忙出去的,她沉吟着,开口道:"妈,带我去看看瑾行吧。" 连夫人有些为难,就连她都被儿子正色叮嘱过,不得不婉拒,"咏熙,还是过几天再说好了。" 无法再面对咏熙了,连夫人找了个借口,就留下来菲佣照顾,她则一路擦拭着眼泪,来到后院。 其其格还在门外,最近迷上了平板电脑,一直都守在那里玩游戏。 跟她打了声招呼,连夫人敲敲门,直到里传来声音,她才进去。 一抬头,看到床上的人,她吓了一跳:"这……这是……" 连瑾行的全身,都用一种黑色的胶状物的东西涂满,只露出脸部在外,躺在木板床上,格外瘆人。 高娃则手握一捆草,直接放在炭火上熏,熏出一阵阵青烟,闻上去有股苦涩的味道,还很呛,顺着他绕来绕去。 见是连夫人,高娃站了起来,"你们聊吧,我待会再过来。" 连夫人担心的走过去,"瑾行……你感觉还好吗?" "感觉……"连瑾行的声音,透着阵阵无力,"已经没有感觉了。" 听到他的话,连夫人低下头,竭力忍住泪。 "咏熙怎么样了?"他问。 连夫人抬头,微笑着:"很好,你不用担心。" 连瑾行闭上了双眼,"妈,帮我照顾她。" 连夫人走过去,坐在床边,"咏熙都没放弃,所以,你更资格放弃……老婆是你的,你自己照顾,谁都代替不了。" 听了母亲的话,连瑾行什么都没再说。 # 杨蔓菁回来了,这是自打她被过继给杨家后,第一次回家。 章云亭因为不放心,推了工作,陪着她一块回来了。 最开心的莫过于连夫人,头顶终日的愁云,总算是被吹散了些。杨蔓菁却始终冷淡,即便是对母亲,也没多少亲昵。并且直截了当的说,她只是回来看望瑾行。 连夫人表面上不在意,背地里已经伤心的哭过几回。 连瑾行的房间里,充满苦涩的药味,身上仍涂着那些黑乎乎的药膏。 "不是不让你回来吗?" "你都这样了,我不回来看看,怎么能放心?" 杨蔓菁削着苹果,抬眼瞅了瞅他,"都快要是做爸爸的人了,别想着放弃,你是家里的支柱,你要是倒了,那个女人怕是也会随了你。" 连瑾行的眸子暗了暗,"……你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才会这么努力,忍受着旁人无法体会的痛苦。 削好了苹果,她直接送到自己的嘴巴里,对着连瑾行无所谓道:"我是孕妇,需要营养,你不介意吧。" 连瑾行没说话,唇角疑似上扬。 他心里当然清楚,她只是不想让他表现得更像个废人——这就是蔓菁,用她的方式温柔以待。 "快要生了吧?" "嗯。" "明天就回去。"他说:"这里的气氛,不适合你。" 杨蔓菁抬眸,望着他叹了声气:"你啊,什么时候才会卸下身上的包袱呢?" 目光垂落,她缓缓说:"瑾行,别再为我背负任何愧疚了,那件事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我来,也只是想告诉你这个。" 杨蔓菁是个凡事看透的人,她帮不上他的忙,没办法替他疼替他痛,她能做的就是帮他释放。即使他明天就离开了,也不必带着对她的那份愧疚了。 连瑾行沉默了许久,才说:"我没什么牵挂了,只有她。" 杨蔓菁看看他,连犹豫都没有,"有我呢。" 他总算是笑了,"就等你这句话。" 她失笑,别开脸,轻斥一句:"哪有这么算计自己妹妹的?" 连瑾行闭上了眼睛,"别人我不信。" # 看到杨蔓菁出来,章云亭迎上去,扶着她走上木桥,"小心点。" 握着他的手,杨蔓菁看似随意道:"你能陪我回来,我挺感激的。" 他对她温柔一笑:"这是我该做的。" 两人回到别墅内,连夫人迎上前,"蔓菁,晚上想吃什么?妈下厨。" 杨蔓菁的态度依旧冷淡,"不用了,我和云亭去外头转转,晚上不回来吃了。" 看到连夫人失望的样子,章云亭忙说:"还是在家吃吧,我也想尝尝妈的手艺。" 连夫人感激的看向他,杨蔓菁仅是皱下眉,也没拒绝。 待连夫人高兴的下去准备时,杨蔓菁瞥他一眼,"他们拿什么收买你了?" 章云亭将她搀扶到沙发上坐下,"拿他们的外孙。" "这么说,你在乎的只有孩子喽?" 他看她,目光愈发温柔,"当然还有你。" 杨蔓菁的视线放低,脸颊的线条也没那么紧绷了。他的话,的确有温暖到她,令她对这里的怨气也没那么重了。 # 晚餐,连家人围坐在一起,因为章云亭的不时调剂,气氛倒也融洽。 时间差不多了,连夫人起身,"我要去医院看看咏熙。" 杨蔓菁一听,立即说:"我也去。" 连夫人马上制止,"都这个时间了,你就在家休息好了,不要乱走。" 杨蔓菁想了下,去看章云亭,他始终没看这边,正在和连玉城说话。 "云亭,你替我去探望咏熙吧。" 章云亭听罢,既没惊喜,也没迟疑,神情再自然不过,"好。" 杨蔓菁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的细节变化,渐渐的,她露出了笑容,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 这么做虽然有点小家子气,但她必须要确定,这个睡在枕边的男人,是不是已经真的忘记了商咏熙。 章云亭开车带着连夫人来到医院,看到他,咏熙也很吃惊。 "咏熙,身体怎么样?"他态度和蔼,眼神温和。 咏熙收回视线,"很好。" 连夫人说:"云亭,你在这里陪一会咏熙,我去找医生。" "妈,我去吧。" "不用,你不了解情况。" 连夫人出了门,章云亭这才走过去,站在床边,望着她,眼神中的伪装,才开始慢慢松懈,"咏熙……" 这一声呼唤,算是将他彻底暴露。 咏熙皱眉,侧过身,"我不想听的话,就别再说了。" 她已经没有气力再去管其它人,所以,别人的情绪与情感,都与她无关,别奢望从她这儿得到补偿和欣慰。 章云亭的眸色加深,捏紧双手,站在她身后,"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已经是个废人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咏熙倏地坐起来,冰冷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我不许你叫我丈夫是废人!" 章云亭自失一笑,摇了摇头,"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如果之前我放手是因为我不得不承认,连瑾行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我比不过他!可是现在,是个男人都会比他强!你为什么就不能再考虑我?" 咏熙的眼睛瞪大,二话不说,抓起枕头就砸了过去! 她听不得任何人说瑾行的不是,谁都不行! 章云亭就站在那儿,昂着头,表情坚定,"我章云亭此生就爱一个女人,就是你!" 379:陪他一起下地狱 "闭嘴!"咏熙咬着牙,目光阴沉着,"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咏熙……" 不待他再说话,门就推开了。 "这……这是怎么了?"连夫人一脸不解,感觉到房间里气氛怪怪的,她捡起脚边的枕头,狐疑的问:"你们……在吵架?" "没有,"章云亭立即笑眯眯的解释,"咏熙吵着要出院回去见瑾行,我正劝她呢。" "唉!原来是这样啊!"连夫人松了口气,不禁过去数落道:"咏熙,不是妈说你,你不调养好身体怎么行呢?我刚才和医生商量过了,只要你表现得好,下周咱们就能出院了。" 咏熙微冷的眼神,自章云亭身上收回,"我知道了。" 连夫人上前,将枕头摆好,"别发小孩子脾气了,快躺下来。" "嗯。" 咏熙躺下后,章云亭便说,"妈,时间不早了,让咏熙休息好了,咱们先回去吧。" "好,"连夫人又叮嘱咏熙几句,便随章云亭离开了。 咏熙紧紧闭上眼睛,使劲压抑着胸口怒气,不想让任何人任何事干扰到自己。 车子停在连家时,连夫人却让章云亭停了车。 "妈,怎么了?" 连夫人坐在后座,脸上神情掩在一片暗色之中,看不清情绪。 "云亭,你刚才和咏熙是怎么回事?" 章云亭双手捏着方向盘,微笑着:"妈,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连夫人的口吻有丝凉薄,"坦白说吧,你和我女儿的婚事,我根本就不赞同,是蔓菁坚持,不惜和我们决裂。做为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怎么可能不去调查她选中的这个男人?所以,你追求过咏熙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 章云亭默默听着,并没有反驳,这让连夫人更加失望了。 他说:"我喜欢咏熙是我的事,与她无关,这一切都可以算到我头上。" 连夫人听罢,不住叹息:"看来,我女儿还真是败得彻底。我也明白,事情发展到今天为止,是蔓菁一意孤行,怨不得人。我不会怪罪你,更不会迁怒咏熙。不过,云亭,我不管你心里爱的是谁,既然你已经娶了蔓菁,马上又要成为孩子的父亲了,是否应该肩负起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章云亭深呼吸,"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那就好,咱们回去吧,蔓菁一定在家里等急了。" 车子缓缓发动,章云亭脸部轮廓始终都是紧绷。 回到家,连夫人是真的累了,早早回房休息了。章云亭先回到房间,看到在沙发上睡着的女人,轻手轻脚过去,将电视关掉,取来薄毯盖在她身上。 屋里有点闷,没开空调,他又下了楼,站在院子里抽烟。 头顶月色安静,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像串珠帘垂落。 抽完一根烟,他歪头看了看后院方向,缓缓朝那里走过去。 推门开,房内是浓得散不开的中药味,甚至有些呛人,他下意识的抬手掩鼻。 走进去,借着点月光才看清卧在床上的男人,很难想象,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竟会落了这么个下场。 他双手插在兜里,站在床前,半眯着眼睛。 倏地,他冷不丁的愣住。 连瑾行不知何时醒来,清凛的目光,笔直的落在他的脸上。 一瞬的慌乱过后,他露出浅笑,"我来看看你,吵到你了?那我走好了。" 他要转身,连瑾行微冷的声音递过来,"为什么要那么做?" 章云亭的脚步猛地收住,站在那儿,良久才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加德满都发生地震的那天,你在那里。" 章云亭捏着拳头,猛然转身,"所以,你要告我?尽管去啊,我才不怕!" 连瑾行看着他,平静的目光,带有一丝唾弃,"我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做让我妹妹绝望的事?" 章云亭的心被狠震。 连瑾行收回视线,慢慢闭上眼睛,"算是弥补好了,就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吧,别让我妹妹知道……现在,滚出去。" 章云亭咬紧牙,大步离开。 直到出了门,他才放任似的大口喘着气,攥紧的手心摊开,全是汗。 他走过小桥,忽地抬头,看到站在对面的人,脸色登时就白了,"蔓菁……你怎么在这儿?" 杨蔓菁什么也没说,转过了身往回走。 章云亭立即跟上去,"刚才见你睡着了,下来抽了根烟,想着过来看看瑾行就来了。" "哦,是吗?"杨蔓菁的声音淡至出奇。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房间,杨蔓菁拉开衣柜,取出了行李箱,正在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 "蔓菁……" 她一声不响的样子,让章云亭心里一阵阵的发慌,他不安的问:"你在做什么?" 杨蔓菁头也不抬,面无表情的说:"收拾行李。" "这么晚了还收拾?明天再说吧……" 她不答话,继续整齐。 章云亭皱了皱眉,上前,"我来帮你吧。" 杨蔓菁倏地僵住,说:"不用。" "我来吧,你去歇着吧……" 她一把扯过他手中的衣服,"我说不用!" 章云亭怔住,抬头看她,杨蔓菁紧紧抓着衣服,突然甩开,扔到了地上,抬起头,眼神里除却失望便是纠缠至深的恨。 "你想杀了他?" 相较她的愤怒,章云亭反而冷静了下来,既然确定她已经都听到了,不必再胡乱猜想,也是种心安。 "我本来想救他的,但那会情况紧急,我只能救一个……" 杨蔓菁不敢相信的瞪着他,"所以,你扔下了他?" 章云亭面无表情道:"他那会伤得很重,眼看着也是活不成了,我没道理救他不救咏熙。" 杨蔓菁突然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那为什么不找人去救他?为什么直到现在也不肯说?你根本就是想他死!" 章云亭眯起眼睛望她,许久,他松开她的手,"这是老天爷的错,不能怪我。" 他的冷漠,让杨蔓菁退后一步,狐疑的歪头看他,"章云亭,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章云亭吗?" 章云亭坐了下来,"那我该是什么样子?你们所有人,都把我的路规划好了,告诉我应该怎样,却没人管我心里的想法!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快乐的,这是不是我想要的!" 杨蔓菁骤然冷笑:"你想要的,是商咏熙?" "是。"章云亭毫无停留的承认,"我比你们任何人想象得,都要爱她!为了她,我可以接受现在不完美的一切!" "不完美的……一切。"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杨蔓菁一点点掀开眸子,"包括我吗?" 章云亭不答,杨蔓菁却是失笑出声:"想不到,我还是输了呢。" "蔓菁,我们离婚吧。" 杨蔓菁看着他,眼神空洞又冰冷,"孩子快要出生了,你跟我说这个?" 章云亭冷静道:"孩子我会抚养的,随便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甚至,给你我全部的身家。" 杨蔓菁嘲弄出声:"你有连家有钱吗?" 章云亭并不否认,他说:"这是我能够做到的弥补。" 杨蔓菁走到桌前,拿起烟盒抽出一根烟来点燃,章云亭只是看着,并未阻止。 "我记得,我对你说过,你这么做的结局只有一个。"她说。 章云亭登时反感的皱眉,"蔓菁,你这样有意思吗?动不动就拿死来威胁我,我真的受够了!早在结婚之前我就跟你坦白过,我不爱你,以后也不可能会爱你!今天这样的结果,就算你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我也认!可是,咱们能用成年人的方式来解决吗?" 杨蔓菁抽着烟,手在微微发抖,可她没说话,还是狠狠抽着。 "你还年轻,你会找到更好的男人,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章云亭越说越不甘,在屋子里焦躁的来回踱步,"就因为这个该死的责任,我像被束了手脚,只能被绑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走向别人……你知道那种痛吗?" 杨蔓菁抬起颤抖的手,将烟送到唇间,冷笑:"你不用告诉我这些吧?" "凭什么我要受这种待遇?我受够了!"章云亭对她的话无动于衷,持续在发泄不满,"她需要我,我不能弃她不顾,我要陪在她身边……对,陪在她身边!连瑾行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我只要等到那个时候……" 为句话,就像颗定时炸弹,瞬间炸响。 杨蔓菁疯了似的扑过去,"我不许你这么咒他!" 她双手扯住他的衣襟,章云亭不耐烦的想要扯开,她却死死攥着,双眼通红。 "我知道话不好听,可我说的是事实,他伤得太重了,早晚都会……" 杨蔓菁突然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再敢说我哥一个字,豁上这条命,我也不会饶了你!" 如果说章云亭是这世上她最爱的,那连瑾行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如果非得要选,她是会毫无疑问的选择保护连瑾行!至于章云亭,做为惩罚,她会陪他一起下地狱。 380:我成全你 章云亭扭过脸,眼神更加冷淡,"我想说的已经说过了,接不接受随你。总之,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受任何人束缚,我要去做我一直都想做的事。" 杨蔓菁讽刺一笑:"去找商咏熙?" 章云亭果断点头:"是。" 这是老天给他的机会,他不可以再错过了。 杨蔓菁脸上的笑在一点点收敛,瞪着他,说:"你想都别想!只要她还是我大哥的女人,我就绝不会让你靠近她!" 章云亭皱眉,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她想要阻止的借口! "蔓菁,我和你是不可能了,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咏熙需要我,她受了那么多苦,现在连孩子也没了,我必须得守在她身边。" 杨蔓菁紧紧盯着他,"我呢?"抬头,指指自己的肚子,"他呢?" 章云亭垂眸,半晌才说:"对不起。" 这是他唯一能对她说的了。 杨蔓菁凝视住他,咬了咬牙,她说:"……云亭,你知道对女人来说,这三个字不仅意味着被抛弃,还有羞辱。" 章云亭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沉默。只要能还自己自由之身,他宁愿被她恨着。 他的反应,全部落入杨蔓菁眼中,她退后几步,望着他,"我不可能再为这段感情践踏我的自尊,我努力过了,结果你仍是要放弃。那么,我成全你。" 闻言,章云亭松了口气,高兴道:"太好了……蔓菁,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蔓菁表面不动声色,手心却攥得紧紧。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杨蔓菁不是一个死缠乱打的人。我爱你,便会给你全部,我若放手,从此就是陌路。"转过身,她说:"你走吧。" 章云亭几乎是迫不急待的转身,可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扭过头,目光之中尚有一丝留恋。 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听到身后急切的脚步声,杨蔓菁死死咬着唇,愣是没有掉下一滴泪。 她告诉自己,杨蔓菁,你是好样的,你无愧于爱他的那颗心! 章云亭匆匆离开连家,开车直奔医院。 一路,他都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恨不能立即告诉咏熙,他自由了,而且杨蔓菁也不会再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他会用全部的心去爱她! 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好友陈陆打来的。 "云亭!你在哪呢?" "新加坡,怎么了?" 那端几秒的沉默之后,陈陆才口吻严肃道:"我问你,4月25日,你是不是去过加德满都?" 章云亭一滞,脸色神情急剧变化,陈陆似乎猜到了什么,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跟我说实话?" 章云亭将车子停到了一边,眼神现出一丝挣扎,"陈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来我这里查过你。"陈陆咬咬牙,气道:"云亭,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他深呼吸,说:"地震时受损的监控画面被还原,你当时做的一切,都被拍了个清清楚楚,你涉嫌故意伤害罪会被起诉的!你现在应该庆幸连瑾行还活着,否则,就是故意杀人!" 顺了顺气,他说:"你现在赶紧想办法取得连瑾行的谅解,最好能让他出具一份说明,证明你当时是想要救他的,但由于监控角度拍摄的问题才会产生误解!听着,连瑾行的身体状况谁都不知道会挺多久,你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得到他的证词!要不然你就真的麻烦了!还有,找蔓菁帮忙,她一定会帮你的!" 章云亭听着,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来点燃,过了许久才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章云亭!你疯了吗?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对不住了,这事就只能麻烦你了。" 他挂了陈陆电话,然后直接关机,重新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 一大早,警察登门拜访。 当连玉城夫妇看到那天拍摄的监控画面时,全都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 没什么比亲眼目睹被压在废墟下的儿子,又被人恶意在身上压下石块更残忍更痛苦的事了。 连夫人已是泣不成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玉城坐在沙发上,脸颊胀得通红,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尽管他已经气到想要杀了那个伤害儿子的男人,可还是尚有一丝理智。 "这件事,不要让蔓菁知道。" 连夫人闭上眼睛,哭得更厉害,"我可怜的蔓菁……" 警察说:"我们想请付先生随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连玉城咬了咬牙,吩咐菲佣上楼叫他。杨蔓菁这会却走了下来,肚子已经大到连走路都会嫌费劲了。 她盯着电脑屏幕,说:"那不是他。"她的声音毫无起伏,表情显得有丝麻木。 警察皱眉,"不是?" 连玉城夫妇也愣了,她缓缓说:"那天,他和我在一起呢,怎么可能会出在那里?对了,你们查到他的出入境记录了吗?" 警察一滞,他们的确没有查到,否则就不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请"他回去调查了。 杨蔓菁的态度愈发的冷了,"没有证据,凭什么来找我丈夫?就凭这么个监控画面就想定他的罪?你们不知道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有多少嘛!" "蔓菁!"连玉城不得不制止女儿,不想她再失态。 在送走警察之后,连玉城回过头,从未有过的凝重目光看她,"你维护的这个人,伤害了你的兄弟。" 杨蔓菁调开视线,"我只知道,就算现在抓了他,也是于事无补。" 连夫人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女儿说出来的,她冲动上前,一耳光打在她的脸上,"蔓菁!醒一醒吧!" 连玉城立即制止夫人,可连夫人却哭着不管不顾的大喊道:"他害了你大哥!他想杀了他!!" 杨蔓菁拍拍脸颊,掀眸溢出个冷笑,"在你们眼里,永远就只有大哥,为了他,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牺牲。" 连玉城皱眉:"蔓菁,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也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疼你都来不及呢!可是,你也得明辨是非啊!" "你们想我怎么做?把孩子未来的父亲送进监狱,来为你们的儿子出口气?"杨蔓菁的嗤笑一声,说:"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变,还是那么自私。" 杨蔓菁转过身就出了客厅,私下来到了后院,推开小木屋的门就挤了进去。 看到连瑾行的一瞬间,她倏尔崩溃痛哭,在他跟前,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连瑾行睁开双眼,眼神之中一丝迟疑,自从她出了那件事以后,就没再见她这么哭过了。 "怎么了?他问。 "哥,是我对不起你。" 她明知道章云亭做的一切,还是选择了包庇,偏偏对象又是她的大哥。 连瑾行望了她许久,开口道:"不怨他。" 杨蔓菁只是摇头,事实再清楚不过,连她想为章云亭开脱,都做不到。 "蔓菁,你听着,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连瑾行抬起眼眸,盯着不知名的远处,"比起这个,我更感激的是,他在关键时刻救了咏熙。" 其其格坐在小桥边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视频。 "宇,再聊一会嘛……我知道你要开会啊……可是人家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你。" 屏幕对面的男人低着头,随口问:"他怎么样?" "额吉没说,不过她每天看上去都好累的样子……哦对了,连先生的妹妹回来了呢。" 男人一怔,抬头:"就她自己?" 其其格摇头:"还有她丈夫。" 男人没说什么,又低下了头,这时,秘书进来通知他该离开了,他才起身,"好了,其其格,我要出去了,记得帮我照顾好她。" 视频关闭,其其格嘟起了小嘴,"每次都只关心咏熙姐,都不问问人家。" # 袭凌宇走出办公室,徐强跟过来,"袭总,有位章小姐等您很久了。" 章小姐? 推开接待室的门,看到里面的章雪琪,袭凌宇有些意外。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走进来,态度轻松许多。 章雪琪抬头看他,脸色略显苍白,掐了手中的烟,她说:"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 他坐下来,懒洋洋的掀眸,"什么事?" "警察来找我哥,因为……在尼泊尔发生的事。" 袭凌宇微阖的眸子倏尔睁开,"什么事?" 章雪琪咬下唇,避开视线,垂在体侧的双手攥着,"4月25日,我哥在加德满都。" 袭凌宇站了起来,盯着她:"你是说,地震那天……他在?" 章雪琪点头,一字一句:"是,他在。" # 袭凌宇一阵风似的离开接待室,徐强跟过来。 "订最快的机票去新加坡!" 吩咐完,他又立即掏出手机,视频通话接通后,其其格可爱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宇!" "其其格,我有事想你帮忙……" # 咏熙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 "要喝点水吗?"黑暗之中,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章云亭?" 381:为什么不救他? 咏熙拭着动动,才发现手脚都被绑在了轮椅上,她抬头,寻着声音的方向,呼吸变得不稳,"你又想做什么?曾经的一次又一次,还不够吗?" 她的话,刺激到了章云亭,原本一腔热忱,也被满盆的冷水泼下,浇了个透心凉。 "又……"他走过来,屋里的灯也亮了,照在他噙着轻笑的脸庞,"在你心里,我就是不停伤害你的恶魔?" 看到他,咏熙竟冷静了下来,平淡无波的眸光,陌生得有些残忍,"亭哥,我已经不剩什么了,难道,你连我对生活最后一丁点的希望,都要拿走吗?" "该死!我没想这么做!"章云亭扯扯头发,来到她跟前,蹲下来,微微昂着头,"咏熙,你是我最美的艺术品,我很想用一生来呵护,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曾想过就这样默默的站在远处,只要能离你近一些,做你的''妹夫''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现在……咏熙,他再也站不起来了!是个废人了!你为什么还不肯选择我?" 咏熙的脸色愈发阴沉,咬着牙说:"我不许你这么叫他!"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章云亭站了起来,眼神尽是怜悯,"咏熙,你被命运蒙蔽了眼睛,你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什么人才是最适合你的!没关系,我不怪你,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会让你慢慢发现……" "不可能!"咏熙冷着声音,断然拒绝,"章云亭,你要不现在就弄死我,你说的那些笑话,根本就不可能。" 受伤的目光盯紧她,"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她摇头,"是恨。" 章云亭按上她的肩,低下头,眼眸直视她,"如果我告诉你另一件事,恐怕你会更恨我。" 咏熙始终面无所情,无论他再说什么,都不足以撼动她。 章云亭慢慢直起身子,转过去,背对她,又掩在一片黑暗里,"地震那天,我一直都在你们附近,差点,也被埋在了石堆里。" 咏熙猛然一震,瞳孔放大,呼吸也变得急促,"你说什么?" 他轻笑一声,淡声:"我本想救你,可距离太远,只能看着他扑向你,数不清的石块砸下来,我觉得我的心也快要跟着被埋葬了……还好,你没事。" 咏熙盯了他许久,强自压下胸口强烈撞击的震痛,问:"带我离开的人,是你吧。" 他侧头,笑笑,"嗯。" 倏地,咏熙朝他低吼:"那为什么不救他?!" 章云亭的脸色,一点点变化,趋于冰冷,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咏熙愣住,震惊看他,"你知道……你抛弃了一条生命吗?" 章云亭扭脸,唇角微微勾起,"我只知道,就算他不死也是个废人,会一辈子拖累你的。所以……所以我要帮你解决这个后顾之忧。"他又笑了,声音放轻,"咏熙,你下不了手的事,我会替你。" 咏熙整个人呆住,怔怔看他,甚至忘记了反应。 章云亭侧过身,面朝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只不过,他的命还真是大,这样也死不了。" "混蛋!"咏熙发出了类似困兽的叫声,挣脱着想要扑上去,一口咬断这家伙的喉咙! "你是杀人凶手!!" 章云亭轻蔑一笑,不知何时,手中多了把雕刻刀,将从门窗隙缝里透进的光亮,化作寒芒利刃,自他脸上晃过。 "这么说,我早就该这么做了,一了百了。" "章云亭!你别让我活着出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章云亭,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咏熙终歇斯底里,双手使劲挣着,手腕被绳子磨出了血。 只要想到此刻躺在床上的瑾行,承受过第二次重创,咏熙就快要崩溃了!哪怕得知他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哪怕她独自进入藏区求医,哪怕她失去了和他的宝宝……她都紧咬牙关!但用坚强支撑起来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宣告破灭了。 什么未来,什么希望,都不及此刻想要杀了他的心来得强烈!哪怕同归于尽,也不惜代价! 看着痛苦愤怒的咏熙,章云亭却表现得很平静,"我理解的,这些都是必经的过程,等你以后真正解脱的时候,你会知道我对你的好。" 咏熙眼眸发红,突然一个用力,朝他冲去,章云亭下意识的退开一步,她连人带椅子摔到了地上。 他看着,幽幽叹息:"你这是何苦呢?" 蹲下身,他上前扶起她,"这个世界上,唯独不会伤害你的人,只有我。"将她扶正,他说:"在我十九岁的时候,我就发过誓,我要一辈子保护这个可怜的女孩。" 倏地,他愣了 低下头,看着紧紧咬住自己胳膊的女人,眉头蹙了蹙。 咏熙瞪大的眼睛里,尽是恨,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混入口中的血腥,滋味是苦的。 他长叹一声,伸手捏开了她的嘴巴,她用力甩开他,牙齿上沾着一圈血红的印,眼睛里有泪,没有哭声。 "我一直觉得老天是不公平的,直到遇见了瑾行,才让我感觉……我没被抛弃。之前所受的苦,不过就是为了等待这么一个人。可是现在,章云亭,你把我的世界给毁了!"她一字一句的说:"那场地震,不是你的错,可我没办法不去恨你。我已经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了,也没有资格再回到他身边,那就让我们一块毁灭好了。" 他所有的不幸,都是她带给他的,梁琨静说得对,她是没资格和他一起的。 章云亭定定地站在她对面,倏尔笑了,"好,咱们一块。" #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 司机回过头,看一眼后座的孕妇,"太太,是这里吗?" 杨蔓菁盯着手机上的定位图,抬起头,目光直视对面的工地,付了钱,推门下车。 司机见她身怀六甲,好心道:"太太……这里很难叫到车啊,要不要我在这里等你呢?" 她头也没回,"不用。" 身后的出租车离开了。 工地貌似停了施工,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一辆大吊车空在那儿。 "混蛋——" 这么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一个废弃的集装车厢里传来。 杨蔓菁扭头看着,手在哆嗦,可还是昂起头,挺直了背,稳稳走过去…… "章云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听到没有?!" 杨蔓菁苍白着脸色,身子靠在车厢外,从里面传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戳进她的心。 默默转过身,她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缓缓离开。 # 连家这会已是人仰马翻。 咏熙不知所踪,急得连玉城夫妇团团转,继续安排人出去找,还要配合警察做笔录。 杨蔓菁回到家,连夫人叫住她,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绕到后院,只有高娃在,知道是连瑾行的妹妹,她略一颔首,视线下意识的落在她的肚子上,"快要生了吧?这个时候,多注意休息,别让自己累着。" 杨蔓菁的停了脚步,扭头问:"我哥……会站起来吗?" 高娃据实道:"我在尽全力,答案一个月后才会揭晓。" 她听了没再说话,推门进去了。 连瑾行坐在轮椅上,听到身后的声音,他说:"蔓菁,为什么这么吵?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杨蔓菁坐在他这边,望着他消瘦的侧颜,她说:"我不敢想像,没有你的话,这个家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连瑾行仅是用余光扫向她,声音淡淡的,"你有你的生活,别为了已经过去了的事,影响到现在的幸福。" 幸福…… 杨蔓菁低头,嘴角是抹淡淡的嘲讽,"每次当我以为,我就要抓住幸福的时候,结果,是命运他妈的跟我开了个玩笑。" 轮椅转过,在她面前,与她面对面,瘦到眼眶深陷,脸颊凹进,"蔓菁,忘了这些事吧。" 杨蔓菁不答,却起身来到他跟前,吃力的蹲下去,双手捧住他的,"哥,我太累了,支撑不下去了。" 他低头,想要抬手给她安慰都做不到,望着妹妹,他说:"有我在呢,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就没人敢欺负你。" 杨蔓菁低下头,脸颊抵在他的双腿上,"从小到大,我最让同学羡慕的,是我有一个好哥哥。" 他没说话,而是静静的望着她。 凝视着窗外,她说:"哥,我离开后,你要照顾自己。"抬头,"答应我好吗?" 连瑾行慢慢应声:"嗯。" 杨蔓菁起身,"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想说的,再没有多余的话,她转身就要走,连瑾行却叫住她,"什么时候的飞机?" 身子顿了顿,"今晚。" 杨蔓菁头也不回的离开。 # 走出集装厢,章云亭点了根烟。 站在外面仍然能听到里面的呜咽声,他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么多年,他饱受内疚煎熬,不敢再逾越。他恨过自己,也恨过命运,他经常想,如果没发生那件事,他就有资格再追求她了吧,他一定会把她宠到天上去! 现在,做了一直都想做的事,他反倒平定了。 掐了烟,转身要进去,倏地顿住了脚步。 旁边是对脚印,深深陷在湿泞的泥土里…… 382:初次见面那里等你 杨蔓菁换了条长裙,长至脚踝,素净的淡蓝色,上面是白色小花点缀。 站在镜子前,她转了转身,视线落在隆起的腹部上,目光渐渐变化,伸手轻轻抚了上。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走过去打开,竟是其其格。 她朝杨蔓菁笑笑,"杨姐姐,有个人想见你呢。" 杨蔓菁扬扬眉,"谁?" # 随着其其格出了连家大门,外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门推开,袭凌宇自里面走了出来,看向杨蔓菁,直截了当的问:"章云亭在哪?" 见是他,杨蔓菁并不奇怪。 "找他干嘛?" "我不信你不知道,是他带走了咏熙。" 杨蔓菁垂眸,随手捋了捋长发,"上车吧。" 她率先拉开副驾驶坐进去,袭凌宇二话不说也跟了进去,其其格上前,"宇……" "你先回去。"袭凌宇的声音,消失在车子低沉的轰鸣中。 车上,杨蔓菁一语不发,侧头凝视窗外,淡漠的眼神,像要将什么给埋藏掉。 袭凌宇握紧方向盘,问:"去哪?" 杨蔓菁这才懒洋洋的给了些反应,扭过头来,视线朝前,给他指路。 很快,来到了那个之前的工地上,杨蔓菁一指那个集装厢,袭凌宇就冲了过去。 她倚在车前抽烟,烟夹在指间,时不时颤抖。 带袭凌宇来,好过带警察。 很快,袭凌宇又跑了过来,"没人!" 杨蔓菁一滞,烟雾缭绕,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袭凌宇强自压下心头的恐慌,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现在能找到章云亭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个那个人了。 杨蔓菁又抽了口烟,吐出烟圈,将烟扔掉,用脚碾了碾。 "想救商咏熙,你就跟我来。"她转身上了车,袭凌宇也跟着坐进去,狼一样犀利的目光,使劲盯紧她。 "送我去一个地方。" 袭凌宇犹豫了下,咬咬牙,很快发动了车子。 车子停在一个旧唱片店前,杨蔓菁推门下车,抬头望一眼,径直走过去。袭凌宇随后跟上,随着她走上了旁边狭小的楼梯。 楼道很窄,又没有灯,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杨蔓菁是孕妇,一阶一阶走上去,显得十分吃力。袭凌宇几次想要出声,又忍住了。 终于,爬到了五层楼顶,来到安全门前,她推了几次没推动,最后是袭凌宇上前帮忙,将厚重的大铁门推开。 一股风灌进,吹了个猝不及防。 杨蔓菁舒服的眯上眼睛,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走进去便是宽敞的屋顶天台。 袭凌宇急切的搜寻,却没有咏熙的影子!他急了,回头就问:"人呢?" 杨蔓菁瞥了瞥他,"我没说在这里。" 袭凌宇脸色微变,质问她:"你在故意浪费时间?" 杨蔓菁没说话,径直走到栏杆前,掏出手机,指间在"僮爸"的名字上,徘徊许久。 僮僮,他们给宝宝取的名字。 做了个深呼吸,她拔通了电话…… # 章云亭驾着一辆小型面包车,始终都混在车流中,不时变道,漫无目的。 抬头看一眼车镜,即刻对上咏熙充满憎恨的目光,他又不着痕迹的别了开。 这时,电话响了,他心烦意乱的就想要关机,看到了上面划过的名字——"僮妈"。 杨蔓菁存在他手机里的名字是自己执意要改的,她说,这样能时刻提醒他,他是丈夫,是父亲。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终是没能抵得过这两个字带来的撼动,他接通了电话。 不等他开口,就传来杨蔓菁微冷的声音:"我在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从那里跳下去。" 说完,电话挂断。 章云亭的眉纠紧,捏着方向盘,恨恨低咒一声"该死"! 不经意的又与咏熙的目光汇上,她的嘴巴被东西塞住,一双清冷的眸,好似在审判。 章云亭挣扎许久,最后还是调转了方向。 与杨蔓菁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个混迹在旧市区的酒吧,有些脏乱,但老板是出了名的调酒师,每天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 他和陈陆那会出差,晚上被他拽了来。受不了酒吧内的乌烟瘴气,他直接上了天台,想要清静一会。没想到,在那儿遇到了杨蔓菁。 她一手抓着酒瓶,连喝边哭,边哭边骂,是个想与世界为敌的姑娘。 他在旁边听着好笑,却没吭声,直到看见她脱掉高跟鞋,站到了栏杆外,他一把将她抱住拖回来,再狠狠骂了她一顿。 他记得,杨蔓菁那时的眼神很安静,又充满了好奇,在他骂完之后,竟很认真的对他说了声"谢谢"…… 章云亭很少会想到有关两人的回忆,可是,赶去的一路,这些记忆却总也挥不散,原本,早已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车子钻进了小巷,看到那间酒吧,他停了车。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他才下了车,临走前交待咏熙,"我很快回来。" 才走几步,他又觉得不妥,看到堆在旁边的防雨布,他扯过来,直接盖在了面包上车,确定车窗都上了锁,最后看一眼车内的人,他将车遮好,转身走了。 车内的空气即刻变得燥热起来,顷刻间就是汗流浃背。 咏熙试了几次,才从椅子上滚落下来,头抵在车门上,不停的撞着,希望有人能听到。 章云亭跑上楼梯,来到天台,推开大铁门,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杨蔓菁。 "蔓菁!"他就要冲上前,不曾想,从铁门后冲出一人,一拳就挥在他的脸上,将他掀翻在地。 章云亭狼狈的倒在地上,想要起来反击,可那人更快,已经跳起来骑在他的身上,双拳左右拉开,不停的落下来。 "她在哪?她在哪?!" 杨蔓菁就冷眼看着这一切,不言不语。 章云亭一咬牙,猛地翻过身,又将他给压在身下,两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杨蔓菁走上前,看到章云亭咬牙拼命的样子,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自嘲的提起唇角。 章云亭身高体重与袭凌宇差不多,但袭凌宇上学时就是问题学生,打架是出了名的,章云亭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再加上憋着怒气,袭凌宇下手也重,三两分钟就把这个男人给提了起来,狠狠撞向铁门。 "咣当"一声,章云亭撞上后又摔趴在地上。 袭凌宇没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跳到他身上,勒住他的脖子,"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她在哪?" "呵呵……"章云亭舌尖牙齿都沾着血,诡异的笑出声,"你找不到的!" 袭凌宇是真的怒了,拖着他一路,来到天台边,二话不说就将他半个身子按下去,"说!" 章云亭虽狼狈,却也淡定下来,"就算你杀了我,咏熙也是要和我在一起的。" 袭凌宇眯起眼睛,眼里多了狠劲,"那我就成全你!" 他就要将人掀翻下去,脑袋倏地被人用木棍敲了一记! 袭凌宇一阵眩晕,甩了甩头,想要保持清醒,而这时,杨蔓菁扔到手里的棍子,面无表情的推开他,将章云亭用力给拽了上来。 袭凌宇靠在栏杆上撑着,杨蔓菁喘息着,冷冷看着他,"他再渣,现在也还是我男人,我不许别人动他。" 章云亭身子一僵,回头看她,目光复杂,也还是说了句:"蔓菁,我对不起你。" 杨蔓菁扭头,眼中再无情绪,"章云亭,我维护你,不是因为我爱你,而是因为你可怜。" 章云亭眯着眸,咬咬牙,站了起来,"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蔓菁,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要迅速离开,袭凌宇想追,杨蔓菁却转过身,不紧不慢的爬上了栏杆,坐在平台上。 袭凌宇一惊,看看章云亭,又看看杨蔓菁,低咒一声,挣扎的脚步,还是转向了杨蔓菁,"你疯了!会摔死你的!" 已经跑到铁门的章云亭,听到声音,滞了住,却没回头。 他知道,这个身,他不能转。 杨蔓菁没听到似的,昂着头,眯起眼睛望着头顶的薄云,伸开五指,风如梭,从缝间穿过。 "章云亭!"袭凌宇站在原地,恨恨的瞪着站在铁门内的人,"你他妈的要还是个男人,你就过来把你女人带走!" 章云亭咬咬牙,攥紧双手,"蔓菁,别再逼我了……放我走,好不好?" 袭凌宇恨得挥了个空拳,杨蔓菁低下头,从她这里往下看,视野开阔。 她说:"云亭,我没法不恨你,也没法原谅自己……知道对你我最好的惩罚是什么吗?" 袭凌宇两眼盯紧,朝着她靠近,"杨蔓菁,你为这么个男人去死,一点都不值得!"不时的,他还回头大喊:"你是不是真的想看到自己老婆孩子死在面前?我告诉你,那不是解脱,会是你一辈子想摆脱都摆脱不掉的恶梦!" 远处的男人仍没有动。 杨蔓菁缓缓闭上了眼睛…… 僮僮,没能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上,抱歉。 她倏地朝前扑去,袭凌宇同一时间扑了过去,关键时刻拽住了她的胳膊,可她迅速下滑,他只能抓紧她的手,半个身子都探在外。 383:别这么残忍 "抓住了——" 杨蔓菁被吊在半空,直到这时,也是冷静看他,"放手吧,这是我选的路,我就要负责走到尽头。" 袭凌宇两眼发红,用尽全身力气拽住她,"你的路就是为个不爱你的人,连自己和孩子都不顾了?!" "没错。"杨蔓菁的发长迎着风,吹得凌乱,"从他在这里救下我的那刻起,我的路,就为他走。" "愚蠢!" 袭凌宇咬着牙,胳膊上的青筋绷紧,脸颊憋得通红,使劲想要将她拽上来。 杨蔓菁毕竟是快要临产的孕妇,体重不轻,袭凌宇试了几次都不行,肌肉明显传来拉伤的痛楚。可他还是紧紧抓住,眼睛瞪大,额上的汗直往下滴。 十几年前的回忆,一股脑的又塞进脑海里,眼前的杨蔓菁,与那时的自己,慢慢发生重叠…… 手抓得更紧了,"坚持住——"他说。 杨蔓菁不再说话,低下头,望着脚下,空空的街道,幽静的小巷,风往北,天气晴朗。 袭凌宇想要拉上来她,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由于作用力,他的身子猛地就被拽了下去—— 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袭凌宇喘着粗气,脸上的惊慌未退,慢慢回过头,看到章云亭时,他眯起了眼睛。 章云亭不说话,把他拖回来,又立即去抓住杨蔓菁的手,"蔓菁!上来!" 听到他的声音,杨蔓菁缓缓抬起眸子,望着他,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云亭,你选择你爱的,我不应该怪你的……所以,你也不要怪我,带走将来会爱你的人。" 章云亭的眼眸发红,里面布满血丝,"何苦……你何苦要这么做?为我……不值……" "我们都是那种决定了就不肯回头的人,值不值,自己说了算。"杨蔓菁说完,吃力的想要抬起另一只手,推开他们。 袭凌宇心头一紧,立即说:"抓紧了!拖她上来!" 章云亭和他两人,紧紧拽着她的手,"蔓菁!别为我做傻事!" 杨蔓菁不语,挣扎着,一点点想要松开手。 感觉到她的手正在下滑,章云亭惊恐出声:"不要——" 杨蔓菁看也不看他,一心求死,这是她能给他的最惨痛的惩罚——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两个人,会在他眼前消失。 袭凌宇也慌了,多年前的一幕,似乎正在重演。 就在这时,他的脸色白了白,"她……她流血了……" 看到她被血染红的裙子时,章云亭眼中瞳孔倏尔放大,声音带着颤抖:"蔓菁,别任性,我求求你……别对我这么残忍……" 直到这时,他才骤然惊醒过来,她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僮僮! 如果她和僮僮都不在了…… 他不敢想像那样的后果。 杨蔓菁的手正在滑出,她总算可以安心了,闭上眼睛,嘴角噙笑。 "不!"章云亭突然吼道:"蔓菁!别离开我,你和孩子都不要离开我!!" 杨蔓菁的身子一震,停滞两秒钟,她才睁开双眼。 头顶上方的男人,泪流满面。 阳光有些刺眼,可她不舍得眯起眼睛,怕看得不真切。 章云亭痛哭出声,"蔓菁……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杨蔓菁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倏地,她的手滑出—— "不——" 章云亭死命伸出手,身边另一人,连想都没想,纵身就扑了出去,双手拽住了杨蔓菁的衣服…… 那一瞬,章云亭的心脏差点停止了!他还来不及说话,已经抱住了袭凌宇的双腿,"求你……你不要松手……" 袭凌宇的身子几乎也是挂在天台上,即便这样,他都没有放开。 杨蔓菁望了他们许久,慢慢的,抬起另一只手,再紧紧抓住了袭凌宇的胳膊。 底下有人路过,终于注意到了楼上的险情,立即大声招呼人,同时报警。 有老邻居陆陆续续出来了,都从家里带来了厚被子,在杨蔓菁身下一层又一层的铺开。另外,有两个壮小伙已经跑上了天台,帮着快要撑不住的章云亭,将袭凌宇给拽上来,然后是杨蔓菁…… 见得救了,下面十几人爆出激动的掌声。 袭凌宇仰面躺在地上,累得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 阳光照在脸上,温柔的搔着痒,天空在眼中,渐渐汇成了一个硕大光圈,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的笑脸。 袭凌宇笑了,手臂搭在额头上,遮住湿润的眼眶。 章云亭冲到杨蔓菁跟前,一把抱住她,"怎么这么傻?"他哽咽着。 她用自己赌,用他们的孩子赌……你可以说她自私,但这就是杨蔓菁! 没人比章云亭更清楚,她有多爱这个孩子,正是这份爱,没办法允许自己给出一份不完整的幸福。所以,她用全副身家在赌,不惜背负罪孽下地狱。 杨蔓菁在他怀里,全身虚脱,微笑都显无力,"我赢了,不是吗?" "呀!她流血了……快送她去医院!" 有人喊了一声,章云亭顷刻清醒,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楼下跑。 杨蔓菁趴在他怀里,笑着说:"能这么死了,也不错。" "闭嘴!别再说了……别再说了……"章云亭慌得冲下楼,恰好警察和救护车都已赶到,帮助将人抬上了车。 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章云亭自责不已,坐上救护车,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急救医生在做紧急检查,"孕妇羊水破了……立即联系妇产科做好手术准备!" 护士点头,马上联系医院。 看着医生凝重的表情,章云亭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抚着她的发,一遍遍说:"没事的,没事的……" 杨蔓菁额头全是汗,睁开双眼,望向他,淡淡开口:"云亭,自首吧。" 章云亭一滞,目光浮动,多少不甘和无奈,都一一掠过。眼眸垂落,将最后一丝浮光掩没,点头,"我会的。" 到了医院,杨蔓菁被径直推进手术室,章云亭在外面焦急的踱步。 同时赶到医院的袭凌宇,连检查都不用,直接找来这里,冲上前去,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咏熙在哪?" 听到这个名字,章云亭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突然又反手抓住他,"快去找她!她在……" 袭凌宇冲出了医院,在警察的陪同下,坐上警车,一路警鸣响起,朝着出事地点赶去。 # 车内就像大蒸笼,咏熙趴在车门前,额头撞得红肿 ,嘴里咬着布,嘴唇因为干裂,裂出几道血口。 她睁着眼睛,望着从车门隙缝里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亮,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如果就这么死了,瑾行会伤心的吧。 可是,他今天所受一切,她是原凶,就算是活着,她又有什么资格继续陪着他? 她以为她可以改变命运,可无论怎样千变万化,命运始终如一,多舛,诡异。哪怕万般不舍,到了该退下舞台时,她也只能说再见。 所以,就这样结束吧。 车内的温度飙高,她的意识出现混乱,前昔,过往,片段凌乱。 她仿佛又回到了父亲站在高楼上,纵身一跳的那一刻……来不及出手阻止,他就摔了下去,化成一摊血水。 她悲伤不及,又被拽回到加德满都地震的当天—— 山摇地动,漫天尘土,她被瑾行死死护在身下,耳朵贴近他心口窝的地方,听着那里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他再也起不来,撑起她头顶天空的参天大树,被拦腰斩断。 悲伤如洪水般汹涌,将她淹没。在洪流中浮浮沉沉,放之任之,就这么沉至海底,与她伤痕累累的心,一起埋藏。 车门外有响动,防雨布被掀开,阳光一下子照进来,照在她的脸上,苍白得刺眼。 袭凌宇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心脏差点就要在那一刻停止了。 耳边是喧杂,她被抬了出来,松了手脚,全身都被汗浸湿,处于严重缺水状态。 抬上车的那一刻,他再也绷不住,低着头,肩膀抽动。 若是他不爱,她就可以停止这些痛苦,那他宁愿不爱了……不爱了,还不行吗? 他承认他是个自私的男人,为了抓住这好不容易到手的温柔,他从未考虑到她的感受,一味索求,恨不得榨干她来取暖! 事实上,他比章云亭又伟大在哪? 垮着肩膀,额头抵在她的掌心,没人听清他在说什么,就这样低低说了一路。 来到医院,她被医护人员推往急救室,他只能站在外面,第一次尝到落败滋味,苦得难以下咽。 警察过来做笔录,他浑浑噩噩,由于章云亭的自首,案件变得清晰明了。 他坐在走廊上,眼前是不断穿梭的医生护士,想要问问她的情况,却又不敢。更糟糕的是,他对此无能为力。 终于,护士推开门,"患者醒了。" 这句话,比他以往听到了任何都要来得震撼,袭凌宇双手撑在椅子上站了起来,从这里到急救室,短短的距离,脚步却沉重得快要抬不起。 看到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的她,他走近,跪在床前,没说话,抵着她的额头,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压抑到失控。 她抬起手,手腕上都是伤痕,抚上他的脸,她低着声音说:"阿宇,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他一震,没抬头,"嗯"了一声。 384:不见 当连家人匆匆赶往医院看望杨蔓菁时,商咏熙的病房早已人去室空。 # 连家后院,那幢木屋,草药气息弥漫。 高娃接了个电话,然后进屋,对坐在轮椅上的人,说:"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今晚的飞机。" "好。"他说,沉而有力。 高娃望着他,欲言又止。 漆黑的眸,光线下静得出奇,只是凝着窗外,看不出情绪。 推门出去,其其格跑过来,高娃摇头示意她噤声,直到走上木桥,她才说话:"连大哥问没问咏熙姐?" 高娃摇头,其其格皱眉不解,"为什么啊?他不关心咏熙姐了吗?" 自从咏熙住院以来,他就没再问过一句,这不合常理啊! 高娃望着女儿,叹息:"大人的感情,你还不懂。" 其其格一昂头,"我哪不懂了啊?不就是我爱你,你不爱我,我还爱你,你还不爱我……" 高娃失笑,轻戳下她的额头,"行了,快去收拾东西,咱们晚上回去。" "啊?"其其格失望道:"要回去啊?不回行不行啊?人家还想在这里多玩一阵呢,才不要回那个走哪都能看到羊屎和牛屎的地方……" 高娃听了,轻轻一笑:"你啊,以后就会明白了,无论你看到再多美丽的风景,总也比不上这个到处都是羊屎和牛屎的草原。" 其其格不以为然,反正,她是觉得大城市要漂亮气派得多。 这时,连玉城夫妇走过来,其其格眼珠一转,立即跑到连夫人跟前,撒娇道:"阿姨阿姨,我不想回家啦,可以留下来再多玩几天吗?" 高娃脸一变,斥道:"其其格!" 其其格躲在连氏夫妇身后,朝她扮了个鬼脸,古灵精怪的样子,真是让人想气都气不起。 连夫人笑笑,说:"只要你喜欢,想住多久都行!" "真的?"其其格开心的不得了,高娃的眉则越拧越紧。 连玉城说有礼物要送其其格,她立即又跟着他离开了,剩下高娃和连夫人。 连夫人劝道:"你也别太担心,其其格在我们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我们会照顾她的。" "我不是担心,只不过,这孩子太小,还不明白外面有多险恶,天不怕地不怕的,迟早是要吃亏的。" "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孩子毕竟不是我们的附属品,就算是吃亏,也是成长必经,不是我们拦着就能保护她。" 高娃轻轻点头:"我明白。" 连夫人微笑,"老实说,这孩子没心机得挺招人喜欢。" 高娃无奈到失笑,连夫人又说:"你要是不反对,我和玉城打算收她当干女儿,这样,无论她想住在这里多久,你都不用再操心了,自有我们照顾。之后我们再送她去读书,多学点东西,多明白些道理,总是好的。" 高娃抬头,惊讶道:"这怎么行呢!你们是名门,其其格哪有资格做你们的干女儿啊!" 连夫人苦涩的弯下嘴角,"什么名门啊,外人眼里的光鲜罢了。"深呼吸,她笑道:"就这么决定了,你要是不同意,倒是看不起我们了!" "这……这怎么会啊……" 连夫人握住她的手,有感而发:"谢谢你对瑾行做的一切,哪怕我儿子还是没能站起来,我也仍然感激。" 一席话倒说得高娃心里难受,"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会尽力。" 两人往回走,高娃问:"咏熙那边怎么样?" "昨天还通过电话,还在恢复中。"连夫人垂下眸,不禁唏嘘,"她被云亭伤害成这样,说到底,还是我们连家欠了她的,可她就是想不明白啊!" "咏熙那姑娘受的苦也是太多,就算身体痊愈,伤的心也没办法再弥补了,也只有瑾行才能……" 她没再说,连夫人则是心里更难受了。 扭过头,她对着高娃一笑:"瑾行就拜托你了。" 高娃点头:"放心。" # 轰隆隆的直升机,停在连家院前草坪上。 高娃满眼担忧的看眼女儿,她倒不是不放心连家夫妇,也许是因为明白,女儿迟早都要脱离自己羽翼,所以才会焦虑吧。而其其格却体会不到母亲的心情,开心的直挥手。 连夫人忍着眼泪,努力微笑的面对儿子,"瑾行,我们就不陪你去了。" 连瑾行被裹在黑色的风衣下,脸颊消瘦,目光却依然清凛镇静,"我不在你们身边,要保重。" 类似家长一样的嘱托,反倒让连夫人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抱住他,泪如雨下,"儿子,加油!" 松开怀抱,她便匆匆回了屋,实在没办法亲眼看着儿子离开。 连玉城走过来,温和道:"去那边散散心也好,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打个电话就好。" 他淡淡回应:"我知道。" 连玉城又说:"爷爷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他是没办法过来送行了。" 连瑾行垂下视线,"替我照顾好爷爷。" "嗯,我们会的。" 连瑾行阖了下眸,说:"告诉蔓菁,我已经写了谅解书替章云亭求情。" 连玉城听罢,也是满腹的感慨,就在昨天,他也才知道,咏熙那边同样刚刚递交谅解书…… 这两个孩子,还真是坚强又善良得让人心疼。 高娃过来,推着连瑾行上了飞机。 连玉城站在下面,望着飞机一点点腾空,一阵小飓风刮起,吹乱了他的衣衫,吹乱了他一头银丝。 # 神秘的青藏,美丽的草原,入眼即是蓝得像纯净湖面的天空,软绵绵的白云,成群结队的牛羊,悠哉的放牧人。 连瑾行眯着眼睛,望着这一切,曾经,也是她感受过的地方。 远处,有人骑马过来。走近后,勒紧了缰绳,跳下马来。 是高娃。 "呶,你的信。" 连瑾行说了声"谢谢",接过来拆开,掉出几张照片。 他看了许久,看得很仔细,之后又装进信封里,放进怀里收好。 高娃将一堆生活用品从马背上卸下,招呼一声:"穷达!" 自连瑾行身后的帐篷里,出来一个憨笑的大男孩,脸颊上两团红晕,笑容干净透亮,他立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拎了进去。 高娃拍拍手,坐到连瑾行对面,问道:"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睡得很好,完全可以不借助止痛药了。" 高娃松了口气,"那就好,咱们的努力也算没白费。" 她又问:"穷达这孩子怎么样?" 他说:"挺好的。" 高娃说:"你每个月给的钱,足够他们全家一年的开销了,穷达当你是恩人,很感激你。我相信,他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他点头:"嗯。" 高娃看看他,不禁数落,"真是不明白,你就住我那里有什么不好?非要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住帐篷!" 连瑾行弯了弯唇角,"来草原不住帐篷,岂不浪费资源。" 尽管这个男人嘴上不说,可高娃心里也清楚,不过是无意中提到了咏熙为找才让,曾经在这个废弃的帐篷里住过几天。第二天他便决定搬来这里住,高娃阻止不了,才找来穷达负责照顾他的日常。 穷达这时出来,查看草药熬没熬好。 这些药极其珍贵,高娃不放心,起身跟着过去,一边揭开砂锅的盖子,一边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穷达都努力的一一记下。 连瑾行坐在那儿,清瘦的脸庞,轮廓更加清晰,眼窝深陷,目光幽深,像口井,清澈微凉。 碧空朗朗,膏腴之地,一片闲愁,芳草萋萋。 他又掏出怀里的信封,照片取出来,一张一张翻看…… 切法卢,西西里北部的迷人小镇。 是个好天气,不算精致的沙滩上,不见豪华游艇的身影,周围没有奢华的海滨别墅,只有几艘渔船,还有三三两两享受日光浴的游客。 海边是一排排简易的三四层小高楼,白墙红瓦,墙壁几近斑驳,临海而立,粗狂又慵懒。 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三楼某个窗前。 将刚采的花插到花瓶里,摆到窗台上,转身,再去泡上一壶咖啡,房间里顿时充满了浓郁的咖啡香。 坐下来,大提琴搁在怀中,闭上眼睛,仔细回忆,握着琴弓,轻轻搭在琴弦上,低沉幽扬的琴声缓缓响起。 门外,有人出现。 端起她刚刚冲好的咖啡,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喝着咖啡,阖上双眼,另一手在膝盖随着节奏轻敲。 慢慢,琴声停止了。 一杯咖啡刚好喝完。 老人睁开眼睛,面带微笑的看向对面,"咏熙,我早就说过,你是个异类……这首曲子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咏熙将琴收起,笑道:"还没有名字呢,不如,先生帮我想一个好了。" 昆托一手托着腮,"这首曲子是送给谁的?" 咏熙回身,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的抚弄下花瓣,"一个身在远方的人。" 昆托望着她,意味深长道:"既然这么思念,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呢?" "还是不看的好。"她说。 "那就叫''不见''好了。" 咏熙听罢,转身,一笑:"好,就叫''不见''。" 385:整个家族的禁忌 昆托站了起来,放下杯子,"毓来了,在楼下。" "咦?不是演出还没结束吗?他什么时候到的意大利?"咏熙说着,人已经随着昆托下了楼。 一楼,空荡荡的大厅,门口有衣架,居中是套棕色皮沙发,四周窗户敞开,海风来去自如。 段自毓坐在沙发上,见两人下来,站起来,望向咏熙,"这次的曲子,我很喜欢。" 咏熙走过去,玩笑道:"坦白说,段指挥,你真的很像我的脑残粉。" 段自毓失笑,"我不过是比别人更早的挖掘了一位年轻作曲家。" 昆托走到门口,戴上白色爵士帽,"我和人有约,不妨碍你们年轻人了……哦对了,咏熙,不要准备我的午餐了。" 咏熙跟到门口叮嘱:"药有带吗?" "带着呢。" "不许喝酒知道吗?" "呵呵……知道了。"昆托回头朝段自毓无奈的摊摊手,"看到没有?她就是这么爱我。" 咏熙将手杖递给他,"是是是,我真的好爱你呢!" 段自毓的笑声十分爽朗,昆托离开后,她转身随意问:"要一起吃午饭吗?" 他很爽快,"当然。" 午餐很简单,两人边吃边聊。 段自毓问:"上次提到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这水平还是算了吧。" "哎,咏熙,你要让我说多少次你才自信?" "不是自信不自信的问题,"咏熙抬头看他,"我发觉,比起演绎,我更喜欢塑造。" 望着她,段自毓却摇头:"你只是怕。" 咏熙好笑的看他,"我怕什么?" "怕传递太多。" 咏熙微微怔了下,他说:"刚才的琴,情绪挣扎得令人有种无法负荷的错觉,绝望,无奈,悲伤,压力,渴求,企盼……恐怕,也只有你本人,才能将这么复杂的情绪演绎得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我坚持让你自己演奏你的曲子。" "也许,会有人更完美的表达呢?"咏熙一笑:"蒋文芮目前就很好。" 谁知,段自毓却摇头:"她太墨守成规了,我承认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大提琴表演家,但是,却不是我心目中能够完美呈现''星''作品的人。" 咏熙垂下目光。 星——一个躲在幕后,用音乐说话的神秘作曲人。 许久,她笑:"别忘了,她可是你的好朋友。" 段自毓淡然道:"音乐面情没有亲情友情的区分。" "哎,只要提到音乐,你就这么不近人情。" "也因为这样,你才会把曲子放心交给我。" 咏熙喝口果汁,随意问:"很少听你提起家人。" 段自毓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优雅的弧度,缓缓回道:"我是音乐世家,爷爷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音乐家、乐团指挥家。我还有一个姑姑,和你一样,是拉大提琴的,并且非常有天分,是我爷爷的骄傲。" "真的?"咏熙听到大提琴,也不禁有了兴趣,"她叫什么名字?一定很出名吧!" 他摇头:"不,她不出名,可以说,她是我们整个家族的禁忌。" 咏熙一愣,"为什么?"想起什么,她忙说:"对不起,这是隐私,我不该多问的。" 段自毓笑笑,"是你的话,也就不算隐私了。" 不等咏熙分析其中意义,他便继续说道:"她爱上了一个不算成功的商人,在当时那个年代,尤其是我们那样的家庭,音商结合,免不了会多了许多话题,我爷爷自然不同意。我姑姑也是个倔脾气,和爷爷大吵一架之后便离开了家。" 咏熙听得投入,"后来呢?她嫁给那个人了吗?" 段自毓点点头,咏熙不禁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她选择了喜欢的生活。" 见他不说话,咏熙疑惑看他,"现在……她一定很幸福吧?" 段自毓扯下嘴角,"她因为难产去世了。" 咏熙心头一咯噔,"原本是这样……" 说不清心中情绪,只觉得,闷闷的,有点堵。 "我爷爷从那以后都没有再提过姑姑一个字,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很后悔。" "后悔阻挠了她的婚事?" 段自毓看她,"后悔以大提琴为代价,逼她放弃。" "……" 咏熙听罢,虽然认为段自毓的爷爷太过迂腐和霸道,可也不便明说。 "起码,她选择了那个男人,也是选择了另一种让自己幸福的方式。" 想到什么,她又问:"那个孩子呢?现在怎么样了?" 段自毓望着她笑了笑:"像我姑姑一样,很会拉大提琴,我爷爷嘴上不说但一直都很关注她。" 咏熙欣慰道:"这就好,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从小就失去妈妈已经很可怜了。" 段自毓微笑点头,"是,从现在开始,有我们在,她会生活得很好。" 午餐结束后,段自毓就要离开,咏熙说:"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走在洒满阳光的街道上,两人的话题又回到音乐上,段自毓真诚道:"我以朋友的身份向你发出邀请,只要你点头,我会专门为你准备一场音乐会。" 咏熙回身,露出浅笑,"自毓,我感谢你的好意,但是,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你应该知道我的决定。" 段自毓低下头,无奈道:"好吧,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再来找我。" 远处响起火车的鸣笛声,段自毓仍有些不放心道:"在这里要是不习惯,随时打我电话,我安排你回国。" "行啦,你真是比我妈还啰嗦!"咏熙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明白他是真的关心自己。能交到这么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她其实挺感恩的。 段自毓上了车,朝她挥挥手,要她照顾好自己。 咏熙在站台,望着火车远去,一时间,漂泊的心突然有了种想离开的冲动。也只是一瞬间,又被她安抚住。 回到住处,昆托已经回来了,一身藏不住的酒气。 咏熙一边冲醒酒茶一边数落:"都让你别喝了,还喝这么多,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昆托倚靠在沙发上,脸颊喝得通红,笑道:"连喜欢的东西都得不到,就算让我活到一百岁,我也不会开心的。" 咏熙听着,没说话,将茶端过去,扶起他喝了半杯。 昆托抬头看她,微微笑道:"咏熙,你对自己太苛刻了,人生不是这样的。" "我的人生现在很好啊,做了昆托的弟子,有多少人羡慕不来呢!"咏熙掺起他,扶他上楼休息。 他眨下眼睛,"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咏熙没再吭声,将他扶回房间后,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笑眯眯的,"好好休息,你违规喝酒这件事,醒了之后再说。" 昆托拍拍额头,"天啊……" 咏熙忍住笑,转身出去。 * 咏熙一个人拖着行李,漫不经心的下了飞机。 她独自回国,没通知雪琪。 四周都是来接机的,举种各种名牌,踮起脚尖抻头张望。咏熙走得慢,几乎是被迫不及待的人群推出来的。 抬起头,对面一副广告牌上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仔细打量,照片上的女孩神态清冷,涂着深色眼影的双眼,露出看透世间的冷漠。 再一看她代言的产品,咏熙微微勾起唇角,拎着行李箱离开了。 是聂咏儿。 能拿下这种大品牌,聂咏儿现在应该很红吧。那姑娘一直都挺拼的,能有这样的成绩,也算是得到了大提琴之外的慰藉。 咏熙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址,然后靠在倚背上,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 才离开大半年,明明都没什么变化,却总觉得哪里不同。 车子停了,司机帮她将行李拎下来,她道了声谢。 转过身,抬头看一眼对面的小区,背着大提琴,拖着行李,她走了进去,远远就看到了一户院前盛开的黄色小花,一小株一小株,虽然形小,花朵不够饱满,但足够让咏熙惊喜的了。 是他们种的雏菊! 拉开护栏的门,踏上院中间的石板小路,两边都是娇艳的黄色,被秋天的风一吹,全都摇晃着小脑袋,脆弱又顽强,风过,无声。 走上台阶,伸手探向鱼缸后面,摸到了钥匙。 推开两扇玻璃门,站在门口,望着里面不曾变化的一寸一隅,咏熙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有他的画面,所有的感觉,清晰得渗透到每一个毛孔里。 来到楼上,推开卧室的门,景物依旧。 一笑,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她说:"我回来了。" 整个下午,她都在打扫屋子,从里到外,收拾妥当后,再清理院子。 "哟,连太太,你回来了?" 邻居家的大婶向她打招呼,咏熙笑着回应:"是啊,刚到家。" "这是去哪了啊?这一趟可走了很久呢!" "旅行。" "连先生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咏熙直起身子,身后是红彤彤的晚霞,微笑着说:"快了,他快回来了。" "那就好!不管走到哪啊,还是家里好呢!" "谁说不是呢。" 大婶走远了,咏熙昂起头,望着火烧云似的天空。 明天又是晴朗。 晚上,咏熙坐在院前躺椅上,怀里是杯热茶,是他平时爱喝的那种。 386:她现在很好 喝着茶,仰望星空,寻找头顶偏北,不动的那颗。 这一刻的宁静,是她在国外多少个日夜都不曾拥有的,大婶说得对,不管走到哪,还是家里好。而这里,就是她的家。 # 练习室内,是断断续续的琴声。 "错了!" 杨幌板着脸,卷起乐谱,敲了下学生的脑袋,"一到中弓你就抖,抖得像帕金森一样!这么简单的基础都做不好,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考进音乐学院的?!" "教授……我的手指受伤了……" "别给我找理由!就算手指残疾了,你也得给我呆在这里好好练!" "教授……" 见杨幌手里的东西又要扬起,他赶紧乖乖的练习。 这时,响起敲门声。 杨幌不悦的皱眉,最不喜欢授课时被打扰,可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先是愣了,然后立即走过去,高兴的上下看看她,"咏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干爹。" 咏熙上前,给了杨幌一个拥抱,"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没有和您联系。" "哎呀,没事没事……你回来就好……" 杨幌趁机摘下眼镜,抹抹眼睛,重新戴上后,笑着说:"荀朗和小方他们两个,没事总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问得我烦都烦死了!" "他们呢?" "哦,出国比赛去了。" "上来的时候,我看到宣传栏上有他们的获奖报道,真替他们高兴。" 杨幌点了点头,不无感慨的说:"你的成就,应该远不止于此啊。" 咏熙赶紧上前,挽上他的胳膊,提醒道:"干爹,我现在是您的干女儿,可不是您的学生。" 杨幌无奈一笑:"好,好,我知道你有你的选择,只要你能过得开心,我就放心了!" 咏熙朝后看一眼,"您还在上课?那我出去等您吧。" 杨幌回身,"今天先练到这儿吧。" 学生欢呼一声,如获大赦,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走到门口时,对着咏熙抛了个飞吻,"美女,谢谢啦!" 杨幌又是气又是好笑,"回去别忘了练习!" "知道啦!" 咏熙羡慕的望着男孩的背影,"以后他就会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有多幸福。" 杨幌看看她,"最近有几首曲子,引起了很多音乐人的关注,是一个叫''星''的人作的。" 咏熙垂下眼眸,转过身,抿抿唇,说:"老师,那些曲子是我作的。" 杨幌笑了,笑得无比欣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 和咏熙离开学校这一路上,他都没再多说,兴奋喜悦的心情却是溢于言表。咏熙知道,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对她来说,作曲只是一种记录方式,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被她用音乐表现出来,和别人写日记没什么区别。但是,看到老师这么开心,她也被感动了,因为做对了这件事而庆幸。 又是以前经常去的涮羊肉店,杨幌平时不喝酒,今天却喝了不少。回去的路上,咏熙扶着他,他仍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不时向路过的陌生人介绍:"这是我的学生……她不仅琴拉得好,还会作曲……" "这是我的学生!是我杨幌最大的骄傲!" 咏熙只能尴尬的微笑,然后赶紧将他扶进出租车里,坐在车上,杨幌还不时的笑出声,闭着眼睛,意识不清的喃喃说:"咏熙……老师很替你开心,真的很开心……" 望着不再年轻的老师,咏熙的眼角湿润了。 将杨幌送回家以后,咏熙返回住处,已经很晚了。 独自走在小区内幽静的小路上,伸手在包里掏钥匙,前面突然亮起了红色的汽车尾灯。 她停下,看着从车里走出来的人,有些惊讶。 袭凌宇将抽了半截的烟掐灭,朝她走过去。他成熟了不少,气质也更沉稳了,唯独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仍强势夺人,充满侵略性。 "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他来到她面前,低头看她,居高临下的气势。 与之前相比,她没什么变化,年龄仿佛对她构成不了威胁,反而是她身上那股恬静安然的气息,更令他着迷了。 他心里很清楚,他越成熟,对这个女人的迷恋就越深。 像毒瘾,戒不了的。 咏熙轻扯唇角,边说边朝家门口走去,"只想回来看看,所以没惊动你们。" 袭凌宇什么也没说,稍稍垂了眸。 "请进。"她打开门,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热情好客。 袭凌宇看着她,眼神中有他藏不住的炽热。 咏熙转身,"家里只有绿茶,可以吗?" 他坐在沙发上,环视一圈,"嗯。" 厨房里传来烧水的声音,接着,洗杯子,待水开了之后,倒水。 很快,她端着茶出来,放到他面前,"以后,还是少喝酒和咖啡,多喝茶,对身体好。" 他没吭声,目光直视她。 咏熙坐在对面,视线迎向他,不等他开口,她率先出声:"如果你只是来看望我,我会很开心,如果还为其它,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袭凌宇慢慢拢起了眉,身子前倾,十指交握,眯起眸凝视她,"你连一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摇头:"该说的已经说过太多,你知道我的决定。" "那是以前。" "现在和以前没任何分别。" 袭凌宇抿紧唇,垂下头,声音低沉,"你既然想要放弃他了,为什么就不能重新选我?" 咏熙随即纠正道:"我没放弃他,我只是没办法和他在一起而已。" 袭凌宇失笑:"你什么时候这么擅长自欺欺人了?如果相爱,又不一定会幸福,那不如不爱!" 目光平静地望着他,她说:"谁说我不幸福?我很幸福,也很快乐。" "住在这么一个空荡荡的连人气都没有的屋子?靠和他的回忆生活?连他的一丁半点的消息都不敢知晓?"袭凌宇摇头,"咏熙,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站起身,看了她几秒,他说:"太晚了,我该走了。" 外面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咏熙仍坐在那儿,眉头一点点揪紧,握着渐温的杯子。 凭什么要质疑她的生活? 她现在很好,一切都好。 # 天气转凉,咏熙查阅资料后,从花卉市场买来蒲席,准备帮助雏菊越冬。 路过的邻居总会过来聊几句,一句一声"连太太",咏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像她手中正在抚弄的雏菊,淡雅,温暖。 再之后,自这幢小楼里不时会传出悠扬的大提琴声,邻居们都知道,连先生的太太会拉大提琴,是个贤惠又安静的女人。 雪琪和萧弃之已经结婚,并且有小宝宝了,空闲时,咏熙来到珠宝首饰店给宝宝挑礼物,望着柜台里的金饰,她看中一块和田玉长命锁。刚要让店员拿出来看一看,有人却抢先一步,"请把这个拿出来。" "好的,您稍等。"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咏熙一震,扭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女人。 对方也注意到了她,同样愣了住…… 步行街的长椅上,咏熙和杨蔓菁各坐一端,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望着街上行人,大多悠闲自在。 杨蔓菁率先开口,"我替云亭向你道歉,对不起。" 咏熙垂下目光,"关于这个人,我不想再提了。" "我知道你恨他……" "没错,我恨他。"咏熙深呼吸,即使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胸口仍能感觉到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痛,"我恨他,是因为他对瑾行做过的事!可这一切又是因我而起,所以我没资格指责他。" 杨蔓菁从包里掏出一只烟,点燃后,抽了几口,问:"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居然跟伤害自己大哥的人在一起。" 咏熙扭头看她,老实摇头:"不,我很佩服你。" "佩服?"她睨起眼睛,"为什么?" "无论做什么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会按照心里的意愿,就算被全世界唾弃,哪怕是爱的那个人,也绝不放弃。" 咏熙淡淡的说,杨蔓菁静静的听。 她将剩下的半截烟,在红跟鞋的鞋底上碾灭,随手丢进对面垃圾桶里,起身,从包里掏出刚刚在金店买的东西,扔到她怀里。 咏熙抬头,杨蔓菁背着光,脸颊有些模糊,"送你了。" 她背起包,转身要走,咏熙叫住她。 "孩子还好吗?" 她停下来,做了个深呼吸,昂起头,许久才说:"很好。" 她渐行渐远,身影很快融入街头人流,咏熙还坐在休息椅上,直到心情足够平静,才起身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 不可避免的,她从杨蔓菁的身上,看到了瑾行的影子。 相像的脸部轮廓,相像的眼神,挺直的鼻梁,抽烟时缥缈的眼神…… 太多太多,多到令此刻卸掉回忆的她,不负重荷。 咏熙打电话告诉雪琪她已经回国了,雪琪一通埋怨后,还是兴致勃勃的约她明天陪自己去取项链。 如约来到珠宝店,雪琪却没到。 咏熙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杂志,彩页里都是漂亮的珠宝首饰,她细细的看,逐一翻过。 "你是……商咏熙?" 头顶是一个迟疑的声音。 387:想要告诉你真相 咏熙抬头,看一眼对面珠光宝气的女人,礼貌的问:"小姐,我们认识吗?" 宋琳的脸上一抹尴尬,目光下意识的回避半分,"我知道你。" 这座城市里的人,对"演奏大提琴的商咏熙"并不陌生,所以咏熙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 宋琳突然坐了下来,"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咏熙表情费解,"什么事?" 短暂的挣扎过后,她说:"之前你在医院里做检查的时候,我也在那里。" 咏熙狐疑看她:"我不明白。" "那篇报道……就是那篇说你怀了袭凌宇孩子的报道……是我爆的料。" 咏熙表情一僵,疑惑的眼神,让宋琳不敢直视。 "其实,我并没有多喜欢他,只是受不了他不接受我的事实。所以,我只想报复,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宋琳抿抿红唇,说:"从新闻上知道你在尼泊尔经历的一切时,我就开始后悔了,如果我没那么做,也许你和连总就会顺利结婚,可能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她懊恼的摇头,"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迟了,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真相!" "琳琳?" 门口有人叫她,宋琳抬起头,立即朝对面的斯文男士露出微笑。 "这是我未婚夫,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望向咏熙,她歉意道:"也许是现在太幸福了,以前做过的一些错事,让我很害怕……怕报应,怕老天收回我的幸福。" 直到这时,咏熙才将视线调向她,又看看她的未婚夫。 "会幸福的,知道珍惜的人,都会幸福的。" 宋琳神情动容道:"谢谢。" 她开心的走向未婚夫,推开离开,同时,章雪琪自另一侧进来。 "咏熙!" 咏熙回神,朝她微笑:"这么慢?" "不好意思啊,路上赌车。"雪琪坐过来,"刚才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她摇头:"没事。" 两人关系太熟,连叙旧都免了,店员取出定制的项链,雪琪一边审视项链,一边跟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留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咏熙欣赏着柜台里的珠宝,"还没决定呢。" "对了,普拉萨德姐姐怎么样?" "她结婚了。"咏熙说:"嫁了一个等了她近十年的男人。" "真的?"雪琪羡慕道:"太浪漫了!那可真要恭喜她了!" "她的婚礼很热闹,可惜我没办法参加。"咏熙轻笑垂眸,"挺遗憾的。" 那时,她在医院躺了三个月,从身到心,疲惫到无力再自行修复。 这时,雪琪已经戴好了项链,转过身来,脸颊抑制不住的浮起红晕,"好看吗?" 咏熙回过头,满眼的惊艳,"很漂亮!" 雪琪松了口气,朝她眨眨眼睛,"这是萧弃之给我选的。" 咏熙笑:"他很有眼光。" 从珠宝店出来,两人去了以前经常光顾的茶餐厅。 下午两点,人不多。 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着,咬着奶茶的吸管,歪头望着窗外,看街景,看人,形形色色的人。 "咏熙,你不后悔吗?"雪琪动也不动的问她。 她"嗯"了一声。 "你就那么舍得离开他?我离开弃之半天都受不了!" 一阵沉默后,咏熙说:"如果有前世的话,他一定欠我太多,所以,今生才来还债。既然,他没办法停止这个噩运,那就由我来终止好了。" 雪琪转头望她,"可你不难过吗?" 咏熙仍望向窗外,"难过了,才不会忘记。" 雪琪眼中全是心疼,侧过头,喃喃道:"那他应该更加记得深刻。" 咏熙没说话,从回到这座城市后,所有的人和物,都与他密切相关,她开始习惯,也开始恐惧。 # 接到段自毓的电话,是夜里三点。 "段先生,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啊?"咏熙好不容易睡着,谁知就被电话吵醒。 "对不起,我实在是按捺不住激动,才会想在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你!" 咏熙清醒许多,打了个哈欠,靠在床头,"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咏熙,你听我说……刚才,艾蒂安导演打电话过来,他说他很喜欢你的''不见'',想购买版权做他新电影的配乐!" 咏熙皱眉:"谁是艾蒂安?" "他是法国家喻户晓的电影导演、奥斯卡最佳导演!他的电影水准很高,以往合作过的都是顶级电影配乐大师!他对''不见''的喜爱,真的超乎意料,你马上就会受到全世界的瞩目!" 咏熙慢慢接收了他刚才说的讯息,半晌,说:"那就交给你帮我处理好了。" 段自毓不敢相信的问:"就这样?" "最近我有事,抽不开身。" 电话那头的人无奈笑笑,"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却好像无所谓。咏熙,告诉我,现在还有什么能打动你?" 还有什么…… 挂了电话,她侧身躺在床上。 偌大的卧室,在深秋的夜里,显得过于清冷。 天上的星很亮,却影影绰绰的,再也分辨不清她要找的那一颗。 # 早餐,她给自己准备得很丰盛。 端上桌,坐下来后,却突然没了胃口。 有人送来报纸,她取进来,随意翻看,刚好看到一则关于富城集团千金宋琳结婚的消息,照片里的她,笑容明艳,光彩夺目。 另一版,是关于新地置业集团与名创地产的项目公司"新名"的报道。 咏熙坐下来,细细地读。 在连瑾行离开后,新名的一切大小事宜,都由袭凌宇负责,他的实力备受合作方新地置业的肯定,双方合作一直很愉快。楼盘"新名ofind城市之间",已开始预售。 合上报纸,咏熙端过早餐,默默的吃着。 停得下的是脚步,停不了的是时间,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暮然回首才发现,该在行迹轨道上的,也一直都在。 一楼的客厅,被数不清的纸张铺满,咏熙披散着头发跪在地上,不停翻找。 "是这个吗?" 拿起一张,看罢又扔掉,然后再捡起一张,"不对……也不是这个……" 最后,她终于找到要找的像涂鸦似的乐谱,笑着拍拍上面的灰尘,赶紧起身,走到大提琴前,把谱子摆在一边,拿起琴弓,照谱再演奏一遍。 屋外,有车子缓缓靠近。 车门推开,袭凌宇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外卖披萨。 穿过庭院,上了台阶,发现门居然没有锁。 他皱眉,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满地的纸,眉间的褶皱不禁深了几分。 抬头看对面的女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套着一件松垮的毛衣,蓬头垢面的,正捧着大笔记本在唰唰记着什么,突然皱皱眉,又不满意的撕下来,随手扔到地上。 纸张飘到袭凌宇脚边,他捡了起来看,是张潦草的五线谱。他用手指夹起,晃了晃,"这几天,你都闷在家里做这个?" 听到他的声音,咏熙吓了一跳,看到他时,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声音里,没有多少热情。 袭凌宇走过去,蹲在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浓眉拢得深皱,"跟我出去走走吧。" 咏熙目光无波的看他,抽出手,"我没时间。" "没时间也得挤!"袭凌宇被她完全不在意的态度气到了,直接拎起她,"穿上衣服,跟我出去!" "我说过我不去!"咏熙硬是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眼神变得凌厉和陌生,"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关起门来惩罚自己?"她摇头,尽管脸色苍白,但神情仍旧清醒,"我没那么不中用。" 袭凌宇指指凌乱的客厅,"把自己关在这种地方又叫什么?咏熙,你没在惩罚自己,可你是画地为牢!" 咏熙捋捋头发,将耳边的发掖在耳后,昂头看他,冷静道:"我接了个工作,必须要在限期内完成。" 他的眼神逼视着她,"什么工作?" "给一部电影做配乐。"咏熙淡淡道:"挺有挑战性的,报酬还不错,我就接了。" 袭凌宇顺手拿起堆在沙发角落里的大衣,直接披在她身上,不容拒绝道:"不管你接了什么工作,现在和我出去吃饭!" 咏熙拧紧眉,"你不是带外卖了吗?可以在家里吃。" "现在我改主意了!"他说完,拉着她就往外走,侧头看她,嘲弄道:"如果我再晚几天过来,是不是就因为发现一具家中陈尸上了报纸头条?" 咏熙拗他不过,无奈的跟上脚步,"你太夸张了,我活得很好。" "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叫好?"他越说越气,把她塞进车里,绕到另一边,坐进去后又瞪她一眼:"管他什么电影的,把这个工作推了!多少违约金我都会替你赔偿!" 咏熙看看他,轻笑出声,将头扭向车窗,目光疏冷,"不是钱的事。" "那是什么?理想?"他唇角无意识的扯了扯,"咏熙,你现在还需要用这些来证明自己吗?你的高度,已经让很多人都望尘莫及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就不能给自己一些喘息的时间?" 袭凌宇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对她不知道心疼自己,真是恨得牙都痒痒! 388:我想听你的演奏会 "说完了?"咏熙看看他,头靠向椅背,声音淡得快要没了温度,"你没说错,我的确是需要些东西来证明自己。却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成就,只想证明……自己还活着。" 他一震,瞳孔骤然紧缩,扭头看她—— 咏熙指指挡风玻璃,"看前面,注意路况。" 袭凌宇咬着牙没说话,收回视线,继续盯紧路面。 用餐的餐厅还是她挑的,热热闹闹的春饼店。做为这里的"新老板",咏熙进去后,经理主动迎上前,"您来了。" 咏熙和几位熟悉的服务员笑着打招呼,坐下后,经理问:"还是老样子?" 咏熙点头,经理立即下去准备。 袭凌宇敛下视线,尽管这个女人就坐在他面前,距离近到只需要一抬胳膊,就将她捞个满怀。可她的心,却像隔着万水千山,不是他努力就可以拉近的。 这使他挫败,偏又不甘! 一生很短,难得遇到为了爱不惜成神成魔的人,他遇到了,是他的福气,所以他没道理放弃! 待餐点上齐,咏熙深深嗅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情。 坐在这个属于他和她回忆的地方,对于袭凌宇来说,是无比艰难的一件事。可他不吭声,为了她,宁愿忍耐! 见袭凌宇不动筷,她朝他示意,"快吃啊!" 拿起筷子,按照一贯的顺序,在薄饼里先铺什么,后摆什么,再卷起来,送到嘴里,咬上一口,眼睛眯起,溢出久违的满足感。 他始终没动,眼神片刻不离她。 咏熙吃着吃着,慢慢低下头,眼泪出现得毫无预警。她将头埋得更低,双肩抑制不住的颤动…… 袭凌宇胸口被无名火压满,瞪着她,非但没有心疼,反而愈发愤怒。深色的眸,染了层炽烈的红,脸颊紧绷着,目光锋利的直抵她咽喉。 "商咏熙,你知道你有多残忍吗?你用你的错惩罚自己,也在惩罚我!" 咏熙擦掉泪,继续吃。 周围的热闹,并不属于他们,他们成了与世隔绝的两棵树。一棵桃树花芳,千年一谢;一棵忘川河畔,遥望轮回。 # 回去一路,她靠着座椅睡得正香。 连续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她的体力严重透支,才上车她就睡着了。 将她送回去,他侧头看她一眼,不管他多想留住这一刻,留住她,可还是不想她睡在这儿着凉。于是,他解开安全带,轻手轻脚的将她抱下车。 从她身上掏出钥匙,打开玻璃门,走进去把她送到楼上卧室。 明知这里是另一个男人的房间,可他自我麻痹的不去在意,被子给她盖好后,再打开床头夜灯,整个房间都被温暖的橘黄色包围了。 空调调到舒适的温度,他又看了看床上的人,低下头,轻触她的额头,紧紧阖上了眸,怕会泄露什么。 直到离开,唇间的温柔犹在。 袭凌宇坐上车,抬头看一眼二楼的房间,眉心紧蹙,抓紧方向盘,良久才启动车子。 他和她都曾耀眼闪亮,又都走进过被世界抛弃的灰暗地带,所以,他能明白她的不得已。也正因为此,他知道这时的她,心有多难靠近。 坐以待毙不是他袭凌宇的风格,为求突破,冒险至死,才是他的理念! 所以,他做了个决定。 也许,会成为终身的悔;也许,是开启下一扇门的钥匙。 # 又是半个月。 咏熙终于完成了她的工作。 从杂乱的沙发缝隙里翻出手机,开机后,一下子弹出来上百条信息,还有数十通未接来电的提示。她逐一的翻看,看到袭凌宇三天前发来的一条信息,他说:奶奶走了。 咏熙手指一僵,指腹在屏幕上滑动许久,最后才下决心拔出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那边才有人接起。 彼此都没有说话,沉重的呼吸过后,她说:"还好吗?" "嗯。"袭凌宇的声音沉了许多,"今天下葬,来了很多人,都是些平时不着面的亲戚。"说完,嗤笑一声:"看来,还是死人的面子大。" 咏熙静静的听着,又过了几秒钟,他长叹一口气,说:"她什么都知道,还是把她能给的都留给了我……她走的时候很安详。" 咏熙的心被揪了下,以前总是惧怕的孤单,终于成了摆脱不掉的梦靥,融进灵魂深处,无论多坚强都无法抵御入侵。 她换了话题,"公司那边呢?" "暂时交给鹤鸣那小子了。" 他回得坦然,没有半点迟疑。对于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的他来说,这种程度的信任,让咏熙感到惊讶,更多却是欣慰。 "在哪?我去看看你。" "不用了,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就会回去。"袭凌宇顿了下,说:"我知道奶奶之前做过很多针对你和我的事,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没有这些干扰,我们之间会不会不同?" 咏熙没有回答,因为假设的答案,不足以改变现在任何结果。 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幼稚,自失地一笑,说:"比起奶奶,还能像现在这样想见就能见到你,随时都可以听到你的声音……真的挺好。" 对面有人在叫他,他低头说一句:"我先挂了。" 咏熙放下手机。 阿宇的变化,是她之前一直期待和努力的,很庆幸如她所愿,昔日孤独自我的大男孩,如今出色得连她都忍不住会骄傲。所以,不论他犯过怎样的错,他都以自己的方式,得到了她的原谅。 # 整洁的客厅,行李摆放在门口。 咏熙下楼,身后背着大提琴,拎起行李出去,锁好门,再将钥匙放在原处。 转身离开,继续下段旅程。 漆黑的电影院内,一部来自法国的电影,随着贯穿整部影片的背景音乐《不见》的再次响起,终于落下帷幕。观众唏嘘不已,直到散场,耳边仿佛还在重复着幽扬的大提琴旋律,脑海里的情节,更加根深蒂固。 电影大获成功,票房口碑双赢,各片影评人争相推荐,甚至预测会成为本届奥斯卡最大赢家。关于片中配乐《不见》,也受到了一致好评。可神秘的作者仍没有曝光,只知道,她叫"星",是个无时无刻不在途中的女人。 喧闹的候车室,很多人都在等进藏的列车。 一个抱着大提琴的女人,坐在地上,靠着行李箱,昏昏欲睡。 这时,手机震动。 她抬抬帽檐,露出一张露着健康蜜色的脸庞,眼睛睁开,干净得就像一泓清水。将手机放到耳边,四周的噪音已经将她的声音淹没。 她的神情瞬间变化,挂了电话后,立即起身,背着大提琴,拎着行李箱,直奔售票窗口…… # "咳咳……" 床上的老人咳得厉害,脸色灰蒙蒙的,花白的头发凌乱稀少。 木门推开,有人端药进来,立即来到床边,放下碗,将他扶起来。 闻到药味,昆托直摇头,"哦!不!太苦了!我可以不再喝这种折磨人的东西吗?" "这是中药,它对您的身体有好处。"咏熙耐心劝着。 昆托皱着眉头,一脸抗拒,"我知道,可是……我宁愿现在就见上帝,也不想再喝了……" 听到他的话,咏熙板起脸,"怎么又说这样的话了呢?" 昆托笑笑,"生命有始就有终,不需要逃避的。而且,我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也该去和上帝他老人家一块喝下茶了,我会把我这一路的见闻都告诉他。" 咏熙听着心里难受,坐在一边不吭声了。 昆托略显笨重的挪动下身体,坐在她旁边,伸手揽上她的肩,安慰道:"我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我的旅行,这没什么好难过的。" 咏熙低着头,红了眼圈,"您继续洒脱了,却剩我一个人。" 昆托慈爱笑笑,"这么说就不公平了,是你先把门关闭的。" 见她不说话,昆托长叹一声,靠向床头,缓缓说:"我啊,现在有一个愿望,可是呢,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了。" 咏熙一听,立即问:"您想做什么?" 他眯着眼睛瞥瞥她,说:"我想听你的演奏会。" 咏熙的表情略微变了,昆托抱怨道:"我居然都没有听过学生的演奏会,你说,这是不是很遗憾啊?" 咏熙皱着眉头,歪头看看他,咬着唇,良久才出声:"所以,您一定要等我。" 昆托笑了,不曾想又引得一阵咳,咏熙忙抚着他的背,眉心已经纠成了一团。 # 坐在院子里,听着近处海浪声,咏熙握着手机,挣扎半天,才拔出一个电话。 "自毓,是我。" 那端的男声,圆润爽朗,"想通了?" 咏熙怔了怔,"先生联系过你?" "呵呵……这么晚了,你还能主动打电话给我,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她无奈,"好吧,你说对了。我想……准备一场个人演奏会,你能帮我吗?" 段自毓郑重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只要你相信我,演奏会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咏熙松口气,由衷道:"自毓,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无从分析他所谓的"应该",挂了电话后,咏熙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躺在草地上,望着暗灰的天,上面繁星点点。 心里头压着的积雪,终见阳光。 # "星"的首场个人演奏会,无疑成了最近音乐界的特大新闻。而且,据说"星"还是昆托先生的关门弟子,她的演奏会自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在市场不景气的今天,甚至出现了一票难求的情况。负责这次演奏会的波士交响乐团指挥段自毓,也成了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但他却将"星"保护得很好,个人资料从未漏过一个字。有人说,这是他故意搞得噱头,段自毓一笑置之。 终于,等到了演奏会这天,一切神秘即将揭开面纱。 后台,咏熙独自坐在化妆间,在占据半面墙的镜子前,她茫然的望着镜中的人。 一身酒红色的晚礼服,妆容完美,发型别致,唯独一双眼睛时而透着空洞。 能够站上世界顶级的演奏大厅,为曾经敬仰钦佩过的音乐家们演奏,人生的圆满,也不过如此。可这样接近零缺憾的人生,却让她迷惘。 她的琴声,应该是在淡淡如烟的初秋,透过雏菊芬芳,透过落日黄昏,踏着青山绿水,飞掠冰川雪湖,奔向始终守候在她生命旅途上的人…… 不论她是成功,失意,盛开,还是凋零,这个人都不曾离去过。像她的琴声,奏响的那一瞬,就成了与她灵魂纠缠的另一半。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只有经过。 而如今,有琴声,不见他,她成了残缺的灵魂。 咏熙低下头,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看到手腕上的银色手链,随着心底每一次颤动,小小的大提琴吊坠,也会跟着左右摇晃。 她知道,它也在思念。 咏熙紧紧闭上眼睛,双手握成了拳头。她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弥补不了她缺失的生命之轻,毫无意义的重复再重复,麻木又麻木,到最后成了冗长而繁重的牵挂。每一秒的想念,都是黎明前的微弱星芒,她就像摆在窗台上的野花,不管阳光怎样眷顾,也抵御不了深夜的寒。在没有他的时光里,她唯一能做的,是细数自己凋谢的花瓣,一瓣,两瓣,三瓣……直到生命尽头,直到枯萎。 她猛地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镜中自己,苍白,憔悴。 而身下,早已是一地的残瓣。 咏熙突然起身,想也不想的转身跑向门口。 果然,她没能敌过对他的疯狂。 就在这时,门被人拉开。 "演奏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去哪?" 蒋文芮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打量她。 咏熙坚定道:"我现在就要离开。" 蒋文芮皱皱眉,"商咏熙,你是在任性吗?" "随便怎样,我都无所谓了,总之,我现在就要离开。" 蒋文芮愣了下,咏熙在这个时候,已经快步越过她。她倏尔回头,冷笑出声:"是啊,你是谁?商咏熙啊!从小就是备受关注的大提琴天才少女,哪怕在别人不停努力了十几年后的今天,你仍然有能力吸引全世界的目光,站在最高的舞台,以此来证明你是独一无二的。可是,在我看来,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些殊荣!" 咏熙的脚步停了。 389:临阵脱逃 "你知道我们为了配合你,准备了多长时间吗?你知道,自毓为了你,熬了多少个通宵吗?你知道外面那些人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演奏者,等了多久吗?" 蒋文芮轻笑一声,缓缓说:"我怎么忘了呢,天才大提琴少女,根本就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要任性就好,不需要顾虑周围人的感受,哪怕……这些是别人勤奋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她也无所谓!" 蒋文芮走过去,错身之际,冷冷望着她,"商咏熙,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可我更鄙视你,因为你从不懂珍惜。" 咏熙站在原地,抬起头,笔直的走廊上,蒋文芮挺直背脊,步履淡定从容。 # 音乐大厅,一片深蓝,头顶用一颗颗星光做点缀,犹如置身夜空下。 台下座无虚席,昆托先生安静的坐在vip席位上,等待着即将向世人呈现的此生最后的"杰作"。 段自毓焦急的穿过后台,抓住人就问:"看到商小姐了吗?" 演出就要开始了,可咏熙却不见了人,他急得额上冒了汗。这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倏地转头:"咏……" 见是蒋文芮,眼中失望显而易见。 蒋文芮抿抿唇,视线调开,低声说:"她可能不会出现了。" "你说什么?!"饶是段自毓这样稳重的性子,乍一听这话,也是脑海空白头皮发麻。 "她临阵脱逃了。"蒋文芮绷着声音说:"不尊重别人的努力,任性的说走就走,这就是你一直看重的商咏熙。"她的话,隐隐含着控诉。 可现在根本就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段自毓再也冷静不下了,立即组织人去找。 蒋文芮看他那么执着,脱口而出:"反正没人知道''星''是谁,我戴上面具替她上台就好啊!又不会有人知道!" 段自毓慢慢转过身,目光尽是难以理解,"你说咏熙不懂得尊重别人,那你又尊重观众吗?" 蒋文芮神情一滞,"我……"她气不过道:"演出马上就开始了,来了那么多人,都是得罪不起的评论人和音乐家,你要怎么解释?" 段自毓拢紧浓眉,站直身子,"我会道歉。" "就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女人?"蒋文芮不敢相信的瞪着他,"自毓,你是在自毁前途!" 段自毓淡淡说了句"我知道",匆匆越过她继续找人。 蒋文芮抓着大提琴,神情复杂的考虑片刻,走向乐团成员的休息室。 她不能让咏熙毁了自毓,就算他事后会骂她,她也要帮他度过这一关! 很快,工作人员通知乐团成员上台,蒋文芮做了个深呼吸,先悄悄让人通知段自毓,就说商咏熙找到了,然后戴上了蝴蝶眼罩,准备在最后一刻登台。 随着乐团成员亮相,台下响起掌声。 "教授,您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荀朗激动道:"我居然能来和星的演奏会!我不是在做梦吧!" 杨幌笑眯眯的看他,什么也没说。如果这小子知道,"星"就是咏熙的话,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普拉萨德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期待着即将上台的人。 当她收到段自毓寄来的演奏会门票和机票时,她二话不说就关了店,和丈夫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就为了见证这重要的时刻。 此时,身为指挥的段自毓走上圆弧舞台,乐队众成员起立敬意。 没有看到咏熙的身影,段自毓心头一紧,可还是镇定的整理好总谱,待向乐团致意后,乐团纷纷坐下。 "星"的演奏会,即将开始。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只等今天的主角——星。 蒋文芮深呼吸,给自己打打气,然后就要上台。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轻拍下她的肩,她一回头,突然愣了。 咏熙朝她一笑,没说话,径直越过她,带着她的大提琴,走上舞台。 望着她的背影,一个人,不惊不扰,带着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无论她是万众瞩目的"星",还是饱受非议的商咏熙,她从容以待,她身姿挺拔,望天空云卷云舒。 台下掌声四起,在段自毓鼓励的微笑中,咏熙一步步迈上这片星空下的舞台。 尽管蒋文芮不愿意承认,但此时的咏熙,就是一颗璀璨的星,心无旁骛,故生优雅。 随着《不见》的音乐声响起,咏熙闭上了眼睛,这是她用尽全部心情,记录了那段时光。 短短六个月的爱恋,就是她的一生。 当她奏响第一个音符时,记忆如潮,汹涌澎湃,她只能在满天星斗下,独自呐喊。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也清楚她的逃避,正在狠狠伤害他。 那一瞬,她泪如雨下。 不见,不是不想见,是害怕最后一刻的告别,所以,不如不见。 爱到极致,渺小到了尘埃里,不敢站在他身边,哪怕再多伤害,都无畏无惧……她唾弃这样的自己。她该走下去,仗着他的爱,她有恃无恐,面对身边的质疑,她会骄傲的告诉他们,她就是这样自私的爱着! 咏熙的琴,向来有魔力,除了她使用的这把斯式琴本身就具有接近完美的音色,更重要的是,她就像一个说故事的人,唤醒你灵魂深处的奏鸣曲。就在今天,她向世人展示真正的商咏熙,不需要太多光环,只要一道光—— 一道始终注视她的目光。 《不见》演奏完毕,现场在静滞了两秒钟后,倏尔掌声雷动。 杨幌激动得站起身,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是他此生教过的最得意的学生!她或许不够完美,但她却是独一无二的! 荀朗恍惚许久,才慢慢回神,抬手摸摸脸颊,才发现,他居然流泪了……不是因为咏熙,而是因为她的音乐! 望着台上的女人,她不算最耀眼,却光芒四射。正如她可以安静走上来一样,她同样可以在溢美赞誉声中,带着她未结束的故事平淡转身。可普拉萨德却将她眼中的焦灼看得分明! 她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既而对台上的姑娘露出放心的笑,眼角却湿了。 这时,她的丈夫好奇的问:"怎么了?你哭什么啊?" 普拉萨德摇摇头,"我没哭,只是高兴。" 他看看她,还是不懂。 整场演奏会,咏熙全力投入,与乐团的配合也堪称默契,段自毓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在慢慢扩散。 最后一个音符离弦,尚在半空中回荡,台下的观众就已起立,报以热烈掌声。 咏熙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朝众人鞠躬后,又走向段自毓,紧紧拥抱了他,她说:"谢谢。" 人生的意义自有不同,不一定是她的大提琴,不一定是她不再自卑的生活,但她感激沿途向她伸出手的每一个人,是他们帮她拾起了破碎的点滴。 段自毓摸摸她的头,微笑:"你的亲人会为你骄傲的。" 咏熙昂起头,望着音乐厅上方装饰的星空,她相信,爸爸一定在那儿望着她。 台下开始叫安可,段自毓轻挑眉梢,"你的观众在等着你。" 在连续三曲安可后,观众热情仍未减退,咏熙索性拉过蒋文芮,与她合奏一曲e io morricone大师的《the ecstasy of gold》。蒋文芮有些迟疑,咏熙应该在练习时,听她随意拉过一次,两人根本没有配合过。但咏熙显然不在意,不是她太过自信,就是太不负责任。 咏熙示意,她会跟上她的节奏,蒋文芮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配合,谁让她是今天的主角呢?可是渐渐,蒋文芮将视线投向了咏熙,她的音准掌控出奇的好,随着进入 高-潮 部分,两人的配合也愈发默契。台下的观众同时被调动起了情绪,掌声经久不息。 就像得到了释放一样,蒋文芮开始放弃她华丽又严谨的技巧,情不自禁的被咏熙感染, 诱惑 着她不断的将情绪投入,逐渐高亢,激昂。而段自毓的指挥节奏把握得十分到位,声部提示精准,控制能力极佳,带领弦乐团将一曲《the ecstasy of gold》演绎得旋律跌宕,振奋人心。 演奏结束,享受惯了掌声的蒋文芮,其实早已麻木。但今天,她却久久都没能从刚才饱满的情绪中抽离。心底里涌出来的激情,让她想起了最初学习大提琴时的那段时光。哪怕,只是老师短短几个字的肯定,都能让她开心好久…… 她抿着唇,眸底涌动着的情绪,触及眸中薄雾,眸光都跟着微微颤动。扭头去看咏熙,她的眼神依旧平淡沉静,那是经历。 蒋文芮想起了那场决定她们一生的比赛,在得知咏熙的失利的原因时,她冷漠得嗤之以鼻。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这是舞台,也是赛场,没有理由可讲。 可命运是作弄人的高手,总是出其不意。于是,她从演奏咏熙的曲子,到如今站在舞台,为她做绿叶,一切仿佛都回原点,可又有不同。 原来,是经历,是成长,是心镜。 在一遍遍的安可声中,段自毓与咏熙短暂交流过后,决定最后再次一曲《不见》做为尾声。 畅游在星空下的观众,在大提琴低沉悠扬的旋律里,渐渐稳了情绪。再一次演绎,开始与结束的区别就在于离别的深刻,也终于明白,不见,不是不想见。 咏熙闭上双眼,从琴声响起的刹那,颤抖的心就被送上了陡峭高度,眼望世人,最终只看到了尘埃里的自己。 音乐大厅外,一辆黑色奔驰车,缓缓停下。 车门推开,一根手杖落地。 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恢弘的音乐殿堂门口。 有人将大门推开,随着手杖起落,锃亮的皮鞋,一步一步落下,舒缓前行。 所有人都陶醉在《不见》的旋律中,丝毫没有留意到正顺着红毯,以他特有的缓慢节奏走来的男人。 雪琪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偷偷用手机给咏熙拍照。 低头看过照片,刚一抬头,身边一抹黑色身影经过,她愣了,扭头看他,目光瞬间滞住。下一秒钟,雪琪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激动到掩面痛哭…… 荀朗震惊的望着从身侧经过的人,反应过来后,立即叫杨幌,"教授!教授——" 舞台中央的咏熙,身着酒红色的晚礼服,婉如一朵盛开的咏熙花,娇艳,芬芳,遗世独立。 这一曲,仿佛有一生那么长。 琴弓垂落,手腕上的大提琴挂坠,微摇晃。她低头,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映出自己布满湿痕的脸。 她用琴声向所有人诉说一个故事,故事有开头,没有结尾。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她慢慢抬起头…… 390:我做到了 音乐厅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袭凌宇抽出根烟来,慢慢点燃,抽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烟圈。 靠在车身上,他昂起头,望着满天星斗,倏尔想起草原上的夜,他和她坐在高娃家门前的台阶上,同样是这样寂静的空夜,可惜,陪他看星的人却不在了。 车门推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有烟吗?"她问。 袭凌宇没回头,直接掏出烟盒,递了过去。 杨蔓菁抽出一根,"火。" 他又将打火机递过去,她点燃一根后,深深吸一口。 隔着薄薄一层烟雾,她睨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做?" 袭凌宇叼着烟,嘴角噙着玩世不恭,"很意外吗?" "嗯。"她点头,"你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很难想象,你会亲手把她送出去。" 袭凌宇侧头看她,"你不也一样。" 杨蔓菁抿唇,低头盯着脚下,"我没你那么高尚,所以,在人生这条路上,我也摔得比你狠。" 袭凌宇轻笑出声,不知嘲弄了谁,"看来,我们都做了那个讨厌的自己。" 慢慢转头,将视线朝向音乐厅的方向,目光深邃得像两口黝黑的深井,映着月光,又探不到底。 "该结束了吧。"他说。 杨蔓菁没抬头,"嗯,快结束了。" # 星,像洒在墨盘上的碎金,斗转星移,隔着再远的距离,也会走向彼此。 她说,只有一颗不动的星,头顶偏北,是守护的星。 # 琴弦尚有颤抖,腕上手链的掉坠还在轻轻摇摆,可时间却静止了。 咏熙站在台上,隔着满天的星,隔着层层人群,隔着过往前尘,她看到了他…… 他站在台下,从容洒脱,望着看在世界那头的咏熙花,娇艳芬芳,一身光华。他始终微笑,一手拄着手杖,走过红毯,以他最骄傲的方式走向她。 他没说话,只是朝她伸出手。 那一瞬,咏熙的琴倏地掉到地上。 蒋文芮见状,立即过去,将她的琴扶起,看看她,又看看台下的男人,似乎猜到了什么。 段自毓深深地看着咏熙,又抬起头,朝楼上某个方向望了一眼…… 这时,咏熙突然拎起裙摆,来不及从楼梯走,她直接就从台上跳了下去,在底下众人发出微微惊呼声时,她拔腿奔向对面身姿笔直,傲然得像棵白扬树似的男人。 在所有观众惊讶的目光里,她紧紧拥住他—— 闭上眼睛,泪已决堤。 连瑾行阖下眼眸,一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来迟了。" 她不说话,只是摇头。 迟的不是他,而是她。 无视四周的议论声,掌声,还有记者迫不及待的采访,她昂着头,只记得,那晚的夜,有她见过的,最亮,最亮的星。 # 音乐会结束后,咏熙谢绝了一切采访,不得不由段自毓和蒋文芮出面面对媒体。 咏熙换好衣服走出来,抬头就看到他站在化妆间里,低头翻阅着桌上的相册。那是她在这段时间游历过的所有地方,每到一处,都会拍些风土人情,再在相片的下角做备注。 希望…… 有机会,和他一起再去一次。 指腹在一张张照片上抚过,仿佛,以此就能感受到她当时的心情,是喜悦的,还是悲伤的,亦或寂寞无助……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尽管消瘦,却不曾留下被病痛折磨过的痕迹。 而她,更漂亮了,也拥有了能够吸引异性目光的独有魅力。 咏熙走近他,目光定定地落在他的双腿上,再抬起头,一点点与他的视线触上。她什么都不必问,他也不必说,她知道他为了今天,忍受了多少。 连瑾行抚上她的脸,"我做到了。"他说。 咏熙捏紧搁在体侧的双手,压制住眼泪,站在他面前,不敢轻易泄露情绪,生怕会破坏这一时的美好。 他撑着手杖,上前一步,主动走近她,"现在,我不需要你再背负任何罪恶。" 这句话,比斥责她要更让她难受!说好不再见的泪,却无法兑现诺言,在他的强势面前,她被泪水俘虏。 "没有我,你不会变成这样……我甚至,差点害死了你……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埋怨着老天对你不公……其实,最可恶的人是我!没有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连瑾行没让她再说下去,将她拉进怀里,"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在遇到你,和发生这些之间做选择,我还是毫不犹豫选择遇见你。"低头,望着她,"这是我的选择,不是你的。" 咏熙揪紧他的衬衫,躲在他怀里,尽情宣泄这么久以来压在她心口上的愧疚、自责、还有想念……直至今天见到他这一刻,她才骤然发现,这段日子,她是怎么走过来的?没有过去,没有回忆,没有未来,行尸走肉般游离在世界边缘,退后一步,就是悬崖万丈。 那么他呢?他又是怎样过过来的? 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的,正如他对于发生的这些,不曾埋怨过她一个字一样。 "瑾行……"她的声音,从他怀里闷闷传来,"有时候,我会想,不如就这么去了算了,你不会再痛苦,我也可以安心的随你而去……" 拥着她的怀抱变紧,他的声音,冷得偏执,"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除了我,谁都没有资格决定它的去留!你听明白了吗?" 咏熙哽咽着轻笑出声,抬头,红着的眸望向他,"你知道我多有压力吗?什么时候,我才会觉得不再欠你了呢?" 连瑾行抿下唇,"要是这样能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我倒是不介意你一直这么欠下去。" 她轻轻摇头,"我没那么好。" 他表示赞同的点头,又说:"可我就是喜欢没那么好的你。" 咏熙扑哧一笑,眼泪却落得更凶了,带着笑,她说:"我知道我上辈子一定对你很好很好,否则,这辈子你不会找到我。" 连瑾行捧住她的脸,黑亮的眸攫紧她,"那就一直这么纠缠下去好了!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放开你。" 咏熙轻轻架开他的手,然后伸开双臂抱住他,"不,这次换我。" 自私得,只得抱紧他,哪怕,她是他的灾星,她却再也不想放手了。有过这段时间的分离,她饱尝太多,与其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再自私一次。 欠下的,她下辈还。 连瑾行低头,抚过她的发,慢慢又滑向她的小腹,双眼被一抹哀色渐渐蒙上,"我妈告诉我,你那时差点没有下得了手术台……我很抱歉,我没能在你身边,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咏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手覆上他的,在曾经孕育过宝宝的地方,和他一起感受那个小生命存在过的痕迹。 他深呼吸,扔掉手杖,撑在她的背上,沉声:"有我在,一切都会好。" 仿佛游走半世的孤魂,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歇脚,她在他怀里安心的阖上双眼……如果这是梦,千万不要叫醒她,太久没睡过,太久没做过这么美的梦了。 # 代替咏熙接受完采访,蒋文芮随段自毓走进vip贵宾室内,她推门进去就看到了站在里面的人,顿时有些慌了。 "段……段老先生。" 段自毓走进,安抚道:"蒋文芮,不用紧张,叫爷爷就好。" 蒋文芮朝他僵硬的笑笑,可还是没办法放松心情,更别提随他一起叫"爷爷"了! 老人慢慢转身,威严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径直看向孙子,"她的演奏,还欠缺技巧,要着重练习。" 段自毓轻轻一笑,却有不同看法,"她的情感表达,足以弥补那些外在的东西,我并不认为她需要每天重复那些枯燥的指法练习。" 段宝璋不悦的蹙下眉头,"她的天分可不足以支撑走完她的音乐生涯,如果不努力,再好的天分,也会被荒废掉!" 段自毓无奈道:"爷爷,我们在谈论的,是另一个人的音乐,拥有选择权的是她,不是我们。" 蒋文芮已经隐约猜到了他们谈论的对象,加上之前段自毓对咏熙莫名的关注,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一时间,震惊不已。 段宝璋对于孙子的反驳,显然不悦,他下巴微抬,淡淡出声:"我段家的子孙,必须要做到最好,否则,她不配拥有她妈妈留给她的才华。" 蒋文芮心头一震,段宝璋的话,已经印证了她的猜测。原来,咏熙真的是自毓曾经提过的那位已逝姑妈的女儿…… 蒋文芮扯扯唇角,溢出个无意识的笑。 这个世界,的确是小啊。 段自毓十分清楚爷爷的性格,他只是皱着眉,没有继续反驳。 段宝璋拿起帽子,习惯性的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帽沿,缓声:"把那个男人的资料给我,包括他的父母双亲,也要查清楚。" 段自毓的眉头越拧越紧,"爷爷,这是咏熙的私事,我们不便参与。" "私事?"段宝璋将帽子戴上,眼神深沉,"她是我女儿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我不会把她轻易交给一个陌生人。" 391:劫后余温 慢慢的,他走向门口,经过蒋文芮身边时,他顿住脚步。蒋文芮下意识的低下头,心慌得乱跳,手心里全是汗。段宝璋却是什么也没说,越过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蒋文芮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望,站在原地咬了咬唇,抬头看段自毓。他仍锁紧眉头,坐在椅子里,眉心不曾舒展。 蒋文芮迟疑下才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咏熙是你表妹?" 段自毓回过神,朝她歉意道:"对不起,蒋文芮,这毕竟是家族私事,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蒋文芮神情寡淡,心里明明难受,可她仍习惯性的掩饰住了伤口,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说:"咏熙那边,你要怎么说?" 段自毓摇头,"我不打算告诉她。" 蒋文芮不解,"为什么?"能拥有这么显赫的家世,对商咏熙未来的音乐之路,无疑提供了一块踏脚石,她会越走越顺畅的。 可段自毓却说:"她的音乐很独特,而且,她已经自己闯出了一片天地,不再需要任何人保驾护航了。" 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对咏熙的骄傲,无需任何赞扬的只字片语,他语气中的肯定,就是最好的褒奖。 蒋文芮垂眸,慢慢笑了,"很少听到你这样肯定过谁。" 段自毓一笑,"咏熙的确不同,她是我见过的极少有灵性的音乐人,更难得的是,她在作曲方面表现出的才华更是一流!老实说,我倒是担心,爷爷的横加干涉会破坏她完美的天然性。" 蒋文芮默默的听着,双手不由得捏紧,深呼吸,微笑道:"才刚找到这个表妹,你就对她这么看重,我们俩认识有多久了,我都没有听你夸过我一句呢。" 段自毓怔了怔,随即失笑道:"你的成绩有目共睹,都已是乐团首席了,还需要我的肯定吗?" 他不再多说,看眼时间,起身道:"我去看看咏熙,你待会就先回去休息吧。" 一夜之间,"星"的面纱被揭,上了世界各地的报纸。音乐会上与连瑾行深情相拥的照片,成了博眼球的版面。而国内对"星"的认知,则要更加深刻,当人们把她与商咏熙联系到一处时,她成了被这个时代造就的励志女神!人们不再听信有关于她的任何流言蜚语,只崇拜那个双眼看到的、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商咏熙。 咏熙早已不在意别人眼中是何模样,她知道自己是谁就好。 经过漫长的飞行,重新踏回熟悉的土地。 小秦驾车,不时从车镜中窥一眼坐在后面的两人,再傻傻的笑两声。 连瑾行睁开眼睛,睨着他,没吭声。 倒是咏熙,无奈开口:"秦助理,你再笑我就要下车了。" 小秦立即正襟危坐,专心开车,"不笑了!连先生,连太太,您二位坐好,马上就要到家了。" 虽然对"连太太"这个称呼有些陌生,但咏熙还是抑不住心里隐隐升腾的兴奋。 去看连瑾行,他微微闭目养神,仿佛知道她在偷看自己,他握住了她的手。 咏熙调头去看窗外的景色,唇边微微翘着,连最平淡的街景,此刻在她眼里,都显得那么动人。看到道路两边悬挂在树上的红灯笼,这才惊觉,马上就要到春节了。 "想要什么新年礼物?"身边的男人突然开口:"我送你。" 咏熙回眸,对上他专注的视线,时无刻不知道她想法似的!她却不排斥,一笑,说:"我想要一个热闹的新年。" 以往的新年,都太冷清,虽然有阿宇和雪琪陪在她身边,可她还是觉得孤单。她想,是因为少了家人吧。 他没答应,却将她说的话,一字一句的记在了心上。 这时,小秦赶紧接一句:"连总,我想要……" "开你的车。" "……哦。" 连瑾行抬眸,半晌出声:"知道你快要结婚了,放心,结婚礼物少不了你的。" "真的?!"小秦听罢,开心大笑:"我就说嘛!连总怎么可能不关心我呢?" 他似笑非笑的,咏熙惊喜的道:"小秦,你要结婚了?恭喜你啦!对了,你未婚妻是谁啊,我认识吗?" "就是前台最漂亮的那个姑娘……"小秦说着,有些不意思了。 咏熙恍然,"我想起来了!"再看小秦,不由得佩服道:"那姑娘应该挺多人追的吧!看不出来,秦助理挺厉害的嘛!" 小秦得意的一昂头:"那当然!只要我出马,谁还跟抢啊?" 连瑾行这时则漫不经心的问:"你搞办公室恋情?我记得,我明令禁止过,不许公司同事谈恋爱的。" 小秦滞住,赶紧说:"秦总,您可别误会啊!从我俩正式确立恋爱关系后,她就辞职了呢!再说了……您安排得工作那么多,又没给上光棍险,不在公司里自产自销,哪有时间出去谈恋爱啊?" 听他小声抱怨,咏熙笑出了声,扭头看连瑾行,"秦助理这个问题提得相当好,连总,您该体恤下群众疾苦。" 连瑾行瞥瞥两人,"这么说,我还得在公司大会上表扬他喽?" 小秦咧嘴一笑:"那倒不用,你多给几天婚假就行了。"谁知,竟被连瑾行"残忍"剥夺,"这个想都别想了。" 小秦瘪瘪嘴,叹息一声:"唉,回家又没法交待了。" 咏熙笑着替小秦说话:"小秦平时工作那么尽责,你就多给几天假嘛!" "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好了。" "太棒了!还是连太太面子大!"小秦开心不已,两人的情绪也都受到些感染,连瑾行凑到她耳边,小声:"还没结婚,就想管我的事了?" 咏熙脸一红,"不就差个结婚证嘛。" 既然是她心里早已认定了的,也就根本不在乎那张纸了,但适才被他这么一提,也隐约觉得和他之间好像缺了点什么。 连瑾行摇头,"还有一个婚礼。" 他欠她的——一个要向全世界宣告的盛大婚礼。 咏熙怔怔地看他,他眼中想要给予的太多,是宣示,更是弥补,再多都不过分,因为她值得更好!咏熙突然想到了张姐她们之前说过的话,她上辈子也许真的拯救过苍生,此生才能够遇到他。 小秦尴尬的轻咳两声,再不忍打扰到身后那对人,也不得不提醒:"连总,到了。" 咏熙抬头,原来已过小区入口,小秦停下车,将两人行李都送进屋里,说:"我已经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了,家政公司的电话就贴在冰箱上,以后有需要可以找他们。" 他又絮絮叨叨的交待了很多,一回头就看到咏熙笑吟吟的站在那儿,顿时不好意思了,"我就不打扰您二位休息了。"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咏熙有感而发,"你找到了一位好助理。" 连瑾行站在玻璃门外的台阶上,院子里是悄然做好绽放准备的小雏菊,只待春风,又是一年花开。 连瑾行消瘦的侧颜上,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咏熙将椅子端过来,扶着他坐下,不说话,挽起他的裤管,当她看到他的双腿时,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下,可很快又继续往上卷。又端出盆热水,放在旁边,将毛巾浸湿,拧干,再敷上他的膝盖及小腿。 这是高娃告诉她的,每晚都用热敷,有助血液循环,这几天,她不曾间断过。 低头望她,他说:"不用每晚这么麻烦。" 咏熙头也不抬的回:"不麻烦,倒是今天折腾这么久,你的腿一定会不舒服。"抿抿唇,她说:"我感觉得到。" 她的掌心又软又滑,捂上他的小腿,热度透过皮肤,对他来说,比任何热敷都要管用。 连瑾行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眸目专注,是劫后余温。 他缓缓说:"高娃告诉过我,有一次,你发了很重的高烧,却仍要留在才让的帐篷里……"俯下身子,他伸手抚上她的脸,目光一点点变得深刻,"你是有多傻啊!" 而那时,她还怀着孕。 与其说是老天夺走这个孩子,不如说是为了他。 提起这些事,咏熙要轻描淡写得多,"我就是有种感觉,我一定会找到他。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守在那儿……"说完,也是一笑:"现在看来,是真的很傻呢。" 他听着,心在揪紧,手掌撑在她的颈后,将她拉近,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沉甸甸得入耳,"以后,不会让你再傻下去了。" 咏熙抬眸,眼神与他漆黑的目光缠上,双唇蠕动,许久才克制着颤抖出声:"我只要你没事,别的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低头,继续为他按摩双腿的肌肉,"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我把我后半生的幸福都透支掉也没关系。" "啪嗒"——眼泪掉进盆中,落在他的脚上。 连瑾行抓住她的双臂,把她搂进怀里,"我知道你这段时间都经历过什么,也承受了什么。还是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 392: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一直摇头:"该对不起的是我,没有勇气陪在你身边。" "不,"他说:"那样才是最糟糕的。" 望着她,他笑了笑:"谢谢你,让我保有尊严。" 对一个男人来说,没什么比把自己最糟糕最无助的一面,呈现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来得更沮丧更具毁灭性的了。 咏熙双唇抖得厉害,低下头,将他的双脚擦干净,"我去换盆热水。" 她匆匆进去,不大一会,卫生间里就传来她嚎啕大哭的声音。 而他,微微笑了。 抬头望着星空,他想,该让她适当宣泄了,这些天,她一直都憋着,没在他面前掉过一滴泪。可他知道,她也需要慢慢跨过那道坎。 十几分钟后,咏熙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尽管眼圈红红,笑容却灿烂许多。 "没想到,小秦连食材都准备好了,塞了满满一冰箱呢!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连瑾行想了想,说:"就吃你第一次做的。" 咏熙眯起清亮的眸,"考验我的记忆力?" 他挑眉:"有问题吗?" 她失笑:"你就等着好了!保证你会爱上我的厨艺!" 她转身进去,他轻笑着喃喃说:"早就爱上了……" 直到厨房传来淘米洗菜的声音,他才蹙了下眉,双腿不由自主的打着颤。 看来,今天的确是太累,需要好好休息了。 咏熙将晚餐准备好,出来时,看到他居然在门口坐着睡着了。她没有叫醒他,而是取出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咏熙坐在旁边,一手托着腮,看了他好一会,又去搬来椅子,靠坐在他身边,再小心翼翼的挽上他的胳膊,手探进他的手里取暖,然后闭上眼睛,尝试着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每跳一下,她的唇就情不自禁上扬一分。 好希望指针可以拔慢,时间就能缓些走,不必声张,不必太完美,只要能靠近,安静的数着他的心跳声……就是她要的幸福了。 又一天,碧空万里。 咏熙拉开窗帘,让金灿灿的太阳照进来,转过身,看到床上的男人已经坐了起来,她立即跑过去,将他的拖鞋摆在脚边,想帮他穿上,他伸手按住她的肩,"我自己来。" 虽然动作迟缓,可他还是慢慢穿上鞋子,再披上睡袍。咏熙就在旁边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他问。 咏熙突然问他:"今天不去公司对不对?" 连瑾行点下头:"我有三天假期。" 她的眼眸倏尔明亮,"那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不等他的答复,她转身就快步进了浴室,声音透过玻璃门传来:"记得要打扮得帅一点!" 连瑾行耸下肩,"不打扮就很已经帅了。" 浴室内传来她爽朗的笑声:"连先生,爱现了哦!" 很快,咏熙洗漱完毕,拉开衣柜挑选衣服,"这套好看吗?这个呢?" 连瑾行早就换好衣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认真的帮她参考,"紫色不好,老气……黑色的太阴沉……" 咏熙从一堆衣服里,挑选出一条宝石蓝的套裙,外搭白色西装外套,"这套怎么样?" 他打量番,眯起眼睛,"还不错。" 能让连瑾行这么说,那就是相当不错的意思! 咏熙飞快道:"等我!" 她要去卫生间换衣服,被他拦下,"又不是没看过,还摸过亲过呢,那么麻烦干嘛?就在这儿换。"临了,他说:"节省时间。" 咏熙脸一红,不过两秒的挣扎,便大方的放下衣服,然后慢慢将身上的睡衣脱下来。尽管尴尬得皮肤一片粉红,还是故作镇定,转身穿内衣…… 可越是急,内衣后面的勾扣就越是难扣上,以至于最后她的动作都有些粗鲁。 这时,另一双手接替了她的工作。 咏熙一颤,他漫不经心的将内衣扣好, 又一天,碧空万里。 咏熙拉开窗帘,让金灿灿的太阳照进来,转过身,看到床上的男人已经坐了起来,她立即跑过去,将他的拖鞋摆在脚边,想帮他穿上,他伸手按住她的肩,"我自己来。" 虽然动作迟缓,可他还是慢慢穿上鞋子,再披上睡袍。咏熙就在旁边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他问。 咏熙突然问他:"今天不去公司对不对?" 连瑾行点下头:"我有三天假期。" 她的眼眸倏尔明亮,"那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不等他的答复,她转身就快步进了浴室,声音透过玻璃门传来:"记得要打扮得帅一点!" 连瑾行耸下肩,"不打扮就很已经帅了。" 浴室内传来她爽朗的笑声:"连先生,爱现了哦!" 很快,咏熙洗漱完毕,拉开衣柜挑选衣服,"这套好看吗?这个呢?" 连瑾行早就换好衣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认真的帮她参考,"紫色不好,老气……黑色的太阴沉……" 咏熙从一堆衣服里,挑选出一条宝石蓝的套裙,外搭白色西装外套,"这套怎么样?" 他打量番,眯起眼睛,"还不错。" 能让连瑾行这么说,那就是相当不错的意思! 咏熙飞快道:"等我!" 她要去卫生间换衣服,被他拦下,"又不是没看过,还摸过亲过呢,那么麻烦干嘛?就在这儿换。"临了,他说:"节省时间。" 咏熙脸一红,不过两秒的挣扎,便大方的放下衣服,然后慢慢将身上的睡衣脱下来。尽管尴尬得皮肤一片粉红,还是故作镇定,转身穿内衣…… 可越是急,内衣后面的勾扣就越是难扣上,以至于最后她的动作都有些粗鲁。 这时,另一双手接替了她的工作。 咏熙一怔,他漫不经心的将内衣扣好,再将她要换的衣服递给她。 咏熙红着脸看他,心里则是无奈,看来她注定是要栽在这个男人手上了,不论在一起多久,她对他始终都是脸红心跳,难以自持。 "不是赶时间吗?"他扬眉看她。 咏熙压下心头慌乱,淡定的接过他手中的衣服,"嗯"了一声,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穿好。 来到梳妆台前,这是他特意找人为她定制的,悄然声息的就出现在了房间里。她对着镜子随意的将长发挽起,用一枚星形发夹固定好,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连瑾行在她身后,倏尔问:"戒指呢?" 视线随他落在光秃秃的无指上,她扬起手,"收起来了,怕弄丢了。" "我记得我有说过,你如果不戴的话……" "记得记得,"咏熙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只盒子,打开来,将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套在无名指上,再伸到他面前晃了晃,"呶!" 连瑾行这才缓了神色,"很漂亮。"他说。 咏熙美孜孜的,"当然,这可是一双!" 他顿下,"……我是说戒指。" 咏熙默默的望着他,眼神哀怨,"再给你一次机会。" 连瑾行:"……好吧,这双演奏过无数美妙乐曲的大提琴演奏者的手,比戒指更漂亮。" 咏熙总算笑了,上前去,挽住连瑾行的胳膊,"我们走吧。" 下楼的时候,他坚持自己走下去。 虽然每走一步,膝盖都会痛得像针扎得一样,但他还是一声没吭,撑着手杖,一步步走下去。 咏熙站在下面,看得心疼到揪起来,忍不住说:"要不,装一部电梯好了,很方便的。" "不用。"他掏出手帕,擦拭下额头的薄汗,"我可以。" 咏熙什么也没说,靠上前,搂住他的腰,虽然瘦了很多,可还是只有他的怀抱,最让她安逸和踏实。 "瑾行,你不能再有事……我其实没那么坚强。" 能承受的东西不多,他却不是其中之一。 连瑾行只是"嗯"一声,眼神里涌动着的复杂,覆上那里的一片黝黑。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关上院外的栅栏,谈着院里的雏菊花。 路过的邻居打招呼,"哎哟,连先生,好久没看到你了……咦?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呀,连先生,你瘦了好多呀!" 咏熙本想岔开话题,连瑾行则礼貌的大方回道:"生了场重病,以后走路都离不开它了。" 咏熙听得心酸,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邻居同情不已,也不好意思问再多,只是不停的说:"好人会有好报的!连先生,你和太太人都那么好,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微笑:"借您吉言。" 上了车,咏熙望一眼他的腿,身子俯低,轻轻趴在他的双腿上,怕会弄疼他,一点力道都不敢使。 "瑾行,是不是很疼?"随即,她的声音更轻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高娃告诉过她,他本不该这么早站起来,可他执意。 可以想象得到,那有多难,有多疼。 连瑾行抚着她的脸颊,目光柔和的望着,"看到你就不疼了。" 咏熙脸颊埋在他的腿上,片刻,那里一片湿润。 她抬起头,又是灿烂的笑容,神秘兮兮的说:"今天,我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疑惑看她,"你确定,你来开车?" 393:瞻前不顾后 "那当然!"咏熙将车子发动,缓缓驶上幽静小路,"你可别小看我啊,我现在可是老司机了!" "老司机?" 听到他别具深意的笑声,咏熙娇嗔的瞪他一眼,"呆在那么偏僻的地方,都能关注这么多?" 连瑾行无奈看她:"我是在草原上,不是在外太空,那里也有网络。" 突然想到什么,她笑眯眯的问:"这么说,你也是无时不在关注我喽?" 他调开视线,没说话。 "哎哟,害羞什么啊?说嘛说嘛,你都关注我什么了?" "开车的时候要专心,不能聊天。" "呵呵,要我猜呢,你一定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我!"咏熙一边开车,一边打趣道:"在想着我吃什么?做什么?有没有……也在想你?" 他转过头来,唇角微勾,微亮的视线将她牢牢攫住。 良久,他说:"我只关注一件事。" 咏熙将车子开上车道,"什么?" "你有没有难过。" 笑容僵在她的唇边。 半晌,连瑾行问:"你哭了?" 她吸吸鼻子,"没有……" 他一笑,抽出纸巾递她,"擦擦吧。" 咏熙接过来,侧过脸去悄悄抹几下,又问:"你都了解到了什么?" 连瑾行望着她的侧颜,缓缓说:"去云南的时候,你在路边哭过六次……在新疆一个大雨天,你在外面淋了一夜的雨……在四川盆地,你整晚坐到天亮,哦对了,你那时候学会了吸烟。"他静静的说:"抽的是薄荷味的女士香烟。" 咏熙握紧方向盘,听着他将这段时间发生她身上的事,一件一件如数家珍。 "虽然我不反对女人抽烟,不过,还是不喜欢你抽。" 咏熙带着口腔,哽咽着:"知道了。" 连瑾行笑了,望着车窗外,继续道:"草原上的星星,真的很亮,那么大的一颗,城市里很难见到。高娃说,那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所以,天上的一切才会那么美。" 侧过头,他说:"只要想到,我站的地方,有你曾经的脚印,那里是不是天堂就都无所谓了。" 红停,车子停下。 咏熙仍紧紧抓着方向盘,不想哭的,可眼泪还是湿了眼角。 连瑾行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节缓缓放松,然后收在掌心里,对她说:"或许,我的余生会在轮椅上度过。但是,我还是想要在你最灿烂的时刻,以最好的面貌出现。" "我要做你人生里,唯一不动的那颗星。" 咏熙望着他,笑中带泪,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别对我这么好,小心老天会嫉妒。" "不会。"他自信的对她扬起一侧唇,同样小声回道:"这次,我小心点,不让它知道。" 身后有汽车在鸣笛催促,咏熙笑着立即发动车子,朝着目的地开去。 看到面前熟悉的建筑,连瑾行狐疑皱眉:"带我来公司做什么?" 咏熙但笑不语,恰好这时手机响起,她说了句"等我",然后推门下车,边接电话边快步走上台阶。 "我到了,你在哪……" 连瑾行坐在车内,很快又看到这个女人匆匆返回。 "可以了,我们走吧。" 他一直都是疑惑望她,却没再开口询问。 反正,随她喜欢吧。 "你先休息会,到了我叫你。"咏熙体贴道。 "嗯。" 连瑾行应了一声,歪着头靠向座椅闭上眼睛。 片刻,车子又停,咏熙轻轻推他,"瑾行?" 连瑾行睁开眼睛,咏熙微笑,"我们该下车了。" 她先下去,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将手杖递过去。连瑾行接过来撑住,慢慢下车,咏熙很自然的挽上他的胳膊,"走吧。" 看她一脸雀跃,他扬扬眉刚要问,就看到了对面"涉外婚姻办事处"的牌子。 脚步微滞,他侧头看咏熙,咏熙笑容满面,站在他面前,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问:"连瑾行,你愿意娶我吗?" 连瑾行眯了眯眼眸,许久说:"你抢了我的台词。" 咏熙笑吟吟的扯住他的手,"反正也是要结婚的,谁说还不是一样。" "不,"他摇头:"不一样。" 深深望住她,他说:"希望还不晚。" 说着,连瑾行放下手杖,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单膝跪地。 尽管这个动作对他来说,真的很难,也很痛,痛到骨头里像埋进去几千几万根钢针。可他依然,做着男人该做的事。 "瑾行,你快起来!" 咏熙要去拦,他按住她的双手,轻摇头。 四周不时有路人经过,看到后,也不免会心一笑,神情满满都是祝福。 做了个深呼吸,连瑾行抬头,眼望她,字句灼心,"咏熙,你愿意嫁给我吗?" 咏熙倏尔笑出声,扑过去抱住他,"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愿意愿意!" 连瑾行笑了,缓缓起身,"笨蛋,说一遍就行了。" 咏熙眼圈红红,"我就要说很多遍,多到让所有人都听见……我愿意嫁你,愿意这辈子都做你的妻子。"对她而言,最美好的事,就是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这张脸,她真是怎样都看不腻。 连瑾行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上,"我们进去。" 两人走进去,涉外婚姻登记的手续并不繁琐,咏熙之前就拜托小秦去大使馆给连瑾行开了个单身证明,一切就都搞定了。 拍照的时候,连瑾行突然抱怨道:"这不公平,你早就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所以穿得这么漂亮。" 咏熙对着镜头,边微笑边说:"你这么帅,不用打扮得,带张脸来就够了。我不是先天条件没你好嘛!" 连瑾行想了想,也对。 于是,照片上的他,笑容很帅气。 拿到结婚证,咏熙一路都瞧着,时不时的就会笑出声。 连瑾行侧头望一眼,"越看我越帅?" "那当然!"咏熙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现在是我丈夫了,也是我的脸面,当然要帅一点才行!" 连瑾行失笑,咏熙想起什么,赶紧掏出手机和雪琪视频。 那边才一接通,咏熙就大声宣布:"雪琪!我结婚啦!" 迟疑一两秒后,在看到咏熙扬在手中的结婚证,雪琪立即尖叫出声:"啊!!商咏熙!你终于嫁出去啦!" "什么叫终于?是瑾行非求我嫁他的!本来我是还想再考虑考虑的呢,没办法,架不住他苦苦哀求!从昨天晚上一直求到现在呢!" 坐在车内的连瑾行,歪头看她,咏熙只当看不见。 他又笑,事实上,他的确是打算这么做来着。只是没想到,让她抢了先,还真是有些遗憾啊。 "哈哈……商咏熙,你就编吧!那才不是我连哥的画风呢!我看,是你倒过来求我连哥的吧!" 旁边,连瑾行不禁赞扬道:"雪琪越来越有智慧了。" 雪琪听到他的夸奖,马上开心的大叫道:"连哥!恭喜你啊!终于把这个女人娶回家啦!" 他一笑:"谢谢。" 雪琪忙问:"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啊?" 咏熙一个劲的傻笑:"我没想过呢!" 连瑾行望着她,抚了抚下巴,兀自沉思。 雪琪:"天啊,你该不会是什么都没计划,就把连哥绑去登记了吧?" 咏熙不好意思的压低声音:"……嗯。" 雪琪又笑:"瞻前不顾后,这倒挺像你的风格。" 咏熙开心道:"只要登记就是夫妻啦,婚礼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啦!" 雪琪赞同点头:"没错,这种事就是自己开心就好,反正你也是傻有人傻福。" "章雪琪,小心你的态度哦,别忘了,你现在是跟连太太在说话!" "好好好,我的连太太,我错了还不行吗?" "呵呵……看在宝宝的面子上,我就饶过你啦!" 两人又聊了几句,咏熙才挂上电话,噙着幸福的微笑,不由得感叹道:"再过几个月,就能看到雪琪的宝宝了,还真的挺期待呢。" 连瑾行揽住她的肩,吻下她的额头,"我们也会有的。" 咏熙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前,"嗯,我知道……" 只不过,还是会想念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 连瑾行突然问:"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咏熙忙摇头:"不用这么麻烦的,和朋友们吃顿饭,通知大家一声就好。" 连瑾行沉下了脸,"你让我就用这种方式敷衍我最重要的人?" 咏熙脸上泛起淡淡红晕,"那我听你的。" 他"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咏熙将车开上公路,侧头看他严肃的样子,打趣道:"瑾行,为什么我觉得,你刚才比我还要紧张啊?" 他不承认,"有吗?" "有啊!刚才签字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手都在抖呢!" 连瑾行瞥瞥她,又别开脸:"好久没用笔写字了,生疏了而已。" "哦?是吗?"咏熙伸手,捏了下他的脸,虽然瘦了很多,可还是很有弹性,手感极佳,"我就喜欢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子。" 连瑾行怔住,不可思议的看她,"商咏熙,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啊?你学坏了你知道吗?" 394:终于嫁给他 咏熙无辜的朝他眨眨眼睛,"你不喜欢?" 连瑾行皱眉,扭过头,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有力,"以后,不许对别人也这样。" 咏熙笑了,"吃醋?" 他扫她一眼,"怕别人笑话你而已。" "哈哈……" 车内不时传来咏熙的笑声,连瑾行坐在副驾驶,望着她,也情不自禁的弯起唇瓣。 # 晚上,咏熙要在家准备晚餐,连瑾行却执意要带她出去吃。 咏熙坐在床上,一手拖着下巴,"为什么要出去?" 连瑾行已经拉开衣柜,亲自为她挑了身香槟色的套裙,"庆祝我登记。" "……" 咏熙点头,这个理由的确够份量。她站起身过去,接过他挑选的衣服,乖乖换上。 两人驾车,来到了春饼店,车子才上靠近,门口的小二就认了出来,赶紧过去,"商小姐!您来了!我可是看了您在国外演奏会的视频啦!太漂亮啦!太有才啦!太好听啦!太……" 看到连瑾行从车里下来,他愣了,"老板?!" 连瑾行掀掀眸子,"太什么?" 小二赶紧说:"您和商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太般配啦!"说着,还不忘挑起大拇指。 咏熙失笑,"小龙这张嘴,不说相声太可惜了。" "我以后是要去德云社拜师的!" 咏熙搀扶着连瑾行往里走,他倏尔停了下来,看眼身后的小龙,纠正道:"以后,不是什么商小姐了,是连太太。" 小龙先是愣住,马上反应过来,赶紧大声说:"恭喜老爷太太大婚!" 他这一路高唱,餐厅里面的人全都听到了,经理带着人迎了出来,"连先生,您来了。" 连瑾行:"还有我太太。" 他这么正式,反而让咏熙不好意思了,"随便大家怎么叫,像以前一样也可以。" 连瑾行皱眉:"那怎么行,今天不都登记了嘛!" 咏熙真是哭笑不得,他一定要强调"登记"这件事吗?突然,她有些狐疑的看他,心里猜测着,这家伙该不会是特意带她过来炫耀的吧? 虽说连瑾行仍是一本正经,诸事淡漠的模样,可他染着笑意的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咏熙不禁也轻笑出声,点头:"嗯,是连太太。" 于是,整个餐厅内,就传来一遍又一遍的"连太太",连瑾行的脸颊这才露出微笑,还大手笔的让经理给每人都发个大红包。 不为别的,就为了庆祝老板今天登记结婚。 咏熙坐在对面,望着连瑾行,心里也被塞得满满都是喜悦。 终于嫁给他了,真好。 直到经理宣布,当晚的客人全部免单,在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中,咏熙才感觉到有点小尴尬了。 整个二楼早已被预留,连瑾行仍是坚持自己走上楼,咏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跟着,不会阻止他在外人面前的坚强。 上了楼,她体贴的随手轻拭下他额上的汗,埋怨道:"就在一楼吃不是更方便?" 他微笑,"楼下太吵了。" 带着她走进包间里,看到坐了一屋子的人,咏熙一滞,随即惊喜得快步进去,"干爹,荀朗,小方,朱哥!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杨幌少见的穿着一身正装,刚刚修剪过头发,看上去年轻许多。 他笑望,说:"登记这么大的事,总得和家里人在一起庆祝啊。" 咏熙喃喃道:"可是……你们不是有演出吗?" 荀朗朝她眨眨眼睛:"连先生打电话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就算在南极也必须马上赶回来啊!" 小方不住点头:"没错!咏熙姐嫁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咏熙感动的望着他们,嘴上抱怨,"说得好像我有多难嫁出去似的!"可脸上却是满满的惊喜。 这个日子,没什么比和家人一起分享更开心的了。虽然她不知道家人在哪,可正如杨幌所说,他们就是她的家人! 朱哥腼腆的牵着旁边一位漂亮的长发美女起身,说:"咏熙,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菲菲。" 咏熙第一次见到朱哥的女朋友,也着实被惊艳到了,"朱哥,女朋友好漂亮!快说,你是怎么把人家骗到手的?" 菲菲看上去有点害羞,朱哥不好意思道:"其实,这还要感谢你呢。" "我?"咏熙不解。 "菲菲可是你的忠粉呢!因为来我的便利店里总打听你的事,一来二去,我们俩就熟了。"朱哥说完,菲菲望着咏熙,小心翼翼的问:"我待会可以和你合影吗?" 咏熙爽朗的笑着,径直走过去,"现在就拍好了!" 菲菲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咏熙上前挽住朱哥,亲切道:"我和朱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呢!" 朱哥略有些小骄傲的说:"你看,我早就说过了,咏熙很善良,才没有那些名人的架子呢!" 菲菲开心的不得了,掏出手机来,三个人立即自拍一张,又单独和她拍了亲密合照。看着照片,激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咏熙姐,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和你合影……" 朱哥赶紧贴心安慰,"你看你,见不到人的时候,一直念着要见。现在见到了,反而还哭鼻子,羞不羞啊?" 菲菲脸蛋红红的,娇嗔的望他一眼。 雪琪在对面望着朱哥,啧啧有声:"咏熙,早知道朱哥对女朋友这么好,当初他追我的时候,我就该答应他了。" 朱哥听罢,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说:"雪琪……你可别开这种玩笑啊!我……我什么时候追过你啊……" 咏熙忍着笑,赶紧替朱哥打圆场,"菲菲,你别听她乱说。在遇到你之前,朱哥可纯洁了呢!" 见咏熙出手相助,朱哥这才松了口气,"还是咏熙最了解我。" 雪琪扑哧笑出声:"行啦!我开玩笑呢!看把你紧张的!" 连瑾行坐在咏熙旁边,始终都噙着淡淡的微笑,目光不离她。 这时,门又推开,经理领进又一位客人。 看到她,咏熙随即起身,"蔓菁姐。" 杨蔓菁变化很大,一头妩媚长发被剪成了利落短发,穿衣也简洁舒适。平底鞋,牛仔裤,格子衬衫,松垮的工装风衣。虽然不再像之前美得那么精致,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她看上去才是最舒服。 "对不起,我来晚了。" 杨蔓菁走过来,将一份礼物直接塞进了咏熙手里,朝她微笑:"咏熙,恭喜你。" 连瑾行这时却出声:"不是该叫大嫂吗?" 咏熙的脸腾地红了,立即抢声:"我和蔓菁姐都这么熟了,我也习惯这么她了,不用改称呼。" 杨蔓菁好笑的瞥一眼自家大哥,"连先生,有这么往外推销自己老婆的吗?也不知道矜持点。" 连瑾行回得理所当然:"我好不容易把她娶回来,不让所有人知道怎么行?" 对面,荀朗和小方等人开始起哄,"连总,用不着这么虐我们这些单身吧?" 咏熙也是哭笑不得,拉着杨蔓菁坐下来,与她之前的自然相处,看在连瑾行眼里,是种安慰。毕竟,他不希望那个阴影停留在任何一个人的心底。 连瑾行坐了一会就出去找经理了解餐厅情况了,咏熙和杨蔓菁坐在那儿,看着对面热闹的人,同样都是心中感慨无数。 "最近好吗?"咏熙问。 杨蔓菁刚拿起烟,扫一眼雪琪,又将烟放回烟盒,缓缓说:"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咏熙看她,想要关心她,自然就牵扯到章云亭。可那是她的禁区,所以,她又沉默了。 杨蔓菁偏头望她,知道她想问什么,率性道:"经历过这么多以后我才明白,与其说我在乎一个男人,一段感情,不如说我更在乎自己。我把拯救自己的重任,交给了一个男人,渴望从他那里得到一切……倘若他不能给予我想要的,我就用变本加厉来伤害自己,同时也在折磨他。事实证明,自私的不是他,而是我。" 咏熙静静的听着,那一刻,她顷刻间懂了。 杨蔓菁给自己倒了杯啤酒,被咏熙制止,"你开车来的?" 她一愣,继而失笑,"你和他一样,真爱管闲事。" 虽是数落,却不曾有一丝反感。 咏熙没有深究她口中的"他",也许是瑾行,也许是章云亭,总之不会是别的男人。 杨蔓菁没再动那杯酒,而是凝视她,认真回道:"我没有开车,有人送我来的。" "朋友?"咏熙随口道:"为什么不一起来呢?" 她摇头:"他不会想来的。" 咏熙笑笑,理解对方是因为不熟悉或是不喜欢热闹。 "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杨蔓菁郑重的口吻,让咏熙好奇,"什么事?" "你知道袭凌宇第二次进藏吗?" 拿着水杯的手,微微顿下,咏熙好像猜到了什么。 杨蔓菁眼望她,继续说:"他找到我哥,告诉他,没有他的商咏熙跟死了没区别。他宁愿让你活过来,然后,再从我哥的手里把你夺走。" 395:惊喜 咏熙握紧杯子,如同每个人心底都有块禁区一样,阿宇则是她心底里永远都愈合不了的伤。 "瑾行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但是……"杨蔓菁目光真挚,由衷道:"他有对等的权利。" 门推开,连瑾行走进来。 咏熙抬起头,望着他,凝固的唇角,才一点点绽开。 "蔓菁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杨蔓菁从她的脸上,早已找到答案,也是释然一笑:"忘了说……祝你们幸福。" 咏熙起身,"一定会幸福的。" 她迎向连瑾行,自然掺扶住他,接过他的手杖,放在旁边,再扶回座位上。 看看两人,他随意问:"在聊什么呢?" 杨蔓菁扬扬纤细的眉,"聊你这个家伙对咏熙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咏熙坐在旁边,笑着倒了杯茶水,放在他跟前。 连瑾行抓住咏熙的手,似真似假道:"外面惦记她的人这么多,全球都有她的男粉丝,不霸道点怎么行?" 咏熙立即更正:"没有那么多!不过也就几百万而已!" 杨蔓菁翻了翻白眼,"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了!" 连瑾行唇角轻翘,"你呢,有什么打算?" 杨蔓菁随性的靠坐在椅背上,吃着水果,不紧不慢道:"等他出来。" 咏熙微笑起身,附在连瑾行耳边,"我去洗手间,你们聊。" 他轻点头:"嗯。" 不想听到任何关于章云亭的事,可她还是体贴的将空间让给兄妹二人。雪琪见她出去,立即说:"咏熙,等我一下。" 咏熙见她快步过来,吓得直叮嘱:"拜托,你现在是孕妇,性子不要这么急好不好!" 雪琪大笑:"我们家弃之也经常被我吓到!不过没关系啦,我没那么娇气的!" 两人边聊边推门出去。 杨蔓菁收回视线,说:"纠缠了这么久,总得有个答案。哪怕真的打算把心给埋了,也需要一个隆重的仪式祭奠一下。" 连瑾行平静看她,"我不希望是因为我,让你做出错误的选择。"稍顿,他说:"就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就算全世界都讨厌他,只要你喜欢,我就会站你这头。" 杨蔓菁慢慢垂眸,敛去内里浮光,咬了咬唇,"他可以是个混蛋,也可以被全世界讨厌。但我没办法容忍他伤了你!" 抬头,隐约发红的双眸坚定的望住他,"哥,我长大了,不需要你再为我操心了。"她帅气一笑,"从现在开始,你的目光,只要关注嫂子一个人就够了。" 咏熙回去的时候,杨蔓菁已经离开了。 她坐下来,"怎么走这么急呢?" 想了下,他说:"可能是有人在等。" 咏熙愣了,"你是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可能让她感觉有丝释然,比起章云亭,她认为会有更珍惜更适合她的男人! 接近傍晚,大家也都醉倒,咏熙小声说:"让人先送他们回去吧。" 连瑾行点点头,随即安排人将几人送走。 临走时,杨幌对他说:"你会对她好的是吗?" "我没有比这个更确定的了。"连瑾行微笑, 杨幌这才放下心,拍拍他的肩,和小方等人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连瑾行想散步,咏熙担心他的身体,怕他吃不消,可他说:"这样陪你散步的机会,我不知道还有多少。" 咏熙立即就不高兴了,"才刚刚登记结婚,你就不想负责了?" 连瑾行笑了笑,没说话, 说归说,咏熙还是陪着他慢慢往回走。 挽着他,她将头依偎在他肩膀,侧眸望向夜空,总有那么一颗最亮的星,在她头顶温柔抚慰,为她驱走夜色。 她说,瑾行,不管你在哪,我都会追着你。 他还是没说话,目光堪比夜色。 这一段路,他们走走停停,与星为伴。 # 摄影棚内,咏熙与某视频网站主持人面对面。 "有关地震那一段,你从未在任何采访中提及,因为那是段伤感的回忆吗……实际上,很多网友都知道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他们十分关心你,你有什么想和他们说的吗?" 咏熙望向电脑屏幕,上面都是她坐在普拉萨德的店外拉大提琴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一个故事。 她静静望着,轻笑:"我现在很幸福,比任何时候都幸福,谢谢大家。" 采访结束,咏熙与主持人微笑道别,转过身就朝坐在休息区的男人走过去,"等很久吗?" 从电脑前抬起头,他说:"刚好听到你说现在很幸福。" 咏熙抿唇,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靓丽弧度,凑近他,轻啄下他的唇,然后上下打量他,扬起眉梢,"穿得这么帅,待会要去哪?" 丝毫不在乎过往工作人员的目光,连瑾行伸手扶住她的脖子,拉近与她的距离,盯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准备送你一个礼物。" 咏熙笑得眯起眼眸,"专门过来说要送我礼物?"她轻扯他的领带,"提前透露下好不好?" 连瑾行捏下她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深井似的双眼泛起迷样的光泽,"到了你就知道了。" 咏熙一笑,也不追问,将他搀扶起来,又替他收了电脑,然后随他一起离开摄影棚。 到了停车场,咏熙驾车,连瑾行坐在副驾驶,看着她熟练驾车,他欣慰道,"以后就算没有我的生活,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咏熙扭头瞪了他一眼:"如果你再这么说,我会生气的!" 连瑾行很配合的点头:"好,不说了。" 他调开头,目光调向窗外,深邃而悠远。 咏熙听着音乐,轻轻哼着歌。 抓着方向盘的双手,却在收紧。 # 到达目的地,他让咏熙停车,咏熙推开车门下来,小心扶出他。 扭过头,看到对面的小区,是他们和阿宇合作的小区,没想到,已经竣工了。 咏熙笑笑,"你不会是想送我一套房子吧?" 连瑾行歪头看她,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到她手里,"没错,我要送你一个家。" 咏熙愣了,她低头看看手里的钥匙,"你……" 这是她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的礼物,可是当她真正拥有时,却要被恐惧吞噬。 见她迟迟没有说话,连瑾行问:"不喜欢吗?" 咏熙将那串钥匙握紧,摇头,"不,我很喜欢。" 是真的,很喜欢! 他笑了,"那就好。" 咏熙望着他,突然说:"你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对不对?" 由于太迫切,太惊慌,她抓紧他的手。 连瑾行望着她,抬手扶过她的脸颊,勾起唇角一笑,"我怎么舍得?" 咏熙笑了,"我就知道!" 她开心的指向对面,"我们快去看看吧!" "嗯。"他应一声,抓住她的手。 小秦早就等在那里,笑眯眯的对咏熙介绍道:"整个小区的黄金地点,一层都是连太太的了!" 咏熙吃惊,"一层?" 她小声对连瑾行说:"不用这么夸张吧?" 连瑾行却正色道:"用。" 小秦接口:"一半用作生活起居,一半改造成了琴房,隔音一流!哦对了,还给章小姐准备了房间呢!" 咏熙听罢,看向连瑾行,想不到他这么细心,连雪琪的房间都准备好了! 咏熙随着他们,走进小区,来到顶层之后,小秦打开房门,当她看到内部后,还是被狠狠震撼到了! "这……" 现代化的简欧装修风格,一丝不苟的精雕细琢,充满丰富的艺术底蕴,是咏熙很喜欢的风格。她有些难以置信,连瑾行居然对她的喜好摸得这么清楚! 回过头,惊喜的望着他,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笑颜,顷刻间感染到他,他微微一笑,"其实了解你,没那么难。" 咏熙抿着唇,走过去,扯扯他的衣襟,"说得好像我很笨似的。" 连瑾行挑眉:"你的确不聪明。" 咏熙抗议:"我不聪明?我不聪明会做出那么好听的曲子?" "那也只能说,你在某一方面,不会太笨而已。" 咏熙"切"了一声,侧过头才注意到小秦,他正贴着门,目不斜视,"这门不错!嗯,看起来很像……中世文艺复兴巴洛克新古典主义风格……" 咏熙失笑,上前轻拍下他的肩膀:"走吧,进去吧。" 小秦憨笑一声,"您二位要是想再单独聊会,我可以立即消失!" 咏熙刚想说"不用",身后的男人就出声了:"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我不希望再被别人打扰。" 咏熙愣了。 小秦戏谑的朝她挤挤眼睛:"哎呀!我刚起来,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没做呢!我这就马上回去!" 咏熙回身,望向连瑾行,"你对小秦不能好一点吗?" 连瑾行则不以为意,"年薪涨了三成,还不叫好?"伸出手,"过来。" 咏熙上前握住他的手,很自然的就蹲下来,为他按摩双腿,连瑾行勾起唇角,眸光放低,缝隙里含着浮光笑意。 "以后,你就住这里。"他说。 咏熙下意识的问:"你呢?" 连瑾行阖了阖眸,"我……" 还不等他说话,咏熙便抬手覆在他的唇上,"这里是我们的新家,你也会搬过来的,对不对?" 望着她,他笑了,"对。" 咏熙这才安慰的低下头,继续替他按摩腿部,一下一下,力道适中。 396:熟悉的错觉 咏熙在车上接到一个电话。 "我马上到机场了,瑾行那边就交给你了……哦对了,要记得让他吃药……" 挂了电话,她加快车速。 抵达机场,咏熙来到接机口,那里人头攒动,她挤进去,很快就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乘客。 远远的,一个穿着时尚的美女,朝她使劲挥手:"咏熙姐!" "其其格?"咏熙惊讶的迎过去,"你真的是其其格?" "对啊对啊!"其其格开心的抓住她的手,"咏熙姐,你看,我有没有变漂亮啊?" 咏熙不住点头:"很漂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呢!" 其其格撒娇的腻在她身上,"还是咏熙姐最好!" 咏熙笑着抚抚她的脸,倏尔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你不是说和朋友一起吗?你的朋友呢?" "哦,他在后面等行李呢!" 说话间,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男孩推着行李车过来,"其其格……" 看到他,咏熙一滞,恍惚间,有丝熟悉的错觉。 好像……在哪见过。 "叶舟,快来快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咏熙姐!"其其格亲密的挽上男孩的胳膊,又介绍道:"咏熙姐,他是我在新加坡大学的同学,也是我男朋友,游叶舟。" 游叶舟眼前一亮,惊讶道:"你……你是商咏熙?" 咏熙盯着他,眉宇间的那抹熟悉,令她片刻失神。 微微一笑,她说:"是,我是商咏熙。" 游叶舟惊喜过望:"天啊,真的是商小姐!" 其其格得意道:"看,我没骗你吧!我早就说过,我和咏熙姐的关系那是非常非常非常要好!咏熙姐可疼我了呢!" 咏熙笑着捏捏她的脸颊,"对,你说得都对,我就喜欢你。" 三人往出口走,游叶舟不时去看咏熙,目光与她对上时,又羞涩得低下头。其其格调笑道:"咏熙姐,你不知道,叶舟有多喜欢你!有时候喜欢得我都会嫉妒呢!" 游叶舟脸胀红,急急解释道:"我只是喜欢商小姐的音乐……" 咏熙笑:"你和其其格一样,叫我姐姐就好。" 游叶舟搔搔头,憨憨一笑:"咏熙姐……" 上了车,咏熙就往新名小区开去。 车上,其其格十分活跃,不时跟咏熙说起她在校园里的生活,虽然借助连家的关系才得以入学,不过,她真的很努力!而且,有游叶舟在身边,对她的帮助也很大。 "咏熙姐,你知道吗?连爸爸连妈妈经常会接我到他们家呢,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对我超级好呢!" 咏熙轻轻点头:"他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其其格这时又窥着她的神色,小心道:"咏熙姐,连哥的身体……现在还好吧?" 咏熙笑着回:"很好啊。" 游叶舟抬头,从车镜中看了坐在驾驶位的女人一眼,扯了扯其其格的衣角。 其其格噤了声,坐在椅子里,眉心也是一点点攒起。 车子开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进入电梯后,咏熙掏出钥匙,"刚刚搬家,有点乱,你们别介意。"打开门,她说:"本来是想送你们去酒店,但瑾行说,你们应该更喜欢住在家里。" 其其格不住点头:"那当然啦!一出门就住酒店,我都住烦了呢,还是家里最好!" 听得出,小姑娘目前生活不错,咏熙也很欣慰。 "哇!咏熙姐,你家好大啊!"其其格不敢相信道:"这……这整整一层是你的?!" "瑾行买下的,主要是为了做琴房。" 其其格羡慕道:"连哥对你真好呢!" 咏熙朝正在放行李的大男孩呶呶嘴,"那叶舟呢?" 其其格又害羞了,"他对我也好,尽管他们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他才不在乎呢。" 咏熙好奇道:"为什么不同意?" 她耸肩,蛮不在乎的说:"他们家很有钱啊,觉得我是从草原来的姑娘,没有钱,又没有背景,当然不喜欢我啦。要不是叶舟对我真的很好,我才不要嫁这种势利眼的人家呢!" 咏熙听罢,皱眉。 游叶舟没听到两人在说什么,正在琴房里参观,看到咏熙的大提琴,双眼直放光,"咏熙姐,这就是你演奏用的琴吗?" 咏熙走过去,看他热烈的目光,一笑,"想试试吗?" 他忙摆手,"我不会拉大提琴。"他低下头,望着那把琴,说:"我只是单纯喜欢它的声音,就好像……是来自我记忆里的声音。所以,只要听到大提琴,我就会很开心,心情也很平静。" 见咏熙望着自己,他不意思道:"我第一次听咏熙姐的琴,我就一下子喜欢上了……哦对了,我还有去看过你的演奏会呢!真的太棒了!" 其其格走过来,娇嗔道:"有时候啊,我真觉得这家伙追我,其实不是因为喜欢我,是为了咏熙姐呢。" 游叶舟吓一跳,立即道:"怎么会呢?!我都不知道你和咏熙姐有关系!" "哼,那谁知道啊!" "我说的是真的呢!你必须要相信我!" "我才不要信呢!" 其其格朝他吐吐舌头,就蹦蹦跳跳的跑去冰箱那边,咏熙噙着笑,扭头看游叶舟,缓缓问:"我听其其格说,你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游叶舟无奈的垂下头,倒也不隐瞒,"我妈妈不喜欢。" "那你呢?"她问。 游叶舟生怕咏熙会误会似的,赶紧表明态度:"我当然喜欢啊!不管别人说什么,反正,我就是要和其其格在一起!" 他的话,倒是赢得了咏熙的好感。 两人的感情,永远都不取决于第三者,否则,那样的感情注定也是长久不了的。 她又问:"你爸爸呢?" 不是咏熙八卦,就因为是其其格,她有种责任感,不想她受到伤害。 游叶舟想了下,说:"他是我继父。" 咏熙立即噤声,貌似是触及到了人家的隐私,有丝歉意。 游叶舟看出来,对她笑笑,"没事的,我继父对我很好的,比起我妈妈,他很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就好。"咏熙也不再多问,忙让两人各自回房间休息,她给连瑾行打了电话,约好晚上一起吃饭。 # 电话挂断,连瑾行缓缓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一位老者,不苟言笑,穿戴打扮都是一丝不苟,看得出,是个十分严谨的人。 他望一眼电话,慢慢出声:"是她打来的?" 连瑾行也不瞒他,点头。 老者垂眸,没有任何表情,道:"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 连瑾行扬起一抹毫无意义的浅笑,面对他,目光坦然,"我该明白什么吗?" 即使,对方辈分轮不到他造次,可他近似无理的要求,连瑾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老人抬眸,平淡的视线调向他,声音更加淡漠无味,"抱歉,关于你,我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我并不认为,你能给她幸福,所以,我才会亲自过来,就是想要劝你,做不到的承诺,还是早早放弃得好。" 连瑾行似乎累了,靠向椅背,漆黑的眸微阖半分,过了许久才说:"我想给她一个婚礼。" 老人看他,直言:"除了这个仪式之外的呢?" 连瑾行一点点掀开眼帘,字句清淡,可又尖锐凿心,"是我的一生。" 老人只是望着他,什么都没再说。 这时,桌上内线响起,连瑾行说了句抱歉,按下内线。 小秦的声音传来:"连总,聂小姐到了。" "嗯,我知道了。" 对面的老者站起身,"我该走了。" 连瑾行抓过旁边的手杖,撑着站了起,尽管只是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是十分吃力。额上也是现出一层细密的汗,可他硬是面不改色,站得笔直。 老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抿了抿唇,说:"如果不是因为咏熙,我会十分欣赏你,但是,我不能拿她的终身幸福去赌。" 连瑾行站定后,清冷的目光看向他,"那她之前的幸福,又是谁毁掉的呢?" 老人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走向门口。 连瑾行目光敛下,口吻淡漠,"抱歉,我不方便送您。" 老人推开门,等在外面的人看到他时,微微吃一惊,脱口而出:"段老?" 老人抬头看她,是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姑娘,他扬眉:"你认识我?" 聂咏儿难掩激动神情,立即回道:"我是佲伶音乐学院的,您曾来过我们学校演讲,我就在现场……真的特别震撼!" 老人之前绷紧的神色,有所缓和,略一颔首,道:"你们都是国家的未来,要用心学习,才能对得起祖国的培养。" 聂咏儿低下头:"……您说得是。" 目送老人离开,她才推门走进去,"连总。" 连瑾行坐在椅上,看她:"你认识他?" 显然,他听到了门口的对话。 聂咏儿眼前一亮,"段宝璋,国内第一批指挥家,曾任国家交响乐团的总指挥!我们在音乐学院时,没听看过他的教学视频,当然认识啦!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他!" 即便已经是当红新星,聂咏儿提起在校时的情景,仍是眉飞色舞的。 连瑾行垂眸,关于段宝璋的话题,没再触及。 聂咏儿也迅速冷静下来,坐下来,完全是一副谈公事的口吻,"连总,我知道您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好了。" 社会的历练以及现实的不公,早已将当初青涩羞怯的聂咏儿变得成熟,教会她如何生存。所以,在她看来,早已不存在所谓的"宿敌",人与人之间唯一联系的纽带,就是利益!而今天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主动出击。 397:做回自己 "我听说,''find''广告系列又要重新启动了。"她直视连瑾行,一字一句的说:"我认为,我是最适合第三部广告片的女主角人选。" 连瑾行抬眼扫视她,对于她的直接与大胆,也是略微诧异,他不动声色的问:"理由?" 聂咏儿对这个问题,完全是有备而来,径直回道:"比起其它人,我是最懂这支广告、也是最懂她的人。" 她——商咏熙,曾经被聂咏儿视作目标,又曾是她最为嫉妒并痛恨的人。 但现实很有趣,这支广告也是商咏熙从她手中抢走的!谁知,各自兜转之后,彼此功成名就,可在她快要迷失时才发现,她如此介意的商咏熙,原本是她一直都渴望成为的那个人。 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连瑾行又细细的打量过她。 聂咏儿是自信的,她将自己的信心,毫无保留的呈现,连瑾行又收回视线,说:"以你目前的地位,还不必毛遂自荐吧。" 聂咏儿垂眸,眸光淡至失了情绪,声音也没什么起伏,"这支广告片,被业内称为神奇;而拍摄过它的商小姐,如今也成了女神一样高高在上的存在。我并不想和她比较,我只想体验一下她走过的路……" 也许,就能找回曾经失去的那个自己。 抬眸,她说:"我可以不计酬劳。" 连瑾行定定地看了她两秒钟,说:"明天上午10点,和导演有个简单的会面。"顿了顿,"我不喜欢有人迟到。" 聂咏儿在惊喜过后,马上起身,"您放心,我会准时赶到!" 他没有再留她的意思,聂咏儿兴奋的转过身,刚走到门口,她又停住,回过头,说:"就算不能成为她,我也能做回我自己。" 她扭头推开门,身后传来连瑾行漫不经心的声音:"你已经做到了。" 门关上,聂咏儿的唇抿得紧紧,眼中有些许微光在浮动。 下班的路上,电话响起,听到大提琴的悠扬琴声,小秦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从车镜中朝后望一眼,果然,老板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扬了起。小秦敛住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嗯……刚出公司……" 连瑾行抬眸,朝车窗外看了看,"就要这些?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说:"去趟超市。" 小秦打趣道:"连总,您又顺路去买菜啊?" "嗯。"连瑾行提笔记下电话里咏熙交待要买的东西,"咏熙说,要你过来一起吃。" 小秦故意大声叹息:"唉,记挂我的居然是老板娘,真是太伤心了!" 连瑾行抬头,略显消瘦的面容上,浮出一丝浅淡笑意,"老板娘对你这么好,直到现在你都没被辞退,应该觉得庆幸才对。" 小秦一滞,随即奉上献媚的笑颜,"对对对,您说得对!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是该好好反省了!" 他垂眸,"要不要去?" 小秦笑道:"不去了,我老婆在家煮好饭了。" 连瑾行挑下一侧眉梢,歪着头看他,"这么有觉悟?" "嘿嘿,那当然,好歹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连瑾行点头,"很好,我总算没有白培养你。" "……谢谢老板。" "不客气。" # 远远的,咏熙就看到了连瑾行的车。 车子停下,她迎过去,上前拉开车门,"连先生,不好意思,又麻烦你喽!" 车内,连瑾行勾起浅笑,"连太太的要求,无论如何都要办到。" 咏熙被他哄得开心不已,"嘴巴这么甜啊?" 连瑾行下了车,顺势揽住她的肩,漫不经心道:"对着你,说一辈子的情话都不够。" 咏熙的脸腾地又红了。 坐在驾驶位上的小秦,不禁暗自感叹,论撩妹手段,老板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呢。看来,自己对老婆说这些腻腻歪歪的话真是太少了,一定要加把劲才行啊! 告别小秦,咏熙和连瑾行两人拎着菜回去,其其格和游叶舟早就等在楼下,看到人,其其赶紧跑过去,"连哥!" "其其格,"连瑾行难得露出真挚微笑,"变得漂亮了。" 其其格抚住自己的脸颊,惊喜道:"真的吗?" 见他点头,她高兴的跳起来,游叶舟半开玩笑的打趣道:"人家客气两句,至于乐成这样吗?" 其其格回头瞪他,"你懂什么啊!连哥从不夸人的!他说变漂亮那就一定是漂亮了!" 转过身,又撒娇似的挽住他的胳膊,"连哥,连哥,我说得对不对啊?" 连瑾行扬眉点头,目光却是朝游叶舟看去,咏熙马上做介绍,"他是其其格的男朋友。" 连瑾行大方道:"你好。" 游叶舟当然知道眼前这号人物是谁,他顿时就变得规规矩矩的,朝他行了个礼,"连先生,你好,我叫游叶舟。" 看他那么拘谨,咏熙失笑,"叫什么先生啊,和其其格一样叫哥就好。" 游叶舟毕竟是个大男孩,面皮儿薄,不好意思。连瑾行揽着咏熙的肩,淡定出声:"叫姐夫也行。" 咏熙娇嗔的看他一眼,"连先生,秀恩爱其实是件很不讨喜的事!" "哦?是吗?现在没有欣赏水准的人还这么多吗?" "……" 可游叶舟显然对"姐夫"这个称呼很满意,立即爽快的叫了声:"姐夫!" 连瑾行抬眸看他,嘴角一点点上翘,招呼着他,边走边说:"小伙子挺好的,其其格眼光不错。" 其其格震惊道:"连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宽容了?" 咏熙扬眉,"同问。" 连瑾行与游叶舟走在前面,听到她的话后回头:"我一向爱护年轻人。" 咏熙忍着笑:"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宝贵的优点呢。" 他自信道:"日子还长呢,你会发现我更多的优点,别太崇拜我才好。" 咏熙点头:"我会尽量克制个人盲目崇拜的情绪。" 其其格笑道:"咏熙姐,连哥,你俩不要太恩爱哦~会让人嫉妒的呢!" 连瑾行不无霸气道:"我的目标是让全世界的女人都会羡慕她。" 当着年纪尚轻的弟弟妹妹的面说这些,咏熙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赶紧催着:"不是都饿了嘛?快进去吧!" 进屋时,其其格和游叶舟都对连瑾行投以赞叹的眼神,连瑾行对此很是惬意,居然比谈成一笔大买卖还要受用! 晚上吃的火锅,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觉察到连瑾行的饭量不多,其其格立即问:"连哥,你最近的身体……" 游叶舟在桌子底下突然踢了她一脚,头却压得更低,生怕这个小动作被发现。 其其格意识到自己犯了错,马上禁了声,低头猛吃,不小心却烫到了嘴巴,游叶舟忙将冰水递过去,数落着:"都不知道小心一点吗?" 咏熙抬眸,和连瑾行的视线对个正着,慢慢露出释然的笑。 她说:"不管他身体怎样,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是最佳状态。" 连瑾行唇畔笑意加深,桌子下面,握住了她的手。 有些话,不言而喻。 游叶舟看看两人,和其其格也都低下头,心情瞬间变得沉重。 吃罢晚饭,连瑾行带着游叶舟坐在阳台上喝茶,其其格则帮着咏熙洗碗。 "咏熙姐……"她站在水池前,头埋得很低,小声说:"对不起……可额吉她真的尽力了……" 咏熙知道她想说什么,上前却是轻轻揽上她的肩,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头,"我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的,但她一直都是我商咏熙的恩人。" 其其格站在那儿,眼泪扑籁籁的掉下来。 "对不起……" 咏熙拥住她,抚着她的背,尽管面色沉静,眼神却被一片朦胧的灰覆蔽。 "别说对不起,时间的长短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重要的是,他现在就在我身边……我不会在这么幸福的时刻提醒自己时间概念,我只知道,我和他是永远分不开的。" 又是一天,风和日丽。 咏熙带着其其格和游叶舟去本市景点,两个年轻人玩得开心,她一路跟着,累了就直接坐在休息椅上,挥挥手,让他们二人世界去了。 坐在那儿,她掏出手机,给连瑾行发消息。 "在干嘛?" "开会。" "知道了。" 寻思着他在开会,那就别打扰他了,不大一会,手机又响了。 "你呢?在干嘛?" "陪其其格和叶舟玩呢。" "累不累?" 望着这短短几字,她一笑,回道:"还好,只不过,年轻人体力太好。" 消息没有尽快回复,以为他在忙,她也没放在心上,随意靠坐在长椅上,望着头上黄叶。 秋意浓,浓得像老酒封坛,用红土,将彼时岁月一并埋藏地下,此去经年,未来存在于历史前尘,而酒里是故事,是回忆,是那年的秋意渐浓。 咏熙喜欢秋天,她认为许多美好都发生在这个季节里,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坐在树下发呆,感受微风在她心里荡开一圈圈波纹,体会心底每一丝细致入微的变化,都是惬意。 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不是在开会吗?" 电话那端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中间休息。" 咏熙愣了愣,"开会还可以中间休息?" "嗯,可以。"他肯定道。 此时此刻,偌大的会议室,一片静悄悄。 大家都低着头,假装看资料,没有一个敢真正放松。 398:你的母亲 小秦坐在连瑾行旁边,也是尴尬到不行,听汇报听到一半,老板突然中止,要求休息五分钟。接着就转过椅子打电话,完全当他们不存在啊! 咏熙听到他这样回答,这才放心,问道:"带去的午餐都吃完了吗?" "都吃完了。" 她笑了,"回去我要检查的。" 连瑾行握着手机,面不改色,"好,你查。" 同时,他低下头,手里的笔在纸上快速飞舞着,然后将一张字条顺着桌面递给小秦。 小秦当即正色,想必是有重大指示啊! 定睛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把我的午餐解决掉,一粒米都不许剩! 小秦默默的低下头…… 好艰巨的任务啊。 "待会要去哪?"连瑾行问。 咏熙朝其其格和叶舟消失的方向看过一眼,说:"其其格想逛街,叶舟会陪她,我要去一趟干爹那里。" 连瑾行抬起手腕,看眼时间,"你在干爹那里等我,我这边结束后会去接你。" 咏熙笑了,声音轻甜,"好。" 挂上电话,连瑾行正过身,众人神情一凛,他抬眸,眸波无漾,"继续。" # 如约来到杨幌的办公室,咏熙才一进去就看到了系主任。 "严主任。"咏熙打声招呼,一看是她,严主任立即起身,"哎呀,这不是咏熙嘛!"他热情的上前握手,"做为本院的荣誉生,下周的校庆,咏熙你可一定要参加啊!" 咏熙微笑:"有空的话,我一定来。" "那就太好了!" 严主任又寒暄两句就离开了,咏熙坐下来,杨幌抬起头,"听说这次校庆会来很多大人物,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 咏熙倒也无所谓,"没关系,其其格过几天就回新加坡了,下周我正好有空。" 杨幌点点头,想问什么,话终是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咽下。 听说咏熙来了,荀朗和小方都挤进杨幌的办公室。 看到咏熙手上戴的鸽子蛋,小方啧啧有声:"好大一颗钻石啊!连总真舍得!" 杨幌一听不乐意了,"我干女儿这么棒,区区一颗钻石就配得上她了?" 小方赶紧陪笑:"对对对,您闺女最厉害了,别说是连总,就算是中东王子来了,都得拿号排队等召见。" 咏熙被逗得笑个不停,杨幌则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 荀朗正在吃咏熙带来的水果,笑嘻嘻的问:"咏熙,你和连总什么时候生个宝宝啊!他一定会像妈妈,是个音乐天才!" 气氛顿时一僵,杨幌皱起了眉头,小方悄悄踢了荀朗一脚,又瞪他一眼。荀朗倏地反应过来,懊恼到不行。 咏熙听着,轻轻微笑,口吻再正常不过,"我们两个都不急,还没享受够二人世界呢。" 小方忙说:"没错没错!二人世界多好啊!" 荀朗一脸歉意,他真是该死,说话怎么就不经大脑呢?! "咏熙……我……" 咏熙笑得温和,坦诚道:"很多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我挺满意现状的,也不想去改变。" 杨幌"嗯"了一声,说:"现在只要我女儿开心就行!" 连瑾行过来的时候,天渐渐暗了。 "想吃什么,今晚我请。"连瑾行朝几人说。 小方眼前一亮,"我要吃……" 荀朗上前直接捂住他的嘴巴,微笑:"我们就不吃了吧。" 杨幌也说:"太晚了,你和咏熙先回去好了。" 连瑾行也不推辞,点点头:"干爹,那我们就先走了。" 咏熙挥挥手,然后和连瑾行坐进车内便离开了。 小方推开荀朗的手,一张斯文俊脸跨了下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让连总请吃大餐呢,就这么错过了……" 荀朗道:"你好意思占用那两人的时间吗?" 杨幌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缓缓说:"想吃什么,走吧。" 小方一脸不可思议,"教授!这是真的吗?我没听错吧!" 杨幌收回视线,好笑的看他,"过时不候。" # 咏熙驾车,车技愈发纯熟。 侧头看他一眼,他靠在座椅上,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累了就先睡一会。"她说。 "嗯。"他含糊着应了一声后,呼吸便渐渐发沉。 原本是想出去吃晚餐,结果看他睡得那么熟,咏熙便不忍打扰,直接将车子开回了家。 进入停车场,她解开安全带,侧身看他,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咏熙怔怔地望着,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显得更加浓密,垂下来就像两排扇子。鼻梁挺直,清瘦的脸颊凹了进去,五官立体,唇微微抿着…… 车厢内静得可怕,她却一直这么望着,忘了时间,忘了自己。 倏地,她的目光一紧,想也不想的就伸出手,探向他的鼻息…… 温热,有呼吸。 她松了口气,嘴角情不自禁的扬起,笑自己的神经质。身子前倾,她轻轻的靠上他的胸口,此刻唯一安慰,是他的心跳声。 连瑾行醒了,睁开眼,看到趴在胸口的咏熙,他微微一笑,"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咏熙不想起身,始终趴在这儿,手指挑着他的衬衫纽扣在玩。 他习惯性的搂住她肩头,疲惫的又阖上眼睛,喃喃出声:"看来,晚餐吃不成了。" 她摇摇头,"那就不吃好了……" 唇扬了起,他闭着眼睛笑了:"你不可以不吃。" 她不说话,却将他的腰搂得更紧。 # 佲伶音乐学院校庆,以一场演奏会拉开序幕,做为此次特邀表演嘉宾,咏熙压轴出场。 后台,咏熙还在化妆间化妆,有人敲门,她随口应了声,"请进。" 门推开,居然是校长。 咏熙转过身,"校长," 校长笑笑,说:"咏熙啊,有位老先生,想要见见你。" "哦?是哪位?" 校长侧过身,一位身着黑西装的老人走了进来。 咏熙看看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位是……" "他就是段宝璋老先生。" 咏熙恍然,"原本是段老先生!" 学校展厅有他的画像,是新中国第一批指挥家,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 咏熙激动上前,"段老您好,我是商咏熙,见到您真的很高兴。" 段宝璋仔细的打量着她,由上至下,最后,锁定她的眉眼,喃声:"真的很像……" 咏熙没听清,眼光询问的看向校长,后者微笑道:"你和段老慢慢聊,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先出去了。" 校长离开,房间里只剩咏熙和段宝璋,她忙让座,又去倒水。 段宝璋落座,目光片刻不离她,咏熙将水杯放到桌上,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她退后一步,站在他跟前,恭敬的问:"段老,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端坐在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眼神更是直接,他说:"我听过你的演奏会。" "真的?"咏熙受宠若惊,"我都不知道……我那时一定很差劲……" 段宝璋笑了,轻轻摇头:"你很优秀。"顿了顿,他说:"像你妈妈一样。" 咏熙愣了,抬起头,诧异的望着他,"您……您认识我妈妈?" 段宝璋点头:"认识。" 咏熙的神色略微变了,笑容无奈中透出一丝伤感,"真想不到,您会认识她……可是,我和她失散了,我有好多年都没有见到她了。" 父亲去世后,妈妈和弟弟妹妹就消失了,没留下只字片语。咏熙不愿承认自己是被抛弃的,宁愿相信只是失散了,早晚会再相聚的。 段宝璋望住她,一字一句道:"那个女人不是你妈妈。" 咏熙的面容僵了,"您说什么?" 段宝璋沉着声音说:"你的生母,叫段余馨,是我唯一的女儿。" 咏熙怔住,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段老,您一定是搞错了!我妈妈她……" "你母亲是我的骄傲,"段宝璋在提及女儿时,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微笑,目光也跟着柔和许多,"就像你一样,她很喜欢大提琴,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也很高。她有望可以承接我衣钵,我对她的期望也很高,想要将她培养成第一位女指挥家……" "对不起,我想……您说的那个人,不是我母亲。"咏熙礼貌打断,怎么也没办法将妈妈与段老的女儿联系起来。 段宝璋看看她,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只怀表,打开来,将里面的照片给她看。 咏熙迟疑着看过去,照片里是个抱着大提琴的女孩,穿着白衬衫蓝裙子,模样秀丽,笑得十分开心。 "她是余馨,你的母亲。" # 演奏会正在进行中,观众席前排坐的都是嘉宾。听闻商咏熙会压轴登台,许多知名人士都欣然应邀参加佲伶的校庆。 杨幌低头看眼时间,咏熙快要登台了。 这时,有人过来,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起初,杨幌也没在意,不经意的侧过头时,倏然一怔。 "杨教授,您好。" 聂咏儿恭敬的朝他问好,退却了曾经的青涩与羞怯,自信得愈发美丽了。 杨幌缓缓收回目光,转向舞台。 聂咏儿也没再打扰他,安静的坐在一边。 "还有在练琴吗?" 聂咏儿诧异回头,慢慢的又笑了,点头:"有空就会练。" 杨幌望着台上,声音淡淡的,"学了那么多年了,不能说丢就丢。以后,遇到问题了,可以随时回来学校找我。" 聂咏儿忍着眼中的翻滚,微笑着说:"嗯……谢谢教授,我会的。" 杨幌:"看表演吧。" "好。" 399:以你为荣 段宝璋推开门,走到门口时,他顿住脚步,"你的母亲,会以你为荣的。" 望着那扇闭合的门,咏熙僵硬的坐下,半晌都没能从他刚才带来的事实中恢复过来。 有人敲门,在外面喊着:"商小姐,还有五分钟就要上台了。" 咏熙回过神,"哦,知道了。" 她慌忙整理下自己,抱起自己的大提琴,缓缓走出去。 推门,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人—— 袭凌宇靠在走廊上,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手夹着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咏熙又走了过去,将他的香烟掐灭,"这儿不许抽烟。" 袭凌宇抬头,变化无数的眸,落在她宁静的脸庞上,也渐渐没了初时的风起云涌。 "我顺路过来看看。"他说。 咏熙"嗯"了一声,抿抿唇,说:"瑾行的事,谢谢你。" 袭凌宇扯扯唇角,"不用替他道谢,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 前面有人在催咏熙,她应了一声,又看他,"我要上台了。" "去吧。"他说。 "你呢?" 他指向后门方向,"我从那儿走。" 她点头,走了几步,又转头,"阿宇," "嗯?"他没抬头,敛着眸,在她模糊的视线里,身影开始层叠。 "我……" 负责舞台的老师仍在催,她终是什么也没说,朝他笑笑,"没事,我先走了。" 转过身,垂下目光,将有关段宝璋刚才说的话,再次埋进心底里。 袭凌宇望着她,眉头攒起。 咏熙登台,全场沸腾,对于仅仅开过一场演奏会的她而言,她自身的传奇,为她的琴声,披上一层神秘面纱。 咏熙落座,拿起琴弓,手腕上的掉坠,煞是可爱…… 琴声响起那一刹,全场安静,杨幌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手指也跟着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聂咏儿静静的听着,以专业者的角度来看,她的琴技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飞跃,个人风格显著,感情充沛,像用生命、用灵魂在演奏。这样的演奏者不多见,比起那种扎实学了十几年,几十年的技术精湛的演奏家而言,她鲜活得令人印象深刻,琴声过耳不忘。 贵宾席上,段宝璋闭着眼睛聆听。 坐在旁边的校长,一时感叹:"真是想不到,咏熙居然就是余馨的女儿。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余馨……" 段宝璋缓缓睁开眼睛,"我不会再让她的音乐生涯毁掉了。" 校长侧头看他,"她的成就已经很杰出了。" "不,"他断然道:"如果不是荒废的那十几年,她应该更优秀才对!" "可是……" "我要让她成为她母亲的骄傲。" 见他这样固执,校长叹息一声,劝道:"师兄,咏熙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老了,就别再强加干涉了。" 段宝璋沉默片刻,说:"其它的我都可以纵容,唯独那个叫连瑾行的人……他会成为她音乐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就像当年的商倪。 咏熙的演奏得到全场最热烈的掌声,她站起身鞠躬致谢。抬起头时,看到了坐在前排的段宝璋,她一滞,匆匆避开视线,提着琴下台。 演奏会结束,接下来是在校大礼堂举行的晚宴,做为特邀嘉宾之一的聂咏儿,在听过咏熙的演奏后,就要立即赶去下一个通告。有她的粉丝上前要签名和合照,她都停下来一一应允。 转过身时,看到了站在前面的杨幌,她犹豫了下,还是上前。 "杨教授。" 杨幌抬起头,望着曾经做为学生的她,抿了下唇,说:"别忘了你学音乐的初衷,也别忘了你为之努力的目标,这样,不管走多远,不论走到哪,心都有根。"微顿,他说:"还有,你永远都是我杨幌的学生。" 聂咏儿眼圈发红,她迅速低头,声音有些哽咽,"教授……我一直都想对您说声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做……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杨幌摇摇头,上前拍拍她的肩,难得露出一丝微笑,说:"咏儿,你也是我的骄傲。" 聂咏儿浑身一震,诧异抬头,"教授……"努力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没什么比一句"你是我的骄傲",让她感动的了。 这时,经纪人上前,礼貌笑笑,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催促道:"咏儿,再不走会迟到的!你也知道,现在媒体有多难搞……" 杨幌:"走吧,有时间就回来。" 眼眶一湿,聂咏儿立即戴上墨镜,朝杨幌鞠躬九十度,还像学生时那样,毕恭毕敬道:"教授,我先走了。" "嗯。" 望着离开的聂咏儿,杨幌的脸上总算露出欣慰浅笑,像似放下了一桩心事。 # 推开化妆间的门,看到呆坐在镜前的人,连瑾行扬扬眉,撑着手杖缓缓走过去,来到她身后,将一枝白玫瑰放进她怀里。 咏熙低头,微笑:"很漂亮。" 连瑾行从镜子里望她,"今天不开心?" "没有。"她笑着昂起头,说:"等我一下,我换衣服卸妆。" 连瑾行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桌上的宣传海报,扫了一眼。 咏熙赫然就在海报中最显眼的位置,他勾勾唇,目光巡下,竟在出席校庆的嘉宾名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咏熙换好衣服出来,"晚餐要吃什么?我们买菜回家做好不好?" 连瑾行一点点抬起目光,"今天,有人找过你?" 看到他手中的海报,咏熙突然明白过来,眉头一下子皱紧,不答反问:"他找过你?"否则,他又怎么会知道有关段家和生母的事? 连瑾行并未否认,朝她伸出手,咏熙慢慢上前,握住了他的,然后坐到他身边。 他说:"关于这件事,你有自己的判断,我不会干扰太多。" 咏熙握着他的手,大出她的手掌一圈,手指收紧就能将她的包了个严实。盯着它,她喃喃道:"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呢?" 知道她指的是谁,连瑾行揽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他们只是不想伤害你。" 咏熙失笑,笑容尽数苦涩,"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问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妈妈才会只带走弟弟妹妹,把我一个人扔下!我为此怨了她好久……"深呼吸,抑制住流泪的冲动,"只是没想到,我不是她亲生的。" 连瑾行收紧手臂,像要将她护在密不透风的堡垒里。 "瑾行。"咏熙叫他,声音透着无助。 "嗯?" "我该接受他吗?" 连瑾行垂下目光,沉默片刻,说:"他很想念你。" 他并没有将段宝璋说的话告诉她,只是说:"我们没什么道理,去怨一位处处都为你着想的老人家。哪怕,有些不一定是你需要的。" 咏熙没再问,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双手扯住他的衣襟。这是她遇到困难时的习惯性动作,像只鸵鸟,寻求守护与安慰。 他也没说话,抿紧的唇变得柔和,就这样护她在怀里。 他了解的她,害怕孤独,渴望亲情。所以,突然出现的外公,对她无疑是惊喜,她不会拒绝的。 但是—— 他不再多想。 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一天之间,许多邀约接踵而来。 咏熙接电话接到手软,抬起头,问坐在对面的男人,"我是不是要红了?" 连瑾行从电脑前抬起头,口吻颇有些无奈:"你已经红了。" "有吗?"咏熙狐疑到不确认,"虽然,找我合影和签名的人比较多,工作也多了那么一点点,但我真的不认为自己红,我又不是明星。" 连瑾行扬起浅笑,阖上笔记本,说:"你是我一个人的明星。" 咏熙抿着嘴笑,走过去,蹲下来按摩他的双腿,眸垂着,喃喃的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啊?" 他微笑,抬手抚上她的发,"那是因为,以前你的眼神不在我身上。" 咏熙抬头瞪他一眼,"干嘛,翻旧帐啊?" "不敢。" "连先生还有不敢的事?" "当然有。" 咏熙来了兴致,忙问:"是什么?" 连瑾行佯装沉思,最后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怕离开你。" 双手突然停下,她的眉也跟着蹙起,咬着唇,腾地站起身,瞪着他说:"明知道我不喜欢,干嘛还要开这种玩笑?" 深深望着她,他伸手想要拉住她,她却狠心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连先生,你成功惹到我了,今天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她要走,腰间忽然一紧,硬是被人扯回去,直接跌进他怀里。 "咏熙,有些事我们该面对了。"他在她背后,轻声说。 咏熙抿紧唇,想要掰开他的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叹息一声,将她身子转过来面朝自己,望着她,眼眸黑漆漆的,像两道深海漩涡,"你都知道了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咏熙却懂了。 她马上调开视线,侧颜姣美,眼角余韵却尽显哀伤。 "不知道。"她强硬的说。 连瑾行盯着她,凝视许久,唇角弯了,将她圈在怀里,淡淡的说:"那就不知道好了。" 哄她的口吻,让咏熙难受到无法呼吸,她昂起头,硬是将眼中酸涩逼回去。 # 某个深夜,电话铃声骤响。 连瑾行睁开眼睛,想要接电话,咏熙立即起身,"我来吧。" 她接起电话,电话那端是高娃的声音,"咏熙,是我。" 不等咏熙惊喜出声,高娃便说:"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会。" 意识到什么,咏熙侧头看一眼睡在旁边的人,吃过药的连瑾行,睡意很浓。她小声道:"等我一会。" 披着衣服下了床,悄然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她问:"是不是关于瑾行……" 400:她像我姐 再次返回,咏熙的脚步变得愈发沉重。 站在床头,望着床上的男人,却没了眼泪。 高娃的话,梦魇一样回荡在耳畔—— "……那是一剂毒性极强的中药,短期内的治愈效果很显著的,但是会产生依赖性,一般是用在绝症病人身上的……瑾行坚持使用,我拦不住,他说,他宁愿用短暂的时光堂堂正正的陪着你,也不要像个将死之人拖累你一辈子……咏熙,对不起。" 咏熙爬上床,睡在他身边,缠上他的腰,额头抵上他的背,感受他此刻的温暖,他的真实。 自那天起,关于时间,她有了更深的定义。 # 将其其格和游叶舟送到机杨,咏熙对她千叮万嘱,"有什么问题尽管去找连爸爸连妈妈。" "嗯!我知道啦!" 其其格挽着咏熙的胳膊,依依不舍,"咏熙姐,你也要好好的啊!要照顾好自己和连哥,不要让我操心啦!" 咏熙失笑,戳了下她的额头:"人小鬼大。" 咏熙看向游叶舟,"其其格要是受了委曲,我可是会找你算帐的哦!" 游叶舟笑着说:"她不欺负我,我就烧高香了。" 其其格朝他亮了亮小拳头,"所以,你要小心喽~" "好好好,你是咱们家的姑奶奶!"游叶舟说:"我去换机牌。" 他将钱包顺手交给其其格,转身离开了。 其其格手一滑,钱包又掉到了地上,咏熙蹲下来替她捡起来,"你啊,做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倏地,她僵住—— 游叶舟回来,晃晃手机登机牌,"咏熙姐,我们该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咏熙失神的看着他,他一连叫了几声才回神,"啊……对,该进去了……" 游叶舟和其其格走到安检口朝她挥挥手,"咏熙姐,再见。" 咏熙突然上前,抓住他的手,眼中有丝晶莹在晃动,"你……" 想说什么,声音尽是哽咽。 "呵呵,咏熙姐,你放心啦,我保证会对其其格好的!我发誓!" 咏熙垂下眼眸,一直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会的……" 他在她眼里,是个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和善良的孩子,所以,一定会的。 其其格腻在她身上,"咏熙姐,我好舍不得你哦……" 咏熙低着头,抚着她的小脸,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你……你也要好好对叶舟,算是……我拜托你了。" 其其格佯装吃味,"咏熙姐,你好偏心啊!你现在喜欢他都超过人家啦!" 咏熙强撑笑脸,"怎么会?我还是最喜欢其其格。" 游叶舟不好意思的笑两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咏熙姐和我姐姐一样亲切。" 咏熙一震,抬眸看他。 其其格朝他扮了个鬼脸,"就会拍马屁。" 游叶舟急了,"我说的是真的!我真觉得她像我姐!" 咏熙忍着要哭的冲动,抓着两人的手,紧紧的,"能走到一起,就别再轻易分开了。" 他点头:"嗯!我会的!" 其其格一脸不舍:"咏熙姐……" 挥手送别两人,看着他们走进安检,咏熙久久都还没有回过神。直到有人上前,小心翼翼的问:"请问,是商咏熙小姐吗?" 她茫然回头,对方欣喜道:"能和您拍张合照吗?" 随即,便是"咔嚓"一声—— 闪光灯开启的那一瞬,游叶舟钱包里的那张照片,仿佛又出现在咏熙眼前…… 那是张全家福,照片里是他和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哪怕过去将近二十年,咏熙早已认不出当年的弟妹,可还是记得妈妈的样子——又或者,她并不是她的妈妈。 总之,看到那张照片的刹那,她难过得想哭。 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的亲人,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眼前,还是在即将分手时才发现!那种震撼,可想而知。 她没有告诉游叶舟自己是谁,在那短短的十几秒钟里,她甚至做了决定,从此不会打扰他们的生活。 可是,如果不是段老告诉自己生母的情况,她说什么也要亲自去问一问,就那么讨厌她那么恨她吗?能将弟弟妹妹带走,唯独留下小小年纪的她,独自面对那一切! 现在,终于明白真相,所以,她不再怨了。 回去的路上,她改变路线,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连瑾行的公司。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说,这成了她唯一的宣泄。 来到公司,小秦说:"连总在会客。" "那我在这里等。" 咏熙坐在门外的休息区,现在想见的人,只有他。 不大一会,门推开,有人走出来。 咏熙抬头,忽然愣住,"您……您怎么在这儿?" 段宝璋看看她,严肃的脸庞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回家一块吃晚饭吧,也该见见家里人了。" 咏熙对他还有点尴尬,摇摇头:"我约了瑾行。" "这样啊。"段宝璋也不强迫,只是说:"今天的确也是匆忙,那就改天好了。"没多作停留,他便和助手一起离开了。 咏熙忙问小秦,"段老先生怎么会来这儿?难道,他和你们有合作?" 小秦回道:"没有,他是见连总的。" "瑾行?" 咏熙推门进了办公室,瞳孔骤然紧缩,跑过去就将摔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瑾行!瑾行!" 听到声音,小秦随后也跑进来,"连总!" 咏熙的心都要撕裂开来一样,大声说:"准备车,快送他去医院!" 医院。 坐在急诊室外,咏熙脸色苍白的坐在休息椅上,静静的等着。 长长的走廊,四面的白,只有她独自一人。 门推开,医生走出来,她抬起头,镇定的起身走过去,深呼吸,问:"医生,他怎么样?" # 走进病房,他又躺在熟悉的那片素白的颜色中,安静得就像睡着了。 咏熙悄悄走过去,跪坐在床前,趴在他脸颊旁,攥着他的手。 "瑾行,一定要快点醒过来哦。"她的声音很轻,生怕会惊醒他。 她的手,倏尔反被人握住,攥在手心里,紧得不想再松开。 咏熙抬起头,对上连瑾行温和的视线。 "吓到没?"他问。 她微笑,摇头,"医生说你低血糖,所以才会晕倒。" 他望着她,眼神静得出奇,"咏熙,我们生个孩子吧。" 咏熙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瑾行仍旧望住她,目光专注得仿佛她是这天地间的唯一,"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从妇科出来,咏熙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休息椅上的人。 连瑾行正低着头,拿着一个黑色的小本子,不知在上面记录着什么。出色的外貌,总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吸引了周围不少视线。 咏熙走过去,站在他对面,"在写什么?" 他抬头,"哦,你出来了……"将本子顺手揣进怀里,他握着她的手,"怎么这么冰?" "刚才抽血了。" 他一皱眉,"疼吗?" 咏熙笑着摇头,他将挽起的袖子替她整理好,"医生怎么说?" 咏熙耸耸肩,蛮不在乎道:"还是那样,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也是重在参与……呵呵,要我别灰心。" 她对生孩子这事,看得比谁都淡,只要能够守在他身边,有没有孩子,她都不在乎。 连瑾行垂下目光,将她冰冷的手捂在手心里,"嗯,我也努力。" 咏熙笑望他,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你够努力的了。" 他的目光亮了,"你这么觉得?" "当然!"咏熙的脸微微一红,顺势靠在他肩头,小声说:"孩子是上苍的礼物,老天爷想什么时候送就什么时候送,咱们由着它算了。" 他听了,没说话。 两人回去的路上,咏熙开着车,连瑾行的视线始终凝向窗外。 咏熙伸过手握住他的,"瑾行,我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你。" 连瑾行覆上她的手,扭过头看她,眼神黝黑,深夜一般,对着她笑了笑,"嗯。" 这时,连瑾行手机响了。 他接起来,脸色一点点变了。 挂上电话,咏熙问:"怎么了?" 他沉默许久,说:"昆托先生去世了。" # 机场,咏熙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不放心的走回来,"我参加完老师的葬礼就回来。" 连瑾行微笑着,双手抚着她的脸,"我知道。" "我已经拜托小秦还有雪琪了,有什么时候你随时找他们。" 他无奈的叹息,"咏熙,我不是小孩。" 咏熙一边的说着"我知道",一边又叮嘱道:"小秦会负责把你送去医院的,我让他随时都发验证照片过来。" 连瑾行失笑,"有必要这么严格吗?" 咏熙瞪他一眼,"对你不严格不行的。" "好,"他点头:"为了让我的太太走得安心,我保证,我会乖乖配合去医院。" 听到机场广播,他送她过去安检,咏熙想起什么,又回身扯住他的衣襟,严肃道:"和梁琨静要保持在20米以内的安全距离!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俩个独处了,不管在哪,我都会立即飞回来的哦!到时候,要你好看!" 连瑾行捏捏她的鼻子,"谁告诉你我现在和小静有接触?" "这个你别管,总之,工作归工作,若是谈到私人感情,你就给我规矩老实点!" 看到她霸道的样子,连瑾行宠溺一笑,"嗯,都听太太的。" "这还差不多。" 401:去送他最后一程 走到安检入口,咏熙又停下来,突然转身扑到他怀里,脸颊蹭着他的胸口,喃喃道:"瑾行,等我回来,知道吗?一定要等我回来。" 连瑾行拥着她,眼睛里像蒙上一层昏暖的月光,"嗯。" 在眼泪快要决堤前,咏熙松开手,转身就快步进去。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连瑾行才转过身,慢慢走到休息区,然后坐下来,额上的汗顺着额头淌下来…… 咏熙坐上飞机,接下墨镜,眼梢依稀有泪湿过的痕迹。 望着窗外,真的有随时都要跳下去的冲动!但她不能,那个人是昆托先生,是待她亦师亦父的人,她必须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可是瑾行…… 双眼再次湿润,她忙戴上墨镜。 有人坐在她旁边,侧过头看看她,又收回视线。 这时,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咏熙一怔,有些尴尬的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我这里还有很多,够你哭到西西里的。" 听到这个声音,她愣了,不敢相信的扭过头,看着坐在旁边的人,"阿宇?" 袭凌宇望着她,用手指试去她犹挂在眼角的泪,"他打电话给我,说他没办法陪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咏熙听罢,眼泪倏地涌出,哪怕再压抑也抑制不住哭声。 "我……我要下去!我不要飞了!"她解开安全带,起身就要去机舱门,袭凌宇神情紧绷着,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回来。 "我要回去找瑾行……我必须要守在他身边!" "我后悔了,这段路太长了……" 袭凌宇咬着牙,把她按在怀里,朝走过来的空姐摇头示意没事。 飞机起飞了。 机场外,随着飞机腾空,车子才慢慢离开。 小秦坐在驾驶席,不时从车镜中看向后面的人,欲言又止,"连总……" 连瑾行脸色苍白,头靠在椅背上,眼睛眯着。 "小秦," "在," "把车开慢点,"他轻声:"我想看看这一路的风景。" "哦。" 车子减慢,连瑾行的视线也逐渐丰满起来。 稀薄的云,道路两边,形形色色的人,还有无处不在的她的身影…… 有些累了,他闭上眼睛,吩咐道:"回家吧。" # 昆托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家人和少数几位朋友。 袭凌宇坐在路边的车内,叼着烟,望着站在昆托墓碑前的咏熙,看她和悲伤一起孑然矗立。 人渐渐散了,而此时,大提琴响起。 咏熙就在昆托的墓前,奏响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演奏的那首曲子…… 她就这样,不停的拉了一遍又一遍。 他也就这样,不停的等了她一次又一次。 曲终人散,咏熙背着大提琴朝他走来,长发被风吹得撩起,也一同将回忆撩拨。 上了车,她说:"送我去机场吧。" 袭凌宇没有立即发动车子,冷峻的侧颜,看上去愈渐成熟。 "怎么还不走?"咏熙催着,一心只想尽快回国。 袭凌宇将烟掐灭,回过头望她,"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不合适,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咏熙,我一直都在等你,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后。任何时候,都不晚。" 说完,他发动车子。 咏熙望着他,什么都没说。 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太阳镜下的眸,掩却无数心绪。 # 经过漫长的飞行,咏熙总算返回久居的城市。 下了飞机,她才一打开手机,就有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提示,都是小秦打来的。 她的脚步猛地滞住,全身像瞬间坠落冰窟。 手机被人接了过去,然后,冷静的拔了回电,"嗯……她刚下飞机……在哪?好,我带她过去。" 将手机重新塞到她手里,袭凌宇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出机场。 徐强早已等在外面,帮忙将行李搬上车,袭凌宇立即吩咐:"去医院。" 漫长的一路,经过了多少个路口,多少个红绿灯,身边的男人又握了她的手多少次……咏熙通通都记得。清晰得无论何年何月想起来,都能感受得到当时的心情,寒意瞬间侵入全身张开的每一个毛孔。 来到医院,踏上那条长长的走廊,咏熙倏尔双腿一软,旁边的人适时掺住。 咏熙深呼吸,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可以。" 她昂起头,继续朝前走。 一个人走。 推开病房的门,入眼就是晕睡在病床上的人,静静的躺在那儿,了无生趣。 咏熙轻轻走过去,抓着他的手,此刻反倒平静了,"瑾行,我回来了……对不起,飞机晚点,迟了两个小时。" 门外,袭凌宇默默望着,然后,将门关上。 咏熙脱了鞋子和外套,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躺在他旁边,贴着他,感受到他的体温,慌到快要窒息的心,才算得到一丝抚慰。 "葬礼很温馨,都是爱他的家人和朋友,我想,先生一定很喜欢……还有我送他的曲子,就是我们在贡嘎机场时听到的那首,我又为他演奏了最后一次。" 咏熙唠着家常,絮絮叨叨的在他耳边,"瑾行,西西里真的很漂亮,有机会,我一定要和你去那里度假。" "好……" 一个暗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咏熙一惊,抬头,对上他发亮的眸。 "你醒了?"她微笑,趴在他身边,小声说:"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有,"他抬手,轻轻拍拍她的头,"怎么瘦了?" "瞎说,明明就胖了好几斤……" 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就再胖点,你太瘦了不好看。" "呵呵,连先生,现在就嫌弃我了啊?"咏熙掐掐他的脸,"那你也要再胖点,你胖一斤,我就胖一斤,你瘦一斤,我也要瘦一斤,这叫夫唱妇随。" 他略微挑眉,"懂得谈判技巧了。" "跟在连先生身边久了,不偷学一点怎么行?"咏熙安心的趴在他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轻喃出声:"瑾行,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世上要是又剩下我一人,我该怎么办?" 身边没有了回应,她却是一笑,说:"可是我后来又想,这个想法真的很可笑,怎么可能会剩下独自一人呢?你不是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他阖了阖眸,反手握上她的手,"是啊,你说得对。"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她一个人的。 门外,袭凌宇和小秦聊过,想了下,说:"你先回去吧,我会在这里陪着他们。" 小秦忙说:"这怎么行呢!袭总,还是我留在这儿吧……" 他摇头,"连瑾行这种情况,这几天都不可能去公司,你需要替他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好。而且,等找到合适的护工,我就离开。" 小秦竟无从反驳,"那……谢谢袭总。" 袭凌宇又说:"如果,遇到麻烦,随时给我打电话。" 连瑾行不在,无主事的人坐镇,难免会遇到些问题。小秦听罢,感激道:"我会的,谢谢袭总。" 他挥挥手,让小秦先走了。 然后,电话联系徐强,让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好护工。 坐在楼梯间,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介意用自己这条命去换连瑾行,只为了能给她一段完整的幸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活在会失去的恐惧里。 只是可惜,他连为她牺牲的资格都没有。 "吱嘎" 门被推开,他抬头,与咏熙的目光对上。 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伸手,"给我一支。" 袭凌宇皱皱眉,虽然不喜欢她吸烟,可还是递过去一根。 她熟练的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昂着头看烟圈在头顶绕了一圈又一圈。 两人谁都没说话,他就这样陪她静静坐着,在她想抽第二支时,被他制止了,"你想带着满身烟味回去?" 咏熙慢慢放下手,过了几秒,她说:"帮我找最好的妇科医生。" 袭凌宇深深看她一眼,什么都没问,"嗯"了一声。 # 第二天,连瑾行出院了。 回到家里,她推掉了所有的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看新闻,她就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戴着毯子,听着冗长无趣的实事播报,直到困得打哈欠,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他与小秦通电话,她会冲好一杯绿茶放在桌上,坐在对面笑眯眯的望着他;下午,两个人就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再一起进厨房;至于晚上…… 咏熙在被他吻得意乱情迷时,还不忘提醒他要注意身体,连瑾行皱眉,有些不满的封住她的唇,直吻得她大脑空白才肯放过她。 "这种时候,你只需要闭上眼睛。"他咬着她的耳朵说。 像受到蛊惑,咏熙闭上了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 夜里,凉意入侵。 咏熙浅眠,他一翻身,就会惊醒,然后紧张兮兮的撑起身子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连瑾行睁开双眼,眼里没有半点熟睡的迹象。望着她,眸光熠熠生辉。 知道自己紧张过度,咏熙尴尬的笑笑,解释道:"我刚才做了个梦,不是因为你才……" 他拉过她,安置在臂弯里,鼻尖蹭着她的脸颊,"我会很努力的活着,所以,别怕。" 听到他的话,咏熙翻转过身,两手搂上他的腰,声音又沉又闷,"是你说的……别骗我,我很容易当真的。" 他弯了唇,笑意轻浅,"我会为你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奇迹的。" 咏熙没说话,手臂收紧,舍不得放开。 402:我们是真爱 收到佲伶学院的请柬,咏熙捏在手里半晌,最后,直接扔进了抽屉里,刚要关上,有人将它取出。 "这是专门为校长举办的退休欢送宴?" 咏熙别开脸,"嗯。" 请柬夹在指间,连瑾行晃了晃,"为什么不想去?" "我不太喜欢那样的场合,回头我会记得订花篮的。" 连瑾行沉默片刻,问:"是因为段老?" 依校长和段老的交情,他的退休宴,段老没理由不来。咏熙侧过身,站在桌边不说话。 他过去,低头与她的目光对视,"如果段老对你而言很重要,那就不要因为意气,无意间做出伤害他的事。如果,他不重要,那就更不要因为他,影响你的行事准则。" 咏熙望着他,表情有些委曲,"一定要去面对他吗?可我现在真的不想啊!" 她只想守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的守着,一秒都不愿分开。而不是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听这位"外公"对她讲尘事纠葛,讲对她的期许,企图从她身上,找到女儿年轻时的身影。 连瑾行轻抚下她的脸,目光从容平静,"咏熙,他是你的亲人。" 咏熙垂下头,挣扎了半天才点头:"我知道了。" # 她趴在床上,看着连瑾行站在衣柜前,在里面精挑细挑。 咏熙道:"随便穿就好,反正我又不是主角……不对,就算我是主角,我也无所谓。" 他摇头,挑出一件紫色露肩晚礼服,"为什么不让他们看看,我的女人有多美呢?" 咏熙扑哧笑出声,被他夸得心里甜滋滋的,"也只有你会觉得我好看。"说归说,还是乖乖的接过他递来的礼服。 连瑾行坐下来,面带微笑望着她,"咏熙,你要记得,越是在逆境,越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光鲜。越是悲伤,就越是要笑。如此一来久了,你也就会发现,原来,自己是可以笑着走过泥泞。" 咏熙背过身换衣服,垂着头,努力将眼中的晦涩逼退,嘴角挂着笑,"有你在,什么样的逆境我都不怕!我当然要笑了!" 轻轻的,他说:"谁都不敢保证能够陪你一辈子,你该开始习惯一个人了。" 她的动作僵了住。 慢慢的,她转过身来,突然将身上礼服撕扯着脱下来,扔到地上,红着眼睛瞪他,委曲到极点:"为什么不能?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如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在我适应了你之后,现在却来跟我说这种话?连瑾行,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连瑾行安静的坐在对面,仍用着温和的眸望她,纵容的表情,有丝怜悯和心疼。 "对不起,"他说:"是我的错。"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咏熙捂住耳朵,突然歇斯底里的爆发了。 "你让我尝到被人这样呵护的爱着是什么滋味,能和爱的人幸福终老,我又有多幸运……可你不能在我都习惯了这些后,说离开就离开啊!连瑾行,你能不能负点责任啊?你……怎么能这样啊……" 看她就像个任情的孩子,蹲在地上,捂着脸,哭花了刚刚化好的妆。 连瑾行长长的叹息一声,过去揽住她,抚着她的背,不停的安抚她的情绪,"好了,都怪我,别哭了。" 咏熙抓紧他的衣襟,哭湿了他的胸口,咬着牙说:"是,都怪你!我真的好恨你!" 他点头,"嗯,怪我。" 可她却哭得更大了,完全就像在释放,不懂收敛,"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你干嘛来招惹我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全世界有多少男人在爱着我?我每天收到的情书,整个抽屉都塞不下!连前阵子最火的那个钢琴王子都给我打过电话……所以你被我爱上是多幸运啊?你干嘛不珍惜?!" 连瑾行坐在地上,把她搂在怀里,"嗯,你说得都对,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说什么让我一个人……我告诉你!我绝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如果你不要我了,我马上改嫁!我会嫁给比你帅比你有钱比你还爱我的男人!!" 此刻,连瑾行却沉默了。 看在咏熙眼里,她失望到不行,"你不在乎是不是?好啊,那就试试好了,你敢离开我,我就改嫁,我……" "在乎。"他抬起眸子,定定地望着她,"我在乎。" 咏熙愣了,睁着双眼,眼泪扑籁籁的掉。 "如果你真的嫁给别的男人,我会嫉妒,嫉妒得恨不能不管去哪,都想要带着你一起。"连瑾行正色看她,缓缓说:"这种想法,每天都会在我脑海里绕出几百遍,我还要不停的花力气压制住。" 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他说:"咏熙,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正在承受什么。" 咏熙慢慢低下头,哭得泣不成声,"瑾行……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我一直都做得很好,可其实……" 其实,她已站在崩溃边缘。 他捧住她的脸,目光愈发轻柔的望着她,"咏熙,这很难,我明白……可我们都没得选了。" 咏熙将唇咬得发白,点点头,"瑾行……相信我,我会继续做得很好。" 他一笑,"我相信,你一直都很棒。" 咏熙哭着,却用力扯出微笑。 就这样,她静静的趴在他怀里,直到眼泪风干。 想到什么,他突然问:"那个什么钢琴王子的,真的打电话给你了?" 咏熙笑出了声,用着沙哑的声音说:"是啊,不止打过电话,还经常给我发讯息。" 连瑾行微微皱眉:"这么没有下限吗?" "连先生,这样就算没下限了?那你当时追我又怎么算?" "那不一样,我们是真爱。" 看他说得理所当然的,咏熙轻笑,"是啊,真爱。" 此生不渝的唯一。 打开电脑,全部都是工作邀约的邮件。 咏熙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团队,对于所谓事业更是没有多大野心。重要的是,她重新奏响了大提琴,能让更多的年轻人因为她而开始关注大提琴,喜欢大提琴,对她而言,这便是满足感。 倏尔,一封新的邮件弹出来。 她一看,是段自毓发来的。原本是演奏会的邀请函,地点就在邻市,不过两个小时的路程。 咏熙看到后,立即给他打了个电话。 接到她的电话,段自毓欣慰的笑了,"没想到你这么快会打来。" "别把我说得那么无情好吗?" "谁让我们商小姐现在已经成了炙手可热的年轻音乐人呢?应该会非常忙才对。" "虽然很忙,不过是段指挥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段自毓愉悦的笑出声。 与他对话,咏熙十分放松,两人聊了几句,便敲定了见面时间。 挂上电话,咏熙穿过空旷的大厅,来到长长一层的尽头,那里是连瑾行的书房,与她的琴房相隔最远,避免打扰到他。 "瑾行——" 她推开门,看到连瑾行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走过去,捡起滑到地上的薄毯 ,轻轻盖在他身上。 知道他最近夜里的睡眠不是很好,所以也没吵醒他,又不舍得离开,于是就坐在他脚边,支着下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恨不能将眼中所有有关他的画面,一帧不落的都封存在记忆里。 连瑾行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睡在脚边的人。 咏熙靠着单人沙发,睡得正沉。 连瑾行坐直了身子,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望着她,轻轻将挡在脸颊上的发掖到耳后。 她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只要他翻一个身,她都会立即惊醒过来,生怕他会不舒服。更好笑的是,她时不时就会试探他的鼻息……再紧紧搂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会消失。 就这样,每每重新迎来清晨,她都异常幸福。 这一切,他知道,都知道。 突然,咏熙像受到了惊吓,叫了声"瑾行"便猛地睁开眼睛。 她在愣了几秒钟后,才确定面前的人是他,尴尬的干笑几声,站了起来,"怎么会睡着了呢?" 想起什么,她忙问:"瑾行,有时间吗?" # 前往邻市的车上,咏熙靠着连瑾行,头抵在他的肩头,胳膊紧紧缠着他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连瑾行握上她的手,"睡一会吧,到了我再叫你。" 咏熙缓缓摇头:"不想睡太多。"如果可以,她宁愿时刻保持清醒,这样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更多一些了。 连瑾行没再多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终于,抵达目的地,段自毓早已等在酒店门口,蒋文芮站在他身侧,看到驶来的车,目光有几分复杂。 咏熙下了车,生怕连瑾行体力不支,坚持让他坐在轮椅上。 "咏熙,好久不见。"段自毓和她打过招呼后,又微笑的看向连瑾行,"连先生,很高兴你能来。" 蒋文芮对咏熙点点头,看上去要冷淡许多,但实际上,她只是不擅社交和言辞。 "你们在这么近的地方举行演奏会,我怎么能不来?" 咏熙笑眯眯道:"不仅我会来,还要带着连先生一起陶冶下情操。" 连瑾行失笑:"我很荣幸。" 403:我们出去旅行吧 一行人进入酒店,才刚推开房门,看到坐在里面的人,咏熙就愣了。 注意到她的表情,段宝璋主动开口:"是我让自毓把你请来的。" 咏熙难以置信的看向段自毓,后者沉默两秒种才出声:"咏熙,我是你表哥。" 表……表哥? 段宝璋、段自毓……都是姓段!她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呢? 段自毓诚心向她道歉,"咏熙,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怕你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咏熙在片刻的震惊过后,脸上表情迅速变化着,连瑾行看过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咏熙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摇了摇头,咏熙又将视线垂落,做了个深呼吸,说:"不用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任何事。" 段宝璋说道:"兄妹两个没事了就好。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和咏熙单独谈谈。" 连瑾行看她一眼,眼神询问她是否愿意。 咏熙对着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很快就出来。" 他点头,段自毓上前推着轮椅,也许,就因为这个人是咏熙的表哥,连瑾行并没有拒绝。 室内,又是尴尬的静默。 段宝璋略微沉吟下,说:"连先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知道他要说什么,咏熙直截了当道:"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的事没人可以干涉,我要和谁在一起,更是我的自由,希望您能理解。" 段宝璋皱皱眉:"我是为你好。" "那就不要再来打扰我。" 咏熙的冷漠,让段宝璋有些难以接受,"我是你外公!" "外公?"咏熙垂了眸光,唇角一抹淡淡的笑,"在我需要亲人的时候,您在哪?" 段宝璋想要解释什么,她却微笑着说:"想找到我,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当年我父亲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媒体每天都会有关于我们家的报道,您真的不知道吗?我想,那时候您不出现,是怕我和父亲抹黑您的名声吧。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视频火了,大家都在说有个姑娘大提琴拉得还不错,您会想要认回我吗?" 她口吻平静,像在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一个人久了,也就习惯了,所以,现在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过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朝他鞠了一个躬,她转过身就要推开门,身后的人却叫住了她。 "你不认我可以,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母亲呢?" 咏熙的脚步倏地滞住。 段宝璋的态度愈发深沉,声音里还是掩不住对商倪的怨与恨,"她为了他,连命都搭上了……我的女儿又有什么错?" 咏熙停滞几秒钟,毫不犹豫的推门出去。 段自毓和蒋文芮就等在外面,看咏熙表情就知道谈得很不顺利。 段自毓望着她,颇有些语重心长道:"咏熙,他不是不爱你,只是你母亲带给他的打击太大。" 咏熙轻笑一声,说:"我想我和他的不同就在于,我是活给未来的,不是过去。" 而教会她这一切的,恰是她愿意用一生去回报的男人。 段自毓深深望她,"咏熙,表哥只希望你过得开心。" "我知道,谢谢。"咏熙由衷的说。 虽然现在还不能把他当成哥哥一样对待,但做为朋友,她是感激他的。 段自毓一笑:"走吧,我送你们到门口。"可这时他突然来了个电话,"抱歉,稍等。" 他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蒋文芮站在咏熙面前,抬眸看看她,良久出声:"上次的事,我该道歉,然后……谢谢。" 咏熙摇头,"你那天说得都没错,我的确是没有考虑到别人。至于感谢,那就更不需要了。因为,你是真的非常优秀。" 做为一位年轻的大提琴手,蒋文芮取得的成就是毫无疑问的,咏熙着实也是佩服。 咏熙的褒奖,让蒋文芮颇为意外,她怔怔地看了她几秒钟,才慢慢低下目光,"这么多年,我听到过太多的赞誉,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让我觉得我是真的成功了。" 咏熙轻笑着上前去,主动拥抱了她,蒋文芮一僵,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可同是,又有些久违的被她遗忘太久的温情,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咏熙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和自毓真的很般配。" 蒋文芮的脸突然红了,低下头,"你和连先生会平平安安的走下去的。" 咏熙咬着唇,笑着说:"我也相信,我们一定会的。" 两人送咏熙来到大堂,连瑾行正在那里打电话,看到她便收线,盯着她发红的眼睛,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都解决了?" "嗯!"咏熙朝他微笑,"解决了。" "那好,我们回家。" "好,回家。" 蒋文芮看一眼站在身前的男人,双眼凝望驶离的车,喃喃道:"为什么我会觉得,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相反,她才是有资格去怜悯和施舍的那一个呢?" 她目前拥有的,是好多人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一份忠于自己的事业,一段至死不渝的情。时间对于她早已失去意义,她的一天,足以成就平凡无华的一生。 所以,谁才是值得被同情的那个? 段自毓收回视线,"老实说,我原本和爷爷想法一样,想要劝她从感情里早些撤出来,将精力都放在她的音乐事业上。可是现在看来,需要被拯救的不是她,而是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 昂起头,微笑:"真好,能看到她这样坚强,我替姑姑感到欣慰。" 回程的车上,咏熙一直靠在连瑾行身上,握着他的手,不肯撒开。 连瑾行回握住她,阖着眸轻问:"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亲人,真就这么放弃了?"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他也猜得到她的决定。 咏熙漫不经心的回他:"你不就是我的亲人?我粘着你就足够了。" 连瑾行睁开一双黑漆漆的眸,夜色一般令人迷醉,"就为我,值得吗?" 咏熙不耐的白他一眼,"那你当初为我和整个舆论抗衡,又被叫回总部谈话,差点事业尽毁,你值得吗?" 他摇头:"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值不值得,貌似都不是他说了算的。 咏熙扬起唇瓣,"那不就得了。" 她今后的人生,只有两件事需要认真对待,一是商咏熙喜欢的;二是商咏熙不喜欢的。容不得别人在她的世界里充当守卫。 连瑾行挑了挑眉毛,不紧不慢道:"看来,是真的翅膀硬了。" 咏熙笑眯眯的凑近,"反正,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你得收留我。" 见他不说话,咏熙愣了,"你在想什么?" 连瑾行抬眸,认真道:"我在考虑。" 她一滞,随即失笑,手指戳戳他的胸口,"迟了!我是铁定赖上你了!" 他无奈长叹一声,手臂伸长,将她揽过来,"真拿你没办法……好吧,让你赖。" # 早起,推开窗户,外头飘起了雪花,这是进入初冬的第一场雪。 咏熙赤着脚站在窗前,伸出手接上几片,落到手心一股薄薄的凉意,片刻化成一小滩水。 身后,有人将外套披在她身上,"会着凉的。" 咏熙回头,对他说:"瑾行,我们出去旅行吧!" 连瑾行连犹豫都没有,"好。" 然后又问:"想去哪?" 咏熙的眸子异常闪亮,她说:"只要是全新的陌生的地方!随便哪都好。" 他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调笑道:"好,就去陌生的地方。"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先吃早饭……" "我不饿!" 咏熙立即跑回房间,连瑾行望着,垂下目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小秦,帮我准备一些事……" # 桌上,一张地图摊开,连瑾行笑着看她,"这样好了,我闭上眼睛,随便戳个地方,不管是哪,我们就去那里。" 咏熙兴奋得直点头:"这个主意好!" "那我闭上眼睛了。" 连瑾行说着,拿着笔在地图上一寸寸掠过,最后圈中一块。 "这里是……"咏熙愣了,"青海?" # 坐在直升机上,俯瞰整片白妆草原,又是久违了的心旷神怡。 不同的是,身边坐着重要的人,心便不再空着。 咏熙靠在连瑾行的肩头,喃喃道:"不知道才让老人的旧毡房还在不在了。" "在。" 听到他的回答,她意外抬眸,"你怎么知道?" 连瑾行没说话,只是伸手指向下面,咏熙探头一看,果然是才让的毡房! 直升机轰隆隆的降落,掀起一阵强风。 两人下机,踩上积雪就像踩在了云朵上,尽管冷风刮得脸生疼,心却是暖的。 一个腼腆的当地小伙子跑了过来,操着生硬的汉语,叫了声"连哥"。 连瑾行一笑,"穷达,这几天又要麻烦你了。" 穷达直摆手,告诉他不麻烦不麻烦。 这时,帘子掀开,高娃从里面出来,"呵呵,昨天接到的电话,没想到你们来得还真是早啊!" 咏熙一愣,扭头去看连瑾行,缓缓说:"所以……所谓''命中注定''是刻意安排的喽?" 后者很坦然的戳了下她的额头:"都多大了还信那种事?" 咏熙:"……" 404:幸福得像做梦 草原的风,格外寂寞。 守着一小堆篝火坐在旧毡房前,咏熙靠着连瑾行,手里拿着木棍,不时扒拉着火堆里的土豆,火光映红了她的脸。 "再过一会就可以吃了。" 连瑾行侧头望着,倏尔问:"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咏熙愣住,眼睛瞪圆,诧异道:"你终于想娶我了?" 虽然领了结婚证,但她是那种骨子里特保守的人,没有仪式的婚礼,总觉得欠缺点什么,不是那么完美。任何女人,又都无法容忍生命里有这样的缺憾,她更加不例外。 他失笑,抬手弹下她的额头,"嗯,想娶了。" 咏熙扔到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带笑的眼,堪比头顶璀璨的星辰,闪啊闪,闪到了他的心里。 "什么样的婚礼都行!只要站在旁边的那个人是你,其实我都不在乎!" 连瑾行阖着眸,想了想,说:"我知道了。" 咏熙抬起头,鼓励道:"连先生,你现在可是娶老婆,一定要拿出些诚意才行!而且,娶的还是我这么优秀漂亮的老婆!" 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这个理。" 高娃从毡房里出来,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笑了笑,将手中的奶茶端过去,"你们有口福了,来这里还能喝到这么好喝的蒙古奶茶。" 接过杯子,咏熙闻了闻,奶香醇正,还有淡淡的植物清香,"好香!" 高娃笑道:"添了百合花,有助于安眠。" 她要离开了,将马牵过来,临走时反复叮嘱:"如果夜里觉得冷,就在火炉里加点柴,在这儿染上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上马后又嘀咕:"还真是不放心你们啊。" 咏熙笑着应下,朝她挥手,"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高娃离开了,夜色又趋于平静。 看看时间不早了,两人回到毡房里,炉火将整个空间烘得暖洋洋的。 咏熙去照看火炉,连瑾行突然问:"你去看妇科了?" 她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脸色红得不自然,"嗯。" 想了想,扭头看他,"阿宇告诉你的?" 这事,她只拜托过他。 连瑾行没回答,只是问:"结果呢?医生怎么说?" 咏熙转过头,"报告要下周才能看到。" 事实是医生早就通知她去医院了,不过是她一拖再拖,也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在哪。总之,就是不想太早知道答案,还可以给自己再多留些希望。 "过来。"他说。 咏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抓过她的手,捂在掌心里,他侧头望着她,唇边是浅浅的笑,"知道我这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是什么吗?" 咏熙一撇嘴,"还用问?当然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啦!" 可是,他却摇头。 "不是?貌似有隐情嘛!" 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的手背,他缓缓说道:"是默默守在你身边的那段时间。" 咏熙一滞,他说:"那时,可以不被你发现、不被你感谢,却让我觉得,我就是你的守护神。守护你,是我的天职,神圣到我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他笑了,"这是一个人的成就感。" 唯他有资格体会,他却不愿和别人分享。 咏熙听着,低着头,反手将他的大手握紧。 她只怪时间太冷漠,总是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将一切夺走,而她,除了妥协,无计可施。 抬头,目光被昏暗的光线拽得摇晃闪烁,"现在呢?"她问他。 连瑾行的黑眸与她对上便再也舍不得移开了,"现在……我变得贪心了,想要更多。" 咏熙轻声笑了,靠在他的肩头,一起被炉火映红脸庞。这个寒冷的夜,也成了她记忆中最温暖的一帧。 清晨,穷达早早过来,在外面劈柴准备做早饭。 咏熙掀开帘子出来,穷达立在原地,憨憨的朝她笑笑,双手局促的不知该放哪好了。 "吃过了吗?"她笑着说:"待会一起吃吧。" 他赶紧摇头,忙问:"连先生呢?" 咏熙朝远处看过去,"他说出去走走。" 穷达一听,有些紧张,"一……一个人?"随即,没头苍蝇似的打转,"一个人……不好的……" 咏熙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不用担心,他向我保证过不会出问题。" 穷达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可是……可是连先生的身体……" 咏熙笑着凝向远处,说:"他还在我们眼前,不是吗?也该让他去感受这个事实了,何必早早把枷锁戴在他身上。" 穷达听得似懂非懂,操着生疏的汉语说:"连先生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每天都要看你的照片。" "哦?"咏熙来了兴致,眼睛眯成了月牙型,笑着问:"什么样的照片?是不是很漂亮?" 穷达很老实的摇头,红着脸小声说:"没有其其格好看。" 咏熙扑哧笑出了声,穷达的脸更红了,幸好皮肤够黑,不是很明显,他忙说:"会有人把很多照片送过来,连先生每一张都看得很仔细。" 咏熙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明白过来什么,慢慢蹲下来,抱住膝盖,脸颊埋进去。 穷达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有点紧张,"小姐……" 咏熙没说话,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想到他昨晚曾说,默默守在她身边,悄悄为她做着一切时,心就难受得想高声呼救。 这时,穷达一抬头,两眼一亮,指着前面说:"连先生回来了!" 咏熙抿紧唇,站起身转过身,来朝着他的方向用力微笑…… 迎着晨曦,她站在冒着青烟的破旧毡房前对他微笑的样子,被定格在他的脑海里。 无论多久,多久……多久都不会忘记。 咏熙迎上前,看到他双手通红,捧起来哈着热气,"这么冷,怎么也不戴手套呢?" 连瑾行抽出手,揉揉她的脑袋,"你呢,怎么不穿外套就出来?"说着,拉开外套拉链,敞开来示意她靠近。 咏熙笑眯眯的,钻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感受到他的体温,全身顿时就暖和起来。 穷达被两人的浓情蜜意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扭身就进了毡房做早饭去了。 昂着头望他,咏熙突然问:"瑾行,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挑眉询问:"嗯?" "这里这么美,身边还有你,我幸福得像做梦……真的好怕会醒过来。" 他捏捏她的脸颊,"从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在梦里了,直到今天。" 咏熙眨了眨眼睛,揶揄道:"那还不多对我好一点?" 他噙着微笑,"好。" 咏熙不满的轻捶他一下,"这也太没诚意了吧!起码要说什么''你是我的空气,没有你我就活下去''之类的话才应景嘛!" 连瑾行揉乱了她的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成熟?真让人操心。" 穷达出来,害羞得不去看两人,小声说:"可以吃饭了。" 咏熙离开连瑾行的怀抱,转身朝穷达道谢,"这些事本来应该是我来做的,真的不好意思,穷达,谢谢你。" "不不不……连先生帮了我们家好大的忙,都是我该做的的。"穷达始终认为,他是他们家的恩人,待他必须要尽心尽力才行。 连瑾行看着他,温和道:"我没有帮忙,报酬也是你应得的。" 坐在毡房外面,吹着冷风,喝着热呼呼的酥油茶,抓一把香喷喷的糌粑塞到嘴里,嚼着风干的羊肉干,这样的早餐,是都市生活里享受不到粗狂惬意。 看着远处的穷达赶着羊群,咏熙似有感而发,"瑾行,你有想过在这里生活吗?" 连瑾行歪头看她,说:"你喜欢,我们就留在这儿。" 咏熙笑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 上午,高娃送了些生活用品给他们,顺便带来几包药交给穷达,细心叮嘱他煎煮的方法。又偷偷塞给他一包东西,看到它,穷达直摇头,很是抗拒,"不能再给连先生服了……" 高娃叹息道:"这是连先生的意思,你就照着做吧。" 穷达的表情登时变得很难过,默默的接过来,低下头。 高娃交待过这些,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人,她走过去,也坐在她身边。侧头看了一眼,不赞成道:"吸烟不好。" 咏熙很赞同,"我知道,可这东西的确让人上瘾。" 高娃沉默一会,说:"有件事,我也不确定该不该告诉你。" 咏熙将烟掐了,失笑道:"现在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吗?" "我有我父亲的消息了。" 咏熙猛地一震,手指颤着,也许是太过害怕失去、害怕拥有,这个消息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高娃继续说:"听说工布江达有个游医,种种描述都非常像他,他在那里待过一阵子后就离开了。" 咏熙的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头顶灰蒙蒙的天空,终于能够出现那么一丝光亮,可她却不敢轻易抬头。 高娃神情复杂,"我已经托人在那里打听了,本来是想确定之后再告诉你的……但现在的你,需要希望。" 405:如果可以重来 入夜,草原的风向北呼啸,夹着零星雪花。 室内炉火烧得正旺,咏熙将煮好的酥油茶端过来,两人坐在一块,喝着茶,听着风。 连瑾行坐了一会,便疲惫的靠在桌前,眼睛半阖着,"高娃和你说了什么?" 咏熙侧头望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她让我看好你,不许你再出去工作了。" 连瑾行轻笑,闭上了眼睛,额前渐长的发挡住眼帘,"我不工作,谁来赚钱养你?" "我啊!"咏熙不无霸气的说:"从现在开始,赚钱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保证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连瑾行一点点睁开眼睛,透过发间缝隙,光线幽暗。他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那不是你该做的事。" 咏熙嘟囔着,"性别歧视。" 连瑾行顺势躺下,头枕在她的腿上,飘忽的声音透过来,"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在你之前放手……" 笑容在那一瞬凝固,咏熙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握紧了他的手。 风停了,雪更大了,温暖的毡房弥漫着烘干的药香。 听着他愈渐沉稳的呼吸声,至少在这一秒钟,她是满足的,幸福的。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还是会爱上。 # 又一天清晨,咏熙睁开眼时,旁边是空着的。 她紧张得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空旷的草原,被一片素白淹没。直到看见前方的身影,她才松了口气。 连瑾行坐在轮椅上,和穷达在聊天,今天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连穷达都跟着开心起来,不知在讲些什么,手舞足蹈的。 咏熙轻笑一声,暗笑自己神经太紧绷,没打扰他们,转身就回了毡房。 穷达推着连瑾行小心的穿过积雪,轮椅一路碾压,发出节奏的嘎吱嘎吱声。来到门口时,连瑾行示意穷达,他可以自己走进去。 "连先生……"穷达有些担心。 连瑾行的大手在他的头顶拍了两下,"回去把你和弟弟妹妹的证件资料都准备好,我会让人联系你的。" 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进学校读书的一天,穷达感激不尽,红着眼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瑾行进来的时候,咏熙正背对着他讲电话,这里信号不太好,她焦急得抚着眉心,不得不一次次的重复,声音都透着急迫,"不,我相信不会认错的……他一定在那里出现过……" 连瑾行默默的转过身,又出去了。 咏熙出来找他,发现他就在门口,"外面这么冷,为什么不进来?" 连瑾行的脸颊被风吹得发红,看上去倒增添了些鲜活色彩。他招招手,咏熙走过去,很自然的靠在他怀里,为他驱散不少寒意。 "咏熙,"他说,"别再为了我把时间浪费掉。"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然后抬头,视线落在他冒出些许胡茬的下巴上,什么都不必问,因为他什么都知道。 目光落下,她说:"瑾行,别逼我。" 连瑾行只能摇头,劝阻的话在此刻显得过于残忍,他没办法继续重伤。 # 希望与绝望,中间隔着挣扎,尽管咏熙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可还是被冷酷的现实折磨得快要疯狂。 夜里,她惊醒过来,全身被冷汗浸湿,剧烈喘息过后才惊觉,刚才只是恶梦。 她下意识的就朝旁边摸去,他仍在,服过药后睡得很沉。 再无睡意,她披上大衣,悄悄走出毡房。 从内兜摸出烟来,点燃一根,拼命吸几口后,仿佛才将脆弱的神经缓解。 一根抽完了,她立即把烟头按在雪里毁尸灭迹,然后站在冷风里等着把烟味吹散。瑾行不喜欢她抽烟,但有些习惯一旦形成了,真的很难戒掉,她从排斥尼古丁到慢慢接受它的麻痹,之间经历了什么,只有它和黑夜知道。 突然,手机震动,咏熙精神一凛,马上接听。 "我已经安排了好几拔人出发去找才让了。"对面,是清晰的男声:"你不用着急,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手机听筒贴在耳朵上,听到这个声音时,她的心顿时像被一道秋风扫过,有萧瑟,也有怀念。 "谢谢。"她说,礼貌又生疏。 "我打电话,可不是为了听你道谢。"袭凌宇本来管理好的情绪,轻而易举的就受她牵扯,之前做的全部努力,也都成了笑话! "既然有了线索,为什么不找我帮忙?你可以找所有人,为什么不能找我?难道,我连成为你最信任的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袭凌宇愤怒,也正是因为她擅自做主剥夺这一切!她似乎永远都不明白,他的义无反顾意味着什么! 意外的,咏熙在沉默过后,"嗯"了一声,说:"对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道歉,倒让袭凌宇的怒火一下子没了发泄口,分不清是不甘还是嫉妒,只能积压在胸口,对她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 半晌,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桌椅等重物碰撞得杂音,之后,一切平静,他才冷淡出声:"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咏熙正在犹豫着要怎样开口,他在对面命令道:"说实话。" 在那一刻,咏熙全部的伪装都瓦解了,对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苍白寂寥的草原,她说:"阿宇……瑾行他……他的情况很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可能……" 她竭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不愿那么多天的努力埋藏在这个夜晚。可她高估了自己,一旦被触及心底深层的痛,悲伤便像瘟疫,朝着可预知的结果蔓延。 她不想自己倒在挣扎的路上,所以,她接受了恐惧,最后的最后,始终是她独自面对。 袭凌宇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发了狠,"不会有这种可能的!我会用最快的时间找到才让!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能把他找出来!" 咏熙很想告诉他,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她是真的信了。 信他是那个唯一能帮她和命运抗衡的人。 她不用开口,对面的男人便全部都懂,他用郑重的声音告诉她:"我会帮你救他!" # 日出极快,仿佛只有一刹那,胭脂的红还没退色,草原上便被风掀起了一片轻盈的白。 外头响起窸窣的声音,像有人在说话。咏熙翻了个身,贴着温暖的羊皮褥,不想起来。她几乎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身体被掏空了一样,所有声音在耳边都被放慢无数倍,嗡嗡的响。渐渐,外头的人多了起来,还有吆喝声,像进了集市似的。咏熙却在这种环境下,做了个梦。 梦醒了,她睁开眼睛,炉子里的窜出来的火光,影影绰绰的。她披着被子坐起来,连瑾行早就不在旁边了。 外面仍有吵闹,她摸索着穿上衣服,她披散着头发走出去。 入眼即是皑皑的雪,太阳底下的雪光有些刺眼,在那之上,是一串串五颜六色的风马旗,连接到毡房的房顶,形成巨大的伞状,迎着风,鼓鼓的,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毡房外面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围坐一圈,全部盛装。他们喝着马奶酒,谈笑风声,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各种干果糕点。高娃忙前忙后的,不时让穷达去招呼来人,领入空位落座。 房前的一块空地上,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积雪,露出底下坚硬的泥土和枯黄的草,几个姑娘在那儿跳着充满特色的民族舞蹈,不时引来一片掌声。 咏熙穿着长及膝的宽松毛衣,牛仔裤,雪地棉,顶着蓬松的发,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像个来自现代社会的闯入者。立在这片色彩鲜明活泼的油画里,她成了唯一异类。 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她拍了下额头,在想要不要回去继续睡时,高娃看到她,赶紧走过来,"怎么还在这儿傻站着呢?快进去准备准备,吉时马上就到了!耽误了吉时可不吉利!" 咏熙愣住,"吉时?" 高娃这会已经招呼过来两个当地的姑娘,将咏熙交给她们,两人笑嘻嘻的拉着她回到屋子里。从不知何时搬进屋里的一排排木箱子里,陆续拿出许多东西,一样一样摆在那儿。 咏熙看罢,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忙问:"连瑾行……我是说,和我一起的那个男人呢?" 两人只是笑着摇头,让她坐下来后,着手就开始替她梳洗打扮。 一时间被惊喜塞得太满,忐忑的坐在那儿,任两个姑娘为她穿上华丽的红缎长袍,红色彩靴,长发编成一个个小辫子盘在头顶,再装饰一串漂亮的红珊瑚珠,串珠中间嵌着一颗珍珠,显得大方又漂亮。再将由蜜蜡松石玛瑙等项链,一股脑的都挂在了脖子上。后又是一副金色宽腰带,衬上大红的刺绣礼服,富气逼人。 咏熙站在镜子前,第一次看到身着民族特色服饰的自己,微微有些陌生。但不可否认,不论是哪种颜色,都不及眼前的红来得耀眼,尤其是今天,身为新娘的她,被这片中国红包裹着,白皙的皮肤染上一层粉红,从里到外的喜气。 "准备得怎么样了?" 高娃掀开帘子进来,咏熙转过身,看到她的瞬间,高娃一滞。接着,她笑着走上前,上下打量过后,由衷道:"没想到啊,咏熙,你这么一打扮起来还真好看呢!" 咏熙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是瑾行的主意?" 高娃替她整理一下头饰,"早几天前就在和我商量这事,我请人给卜了这个黄道吉日,他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就一直没告诉你。" 咏熙心里泛甜,"哦"了一声。 高娃再仔细端详,确定完美才微笑着说:"咏熙,恭喜你。" "谢谢。" 收到的第一声祝福,让咏熙很满足。 拥抱过她,高娃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我们快点出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406:成了他的新娘 掀开帘子走出去,所有人都被新娘子的美貌给吸引住目光。咏熙有着不同于当地女子健康肤色的白皙,尤其映在阳光雪景之下,皮肤白得似被抹过一层细腻的奶油。乌黑的大眼睛,水光荡漾的,盛着笑意,又有点难掩的羞涩,勾得人心痒痒的。身段窈窕,宽松的礼服套在她身上,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有几分飘逸慵懒的美。就似朵盛开在山顶的雪莲,迎风颤抖得骄傲,独绽芳华。 她抬眸,连瑾行就在对面。 他身着藏族黑色传统服饰,与她的红形成沉着的反差。站在人群中间,目光灼灼,专注的视线,仿佛她是瑰宝,这一生都只想把她捧在手心里。他微笑着与她对视,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打扮的对方,除了新奇更多是惊艳。 在高娃的带领下,咏熙来到他身边,低着头,不敢看他。虽然两人早已亲密到不分彼此了,可这会还是难免会害羞。 "喜欢这样的婚礼吗?"在她站在身侧时,他悄悄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问。 "嗯……"咏熙应了一声,又抬眸看他,"听高娃说,你一直都在准备。" 他如实回她:"我只是提出想法而已,辛苦的是身边人。" 高娃笑眯眯的说:"行了,你们小两口待会有的是时间说悄悄话,该举行仪式了。" 咏熙不禁红了脸,低着头,这会乖巧得当真像新嫁娘。连瑾行的气色看上去也不错,嘴角始终噙着微笑,清凛如泉水的目光里,比平日里多了些什么。 托茂主体是蒙古穆斯林,后又融合回民和维吾尔等群体,但连瑾行却在这里选择了藏族婚礼仪式,只因她曾不经意的说过一句"藏族的新娘看上去好漂亮",他便记在了心里。 整个婚礼仪式较汉式要繁琐复杂,两人乐在其中,宾客也瞧得开心,直到高娃宣布礼成,四周立即爆发出热情真诚的道贺声。然后,便是载歌载舞,觥筹交错。 坐在主位上,望着眼前欢腾雀跃的人们,咏熙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完全就是一群陌生人,竟也能为不相识的他们高兴成这个样子!他们不在乎你的身份,完全是出于敬仰婚礼的神圣,所以她又何必在乎他们是陌生人呢?重要的是,她能够感受得到每个人真挚的祝福。 不时有人来敬酒,不等连瑾行婉拒,就都被穷达一一挡下。他的母亲带着弟弟妹妹也来了,走过来对连瑾行连连道谢,语言不通便让穷达转述,从她泛泪花的目光里不难看出对连瑾行的感激之情。 临了,她送给他一块佛牌,穷达说,这是护身符,保平安的,是他们家的镇家之宝。听说了他的情况,穷达母亲特意带过来,将它送给连瑾行。 尽管不想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但对方一番盛情,连瑾行唯有收下。佛牌拿在手里,有股淡淡的沉香味道,他想也没想的就要放到咏熙手中,她却接过,将它认认真真的戴在他的脖子上,"好好戴着,老天爷一定会罩你的!" 他失笑,眯着眼睛看她,"什么时候信这些了?" 咏熙将他的衣襟平整得捋了两下,掀起亮晶晶的眸,"从我不知道还能再为你做什么的时候开始。" 笑意在唇边渐渐消失,他握紧她的手,紧紧握着,伸手揽住她的肩,她靠在他的肩头,一同望着对面这群歌善舞的可爱的陌生人。 # 冬天的夜来得有些早,毡房前架起火堆,羊肉烤得滋啦啦响,香味渐渐弥漫开来。 看出他累了,咏熙和高娃打声招呼,便扶着他进了屋子。 两人合衣依偎在床上,枕在他的臂弯里,听着外面的歌声笑声,这个夜变得没那么寂寥难耐。 连瑾行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微笑,她问:"笑什么?" 他说:"今天我结婚,高兴。" 咏熙也笑了,他问:"你呢?笑什么?" 她说:"今天我嫁人,开心。" 闻言,他唇边的笑意加深。 出现在毡房外舞动的影子,像极了一个个跳跃在巨大屏幕前的生动剪影,做为电影结束的落幕,会一直,一直循环在她的记忆里—— 有这样一个夜,她成了他的新娘。 # 祁连县县医院,咏熙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抬起头茫然的望着头顶的日光灯。 从连瑾行被救护车送进医院后,她就镇定得替他办理手续,交费,见医生,找护士。全程都是一个人,不急不躁有条不紊的。然后,再安静的都坐在这里,等待着从里面出来的他。 自举行婚礼后,她像变了一个人,愈发的坚强了。 咏熙很清楚以后要面临的问题,比如今天早上刚起床还好端端的,下一秒就不省人事了,她立即打电话通知了高娃,然后又马上给他穿上外套,再把所有证件和钱准备好,坐在那里守着他等待车子来接。看到她当时的样子,高娃强忍着心疼,什么也没说,可她却没空悲伤,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 "咏熙,吃点东西吧。"高娃买来了包子,将她的那份递过去。 咏熙接过来,慢慢的吃。 高娃也是默默的吃,良久,她说:"咏熙,对不起,我还没有父亲的消息。" 咏熙抬起头,"如果没有你,瑾行不会撑这么久,不用对不起,该是我感激你。" 高娃只是一声叹息,没能帮到底,应该是她最大的遗憾吧。 这时,医生出来了,是个与高娃相识的人。 "怎么样?"她问。 医生对着她压低了声音:"你之前给他的药是不是停了?" 高娃神情复杂的点点头。 "难怪……" 咏熙这时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巴,再起身走过去,一双清凛一瞬不瞬的望着。 医生朝她的方向看一眼,说:"病人拒绝住院,待会家属跟我去签个字,就可以把人接走了。" 高娃还想再问些具体情况,对咏熙说了句"你进去看看他吧",随即就跟了上去。 咏熙推门走进急诊室,里面的条件相对简陋些,连瑾行独自躺在床上,听到她的脚步声才睁开双眼,侧过头,对她露出浅笑:"又吓到你了吧。" 咏熙笑了,摇了摇头,"这就想吓到我?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 给他喝了点水,然后就趴在旁边,抓着他的手,静静的陪着他,僵直的视线定定地望着角落,喃声说:"瑾行……你送给我一个那么棒的婚礼,我该送你点什么好呢?" 连瑾行是真的累了,仍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说:"你送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可是,我还想送你更好的,怎么办?" 他说:"那就为了我,多看看这个世界,多感受些我不曾感受过的。哪怕是在陌生的地方呼吸陌生的空气,结识陌生的人……每一天都不同于前一天,这就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了。" 咏熙慢慢闭上双眼,眼角泪湿,尽管有那么一刹那,她很想狠狠的拒绝,却在话脱口时被硬生生咽下。 深呼吸,逼退眼泪,她郑重道:"嗯……那就说定了。" 连瑾行笑了,握着她的手,已经没什么力道了,可还是温暖如初,"这才是我的好姑娘。" 在高娃的坚持下,连瑾行出院后,被带回了她的家。 高娃悄悄关闭了旅店,每天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厨房里煎药,苦涩的草药味道,从早到晚,弥漫在整幢房子里。 连瑾行越来越虚弱了,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咏熙每天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陪着他听听音乐看看书,更多的时间是什么也不做,就坐在一起聊天,聊过去,聊未来……越是遥不可及,就是越向往。 看着放在旁边几乎没有动过的晚餐,高娃抬眸,"要不……通知他家里吧。" 咏熙正在写谱子,听到这话时,手上的动作一滞,"我明天打电话给他们。" "嗯,"高娃也继续做她的针线活,淡淡的说:"人都有这一天,早晚而已,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要在还能努力的时候别让自己后悔就行。" 咏熙在纸上唰唰写着,声音颤抖的"嗯"了一声。 高娃什么都没再说,继续陪着她坐在楼下。 楼上房间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咏熙的身子猛地弹起来,扔掉纸笔就跑了上去。高娃也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快步上了楼。 咏熙推开房门,几步奔到床前,马上扶起床上的男人,"瑾行……" 高娃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先给他喝点水!" 咏熙端着杯子,小心翼翼的送到他唇边,连瑾行张开嘴,只不过才喝了一口就又是一阵猛咳,猝不及防的,杯子里的水被染成了红色…… 咏熙愣了,高娃立即接过杯子,不让她再看,"你先在这儿陪他,我去把药端上来。" 咏熙看着臂弯里的人,低下头,脸颊蹭着他冰冷的额头,"是不是很难受?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尝受痛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泪滑落,烫在他的皮肤上,他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是她安静纯美的样子,他笑了,伸手想要摸上她的脸,手却在虚空抓了把,什么都没摸到,之后只能颓然放下。 在她耳边,他轻轻的说:"想念你的大提琴声了……" "那我拉给你听。" 他一笑:"好……" 咏熙匆匆下楼,拿起手机立即拔了个电话。 "小秦!麻烦你一件事……" 407:一切都还来得及 太阳踏出地平线的那一霎,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高娃家的院子前。 楼上的灯亮了。 高娃下了楼,打开院门,"连先生,连太太,你们来了……连老爷子呢?" "他这次也很想来,但是医生不许……" 连玉城和太太走进客厅,咏熙也刚好下楼,看到她,连太太便抑制不住悲伤,几步上前,抱着她哭了起来。 "好孩子……你受苦了……" 咏熙抚着她的背,细声安慰道:"妈,我没事,我好着呢。" 连玉城走过来,揽过妻子,"你别这样,待会让瑾行看到怎么办?" 咏熙说:"爸,妈,瑾行在楼上。" "嗯,走吧,我们上去看看儿子。" 连太太却摆摆手,别开脸,哽咽着说:"你们先上去吧,我想在这儿休息一会。" 知道她怕情绪不稳定,影响到儿子,连玉城点头:"也好。" 高娃说:"我在这儿陪连太太好了。" 连玉城和咏熙上了楼,来到二楼房间,推开门进去,一室的橘色温暖灯光。连玉城走过去,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心在那一刻疼得不停抽搐。 "瑾行……瘦了呢……" 咏熙拿了热毛巾,替他擦拭脸颊,轻声说:"这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不过高娃有给他补充营养。" 她动作温柔,清淡的口吻,像在述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连玉城压抑着悲痛,目光从儿子的脸上移开,落在咏熙身上,这才发现,瑾行瘦了多少,她就瘦了多少,两个黑眼圈异常明显,脸颊都快要凹进去了。原本漂亮修长的双手因为暴瘦,显得指骨突出,青筋暴露。 连玉城的眼圈红了,由衷道:"咏熙,谢谢你。" 咏熙一笑,"爸,您这么说就是没拿我当儿媳看。"她又开始擦拭着他的双手,动作慢且耐心,"我为瑾行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顿了顿,她说:"只要他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也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她忙自嘲的笑笑,"唉,在说些什么呢。" 连玉城从房间里出来,悄悄拭去眼角的泪,重新打起精神走下楼,"瑾行还在睡呢,我们就别再打扰他了,等他醒了再去看他吧。" 见太太呜咽的哭着,高娃在一边安慰,他叹了声气,走过去坐了下来,说:"来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谈过了吗?不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要……都要坦然的接受……如果我们太伤心,你让咏熙怎么办?" 连太太泣不成声:"可是……可是只要想到瑾行这么可怜,我就……" 连玉城抬起头看向高娃,眼中有一丝期盼,"就真的没有……没有一点希望了吗?" 高娃也是叹息:"我已经拖了很多人去找我父亲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有一点消息,这一次也极有可能是个误会……而且,就算现在找到了他,只怕瑾行扛了这么久,也未必能挺过去。更何况,他之前使用的药物对身体的反噬极大……" 她没再多说,神情尽是愧疚。连玉城看在眼里,虽难过,还是开解道:"这件事不怪任何人,就算瑾行他……你对我们连家的恩情,我们也永远都不会忘记。" 连太太哭声更大了,"我可怜的儿子啊……" 连玉城忍着泪,"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待会让儿子看到怎么办?" 楼上,咏熙握着连瑾行手,一动不动的守在床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闭阖之间,他会从眼前消失似的。 "瑾行,"她声音极轻,一股春风似的送进他耳中,"你说老天有时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先是妈妈,之后是爸爸,然后又是昆托老师……它把真心爱我的人一个又一个带走了,现在又想把你也带走……我是做错过什么,它要惩罚我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去求它,求它把你们都还回来,带走我一个人好了!" 说着,她低下头,额头抵上他的手背,声音里尽是恐慌,"怎么办?瑾行……我答应你的事,我怕我做不到……真的好难,我恐怕不行……" 没他的世界,她想都不敢想,还要如何一个人生存? "你……你是要反悔吗?" 虚弱的声音响起,咏熙浑身打了个激灵,立即抬起头,对上他黑漆漆的眸。 "瑾行……"她惊喜交加,随即又下意识的回避他的目光。 尽管虚弱,可他还是一字一句的逼问:"告诉我,你不会反悔。" 咏熙低下头,眼泪一颗颗滚落,落在他的手上。 她不说话,他瞪起了眼睛,又一次逼问:"告诉我——" 咏熙头埋得更低了,眼泪变得更加疯狂,终于,她点头:"我不会反悔……不会反悔。" 得到她的保证,他好似松了口气,用力过后,全身的血色好像都退去了一样,脸色白得吓人,他闭上眼睛,声音极低,"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放心不下你……" 咏熙抓紧他的手,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算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别让我在另一个世界,还要继续牵挂你……咏熙,我太累了,想歇歇。" 心痛的望着他,他又可曾知道,只要想到独自留在这个世界的她,靠着回忆他的点滴度过一天又一天,她就崩溃绝望到开始憎恨这个世界了!可面对他的请求,她只能答应,并且,会用一生履行她的承诺。 正如他爱她,所以希望她会活下去一样,她也会为了他,从今天开始习惯孤独。 这时,连玉城夫妇进来了,咏熙急忙擦掉眼泪起身,"爸,妈,你们陪瑾行聊一会吧。" 夫妇二人在儿子面前全部强颜欢笑,"好。" 连瑾行十分平静,微笑的看着双亲。 咏熙推开门,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下楼,突然一阵眩晕,直接从楼上摔了下来。 听到声音,高娃急匆匆的从门外进来,"咏熙!" # 咏熙睁开眼睛,外头天已经大亮,阳光穿透窗户,斜斜的洒进来。 连夫人红肿着眼睛守在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怕她也会消失似的。 "咏熙……你总算是醒了!" 咏熙尝试着活动一下身体,右腿的膝盖疼,腰部也有紧绷感,但还不至于走不了路。她坐了起来,忍着不适,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去看看瑾行。" "不行。"连夫人赶紧拦着她,"瑾行那边有他爸爸在呢,你从楼梯上滚下来,伤得不轻,高娃不让你乱动……" "妈,"咏熙根本不听劝,一边套上衣服一边说:"我没那么金贵,我身体好着呢,我必须得去看看瑾行才放心。" 她一瘸一拐的走去连瑾行房间,高娃这时过来,"她还不知道吗?" 连太太神情复杂的点点头,又不确定的问:"你没检查错吗?她真的……" 高娃笃定:"不会错的。" 连太太什么也没说,脸上却不见一丝惊喜的痕迹。 对咏熙而言,这未必是好消息。就像被套上了思念的枷锁,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摘下去了。 下午,咏熙的大提琴被专人送到。 连瑾行又昏睡了一整天,咏熙一直坐在他的房间拉着大提琴,不知疲倦。手腕上的大提琴吊坠,不时闪烁出一丝光亮。咏熙拉了一曲又一曲,双手都快要僵了,手指磨得生疼,可她却像没感觉似的一直没有停息。 随着悠扬琴声,眼前出现过往一副副画面…… 父亲离开后她的第一次登台,她在台上忐忑不安,他在台上目光坚定的望着她,告诉他,这是给他一个人的演奏……她心安了,重新回归音乐的宁静世界。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之后,他却始终没有放开守护她的羽翼,一直把她紧紧护在胸前,哪怕是生命为代价。 他教她不要怨命运,不要恨任何人,因为他给的爱足够温暖她了。哪怕,他即将离开,也要她平静安定的活下去。 于是,他成了她的过客,在她漫长的一生当中,只占很少的一段时间比例,却成功将时光凝固,成为这一生的永恒光点—— 是她的北极星,头顶偏北,夜里不动的最亮的那一颗,名为守护。 夜里,起风了,夹着雪花,又一场雪来临。 琴声袅袅,偶尔穿插着壁炉里火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咏熙的手指磨出了血,可她依然温柔安静的坐在床边,为他拉奏那一首《不见》,原本,这就是为他写的。 床上的人,缓缓苏醒了。 睁开眼睛,她就坐在壁炉前,柔和的暖光,将她全身笼罩。 听着她的琴声,他低低一笑,"终于又能听到了……" 琴声嘎然而止。 咏熙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一点点抬起头,模糊的光线里,是他含笑的样子。 "很好听。"他说:"在梦里,一直都是你的琴声。" 咏熙突然起身,踉跄着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全身抖得厉害。 他没说话,而是温柔的拥住她。 握住她的手,才发觉她的一双手早已伤痕累累,他的眉一点点皱了起来,将她的双手放到怀里。 感受到那里的温暖,咏熙慌着的心,好像慢慢恢复过来。望着他,她开心的笑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傻傻的笑着。 连瑾行也笑了,映着炉火的红光,他的脸色没那么苍白了,反而显得异常精神。 "咏熙,"他望向窗外,说:"下雪了呢。" 咏熙也跟着一起看向外面,"嗯,下雪了。" 他回眸,目光温和的望着她,"想不想出去看雪景?" 她点头:"想。" 看雪,看天空,看大海,看高山……只要和他一起,她都会想去。 打开大门,迎向夹着雪花的冷风,咏熙慢慢推着轮椅走出来,很快,便消失在灰蒙蒙的雪雾中。 楼上,连玉城夫妇站在窗前,连夫人想要下去,被连玉城急忙抓住,这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再也绷不住了,流着泪说:"让他去吧,让他去吧……" 连夫人哭着跌坐在地上,不停的捶着胸口,"我的儿子——不要!不要把他带走啊!" 高娃来到院子里,将大门敞开,再将院子里的灯全部打开。 不管多大的风雪,远远的,就能瞧见这里。 # 清晨,第一缕阳光降临。 一辆越野车奔驰在雪地里,两边溅起无数雪花。 袭凌宇紧紧握着方向盘,两眼发红的瞪着前方,不管不顾的一次又一次加速,直到车子轮胎突然打滑,接着一头扎进旁边的雪堆里。 他连续发动几次也没能冲出去,恨恨的猛捶了下方向盘,推开门就冲下了车。 四处都是白雪苍茫,不见一个人影。 袭凌宇怔怔地站在雪地里,突然疯狂的大叫:"啊——啊——" 喊声,惊扰了草原的风,又一阵雪花被掀起。 袭凌宇扑通跪在雪地里,双手撑在地上,低着头,双肩持续颤抖…… 昨夜,好大一场雪,道路被封,寸步难行。 送老人回房休息后,袭凌宇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电话打不通,又没办法继续赶路,整颗心七上八下的。他来到窗前,点燃一根烟,望着外面的大雪,不停的告诉自己,只要雪一停就立即赶过去! 所以,都来还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408:那天,细雨蒙蒙(番外) 当蒋文芮踩下油门,冲向站在对面花店前的美丽女人时,她知道,她的人生将就此颠覆。 甚至还来不及惊呼,女人的身子被撞得弹了起来,又缓缓落下…… 蒋文芮踩了刹车,喘息着握紧了方向盘,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张年轻精致的小脸,苍白又充满了强硬的倔强。 她没有下车去查看,而是颤抖的摸出了手机,拔通了事故报警的电话。 "喂……我撞了人……在苍旭路……" 四周一阵骚乱,蒋文芮已经无暇顾及其它,麻木的将头抵在方向盘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她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手颤抖得厉害,却是怎样也点不着。 突然,她的车窗被人狠狠地一拳砸了下去,挡风玻璃上的裂纹,就像蜘蛛网,一层叠着一层的扩散开来。 她慢半拍的抬起头,透过破坏的玻璃,模糊的看到了一张愤怒的脸庞…… 时值今日,她都还记得,那个年轻男人毒蛇般充满了怨恨和怒火的目光。 那天的场面很混乱,她记不清她是如何走出车子,如何被交警带上警车,脑海里始终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只记得,那天,细雨蒙蒙。 三年后。 站在蒋家别墅的大门口,蒋文芮几次想要抬手按响门铃,但终是没有那个勇气。 "小芮……是小芮吗?"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颤抖的声音,蒋文芮身子一震,拧紧了眉,咬着唇,她僵硬的转过了身,叫了一声:"妈。" 身后中年女子手里拎的包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刘萍捂住了嘴巴,激动的望着女儿,眼泪夺眶,快步过去,一把抱住了她,哭得泣不成声:"小芮……小芮……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啊……" 蒋文芮的眼圈红了,张了张嘴,或许是想说的想问的太多,竟不知该怎么说了,就这么木然的由着母亲抱着她哭。 哭够了,刘萍抹抹眼泪,赶紧牵着女儿的手:"走,快走,跟妈妈回家去!" 家? 蒋文芮抬起头,看一眼这幢富丽堂皇的别墅,突然间,感觉好陌生。 走进客厅,迎上前的保姆阿姨是蒋文芮没见过的。 "杨姐呢?"她问。 刘萍抹抹眼泪,低着头,回答略有闪烁:"以前的阿姨都辞退了。" 蒋文芮垂下眸子,愈发削尖的下巴收紧,唇边勾起一抹自嘲:"怕丢人?是因为我撞了人?还是他自己偷了别人的老婆?" "小芮!"刘萍惊呼一声,示意保姆下去,忙过去解释道:"小芮,你想多了,杨姐都是快五十的人了,年纪大了,做事也力不从心了,你爸爸不过是想换些生面孔,没别的意思。" 蒋文芮抬眸,唇边是抹轻嘲:"那为什么不直接换掉我这个女儿?" 刘萍急了:"小芮,你说什么傻话呢!" 蒋文芮掀起薄唇,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是吗?我在里面三年,整整三年,你们有谁去探望过我?" 刘萍一滞,神情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心疼。 "小芮,你爸爸他……" 蒋文芮坐在了沙发上,双腿抬起,搭在茶几上,一双漂亮的眸,开始悄无声息的变得冷漠。 "妈,我为了你,撞死了人,你知道吗?" 她原本是知名的大提琴演奏家,前途无量,就是因为那场车祸,她的前途,她的一切都被毁了! 蒋文芮看着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驾着车,撞死了一个女人,沾染上了鲜血,她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再拿起自己最心爱的大提琴了! 刘萍的身子摇晃几下,眼泪又成串滴落,"小芮……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做……我当时有劝过你的……" 蒋文芮笑了,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望着母亲,竟像个陌生人。 "妈,我是你的女儿,你生我养我懂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你更了解我了!你说……你会不知道吗?" 她的问话,咄咄逼人。 这时,刘萍已是哭得不能自已,一下一下捶打着胸口:"小芮,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一切都是妈妈的错……" 与母亲的悲伤不同,蒋文芮却是出奇的冷静。 没人能想像得到,她在监狱里的那三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她自己清楚,以前的蒋文芮,早已不复存在,也跟着那个女人一起,丧生在那场车祸里了。 望着变得陌生的女儿,刘萍的心里跟针扎的一样,她擦干净眼泪,强颜欢笑:"小芮,你刚回来,一定累了吧,快上楼回房睡一会。晚上妈妈亲自下厨,做些你爱吃的饭菜。" 蒋文芮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楼。 她的确很疲惫,三年了,经常都在做着同样的梦,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洗了澡,站在镜子前,伸手抹掉上面的蒸气,然后定定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额前参差的发挡住了视线,她用手拔了拔,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还有一双冷艳的眸。 她身上穿的还是三年前的睡衣,这会却像个布袋子一样挂在身上,两根锁骨瘦得明显,露出一侧肩头。 懒得再看这样的自己,她吹干了头发,准备回到床上睡一觉。走出去的时候,却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她犹豫片刻,拉开了门,面无表情的站在楼上。 "蒋莫怀,她是你女儿啊!"刘萍的声音,几近歇斯底里。 "我没有一个杀人犯女儿!" 蒋莫怀的冷漠,早在蒋文芮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是那样深爱那个女人。 刘萍被丈夫的话深深刺痛了,她尖锐的哭诉道:"小芮会有今天,都是因为谁?如果不是你背叛了我们母女,想要抛弃我们,她会做出那种事吗?!" "我只记得,她杀了晓晴!" "又是那个女人!她都已经死了,你还是忘不了她吗?蒋莫怀,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又为你生下女儿的人是谁?是我!" "哼,这样的女儿,我宁愿不要。" "蒋莫怀,你不是人!" 转过身,蒋文芮回到了房间,"砰"地关上门,钻进柔软的被子里,阖上双眼。 依稀,她又看到了那双愤怒的眼睛…… 她猛地坐了起来,全身冷汗,胸口不断地起伏。 又是同样梦。 刘萍唤醒刚睡着的蒋文芮,让她下楼吃饭。她明显补过妆,可还是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蒋文芮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到妈妈受委屈,就急得想要跟她爸爸拼命,而是不紧不慢地换了件衣服才下楼。 蒋莫怀坐在餐厅里,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芮,过来坐。"刘萍体贴的替女儿拉开椅子,指着桌上的菜笑道:"都是你爱吃的菜,妈妈特意为你做的,快尝尝看。" "嗯。"蒋文芮只是应一声,拿起筷子,随便夹着什么送到嘴里,然后,又放下筷子,轻轻一笑:"不错,很好吃。" 刘萍喜出望外,女儿的一句好吃,足以抵得过她被油烟熏呛的辛苦了。 "比监狱里的伙食好吃多了。" 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刘萍替她夹菜的手一抖,鸡翅掉到了桌上。 蒋莫怀阴沉着脸色,起身就上了楼。 "莫怀……"刘萍弱弱地叫了一声,咬着唇,又为难的看向女儿。 蒋文芮这时好像来了食欲,重新拿起的筷子,根本就没有停过。 刘萍小心翼翼地坐到她旁边:"小芮……那里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在你爸爸面前,他不喜欢。就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一家三口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蒋文芮从母亲眼中,清楚看到了逃避。三年前发生的一切,她不愿再面对,宁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把她当成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 母亲可以,她却不能。 "也许,我离开才对大家都好吧。"她说。 "小芮,我不许你这么说!"刘萍急得一把握住她的手,"妈妈现在就只有你了,你哪也不能去!" 蒋文芮又低下头吃饭,淡淡地说:"妈,那个女人死了,爸恨我……很多事都改变了,不是你想逃避就可以的。"放下筷子,她起身,说:"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她离开了餐厅,隐约,听到母亲啜泣的声音。 暮春三月,微冷,透着凉薄。 她走在一排银杏树下,呼吸着久违了的自由空气。 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不远处,漆黑的车窗内,一对阴鸷的眸,冰冷地注视着她…… 第二天,听到蒋莫怀的车子开走了,蒋文芮才下楼。 "妈,我出去了。" "去哪啊?"刘萍关心的说:"吃过早餐再出去嘛!" "跟秋莹约了早茶。" 一听是尤秋莹,刘萍马上放心地点头:"也好,跟秋莹出去散散心,顺便去逛逛待买买东西。"说着,她就递过来一张卡,"拿着,想买什么就去买。" 她无时不在尽量弥补女儿,只要看到她开心,刘萍深埋在心底的愧疚,才会稍稍平复。 拒绝的话已到嘴边,可是,看到母亲满眼的期盼,蒋文芮忍了住,接过卡,"我走了。" "路上小心。" 尽管车库里停着几辆车,但刘萍却不敢再提让她开车的事。 出了门,打了辆车,直奔市中心的一家茶楼,那是她以前和尤秋莹常常碰面的地方。 虽已过三年,茶楼依旧是那座茶楼,多少让蒋文芮找回了些曾经的熟悉感。 409:没那么单纯 来到尤秋莹定好的包间,门一拉开,就看到里面坐着的男子,轻爽的短发,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黑色长裤,端着茶杯,正抬起头凝向她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蒋文芮不作想,歉意的拉上门。 "小芮!"远远的,尤秋莹走了过来。 看到她,蒋文芮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真挚的笑。 尤秋莹有种独特的古典美,爪子脸,眼眸细长,一头乌黑的长发,发丝柔软,气质十分出众。 她始终微笑着,面对蒋文芮时,没有丝毫的距离感,像以前那样亲切地挽上她,"怎么不进去啊?" "这里?"蒋文芮指指刚才的包厢,"可是,里面已经有人了啊。" 尤秋莹娇羞一笑,说:"他是我男朋友,一个公务员。" 蒋文芮愣住了,"男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那三年里,只有尤秋莹每周都会去探视她,有时候仅仅只是聊些家常,也会去陪她,可尤秋莹从未提及过她交了男朋友。 尤秋莹白皙的皮肤上,微微泛红:"不是正要介绍给你认识嘛!"生怕蒋文芮再逼问,她拉着她就往里走:"来,进来再说。" 蒋文芮随她进去,尤秋莹立即坐到了男子身侧,正式介绍道:"跃峰,她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蒋文芮。" 蒋文芮朝他略一颔首,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纵然挑剔如她,也不得不承认尤秋莹这次的眼光不错。 男子很年轻,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斯文优雅,身上的沉稳气质,更似浑然天成,一看便知是有些背景的人。 通常,这类人并不适合单纯的尤秋莹,但也许是他脸上那抹温柔的毫不做作的浅笑征服了她,蒋文芮竟给他打出了高分。 "你好,我是白跃峰。"他的声音很好听,圆润又富有磁性:"一直听秋莹提起你,早就想要见见了。不过很可惜,你一直都在国外深造,没机会见面。" 蒋文芮只是垂下眸,没说话。 尤秋莹赶紧岔开话题,"我饿了,我们叫东西吃吧!" 白跃峰对她宠溺的一笑,手指拂过她的长发,"想吃什么尽管叫。"说着,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蒋文芮,"哦对了,小芮,你想吃些什么?" 他随尤秋莹叫她"小芮"叫得很自然,这两个字经由他口,也的确变得格外好听。 蒋文芮耸耸肩,没有意见。 "我知道小芮喜欢吃什么,我去点吧。"尤秋莹出去的时候,还朝蒋文芮眨了眨眼。蒋文芮当然明白,她是想自己替她把把关。 在这方面,尤秋莹是很信任她的。 看着她还和以前一样,蒋文芮的嘴角慢慢上扬几分。 就像这间茶楼,一成不变的尤秋莹,仿佛能令时光倒转,让她瞬间遗忘掉那三年…… 回过头时,她发现白跃峰正在注视着自己,薄薄的镜片后,笑意铺散的眸,似笼着一片薄薄的纱。 与她视线相撞,白跃峰也不为自己的行为尴尬,反而大方的笑了笑:"秋莹每天都会在我耳边提起你,久了,自然很好奇。"盯住蒋文芮,眸目愈发的深刻。 "小芮,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 蒋文芮挑起眉梢,眸光瞬间变化,锐利,又冷静得过分。 "别对我放电,你不是我的菜,好好对秋莹,说不定我会投你赞成票。如果……"她身子探前,眼神愈发凌厉,"让我发现你背叛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凝视她半晌,白跃峰突然笑了,没有退缩,他同样身子前倾,挨近她那张美艳精致的漂亮脸蛋,眼眸半阖,溢出一股慵懒的迷人气息。 "你不知道,秋莹会心疼的吗?" 蒋文芮眯起了眼睛,退后,靠着椅背,"所以?" 听到包厢外传来的脚步声,白跃峰给她一个浅笑,轻声说:"所以,你不能让她伤心。" 蒋文芮皱起了眉,盯住他,刚才对他的好印象全无,总觉得,他接近秋莹,是抱有某种目的。 难道是为钱? 尤家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疙瘩似的疼着,想要俘获这位大小姐芳心的男人数不胜数。经蒋文芮鉴定过的,就没一个是合格的。 可眼前的白跃峰跟那些人,又有些不同,没那么单纯。 哪里不同,蒋文芮想不出。 尤秋莹推门进来,又回到白跃峰身边:"你们在聊什么呢?" "在聊你。"白跃峰回答得面不改色。 蒋文芮端起茶杯,眉梢悄然挑起。 还真是个有道行的! 尤秋莹笑了:"真的?在聊我什么?" "小芮说,看到你幸福,她很替你开心。"白跃峰微笑如初,说话间,目光瞟向蒋文芮,轻声问:"小芮,你说呢?" 蒋文芮已显得有几分冷酷的视线,缓缓从他身上移开,红唇上扬几分:"没错。" 尤秋莹就是只单纯的小白兔,她若喜欢上一人,对方几句甜言蜜语,都会开心许久,白跃峰深谙此道。 若是之前,她定会掀桌揍人,但现在不会了,她要顾及尤秋莹。 过去三年,她懂了太多。 生命就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男友和好友相处融洽,尤秋莹显然也松了口气,吃东西的时候,话也比平时多了些。白梓旋一直都是微笑倾听着,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一言一行。 蒋文芮吃着茶楼里的特色,视线上眺,唇角一直保持着浅笑的弧度。 吃过早饭,三人走出茶楼。 白跃峰去开车,尤秋莹和蒋文芮两人站在门口,尤秋莹马上靠过来,满眼期待的问:"小芮,他怎么样?" 她很迫切的希望,他能得到好友的认同。 蒋文芮取出一香烟,动作娴熟的点燃。 尤秋莹皱起眉头,"小芮!早就让你戒烟了,你就是不听……" 蒋文芮好笑的扬扬指间的烟:"怎么?你那位公务员不抽?" "他不会在我面前抽。"尤秋莹为他辩解的样子,带着一股子小女人特有的娇嗔,很可爱。 蒋文芮漫不经心的吸了两口,看到白跃峰把车子开过来,烟头准确无误的丢进了旁边垃圾桶里。 "要听实话吗?" "当然。" "他不适合你。" 尤秋莹愣了住,她万万没想到,蒋文芮居然会反对! 白跃峰降下车窗,"秋莹,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尤秋莹倏尔反应过来,马上把蒋文芮推过来:"我还有事,你先送小芮吧。" 蒋文芮拧起了眉,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尤秋莹的脸上尽是哀求,小声说:"小芮,再跟他接触接触,你的意见对我来说很重要。" 蒋文芮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拜托,我的大小姐,跟他恋爱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跟他有接触的必要吗?" "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得喜欢他!"尤秋莹难得强势一回,推着蒋文芮就上了车,对着白跃峰挥挥手,"跃峰,要把小芮安全送回家才行。" 白跃峰点点头,又不忘体贴的叮嘱:"到了家给我电话。" "嗯。"尤秋莹的脸上,又攀上两条红晕。 蒋文芮冷眼看着,对白跃峰愈发的讨厌了。 车子发动,身后是不停挥手的尤秋莹,白跃峰调整下车镜角度,边拐到路上,边问:"要开去哪里?" "黄泉。" 他一怔,视线凝向车镜里的她,眉梢挑了挑,"你住那?" 蒋文芮溢出个嘲讽的笑:"不敢去?" "是你住的地方,就没什么不敢去的。"话间落下,他突然踩下油门,车速瞬间飙升。 蒋文芮身子猛地一晃,头撞到了车窗上。 白跃峰连看都没看她,在早高峰的路段上,将车子左拐右拐,飙得飞快。 蒋文芮开始有些不适,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的。 "停下……停下!"她拍打着前面的车椅,但白跃峰毫无反应,只是一味把车子开快。 "快停下……"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海里某些片段画面,正在拼凑成篇。 那天,细雨蒙蒙。 父亲为了那个女人打了母亲,她跟父亲大吵一架之后,便拿着车钥匙冲出了门。 她知道那个女人最喜欢鲜花,每天都会光顾一家花店。 那天,她买了一束香水百合。 她很喜欢那束花,脸上的笑,明艳动人,与母亲布满泪痕的脸,形成了明烈的对比…… 蒋文芮的手撑着额头,眉头快要拧成了一线,摸索着车门就要拉开。 车子猛地打方向盘,停靠在了路边。 拉开车门,蒋文芮踉跄着下了车,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便蹲下来干呕。 白跃峰走下来,关上车门,倚靠在车前,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她。 明明很难受,可是,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那种感觉,折磨得人快要发疯。 冷风吹过,她的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这时,身后递来一瓶矿泉水,她咬着唇瓣,接过来便狠狠地砸向身后的男人。 "你疯了吗?!" *** "我说过,只要是你住的地方,就没什么不敢去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微笑着,说:"连去黄泉的路上,你都受不了,还怎么去那里?" 410:到底想做什么? 蒋文芮气得浑身轻颤,这张温和微笑的脸,就像戴了副假面,她很想撕碎。 转过身,他的目光在变化:"对某些人来说,去那里是解脱,但是,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呢?" 蒋文芮狠狠地瞪着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秋莹面前说了那句话,才会报复她的? "小芮,上车吧,我送你回家。"他眸目含笑,对着她亲切的招手。 蒋文芮咬牙切齿,昂起头,生气的脸颊,别有一番惊艳。 "不必!" 站在路边,她招手叫车。 白跃峰无奈的摇头:"这里根本打不到车的。" 她转头,因为气愤而染上红晕的面容,晨曦下,美得干净。 "白跃峰,你听好了,我不是秋莹!你的那一套,在我身上不管用!还有……"她深呼吸,红唇缓缓上扬,微笑着说:"以后,离她远点!" 扭过头,她踩着高跟鞋,走到车流不息的公路上。 双手紧紧捏着,指甲抠着掌心,却不觉得疼。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在回忆面前崩溃掉…… 那天,她想忘,用尽力气的去遗忘,却怎样也做不到。 她不敢再开车,不敢去面对那个女人已经死亡的事实,不敢承认自己……杀过人。 蒋莫怀说的对,她的确是杀人犯,当时她不觉得,三年后的今天,她不得不接受。 她的那件袍子,早已千疮百孔。 白跃峰的车子,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蒋文芮停下脚步望着,对于他,她更加坚定,他不适合秋莹,他会毁了她。 这个念头出现得很诡异,可是,她却莫名其妙的深信不疑。 直到中午,蒋文芮才回家。 "小芮,跟秋莹去哪逛了?怎么没买东西呢?"刘萍笑眯眯的问。 "哪也没去。" 蒋文芮走得两脚又胀又痛,想要上楼,刘萍却叫住了她,"小芮,妈有事要跟你商量……" 她站在楼梯口,欲言又止。 "什么事?" "后天是你爷爷的七十大寿,你爸爸和我要过岛……" 蒋文芮扬起眉,安静的等她下文。 女儿直视的目光,让刘萍愈发的难以启齿:"你爷爷最疼你了,可是自从你出了事,他就病了好长时间,你爸爸的意思是……" "我懂了。"蒋文芮表现得十分无所谓,"也对,我这个样子出去,的确是会丢了他的人,尤其是在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亲戚面前。" 她转过身,"没什么事,我回房了。" "小芮!妈妈已经跟崔阿姨都交待过了,你一个人在家不会有问题的,妈妈会尽快回来陪你的……" 刘萍的声音,消失在楼梯间。 蒋文芮站在房门前,额头抵着门板,落寞的视线,只有她一人看得到。 都决定了,何必又要来跟她商量? 渐渐,视线幽冷。 如果她是杀人凶手,那蒋莫怀就是帮凶无疑。 一连两天,蒋文芮都要忍受着尤秋莹的电话轰炸。 "小芮,你为什么不喜欢跃峰?至少你要告诉我他哪不好啊?人长得帅,又体贴,工作还稳定,最关键的是,他对我真的很好!" "尤小姐,尤大小姐,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他?"蒋文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聊的按着电视遥控器,所有的频道快要被她翻烂了。 "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啊,我当然希望你也喜欢他啦!"尤秋莹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是不是你嫁他,我也要嫁他?" "当然不是啦!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说他不适合我啊?又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讨厌他呢?" 脖子酸了,蒋文芮又换作另一边接听,无奈又无力的说:"小姐啊,我说过很多次了,那家伙城府太深,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你确定,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吗?你有去过他工作的地方吗?你有接触过他的同事和家人吗?" 对面的尤秋莹明显一滞,答案不言而喻。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这么快就去见人家家长,不好吧?" 听出她的犹豫,蒋文芮快要无话可说了。 "反正今晚我订了餐厅,你要出来陪我吃饭!" "白跃峰也在?" "哎呀,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你要来陪我嘛!" 蒋文芮将遥控器甩到桌上,倏尔问:"我妈给你打过电话了?" 尤秋莹顿了顿,她不擅撒谎,吱吱唔唔地说:"阿姨她……也是担心你啊……" "行啦,我没那么脆弱,我在家里挺清静的,才不要去妨碍你们呢!" "我不管,你必须要来,要不然……要不然就绝交!你看着办吧!" 尤秋莹难得摞狠话,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蒋文芮再不愿去面对那个白跃峰,也没办法拒绝。 她不满的嘀咕一句:"事先声明,我要是用酒瓶给他脑袋开花了,你可别怪我。" 尤秋莹扑哧一笑:"我知道你不会的。" 挂上电话,蒋文芮心烦意乱。 可有件事,她再清楚不过。不管她有多讨厌白跃峰,如果秋莹就是喜欢,她也不会干涉的。因为,爱情这种事,如果不走完一辈子,谁都没办法说得准,谁会是谁的至死不渝。 晚上七点,伍德餐厅。 这是r市最高档的西餐厅,门前豪车一辆接一辆,服务生都是一八零以上,身材堪比模特。 蒋文芮身着一套黑色的裹胸小礼物,拿着同色手包,修剪过的短发,俏丽不失性感。 她出现在门口时,白跃峰正在接电话,目光那么不经意的扫过,一眼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个女人很漂亮,很惊艳,毋庸置疑。 从她的身影出现时,便吸引了餐厅里的许多视线,就足以证明。 偏偏,她自己还浑然不知,脸上挂着不耐,秀眉不自禁的拢着。 "小芮!这里!" 尤秋莹朝她挥了挥手。 蒋文芮的视线飘过来时,白跃峰才调开了他的。 看到尤秋莹,蒋文芮走了过来。 不时的,有人将惊艳的目光投来,蒋文芮的脸色却一直不好看。 身上的礼服很别扭,可柜子里摆的尽数都是这种性感的。 当年的她,是想万众嘱目。现在的她则不然,那种压迫式的目光,只会让她不舒服。 落座后,她扫一眼白跃峰,后者还在压低声音讲电话,对着她仅是微微颔首,礼貌且生疏。 像这样的地方,鲜少有人会在用餐时当着女伴的面接电话,但白跃峰却这样做了,意义很明显,他的事,丝毫不避讳秋莹。 蒋文芮心下冷笑,越会做戏的男人,越是可疑。 "小芮,你今天很漂亮。"尤秋莹由衷的赞美,"坦白说,连我都快要迷住了。" 蒋文芮失笑,阴霾一扫而空。 她认识的女生里,能这样毫不吝惜的赞美同性,尤秋莹绝对是第一个。 "你也很漂亮嘛!"她坐了下。 尤秋莹害羞的一笑,柔软的目光凝在白跃峰身上。 "衣服是跃峰帮我选的,他说我穿白色的好看。" 蒋文芮破天荒的点头赞同:"没错,是很好看。" 这时,白跃峰挂上了电话,歉意道:"抱歉,小芮,有件事临时需要交待一下。" 蒋文芮好似来了兴致,立即问道:"对了白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在哪高就呢!" 她的一句"白先生",叫得生分,尤秋莹又看向她,无言的控诉,让蒋文芮备感压力。 白跃峰不以为然,一笑:"税务局。" "那个科?" "税管。" "工作多久了?" "三年。" "科长叫什么名字?" "我就是。" 尤秋莹越听越不对,这分明就是在调查人家的底细嘛,她生怕白跃峰会反感,立即打断了蒋文芮的追问。 "小芮,人口普查也没你这么详细的啊!赶紧点菜吧,我都饿了呢。" 蒋文芮恨铁不成钢,似笑非笑的说:"我不帮你打听清楚了,以后嫁过去了吃苦受累怎么办?" "小芮!" 尤秋莹的脸颊又红了,悄悄的偷看了一眼白跃峰。 白跃峰温柔地揽过她的肩,深情道:"我怎么舍得会让秋莹吃苦呢?除非做到最好,否则,我是不会轻易向她许诺什么。" "跃峰……" 尤秋莹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这是他们认识的半年来,他说过的,最为动听的话。如果不是小芮在场,她定会舍弃矜持,恨不得向他求婚。 蒋文芮冷眼看着,摇晃着手中的杯子,透过玻璃杯身,她看到的白跃峰,深情全无。 用餐中,蒋文芮话不多,切着牛排,吃得慢条斯理。 但是,只要是她抬起目光,总会与白跃峰的撞个正着。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想认为他不是刻意的都难。 她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拭下嘴角,"不好意思,我去补妆。" 蒋文芮拎着包包,走去化妆间。 对着镜子,她不停的调整情绪。 白跃峰是秋莹喜欢的人,再不喜欢,她也要给秋莹面子,不可以太冲动。 做好心理建设,她又走了出来。 "蒋文芮?" 从对面走过来的男人,狐疑的叫住了她。 411:久违的亲切 蒋文芮回头,看到他时,神情一怔,随即,蹙起了眉,眉宇覆着冰霜。 严威,那件事之前,她的追求者之一,被她拒绝过无数次还是死缠烂打,甚至,差点为了她跳河自杀。 可是,在她出事以后,尤秋莹委婉的告诉她,同学中诋毁她最厉害的,恰恰也是他。 严威几步走过来,盯着眼前越来越明艳动人的蒋文芮,眼睛里又迸出了她所熟悉的爱慕光泽。 "小芮,真的是你?太好了,终于可以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去探望过你,可是,他们说我不是亲属,硬是不让我进去,你说气不气人!" "我还有事。" 蒋文芮态度微冷,不给他搭讪的机会,扭头就走。对于这样的"曾经",她根本懒得理会。但严威却不肯放过,又紧紧跟了上来。 "小芮,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呢?同学们都很挂念你,特别……是我。" 蒋文芮皱皱眉,径直朝外走。 "小芮,你等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严威急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蒋文芮咬了咬牙,猛地甩开他,回眸,气焰升腾,"别碰我!" 言语中流露出来的厌恶,令严威的脸扭曲了,刚才的热情劲不再,他脸色难看的指着她,毫不留情的讥嘲道:"蒋文芮,你别太自以为是!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女神吗?我告诉你,一个做了三年牢的女人,屁也不是!就算你家世再好,你老子再有钱,你也不值钱了!懂吗?不值钱了!" 蒋文芮脸颊胀红,眸光一寒,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了严威的脸上。 严威错愕的捂着脸,接着,恼羞成怒,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笑得狰狞,似乎,要笑尽她之前对他的嘲讽:"反正也不会有人要你了,不如,你就跟了我吧!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不会介意你的过去,我会好好疼你的!当然,你想嫁给我的话,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如果在床上让我高兴了,说不定,我会考虑娶你看看!" "严威,你混蛋!" 蒋文芮再坚强,再强势,也没办法掩饰掉此刻他带给自己的屈辱。 她曾经是那么高高在上,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仿佛,他们随时随地都会在自己脚下匍匐。而严威,就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偏偏,是他给了她最极致的侮辱。 她抬手还要再挥下去,严威却用另一只手按了住,将她推到了墙上,目光猥琐的在她身上流连:"小芮,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你在里面一定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今晚,我就成全你,怎么样?" "她不必一个人渣来成全。" 身后,是道阴沉低敛的声音。 蒋文芮抬起发红的眼眸,视线立即撞进一对泛着不明深意的眸子里。 而他,也看进了她的无助与彷徨。 "谁?"严威回过头,看到身后挺拔的男子,单单身高就高出他半个脑袋,更不用说他那一身考究的穿着了,瞬间就秒出他几条街开外。 白跃峰两步过来,捏住了严威的手腕,不过就是轻轻一掰,他就疼得吡牙咧嘴,"放、放手……" 蒋文芮借机推开他,倒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咬着唇,迅速的平复下心情,强忍着胸口的酸楚。 严威恼羞成怒:"你是谁?我跟老同学叙叙旧,关你什么事啊?" 因为蒋文芮的反应,严威料定她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所以,胆子也大了起来,反咬一口。 白跃峰轻轻一笑,说不出的潇洒与风度。凑到了严威的耳边,他说:"这个女人,是我的,没人可以碰她,你懂吗?" 严威一愣:"你……" 他的声音更低了,像靡靡之音,充满蛊惑,"再善意的提醒一句,报复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这种低级的言语羞辱,是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爬上你的床,而你只需,一脚踢开。" 严威彻底呆住了,看着白跃峰,这男人笑起来很帅气,很阳光,说出的话却是阴暗无比,就算他是个男人,也会被吓得打个冷战。 蒋文芮听不到他后面说了什么,只知道,严威吓得不轻。 应该是恐吓他了吧。 她想。 白跃峰放下了手,好心的替严威整理一下西装外套,一笑:"刚才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在这里找人,应该是找你的吧。" 严威一听,脸色微变,看都不看蒋文芮一眼,匆匆离开。 白跃峰回过头,透过薄薄的镜片,温和的眸光,令人舒服的很。 "你去了那么久,秋莹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我没事。"蒋文芮别开脸,挺直脊背就往外走。 白跃峰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刚才那个人,追求过你? 蒋文芮突然停了下来,胸口微微起伏着,纤细的身子绷紧,她倏地转过头来,撑起强硬的目光直抵他。 "没错,我是坐过牢,因为撞了人,坐了三年!三年之后,物是人非,活该我承受今天的一切!是我做过的事,不论对错,我自己会扛,不必你在这里假好心!" 她一字一句,不惜自揭伤疤。 严威的话,白跃峰肯定听得清楚,那她又何必去掩饰?之所以默认了秋莹替她找的借口,只不过是不想秋莹因为自己而丢了面子。其实她早就明白,越是竭力去掩饰一件事,就越是会被它绑架一辈子。 永不脱身。 白跃峰凝视着她,似乎是有些诧异她能将事实这么痛快的说出来,根本不介意那是她人生的耻辱。 良久,他轻笑,并不意外道:"我早就知道了。" 蒋文芮一怔,下意识的认为是秋莹说的,连这种事都告诉了他,由此更加证明,这个男人在秋莹心里的地位了。 可是,白跃峰却说:"正如你不放心我,想要摸清我的底细一样,我也会考察一下秋莹的朋友。毕竟……"他顿了下,徐徐说道:"别有居心的不止是男人。" 蒋文芮突然笑了,冷声道:"那么,你调查的结果呢?" 白跃峰耸耸肩:"蒋家家产过亿,你的嫌疑解除。" 蒋文芮脸上的笑骤敛。 "可是,你的还没有!" 转身,踩着高跟鞋,撑起气场,她走回餐厅。 白跃峰在她身后,盯着她曼妙的身姿,勾起一个暧昧而又冷酷的笑。 蒋文芮,你相信报应吗? "怎么去了那么久?"尤秋莹关切的问。 "没事。" 蒋文芮端起红酒,喝了几口,总算将狂乱的心,稍稍安抚。 "对了,我刚才看到严威了。"尤秋莹小声说:"他跟一个孕妇在一块,看样子,好像是他老婆,他对她体贴的不得了。"说着,她不无感慨道:"想不到,那个坏蛋居然也可以变成居家好男人。" 蒋文芮没说话,将剩下的红酒一仰而尽。 还想再倒时,杯子被人用手挡了住。 抬头,对上白跃峰宠辱不惊的眸,"这酒后劲很足,还是少喝一点比较好。" 尤秋莹也说:"是啊,小芮,待会我们还有节目呢!" 蒋文芮强忍住去拔开那只手的冲动,兴致缺缺的说:"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去。" "那怎么行!"尤秋莹直皱眉,正色道:"我都答应阿姨了,今晚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你这么早就回去了,那我不是失职?" 蒋文芮抚了抚眉心,"那种话,不用当真的。" "不行不行,你得听我安排!"尤秋莹赶紧叫来服务生结账。 "我来。"白跃峰很有风度的说。 尤秋莹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将她脸上的甜蜜看在眼里,蒋文芮居然觉得胸口没有那么堵了。 看着别人幸福,其实也是一件愉悦的事。她不幸福,至少,秋莹可以代替她幸福。 如果白跃峰能够将她脸上的笑容就这么保持下去,管它是一年还是两年,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她的美好,无法替代。 走出餐厅,尤秋莹带着蒋文芮来到了她们高中时经常去的ktv,与时下的时尚不同,那里的装修已经显得有些过时,可蒋文芮又嗅到了一股久违的亲切。 三年,别来无恙。 白跃峰一直都很体贴的跟在她们身边,尤秋莹玩得很开心,蒋文芮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她疯了起来。 有多久没有这么心无旁骛,只负责醉死今朝了?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和秋莹都喝了好多酒,唱了好多歌,说了好多话。 看着车里一直晕沉沉的人,尤秋莹有些担心:"跃峰,小芮的爸妈都不在家,她喝成这个样子,没人照顾她怎么办?可惜,我爸爸不喜欢我跟小芮再来往了,要不然,我就可以带她回去了。" 尤家是个门风严谨的大家族,蒋文芮出了那档子事,早就被划分到了黑名单里,勒令禁止秋莹再与她交往,那三年,秋莹其实一直都是偷偷去探望蒋文芮的。 白跃峰了解似的点头:"交给我吧。" "你?"尤秋莹看看他:"你带她回家?可是……那样好像不太方便吧?" 白跃峰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想到哪去了?我怎么可能把一个女人带回家呢?我是会把她送到我姐姐那边,她是个护士,照顾醉酒的人,一定会很周到的。" 尤秋莹恍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样最好。" 他上了车,关上车门后,尤秋莹还想再说什么,他却已驾着车离开了。 412:宣告瓦解 望着汽车绝尘的身影,尤秋莹略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从最初到现在,她对白跃峰的感觉,一直都是若即若离。仿佛,这个男人并不属于她,随时都会消失。 这种恐惧,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 拍了拍红润的脸颊,尤秋莹打起了精神。只要她一直对他好,她相信,他会感觉到的!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刘萍打来的。 "阿姨,小芮她……在我这里,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她已经睡了,我让她明天再打给你好不好……呵呵,不用客气嘛,我应该做的。" 离开尤家没多久,车上的人就缓缓睁开了眼睛,那里清明的一片。 白跃峰看到她醒来,一扬眉:"没睡着?" 蒋文芮甩了甩头,坐起来,点燃一支香烟。 "那点酒,还难不倒我。" 白跃峰缓缓轻笑:"那她的话,你都听到了?" "哪句?尤家讨厌我那句?"蒋文芮的口吻,充满自嘲。 白跃峰却是摇头:"她很担心你。" 抽了几口烟,将烟扔到了车窗外,"我不是小孩子,用不着去哪都裹着尿布。" "你很固执。"他由衷的说。 "分对谁。" "所以,你在她面前装睡,在我面前,却流露本性?"白跃峰笑了,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方向盘,车速均匀。 "我可以理解成,你开始对我敞开心扉了吗?" 蒋文芮鼻音浓重的哼了一声,有几分淡淡的慵懒,倚靠在车里,像只晌午晒着太阳的猫。 "我说过,别对我调情。" 白跃峰爽朗的笑了,笑声很好听,低低的磁性,震荡着胸腔。 渐渐,他的笑声停止了,目光凝向车镜中的她,缓慢出声:"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你,今天,我就会狠揍那个男人了。" 他的话,信息量很大。 蒋文芮仅是侧过头,同样睨着镜中的他。 "认识再早,我也不会和你这只狐狸在一起。所以,你的暴力还是留给欺负秋莹的男人吧,我不需要。" 她的拒绝,干脆到不会留给他一丝遐想空间。只要前提是,他是秋莹的男朋友,一切假设就永远都不会成立。 白跃峰的眼神里,有丝趣味。 那是纯粹的,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充满原始的野性征服欲。 车子停下,白跃峰推门下车,回头弯下腰盯住她,眼神满是挑衅。 "你以前,就是这么全身长满刺吗?" 以前? 蒋文芮选择无视他的问题。 以前的她是怎样,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这里不是蒋家。 她扬眉,探出头看一眼对面那幢普通的公寓楼,不无嘲讽道:"你不会真的送我到你的护士姐姐家里吧?" "怕了?放心,这里不比黄泉。" 蒋文芮瞪了他一眼,推门就下来。 "那我倒要替秋莹看看,到底,是护士姐姐,还是护士妹妹!"她昂起头,穿着礼服,不惧初春的寒意。 白跃峰锁好车,蒋文芮已经在门口等他了,唇角上扬,一抹弯弧溢出,走了过去。 来到十二层,他出了电梯,掏出钥匙来,打开门。 蒋文芮一挑眉,看他熟到这种程度,警惕地问:"这里不会就是你家吧?" 他推开门,率先走进去,直接扯掉领带,脱掉了西装外套扔到沙发上,拉开冰箱取出一瓶冰水。 "拖鞋在左边,自己拿。" 他的招呼,没有半点邀约的意味,甚至还显得有些随意。 看到蒋文芮还站在门口,他喝水的动作顿了下,好笑道:"怎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给你变出一个护士姐姐吧?" 他的坦白,倒让蒋文芮感到意外,不过相对的,竟也多少打消了她的敌意。 现在的她已懂得,坦白的伪装,并不是最丑陋的。 她皱了皱眉,不再犹豫,弯腰就取出拖鞋,"怎么有女士的?你不是一个人住?" 看着手里拖鞋的尺码,她狐疑的问。 "那是之前给我妈准备的。"他淡淡地说着,又转过身,走进厨房,"想吃点什么?" 蒋文芮半信半疑的穿上,走进来,打量下房间。 一套两居室,还算简洁干净,很符合他目前公务员的身份。 "随便。"她说。 白跃峰煮了面,上面飘着几片菜叶,还加了鸡蛋,看上去很诱人。 蒋文芮本来不觉得饿,看到他端上来的面,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接过一碗就吃。 白跃峰坐到对面看着她,她没有一点拘谨的感觉,很自然,包括在他面前吃东西,根本不在意形象。 尤其还是一位美女的形象。 蒋文芮吃了一半,抬头,扬扬秀眉:"你不吃面,看着我干嘛?怎么,怕我走了不给钱?" 白跃峰失笑,拿起筷子,吃得很优雅,不紧不慢地问道:"你经常去男人家?" 蒋文芮瞪了瞪他,喝了口汤才说:"我的过去怎样,与你无关,你只要关心秋莹就够了。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看哪一类韩剧会哭的像得了失心疯……这些,才是重点。" 放下筷子,她吃得挺满足,至少,比伍德餐厅的牛排要更合她胃口。 白跃峰盯着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提醒我,谁才是我的女朋友?" 蒋文芮眨巴下眼睛,故作惊讶:"哦,原来你还记得啊!呵呵,我以为,你都快要忘记了呢!" 他轻笑:"好的女人是一本书,翻开第一页,就会被吸引着一页页翻下去,一读再读。" 蒋文芮随口问:"秋莹是本什么书?" "一本,你看了开头,就会知道结局的书。" 蒋文芮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不好?总比你读本谜语大全要好,天天猜来猜去的,累不累啊?" 白跃峰双手撑在桌上,倏尔起身,距离她很近。 蒋文芮仅是抬起下巴,目光冷漠的看着他,她的反应,让他更觉有趣。 "你知道男人都很喜欢猜迷的吗?越是难猜,越是想要猜下去,直到看清楚谜底。" 蒋文芮笑了:"所以说,是犯贱。" "呵呵,"他伸手,隔着桌子,挑起她削尖的下巴:"你知道你身上的刺,已经扎到我了吗?" 蒋文芮没有抗拒,颊边的笑,更加冷艳,日光灯下,有几分虚无的华美。 一字一句,她说:"怕扎手,就滚远点。" 捏着她下巴的手,倏尔用力,他则探前,镜片后的眸挨近,满是征服欲。而蒋文芮,却是神情略一恍惚,竟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你说,如果我现在打电话给秋莹,告诉她,你正跟我一起,在我家……你猜,她会怎么想?" 蒋文芮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他的手,猛然起身,眸目变冷。 "我不喜欢猜迷。"她抓起皮包就要走:"谢谢你的面,至少它看上去,没你那么讨厌。" 她肆意的反感,让白跃峰不怒反笑,大手一伸,就扯住了她,"这么晚了,路上没车的。" "那就走回去!"蒋文芮回头,冷笑:"又不是没走过。" 白跃峰盯她,笑意渐浓,靠近,伸手撑在墙上,将她固定在胸膛与墙壁之间。蒋文芮退后,身子已经抵到了墙上,一双眸子,分外明亮。 "我从没想到,秋莹的朋友,会这么迷人。"他说。手指已经抚过她滑嫩的脸颊,顺着皮肤带给他的触感,一路游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提到秋莹,听到她的名字时,蒋文芮突然萌生了一股罪恶感。 尽管,她什么也没做过。 "我要走了。" 想要推开他,但白跃峰纹丝不动,固锁得更加牢靠。 "小芮,记住我今天教会你的第一件事。"他靠近,暧昧的呼吸拂面,"男人的房间,不是那么好进的。" 倏地,他吻上了她。 那么突然,不,又或许,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从她踏入这间房子的那一秒钟,她就跟自己打了个赌,赌他对秋莹的真心。 她并非尤秋莹那种心质单纯的女生,人一旦有所经历,就会变得敏锐。仅仅两次碰面,他对她的若有似无的挑逗,已让她心生芥蒂。 所以,她一方面劝着自己要睁只眼闭只眼,另一方面,又难以说服自己的私自验证。 因为那个人是秋莹,她不可以让她受伤…… 结果,果真令她愤怒! 蒋文芮眯紧似在喷火的眸,一手抵住他,一手扬起,白跃峰却快她一步,扼制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吻着她,并不温柔,甚至还很粗鲁。 他咬着她的唇,渐渐施力,直至尝到了血腥蔓延,他才满意的笑了。 唇瓣一痛,蒋文芮挣扎得更加激烈了,"唔……" 他突然放开了她,肆意欣赏着她唇上的那滴血,鲜红的颜色,很漂亮。只是可惜,虽美,却不足以构成那幅他为她亲手绘制的画卷。 "混蛋!" 蒋文芮推开了他,抹着嘴巴,那里传来刺痛,手背上一道血痕。 这不是她的初吻,却是她最为惊心动魄的吻,在他咬住她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他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入腹。 就是那样疯狂。 白跃峰伸出舌尖,轻轻舔拭着唇上沾着的她的血。 很鲜美的味道。 他突然"啪"地一声,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同样染上血气的眸,一瞬不瞬地盯住她:"你的嘴唇很软,吻起来很舒服,比秋莹的,还要舒服……" 蒋文芮再好的自制,此刻也宣告瓦解。 413:赚到了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咬着牙,用着不可宽恕的口吻,仿佛审判。 "你要是对不起她,我就杀了你!" 白跃峰盯着她,突然失笑:"还真是吓人,也对,反正都害死过一个人了,再多一个,也无妨。" 蒋文芮的心尖被狠扎,那块不被人触及的柔软,唯一的柔软,就这样轻易的被他践踏。 但是,蒋文芮不会再声嘶力竭的替自己辩护,那三年,她一次次重复那件事的过程,重复到后来,她都觉得那不过是个故事而已。 她眯起的眸,尽管冷艳,却无时不在充满着诱惑。 就像卧在白雪中的狐。 "你说得没错,那个女人一条命,不过就是赔进去三年而已!说到底,还是我赚了呢。" 她的话,令白跃峰变得暴怒。 毫无预警的,他掐住了她的脖子,在他修长结实的手掌中,她的脖子纤细得轻轻一捏,就会断了似的。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你难道就不会愧疚吗?!" 蒋文芮被他掐得透不过气来,脸颊胀红,不停咳着,"放……放开我……" "怎么,你也怕死?"白跃峰阴鸷地笑了,那眼神,像魔魅,透过她的眸,恨不能钻进她的脑袋里,从此折磨她。 "当初,你撞死那个女人时,有没有想过她也会痛?"他喃喃地问着,双手掐着她,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他笑了,拇指摩挲着她脖子上的皮肤,暧昧得有点讽刺。 "不,你不会想到,像你这种女人,怎么会想得到呢?" 倏地,他松开了手。 蒋文芮立即跌倒在地,喘息着,咳得更厉害了。 白跃峰沉默的就像个判官,睨着她,眸中恨意渐渐的被一片冰冷取代。 突然,蒋文芮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的朝着他就扑了过去,抡起拳头挥向他。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你是谁?你凭什么数落我?" 白跃峰只是退后,凭她发泄,他则负责欣赏。 一个没注意,她被绊倒了,扑倒在地,头磕到了桌角,顿时就肿起来老大一块。 她摸了摸额头,坐在地上,却是半天也没爬起来。 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白跃峰不动,她也不动。 眼睛有点酸酸的,她吸吸鼻子,想要控制住,可是,眼睛里的泪水,竟是止也不止不住。 她告诉自己,是撞疼了,才会哭。 她的肩膀不停的抖动,压抑过后的悲伤,比平时都要清晰。 "三年……整整三年……我没有一天忘记……" "我记得那个女人从花店里走出来,手里捧的花是什么。我记得她穿的裙子是什么颜色的……还记得、还记得……" 还记得那个眼神。 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毁灭她的那个眼神。 她摇了摇头,哽咽着:"我记得太多,多到脑子里快要负荷不了了!" 白跃峰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 从尤秋莹口中,他了解到。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她从未曾掉过一滴眼泪,即便,在这三年里,她的父母没去探望过她一次。 可是,在他眼前的她,却哭成了个泪人。止也止不住的悲伤,蔓延至整个狭小的空间。连空气里,都是她眼泪的味道。 苦涩,孤寂。 哭够了,也发泄够了,她带着鼻音,自嘲的笑出了声:"真是该死,我干嘛跟你说这些?" 站起身,她随手抽出桌上的纸巾,不屑的擦掉脸上的泪,回过头,冷漠又倔强的看着他,额头的那块红肿,开始变得青紫,衬得这张精致潋滟的脸颊,十分碍眼。 "今天的事,当作没发生,我也不会跟秋莹透露半个字。以后,有你在的地方,我绝不会出现。" 她拎着皮包,推开门,径直走出去。 穿着那双曾是他为母亲准备的拖鞋。 白跃峰没有再拦她,默默的站在原地,扭过头,视线落在洒落在门口的黑色高跟鞋上。 他倏尔烦躁的解开衬衫纽扣,从冰箱里取出一打啤酒,坐在沙发上,仰头灌下去。 冰冷的液体,始终没办法浇灭胸口里的烈焰,反而,将那里越烧越旺…… 蒋文芮回到家,入室即是空寂的黑。 她懒得开灯,摸索着上楼,走进浴室,看到头上的肿块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接起来,是尤秋莹。 "小芮,你睡了吗?" 蒋文芮将心情小心翼翼的藏好,故作轻松:"睡着了还怎么接你电话啊?" 尤秋莹笑了笑,"我不放心你,才打电话过来问问。你……现在在哪啊?" "我家。"蒋文芮拧开水龙头,湿了毛巾,轻轻的擦去了嘴唇上的血迹,触到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把白跃峰那个混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真的?" 尤秋莹一听,有种莫名的释然,口吻也跟着愉悦起来:"是跃峰送你回去的吗?" "我干嘛一定要让那个家伙送?"蒋文芮语气里的厌恶满满。 尤秋莹叹息一声,"你别这样嘛,他其实也很关心你的。" "我无福消受,还是留着他的好心给你用吧。" "哎,小芮,你也别太苛刻,跃峰对我很好的。" 蒋文芮眯起眼睛,"最好这样。" 跟尤秋莹聊到很晚才睡,托她的福,这一晚,她竟没再做那个梦。 早上,她是被刘萍的惊呼声吵醒的。 "小芮!你的头怎么了?!你是不是打架了?快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蒋文芮迷糊的爬起来,短发乱蓬蓬的。 "小芮,你昨晚不是在秋莹那里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你们吵架了?不会啊,秋莹那个孩子个性那么好,吵架也不会打成这样啊!快说,到底怎么了?" 一连串的问题,吵得蒋文芮脑袋都要裂了。 她皱皱眉,"昨天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没看清路,撞到柱子上了。" "是吗?"刘萍狐疑的板过她的脸,又看到她的唇,惊呼:"这里的伤是怎么回事?" 蒋文芮别开脸,"撞到头的时候,咬到嘴唇了。" 她的答案合情合理,无可挑剔,尽管再怀疑,刘萍也只能忍着不再问。 "你去洗个澡,快下楼来吃午餐吧,你爸爸请了个朋友过来吃饭,别太迟,会让人家笑的。" "谁?"她满不在乎的问:"他请不起陪酒女吗?还需要自己的女儿坐陪?" "小芮!"刘萍责备的瞪了她一眼:"是你爸爸生意上的朋友,别乱说话。" 蒋文芮赤着脚下了床,蒋莫怀的事,她不关心。 "咦,小芮啊,这双鞋子是谁的?"刘萍拎起地上的拖鞋,鞋底都快要磨平了。 蒋文芮一拧眉,"妈,你什么时候成侦探了?" "妈妈就是问问,你怎么那么大火气啊?"刘萍叹息着,叮嘱她快一点,就下了楼。 蒋文芮看一眼地上的鞋子,眉头越拧越深,拎起来,打开阳台的窗户,直接扔到了楼下。 这时,蒋莫怀正陪着一位男子走进来,"呵呵,只是些家常便饭,希望你能吃得惯。" 正说着,头顶两只鞋子掉了下来,蒋莫怀猝不及防地被砸了个正着。而旁边那位男子,则很精准的接到了另一只。 "这……这……"蒋莫怀抬起头,看到二楼开着窗的阳台,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但是碍于有外人在,又不便发作,只得尴尬的说:"不好意思,这是个……"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只鞋子的来历。 男子却是轻笑,"头菜?" 蒋莫怀一愣,随即爽朗一笑:"让你见笑了,来,我们进去吧。" 转身之际,男子抬头,视线掠过那扇窗子,嘴角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犹如不经意吹拂过湖面的一缕波澜荡漾。 蒋文芮洗了个澡,将流海往下拔了拔,挡住额头上的红肿。嘴角的伤很明显,怎么遮也遮不住,索性由着它。 下了楼,客厅里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听上去,她爸爸今天的心情还不错。 蒋文芮放慢了脚步,缓缓下楼,视线一点点凝向客厅。自她回家这几天,蒋莫怀一直都是阴沉着脸,当她是空气,从没给过一次笑脸,她不知道,这次是请了什么样的大人物,能把他逗得那么开心。 客厅里,蒋莫怀居中,刘萍在旁边坐陪。旁边,是个身着灰色西装的男子,一头利落的短发。随着她缓缓步下,目光旋转移动,渐渐,看到了他的侧颜…… 他侧面的轮廓,很有型,从她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勾唇轻笑的样子。 那样的漫不经心,从容不迫,却又很耐人寻味。 男子一直都是微微低着头,安然如画。 皮肤很白,不似病态,男人白净的很多,但是,他却白得有股子醉人的美。 随着她的接近,他抬起了头,泛着几丝幽蓝光泽的眸瞥向了她。 很随意的一瞥,目光很平淡。 蒋文芮走过来,对他的好奇心,在看清他那张漂亮到无从挑剔的脸颊后,得到了满足。 蒋莫怀是颜控,喜欢长得漂亮的人,这个男人能得到他的好感,也不足为奇。毕竟,男人漂亮成这样,还挺暴殄天物的。 "小芮,过来坐。"刘萍招呼着,拍了拍旁边的沙发。 414:付出过代价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蒋莫怀脸上的笑,敛下许多,垂着眸光,不声不响。 蒋文芮越过他,挑衅一样,刻意抬高了下巴,摆高了姿态,坐到妈妈旁边。 "慕容先生,这是我女儿小芮。"刘萍立即替两人做介绍:"小芮啊,这位是慕容曜先生,是你爸爸的生意伙伴。" 慕容曜一笑,唇畔的风景,韵味十足。 "蒋小姐。" 蒋文芮仅是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小芮,你别看慕容先生这么年轻,已经有了一家上市公司了呢!" "嗯。"蒋文芮拿起桌的水果吃。 他有几家公司,跟她有什么关系?在乎是的蒋莫怀先生吧。 蒋莫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要不是有慕容曜在,他定会起身离开,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这个女儿一眼。 他恨她,毋庸置疑。 慕容曜一直都是轻噙浅笑,半阖着的眸,几丝幽蓝闪烁。 看出丈夫不悦,女儿又不配合,刘萍赶紧让崔阿姨准备一下,招呼着几人去了餐厅。 "慕容,这边请。"蒋莫怀对慕容曜十分客气,这样把生意伙伴请到家里来吃饭,这还是头一次,可见其重视程度。 蒋文芮起身的时候,被刘萍悄悄扯到了一边,压低声音:"小芮,你爸爸的公司遇到点麻烦,需要这位慕容先生帮忙,你今天就别跟你爸爸过不去了。" 蒋文芮撇撇嘴,"我没那么闲,他不要看我不顺眼就好。" "还有……"刘萍小声说,"我听你爸爸说,慕容曜的家世很好的,人又有能力,长得又不错……" 听到母亲这样的开场白,蒋文芮就抬手打断:"妈,他好不好,跟我有关系吗?" "嘘!你小声点!"刘萍瞪了她一眼,说:"你爸爸认识的那些人,就这个慕容曜我瞧着不不错,所以……" 现在,蒋文芮总算明白了。 她将母亲的急切的看在眼里,视线,渐渐冷凝:"你们是怕我多吃粮食,想把我早点嫁出去吧?" "说什么傻话呢!爸妈怎么会嫌弃你呢?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时候认识些新朋友了……" "妈,如果不是我老糊涂的话,我记得我不过才二十几岁,之前,你们不是说,想我25岁才出嫁吗?"她问得不疾不徐,语气充满着淡淡的嘲讽。 刘萍急急解释道:"小芮,这件事……" 这时,餐厅里传来了蒋莫怀不悦的咳嗽声。 刘萍神情一凛,接着蒋文芮就走:"小芮,听妈妈的,这件事我们稍候再说。总之,今天要乖乖的,在慕容先生跟前,给你爸爸些面子。"她不放心的叮嘱。 蒋文芮被妈妈拖着走进了餐厅,崔阿姨已经将午餐都摆上了桌,蒋莫怀看都不看女儿一眼,只与慕容曜交谈。 "慕容,不要客气,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便饭。" 慕容曜轻笑:"谢谢。" "慕容先生,尝尝看,鱼很新鲜的。"刘萍较丈夫要格外的热情,微笑着说:"慕容先生,你跟我们家小芮的年纪应该差不多大吧?" 慕容曜视线抵向蒋文芮,倒也大方的回答:"我27岁。" "哎呀,才比小芮大几岁啊!"刘萍更加满意了,不住的给他夹着菜,"慕容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闯出了一片天地,不像小芮,现在还像个孩子,只知道在家里跟我撒娇……" 蒋文芮坐在那儿,冷眼看着。 自己就像那盘子里的鱼,正在被全力以赴地往外推销。 突然没了胃口,她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蒋莫怀抬起头,不满的眼神瞅向她。 刘萍神情紧张的看着女儿,说:"小芮,快坐下!" 蒋文芮没看父母一眼,淡漠的视线,瞟向慕容曜,倏尔倾身向前,凑到他跟前,与他面对面。 这么近距离的凝视,慕容曜的好容貌,一览无余。 刘萍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女儿会这么大胆!蒋莫怀也沉了脸色,瞪着她,眸底压抑的怒火在窜动。 "喂,看不出来吗?他们想吃了你。"蒋文芮笑若琼花,娇艳迷人,浓香醉人。 慕容曜不变声色,眸中却生起一丝趣味,挑起眉梢:"哦?" 她伸出食手轻点,"我要是你,我就早点离开,免得被吃得渣都不剩。" 慕容曜却笑了,"我已经有未婚妻了,这样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蒋莫怀一愣,"是真的?倒是没有听说过,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刘萍则显得有些失望,勉强的笑笑,说:"这也不奇怪,慕容先生这么优秀。" 蒋文芮实在想不通,母亲一脸急着嫁出自己的表情,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亲? 尽管已经过了叛逆期,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看到他们失望的样子,她倒是痛快了些。 因为她在意,在意那无人问津的三年。 "约了人,我先走了。" 留下尴尬的母亲,还有微怒的父亲,蒋文芮一转身就离开了餐厅。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触怒他们,可是,她不能容忍,在她刚刚回到这里时,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把她往外推销。 餐厅里的气氛倏尔改变,刘萍有些无措的杵在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蒋莫怀"啪"地摔掉筷子,所有的怒气,都撒到了老婆身上:"你教的好女儿啊!" 刘萍咬着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慕容曜却在此时,拿起筷子伸向那盘鱼,吃过一口,不住点头:"嗯,这鱼的味道确实够特别……" 两人一怔,蒋莫怀立即压下了火气,尴尬的笑笑:"慕容,小女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慕容曜放下了筷子,抬眸,舒展双眉,神情轻松得很。 "蒋总,待会我们就来谈谈合作的事吧。" 蒋莫怀总算露出了笑容,"好。" 他的制鞋公司因为设计师的原因,当季新品因剽窃被一家海外公司起诉,隐入了前所未有的信誉危机。所以,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替换掉公司里的设计师,并推出新系列挽救损失。 慕容曜,做为国内最优秀的独立制鞋工作室"晴"的负责人,是他最近正在竭力争取的合作对象。不止是他,国内许多鞋业公司,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慕容曜选择跟蒋氏合作,自然令蒋莫怀是喜出望外。 一连几天,蒋莫怀回到家时,难得的都会露出笑脸。刘萍也很开心,知道一定是公司的问题有了转机,便不失时机的提出,想要让女儿也进公司。谁知,蒋莫怀却是一口拒绝。 "她去了能做什么?还是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出去给我丢人现眼了!"他对女儿的厌恶,那样明显。 刘萍也动了气,"再怎么丢人,她也是你女儿!" "哼,"蒋莫怀冷冷一笑,"自从晓晴死的那天,我就没这个女儿了!" "你——" 他烦躁的起身,"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 刘萍气得坐在沙发上直哭,骂蒋莫怀,又骂冉晓晴,直到蒋文芮回来,她才匆匆收起眼泪,笑着跟女儿打招呼。 看一眼母亲红肿的双眼,蒋文芮没再多问,径直上了楼。 手机传来短信,她随手拿起来,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开来一看,秀眉皱了起来。 "晚上七点,我去接你——白跃峰" 强势的口吻,犹如在下命令,很难相信,这只是才见过两面的男人。 她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想到这个男人,心里就郁闷得很。 这种事该怎么告诉尤秋莹?在感情方面,尤秋莹可以说是一片空白,看她喜欢白跃峰的程度,就算说了,她又会相信吗? 索性,蒋文芮也不理他,能让他知难而退那是最好。 晚上七点,一辆白色奥迪缓缓停在了蒋家门前。 接到白跃峰的电话,蒋文芮套了件黑色开衫便匆匆出门,看到他,双眉拧得很深。 "你怎么来了?" 路灯下,白跃峰身姿笔挺,倚在车前,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子口袋里。南方的早春,气候湿寒,他身上却只有一袭简单的白衬衫。 "你没收到我的短信?"他挑眉问,俊逸的轮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了。 "收到了又能怎么样?"蒋文芮站在他跟前,一六九的身高,还需要昂望着他,目光正好触到他光洁的下巴上。 白跃峰勾唇一笑,兀自拉开车门,"订了家味道不错的餐厅,想带你去尝尝。" 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蒋文芮环起双臂,黑漆漆的眸子半眯着,"白跃峰,你什么意思?想追我?抱歉,我对你这种想要脚踩两条船的渣子没兴趣。" 白跃峰凝视着她,目光深邃得内敛。 一笑,倾身向前,"可是,我对你有兴趣怎么办?" 蒋文芮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断然道:"我不会让秋莹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的。" 她转身要走,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白跃峰掏出一支香烟点燃了,吞吐一口,透过薄薄的一片烟雾,目光微冷地看着她,"我这种人,总好过杀人犯吧。" 蒋文芮的脚步徒然一僵,背对着他,身子在春寒的天气里,愈发单薄。 她转过身,目光中的坚强,并不似她这个年纪可以背负着的。她挺直了脊背,不让自己在他面前看上去有半点卑微。 "我为我做过的事,付出过代价,那你呢?" 415:你是强盗吗? 从她的眼睛里,白跃峰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是伤人伤已后的悔恨和自责,而他则扮演了一个咄咄逼人的审判者。 过分的坚强,其实是掩饰脆弱的表现。 再次看向她时,白跃峰的眼神里,又多了些审视。 他皱皱眉,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将扔到地上,用脚碾过,大步走过去,直接拉住她的手就走。 "白跃峰!你放手!" 蒋文芮用力的想要甩开,他回过头,淡淡地说:"就算是要发脾气,也要吃饱喝足后。放心,到时我会给你机会的。" 不由分说的就将她塞进了车子里,顺便替她系上安全带,再"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这一系列的动作虽然粗鲁,却丝毫不妨碍他的细心。 绕到另一边,他坐了进去,调转车头便驶离。 车上,蒋文芮瞪着他,"你是强盗吗?" 白跃峰笑了,侧过头扫她一眼,"想要偷你的心算吗?" 蒋文芮嗤笑一声,别开了脸,"我不是无知少女,更不是善良的秋莹,所以,少拿这种腔调蒙骗。" 他只是微笑,没说话。 车子停下,他率先走下去,看到蒋文芮还坐在车里,他一扬眉,又拆回,拉开车门,解开安全带,再把她给拉了出来。 蒋文芮站直身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头看一眼对面的高级餐厅,嘴角一抹不屑:"这种地方,可不像你一个公务员能消费得起的。" 蒋家资产过亿,身为蒋家千金,蒋文芮什么样的高级场所没进去过?可能里面的一顿饭,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要高。 "能吃穷我,算你本事。" 睨了他的背影一眼,蒋文芮打定主意,倒想看看这家伙的底! 白跃峰已经订好了位子,视野极佳。 "想吃什么?"他问。 蒋文芮随意点了些,都是餐厅里最贵的招牌,再加一瓶上了年份的红酒,这样加起来也有小几千块。 白跃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坐在对面,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面,在视线没有与她对视的时候,总是杂着一丝冰冷。 蒋文芮回眸,他则不着痕迹的垂下目光,唇瓣微微翘着。 "你喜欢秋莹吗?"蒋文芮开门见山的问。 白跃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她很不错,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蒋文芮盯紧他,"然后呢?" 他看向她,似笑非笑:"你在期待什么?说我会娶她?" "难道不是吗?" "呵呵,"他失笑出声,摇了摇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女人,会让我有想要结婚的念头。" 蒋文芮冷酷地打量着他,"也好,反正你也配不上秋莹。"说完,调开视线,懒得再去看他。 倏地,她皱了下眉,目光落向前方。 迎面走来的男子,同样看向她,嘴角噙着一抹寡淡的笑。 他是……慕容曜? 慕容曜盯着她,嘴边的弧度,在不断的扩散,清淡的目光,很是随性,可又仿佛顷刻间就会结冰似的,就那么远远地注视着她。 蒋文芮心头突然收紧,在他的注视下,居然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白跃峰轻瞟瞟的视线,飘落在对面,又不紧不慢地收回。 "是认识的人?"他问。 "不认识。" 蒋文芮垂眸,对于仅有过一面之缘的慕容曜,完全可以称之为陌生人。只不过,她不太喜欢与他对视的感觉。 慕容曜和女伴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也没有上前跟蒋文芮打招呼的意思。 用餐的过程,蒋文芮跟白跃峰没有任何交流,她只想尽快结束这种荒谬的"约会",然后告诉尤秋莹,甩掉这个男人,因为他不配你! 白跃峰的手机响了。 看一眼来电显示,他微微一笑,很是淡定的接起来:"秋莹啊……" 蒋文芮的动作一滞,抬起头,冷眼瞅着他。 "嗯,跟朋友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他若有似无的看了蒋文芮一眼,温和的面容上,始终都噙着得体不失风度的笑,"什么朋友啊?" 蒋文芮的眉头突然皱了皱,她下意识的不想让秋莹知道自己跟白跃峰在一起。 将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小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白跃峰唇边的笑意,荡漾开来,"一个……你不认识的朋友。" 蒋文芮松了口气,可是看向白跃峰的眼神,仿佛他已经站在了背叛的边缘。 "嗯……回家后我会打给你的。" 挂了电话,他轻轻提了下眉梢,"别那么看着我,我是在保护你。" "哈!"蒋文芮嘲弄的扬起玫瑰色的唇瓣,不客气道:"别说得好像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似的!你是在保护我,还是在掩饰自己?"说完,她放下刀餐,双臂环起,双眸被一片冷色调覆盖,"白跃峰,这种暧昧游戏是我玩剩下的,你最好别浪费这种无谓的时间了。" 白跃峰慵懒的靠向椅背,睨着她的目光,总是审视夹着一丝新奇。 这时的蒋文芮是骄傲的,不可否认,她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她应该可以一直骄傲下去吧。 他一笑,但他要做的,偏偏就是撕毁她骄傲的一切。 不想跟他再有牵扯,蒋文芮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晚餐,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别再跟秋莹来往了。放过她,我便会放过你!" 她要走,白跃峰却是绽出一抹和煦如春的浅笑,"蒋文芮,你越是撑开了全身的刺,我就越想一根根的帮你拔掉。" 蒋文芮秀眉收紧,冷漠的视线扫过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白跃峰端起红酒杯,闻着杯子里醇香的液体,尔后轻轻送到唇边,透过杯沿上方,他的目光,与对面那道阴鸷的视线一点点交错开来。 …… 尤秋莹来到蒋家时,蒋文芮还在睡。 "小芮,快起来啦。"她使劲地摇晃着床上的人,然后将一条漂亮的钻石项链举到她面前,开心地说:"跃峰昨晚送我的,tiffany的,好看吗?" 蒋文芮的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昨晚?" "是啊!他去见了朋友,回来后就送了我这条项链。" 看得出,尤秋莹很喜欢,一双偏细的眸,笑吟吟的眯了起来。 蒋文芮却抿紧了唇,神情略带愤懑,昨晚白跃峰才刚刚才见过她,转眼就能像没事人似的送给秋莹礼物? "秋莹,我有话要对你说。"她坐了起来,神情又严肃起来。 "什么?"尤秋莹不在意的问。 "白跃峰这家伙……" 蒋文芮才刚开口,尤秋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啊,我差点忘了呢!呵呵,好,我知道……嗯,我会带她去的。"挂上电话,尤秋莹忙说:"小芮,今晚同学聚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说得随意,并不想增加蒋文芮的负担,可蒋文芮却扭过身,又钻进了被子里,"不去。" 就知道她会这样,尤秋莹不依地推着她,"同学们都想见你呢,我已经答应班长了,一定会把你带去的。" "我没兴趣当运物园里的猴子给他们参观。"蒋文芮懒洋洋地说,掩在被子里的一双眸,是难以掩饰的逃避。 以前的她是天之骄女,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在那件事发生了之后,她便从一个至高点狠狠摔了下来,她开始变得敏感,四周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都会令她难以承受。 "别这样,小芮,同学们也是关心你嘛!跟我去好不好?不然,我不成了大话精了!"她可怜兮兮的求着,双手合十,眼睛忽闪忽闪的。 蒋文芮还想拒绝,可是,看到她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先说好了,我就待一会。" 见她终于答应了,尤秋莹高兴得直点头,这才笑着问,"对了,你刚才说跃峰怎么了?" 迎视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眸,蒋文芮抿抿唇,还是没能说出有关白跃峰正在追求自己的事。 她可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做到果断决绝,唯独秋莹不行。尤秋莹是她最珍视的朋友,她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也不想那么幸福的微笑从她的脸上消失。哪怕,能多停留一秒钟也是好的。 晚上,尤秋莹生怕蒋文芮会爽约,亲自过来接她。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蒋文芮突然开始后悔答应下来了。 蒋文芮坐在后座,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白跃峰的视线,正透过车镜,不时的扫过她,嘴角勾勒出来的似笑非笑,像在肆意欣赏她的窘态。这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很不爽。 来到聚会场所,蒋文芮和尤秋莹先下了车,白跃峰从车窗内探出头说:"秋莹,你们先上去,我停好车就来。" "好。" 蒋文芮扫过他一眼,扭身就走。尤秋莹赶紧跟上来,小心翼翼地问:"小芮,我带跃峰来,你不高兴啦?" "你说呢?" 尤秋莹叹息一声:"哎,不知道你为什么就是看不上跃峰,如果你肯了解他,你会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蒋文芮看看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秋莹,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尤秋莹脸颊一红,缓缓点头,不好意思的应了声,"嗯。" 从小到大,尤秋莹的感情都是一片空白,蒋文芮只知道,她曾经暗恋过一个男生,后来便不了了之了,之后再也没听她提起过有关感情方面的问题,直到遇见白跃峰。 416:震慑到在场每个人 尤秋莹是那种不动情则已,一动则情深似海的人,她若承认喜欢一个人,那便是喜欢到了骨子里。除非她自己放弃,否则,就算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都没用。 蒋文芮做了一个深呼吸,"好,我知道了。" 身为好友,她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倚靠的时候,她能随时陪在左右。至于感情,那是自己的救赎。 "小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尤秋莹疑惑的问。 蒋文芮笑笑,"没什么。" "尤秋莹?蒋文芮?" 身后有人叫她们,两人回过头,一个打扮入时,浑身珠光宝气的女人,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看到她,尤秋莹赶紧提醒蒋文芮:"小芮,今天是同学聚会,你可不许发脾气!" 肖雅,整个高中,蒋文芮最讨厌的人,喜欢事事与蒋文芮争个高下。之前的同学聚会,她从不参加,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出现了。 只有蒋文芮心里明白,从未赢过她的肖雅,今天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过来看她笑话的。毕竟,跟一个坐过三年牢的人比起来,谁都有机会成为人生赢家。 肖雅的视线,落在蒋文芮身上,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仍是嫉妒得很。 不管何时何地去看蒋文芮,都能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了注意。彼时的张扬,此时的冷艳,她的美貌,反倒成了陪衬。 肖雅娇滴滴地一笑:"蒋文芮,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看来,那里面也没那么可怕嘛,倒是挺养人的。" 听出她的嘲讽,蒋文芮没吭声,尤秋莹却气得脸颊微红,"肖雅,你是来吵架的吗?" "哎哟,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说错话了。"她紧盯蒋文芮,从她脸上,居然没有看出一点反应来。 她微微愣了,这还是那个性子尖锐,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的蒋文芮吗? 蒋文芮瞥了瞥她,拉着尤秋莹,"走吧。" 在监狱里,她学会很多,包括收敛锋芒。 肖雅不甘的跟上去,"听严威说,你有男朋友了?" 蒋文芮的脚步不由得放慢,双唇仍是紧抿着。尤秋莹看向她,小声问:"小芮,这是怎么回事?" 她淡定回复:"没什么,别听那家伙瞎说。" 这话,也是说给肖雅听的。 肖雅一笑,只要逮到机会找到了她的弱点,就会毫不留情的狠踩下去。 "也对,现在的男人,眼光可都高得很,别说是像你这样的了,就算是个背景清白的,也未必会找到个好男人嫁了。"肖雅一笑:"蒋文芮,你也别多想,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做为老同学,替你着急而已。"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靠近,径直越过了肖雅,来到蒋文芮身边,伸手便搭上了她的肩,转过身,朝肖雅微微浅笑:"那还真是要谢谢你了,这么关心我们家小芮。" 尤秋莹怔怔地看着他,跃峰…… 蒋文芮也愣了住,眯起眼睛盯住他,不知道这家伙想要干嘛! 白跃峰仍是微笑着,揽着她的手在收紧,低下头,望向她的目光,柔和得恰到好处。 "怎么,你没告诉你同学,你会带男朋友来吗?" "我……" "呵呵,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他回眸,对肖雅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小芮的男朋友,我叫白跃峰。" "呃……你好……"望着风度翩翩的白跃峰,在他礼貌的注视下,肖雅的神情有些狼狈,"同学们还在等着呢,我先进去了。"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这时,蒋文芮才看向白跃峰揽住自己的手,他松了开,耸耸肩,"别怀疑,我是在帮你。" "我用不着你帮。" 蒋文芮的回答,显得不近人情。 尤秋莹看过她,轻轻一笑,"小芮,跃峰也是好意。" "我还不需要请临时演员。"蒋文芮别有深意的视线,掠过白跃峰,"你只要专注秋莹就够了。" 望着蒋文芮的身影,尤秋莹叹息一声,抬起头歉意道:"跃峰,不要怪小芮,她可能心情不太好。" "我不会怪她。"白跃峰凝视着她,脸上始终是一抹温柔,"倒是你,我刚才那么做,你没有生气吧?" "怎么会呢?"尤秋莹调开视线,声音一贯的绵柔:"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能这样帮她,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我们走吧。"白跃峰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尤秋莹轻轻咬下唇,刻意忽略掉心头的不适。 走进包厢内,坐满了二三十人。自打进门的那一刻,白跃峰就自然而然的越过了尤秋莹,牵起了蒋文芮的手。意识到她在挣扎,他回眸,身子挨得她极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要是拒绝,出洋相的可是秋莹。" 一句话,令蒋文芮停止了挣扎。 看向身后的尤秋莹,她好似鼓励一样朝她眨了眨眼睛。 "哎哟,这不是咱们的班花嘛!" 所有人都抬起头,紧紧盯着蒋文芮。 也许,他们想看到的,不过就是曾经骄傲无比,拒人于千里的班花,是如何从女神的神坛走下来,变成跟他们一样,甚至还不及他们的普通人。由此而来的优越感,可以让他们站在高处俯视,当她是个笑话, 感觉到旁边的人,身子微微僵硬了下,白跃峰牵着她径直走了进去。蒋文芮还是有点不自然,尤其是他握着她的手,指腹会漫不经心的擦过她的掌心,她抗拒的将手握成了拳,他则直接将她拳头包在了掌心。 蒋文芮抬头瞪他一眼,他却微笑着做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蒋文芮的男朋友,希望没有妨碍到你们聚会。" "啊,不会不会!"班长立即起身,"蒋文芮,什么时候交到这么帅的男朋友啦?快过来坐。"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调开视线,气氛重新又变得热闹了。 三人坐下,蒋文芮侧头看一眼白跃峰,他表现得再坦然不过了,俨然就是一个体贴的男朋友模样。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你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吃。"他凑过去询问。 蒋文芮撇撇嘴,白跃峰还真是天生的演技派,无论何种角色都能胜任的那种。 "不用。"她很不给面子的拒绝。 白跃峰也不气,而是挑着他认为有营养的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 尤秋莹坐在另一侧,虽然跟同学在聊天,可眼神却时不时的瞟向这边。看到白跃峰对蒋文芮的表现,她总有种错觉,他并不是在演戏。 严威跟几个男生在喝酒,朝这边瞥了瞥,从白跃峰刚进门时,就一眼认出了他。借着酒劲,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到两人中间,伸手搭上了蒋文芮的肩头。 "蒋文芮,今天来了这么多同学,你就给我们讲讲监狱里的事吧!呵呵,我们大家都挺好奇呢。"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愣了住,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肖雅轻轻的勾起红唇,端起杯子,直到这会心情才变得好一些。 蒋文芮坐在那儿,双唇紧抿,握着筷子的手,越抓越紧。 班长轻咳两声,走过去,"严威,你喝醉了,快过去坐下。" "我哪里喝醉了?"严威环视一圈,眉梢挑了挑,"怎么,你们就不想知道,咱们的班花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班长上前扯了扯他,"严威……" 尤秋莹气得就要站起来,旁边的白跃峰却不慌不忙的起身,回过头,对着严威微微一笑:"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说着,他直接抓住他搭在蒋文芮肩头的那只手,稍一用力,严威的脸色就变了。 "你……" "走吧,我们外头说去。"白跃峰不容分说的就拖着他朝外面走,脸上却还是得体儒雅的浅笑。 "你……你放手……" 严威是知道他的厉害,这会手腕更是快要断掉似的,他使劲的想要甩掉,可白跃峰却是抓得更紧,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捏成两半。 蒋文芮愣了,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这么久以来,他却是唯一肯维护她的人。心头蔓延出一丝感动,连带看他的眼神都不再那样尖锐刻薄了。 低下头,她倏尔笑了。 尤秋莹怔怔地坐在座位上,她认识的白跃峰,斯文有礼,绝不会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动了气。可是,他今天竟为蒋文芮破了例。 没错,严威是可恶,连她都想赏他几记耳光。但谁都可以生气,谁都可以替小芮出头,唯独白跃峰不该…… 这时,跟严威交好的几个男生站起来,口吻恶劣的质问道:"蒋文芮,你男朋友什么意思?他来参加我们班的同学会,还想找严威麻烦?当我们不存在啊!"几人说着,就要出去。 班长一看这架式,赶紧劝着:"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快坐下,我出去看看就好。" 突然,蒋文芮抓起桌上的一个啤酒瓶,"砰"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 这一下,惊住了所有人。 "小芮……"尤秋莹也被吓住了,呆呆地望着她。 蒋文芮抬起一双冷艳无比的眸,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不疾不徐地开口:"有什么话想要说的,到我这儿来,别欺负一个外人。" "小芮!"尤秋莹忙扯着她的衣角,"别说了……" 蒋文芮甩开她,昂起头,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对着这些昔日的同学,逐字逐句道:"没错,我是坐过牢,可那又如何?" 底下鸦雀无声,望向她的目光,各有心思。 门被推开了,白跃峰慢慢走进来,白色的衬衫,松开了两颗纽扣,目光却是淡漠的扫过蒋文芮,缓缓出声:"谁还想知道些什么,来找我。" 尽管他仍是一副斯文做派,可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足以震慑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417:做戏做全套 尤秋莹咬了咬唇,眉头一点点拧起,此时的白跃峰,让她觉得好陌生。 蒋文芮做了个深呼吸,对着班长略一颔首:"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小芮……"尤秋莹就要起身,脚步却顿了住。 她看到白跃峰拿起蒋文芮的外套,很是体贴的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淡然道:"今天算我的,算是替小芮尽心意了。" 他对她的那种纵容,直让在场的女生们羡慕不已。 两人离开了,尤秋莹怔愣着坐在原地。这时,肖雅凑过来,"秋莹,你认识蒋文芮的男朋友吗?长得挺帅嘛!他是做什么的啊?他……" 肖雅说些什么,尤秋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望着门口,眸光一片复杂的辉泽。 走出门口,蒋文芮推开他的手,回眸说:"你回去找秋莹吧,我一个人走就好。" 白跃峰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目光略有几分轻飘,"你这样子我怎么会放心?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再来接秋莹。" "不用。" 蒋文芮扭头就走。 她不想泄露自己的狼狈,逃避也好,懦弱也罢,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翻出旧伤,独自舔舐。 她知道,这就是她三年前做出的那个错误决定的代价。 走出酒店,她顺着街道漫步,身后一辆车子不远不近的跟着。 白跃峰坐在车里,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支着头,盯着街头的她,好似一抹游魂。 眉心压了压,眼眸里的探究更甚以往。 放在副驾驶的手机,持续的响着,他歪头看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前面不远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身影…… 尤秋莹默默地放下了手机,眸中开始现出惶恐,神情也愈发的不安起来。 跃峰……还会回来吗? 她在自我催眠的肯定的同时,脑海里又浮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当年,当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暗恋对象表白时,却看到他手捧鲜花,对着蒋文芮深情表白。她仓惶逃离,躲起来大哭了一场。 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是蒋文芮,她最好的朋友? 她知道蒋文芮是天生的发光体,走到哪都会吸引住全部的视线,她不奢求那样子的关注,只想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一寸目光便好。 如今,白跃峰的影子,开始与当初的那个男孩重叠,尤秋莹不敢再去想,只得不停的安慰自己,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全套,跃峰是不同的,他不会那样肤浅的只喜欢美貌,他仍会是她的。 直到夜色连成一片,蒋文芮才累得一屁股坐在马路边缘。白跃峰停下车子 ,推门下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里的温度谈不上温柔。 "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蒋文芮没有抬头,怀抱起双膝,脸颊埋进膝盖中间,弱小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那件事……是不是已经成了一个标签,我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揭下去了?"她问,又似在喃喃自语。 白跃峰没有回答。 蒋文芮倏尔抬起头,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既然这样,那我何必又要去揭?世界上这么多人,我不可能一一去堵谁他们的嘴。" "你不曾觉得自己做错过吗?"白跃峰的问题,有几分尖锐。 "错?"蒋文芮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他,不去问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审判的高度质问她,而是自失地一笑:"错了又有什么用?那个女人已经活不成了……" 白跃峰冷峻的颜,沐浴在一片幕色之中。 她默默地又垂下了头,溢出自嘲的笑声:"那三年,其实不算什么惩罚。真正的惩罚……在这里。"她用力的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笑声都变得有些沙哑。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在监狱里用辛苦劳作麻痹自己时,那道被撞得飞起的身影,时常浮现眼前,似被梦魇捆锁,让她想忘掉都难。 白跃峰的眉,微微拢了起,凝向她的目光,也在悄然变化着。 也许不该,可是,她的痛苦,他却看在眼里,那不该是一个才刚满20岁的女孩该承受的。 "走吧。"他伸出手,拉起了她,"我送你回去。" 蒋文芮皱眉,"不行,秋莹她……" "从现在开始,没有秋莹。"他凝视着她,似要望穿。 "你……" 他不语,将她塞进车里,绕到另一边,坐进去发动了车子。 蒋文芮瞅瞅他,侧过头,看向窗外,"今天……谢谢你了。" 白跃峰意外的扬扬眉,唇边一抹笑,不经意的倾泻,"没想到,你也会说谢谢。" 蒋文芮慢慢开口:"但那并不妨碍我讨厌你。" 白跃峰失笑,这倒是蒋文芮的风格。 车子开得很慢,不过四十迈,蒋文芮心情不佳,也懒得说话,尤其对象是白跃峰。他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眉峰蹙着,单手控制着方向盘。 很快,来到蒋家,蒋文芮推门下车,走了几步,又返回到他跟前,盯着他一双漆黑的眸,说:"秋莹是我最在意的朋友,我不想你伤害她。" 在她看来,白跃峰虽然讨厌了些,可是,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会玩弄感情的垃圾!充其量,就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玩惯了你追我逐的爱情游戏,大抵这般吧。 白跃峰抿着薄唇,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了敲,倏尔勾起一侧唇角,话题跳转:"我公开追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蒋文芮一口回绝掉,瞪了他一眼,之前少得可怜的那么一丁点好印象,也都烟消云散。 "第一,我对你没兴趣。第二,你是秋莹的男朋友,所以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她回得斩钉截铁。 白跃峰探出半个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在我看来,这两条都不成立。兴趣是可以培养的,至于说别人的男朋友,不是老公,随时都有可能分开。" 蒋文芮见他好像听不明白,也懒得再说,转身就离开。 身后,是白跃峰带笑的声音:"小芮,你最好了解,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蒋文芮背对着他,眉头越拧越紧。 不远处,尤秋莹紧贴着墙壁,脸色煞白,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哭出了声。 蒋文芮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手在门把手上滞了滞,不想进去,可委实没地方去。硬着头皮,推开了门,正看到蒋莫怀举着大花瓶要砸下去,刘萍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 蒋文芮深呼吸,走进去,蒋莫怀发红的眼睛瞪了瞪她,眼里的恨,让蒋文芮心下更寒。 父亲,还是恨她的吧。 花瓶终是没有砸下去,被蒋莫怀恨恨地放了下来,那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始终紧紧困缚住她。 蒋文芮昂着头,一言不发地朝楼上走,连带母亲的哭声都置若罔闻。 "你回来干什么?"蒋莫怀忍无可忍,冲着她咆哮:"要不是你,晓晴根本就不会死!你为什么不死在牢里?你这个杀人犯!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蒋文芮的脚步倏尔顿了住,消瘦的背脊,微微发颤,但依旧挺得笔直。 "蒋莫怀!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女儿?!" 刘萍站了起来,哭着扑上去,捶打着他的胸口,"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是你先背叛了这个家,是你先背叛了我们母女,你还有什么脸骂女儿?" 蒋莫怀被她打得烦了,一把推开她:"滚开!" 刘萍摔到了地上,手一下子按在了玻璃碎片上,扎得一片鲜红。 蒋文芮回过头,眸色变暗,立即过去扶起了她。 刘萍哭得更委屈了,指着蒋莫怀的鼻子,恨声:"那个女人都死了几年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你要是觉得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还不够,那好,我替她赔你一条命!"说完,推开蒋文芮就要往墙上撞。 "妈!" 蒋文芮拉住她,一张苍白的脸,被不知名的恨覆着。胸口像憋了一团火,已经窜到了喉咙上,连血液都被烫沸了。 刘萍哭闹不止,蒋莫怀则又要冲过来,把她往墙上推,"想死是吧,去啊!你就算死十次,也抵不掉对晓晴犯下的罪!" "蒋莫怀!你不是人!!" 蒋文芮眯起眸子,蓦地出声:"够了!" 两人突然愣了住,刘萍泪眼婆娑的望着她,蒋莫怀瞪圆了眼睛,眼中的恨意,有增无减。 蒋文芮直视父亲,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坦荡的对上他的视线。 "撞死冉晓晴的人,是我。发现你和她的关系并且告诉你老婆的人,也是我。所以,别把你那些怨气都撒在我妈身上,有什么就冲我来好了。" 刘萍一听,赶紧止住泪,朝女儿使眼色:"小芮,别说了……" 蒋莫怀气得额上青筋暴露,双手紧紧捏着,随时都会挥一上拳似的。瞪着她,眼睛里的血丝,层层叠叠。 蒋文芮知道,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人恨极了她,那一定是她的这位亲生父亲了。她真的很想大笑,她自以为能挽救的家,如今正因为她而变得支离破碎,彼此恨着。 "滚……你给我滚出去……" "蒋莫怀!"刘萍急了,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襟,"你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想让她去哪?!" 蒋莫怀看都不看她,推开她的手,转过身,"从现在开始,我没这个女儿。" 418:谁能为她讨公道? 蒋文芮站在他对面,将父亲的憎恨望着,又隐约看出一丝挣扎和痛苦来。胸口闷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她调整了下呼吸,看他最后一眼,没有一句恨言,没有一句乞求,转身便上了楼。 蒋文芮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她怨不得谁,从她做出那样的决定开始,便活该承受今天这一切。 她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拎了行李箱走出门口,刘萍匆匆上楼,拦住了她:"小芮,你要去哪啊?" "妈,其实我早该搬出去了。"她平静的说,没有一丁点的怨恨,目光毫无起伏的望着母亲。 "小芮……"刘萍又哭了,哭得很厉害,握着她的手,不肯撒开。 "妈,别再为了我跟他吵架了。" 这是自打她出来以后,唯一一次和母亲温和对话。 她承认,她为母亲三年来没有露过一次面有些怨恨,但如今则显得微不足道了。对母亲来说,丈夫就是她的天,尽管他曾伤她至深,但天终不会塌下来,仍是那样高高在上,她也习惯了仰望,仅此而已。 "小芮……"刘萍只是哭,心里疼得紧。对这个女儿,她无时不是愧疚的。 母亲的眼泪,让她压抑。蒋文芮轻轻拔开她的手,拎着行李箱下了楼。 蒋莫怀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透过薄薄的一层烟雾,原本盛怒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蒋文芮走到大门口时,又停了下。 没有回头,她说:"对我妈好点。" 身后,蒋莫怀目光复杂的看着她,说到底,这也是自己的女儿啊。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们母女,但枉死的晓晴呢?除了他,谁又能为她讨回公道? 为什么,杀死她的人,偏偏是他女儿…… 蒋文芮推开门,外头有点冷,她紧紧衣襟,迈步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楼上,是刘萍的哭声。蒋莫怀听着烦,连续吸了几口烟,薄雾重重,氲了他有些模糊的眼。 蒋文芮刚走下台阶,迎面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逼近。 车灯刺得她眯起了眼睛,直到适应了光线,才看到车上走下来一人。车灯的光线,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圈晕黄的光圈,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这柔和的光线下。 他没有走过来,而是倚在车前,掏出一支烟,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吸了一口,有些满足的吐出一个完整烟圈。 歪着头,打量起蒋文芮,从上到下。 "离家出走?" 他的声音,是耐听的低音。 看清那张俊美得令人不舍得移开视线的脸,她瞬间便记起了他的名字,慕容曜。 毕竟,他算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想忘都难。 蒋文芮跟他谈不上任何交情,淡淡地"嗯"了一声,拖着行李就要越过他。慕容曜透着邪气的眸,轻瞟瞟的凝向她,"蒋莫怀舍得吗?" 蒋文芮心情不好,也犯不着跟一个陌生人来讨论自己的家事,没应答,就这么离开了。 慕容曜白皙的面容上,微微勾起一道弯弧,盯着她,直到一支烟燃尽,他才收回视线,又冷冷地看向对面的蒋家别墅。唇边的弧度,肆意扩散开来。 蒋文芮没地方可去,身上带的钱又不多,无奈只得给尤秋莹打电话。 尤秋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明显哭过的样子,蒋文芮马上问:"秋莹,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感冒了。"她随口应着,立即岔开话题:"小芮,你在那儿别动,我去接你。" 挂上电话,蒋文芮就坐在路边,夜风瑟瑟,行人渐少,她无聊的数着从面前经过的车子。 一道刺眼的车灯,又从身后投来。 她眯起眼睛,认出那是慕容曜的车,他直接从她身边驶过,带出一道绝尘的弧度。 蒋文芮收回视线,不相干的人,她从不去关心。 时间不大,尤秋莹过来了,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长发披散着,垂在脸颊两侧,显得不过巴掌大。 "小芮,怎么了?跟叔叔吵架了?"她关切的问。 蒋文芮摆摆手,明显不爱多提,尤秋莹是了解她的,也没再多问,将她的行李拎上车,说:"走吧,去我家。" 蒋文芮一听,眉头微微皱了,"算了,你还是送我去酒店吧。" 尤家是书香门第,规矩甚严,交友重品行。在她出过那档子事后,他们现在对她的态度,蒋文芮心里清楚得很,索性也不去给尤秋莹找麻烦了。 "这……"尤秋莹犹豫了。 蒋文芮笑笑:"行了,快找家酒店吧,我现在就想洗个热水澡,开着空调,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尤秋莹慢慢垂下眼眸,脸上尽是歉意。 来到最近的酒店,开好房间后,蒋文芮回过头说:"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你一个人行吗?"尤秋莹还是不放心,"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好了。" "尤家大小姐夜不归宿,你想让你爸妈急死啊?"蒋文芮送她到大门口,催促着:"快回去吧,我没问题的。" 尤秋莹看了看她,轻轻点下头,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回过头,一双灵动的眸,一瞬不瞬地盯住她。 "小芮……" 蒋文芮眉梢轻挑,应了一声:"嗯?" 她面露踌躇,想说什么,话哽在喉间,咬了咬唇,终是没能问出口。摇摇头,转身就加快了脚步。 蒋文芮好奇,这丫头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回身的间隙,手机响了。 "是我,白跃峰。"电话那头的声音,气定神闲的。 蒋文芮顿住脚步,侧过头看一眼刚刚才发动车子,正在驶离的尤秋莹,眉又紧了。 回眸,她的声音冷下几分:"有事?" "倒是没事,不过,才刚刚离开你,就开始有点想你了……"他顿了顿,一笑:"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你了?" 话虽说得暖昧,但蒋文芮却是听不出半点的浓情蜜意来。倒像似无聊了,拿起逗猫棒随意的撩拨几下,瞧个乐子罢了。 蒋文芮嗤笑一声:"白跃峰,你是在告诉我,下次只要是你的电话,都必须要拒接吗?" "别这么绝情,我说的是真的。" "你会有真话?那对秋莹说的呢?" "你是在暗示我,要跟秋莹说清楚?" 蒋文芮猛地站定,脸色徒然变化,"白跃峰我警告你啊,别在秋莹面前乱说!我跟你,什么事都没有!" 白跃峰笑了,漫不经心地回道:"你很在意她?" 蒋文芮正要说什么,前台的小姐叫住了她:"蒋小姐,您的房门卡没有拿。" "谢谢。" 蒋文芮过去取了,电话里的人倏尔问道:"你在酒店里?" "这是我的事。"蒋文芮回到房间里,四下看看,还算满意。 白跃峰沉默两秒钟,说:"我知道了。" 没再多言语,他直接挂断了电话,蒋文芮根本没当回事,他不骚扰她才是好事呢。 浴室内,蒋文芮舒服的躺在浴缸里,氤氲水气,熏染了她疲惫的眸。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她蹙了下眉,没有理。 门铃持续地响着,大有她不开门,便会这么一直按下去的趋势。蒋文芮烦了,随手拿起浴袍披在身上,毛巾挽上湿漉漉的头发,走出去拉开了门。 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时,她愣了住。 "白跃峰?" 白跃峰的西装外套搭在肩上,衬衫的领口解开两颗纽扣,这么冷的天,他却一头薄汗。 望着站在门内的人,由于刚刚沐浴过后,脸颊是粉红色的,红唇微张,一双眼眸晶莹剔透的。她的美丽,白跃峰是知道的,却没有料到,可以美得这样毫无防备,只是这样望着他,就会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白跃峰似要将她看进眼底似的,凝望着,嘴边含着笑。 "白跃峰,你是属幽灵的吗?"蒋文芮不敢相信的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不过是刚刚才分开,他居然就找到了这里,不是如影随行的幽灵是什么? 白跃峰勾唇笑了:"以你家为中心,不过才找了几家酒店就找到你了,也算是运气。"他帅气一笑,凑前半分,"我告诉她们,你是我老婆,因为吵架离家出走了,求了半天,她们才肯偷偷告诉我你的房间号。" 蒋文芮的眉梢轻挑,眸中一抹蔑视。这家伙应该是靠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才能顺利过关的吧。 见她没有让进自己的意思,白跃峰温柔一笑:"跟家里人吵架了?" "不关你事。"蒋文芮的态度,明显想要跟他划清界线。 白跃峰也不气,一手顺势的就搭上了她的肩,将她往房间里带,"进去说吧。" "白跃峰,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有。"白跃峰顺手关上了门,将她的抗议也一并关在门内。 走廊的尽头,尤秋莹僵硬的靠在墙边,手里拎着袋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里面装的全都是些生活用品。 她无法置信的捂住了耳朵,身子顺着墙壁滑下,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心被紧紧揪疼了,还有一种背叛后的愤怒!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她暗恋的男生,向蒋文芮告白的那一幕…… 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最后都会选择小芮?! 尤秋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颊,任眼泪湿了掌心。 三年前,蒋文芮是天之骄女,众人注目的焦点,男生喜欢她,女生嫉妒她,跟在她身边的尤秋莹就像只不起眼的丑小鸭,输给这样的蒋文芮,她没话说。 现在,蒋文芮身上的那些光环早已不再,这三年的牢狱经历也应该像座大山,让她永远负重。尤秋莹终于可以不再自卑了,因为在蒋文芮的衬托下,她已蜕变成了白天鹅,她单纯,她美丽,她无暇…… 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她全心全意喜欢的人,也还是被蒋文芮给夺了去? 419:注定的命运 房间内,蒋文芮站在白跃峰对面,眯着的眼眸,尽是愠怒。 白跃峰则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着,微笑着凝视她:"住在这儿多不舒服啊,不如搬我那里去好了。" 蒋文芮危险地扬起眉,上前一步,倏尔揪住他的衣襟,逐字逐句道:"是你现在自己走出去,还是我把你丢出去?" "呵呵……"白跃峰笑了,抬起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没有推开她,反而向胸前一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突然挨得他那么近,令蒋文芮愣了住,挣扯着:"放手!" 他懒洋洋地睨着她,唇边是抹满足的笑,"不放。" "该死!白跃峰你……" "嘘……"他倏尔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小芮,你逃不掉的,从遇到我的那天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有种命运,叫注定。 就像他和她。 白跃峰不会告诉她,这是怎样的羁绊,不过,此时此刻,他是不会放手的,也不想放开! 望着他笃定又神秘的双眼,蒋文芮竟停止了挣扎,与他四目相接,眸底是一片萧瑟的冷色调,"白跃峰,你真以为我怕了你吗?" 白跃峰颇有兴致的挑起眉:"哦?" 蓦地,蒋文芮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抵在了他脖子上的动脉处,她则灿笑如花,"知道我在监狱里的那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白跃峰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仍旧稳稳地坐在那儿,眼中的兴味更浓。 "我清楚知道,人的身体上什么地方最脆弱,什么地方挨打最疼,怎样减少痛苦,又怎样给对手最致命的一击……"蒋文芮的刀子,又送进一分,白跃峰的脖子上,现出一道细微的红痕,他低眸扫过,神情有些冷了。 笑容一点点收敛,"所以,别来招惹我!就算是为了秋莹,我也不介意再多坐几年牢!"蒋文芮的声音,飘渺得难以捕捉,仿佛源自外太空。却清晰的,将每一个字都敲入他的耳膜。 白跃峰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不过十七岁,就敢驾车撞人,她若是狠起来,没谁可以拦得住。 他冷冷一笑,一手抓住她的刀刃,另一手箍紧她的腰,猛地翻过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刀子瞬间被他夺了去,绕在指间把玩着。蒋文芮恨恨地瞪着他,可是,在绝对的力量跟前,却显得无能为力,这令她很懊恼。 "刀子不是你们女人玩的。"白跃峰把刀子丢进了垃圾桶里,压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双眸不带一丝温和的色泽,"你那么在乎尤秋莹,我却可以让她永远都生活在痛苦之中,你信吗?" "混蛋!白跃峰,你敢——"蒋文芮双脚乱蹬,眼睛都急红了。 "小芮,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可以做到的。" 蒋文芮瞪着他,咬紧牙,"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是因为喜欢秋莹才和她在一起的吗?现在又为什么想要伤害她?" 一连串的问题,让白跃峰垂眸一笑,慢慢离开她,双手插进了裤子口袋里,凝望她的视线,迷雾充斥。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笑着说:"秋莹的幸与不幸,都由你来决定。" 蒋文芮歪着头看他,神情愈发的困惑了,她对白跃峰的理解,并不似之前那么单纯了。 "白跃峰,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他的低声,近似呢喃,盯着她的脸,他眸光垂落,缓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 "少说你不需要的话。"白跃峰一针见血道:"如果你有一点办法,现在也不会睡在酒店里。" 对此,蒋文芮却并不在意,她坐到离他较远的位置,抽出一支香烟来,夹在指间点燃了。 白跃峰皱下眉,他不喜欢吸烟的女人,但这会却没说什么。 "随便哪里都无所谓了。"她夹着香烟,却并没有吸,单纯的享受着尼古丁的味道,可以短暂麻痹她的神经。 现在的她,没什么是值得追求和开心的,就这么麻木的活着,至少可以少去想一些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所以,在哪里都没区别。 看尽她的颓废,白跃峰的眉皱得更紧了,转而又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蒋文芮顺手将烟灰弹到烟灰缸里,依旧夹着香烟,吸食着空气里的烟雾。 透过薄薄的白色烟雾,她的脸有些失了真,眼眸轻阖间,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竟让他心神一晃。 他忙敛下神,调开了视线,说:"就想这么着混吃等死?" 蒋文芮抬眸,"能混到就好,怎么个死法没关系。" "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她,给白跃峰凭添几分怒意。他抿着薄唇,起身靠近她,蒋文芮立即退后一步,和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蒋文芮,你就是这么个禁不起失败的人?和家里吵了几句,就自暴自弃了?" 想来,他是高看她了。 蒋文芮却是失笑,斜睨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白跃峰,别装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似的!" 她以为她够坚强,至少,在做出那个决定时,她是提前做过心理建设的。可事实上,她却脆弱得一塌糊涂,连想起那件事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弥补以及挥霍她的青春。 所以,生命于她,无非蹉跎,已经没任何事可以影响到她了。 他睨着眼眸,淡淡地看着她,"敢做,为什么不敢承担?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的话,过于冷酷无情,完全看客的口吻。蒋文芮听在耳中,表情略微变了,也许是屋里冷气开得够足,身子也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她单薄的模样,使白跃峰没来由的皱起了眉头。 蒋文芮坐了下来,又掏出一支香烟来,打火机的火石被反复"啪啪啪"地摩擦着,却怎样都打不着火。 白跃峰将自己的打火机点燃,火苗凑向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香烟燃起。 这一次,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即,却是一阵猛咳。 看出她吸烟的笨拙,根本就是个生手。这个发现,让白跃峰的心情舒坦了一些。 又吸了两口,蒋文芮才镇定地说:"她是我爸爸在外面的女人。" 听到她的话,白跃峰愣了愣,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然后坐了下来,视线凝落在她身上。 "我爸爸很喜欢她,为了她要跟我妈离婚,甚至连家产都要送给那个女人。我不知道他是着了什么魔,我妈寻死觅活的,他却连正眼都不看。"轻轻咬下唇,她说:"直到那天早上,我妈留了遗书……" 白跃峰一怔,眉间的褶印慢慢加深。 "那时的我,只是一味的恨着那个女人,认为是她毁了我的家。所以我就……做出了这辈子第一个错误的决定。" 说着,她自嘲地笑笑,眸光垂落,又缓慢的吸了口烟。 "这代价,还真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白跃峰就这样望定她,从她看似平静的叙述口吻中不难想象,才17岁的她,是如何经历过那段晦涩沉重的岁月。 他沉默了,久久都没有出声。 蒋文芮吸完一支烟,撇撇唇角:"真是疯了,我干嘛跟你说这些?" 一个尚且算不得朋友的人,一个随时都会伤害到秋莹的人,她该做的,是处处回避。 蒋文芮视线轻瞟的掠过他,"白先生,我要休息了,门在那儿,不送了。" 白跃峰却直接躺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地说:"我今晚睡在这里。" 蒋文芮眯了眯眼眸,拿起手机,"你不走,我就报警了!" "那正好,我让秋莹过来保释。" "你……"蒋文芮受够了他的威胁,盯紧他,一字一句的说:"你以为我不敢告诉秋莹?" 白跃峰侧卧着,一手托着头,沉吟浅笑的样子,让她恨得牙疼。 "你说,她会信我还是信你?"他漫不经心地抬手,又解开了一颗衬衫纽扣,露出一小片肌肤,愈发沉暗的目光,牢牢锁住她,似在进行着某种暗示。 蒋文芮不敢相信地瞪着他:"白跃峰,你至于卑劣到用这一招吗?" "在我这里,没有卑劣一说,只有结果。"他玩笑似的掏出手机,对着自己和身后的蒋文芮自拍了一张,看到照片,挑了挑眉梢,满意的晃晃手机,"你说,我要是把这张照片传给她……" "白跃峰,你敢!"蒋文芮扑过去就抢。 "你以为我不敢?" 白跃峰仍扬起唇,高举着手机,蒋文芮使劲伸长了胳膊够,"给我——" 蒋文芮穿着浴袍,争扯间,腰间带子便滑落了。白跃峰不经意的扫过一眼,眼神倏尔变了。 一阵凉意突袭,蒋文芮后知后觉的低下头…… "该死!" 她低咒一声,立即挡住胸口春光,跳下来转过身子,赶紧把带子系好。脸颊通红的,连带脖颈都是粉红的。 身后,白跃峰坐了起来,有趣的盯着她。对于她的反应,他竟然觉得很可爱…… 惊觉自己的想法,他皱起了眉。该死,他在想什么? 他突然抓起西装外套,起身就走,"我明天再来。" 待蒋文芮转过身时,他已经推门出去了。 "喂,照片……" 她赶紧又跑过去拉开门,门外早就没了他的影子。 白跃峰站在拐角处,伸手抚过紧蹙的眉心,听到她懊恼关门的声音,他才慢慢走了出来。 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他竟有种想要慢慢去了解她的冲动。尤其是在听到她叙述了那些往事之后…… 420:不再那么强势 蒋文芮在酒店里一连住了一星期,若说浑浑噩噩也是差不多。早餐就在酒店解决,中午胡乱买个汉堡对付一顿,晚餐直接给省了。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睡觉,睡不够的睡,似要弥补那三年所有的睡眠。 期间,刘萍从尤秋莹那里打听到了酒店地址,匆匆赶来劝她回去,蒋文芮没吭声。她清楚女儿的脾气,哀声叹气过后,只能留了些钱给她,叮嘱她若是想回家了,随时都可以回去。只要有她在,就没人敢把她再赶走! 母亲离开后,蒋文芮又是倒头就睡,不去想明天,也不必再责备昨日。这样的日子,她正在努力的适应着,并且适应得还不错。 睡得昏天暗地,直到黄昏日落,她才爬起来,摸起一件衣服,随意披在身上,走出酒店去了附近的快餐店。 点了份牛肉面,她有条不紊的吃着。 "ut继今年春季新款,爆出剽窃事件之后,蛰伏数日后,前不久推出秋冬系列又再次与''夏空''撞车……" 蒋文芮动作一滞,抬起头,盯着墙上的电视,眉头一点点拧了起来。 蒋氏,做为省内第一家私营集团公司,一直都是得天独厚的。蒋氏皮鞋,也成了一个时代的符号。ut是蒋莫怀创立的第一个自创品牌,是他的骄傲。 今年春,尤秋莹去探望她时,曾经提到过,因为公司内部设计师的原因,春季新品才刚上市不久,就被海外一家制鞋公司起诉剽窃,硬是被蒋莫怀给平息了。可没想到,这件事才过去不久,就又发生了新品撞车事件。 夏空是近两年很受年轻消费者追捧的品牌,是蒋氏的死对头。如今却跟它撞了车,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电视里的新闻报道,蒋文芮一个字没再听进去,又低下头,默默地吃着面。 才返回酒店,就看到刘萍坐在大厅里,神情疲惫,双眼红肿着。看到她便说:"小芮,你爸爸病了……" 蒋文芮"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反应,就要走进电梯。刘萍一急,扯住她的手腕,眼眶里涌出了泪水,"小芮,快跟妈回去吧……" 蒋文芮站在电梯口,抿着唇,一言不发。 "不管他做过什么,他终究是你爸爸啊!" 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捏了捏,又慢慢松开,她扭头就往外走,"走吧。" 蒋家别墅,一如往昔的奢华。 蒋文芮随着母亲走进大门时,眸中现出犹豫,脚步不由得放慢了。虽说恨过他,也怨过他,可她妈妈说得对,这个人始终是她的父亲。 蒋文芮暗地里自嘲一笑,她还是不够狠心。 来到房间里,蒋莫怀正躺在床上,脸色腊黄。 蒋文芮脚步一滞,回头看向母亲。 刘萍慢慢走上前,坐在床边,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你爸爸的公司……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他不眠不休忙了几天,人就病倒了。" 蒋文芮皱眉:"为什么不去医院?" 刘萍叹息一声,说:"你爸爸不让去,他若是住了院,公司里不知道还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蒋文芮站在不远的地方,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人。 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比较强悍的,雷厉风行,意志坚韧。风风火火这么多年,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病倒过。这一次的打击,应该很严重吧。 本来,公司的事,与她无关,那是蒋莫怀的公司,是曾经只想跟情人携手余生、瞪起眼睛赶走她的蒋莫怀!但是…… 她咬了咬唇,终是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哎……"刘萍心疼的望着丈夫,幽幽地回道:"具体的事,他没和我说。我只知道,他被人给坑了……" 蒋文芮一挑眉,眸目倏尔变得三分犀利,"谁?" 她护短,尤其是家里人。别看父亲这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可她身体里,毕竟流着他的血啊!血浓于水,不是作假的。 提起这个来,刘萍就恨得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慕容曜!" 蒋文芮愣了。 那个人…… 刘萍气道:"亏我当初还觉得这孩子不错,还想着他若是没有未婚妻,就撮合你们两个呢!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那哪是想跟你爸爸合作啊?根本就是冲着挖空我们蒋氏来的!" 慕容曜…… 蒋文芮想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曾经是蒋莫怀的座上宾,一个漂亮得无以用言词来形容的男子。能把精明的蒋莫怀骗得团团转,想来也是个颇有心机的人。只是想不透,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蒋氏搞得如此狼狈? "咳……咳咳……" 这时,床上的人费力的咳了两声,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蒋文芮时,他先是皱起了眉。刘萍见状,赶紧说:"小芮听说你病了,担心你,特意回来看看的。" 蒋莫怀仅是皱着眉,什么也没说。 这时,蒋文芮淡然出声:"既然没事,我走了。" 她转身就走,刘萍有些急了,可还没等她开口,蒋莫怀就沉着声音说:"去哪?好好的有家不住,外头有什么好的,一走走那么多天。" 蒋文芮顿住脚步,真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是病糊涂了吗?忘记是他赶走她的了? 她扭头看向蒋莫怀,后者仍是一脸的不容侵犯,却掩饰不了他的尴尬。也许是因为生病让人变得脆弱了,他居然不再那么强势和尖锐了。 人受了挫,往往第一时间想要得到家庭的温暖,家人的支持。他蒋莫怀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现已人至不惑,偏执着的,坚守着的,也都被时间打磨得没了棱角。 女儿,就这么一个,再恨着,她也姓蒋,也是他蒋莫怀的根。说来也奇怪,躺在床上两天,脑子里除了公司,便是装着她。时不时的会想起,她在外头,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被人看不起……真要是那样的话,他铁定会去替她撑腰! 刘萍一听,脸上登时笑开了,"对对对,住家里吧,别总是住酒店,人多又不安全。"边说还边朝女儿使眼色。 谁知,蒋文芮竟拒绝了。 "不用了,我在外头住得很习惯。"她说完这句话,推门就离开了。 她不是玩具,高兴的时候,可以捧起来揉搓两下,不高兴时,再一脚踢开。尤其是父亲对她的态度,说不在意,那是骗人。 她回到酒店时,尤秋莹正在大厅里等她。 明亮的落地窗前,她安静的站在那儿,长发笔直的垂落,凝着某处,发着呆。 "秋莹?"蒋文芮走过去,总算露出了笑脸,"等多久了,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啊?" 尤秋莹慢慢转过僵直的身体,两眼发红,缓缓举起手,手里握着一只手机,"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什么?"当蒋文芮看到手机里的照片里,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白跃峰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她穿着睡衣,白跃峰侧卧在沙发上,颊边是抹满足的笑。由于拍摄角度问题,两人挨得很近,近到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些什么! 该死! 白跃峰居然没有删掉这张照片! 蒋文芮不知道尤秋莹是怎样发现的,急于要解释:"秋莹,我……"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了蒋文芮的脸上。 她愣了。 幽静的大厅内,清脆掌掴声传异常清楚,已经有人看向这里。 尤秋莹的身子在颤抖着,抓着手机的手,久久没有放下,"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尽管她在压抑,可愤怒的质问声,还是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蒋文芮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她抚了抚,缓慢的转过头,脸上的红印登时就浮现了。她说:"我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我也没有做过任何背叛你的事,你会相信吗?" "呵呵……"尤秋莹竟笑了,肩膀摇晃着,整个人已至崩溃边缘,"蒋文芮,我跟你说过,我很喜欢他,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呢?天底下,那么多的男人,你干嘛总要抢我喜欢的人?!" 吼到最后,近乎咆哮。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吼出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为什么,偏偏是她喜欢的人? 蒋文芮的秀眉,开始慢慢拢紧,眸中尽是无法置信。 "秋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哈哈……"尤秋莹突然放声大笑,"蒋文芮,你别再装了!我太了解你了!你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都围在你身边!就算是现在,你也一样见不得别人好!" 抬手指着蒋文芮的鼻尖,尤秋莹愤怒的说:"如果不是你,跃峰永远都不可能会背叛我!蒋文芮,你干嘛要回来?你毁了我的爱情,毁了我对你的信任!" 她的指责,令四周议论纷纷。 大厅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一人,一身黑衣,鸭舌帽的帽檐压低,一双泛着妖异光泽的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紧这边。手里端着咖啡,嘴角勾起的,是道令人心驰激荡的弧度。 蒋文芮心头骤然一紧,胸口有股股窒息的痛。尽管如此,她还是攥紧了拳头,坦然的面对尤秋莹,这个三年来唯一给过她温暖的朋友,逐自逐句的说:"白跃峰不适合你。" "哈!"尤秋莹夸张的大笑一声,随即,笑容敛下,神情僵硬着:"他不适合我,就适合你了?蒋文芮,你还是一样的自私,你真的以为,是男人就会拜倒在你的裙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横在两人中间,充满保护欲的将蒋文芮挡在了身后,"秋莹,你够了。" 421:你再说一句试试 尤秋莹愣住了,睁大的眸,尽是难以接受。 "跃峰……" 白跃峰望着她,没有一丁点儿的愧疚,反而,坦然的很,"秋莹,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分手吧…… 这种话,他居然会用这么轻描淡写的口吻,当着她的面,不遮不掩的说了出。难道,在他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吗?甚至,不去想她会不会伤心难过,是不是已痛彻心扉。 从未见过秋莹如此绝望心痛的眼神,蒋文芮一把扯过白跃峰,狠揪起他的衣襟,冷艳的眸,似乎娇异,"白跃峰,你再说一句试试!" 白跃峰却是温柔的凝视着她:"小芮,我说过我会解决的,如果秋莹要怨,就让她怨我好了。"对着蒋文芮一笑,伸手抚着她发红的脸颊,"打疼了吧?对不起,刚才我不在你身边……" 尤秋莹再也听不下去了,多待在这里一秒钟,都会让她提早崩溃!她推开眼前两人,几乎是仓惶而逃。 "秋莹!" 蒋文芮要去追,手腕却被白跃峰箍了住。 "你还想再挨一巴掌?"他的声音,又渐渐恢复至平静,"这个时候,她不会听进去你说的一个字。" 蒋文芮的身子僵硬着,一点点扭过头,恨意遍布瞳目。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他一笑,耸耸肩:"也不坏。" 蒋文芮慢慢转过来,与他面对面,"白跃峰,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看不出来,秋莹有多伤心吗?" 她的胸口持续起伏着,额头上现出了青筋,双手也是紧紧捏着。白跃峰却上前一步,目光徒然变了,高大的身躯,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掩在身前,挡住了身后的视线。 "只要我喜欢的女人没事就好,其它的,我管不了那么多。" 他的话,令人窥探不出真假,他直视她的眼神,却又偏执得可怕。就像,她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那样的执着,让蒋文芮的心,没来由的沉了。 两人身后,那道玩味的视线,始终如影随行。 漂亮的唇瓣,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勾着的唇,无时不在散发着属于他的妖冶。 蒋文芮捏紧的拳头又松开,抬起头,冰冷的目光,钉子一样牢牢的钉在白跃峰的脸上。 "我不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也不管你抱有什么样的目的,伤害了秋莹,你就是我一辈子的敌人!我们,永远没可能。" 架开他的手,她转身走进电梯。 白跃峰站在原地,他不会忽略掉,她刚才转身时,眼底里流露出的落寞。 他知道,他成功了,一切都是按计划在进行。 可为什么,他却高兴不起来?她孤寂的身影,似道枷锁,已禁锢在了他的心头。 转身之际,他的视线,与身后那道不期而遇。那人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踱着轻松的步伐,走出酒店。 白跃峰微眯的瞳眸,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直到再也看不到。 回头又朝蒋文芮消失的方向看过去,白跃峰没有追上去,而是平静的离开酒店。这个时候,蒋文芮是不会再想见到他的,她性子烈,逼得太紧也不好,索性,让她冷静一晚。 白跃峰回到住处,刚停好车,就看到了缩着身子坐在小区门口的尤秋莹。 长发散乱着,脸颊哭得发红,鼻头也是红肿着。看见他,立即起身迎了过去,双手抓住他的,迫切的问:"跃峰,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不是想要和我分手,只是说的气话对吗?" 白跃峰不答,目光略带复杂。伤害眼前的女人,并不是他的初衷。 "我知道,你只是同情小芮……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那样对她的,是我误会了你们!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更不应该打了小芮,你是气我才故意说分手的,我都知道……" 静静地望着眼前不停道歉的女人,白跃峰开口了:"秋莹," 尤秋莹低着头,身子倏尔一颤,不敢抬头,肩膀抖得厉害,抓紧他的双手,死死的,不肯松开。 "抱歉,我确实爱上了蒋文芮,所以,我才会跟你分手,并不是因为同情她。"白跃峰的解释,干脆到绝情。 尤秋莹闭上了眼睛,嘴唇变得煞白。抓着他的手,慢慢松了开,再次睁开眼睛时,那里竟铺满一片恨意。 "你爱上了她?"她嘲弄似的轻笑两声,缓缓退后两步,摇了摇头,"蒋文芮……又是蒋文芮!为什么你们男人,都会被她那张脸迷惑?就算她杀过人,就算她坐过牢也不在乎吗?" 白跃峰的目光很平静,淡然回复:"那跟爱她是两码事。" 听到他的回答,尤秋莹突然笑出了声,可心却已沉至湖底,"爱她……爱她……你爱她……哈哈……你们才认识多久?这么快就爱上了?" 笑声嘎然而止,愤怒的她,已然快要失去理智。 "是她勾引你的对不对?" 一定是这样的!要不然,跃峰是不会如此绝情。她了解他,从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是善良的,温柔的,绝不会做伤害她的事! 听到她的话,白跃峰的眉头下意识的拢了拢。 蒋文芮为了尤秋莹,拿起刀子威胁自己,连再次坐牢都不怕。意外的是,尤秋莹却连这一丝的信任,都不愿意给她。 但是……白跃峰却没有否认。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尤秋莹不住的后退,细长的眼眸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当作朋友的人,一而再的背叛了她!这种耻辱,远比心痛要来得深刻!亏她这三年来,一直陪在蒋文芮的身边,而她换来了什么?除了背叛,还是背叛! 她好恨。 白跃峰抚下眉心,声音沉沉的:"秋莹,是我对不起你,与小芮无关。以后,我不希望你再去找她的麻烦。当然,如果你们能和好如初,那是最好不过了,我想小芮也会开心的。" 言语间,他对蒋文芮十足的维护。尤秋莹有些难以相信,在她心疼到无以复加时,他竟还处处袒护蒋文芮,丝毫不顾虑她的感受! 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到底算什么?一个不曾留下过印记的过去式?他竟可以说忘就忘。 尤秋莹深吸呼,一字一句的说:"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恨她!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再做回朋友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白跃峰没说话,直到尤秋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始终都维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他知道,他成功的伤害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恨着的,另一个是恨着她的…… 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 可他,仍找不到任何喜悦的情绪。 夜,忽如其来。 大雨瓢泼,街上没几个行人。初春的雨冻得人禁不住打冷战,冰冷的湿气,一直顺着骨缝往里钻似的。 蒋文芮走得匆忙,没带雨伞。下了出租车,便来到尤家门前,也顾不得尤家对她的看法了,上前去按响了门铃。 出来的是尤家保姆阿姨,看到她后,不等她开口便连连摇头:"蒋小姐,你请回吧,秋莹说她不想见你。" "阿姨,你让我进去见见她不好?" 蒋文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楼上她的房间望去,那里漆黑的一片。 "对不起啊蒋小姐,这么大的雨,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保姆阿姨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随即便关上了大门。 "阿姨……" 独自站在街头,蒋文芮全身都被雨水湿透了,刺骨的寒意直抵心头。 尤秋莹不接她的电话,不见她的面,连句解释都不愿听。蒋文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慌过,她朋友不多,从小到大,尤秋莹算是她的唯一了。特别是那三年,能坚持来看望她的,只有一个尤秋莹。 两人的友谊,她无比珍视。正因为如此,白跃峰的事,她每每想要告诉秋莹时,刚要出口的话,就硬是被卡在了喉咙里。 尤秋莹那么喜欢的一个人,势必会成形成一道深渠,横卧在她们中间。她不想那样,于是,她很没出息的选择了逃避。 站在楼下,蒋文芮一直都在望着那扇窗户,却是迟迟也没有亮起灯。 雨越下越大,身上不停的滴着雨水,她浑身不觉,连寒冷都不足为惧,只想着,秋莹能见上她一面,听听她的解释。即便苍白无力,至少,她待她的心是真的。 楼上,尤秋莹站在窗前,水气弥漫在玻璃上,扭曲了下面的景物,也将那道孤零零的身影,扯得老长。 站在黑暗里,她只是冷漠地望着。 街道另一端,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子里,一支香烟,幽幽地燃起。挡风玻璃上,雨刷来回的刷着。每刷一下,就能看清站在雨里的羸弱身子。 漂亮的唇,微微上扬,扬起一道舒缓的弧度。白色的烟雾中,双眼中的魅色,如夜一般神秘的绽放开来。 蒋文芮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是凌晨。 倒在床上,她拉过被子盖在头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即便这样,还是冷得直发抖。 半夜,头晕沉得厉害,她紧皱着眉头,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守在床边…… 一阵眩晕袭来,她又陷入昏睡中。 早晨,街道上湿漉漉的,下了整夜的雨,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 白跃峰走出酒店,做了个深呼吸,活动下酸痛的脖颈,慢慢走下台阶。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他面前。 白跃峰脚步一滞,看着车里的人,他稍稍挑下眉头,没说话,径直拉开车门上了车…… 蒋文芮醒来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中午了。感觉身上没那么痛,烧也退了许多。她撑着起来,头上毛巾突然掉了下来。蒋文芮一愣,握着还带有温度的毛巾,她疑惑的抬手抚了抚脸颊。 昨晚……不是梦? 那守在她床边的人又是谁? 422:手段高超又卑鄙 蒋文芮勉强吃了点东西,又继续给尤秋莹打电话,一连打了几遍,还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她呆呆地望着手机,脑子里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她立即接起来,却是刘萍打来的。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芮啊,你爸爸现在在医院里……" 一听蒋莫怀住院了,蒋文芮没办法淡定了,立即问道:"他在哪家医院?"她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想要刻意保持冷冰冰的态度都难。 刘萍只是一个劲的哭,说了半天,才将地址说明白。显然,这令她措手不及,只晓得赶紧打给女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刘萍开始依赖起了女儿,尽管,蒋文芮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出头。 蒋文芮打起精神,马上赶往医院。 走到病房前,刚要推开门,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有人,她开门的动作滞了滞。 病房内,一身漆黑的男子背对着她,不知在说些什么。 蒋莫怀躺在病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随即,望向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表情则是隐忍的。 那名男子缓缓侧过身,眼眸低垂着,嘴角挂着难以猜度的浅笑,眉峰之中,敛着锋芒,像是未出鞘的利刃。 看到他的侧颜,蒋文芮心下一沉,不再犹豫,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听到高跟鞋发出的清脆声音,慕容曜回过了头,看见是蒋文芮,他唇边的弧度绽开许多,瑰丽的唇色,无时不在散发出一种诡秘的韵味。投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偏不倚,又不显得专注。 慕容曜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儿,午后的阳光投射进窗户里,自他身后铺散开,柔和了他一身漆黑的冷色,却还是能让蒋文芮感觉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似张网,蔓延无边。 蒋文芮走过去,"如果你不是来道歉的,请你马上出去!" 既然知道蒋莫怀生病入院,完全是因为这家伙,没有直接丢他出门,已经算是她沉得住气了。 慕容曜没说话,而是轻提一侧的唇角。 "怎么?没听清,还是听不清啊?"蒋文芮又逼近一步,根本没有因为他迫人的身高而怯步。 从小到大,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更何况,她这会对慕容曜的怒气,取代了一切理智。 蒋莫怀太清楚女儿的脾气了,他赶紧出声:"小芮!你先到外面去,我跟慕容还有事情要谈。" "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谈的?" 蒋文芮深知,蒋氏一向被蒋莫怀视为命根子,他能被气到入院,蒋氏必是出了大乱子。那么,这个慕容曜,肯定是个手段高超又卑鄙的家伙!所以,蒋文芮见不得父亲对这种人卑躬屈膝。 蒋莫怀脸色一沉,"听我的,先出去。" 慕容曜朝蒋文芮挑了下眉梢,说:"你最好听你爸爸的。" 蒋文芮想说什么,但又不愿在他面前暴露太多,咬了咬牙,扭身就出去了,砰的一声关上的房门。 慕容曜慢慢的回过头,目光绽出一丝妖异的色泽,薄唇轻启:"她很有趣。" 蒋文芮来到拐角处,头还有晕,阳穴突突地跳着。她靠在墙上,取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努力的想要保持清醒。 一只烟还没有燃烬,身后响起一个磁性又低沉的声音:"在这里吸烟?蒋文芮,你从来都是这么随心所欲,不管不顾吗?" 蒋文芮一皱眉,侧过头,冷冷地扫过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将香烟扔掉,转身走过来,昂起头,一抹冷笑浮上颊边。 "慕容曜,你还不了解我们家老头子吧?他是属土匪的,没人能从他那里讨到便宜的!不管你吃了他多少,他都会让你连本带息的吐出来!" 白皙如玉的面容上,依旧噙着不明深意的浅笑,可眸底,好似覆着薄冰,从未有过的冰冷。 寒彻入骨。 他欺身前,将她逼至角落里:"那你知道,我是属什么的吗?" 蒋文芮眉心一压,没说话。 对着她,薄唇缓缓吐出几字,"我是专擒土匪的猎人。"说完,他退离,唇扬着,浑身上下都是闲适的气息,但锋锐如刀的目光则不移,好像钉在她身上的钉子,扎得生疼。 蒋文芮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怦怦地跳着,下意识的就想要逃避他的目光。 慕容曜退后两步,盯紧她,轻笑出声:"或许,我可以给你们蒋家一条出路。" 蒋文芮当即嗤笑道:"谁给谁出路,还说不准呢!" 慕容曜在笑,可眸中的那道寒意,却愈发明显了。 蒋文芮回到病房里,蒋莫怀已经下了床,站在窗前。听到她的脚步声,他转回头,望着女儿,想说什么,又无从开口,最后还是沉默了。 对他,蒋文芮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旁边,随便坐在沙发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别扭着,直到刘萍拎着午餐,推门进来。 看到女儿,她自是欣慰。 蒋莫怀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看一眼蒋文芮,他才沉着声音说:"我已经打电话联系好了,过几天就送你去英国留学。" 这个决定,来得突然,不止是蒋文芮,刘萍也吃了一惊,"为什么突然就送女儿去留学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蒋莫怀的态度很坚决。 "你……"刘萍气得还想再说什么,他一摆手,"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事定不定,不是你说了算。"蒋文芮不疾不徐的说,偏冷淡的目光,抵向父亲,"你什么时候管过我的事?现在为什么又急急忙忙的把我送出国?哦,我知道了……"勾起唇角,溢出个不冷不热的笑,"你的公司现在有信誉危机,你不想我坐过牢的事在这个时候被捅出来,因为……媒体的鼻子,可是比狗还要灵……" "够了!"蒋莫怀的脸色又暗下几分,却是不容置喙,"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已经决定了!" 蒋文芮腾地站起身,"要去你去,我没兴趣!" 她二话不说,转身就摔门出去了。 "你给我——"蒋莫怀想要去追,谁知,刚走两步,就跌在了地上。 "莫怀!"刘萍惊叫一声,立即将他扶起来,转身就要叫医生,蒋莫怀却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脸色憋得通红,用力说道:"一定要让小芮离开这里!" 看他这个样子了,还心心念的想让女儿离开,刘萍真是又恨又气,"蒋莫怀,你就容不下我女儿是不是?那好,你非要逼走她的话,我就和她一起走!正好给你图个清静!" "你知道什么!"蒋莫怀喘着粗气,眉头紧紧收拢,眼神尽是不安,调开视线,喃喃地说:"他是冲着小芮来的。" 刘萍没听请,反问道:"谁?" 蒋莫怀的双手,紧紧抓住床沿,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几天来各大媒体都开始对蒋氏进行大肆报道,接二连三的剽窃与新品撞车事件,已经将蒋氏的形象推至谷底,公司股票更是一路下跌,损失不可估量。 房间里没开灯,蒋文芮站在窗前,苍白的面容,被远处霓虹灯光照亮。指间夹着香烟,忘了吸,任烟灰掉落在脚边。 现在只要打开电视,看到的就是蒋氏有关的新闻。走到街上,也是随处可见的报纸头条,就算是想要装聋作哑都难。她知道这公司对蒋莫怀来说意味着什么,蒋氏若是没了,等于是要了蒋莫怀的半条命。想起他之前种种,她该高兴才是,可事实上,她却一点也乐不起来。 倏地,香烟烫到了手指,蒋文芮吃痛,这才回过神来,将烟按熄。 门铃响了,她愣了下。 客房服务会提前通知,刘萍过来也会事前打电话,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来人便是尤秋莹。 顾不得穿上鞋子,她赤着脚就跑过去开门。 门开了,一团黑影压了过来,带着一身的酒气。 白跃峰歪着头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肩上,衬衫领口大开,歪着头,黑眸带笑的望着她。 见是他,蒋文芮黑了脸,二话不说就要关上门,他的大手"啪"地一声撑在了门板上,懒洋洋地说:"秋莹给我打电话了。" 蒋文芮心头一紧,警惕的看着他,"你怎么说?你有跟她道歉吗?" "道歉?"白跃峰笑了,"为什么?为我喜欢上了你?"他突然倾身向前,抬起一只手,按在她的头上,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为这种事,我不会向任何人道歉。" 任何人。 蒋文芮视线受阻,抬起的眸光,只及他的下巴,那里刮得干干净净,嘴角微微上扬着。也许是这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碍了她的眼,又或者是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到了她,蒋文芮的反应很果断,挥手便是一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 这一拳又快又准,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听到肉拳发出的闷声,蒋文芮只觉得胸口郁结一下子就顺畅了。 不管任何时候,对待苍白无力,简单粗暴果然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白跃峰头歪向一侧,甩了甩头,抬起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嘴角的血。然后,活动下巴,不紧不慢地转回头,嘴唇上有道很明显的血口,应该是刚才不小心咬到的。 蒋文芮昂起下巴,尽管身高输他,气势却绝不输人,冷笑道:"离开秋莹也好,哪怕她现在恨我,我也觉得很欣慰。因为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喜欢她!" 她拉上门,白跃峰上前一步,硬是撑了开。盯着她的视线,有种压抑着的蠢蠢欲动,像要毁灭什么。 靠得近,他身上的酒气更加明显了。 她的眸子,一点点抬起,有丝鄙夷:"白跃峰,你是跑到我这儿借酒装疯吗?" 白跃峰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她,唇边的笑,因为那后鲜红,变得更惹眼了,"听说,ut各地代理商都跑到蒋氏要求赔偿损失,已经闹了三天了,还把媒体都喊了去。为了挽回形象,你爸爸只好紧急卖掉了公司18%的股份。你们的死对头夏空集团也开始要出招了,挖走了蒋氏好几个高层……依我看,蒋氏的神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覆灭。" 423:谁让我喜欢你呢 蒋文芮越听,脸色越是暗,她刻意想要逃避的事实,一经他说出,她才发现,她比想象中的还要在意。不管怎么说,蒋氏也是她父亲付出大半生的心血。可是,在白跃峰的面前,她却不想表现太多,睨向他的目光,愈发的冷了。 "我们家的事,你倒是挺操心的。" 他一耸肩:"谁让我喜欢你呢。" 看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喜欢她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一件事,蒋文芮就窝火。她迎上前,与他距离又拉近一些,目光扫在他红肿的下巴上,翘起了唇,将讥诮拿捏得恰到好处。 "白跃峰,你还不了解女人的本事吧。" 白跃峰无视她,走了进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喝着,抬起目光状似询问。 "我会去找你们领导,问问他有这样的国家公务员吗?玩弄女人感情,根本就是个爱情骗子!我倒要听听,他会怎么说!" 白跃峰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就笑了,一双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笑得胸腔震动着,身子都跟着微微摇晃。 蒋文芮皱起了眉,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又或者,她有那么好笑吗? 想着,脸色更暗了。 白跃峰笑够了,笑声渐渐止了住,可望向她的眼神,还是笑意充盈。他挑起了眉梢,"小芮,这就是你能想到的?" "你不怕丢了你的铁饭碗?" 蒋文芮有些懊恼。原本是想吓退他,因为这些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人,最怕这种事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可看他的反应,完全就不在意! 白跃峰很是随意的将长臂搭在沙发椅背上,"工作丢了正好可以赖上你,你想不负责都难。" 看得出,他不是在开玩笑。 蒋文芮做着深呼吸,不停的告诉自己,最近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实在是不应该浪费多余的情绪在他身上。她敞开门,"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保安进来?" 白跃峰抚了抚胀痛的额头,顺势倒在沙发上,燥热得又解开了衬衫的一颗扣子,"别那么没有同情心,我喝多了,没办法开车。" 蒋文芮压着火气,冷声:"我给你叫车。" "家里太冷清了,我不想回去。"他翻了个身,颀长的身材窝在双人沙发里,显得有些委屈。 蒋文芮忍无可忍,几步上前,"白跃峰,你够了吧!"点了点头,她说:"好,你不走我走!" 惹不起,她躲得起!反正也是想要图清静,这房间让给他了,她再开一间就是! 她抓起外套就要出去,胳膊被人一把拽了住。 白跃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起来,站在她身后,拽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另一手揉揉眉心,身子微微摇晃着,自嘲一笑:"你在怕什么?你觉得我现在能对你怎么样吗?再说,我也不喜欢强迫女人,那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 他的话够直白,蒋文芮的脸颊隐隐发烫,想要甩开他的手,可他却拽得紧,不容她挣扎。 白跃峰强势的将她拖回来,顺势关上了房门,把她丢到床上,他则又爬回到沙发上,目光开始变得迷离,"听说,蒋氏的大股东,明天会出现。" 蒋文芮坐在床边,眼神微变,从床头柜上取来烟,刚要点燃,白跃峰直接给抽走了。 "女人还是不吸烟的可爱,对身体也不好。" 蒋文芮嗤笑一声:"我可不可爱,又不需要经你鉴定?" 她要去夺,白跃峰手指一弹,丢进了垃圾桶里,"有我在,你就别想这么作贱自己。" 蒋文芮微微一怔,冷笑着,错开了视线,"白跃峰,我爸妈都不管我,你又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白跃峰起身,来到她跟前,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将她牢牢禁锢其中。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床沿两侧,距离近到只消抬头,就能抵上他光洁的下巴。 蒋文芮没动,仍是冷眼睨着他。 "以后,我会对你负责。不需要他们任何人,只有我。" 蒋文芮的眉头皱了起,他的话,她居然听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对上他的目光,竟执着得让她想要逃避了。 十七年前,她任意妄为,对她拥有的一切,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财富美貌,都觉得那是理所应当。包括始终围绕在她身边的人,众星拱月一般,她蒋文芮合该如此,这就是她的人生。 二十年后,她才遽然发现,十七年前的自己,大错特错。 白跃峰的感情,她无从关照,但不可否认,因为他一句"负责",她的心微微颤动了。 她低眸:"省省吧,我不用别人对我负责,留着你这点善心跟秋莹忏悔吧!"伸手拔开他,又抽出一支香烟,当着他的面点燃,仿佛在告诉他,她是绝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白跃峰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他知道这个女人全身是刺,若挨得近了,势必会扎上。但男人都是狩猎一族,越是野性难驯,却是喜欢挑战。 他也不例外。 良久,蒋文芮出声:"那个人是谁?" 那个买下了蒋莫怀的股份,又成了蒋氏目前最大股东的人,是谁? 白跃峰眼眸低垂着,微微一笑,从容道:"这消息是从一个记者朋友那里得来的,具体情况,他没有透露。" 蒋文芮吸了几口烟,然后按熄,抓起外套往门外走。 看向她,白跃峰懒懒地问,"你去哪?" "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赶紧消失。"蒋文芮丢下这句话,推门就出去了。 白跃峰站在屋子中央,颊边的笑,慢慢冷却。 来到医院,她走到蒋莫怀的病房门口,脚步却不由自主的顿了住,揪紧的眉就没有舒展过。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这会再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蒋莫怀。 出国留学?亏他想得出! 她不是念书那块料,他又不是不知道,想赶走她就直说好了!干嘛还要找这个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蒋文芮越想胸口越闷,她真是没事找事,才会想来看他! 索性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她听到病房里传出一声气极的怒吼:"我蒋莫怀再不济,也不会到卖女儿这一步!" 她的脚步滞了住。 蒋莫怀好像被彻底的激怒了,声音飙高:"别说你已经有了未婚妻,就算你想要娶我女儿,那也得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我蒋家的女儿,必须得嫁的堂堂正正!做妾做小这种事,决然不会发生我女儿身上!" 病房里,蒋莫怀激动得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铁青着。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子,双腿交叠,手搭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匀称,有一下没有一下的轻敲着。那张永远都会成为视线注目的英俊脸庞上,不惊不扰的,淡然自若。 蒋莫怀瞪圆了眼睛,胸口起伏着。他在外很少会失控,尤其面对一个足以他儿子的年轻人。他调整了下呼吸,强迫自己恢复至冷静,盯着他说:"我有眼无珠,技不如人,活该丢了公司。既然,你已经成为了蒋氏最大的股东,那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经营下去。"垂眸,他说:"ut是我辛辛苦苦创立的品牌,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慕容曜冷眼看着他,嘴边是抹讥嘲,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保住你的ut?我可以正式通知你,在我接管公司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掉ut!" 蒋莫怀一惊,顾不得还挂着水,翻身下床,站在地上,双脚打着颤,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说什么?你要砍掉ut?" 没了ut,无异于是要了蒋莫怀半条命,他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体晃得厉害,眼瞅着就要摔倒了。可坐在对面的男子,仍是纹丝未动,微笑着,欣赏他的狼狈。 门砰地被踢了开。 慕容曜挑起眉,睨着走进来的人,嘴边的弧度在轻缓地扩散。 蒋文芮站在门口,刀子一般锋利的视线,抵向慕容曜。然后,又慢慢望向父亲,他勉强撑着床沿,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手背上的针头已经被扯掉了,正往外冒着血珠。 看见女儿,蒋莫怀心头一紧,立即斥道:"谁让你来了?快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蒋文芮将他的急切收尽眼底,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冰冷,对她这个女儿,还不至无动于衷…… 蒋文芮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回过头,面朝慕容曜,眼中泛着寒意,一字一句的问:"是不是,只要我答应你的要求,就可以保住ut?" 听到她的话,蒋莫怀惊呼:"小芮,你在说什么?" 蒋文芮无视,目光紧盯着慕容曜。 慕容曜笑了,那一刹,风华妖娆,同时,强大的气场在隐隐迸出。他什么都不需做,也不需说,就这么宠辱不惊的坐在这里,自有一番震慑气势。 "是。"他说。 惜字如金,却极具决断性。 蒋文芮一昂头,"好,我答应你。" "小芮……"蒋莫怀想要再说什么,却是急得猛咳起来。 正巧,护士进来,见状忙叫医生。病房里一时变得拥挤, 慕容曜站起了身,一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另一手抬起,指间夹着一张名片,递给蒋文芮,"明天十点前,我要接到你的电话。" 蒋文芮接过来,面色未变。 蒋莫怀病情愈发的不稳定了,医生怀疑是中风前兆,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刘萍赶到医院,又是哭了半天。公司快没了,如今蒋莫怀又倒下了,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屋子里,母亲的哭声断断续续,蒋文芮站在门外,低下头,盯着手中这张烫金名片,慢慢的,捏成了团。 424:本不该出现的人 接到蒋文芮的电话,慕容曜丝毫不觉得意外,简单的说了时间地点,他就挂上了电话。 接下来,就需要等待。 慕容曜靠坐在椅背上,手指抚过眉梢,等待着,她一步步进入他的世界。 蒋文芮下了出租车,来到号称是龙城乃至全国都有名的风水宝地卧龙阁,这里寸土寸金,可不是有钱便能买得到,纵使像蒋莫怀那样的人,都不曾争到过一亩三分。所以,住在这儿的人,其身份可见一斑。 来到其中一幢建筑物前,抬头看一眼门牌号,蒋文芮的脚步略有踌躇,也不过两三秒钟,便果断上前按响了门铃。 铁门应声开了。 蒋文芮走了进去,院子里栽着大片紫色月见草,三月里的初春,也能开得生机勃发。前面是幢二层小楼,幽静典雅,被一团紫色簇拥着,显得格外神秘。 大门是敞开的,她走进去,一位中年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楼大厅,像似等了些时候了。 "蒋小姐?"她率先开口。 蒋文芮点了下头,"我找慕容曜。" "跟我来。"对方没有额外的招呼,转身就上了楼。 望一眼木质旋梯,她的双眉轻蹙,硬是安抚下心头的狂乱,跟着她上了楼。 径直走到最里端,中年女子才停下,示意她进去,"少爷在里面。" 蒋文芮深呼吸,挺直脊背,哪怕在这种时候,她也不会遗忘她的骄傲。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儿,那便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不情不愿自怨自艾倒显得矫情了。 她直接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背对自己站在窗前的人。 简单的黑色长裤,白色衬衫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衣摆散着,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手端着高脚怀。阳光从窗户外面斜照进来,白衬衫泛起一圈白色光晕。 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了上,也随即关闭了蒋文芮最后的退路。 他慢慢转过头,覆着薄冰的眸,一瞬不瞬。 迎上他的目光,蒋文芮只觉得心尖上突然就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得她透不过气。她努力的捏紧双手,下巴抬高,不让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意。 他转过了身子,嘴角仍噙着一丝笑,这会看来,显得有些残忍。 房间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她仿佛走进了一个狩猎区,而她却不喜欢这种被当作猎物的感觉,干脆主动出击。 上前一步,她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他没说话,抬抬眉毛,算作回答。 "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就保住ut,这话作数吗?" 慕容曜垂下眸子,一抹妖娆的笑,在唇边肆意绽开。放下杯子,他走了过去,步履从容,带着一贯的优雅。来到她面前,他抬起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视。 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心尖的巨石,愈发沉重了,莫名的心慌。 "你知道你现在没得选吗?"他的声音,是耐心的低音。 蒋文芮眯起眼睛,想要打掉他的手,可手腕却被他紧紧箍了住,另一只捏住她下巴的手,更加用力了。 面对这样一张精致漂亮的脸颊,慕容曜却很想就这么狠狠捏碎。但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低下头,容不得她逃离的吻了上。 这个吻突如其来,让蒋文芮没有时间反应。慕容曜强势地将她抵在墙上,双手按住她的,利用身高优势,把她牢牢的锁在胸前。唇齿间,他极尽掠夺,汲取着她的愤怒,无助,还有来不及掩饰的惊慌失措。 尽管,蒋文芮很清楚到这儿的目的以及结果,可一旦面对,她才发现,这比想象中要更加难以接受。她后悔了,想要逃避,但是,他却不给她机会,吻着她,狠狠地吻着。 就在她想要用尽全力推开他时,他却抽身离开。 望着她红肿的唇,还有她一脸的愤怒表情,慕容曜的心情,较刚才要顺畅许多。额头稍显凌乱的发,挡过眼帘,透过缝隙的目光,却是阴鸷冷酷。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他气度高贵,从容的站在对她对面,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下双唇,然后,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蒋文芮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在羞耻她。 靠着墙,按捺不住胸腔里翻滚的怒意,她逐字逐句的问:"慕容曜,你还想怎样?痛快说明白的好!" 她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儿,就没想过全身而退。所以,他想怎样,她会奉陪到底的! 慕容曜退后一步,情绪完全可以收放自如,脸上没半点欲色。他朝旁边的浴室瞥过一眼,"去洗干净,我不喜欢女人脏。" 蒋文芮先是一愣,接着,脸颊火烧似的。他直白的要求,根本就不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甚至,让她感觉,自己连个妓*女都不如。 她站在那儿没动,只是用一双快要喷火的眸,瞪着慕容曜。后者却扬扬唇,惬意的靠坐在沙发上,说:"门在那边,不喜欢可以离开,我不会强迫你。" 他说得清楚,蒋文芮也明白,离开意味着什么。 呵,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伟大到为了蒋莫怀牺牲到这种程度!说到底,还是她不够了解自己。 可是……现已容不得她多想,对面的男子,只是冷眼盯着她,并不急于想要得到什么。也许,欣赏她这会的挣扎与狼狈,要大于对她的兴趣本身。 蒋文芮咬紧牙,直视他:"ut!" 慕容曜眉梢微抬,眼神中的森然寒意,与他漫不经心的神情相勃。唇角的轻笑,始终弧度完美。 "好。"他竟轻声应允。 蒋文芮牙咬得更紧了,转身,二话不说就走进了浴室。 得到她想要的,就要付出他想要的,这是交易,很公平。 慕容曜就坐在沙发上,盯着那扇浴室的门,神情一点点变得阴鸷可怕,目光中的恨意,带着毁灭的气势。 蒋文芮慢慢脱去衣服,站在莲蓬头下,动也不动。 她突然后悔了,后悔为什么没有先找个男人把第一次给他?起码,这不会显得太廉价。 毫无预警的,她想到了白跃峰…… 蒋文芮皱紧了眉,她怎么会想到那个家伙呢?但……不可否认的是,比起慕容曜,她倒宁愿献身给他。 她自嘲的一笑,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浴室外,她的手机响了。慕容曜瞥一眼,连犹豫都没有,伸手便取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一侧嘴角轻提,他接了起:"喂……" 蒋文芮出来的时候,身上紧紧裹着浴巾,由于冲泡的时间太长了,皮肤泛着红。尽管她在刻意压制住心底的颤抖,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没那么轻松。 对面,让人窒息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缓缓的,慕容曜起身,将一颗药丸放在桌上,"吃了它,我不想彼此有麻烦。" "避孕药?" 虽然知道,这么做的确对彼此都好,但仍是逃脱不掉他带给的羞辱感。 她冷笑出声,走过去拿起药就塞进了嘴巴里。 见她吃进去,慕容曜起身,看都不看她,转身走进了卧室。 门开着,蒋文芮心跳加速,垂在身体两侧的臂都在打着颤。不停的调整着呼吸,告诉自己,既然选择来到这儿,就没有退路一说。 咬紧早已麻木的唇,她走了进去。 室内光线极暗,只有床头一盏灯,发出微弱的光。慕容曜背对着她,已经脱掉了上衣。他的背部线条很好看,一看便知是常年健身的效果。接着,他又开始动手解开长裤,动作漫不经心的。 蒋文芮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心一横,直接爬到了床上,拉起被子盖过头顶。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一阵心慌意乱,双手不由得揪紧了被子。 旁边的床位陷了进去,她一惊,身子立即僵了住。 被子被人强势的掀了开,连一点遮羞的空间都不给她。旁边的人翻过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蒋文芮歪过头,两眼仍是紧紧闭着,在没开暖气的房间里,身子不停的抖着。 感觉到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蒋文芮也僵硬着身体,皮肤长时间的曝露在空气中,冻得她禁不住打起了冷战。 倏地,她的双腿被粗鲁的分开,没有一点爱*抚,没有一点预警,他就生硬的挤了进去…… 疼,是蒋文芮唯一的记忆。 在没有任何润滑的情况下,他就像只猛兽,在撕咬着她的身体。蒋文芮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房间里是他越来越沉的呼吸声,他一开始就是力道十足,根本不顾她的反应。而且,她的表情越是痛苦,他就越是用力。 他在她身上,不停的冲撞,持续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当他终于停止了动作时,蒋文芮全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嘴唇也被自己咬得又红又肿。 进行完这一切,慕容曜没有片刻的停留,马上抽身离开,就这么赤着身子走进浴室里,不想留有她一点余味。 听到室内传来的哗哗水声,蒋文芮睁开了眼睛,强撑着坐了起来,顾不得身下的疼痛,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逃似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当慕容曜走出浴室时,室内一片空寂。 走进卧室,视线落在凌乱的床上,床单上的血迹,赫然入目。 漂亮的眼眸缓缓眯了起,似乎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不过,这并不是他该在意的,这个女人是不是第一次,都不会妨碍到他要继续进行的一切。 离开卧龙阁,眼泪就开始不受控的滚出眼眶,越聚越多,连成线似的。蒋文芮用手背拭着,努力瞪大双眼,吸气再呼气,想要把它逼回去。可事与愿违,反而落得更凶了。 干脆,她放弃了,就这么站在路边,颤抖着手取出一支香烟来,视线被水雾模糊了,几次想要点燃都不成功。 面前,突然"啪"地一声,火苗窜起。 她一愣,怔怔地抬起头,看着本不该出现在眼前的人…… 425:不是她该有的惩罚 白跃峰在不适合的时间里,出现在了一个不适合的地点。 蒋文芮望着他,这才惊觉,眼泪还没来得及掩饰。她马上扭过头,狠狠吸了口香烟,吐出一圈烟雾,平复了许久之后才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白跃峰站在她身后,浓眉不自觉皱着,"你……" 想说什么,他又禁了声,最后,低下头,溢出个舒缓的微笑,轻声回答:"有个朋友住在这儿,今天是他的生日,过来送份礼物。"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来探望谁,蒋文芮并不是真的感兴趣,只想快点消失,不让他窥出自己的狼狈。 "我先走了。"一秒钟都不愿多待,她加快了步伐。 白跃峰没有立即追过去,只是站在原地,薄唇微抿着,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手捏着手机。不过思忖几秒钟,他便拿起电话,发了一条消息——突然有事,我暂时不去你那里了。 发送过后,他马上紧走几步,来到蒋文芮旁边,不管不顾地抓起了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不用。" 她甩了开,他却又抓了住,皱眉道:"别使性子,这里不好叫车。" "那也不用!"她这回几次想要甩开,他紧紧抓着。 受够了,又或者是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太沉太重,她正无处发泄 ,对着白跃峰便彻底爆发了。 "白跃峰你有完没完啊?你是我的谁?凭什么一而再的来干涉我!我告诉过你,就算没有秋莹在,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白跃峰盯紧她,突然问:"我这种人?你了解的我,又是哪种人?" "哈!"蒋文芮毫不留情的耻笑道:"别告诉我你在接近我的时候,没有了解过我的背景!也是,一个蒋氏就足够你少奋斗几十年的了,就算我坐过牢又怎么样?" 听到她的话,白跃峰的表情徒然生出寒意,冷得慑人,"你就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把你当成情圣?"蒋文芮笑了,笑得双肩轻摇,视线扫过他一眼,没有半点留恋的转身,"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别再掺和我的事了……秋莹是个好姑娘,错过她,会是你这一辈子的遗憾。" 望着她始终努力想要挺得笔直的背影,白跃峰纠在一处的眉心,一直没有舒展过。 他有些忘不了她刚才流泪的样子,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眼睛哭得红肿 ,无助写满了整张脸。而他,恰巧知道,她刚刚发生过什么…… 那感觉活似是他正在一步步促成今天这样的结果。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不管之前是怎样的愤怒,恨不得用最残酷的手段惩罚她,一旦参与其中,他才发现,不是谁都可以始终站在审判者的高度。 第二天,蒋文芮意外接到了蒋莫怀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一阵沉默,沉默得让人有点烦躁。就在蒋文芮想要挂断电话时,他开口了:"慕容曜留下了ut。" 蒋文芮听着,没多余的反应,只是"嗯"了一声。 "你……"蒋莫怀还想再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是重重地叹息一声,说:"留学的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什么事都不要再管了,马上离开这里。" "迟了。" "你、你说什么?" "他不会放我走的。"蒋文芮的态度,出奇的平静。 挂上电话,蒋文芮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可无论阳光再好,也没办法照进她心里阴冷的一隅之地。 拿起手机,调出刚刚收到的信息,上面写着下次要见面的时间地点…… 唇边勾起一抹嘲弄,又将手机丢到桌上。在他看来,自己跟个应*召*女郎没两样吧。 身下还在痛,可见他那会有多用力,胡乱的去医院开了些药抹到私*处上,她忘不了替她做检查时医生的眼神,直说现在的年轻人,只图享乐,不爱惜自己云云。 蒋文芮笑了,她倒是想爱惜自己保护自己,但人生总有那么几次事与愿违。 再次来到约会地点,是本市最高级的酒店。以前,蒋文芮经常陪着蒋莫怀和刘萍出入,俨然成了父亲饭局上的小公主,周围的人都争相讨好着。时过境迁,再次出现在这儿,居然是为了取悦一个男人。 房间已经开好了,是该酒店唯一的总统套,他却没有出现。看得出,慕容曜在这方面很舍得花钱,应该是个注重享受的人。 一整天都有吃过东西了,蒋文芮饿得难受,随便去外面买了桶泡面,坐在房间里,边吃边看电视。 慕容曜推门进来时,偌大的豪华房间里,充斥着泡面的味道,眉头便皱了起来。 蒋文芮正在洗澡,他走进去,脱下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看到茶几上的堆得垃圾,眉间的摺印压得更深了。 蒋文芮走出浴室,看见他,没说话,兀自擦着湿漉漉的短发。 "这儿有免费的餐饮服务。"他说,话语间,是浓浓的鄙夷。 "我知道。" 这间总统套,她不是没住过,楼下餐厅什么好吃,她也不是不清楚,只不过,现在的她,早已享受不来那样的锦衣玉食。 她没看他,转过身从口袋里翻出香烟来。 空气里,是泡面混上香烟的劣质感,纵使再奢华再高级的房间,也被降了不知几个档次。慕容曜挑起一侧唇角,盯着她,磁声道:"你要是让我厌倦了,对你,对蒋莫怀,对整个蒋氏,都没有好处。" 言下之意,她该做的,是百般讨好,而不是将她的劣质面呈现给他,一如这空气里的味道,令他作呕。 蒋文芮听罢,转过了头,沐浴过后微红的面容,散发出酒醉一样迷离韵味。她就这么歪着头看着他,然后,慢慢将香烟按在烟灰缸里,倏尔将身上的浴巾扯了开。 她的动作,显然超出了慕容曜的意料。 蒋文芮转过了身,下巴微抬,静默的视线,隐隐透着倔强。 "别告诉我,你需要女人挑*逗才能硬起来。"言词间,对他的嘲讽,显而易见。 慕容曜的目光一下子变了,眸底压抑着的,是纯粹的想要征服的欲望,没什么比驯服要来得更具挑战了。 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衬衫纽扣,依旧不紧不慢的。 不可否认,做那事之前,慕容曜是个细节无不透着优雅的男人。哪怕,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人,极具有诱*惑力。 下一瞬,蒋文芮被狠狠压在了墙上,他翻转过她的身子,硬挤了进去。 从她身体紧绷的程度能够感觉得到,她很难受,痛得全身汗毛都在急剧扩张。可是,她就这么咬着牙,不发出一声。 慕容曜贴着她,皮肤渐渐变得滚烫,呼吸也开始变沉。 盯着她咬紧牙关的侧颜,紧蹙的眉尖,他突然有种兴味,想要看她屈服的样子。 他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只是紧紧抵着她,不让她动弹。蒋文芮也没那么痛了,纠结在一处的眉心,渐渐舒展开。 他的进攻,反而像是在厮磨,磨砺着她的意志,直到她宣告瓦解。 得到的过程,远比得到的结果要更加吸引人。 他一手按住她的,另一手箍紧她的腰,腰间动作不疾不徐。鼻息间充盈着的,是他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红酒气息,比任何古龙水的气味都要来得好闻。 疼痛缓解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她从未经历过的冲击。由缓至急,由浅至深,原本承受着的负重,都在一点点消失,身体也变得愈发飘忽了。 尽管她在这方面,经验全无,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技巧很好,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她的臣服。可蒋文芮偏生是个硬骨头,他越是想要看她失态,她就越是咬紧了牙,一声都不给他吭。 看出她刻意的紧绷,慕容曜顿时明白了她在逃避什么,颊边溢出个轻嘲的笑,不再逗弄,又恢复至了他的刚猛迅疾。 有时候,屈服也不只有那么一种姿态。 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感觉到他又发动了攻势,蒋文芮一时间难以适应,情不自禁的挣扎着想要脱离,"放……放开……" 她被撞得语不成句,双唇微张着,脸颊胀得通红。 慕容曜笑了,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得沙哑:"夹得这么紧,还想我放开?" 蒋文芮知道他成心羞辱自己,全身的皮肤也因为羞愤而变得滚烫。她想要转过来推开他,但慕容曜硬是将她抵住冰冷的墙壁,手掌按住了她的脖子,目光因为憎恨被一片赤红覆盖着,手也开始一点点的施力了…… 蒋文芮呼吸困难,双手不停的拍着墙,看到她难受的样子,慕容曜却残忍的笑了。臣服在他身下的她,合该如此。 一场下来,慕容曜大汗淋漓,这次没有马上抽离,而是靠在她的身上,双手撑住墙,微微喘息着平复激*情过后的余韵。 蒋文芮全身跟散了架似的,骨头酸得要死,双脚勉强可以支撑住身子,回过头,冷眼扫过他:"我要去洗澡了。"说完,直接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进去。 慕容曜眯起眼睛,看着她抓过浴巾披在身上,走进浴室。 他就这么转过身,站在窗前,二十几层的高度,视野空旷。眸中的欲*色早已退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瑟。 他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天,他被妈妈带到了那个男人面前,为了讨好他,强迫自己叫那个男人爸爸。他不愿意叫,被妈妈打了一记耳光。他愤怒又失望的跑开了,宁愿在外流浪也不愿再回家,一个星期后是被警察送回去的,妈妈抱着他,自责得痛哭。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才知道妈妈做了那个男人的情*妇,这一辈子,恐怕都摆脱不掉这个不堪的头衔。而这一切,全是为了他。 眸中薄雾结冰,想到妈妈,他就恨不得想要了那个女人的命! 三年,绝不是她该有的惩罚。 他会判她无期。 426:我会解决的 蒋文芮站在镜子前,抹掉镜面上的水雾,盯着脖子,那上面的掐痕很明显,已经变成了淡粉色。 不知是慕容曜有那方面的癖好,还是因为恨着自己,两人在做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得到,他是成心想看到自己痛苦,不惜变着法的伤害她。从身体,到心理,只要是他能做到的,都会乐此不疲。 蒋文芮不懂,一个蒋氏都到手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她走出去的时候,慕容曜已经离开了,桌上放了一部新手机,旁边是张sim卡。 她蹙起眉,想也知道,他要她成为他的所属物,随叫随到,还那样的理所当然。 说起这个,她依稀记得,她妈妈曾经说过,慕容曜是有未婚妻的,所以,她是做了他的情*妇? 这个念头,令她有些不爽。 回到她住的快捷酒店时,门口是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秋莹!"蒋文芮惊喜的叫了一声,打起精神来,快步走过去。 尤秋莹转过身,目光微冷的望着她,待她走近才开口:"我来找跃峰的,他……"她别扭的调转过视线,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卑微,冷着声音说:"他的电话……打不通。" 蒋文芮的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笑却没有退却,赶紧说:"他没在这儿!" 不想尤秋莹会失望一样,蒋文芮掏出自己的手机,给白跃峰拔了过去。那端不过响了两声而已,电话就被接通了。 一抹低沉的笑声响过,接着便是白跃峰特有的带有温润音色的暧昧声音,"你终于肯主动打我电话了。如果是因为你想我了,我可以原谅你这么久没联系。" 蒋文芮望住对面仍是一脸探究的尤秋莹,几乎是不作想的说:"白跃峰,你现在过来。" 听到她的电话这么快就打通了,尤秋莹眸中一抹暗淡掠过。她打了那么多遍,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无法接通……原来,是他在躲着她。 不等那边的人说话,她便挂上了电话,对着尤秋莹笑了笑,神情上尽是小心翼翼,"到楼上去坐会吧。"她说。 "不了,"尤秋莹转过半个身子,目视前方,咬了咬唇,不无怨恨的说:"我嫌那里脏。" 蒋文芮脸上的笑容僵了住,望着尤秋莹,她的脸颊被头发挡了住,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眼睛有点酸涩,想哭的冲动,暌违已久。 即便在面对慕容曜时,无论他带来怎样的羞辱,她都不曾想过要掉眼泪。可是,秋莹不同,她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能让她的武装变成摆设。 她努力的不让眼泪掉下来,笑着说:"那好,我陪你在这里等。" "不用了。"尤秋莹连犹豫都没有,果断道:"你上去吧,我等他就好。" 蒋文芮没有动,站在原地,忍着泪,肩头颤抖,手紧紧攥着,说:"秋莹,我们谈谈吧。" 尤秋莹没有回头,"没这个必要了。" 蒋文芮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声音哽咽着:"秋莹……" 尤秋莹一皱眉,硬是推开了她的手。 这时,一辆白色奥迪停在了酒店门前,白跃峰从车里走了出来…… 尤秋莹一看到他,再也抑制不住多日来的想念,眼圈红红的走过去:"跃峰……" "秋莹?" 见是她,白跃峰就全明白了,扫过一眼她身后的蒋文芮,他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对着尤秋莹轻轻一笑,坦然道:"最近好吗?" 就像什么事都没发过那样,他有礼,又疏离。 尤秋莹摇摇头:"不好……" 离开他,她怎能过得好?一肚子的委屈,在见到他的这一瞬,竟哽在了喉间,唯有泪潸潸。 "怎么哭了?"白跃峰望着她,然后掏出手帕来,温柔的将她脸上的泪拭去。 他待她,还是一样的温柔。这一举动,令她的泪掉得更凶了,抓住他的手,顾不得什么自尊矜持,哭着说:"跃峰……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只要不分手,她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他! 只要不分手,他喜欢过蒋文芮的事,她可以当作没发生! 只要不分手,就算他对蒋文芮无法忘情,她也可以不闻不问! 只要……不分手。 白跃峰幽深的眸,露出些许怜惜,抚过她的长发,轻声:"秋莹,是我对不起你,我这种人,不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 "不……"尤秋莹又紧紧揪住他的衣角,哀求着:"跃峰,你不要这么对我……我知道我可能不够优秀,只要你说,我都会改的……" 不远处,蒋文芮的胸口起伏着,怒意渐渐攀升。 认识秋莹这么久,她一直都是个恬静温婉的女子,从不曾在男人面前这样卑微过。现在,她却为了一个白跃峰,不惜低声下气! 蒋文芮十分懊恼,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叫来白跃峰。从一开始,秋莹的痛苦,她都难辞其咎。这会不论秋莹怎样误会自己,她都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自己的自尊践踏掉! 蒋文芮几步上前,一把拉开了尤秋莹,目光紧紧锁住白跃峰:"不爱她,以后就离远一些吧!你配不上秋莹。" 秋莹的善良,秋莹的美好,值得一个更懂得她的男人。但那个男人,绝不会是白跃峰。 白跃峰没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蒋文芮还想再说什么,尤秋莹狠狠甩开了她的手,所有的委屈,已然变成滔天怒意,朝着蒋文芮翻滚而来。 "我用不着你假好心!"尤秋莹愤怒的指着她,哭到鼻头红肿,控诉道:"要不是你抢走了跃峰,他又怎么会这么对我?蒋文芮,你还要抢走我多少爱情,你才满意?之前是阿肖,现在又是跃峰!" 蒋文芮蓦地呆住。 阿肖?那个干干净净喜欢打篮球的男孩? 原来,秋莹对他…… 尤秋莹痛苦的垂下头,肩膀抖动着,"为什么,我会认识你?"渐渐,她抬起头,用一种无比憎恨的目光,直视蒋文芮,一字一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你做了朋友!!" 吼过这句话,她转过身,哭着跑开了。 蒋文芮只是望着她悲伤的身影,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满脸的泪,风一吹过,皮肤被泪腌得生疼。 白跃峰始终就站在旁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像个旁观者,看着她被自己最在意的好朋友,伤到心都裂了开。 这一切,完美无缺,他该高兴才是。可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根钢钉,正一点点,一下下,被凿进了他的心。 突然,他看到了她脖子上淡粉色的掐痕,眼眸倏尔放大,扳过她的身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难听出,他的口吻带有一丝复杂,那是即便明了,也不愿面对的逃避。 自己怎样,蒋文芮早就无所谓了似的,挣开他的手就往里走。对于白跃峰,她着实没有力气再去责备什么了。 白跃峰没有追上去,而是目光深沉的望尽她的疲惫落寞。脸上的线条紧绷着,他眉头皱紧,转身就坐进车子里,迅速驶离。 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凝聚的视线,慢慢变得愤怒。 他恨这个女人没错,他要报复的,也不过是那个十七岁的蒋文芮,年少无知,懵懵懂懂就铸成大错的蒋文芮。如果,伤害她的方式,需要这么不堪,那跟当年狠踩油门的她,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比那更残忍。 他拔通一个电话:"十五分钟后,我会到你那里。" 再次出现在卧龙阁,车子停在那幢幽静的小楼前,输入密码,大门应声而开,他走进去,见草的清香扑鼻而来。看到院子里停着的黑色保时捷,双眼眯了眯,进了屋子…… 半个小时后,白跃峰走出来,拉开车门坐进车子里,眉头较来时纠结得更深。抬头看一眼楼上房间的窗户,一道黑色身影,刚好转身离开。 白跃峰将头靠在座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方向盘,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耳边回荡着的,是他慵懒的笑声。 他说,他会以他的方式,将她……毁得更彻底。 …… 接到刘萍的电话,蒋文芮匆匆赶到医院。 病房内,一片狼籍,刘萍正在收拾,一边悄悄拭着眼泪。而蒋莫怀则脸色腊黄的躺在床上,眼神时而涣散时而愤怒,右侧嘴角微微倾斜着,搁在被子上的右手抑制不住的抖着。 "这是怎么了?" 看到女儿,刘萍赶紧拉过她,走到一边,这才叹息道:"刚才,那些经销商跑到这里来,还要你爸爸继续赔偿他们的损失。你爸爸说,公司现在不是他做主了,他的钱也全部都赔给他们了,可那些人还是不干,就在这里大吵大闹……" 刘萍又抹了抹眼泪,"他们说,你爸爸要是不给钱,就会天天过来闹,让他住院也住得不安宁……哎,这可怎么办啊?医生说,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蒋文芮默默地听着,回过头,看一眼床上的人。良久,她说:"我会想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啊?"刘萍看着女儿,无奈的摇摇头:"蒋氏现在是慕容曜说了算,除非他点头,要不然,我们哪里会有办法啊。" 蒋文芮没说话。 这时,蒋莫怀已然清醒了许多,看到蒋文芮,神情登时变得复杂。他转过脑袋,不去看她,口吻生硬道:"我还没死,这里也没你事!" 刘萍气道:"莫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女儿也是关心你啊!" 蒋文芮盯着他,倏尔冷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你还逞什么强啊?" 蒋莫怀扭过头,怒道:"你在跟谁说话呢?这么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也是你生你养的。种下得不正,还怪树长得歪?" "你——" 蒋莫怀一口气没上来,被她气得直咳。刘萍一看,赶紧过去扶起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蒋文芮冷眼瞅着,看到父亲难过的样子,又烦躁的调开视线,半晌才说:"经销商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解决的。" 427:公司抢回来 蒋莫怀总算顺了口气,脸颊憋得胀红,盯着蒋文芮说:"你怎么解决?你以为这是小孩过家家,跑过去跟人家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吗?" 刘萍在一边听不下去,不禁替女儿说话:"小芮也是帮你……" "帮我?帮我也要掂掂自己的斤两!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给她的,她连怎么养活自己都不会!还说什么大话?!" "蒋莫怀,你跟自己女儿还算得这么清楚?" "我有说错吗?你问问她,有没有赚过一分钱?" 蒋文芮靠站在墙边,眼眸低垂着,尽管这话显得有几分刻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得是事实。 轻蹙的眉头慢慢松了开,她说:"我要进蒋氏。" 突然的一句话,让两人都愣了住。刘萍率先反应过来,忙问:"小芮,怎么突然要进公司里了呢?" 蒋文芮仍低着头,额前的发遮住了眼帘,削瘦的脸颊,五官更显立体。眼眸轻阖一下,说:"蒋家的东西,不是外人能随便拿走的。所以……"她抬起头,坚定的目光,凝向蒋莫怀:"我想把公司抢回来。" 蒋莫怀浑身一震,望着她,好像突然间不认识了一样。半天他才压下心中震惊,冷声:"就凭你?哼,自不量力!" "我知道。"蒋文芮也不反驳,而是平静道:"在那之前,我会进入公司学习,直到我有足够的能力为止。" 蒋莫怀又怔了怔,几乎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很少会正视这个女儿,尤其是和冉晓晴在一起之后,更加没空关注她。印象里,她只是一个被她妈妈惯坏了的小公主。但她这会说的话,竟对蒋莫怀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凝视她许久,他才缓缓出声:"你行吗?" 她耸耸肩,"行不行,也要试过才知道。" 刘萍不安了,看看女儿,又望望丈夫,想劝女儿放弃,终是没有开口。因为她很清楚,蒋文芮的脾气,跟蒋莫怀一个样,只要打定主意,除非达成目的,否则是绝不会再回头的。 最后,蒋莫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也许在他看来,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历练,未必会将整个蒋氏的命运,都寄托在女儿身上,那样未免太可笑了些。 利用蒋莫怀的影响力,蒋文芮很顺利的就通过了蒋氏人事部的面试,只差最后一步,只要将新进员工资料递交给慕容曜签字,才算是正式入职。 总裁办公室内,原来属于蒋莫怀的专属场所,如今则被慕容曜顺理成章的占据。 人事部经理将一叠人事资料放在他的桌上,慕容曜看了一眼,不过就是随手快速翻了一遍便放了下。刚要拿起笔来签字,倏尔又放了下,眉梢微挑起,又将那叠资料拿起来,从里面抽出一张来,盯着那上面的照片,嘴角扬起一道略显意外的弧度。 "蒋文芮……"他喃喃的念着她的名字,好像初识一般,犀利的目光,却直逼对面的人事经理。后者悄然拭下额上的汗,说:"呃,她虽然是前任总裁的女儿,不过,在面试者中,她的成绩很好……" "哦?是吗?"慕容曜轻轻笑了,"据我所知,她有前科。" "这个……"人事经理没想到慕容曜连这个都知道,额头的汗越聚越多。 慕容曜将蒋文芮的资料轻飘飘的扔到了桌上,双臂环起,说:"我要亲自给她面试。" 人事经理应下,连忙离开,走出办公室才松口气。 接到电话,蒋文芮就要准备去蒋氏。 走出酒店,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白色奥迪。白跃峰站在车前,微微垂着头,眉峰拢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看见她却是眼前一亮。 蒋文芮身着一条黑色长裤,一件白色紧身衬衫,短发很随意的掖在耳后,脸上略施淡妆,一扫前几日颓然的气息,整个人看上去朝气了些。 "去哪?我送你。"他说。 蒋文芮充耳不闻,站在酒店门口拦出租车。白跃峰直接上了车,然后调转车头,直接来到她跟前,放下车窗,幽深的眸子直视她:"上来吧,这里很难叫车。" 蒋文芮回过头,目光清凛,"能当作不认识吗?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了。"说完,她就朝前走去,白跃峰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开着。 "这种事,不是我能控制的,明明已经认识了一个叫蒋文芮的女孩,又为她牵肠挂肚的,怎么可能装作不认识?" 蒋文芮倏尔又停了下来,蹙起秀眉,侧头凝向他:"这话你自己信吗?" 白跃峰怔了下。 盯着他,她静静地说:"其实,你并没有多喜欢我。" 转身,又继续朝前走去。 白跃峰坐在车子里,望着她线条姣好的背影,有过那么一瞬的失神。 拦到出租车,蒋文芮坐了进去,报上地址,车子马上淡出了他的视野。 白跃峰靠停在路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抚过光洁的下巴。想着她的话,心里渐渐涌过一股陌生的情绪…… 蒋氏站在蒋氏大楼前,别有一番滋味,虽然这是她们家的公司,可是她鲜少会来这里。 鼓足勇气,她走了进去,到前台去报出了名字,然后被顺利放行。来到29层总裁办公室,便被秘书直接带了进去。 "总裁,蒋文芮小姐到了。" "嗯。" 慕容曜坐在办公桌前,头都没有抬,只是应了一声。 秘书退出去,只剩蒋文芮站在他面前。除了床上之外的地点见面,居然会令她感到一丝不适。探究的目光扫过慕容曜,他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优雅大方,密睫垂着,嘴角习惯性的翘起一道有些冷漠的弧度,正在专心的审视文件。 不可否认,他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只是这么坐在这里,瞬间便能博人眼球,安静得危险。这样的他,很难与床上那个近乎粗鲁的男人联想起来。 他没说话,她也不吭声,彼时身份不同,她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沉默。 差不多十几分钟过后,他才将手中的工作处理完毕,懒洋洋的靠向皮椅,手臂自然放下,搭在腿上。抬起舒缓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人,慢慢出声:"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进蒋氏工作?" 尽管他的问话很轻,却带出一股果断又强势的霸气,那是游走于冷漠与成熟间的气息。盯视着她的目光,仿佛张开一张网,将她拢尽。 蒋文芮淡定回道:"因为它姓蒋。" 在聪明人面前,任何说辞都是苍白的,她也没必要逃避想夺回蒋氏的野心。她更加清楚,慕容曜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要求亲自面试,就证明她还有机会! 慕容曜扬扬眉,勾起一侧唇角,起身来到她面前,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指腹则暧昧的抚过她饱满的唇瓣,微眯的眼睛,溢出些许妖娆,"你以为,你有那个本事,把公司抢回去吗?" 他直言不讳,彰显狂妄。 事实上,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从他决心要夺走蒋氏,毁掉蒋家时,每一步计划,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蒋文芮不答反问:"你怕我会抢回去吗?"她的目光直视他,即便周身都被他强大的气场给包围着,她仍没有半点退却。 盯着她,慕容曜轻笑出声,松开手,退后一点,倚靠在办公桌的边缘,说:"今天我能坐在这间办公室里,我就不怕任何人。"抬起的眸光,桀骜张扬,紧紧锁住她:"我就让你进来,有本事,你就把它夺走!" 说完,从桌上拿起她的入职资料,在下面签上了名字,拿起来,徐徐说道:"机会,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要怎么争取呢?" 他的话,暗示性十足,但蒋文芮还是疑惑的皱皱眉,不解其意。慕容曜颊边的弧度在肆意扩散,"蒋文芮,你其实只是一个取悦我的工具,你忘了吗?" 他的话,尖锐无比,扎得蒋文芮浑身都疼。 欣赏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慕容曜好整以暇的等待着,等着她放下那点仅存的所谓自尊。比起在酒店那种地方,身处她爸爸的公司,看着她像妓*女一样,慢慢分开双腿,一定会更刺激,更让他享受。 有那么一刹那,蒋文芮很想撕掉他手里的东西,扔到他脸上,然后转身就走! 也许,三年前的自己,可以毫无犹豫这么做。三年后,她却没了当初的棱角,首先学会的,便是隐忍。 她挪动脚步,慢慢走到他面前,然后朝他偎近,笨拙的吻上了他的唇…… 慕容曜就倚靠在桌前,动也不动,睨着她颤抖的睫毛,明明不甘不愿,却又必须努力的取悦着他。她脸上的复杂表情,让他心情大好,突然箍住她的腰,所她拉近自己。 蒋文芮身子一僵,两手下意识的抵在胸前,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慕容曜却是越收越紧,盯着她,笑得生冷:"我们什么事都做过了,这会又装什么?" 她咬牙,艰难的出声:"这里不可以。" "为什么?"他来了兴致,就在这里挑*逗起她来,隔着衣服,覆上她胸前,用掌心描绘着那里的形状。 胸前突如其来的热度,足以灼烧她的心。因为羞愤,蒋文芮脸颊胀红,抬头盯住他,声音却是冷静道:"让我进设计部,你想怎样,我都配合。" 他说得对,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都已经做过了,她没必要在他面前矜持些什么。既然,他的目的只为了羞辱她,那她便配合就好! 428:野心十足 "设计部?"看她的目光,有几分意外。 那是整个企业的灵魂所在,他就知道,这个女人,野心十足。 不过…… 他将她拉近,身体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两层面料。感觉到她的气息渐渐紊乱,他掀起眉梢,凑到她跟前,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蒋文芮,别让我失望。" 别说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游戏,他给她机会,给她时间,让她拿起武器! 这时,门被人突然推了开:"慕容……" 看到屋里的情景,来人愣了住。 蒋文芮回头,看到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披肩长发,发梢微卷,蓬松的披散着。面容姣好,尤其是一双美眸,很是传情。她的长相,偏善良柔弱,是个讨喜的类型。 这会,她正睁着错愕的大眼睛,像个意外的入侵者,无措的站在那里,两手紧揪着裙摆,眼神除却慌乱,竟还有一丝受伤。 "希媛,"慕容曜柔声叫着她的名字,然后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蒋文芮,朝她伸出手。 杨希媛的眸中好似重新燃起了希望一般,立即奔过来,抓住他的手,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慕容……" 慕容曜对着她温柔的笑了笑,顺手理下肩上她的长发,"过来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想和你一起吃午饭。"她乖顺的站在他跟前,眸目含春。 "好。"他很痛快的就答应下来。 蒋文芮望着,明显感觉得到,慕容曜待这个女人的态度有所不同。她自嘲的掀起唇角,瞥一眼慕容曜,倒是没想到,他也不完全那么混蛋,也会有如此温柔多情的一面。 兴许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慕容曜转而抬起眼眸扫过她,声音冷得出奇:"明天九点,去设计部报到,待遇按照实习生的标准。" "我知道了。" 蒋文芮面无表情的应着,拿起桌上的人事资料,转身便走。 离开前,她听到那个女人小声问:"慕容,她是谁?" 慕容曜的回答,过于冷漠:"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门关了上,蒋文芮捏紧手里的东西,嘴角是抹冷笑。 微不足道吗? 离开时,她不经意的听到秘书们在聊天,这才知道,里面的女人是慕容曜的未婚妻,前任市委书记的孙女,杨家在商政的势力之大就不用细表了,两人今年秋天便会完婚…… 蒋文芮渐行渐远,八卦声也淡出了耳边。 得知女儿真的要去蒋氏上班了,刘萍立即去酒店把她的房间给退了,然后生拉硬拽的把她拖回了家。 第二天, 蒋文芮准时到公司报到,人事经理带她去设计部时,完全是有意识的将她前任总裁千金的身份隐瞒,只是当作一个普通的实习生介绍。 蒋文芮人长得漂亮,气质微冷,虽然很有礼貌,但总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的疏离感。女同事对这种类型的自然不会感冒,但男同事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都自告奋勇的要带新同事,最后,部长安排她做了一个设计师设计助理。 蒋文芮以为,以她的资历肯定只是普通的设计师,谁知,竟是设计部的首席,严肃! 初见他,蒋文芮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严肃人如其名,一张俊脸显得淡漠冷酷,看上去是那种做事一丝不苟的性格。 随着部长来到严肃跟前,部长热情的介绍道:"严肃啊,这位是新来的同事,以后你就负责带她好了。" 严肃缓缓抬起眼眸,在看到蒋文芮的那一瞬,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定定地望了她两秒钟,又垂下眼眸,"我不是幼儿园阿姨。" 蒋文芮一愣,心里小小的嘀咕一句,他未免也太不友善了吧。 部长好像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不以为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你了。"接着,又叮嘱蒋文芮几句便离开了。 "有这方面的经验吗?"严肃挑眉问。 蒋文芮尴尬摇头。 "会设计吗?" 蒋文芮当初学的是大提琴,并没有接触过设计,她摇了摇头,脸颊已经微微胀红。 严肃的眉梢又上扬几分:"你什么都不会,跑来这里做什么?" 蒋文芮咬咬牙,坚定道:"我会学!请你教我!"说完,朝他鞠了一个躬。 严肃低眸瞅瞅她,没再说话。 虽然,他是个有些严苛的人,但是,不知为什么,跟在他身边,蒋文芮倒觉得轻松自在些。 接下来的日子,严肃竟真的开始教她,而且,是从一些基础知识开始。 "想要设计鞋子,首先你要了解你的脚。脚的作用是支撑身体重量和提供动作,站立时,身体的重量分配在脚垫和脚踝之间,行走时,重量则在每一步的脚后跟上,随着移动,重量转移到趾骨球上,再到达脚趾。脚趾和地面很少接触,但它们提供平衡……" 严肃拿着一个脚部模型,正在讲解着,蒋文芮认真的听着,不时记着笔记。 身在蒋氏设计部,随便叫出一名设计师,都是海过留学归来的专业级人士。即便蒋氏在爆出剽窃丑闻之后,也丝毫不影响这里成为全国最专业的鞋类设计场所。对于蒋文芮这么个连基础知识都匮乏的实习生,心里认定她是空降,自然免不了白眼。 好在严肃倒是个认真负责的人,他话不多,除了教她一些基础知识外,还额外找了好多专业的书籍给她。对他,蒋文芮自是感激。 实习生的工作,并没有实质性的,除了帮前辈们端茶送水,就是跑跑仓库去找材料,充当个打杂的角色。蒋文芮来到公司三天,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角色。对她而言,连最难待的地方都已经待了三年,还有什么会难倒她的呢? 有人叫道:"那个谁谁谁,给我买杯咖啡去。" "哦。"知道是在叫自己,蒋文芮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接过钱就往外走。 才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人,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调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慕容曜眯起眼睛,盯着那道越来越瘦的身影,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一样,他不禁不悦的拢起了眉头。 蒋文芮宁愿绕了一圈走回电梯间,也不愿意跟他碰面。 这时,手机响了,她掏出来,是慕容曜给她的那部专属手机。盯着手机屏幕上不停闪烁着的名字,尽管万般不愿,她还是接了起来。对面马上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等我下班。"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完全不需要她的回应。 蒋文芮皱起眉头,又将手机收起。 他总是能在她忘乎所以时,适时的提醒自己,她需要面临的,不仅仅是现实,还有命运。 买回来咖啡后,她便坐回到座位里,盯着桌上的设计草图发呆,那上面只有寥寥几笔,还未见雏形。 身边不时何时,有人靠近,看看她,又朝那张图扫了一眼,然后沉声道:"买咖啡这种事,以后不用再做了。" 蒋文芮一怔,抬起头,对上一对格外深邃的眸。 她忙笑了下:"没关系。" 严肃盯着她,说:"别忘了,你的工作不是帮别人买咖啡。"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沉,清晰的传到设计室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之前喊蒋文芮买咖啡的女设计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虽然不满,却不敢发作。谁让严肃是这里的首席呢? 蒋文芮又愣了,望着他,严肃转身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良久,她低下眼眸,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又拿起笔,对着那张图勾勾画画。 自然,从这之后,再也没人敢叫蒋文芮做这种事了。 临近下班,蒋文芮时不时的抬起腕表看时间。可直到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也没有接到慕容曜的电话。做为交易的一部分,蒋文芮还不能做到置之不理,她只得硬着头皮去了29层。 整个楼层都没了人,安静得很,远远的,就能看到总裁办公室的大门下,传来微弱的光亮。她轻轻走近,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敲门,既然是他的约,她没必要主动就是了。 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她坐了下来,准备在这里等他。渐渐,困意袭来,为了尽快学习到更多的设计知识,她一连几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这会架不住困意,直接睡在了沙发上。 待慕容曜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的人,他先是怔了几秒钟才缓缓走近。 蒋文芮睡得很沉,一动不动,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很可爱。睡着的她,露出些许孩子般的无辜与纯真,浓密的睫毛偶尔会颤动几下,双唇红艳艳的,微微张着。 慕容曜盯了她好一会,薄唇微抿着,脸上的线条较平时没那么生硬。缓缓的,他蹲下了身子,越是看着,就越容易迷失在这张漂亮脸蛋制造的漩涡里。有过那么一瞬,他居然忘记了,她是他一心想要报复的女人。 妖孽一样的面容,赫然被股怒意取代。 他倏尔起身,一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另一手粗鲁的拔了个她的脑袋,"醒醒。" 蒋文芮睡得正酣,睁开双眼,迷惘的望着站在跟前的男子。仿佛,早已忘了身处何处,忘了他是谁,忘了自己是谁…… 对上她的目光,慕容曜眉头一皱,这种无辜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着实是种讽刺,他立即嫌恶的调开视线,"叫你等我,没让你睡在这里!" 429:不希望其它人知道 渐渐,蒋文芮反应过来,低下头,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起身:"抱歉,我太累了。" 她说的是实话,可听在慕容曜耳朵里,则成了控诉一样。他冷笑:"怎么,你是在抱怨我这个老板在压榨员工,连觉都不让他们睡饱?" 蒋文芮轻蹙眉头,抬眸瞅着他,没说话。 跟他讨论这样的问题,显然,她处下风。 慕容曜转身便走,蒋文芮默默地跟了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电梯前,慕容曜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杨希媛打来的。原来绷着的脸部线条,柔和了许多,"嗯,我就要离开公司了……" 电梯打开,他走了进去,蒋文芮随后。 随着电梯下降的过程,蒋文芮抬起眸,暗中观察着他。 她其实一直都有疑问,为什么慕容曜能对任何人都可以和颜悦色的,唯独她,除了粗鲁伤害,就是冷嘲热讽。她到底做过什么让他讨厌的事? "回家我会给你电话的。" 他挂了电话,侧眸低低扫过她一眼,她正若有所思的发呆。 "我们的关系,我不希望其它人知道。"他说。 蒋文芮回过神来,马上点下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慕容曜皱皱眉,盯着她的视线更冷了。心里登时有些不痛快了,这种话,他可以说得肆无忌惮,她却不行! 注意到他的眸色变得幽深,蒋文芮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她想,这个人还真是别扭!明明是他说的,自己不过附和了一下而已,竟也能惹到他。 在蒋氏工作的这几天,她经常能听到女设计师们三五成群的凑到一块议论慕容曜,都说他颜值高,为人优雅,待人接物都很有风度,简直迷死个人!公司能换成这样的大boss,对外肯定也有了广告效应。 事实上,慕容曜的确成了龙城的庞儿,杂志封面报纸头条少不了他的身姿。再加上有一位家世背景都没得挑的未婚妻,根本就是幸运之神降临!托他的福,蒋氏前阵子的风波也日渐平息。 偏偏这么一个外人眼里优秀到没缺点的男人,却将他所有的劣根性,都呈现给了她。说翻脸就翻脸,恶声恶气,连带目光都是深恶痛绝的!她不懂,这么讨厌她,应该离得远远才是,为什么还总是紧揪着她不放呢? 她不认识他看上了自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是她不清楚的。想到之前蒋莫怀催着她离开,难道,跟她爸爸有关? 见蒋文芮又陷入了沉思,完全当他是隐形人,慕容曜的眉拧得更深了。 电梯门打开,他迈动长腿跨了出去,蒋文芮疲惫的抚抚额头,无奈的跟出去。来到地下停车库,上了他的黑色保时捷,她自动靠向座椅小憩。 慕容曜透过车镜瞅她一眼,倏尔猛踩油门,车子发出立体声十足的轰鸣声,立即窜了出去。蒋文芮的身子猛然一晃,顿时清醒了许多。侧头看向他,后者的嘴边,噙着一抹满足的笑,很艳丽。 "这种恶作剧,不适合成年人。"她冷静出声。 "我喜欢。"慕容曜抬起下巴,态度不羁且张扬,哪里还有人前年轻有为的总裁模样? 她调开视线,不去看那张足以倾倒众生的脸。 车子没有驶去卧龙阁,也没去酒店,而是直接开到了山顶。这会,夜空上已是繁星点点,星光下,万物渺小,夜静得出奇。 蒋文芮环视一圈,空无一人,她不由得蹙蹙眉,看向旁边的慕容曜。 他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夹在指间,深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烟圈,眼眸微垂着,眸底的情绪,一并融入了这夜色之中。 男人抽烟好看的很多,可是,像他这样能令人感觉到韵味的却很少。 像幅画,寂寞且安静,迎着山风,烟雾缭绕。 这样静寂的夜,的确需要香烟相伴。 蒋文芮很自然的也从包包里取出一盒烟,还没等她取出一支,慕容曜便整盒取走,随手丢出车窗外。 "你……" 蒋文芮一拧眉,刚要说什么,他同时也丢掉手里的烟,倏尔回过头,倾向身侧,双手按住她的肩头,脸颊挨得极近,"想吸?我给你。" 说完,便吻上了她的唇,带着一惯的惩罚味道,混着尼古丁的气息,对她的唇狠狠肆虐。 蒋文芮双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开他,却被死死地压着,一手已经探向她的双腿中间…… 蒋文芮犹如触电,赶紧按住他要往下探的手,"不行!" 他冷笑,前一刻的热情,即刻消失,面对她,更多的是挑衅,仿佛激怒她才能带来真正的乐趣一样。 他的声音沙哑着:"这里……我已经进出那么多次了……" 蒋文芮咬紧嘴唇,脸颊胀得通红,仍是紧紧守着,不让他探下。 突然,她的手被一把抓住,随即便被放在他的肿胀处,"不让我进去也可以,只要你能灭得了这里的火。" 他勾着夺魂的笑,直白的言语,再一次无情鞭策着她的心。好像,矜持于她,根本就无足轻重!蒋文芮被烫到了似的,想要抽回手,他却攥紧,冷笑:"不会?还是不敢?" 蒋文芮当真被激怒了,她怒视着他,"慕容曜,你这个混蛋!"她用力推开他,解开安全带便推门下车。 慕容曜的身子歪了歪,靠在另一侧车门上,整理下衣服,斜睨着她,嘴角的弧度,仍好看的充满了诱*惑,单手握着方向盘,扭回头,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只说一遍,上车。" 蒋文芮无视,顺着来时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下走。 慕容曜挑挑眉梢,一句也不多说,直接发动了车子,擦着她的身子便越了过去。 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车影,蒋文芮站在原地,有几分错愕。 他就把这么丢在了山上? 一个人? 跑车的引擎声渐渐消失,四周突然又静了下来,漆黑的,风一吹过,偶尔传来的沙沙声,格外突兀。 该死的慕容曜! 这会所有的恐惧,化作愤怒,反而起了安抚作用。掏出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求助显然是无门,蒋文芮来了执拗劲,脱掉碍脚的高跟鞋,就这么赤着脚走在满是石子的路上。 在这个世上待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明白,没谁离开谁是不行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走得全身是汗,索性脱掉外套,搭在臂弯里。脸蛋微微发红,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双脚已经快要不是她的了,麻木着的痛。 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在这安静的夜里,铃声变得十分刺耳又急促。 手机的信号十分微弱,看到屏幕上方的名字,她犹豫着要不要接。 也许是安静得太久,在这荒山野岭的,就算对像是白跃峰,能听到别人的声音也是好的,她还是接了起来。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的,可还是能听清对面充满质问的声音:"蒋文芮,你在哪?为什么手机打了半天也打不通?" 蒋文芮呼吸不稳的回着:"山上看星星。" "你在山上?和谁?"细听之下不难发现,他的口吻,带出三分迫切。 "呵呵……"她突然笑了,抬起头,当真望着布满点点星辰的夜空,"我说,我被潜了,你信吗?" 对面倏尔一阵沉默。 说出这话,蒋文芮胸口一阵舒畅,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心事这种东西,果然是需要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才会矫情得自我膨胀,不吐不快。 沉默过后,白跃峰开口:"你可以选择离开。" 他很奇怪,自己会这么说,但是,这却是他的真实想法。离开那个人,离开蒋家,至少,不会再有伤害。 "离开?"蒋文芮笑出了声,却是没有回答。说就走就,她也巴不得,可她若是这样的人,当年也不会犯下那么冲动的事。 她很清楚,她舍不下。 "你在哪,我去接你。"白跃峰正色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哦对了,石子很多……"她低下头,看着被扎得生疼的双脚,苦笑一声。 "等我。" 他没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越往山下走越黑,蒋文芮走累了便坐下来歇一歇,这会已近凌晨,肚子里也饿得慌。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车灯朝这边照过来,是辆白色奥迪。 她眯起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在看清坐在驾驶室内的白跃峰时,她居然会松了口气。 白跃峰立即停下来,推开车门走下去,站在车前,望着她,那一瞬的目光,复杂到连蒋文芮都能感觉得到。 "走吧。"他说。 蒋文芮看了看他,然后起身略显僵硬的走过去,白跃峰不是没有注意到她赤着的双脚,他的眉拧着,双唇抿紧,眸目变得幽暗。 蒋文芮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坐进了副驾驶位。 他调转车头,朝着山下开去。 靠着椅背,头抵着车窗,她总算能够休息片刻了。白跃峰看着车镜,镜中的她脸色苍白得很,原本粉嫩的唇也失了血色,下巴好似被削得更尖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车子碾在细石路上发出的滋滋声。很快,车子开到山下,驶上了公路。 就在公路对面,一辆黑色保时捷,安静的停在那儿。 车内,烟雾缭绕,慕容曜眯着眼眸,看着白跃峰的车子离开…… 430:后知后觉 "咕噜" 蒋文芮的视线依旧调向窗外,一手却缓缓按住了肚子。 白跃峰侧头瞅瞅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径直将车子开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kfc门口。 "这个时间,只能吃它了。"他说。 蒋文芮没说话,将鞋子套在脚上,下车时,眉头微微皱了下,但还是一声没吭。 白跃峰看在眼里,倏尔说:"你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蒋文芮是真的很饿,点了两份套餐,坐下来先吃了起来。直到她吃完一个汉堡,白跃峰才推门进来,手里多了个包装袋。 走过来,他取出袋子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说:"换上吧,脚会舒服点。" 蒋文芮低头一看,是双毛茸茸的拖鞋,看上去很宽松,也很舒服。 "你刚才就是去买这个了?"她抬起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商场都打烊了,只在附近的精品店里买的。"他说着,便蹲下身子,想要脱去蒋文芮脚上的高跟鞋。 蒋文芮一怔,立即说:"我自己来。" 换上了舒适的拖鞋,疲惫的双脚随即被温暖包围着。 "谢谢。"她说。 尽管她的道歉有几分生硬,但不知道为什么,白跃峰居然受用得很。坐在她对面,他盯着她,目光执着得让蒋文芮有些不自在。 他突然说:"给我机会了解你吧。" 蒋文芮抬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一笑:"我发现,我是真的,开始对你牵肠挂肚了。" 吃过东西,白跃峰倒也绅士,马上送她回家。 零点过后,路上几乎没什么车子,就在快要拐进蒋家的小区时,白跃峰却在路口处停了下来。 "怎么了?"蒋文芮扭头问。 白跃峰没答话,而是紧紧盯着前方。 顺着她的视线,她看到了停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车子,公然逆行停在路中间。 她立即认出了这辆黑色保时捷,是慕容曜的车子,她记得他的车牌——0327。巧的是,这也是她永生难忘的数字。可他怎么会在这儿? 一黑一白两辆车,静静的停在路中间,谁都没有动。 气氛有些诡异,蒋文芮知道,慕容曜肯定是冲自己来的,她不想连累白跃峰,就要推门下去,却被白跃峰伸手给拦了住。 "坐好。"他的声音,微微有几分紧绷。 蒋文芮不解,就在这时,对面的车灯突然亮了,远光灯刺眼得很,蒋文芮赶紧用手遮住,与此同时,一阵轰鸣声猛地响起。她一惊,再去看时,慕容曜居然已经发动了车子,朝着他们,笔直的冲了过来…… "不!"她惊呼,下意识的伸手抓住白跃峰。 白跃峰只是拢紧了眉,双手握住了方向盘,将车子倒退。 就这样,慕容曜在毫不留情的逼近,而他则一直退后,两人始终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安全,又危险。 蒋文芮紧紧抓住扶手,盯着前方的车子,有种感觉,他随时都会狠踩油门冲上来似的。 车子猛地一个颠簸,接着,撞到了路边的树上。白跃峰停了下来,眯紧的眸,死死盯住对面。慕容曜显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果断的撞了上来—— "快下来!" 蒋文芮惊呼之余,就要动手解安全带。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慕容曜这疯子会撞上来,他就是这么不计后果! 可是,白跃峰却是动也不动,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持。 还不等蒋文芮下车,只听"砰"地一声,两车车头相撞,奥迪车的大灯被直接撞碎,车里两人身子一阵摇晃,安全倾囊都被撞了出来。 蒋文芮挣扎着推开车门下车,近距离看着对面坐在车里的人,眸底是两簇火苗窜起。她直接绕过去,用力拉开他的车门,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怒道:"该死!你疯了吗?!" 慕容曜睨着她,妖魅的俊容,漫出一丝浅笑,满是嗜血的味道。一点点,将她的手推开,他迈出长腿下了车,反而将她压在车前,身子紧紧抵住她的,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除非我愿意,否则,没人可以靠近你。" 蒋文芮呆住了,怔怔地望着他。这张脸,完美得无懈可击,无时不在散发出森森寒意,似团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当真如他所说,除非他愿意,否则,这辈子,她都别想甩开,逃离。 唇上倏尔一凉,慕容曜的俊颜逼近,毫无温柔可言的吻上了她,目光却透过她,直逼她身后的白跃峰,冷漠的,充满了可怕的威胁。 白跃峰安静的坐在那儿,面无表情,握着方向盘的手,在一点点收紧…… 唇上一痛,慕容曜的眼睛眯了起,慢慢的放开她,勾起嘴角,眸光妖冶,用手指轻轻拭去唇上的血。 蒋文芮怒视着他,所有的情绪都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堵得难受,连一句斥责的话都说不出。仿佛,任何言语对他都没了意义。他的伤害,随心所欲,毫无缘由。 慕容曜笑着,退后一步,又看一眼对面坐在车内的人,不发一语,转身上了车,随即发动车子离开了。 白跃峰拢着的眉,始终没有舒展过,望着蒋文芮,独自站在路中央的她,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倔强的挺直脊梁。 他驾着车,慢慢开到她跟前,推开旁边的车门,"上来吧。" 蒋文芮回头看一眼他被撞坏的车头,咬了咬唇,歉意的说:"这事赖我,维修费我来出。" 他笑了,"不关你事,是我车技不如人。" 蒋文芮抬眸看看他,没见过谁被撞了还能像他这样坦然,不禁问道:"你就不想问什么吗?" "问什么?问他是不是潜你的那个人?" 听到他的话,蒋文芮愣了一下,别开脸,掩住复杂的神情,自嘲的一笑,低声说:"是啊,我就这么爱慕虚荣,谁让他是蒋氏的新总裁呢?做为等价交换,我不亏。更何况,千方百计想要爬上他的床的女人那么多,我该觉得幸运才是。" 静静的看着她说出违心的话,明明该恨着的,可她就是让他心疼。尽管他很排斥这种感觉,却没办法忽略掉。 熄了火,他下车,直接将她扯进了怀里。 "你……" 蒋文芮手抵在他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他低了眼眸,"就当是抵偿我的修车费好了,让我抱一会,你也不亏吧。" 听着他胸口传来的低沉声音,震荡着她的耳膜,她又垂下目光,竟真的不再挣脱。 或许,她这会真的需要一个安慰,而白跃峰,又是在适当时间出现的那个适当的人。 她很瘦,这是白跃峰抱着她时唯一的感觉,好像收紧手臂,就能把她镶进身体里似的。他皱下眉头,说:"不管你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身体就是本钱。你这么瘦弱,不被人欺负才怪呢!" 蒋文芮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趴在他胸前,半阖着眼睛,低低地说:"欺负就欺负吧,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还受得住。" 白跃峰听着,自然就联想到,一定是她在监狱里…… 不愿再去想,因为眼前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她,实在不应该跟那些可怕的事联系到一块。 不知不觉,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住,慢慢的,又使劲的拽着。 由于整晚都没睡好,蒋文芮到公司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很。 严肃的座位就在她对面,朝这边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工作,嘴里说着:"昨天的设计稿还不错……还算有天分。" 蒋文芮抚着太阳穴,听到他的话,欣喜的笑了。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她知道,严肃不轻易夸人的,他说还不错,那便是破天荒了。 因为他的肯定,这一上午,她的心情都很好。快到中午时,桌上内线响起,她顺手接起来,却是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到我办公室来。" 听到这个声音,蒋文芮本能的神情紧绷。昨晚的画面,历历在目,那个不顾一切,驾着车子冲过来的慕容曜,真的有够疯狂的!她不确定,他还会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事。 正犹豫着,严肃走了过来,将一份资料放在她的桌上,说:"这是国内的一个设计大赛,虽然是首届,规模也小,不过很适合新人去锻炼一下。你准备一下,我会推荐你参赛。" 蒋文芮一怔:"我?我可以吗?" 她不过才开始学习,这么快就去参加比赛,她担心自己根本做不来。 严肃却是用一双沉静的眸望住她,说:"这一行不需资历党,国内随便叫出一个,都是留过洋渡过金的,但他们设计出来的东西,大多没有灵魂。你是新人,没被学院里那些条条框框规范过,所以,你的优势就是标新立异,随便你想怎么设计,都没有问题,只把这次比赛当作一个历练就好。" 他的话,无疑给了蒋文芮信心,看一眼比赛的宣传彩页,她点下头:"我会好好做的。" 严肃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又回到了座位上。 蒋文芮立即着手开始研究比赛,调出一些曾在国外大赛中的获奖作品来细细研究,却发现,自己跟人家的实力,差个十万八千里,别说理解他们的设计风格及理念,就连想要单纯的模仿,都是难事。索性关上电脑,不再去看。 正在她冥思苦想时,办公室内一片骚动,不时传来低声窃语。严肃抬起头,看向门口时,也是微微愣了下。蒋文芮后知后觉,待她发现异样时,来人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431:不忍拒绝的微笑 慕容曜突然现身设计部,着实大家受宠若惊,部长赶紧前面引着,忙不迭的向他汇报近期成绩。慕容曜听着,双手插在口袋里,随意走着,可一双鹰隼似的眸,却不时朝蒋文芮这边瞟过来。 看到他,蒋文芮暗叫一声不好,这才想起来,她把要去见慕容曜的事,早就抛在了脑后。 慕容曜踱着悠哉的步伐,慢慢来到蒋文芮跟前,眉梢微微挑起,手指有一下没有下的轻敲着桌面。他强大的气场,如冷雾笼罩,蒋文芮如坐针毡,唯有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说一声:"总裁好。" 目光相对的那一霎,她清楚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一抹愠怒,以及,他唇上明显的伤痕…… "你是……蒋文芮?"慕容曜故意看一眼她桌上的名牌,缓缓的,扬起嘴角,什么也没说,越过了她的桌子。 一个实习生,能得到总裁的亲自慰问,办公室内的视线不由得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蒋文芮皱起了眉,她当然知道慕容曜是故意的了,意在警告。她迅速低下头,不再看他,不想他再破坏自己好不容易适应了的环境。 不知部长说了什么,慕容曜微微笑了下,如沐春风,顿时迷倒了几个女设计师。只听他轻笑一声,说:"我喜欢百分百服从的员工。" 部长一怔,他又笑了,转身就朝门口走:"开个玩笑。" 部长赶紧陪着笑,将她送了出去。 蒋文芮握紧手里的笔,很清楚他刚才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待他离开后,她便硬着头皮去了他的办公室。 慕容曜坐在办公桌后,双臂交叉着,阖了阖眼,从上自下的瞅着她,"什么时候开始,敢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了?" 她稳下心神,回道:"工作太忙,我一时忘记了。" "忙?"慕容曜勾起一侧唇角,慢慢站了起来,朝着她走过来,"蒋文芮,在我面前不要找这么拙劣的借口,你知道,行不通的。" 盯紧她,他伸出手,戏谑般用指腹轻划过她的脸颊,每一下,都让蒋文芮情不自禁的战栗。 "昨晚那个男人是谁?"他问。 "他是谁,与你无关吧。"她昂着头,并不服输似的回瞪住他。 "呵呵……"他的笑声拉长,手指顺着颈部,来到她的胸口,在那里打转,"你喜欢他?" 蒋文芮皱起眉,"这是我的事。" 手上的动作,倏尔停止,"那就是喜欢了?" 蒋文芮一咬牙,明知道他想听到什么,却故意跟他唱起了反调。一抹笑,缓缓爬上脸颊:"没错,我是喜欢他,喜欢的,恨不能马上嫁给他!" "原来,真的喜欢了……"慕容曜喃喃说着,低眸笑着,令人猜不出深意来。 这样的他,倒让蒋文芮一时抓不准了心思。 他又绕回到办公桌后,看都不再看她,"出去工作吧。" 突然变得公事化的口吻,让蒋文芮又狐疑的看着他。 只是这样? 他抬眸,扬扬眉梢,"还有事?" "没事。"蒋文芮皱了下眉,不再看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门关了上,慕容曜缓缓抬起头,嘴角溜出一抹玩味的笑,显得几分残忍。 他拔通了一个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他唇边噙笑,不紧不慢地说:"送你一份礼物,待会就会送到。" 对面的声音,略沉,"你还真够狠心的了。" "呵呵……"慕容曜愉悦的笑了,"没办法,谁让我看到你那么紧张她,就会不爽呢?" "你是不爽我紧张她?还是不爽她和我在一起?" 慕容曜扬起的眉,又挑高一分,"你是知道的,不管是我喜欢的,还是讨厌的,我都习惯掌握。这一次,也不例外。" "别忘了,计划是你提出来的。" "没错,"慕容曜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迎着晨曦,周身覆着的冰冷,却未见融化,"可是,你却越走越远。" 对面沉默了,半晌才出声:"我说过要帮你,就绝不会食言。而且,你该了解,我也恨着她。" "那样最好。"慕容曜的目光,愈渐迷离,"我会让她彻底失去一切,家庭,亲情,友情,包括……爱情。" 挂了电话,白跃峰朝楼下看去,果然停了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卡宴,他慢慢收回视线,沉吟片刻,拿起桌上钥匙走下楼。 蒋文芮接到白跃峰的电话有并没有多少意外,走出蒋氏大楼,看到他时微微一怔,"怎么,车子还没送去4s店?不怕被交警开罚单?" 白跃峰仍开着他的那辆白色奥迪,左侧的大灯粉碎,车头凹进去一块,他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蒋文芮走近,仔细看了看,然后说:"我说过了,维修费我出,回头你把单据给我。" 慕容曜突然发狂,她总不能让白跃峰买单,而且,她不想再欠他些什么。 白跃峰坦然不过的倚在车门前,笑吟吟的看着她,"如果觉得内疚的话,不如陪我吃午饭好了,这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蒋文芮静默片刻,点头:"好。" 对白跃峰昨晚的出现,她其实是感激的。如果不是因为秋莹,她对白跃峰也没那么大的敌意。但事如此,她无法改变,所以,她和白跃峰之间,仍做不到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走吧,上车。"白跃峰坐进车里,蒋文芮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关门的刹那,正好撞上严肃的目光。 她一怔,然后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严肃的视线越过她,仅是对着白跃峰打量一番,又不着痕迹的调了开,跟旁边的部长低声说着什么,走出了大楼。 他冷漠惯了,对谁都没格外亲密过,蒋文芮也是见怪不怪了。 "你的同事?"白跃峰边发动车子边问,显然,对于发生在蒋文芮身上任何一点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 "嗯。"蒋文芮只是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了,不想他对自己的事情了解太多。 去的是一家新开的餐厅,生意好到爆满,幸亏白跃峰提前订了位子。 两人落座,白跃峰十分绅士的将菜单递了过去,"想吃什么?要不要试试这里的烤鸭?不比北京全聚德差。" 蒋文芮点头,吃什么并不挑剔,只要尽快结束就好。看出她的心思,白跃峰不在意的笑笑,点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 两人面对面坐着,白跃峰完全是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眸中带着笑,唇边的弧度也勾勒出一道愉悦的弧度。 蒋文芮不自在的调开视线,眉头蹙着,有点恼意。索性环起双臂,抬高下巴看他:"这顿饭并不代表什么。" "我知道。"他很是痛快的点头,笑问:"所以?" 她眯起一对美眸,"所以,别用这么油腻的眼光看着我。" 白跃峰倏尔倾身前向,眼神更加炽热了,"那你教我,我明明很喜欢你,还要顾虑你的感受,不能公然追求你,你说,我该怎么做?" 蒋文芮对他时不时充当情圣的样子,已经免疫了,只当没听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人穿着的鞋子。针对那个全国设计大赛,她或许缺少了设计师必备的专业性,所以,她会从身边着手,只有贴近生活的,才应该是被大家接受的所谓时尚吧。 突然,她被一双多色蛇皮高跟鞋吸引住了视线。 蒋文芮最近几乎翻遍了所有国内外有关鞋子的杂志,都没有看到过么漂亮的,或者说是能够完全吸引住她视线的鞋子。 她想都不想,直接掏出手机,对着那双鞋子,拍了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对面,白跃峰扫了她一眼,缓缓说:"喜欢吗?喜欢的话,我送你。" 蒋文芮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眼皮都没抬的摇了摇头:"这双鞋子应该是订制的,怕是有钱也买不到。" 白跃峰转过头,盯着那双皮鞋,"是吗?" 他二话不说就起身,走向那双鞋子的主人。 蒋文芮一惊,"喂!你干嘛?"她连忙起身去追他:"白跃峰,你回来!" 白跃峰走近那位女子,礼貌的开口:"小姐,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一下。" 对方正跟朋友聊天,听到他的问话,转过了头,看向白跃峰,微笑道:"什么事?" "白跃峰,你……"蒋文芮扯住白跃峰,她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跑过来问人家了! 抬眸的间隙,她看到了鞋子的主人,蒋文芮竟愣了愣。 她见过她,在慕容曜的办公室,蒋文芮记得,她是他的未婚妻。 杨希媛也立即认出了蒋文芮,她对这个女人印象深刻,只一眼便能记在心里。因为,从认识慕容曜至今,她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那样亲密过。在那之后,杨希媛曾经试探的问过慕容曜她的身份,却被他淡淡两句话给打发了,不曾想会在这里碰到她。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 白跃峰微笑着问:"小姐,你的鞋子很漂亮,我女朋友很喜欢,请问是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来一双送给她。"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两人反应各异。 蒋文芮瞪他一眼,白跃峰不以为意,反而很享受这个过程似的,脸上一直都挂着让人不忍拒绝的微笑。 432:无家可归 杨希媛在听到之后,双眸突然亮了,紧绷的脸部线条,也即刻柔和了许多。她一笑,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子,说:"这是未婚夫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他亲自设计的,又找了意大利鞋匠订制,全世界只此一双,根本就买不到。"她的语气,透着对未婚夫的崇拜,同时,又有几分优越感。 她的未婚夫,岂不就是慕容曜? 蒋文芮有些意外,这种极致的浪漫,竟会出自他之手! 怎么看慕容曜都不像是能设计出这双漂亮鞋子的人,更何况,还是亲自为未婚妻设计的。望着杨希媛一脸的幸福,看上去很珍惜这份礼物。她对慕容曜的感情,也想必如此吧。 蒋文芮突然在想,如果杨希媛知道,在她面前的慕容曜,粗鲁,疯狂,她又会作何感想? "这样啊……"白跃峰显得十分失望,不过,还是极有风度的朝她微笑颔首,以未感谢,"打扰了。" "没关系。"杨希媛说着,目光却是落向蒋文芮,"希望,你和你的女朋友,也会幸福。" 蒋文芮挑下眉,属于女人特有的敏锐告诉她,杨希媛在宣示主权。 她垂眸,并没有过多的反应,拉着白跃峰回到了座位上。 "全球只此一双……"白跃峰喃喃地说着:"她未婚夫倒是爱她爱得很。"说话间,视线淡淡扫过她。 蒋文芮想要发笑,慕容曜有多爱杨希媛,她无从知晓。她只知道,当一个男人真爱一个女人时,是不会做出任何形式背叛她的事。 烤鸭端上了桌,不可否认,味道的确很好。自从离开监狱后,蒋文芮的胃落下了些毛病,一吃荤腥的东西就会不舒服,但架不住烤鸭的诱惑,还是吃了不少。 白跃峰很体贴,看她喜欢,便动手用荷叶饼替她卷上,再递过去。蒋文芮看看他,倒也没有怫了他的好意。 两人结帐的时候,却被告知,刚刚有位小姐已经结过了。蒋文芮朝门口方向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双漂亮的蛇皮高跟鞋,正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下台阶。 回去的路上,白跃峰说,这顿饭他没花钱,所以还要再请她一次。蒋文芮昨晚没睡好,这会昏昏欲睡的,也懒得去反驳。白跃峰笑着说,只当她是答应了。 车子停在蒋氏门口,白跃峰熄了火,扭头去看蒋文芮,她睡得正熟。想了想,他没吵她,而是侧过身子,盯着她的睡颜,一动不动。 他用细致的目光,描绘着她的五官,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微阖着的双唇。不由自主的,露出浅笑。 若按相貌来说,她长得并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太过艳美。好在她的性子偏冷,不论对谁,都缺少了一分热情,否则,她一定会是个媚骨天成的美人,是个男人就很难招架得住。所以,她的漂亮,衬着她的脾气,刚刚好。甚至,在他看来,她的性子要更加讨喜一些。 他同时也不会忘记,这个小女人,不过才二十几岁,睡着时候的她,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偏小。与他近三十的年纪相比,她的确是太年轻了。年轻到就算是犯了错,他也应该原谅她才是…… 杨希媛将刚买的甜点送给慕容曜后,他体贴的送她出来,出了大门,就看到了白跃峰那辆车头被撞得变形的奥迪车,以及车上的蒋文芮。 他站了住,唇瓣慢慢上扬,眸目则变得幽暗晦涩。 "慕容?" 杨希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车里的两人,温柔的脸颊上,漫出一个了解似的微笑,说:"那位小姐是蒋氏的员工吧,我和她还真是有缘份,之前在你办公室里碰到过,刚才吃饭的时候又撞了见。" 她说得轻描淡写,企图将自己与她第一次的尴尬碰面,用简单的有缘二字化解。 "哦?"慕容曜回应得漫不经心, "她瞧我脚上的鞋子好看,想要打听是在哪买的。呵呵……我告诉她,这是你送我的,全球只此一款。"说着,杨希媛轻轻一笑,"看得出,她男朋友对她也很好。" 慕容曜却是笑了,"男朋友?" "是啊,那个男人亲口说的。" 慕容曜扭过头,很随意的伸手揽在杨希媛的肩上,吻了下她的额头,低笑着说:"那倒是要祝福他们了。" 一连几天,蒋文芮都为了那个设计大赛忙着。也许是因为杨希媛最近的频频出现,慕容曜居然都没再召唤,这让她偷偷地松了口气。 蒋莫怀仍在住院,病情在控制之中,但那批经销商还是三五不时的去医院要钱,搞医院不得不出面请他们转院,以免妨碍到其它的病人及家属。 听保姆阿姨说,这几天她去买菜回来,总能看到附近有陌生人在转悠。蒋文芮知道,这事不能再拖了,为了要钱,那些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的。 蒋莫怀自打卖了股份之后,身份自不比从前,哪里还有人肯在这个节骨眼冒险借钱给他,亲戚避而不见不说,就连银行贷款都因为信誉危机而遭拒。所以,蒋文芮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了。 犹豫了一个早上,蒋文芮还是下定决心,走进慕容曜的办公室。 看到她,慕容曜抬起一侧眸靠坐着,总能让她感觉到发怵的目光,自她进门起,便紧紧将她捆缚。 "我……"蒋文芮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之前蒋氏的经销商因为前两次的新品剽窃事件,赔了不少钱,按合同他们应该得到一部分赔偿。" 慕容曜没吭声,仍是带着一味略显冷漠的笑,拒人于千里。 "现在,你是蒋氏总裁,应该……" 不等她说完,慕容曜就打断了她的话,垂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微上扬着的唇,突出一丝惑人的风情。用着悦耳的中低声,他说:"我从蒋莫怀手里接下了这个烂摊子,把蒋氏的形象一点点扶正,花了多大的心力你知道吗?你要我再为他欠下的债买单,这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蒋文芮据理力争:"但是,这些人都是蒋氏的经销商,不论遇到什么问题,理应就是公司出面解决啊!不可以说将这些过错,都推到我爸爸一个人身上!" 慕容曜不紧不慢地说着:"呵呵,没错,他们是蒋氏的经销商。不过,他们现在找的人,可是蒋莫怀,我为什么要去干涉?" 看他摆明了一副不想插手的样子,蒋文芮握紧双拳,盯着他,说:"别忘了,我爸爸还有三分之一的股份,他仍是公司的股东!" 慕容曜笑了,倾身向前,友好的提议道:"那你可以让他继续卖掉啊!这样,就有钱去赔那些人喽!" 瞪着他,蒋文芮脸色微微胀红,胸口也在上下起伏着。良久,她问:"到底,你要怎样才能解决?" 听她这么问,慕容曜的脸上,总算现出一丝愉悦。 起身,他走到她跟前,端详着这张刻意坚强伪装的面容,状似沉吟着出声:"别说我不近人情,如果,这要是以你个人名义向我借钱,我或许可以考虑,借你一些……" 蒋文芮咬了咬牙,心里暗骂他是奸商,明明就是公司的问题,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抛给了她个人!更可恶的是,那些经销商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根本不听他们任何说辞,咬死了就是要蒋莫怀赔钱,不给钱就闹事,报警都没有用! 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半晌,她说:"好,算我问你借的!" 慕容曜笑了,伸出手暧昧十足的抚过她的脸颊,蒋文芮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碰触。将她的抵触看在眼里,慕容曜眯着的眸,泛出一道充斥寒意的犀利锋芒来。 手放下了,他缓缓说:"借钱没问题,可你用什么拿来做抵押?" 蒋文芮一怔,这个问题,却是没有想过。 慕容曜轻哼一声,瞥她一眼:"你该不会是想用自己吧?"逼近她,磁性的嗓音,回荡在耳畔:"你以为自己的身体,会值多少钱?" 蒋文芮的身子紧绷着,他总是不留余力的羞辱,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这样吧,"他退离开一步,用着好似赦免的口吻,冷声说:"就拿你们蒋家的别墅做抵押吧。" 别墅? 蒋文芮皱了皱眉,用别墅做抵押,她妈妈一定不会同意的。 看出她的犹豫,慕容曜冷笑道:"我不会强求,你可以去想别的办法,机会我也只给你这一次。"说着,他转身坐回到椅子里,头都不再抬起。 蒋文芮纠结再三,最后暗自下了决心,昂头道:"好,就拿它做抵押。" 慕容曜慢慢抬眸,俊美的颜容,勾起诡谲的笑,"这样就简单多了,接下来的,你不用再操心了,我会安排的。" 待蒋文芮离开后,他不紧不慢的拿起手机:"喂,告诉他们,收了钱后,可以停手了……" 挂上电话,慕容曜心情愉悦的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摇晃着酒杯,浅啜一口,夺魂的眸,散出了丝丝诡异光泽。 也该是让他们享受一下无家可归的滋味了。 433:残忍的男人 慕容曜果然说到做到,待做了抵押公证后,便将钱如数打了过来。收了钱,那些经销商倒也痛快,全都消失不见了。蒋莫怀追问钱从哪来的,蒋文芮只是谎称朋友借的,至于是谁,她却不肯透露。 望着女儿,蒋莫怀缓缓沉声道:"离那个慕容曜远一点,那个人,不是你能斗得过的。" 蒋文芮离开医院,心情莫名的压抑,让她有些透不过气,不过好在不会再有人去医院闹事了。 身上背了这么多的债,蒋文芮唯有通过工作,努力的使自己变得强大。她变得更加勤奋了,每天都会追着严肃问很多问题,哪着他去参加发布会,去各个商场做调研。 设计部开始有了些闲言碎语,直说蒋文芮其实是看上了严肃,想借着首席往上爬,所以才会追着他不放。对于这些流言,蒋文芮无视,别人口中的她,怎样都与自己无关。 跟着严肃跑了一整天,蒋文芮累到快要虚脱。 他看着她,说:"你回去休息吧。" 她摇头:"不行,还要回去打卡才能下班。" "这个你不用担心。"严肃边开着车子边问道:"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蒋文芮刚要说话,她的手机响了,她歉意的一笑,然后接起来,不曾注意到是谁打来的,声音是毫无防备的轻缓。 "这么开心?和谁在一起?"对面,慵懒的磁声,却能透过听筒,传来冰冷的寒意。 听到他的声音,蒋文芮的心就瞬间下沉,连带表情都有几分僵硬。可是,在严肃面前,她还是努力保持着冷静,回道:"和同事一起。" "哦……" 电话另一端,慕容曜侧卧在沙发上,刻意拉长了声音,挑了下眉梢,说:"是那个严肃吧?" 蒋文芮的神情微变,下意识的看一眼旁边还在专心开车的男人,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到底要干嘛?" "呵呵,"慕容曜笑了,"听说,你最近和他走得很近,想借着他攀高枝。"随即,他啧啧有声,似在埋怨:"你怎么能忘了,就算要利用,我都比他有价值得多啊。" 蒋文芮握紧了手机,侧过身,低声:"够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严肃驾着车,眸光朝她这边瞥了瞥。 "到卧龙阁,半小时后我要见到你。"他丢下这句话,便结束了通话。 拧眉瞪着手中的手机,蒋文芮的脸色沉下些。 这就是慕容曜,时不时的会提醒她两人的关系,就在她顺着绳索快要爬出深渊时,他总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又拖下去。 "男朋友?"严肃倏尔问。 蒋文芮一怔,马上管理好情绪,将手机放回包里,淡笑:"不是。" 严肃不是个八卦的人,没再继续多问,只是问了她家的地址。蒋文芮想了下,说:"在第三个路口停一下吧。" 那里离卧龙阁最近,半小时的话,应该会赶得及。 "嗯。" 严肃很快便将她送了过去。 "谢谢。"蒋文芮透过车窗,向他一笑,"明天见。" 严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下头,发动车子离开了。 蒋文芮站在路边,看眼时间,赶紧伸手拦了辆出租直接去了卧龙阁。 来到慕容曜的洋房前,她调整着呼吸,按下门禁呼叫,不多时,里面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你迟到了。" "路上堵车。" 蒋文芮只能用这个拙劣的借口搪塞。 一个冷哼过后,门开了。 蒋文芮深呼吸,来到这里,就像走进梦魇入口,尽管两边的月见草较之前开得更漂亮了,她还是欣赏不来它的美。 走到二层他的房间,她在门口站了半天,也始终没能敲下门。 似等得不耐烦了,门被拉开了,慕容曜穿着一件单薄的宝石蓝衬衫,站在里面歪着头睨向她:"你打算站在什么时候?" 蒋文芮低下头,没说话,迈动的步伐,生硬了些。 她走进房间,习惯性的先动手脱下外套,转身就要走向浴室。 这是他们每次发生关系前养成的习惯,慕容曜说过,他喜欢干净的女人,所以每次她都是先洗澡。 盯着她木然的动作,没有一句话,只是机械式的进行着,慕容曜突然觉得无趣。这跟强奸一块木头,有什么两样? 他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拖到自己身边来,递给她一杯酒,"先喝了。" 蒋文芮狐疑的盯着他,迟迟没有接过。 "怎么,怕我下药?"他的笑声,充满了讽刺。 蒋文芮眼眸一眯,倏尔接过,一仰而尽。唇上沾了些许,她下意识的伸出香舌舔拭…… 不过就是一个本能的小动作,竟让慕容曜红了眼眸。 她越是倔强,看在他眼里,就越充满征服的意味。 他放下杯子,拉过她,手已然来到她的腰间…… 尽管已经亲密过那么多次,蒋文芮还是没办法适应,她赶紧按住他,慌乱的说:"我……我还没洗澡……" 至少,拖得一时是一时。 "那好,一块洗。"他直接拉着她就进了浴室。 打开莲蓬头,水顿时淌了下来,有点凉,激得她打了个冷颤。下一瞬,他就欺身逼近,将她推到墙上,亲吻着她。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他今天的反应很炽烈,纯粹的,是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的欲望,泛滥成灾。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蒋文芮只能承受。 渐渐,水温升高,室内温度也徒然增加,浴室的玻璃被水雾覆盖…… 慕容曜好看的俊颜这会紧绷着,一手禁锢她的腰际。他从来都不会顾虑她的感受,总是想尽一切办法的在她身上发泄,更多的时候,蒋文芮觉得自己是个卖的,但这往往会令交易变得简单许多。 蒋文芮脸红得发紫,硬是咬紧牙,别开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窘迫。 一声娇媚的轻哼,溢出唇瓣。 蒋文芮震在当场,不敢相信,这种声音居然是自己发出的!而慕容曜则露出一抹邪笑…… 蒋文芮在这方面是没有经验的,全凭他的带领。可是,在她愈渐迷失时,他却冷冷的盯着她这张染满红晕,足以令男人血脉贲张的脸,对上她迷离的视线时,他残忍的笑了。 蒋文芮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做。 慕容曜显然也处于极致的欲望中,但他没有再继续,而是粗鲁的抓过她的手,冷漠道:"帮我解决。" 蒋文芮不敢相信?! 蒋文芮与他面对面,一时无措,这比她每次被动承受还要尴尬。 这个女人有让人疯狂的本事,不声不响的,就向他散发出了邀请。他恨不得……!可是,他却咬牙忍了住,宁愿,自己难受,也不愿意看到她舒坦。 他做不到! 蒋文芮站在原地不敢动,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她,脸上一阵惶恐和茫然。慕容曜终于呼出一口气,靠着她柔软的身子,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水哗哗地流着,淋湿了两人,他慢慢抬头,盯着蒋文芮。眼神触上的一瞬,她马上别了开,神情尽是尴尬,咬着唇,双手却在不停的搓洗着,很脏似的。 他一挑眉,眉宇间邪气蔓延,低下头,与她视线平视,声音是餍足后的嘶哑 蒋文芮脸颊火烧似的,她当然不会忽略掉他在自己身上造成的冲击,活似在她体内扔了一枚定时炮弹,随时都会引爆。他的话,又像盘冷水,浇灭了她刚刚窜起的火苗。 在她面前,他似,掌控着她的每一分感受。 还真是个残忍的男人。 434:衣服湿透了 慕容曜出了浴室,她独自在里面磨蹭了很长时间,想着能像之前那样,待她出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可事与愿违,她包着浴巾走出,他就坐在客厅,在其它房间的浴室洗过,换过一身休闲装,懒洋洋的靠坐在沙发里,倒是一身媚骨。 房间里没开空调,温度很低,蒋文芮冻得皮肤泛白,不住的颤抖着。不去看他,找来浴袍披在身上,想了下,说:"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而且,还是拜他所赐。 慕容曜盯着她,欣赏够了她的窘迫,在她打了几个喷嚏之后,终于大发慈悲的起身进了卧室。不大一会,他手里多了几件衣服,扔给她说:"这是我未婚妻的。" 看着这些衣服,蒋文芮的眉一点点的皱了起。她突然有种罪恶感,即便这不是她的本意,可还是无意中做了第三者……一个之前她无比痛恨的角色。 杨希媛的衣服,她没有穿,而是径自走到房间里,拉开衣柜,随意挑了件慕容曜的外套,回过头问向站在门口的他:"这个能借我吗?" 慕容曜勾着唇,耸耸肩:"随你。" 她重回浴室换衣服,由于内衣都湿透了,她只能真空,还好他衣服够大,直接盖过臀部,腿上套上长靴,倒也不觉得冷了。 她走出来时,慕容曜的眼中掠过一丝异样情绪,类似惊艳。 其实女人最性感的样子,就是穿上了男人的衣服时,娇小的身子,就像被男人的身体包围着。更何况,他知道,她里面应该什么都没穿。 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又是一阵紧绷,冲动到不行。 他皱眉,居然重回卧室,给她找来一套内衣,口吻透着生硬:"这是新的。" 蒋文芮怔住了,原来,他知道……脸又红了,可更多的是不解他的动机,他不是一向喜欢羞辱她折磨她吗?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好心了? 对上她疑惑又充满质疑的目光,慕容曜不耐道:"要不要?" 看一眼他手里的东西,蒋文芮抿抿唇,随即接了过来,又回到浴室去换了上。 这内衣应该是杨希媛的size,偏瘦些,将她胸前勒得更紧。 蒋文芮重新走出去,感觉到慕容曜的目光,一直都锁在她的胸前,唇边漾起一抹似笑非笑。蒋文芮尴尬的调开视线,说:"我要走了。" "等一下。" 慕容曜叫住了她,走过去,不紧不慢道:"有件事,我该告诉你。" 她回眸,扬眉:"什么?" "明天,设计部会来一位新同事,跟你一样,是实习助理。"他缓缓微笑:"我希望,你们能共事愉快。" 蒋文芮眨巴下眸子,半晌才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这种事,用不着向她交待吧?但她没多问,慕容曜怎样都有他的理由,是个疯狂起来,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家伙。而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慕容曜坐在阳台上,长腿搭在玻璃茶几下,手里端着酒杯,睨着楼下匆匆离开的身影,心情不错。 第二天,蒋文芮来到公司,部长正在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事。 她来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将设计稿和书都摆在桌上,刚坐下,就听到部长说:"秋莹是位新人,你们多带带她。" 蒋文芮倏尔僵住,抬起头,正对上那道身影。 尤秋莹?! 她万万没想到,秋莹竟会出现在蒋氏!而且,还和自己一样,做起了设计师助理! 尤秋莹笑吟吟的跟每一个人打招呼,本来就长得乖巧,很讨人喜欢,属于无害类型,连女同事对她的印象都不错。 部长才刚回去,蒋文芮便赶紧来到她跟前,惊道:"秋莹,你怎么在这儿?" 倏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昨天,慕容曜说的新同事,就是秋莹吧!这么说来,他早就知道了?包括,她和秋莹之间的关系? 那个男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尤秋莹单独面对她时,冷漠了许多,只是淡淡的说:"想找工作了,正好蒋氏用人,就过来试试。" "可是,你不是一直喜欢画画吗?怎么突然想要设计鞋子了呢?" 尤秋莹却笑了,睨紧她说:"蒋文芮,连你都能迈进这么高的门槛,我为什么不可以?我本来就对设计鞋子很感兴趣,之前是你不了解而已。不,我应该问的是,除了你自己,你还对谁关心过吗?" 丢下一个冷笑,她来到自己的座位上,立即跟四周同事亲切的问好。 蒋文芮站在原地,目光渐露疑惑。她发现,她越来越不了解秋莹了。又或者,真如她所言,自己又有真正的了解过谁呢? 严肃从外面回来时,部长将尤秋莹带到他面前,说:"严肃,给你带来个助理,以后多带带她。" 尤秋莹立即朝他问好:"前辈好,我叫尤秋莹。" 严肃皱下眉头,说:"我已经带了个新人。" "呵呵,我知道。"部长拍拍他的肩,"谁让你是首席呢,得多为咱们设计部培养些苗子才行啊!" 部长都发话了,严肃再不愿意,也得勉强点点头。 尤秋莹离开后,部长和严肃两人来到吸烟室,四下无人时,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她是龙城尤家的千金,上面安排的,我也没办法。我考核过,她有绘画功底,悟性又高,带起来应该不是很困难。" 严肃吸了口烟,眉头仍旧皱着:"设计部什么时候成回收站了?" "呵呵,知道你不愿意,如果你觉得累,那就把蒋文芮给别人带好了。" 严肃调开目光,将剩下的半截烟按熄,"不用了。" "你确定?"部长好心道:"新人难带,尤其是设计师,你可考要虑清楚了。" 严肃没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回到办公室,严肃来到尤秋莹面前,简单交待了一下工作内容。然后指指蒋文芮说:"她比你来得早一些,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她就好。" 蒋文芮顿觉有些尴尬,尤秋莹朝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又对严肃笑着点头:"我会的。" 和尤秋莹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这是蒋文芮从未想过的,两人座位挨得近,尤秋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办公桌,而蒋文芮去茶水间的时候,也必经过她的。蒋文芮有几次想要跟她说话,都因为她冰冷又满是怨恨的眼神,滞住了脚步。 尤秋莹对她的成见之深,让蒋文芮心情郁闷得很,她暗下决心,必须要找机会,和她详谈一次解开误会。 下午,严肃来到蒋文芮面前,说:"准备一下,待会和我出去。" 蒋文芮应下:"嗯。" 就在这时,尤秋莹站了起来,怯怯道:"前辈,我也想去。" 严肃回眸,皱了皱眉,面无表情的回道:"我只需要一个助手。" 尤秋莹也不气馁,眨着清澈如水的眸,看向蒋文芮,"蒋小姐跟在前辈身边这么久了,少出去一次也是无妨吧?" 蒋文芮深深望了她一眼,扭头对严肃轻声说:"严肃,你带秋莹去好吗?" 严肃眉间的印痕越发深了,看出他的不悦,她忙说:"比赛的时间近了,我想留在公司修画设计稿。" 明明很想去,因为跟着严肃在外面能学到很多东西。可是,面对尤秋莹,她却选择了退让。只因,蒋文芮仍珍惜与她的那份友情。 听她这么说,严肃才点头:"那好,你留在公司。" 尤秋莹跟着严肃走进电梯,她小心翼翼的问:"前辈,那个比赛……是怎么回事?" …… 蒋文芮盯着手机里拍到的杨希媛的那双鞋子,画笔在手中灵活的转着。 设计师不见得要设计出怎样伟大的作品,只要有灵魂,就足以能够打动人……这是严肃教给她的。那么,慕容曜应该算是个有灵魂的设计师了吧。 看一眼放在旁边的纸袋,她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来走出设计部。 午餐时间,二十九层十分安静,她朝着慕容曜的办公室悄然靠近。用手推了推门,没有锁,她轻轻推了开,里面空无一人。蒋文芮赶紧进去,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将纸袋放了上去。可是,想想又不妥,又拿下来,放到椅子旁边。想来,这个位置,他应该会看到,又不会被别人发现。 她刚要离开,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有节奏的高跟鞋的声音,正朝这里走来。 蒋文芮一惊,想都没想就钻进了桌肚里。这要是让别人看到她擅闯了慕容曜的办公室,那是百口莫辩。 门推了开,有人走进,"慕容?" 蒋文芮立即听了出来,是杨希媛的声音。 见慕容曜不在,杨希媛走进来,直接坐到沙发上等。 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蒋文芮懊恼的窝在桌肚里,这会才开始有些后悔了,干嘛要跑到这里来呢!直接将东西给他不就好了! 外面的人好像很有耐心,手中的杂志,一页一页的翻着。 蒋文芮咬着唇,不知道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只盼着慕容曜这家伙能晚点出现,她会自动离开。 正在想着,门又被推开了。 "慕容?" 杨希媛欣喜的叫了一声,站起身迎向门口的男子:"说好一块去吃午饭的,怎么才回来呢?" "有个会,刚刚结束。"慕容曜边走边问:"等多久了?" "没多久。" 在他面前,杨希媛一直都是识温柔贤淑的。 435:什么声音? 听到慕容曜沉稳的脚步声正在逼近,蒋文芮一颗心猛地提起。身子使劲往里缩,可已经是藏无可藏,只能闭着眼睛祈祷他不要走过来。 脚步声停了。 她一点点睁开眼睛,却发现,慕容曜居然就站在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砰"地撞到了桌子上。慕容曜扬扬眉,眸中现出一丝好笑来。 "什么声音?"杨希媛转过身,好奇的问。 蒋文芮一手摸着头,另一手赶紧放在唇间,示意他不要揭穿。 望进她的急切,慕容曜掀起一侧唇,不紧不慢的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对着杨希媛回道:"我踢到了桌角。" "呵呵,小心一点嘛!"杨希媛又低下头看杂志,既不催他,也不急躁。 慕容曜似笑非笑的坐在了皮椅上,将椅子退后十几公分,睨着她,眉梢挑着,像在等她的解释。 蒋文芮尴尬得别开脸,抬手指指旁边的纸袋。 慕容曜不动声色的用手指挑开边缘,看到里面那套崭新的内衣,便全明白了。 他环起双臂,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里说着:"希媛,你的衣服放在我那里,也有些日子了吧?若是再不带走,我怕会被老鼠吭光了。" 蒋文芮一怔,随即,怒目相视。 该死的慕容曜,明明就是他给她的,说谁是老鼠呢? 杨希媛抬头,目光软软的,"慕容,你也知道我家装修,这些东西没地方的,再说,你家空房间那么多,不要那么小气嘛!" 蒋文芮听罢,颇为意外。她以为杨希媛是住在那儿的,没想到…… 不过,这些与她无关,她只是不想再沾慕容曜的一针一线,才会又跑去商场,买来一套一一模一样的内衣还他。 慕容曜漫不经心地应了,悠哉的坐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蒋文芮拭去额上泌出的汗,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身体都僵硬了。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后者却来了兴致,挑高的眉似在告诉她,她越是不开心,他就越是高兴。 对此,蒋文芮是早该想到的。 渐渐,杨希媛有点坐不住了,不时看着腕表,再看慕容曜,正在低头看文件,神情十分专注。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他因为愉悦而微翘的嘴角。 家教使然,杨希媛很识大体,她是绝不会在男人工作时,提出任何要求。所以,就算肚子饿得咕噜噜叫,也不会催他半分,但翻看杂志的频率明显在加快,一页一页哗哗地翻着。 蒋文芮半躺在里面,靠臂肘支撑着,胳膊又酸又麻。抬眸看向慕容曜。恰好他也看向她似的,目光就这么撞了个正着。她咬咬唇,眼神瞪着他,无言的催促他赶紧离开。 慕容曜放下了文件,靠着椅背,笑得像只狐狸。 他这会心情很好,居高临下的睨视她,欣赏着她的狼狈,不比伏在她身上时的感觉来得差。 杨希媛看向这边,见慕容曜不再工作,正低头想着什么,她合上杂志,站起身便走过来。 "慕容,现在可以走了吗?" 听到杨希媛正朝这边过来,蒋文芮的脸色徒然变了。此情此景,她藏在慕容曜的办公桌内,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蒋文芮慌了,使劲的往里缩着身子。就在这时,慕容曜的椅子突然拉近,投来的阴影,将她完美的笼罩其中。 慕容曜也站了起来,不等她走近,便迎了过去:"好,我们去吃东西吧。" 杨希媛笑了,柔顺的点头,主动挽上他的胳膊,走向门口。 慕容曜转过身时,朝桌子的方向看过一眼,眼神诡秘惊艳。 直到两人都离开,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了,蒋文芮才从里面爬了出来,不时敲打着自己的双脚,再拭去额上的汗。 她懊恼得要死,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干嘛要像做贼的一样藏起来呢? 蒋文芮多一秒都不想待在这里,起身就要离开,目光却又落向那包纸袋,有关昨天的画面,毫无预警的浮现在脑海里。 她真的……不是贼?真的什么都没有偷过呢? 那她跟慕容曜的关系,又是什么? 对杨希媛来说,她就是个贼,是个偷了她未婚夫的贼。若干年后,当杨希媛的子女知道了她的存在,他们会怎么做?像她当年一样吗? 蒋文芮顿时郁结,她何时变成了像冉晓晴那样的女人。 深呼吸,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当她拉开门,低着头想要迅速离开总裁办公室时,居然与站在门口的人,撞了个正着…… "白跃峰?"蒋文芮错愕的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先是秋莹突然进了公司,接着又在慕容曜的办公室门口撞见了白跃峰! 白跃峰朝里面瞥一眼,闲适的目光,又飘落回她的身上,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有人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了。" 蒋文芮突然反应了过来,盯着他问:"你是怎么查到他的?" 他好笑的看着他:"小姐,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汽车牌照。" 蒋文芮抿紧红唇,越过他就往外走,"既然找到人了,你就在这里等好了。" 见她要走,白跃峰立即跟上来:"喂,你不陪我?" 蒋文芮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陪你?" "怎么说,你也是当事人吧!待会那家伙要是不承认,你也好给我做个证人。"白跃峰说得理所当然,跟在蒋文芮身边,优哉游哉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来讨债的。 午休时间即将结束,有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蒋文芮不想引起太多注目,不禁加快的步伐。直到电梯间,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盯着她微红的脸颊,白跃峰左右端详着,倏尔靠近了她,盯着她的双眼说:"刚才……你为什么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 蒋文芮略有几分不自在的调开目光,吐出两字:"公事。" "哦?是吗?"白跃峰笑了笑,又退离几分,"你才来蒋氏没多久吧,依你目前的职位,还不至于会跟公司的大boss直接接触吧?" 他的话透出些许暧昧成分,令她的脸颊更红了。蒋文芮轻蹙着眉,回头看他,说道:"你今天是来讨债的,还是过来调查我的?" "呵呵,"白跃峰笑了,不甚在意的耸耸肩,"在见到你之前,的确是来讨债的,见过你之后,那些就没那么重要了。" 对他时不时的深情告白,蒋文芮早已有了免疫力,待电梯门打开,她率先走出去,"我要去工作了,你最好不要跟来。"她生冷的态度,充满了警告。 白跃峰当真没有再上前,而是直接扯住了她,随口问道:"喂,你吃过饭了吗?" "不关你事。" 蒋文芮使劲想要甩开,可他拽得太紧,在公司里这样拉扯着,着实难看。她不得不瞪着他,压低声,一字一句:"白跃峰,你别太过分!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那你就是太小瞧我了!" 盯着她,明明在威胁,可怎么看都像是对着他张牙舞爪的小野猫,除了逗趣,没别的效用。 他笑着拉近她,"我还没吃,陪我吃点,我可以不用你去做证了。" "不去!"她赌气的扭过头。 "那好,我们一块去找慕容曜。" 她眉心一压,"要去你去!" 白跃峰绕到她身前,失笑道:"好歹我在这里也只认识你,用得着表现的这么绝情吗?" "你……"蒋文芮刚要说什么,目光却在触到他身后的人时,僵在了原地。 尤秋莹就站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伤心到愤怒的眼神,僵直的锁住他们。而严肃则站在她身侧,疑惑的看着两人。 蒋文芮脱口而出:"秋莹……" 白跃峰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转过身看到尤秋莹,他的反应就像个许久未见的旧友。 "秋莹?你也是来找小芮的吗?" 简单一句话,再次将蒋文芮推向万劫不复。 蒋文芮诧异的看着他,"白跃峰,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白跃峰无辜的眨眨眼:"我有说错吗?" 尤秋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几欲爆发的恨意,她仅是眼睑微垂,对旁边的人说:"前辈,我们进去吧。" 她加快了脚步,迅速越过两人,与蒋文芮擦肩而过时,前所未有的恨,充斥她原本清澈的双眼。蒋文芮站在原地,未作任何的解释。而严肃也没吭声,目光在她和白跃峰身上淡淡扫过。 蒋文芮走到对面的安全通道里,白跃峰跟了过来,她直视他,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又或者,她已渐渐懂得收敛,懂得喜怒无形于色。 "你是故意的,对吗?"她问。 白跃峰笑了笑,徐徐说道:"早点了断,不是很好吗?既然都不爱了,何必再去消费她的感情?" 她轻喃一句:"说不爱就不爱,你还真是绝情。" 白跃峰掏出香烟来,点燃一支,又递过去给她。蒋文芮看看他,抽出一支,他随即替她点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利用香烟来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至少,现在可以不用去想怎样面对秋莹。 436:尽是嘲讽 其实,白跃峰早已说得明白,不管她是不是愿意接受,他移情别恋是事实。就算她再恨,也必须要承认,白跃峰处理感情果不断,毫不拖泥带水,即便残忍,也只是一时。剩下的时间,就要看秋莹怎样面对了。 白跃峰盯着对面的她,不知是不是习惯了,他竟觉得,蒋文芮吸烟时的样子,别有一番味道。像与现实交替的梦境,令人向往。 深深的凝视她一眼,他问道:"秋莹刚才叫那人前辈,难道,她也在这里工作?" 蒋文芮勾起红唇,溢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很不可思议是不是?" 望着她,他半晌才开口:"小芮,辞职吧。" 蒋文芮嗤笑一声,说:"我欠了那么多钱,房子都抵押给了别人,我辞职的话,你来替我还钱吗?" 白跃峰目光垂落,倚靠在她对面,在蒋文芮自嘲的笑声中,他突然点头:"好。你欠下多少,我来替你还。" 蒋文芮一愣,一瞬不瞬地望住他,缓缓说:"你知道我欠了多少吗?" 他吸了口烟,淡声:"不管多少,我都替你还。" 没有任何豪言壮语和华丽的辞藻,他轻描淡写的允诺,居然让蒋文芮有种错觉,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他说得出,便做得到!而且…… 他这么说的样子,真的很帅。 蒋文芮笑了,摇头:"就算是开玩笑好了,我也应该谢你。" 眯起眼睛,他盯紧她:"你心里清楚,我没开玩笑。" 蒋文芮摆手,没让他再说下去,而是朝着他微一笑,"白跃峰,其实你这人不赖,只是可惜,我们从一开始就定错了位,不然,我想我会愿意交下你这个朋友的。" "朋友?"白跃峰将烟熄灭,走过去,站在她跟前:"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没把你当成害得我和秋莹反目的仇人,你就该偷笑了。"蒋文芮看看时间,熄了烟就要往外走:"我该回去上班了。对了,慕容曜那家伙很奸诈,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别被他给诓了。" 白跃峰听到她对慕容曜的形容,竟笑出了声,对着她的背影喊道:"我说我要追求你,不是开玩笑的!" 蒋文芮的脚步一滞,感觉到两边路过同事的异样视线,她压低了头,只当他不是对自己说的。心里则把这家伙骂过几遍!早就应该猜到,他得寸进尺已到一定级别了。 回到座位里,蒋文芮自然而然的看向尤秋莹,后者正在专心看着什么,头都没抬。蒋文芮又收回视线,黯然落座。心底哀叹一声,看来她和秋莹的误会,一时半刻是别想解开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纵使蒋文芮有心想解,也有些力从心。眼前,她最关注的是那个鞋类设计大赛,只有取得名次才能证明自己。目前的她,急需这样的肯定。 下午,她将参赛申请表送给严肃时,意外的看到桌上摆着另一份,申请人赫然写着"尤秋莹"。她抬头问:"秋莹也要参赛?" 严肃边在她的那份"推荐人"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边说:"她找了部长做推荐人。"言下之意,他并没有同意,是尤秋莹自己坚持。 抬起头,他别有深意的看过她,"她的目标,应该不止是参赛那么简单。" 这也是他拒绝她的原因。 蒋文芮当然知道,秋莹这么做,最大的可能是因为自己,但她却没有告诉严肃。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她知道严肃是个对人对事,眼里容不了沙的人。倘若得知秋莹的初衷,他是绝不会姑息的,她也确实没有理由去干涉秋莹的选择。 返回座位,桌上的内线适时响起。 蒋文芮接了起来,听简里是道慵懒不失魅惑的声音:"你偷偷潜进我办公室的这笔帐,要怎么清?" 只要是面对慕容曜,蒋文芮就像被唤起了全身的反战细胞,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她口吻生硬道:"我是去还你衣服的。" "是吗?"慕容曜的声音,充满玩味,"所以,故意挑我不在的时候去?" 听出他的质疑,蒋文芮皱眉:"我对你办公室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包括,你这个人。" "呵呵……" 一阵低低的笑声响起,片刻后,笑声嘎然而止。 "你差点就让我的未婚妻发现你了。"顿了下,他冷笑出声:"或者,你故意要这么做?" 他故意扭曲,蒋文芮却听得直想笑,反倒没那么紧绷了,她逐字逐句,充满挑衅道:"慕容曜,扰外之前必先安内。有本事玩出格,就得有本事负责灭火!" 电话那端传来忙音,慕容曜唇边的弧度就又要扩散开来。她一次次挑衅,好像懂得如何激怒他一样。而他,恰好喜欢拔掉她身上的刺。 稍候,他叫来蒋氏副总陈安年,漫不经心地问道:"蒋莫怀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陈安年答道:"没有,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住院。" 慕容曜回眸,朝他瞥过一眼,"在这期间,他有联系你吧。" 陈安年心头一颤,赶紧回道:"他是给我打过两个电话,不过都是询问公司的事,其它的我们什么都没有说。" 他急切的态度,像在澄清。慕容曜笑了,走过去,朝他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不用紧张,你现在是我的副总,我当然信得过你。不过……"他微顿片刻,面上虽然带着笑,可目光倏尔变得犀利,"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陈安年忙不迭地点头,直到离开他的办公室,紧绷的表情才算卸下。别看这位新总裁年纪不大,可每次面对他时,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好像,心底里想着什么,都瞒不过他。 …… 蒋文芮拿着杯子去茶水间,看到尤秋莹正跟几位女设计师在一处,有说有笑的。看到她进来,尤秋莹仅是冷冷的瞟过一眼,转过头,便又是笑意吟吟,对其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女子说:"那牌子的口红,我家里有好几支,刚好也是不用,不如送给林姐好了。" 林姐一听,双眸登时亮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呵呵,林姐皮肤白,气质又好,你涂那个颜色一定比我好看!" "哎哟,秋莹也太会说话了!" 林姐笑得合不拢嘴,其它几人也跟着附和。不管怎么说,除了部长,林姐在这里的资历最老,平日里,这些人就都围在她身边。做为新人,尤秋莹懂得从林姐入手,的确够聪明。 蒋文芮搅着手中的咖啡,过于安静的她,显得与这里热络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林姐朝她这边瞥了瞥,然后便将空杯子放在桌上,"那个谁,给我刷下杯子。" 她不是记不住蒋文芮的名字,只不过,因为讨厌不愿意叫罢了。整个设计部,数她资历深,原本很得部长器重,可自从严肃来了后,便失了宠,这让她心里怎能平衡?而蒋文芮自打进了公司,就跟在严肃身边,明显跟他一派,林姐自然也是看她不顺眼了。 见她如此,旁边几个女人也都效仿,"顺便也帮我们把杯子洗洗好了。" 蒋文芮抬起头,瞅着她们,没吭声。 尤秋莹就坐在对面,握着手里尚有几分余温的杯子,没有说话,却也不紧不慢的放了下,推到了前面。 蒋文芮眸光发紧,对她这个小动作,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以前的秋莹,是绝不会待她这般。 "喂,你没听到吗?" 林姐的声音不觉大了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蒋文芮无反应,摆明了就是不给她面子。 蒋文芮端着咖啡就往外,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微冷的声音却飘了过来:"手没残就自己洗。" 平时跑脚打杂,她从不计较,但若是这样明显的欺负打压,她也绝不是个软柿子任人戳。 "你——"林姐气急,脸色微微胀红,"一个小小的助理,敢这么说话?别仗着严肃给你撑腰,你就目中无人!" 旁边有人安慰道:"林姐别气了,咱们犯不着跟这种人生气!"她凑到林姐耳边,声音压下,"而且,我听说,这丫头是空降,应该也有些来头的。" "我管她什么来头?信不信我能让她马上就滚出公司?!" 这时,坐在一边的尤秋莹,轻声说道:"你们不知道吗?她是前任总裁蒋莫怀的独生女。" 话音落下,几人惊呼:"什么?她是蒋总的女儿?" 尤秋莹轻轻点头:"我跟她曾念过同一所学校,自然是知道的。呵呵,那时的她很风光呢,不过,自从她进了监狱就……" "监狱?"林姐不敢相信的说:"你是说,蒋总的女儿坐过牢?!" 其它女设计师们,也都纷纷惊讶,"真的假的?蒋总的女儿,不是一直在国外念书吗?" 尤秋莹的脸上尽是自责,"呃,这……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事……" 看出她的尴尬,林姐安慰了几句,然后又说:"蒋总怎么会这样的女儿呢?哎,怪不得会被气到生病住院,看来在她身上也应该没少费心才是。"话语间,尽是嘲讽。 437: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几人走出来的时候,还在小声议论着,尤秋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安静的坐到位子上。其余人则在经过蒋文芮身边时,目露异样。 蒋文芮没在意,她得罪的人多了,着实没空去挨个分析她们的心理。人心与人心,还隔着两层肚皮呢,有那时间倒不如好好为设计大赛做准备。 可是,接下来的两天,蒋文芮发现,经常会有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见她靠近,又都散了开。这种事发生得多了,纵使蒋文芮再不在意,也不免有点奇怪。 中午,蒋文芮从员工餐厅回来,刚要走进茶水间,就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没想到吧?她是蒋总的女儿呢!听说还坐过牢!" "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是啊,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你们说,她到底为什么事坐的牢啊?"有人朝坐在角落里的人问道:"秋莹,你跟她是校友,一定知道的!" 尤秋莹的视线,自窗外收回,歉意的一笑:"你们也知道我和她是校友,所以就不要为难我了。我想,她也不希望这样的事被别人知道吧。" 听到她这么说,里面不时有人夸着:"秋莹还真是善良。" 见时间差不多了,她们都朝外走,准备回去工作,才刚走出门口,就愣了愣。看到倚在墙边的人,脸色都有些尴尬。毕竟,背后说人是非,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全都装作没看到蒋文芮,匆匆擦身而过。 尤秋莹看见她,冷冷地调开视线,就要离开时,却被蒋文芮抓住了手腕。 她顿了下,侧头看她:"有事吗?" 疏冷的口吻,冷漠的表情,都让蒋文芮无法接受,她盯着尤秋莹,缓缓说:"我不在乎你说了什么,因为那是事实,我不可能藏一辈子,我也不打算藏!我在意的,是那个善良单纯的尤秋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尤秋莹一下子甩开了她的手,冷笑道:"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那也都是拜你所赐!从你夺走跃峰的那天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不可以再软弱了!我要把我受的委屈都还给你!" 蒋文芮直点头,应声:"好,没问题,你想怎么还,我都接着!你可以抛弃我,抛弃我们的友情,但你不能把你最宝贵的东西,也一块抛弃了!" "蒋文芮,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指手画脚?别忘了,是你先背弃我们的友情!"尤秋莹盯紧她,勾着唇,一字一句的说:"这才只是开始。" 转身,她走回到座位里,坐在那儿,眼眸眯着,双唇抿紧。 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她会狠狠的,狠狠的报复她! 有关蒋文芮的身份,以及有过前科的事,再也不是秘密了,不止是设计部,整个蒋氏的人都已知晓,提到蒋文芮,则多是不屑。所到之处,都少不了一些指指点点。 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在她四周就像被坚起了一道墙。他们在墙外,而她,则在墙内。 伏案专心画着设计稿,有人走近,她浑然不知。 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她才惊觉,抬起头,对上严肃一双较平时温和些的眸。 "怎么不去吃饭?"他问。 "餐厅人太多了。"她看似随意的回了一句,但严肃却马上明白她在意什么。 盯着她,他说:"他们越是把你说得不堪,就越是想看你的笑话,以此证明,他们是对的。所以,你只有做到最好,才能让她们乖乖闭嘴。" 听到他的话,蒋文芮心尖颤了颤,望着他,双唇蠕动几下,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不是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此时此刻,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原来,独自困在墙内太久,是会寂寞的。 但她是蒋文芮,是绝不在人前轻易落泪示弱的蒋文芮。做了个深呼吸,将眼泪生生逼回,她昂起头,对着严肃一笑,这一次,却是灿烂无比。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谢谢你。"由衷的感激他,这是她在蒋氏收获的唯一一份真挚。 对上她的笑容,严肃也没多说,目光落在她的设计稿上,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有信心吗?" 经过刚才,蒋文芮的心情好了许多,难得玩笑道:"信心是有,就怕有点爆棚。" 严肃的嘴唇悄然扬起半分,回过身,边走边说:"我带出来的人,信心爆棚,也是应该。" 蒋文芮一滞,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刚才,他是在笑吗? 看来,严肃也不是一味严肃嘛。 她低下头,又继续她的设计,丝毫没有留意到一道冷酷的视线,如影相随。 慕容曜盯着她留有微笑余韵的脸,神情一点点变得阴鸷可怕。 他还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对谁笑得如此……放浪。 眼神开始渗出冰冷的锋芒,转身就走。看来,最近一定是他太过仁慈,才会让那样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是错误,就要纠正。 回到办公室,他立即拔了个电话…… 心情总算舒畅一些,他看了看腕表,安静的等待着。 见时间差不多了,他这才起身,带着一种难言的兴奋,又折回设计部。他倒要去看看她这会的表情,很精彩才是,他可不想错过直播。 设计部内,接到刘萍的电话时,蒋文芮一下子就愣了,"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的……" 放下电话,她就要走出去,却被人的拦了住:"蒋文芮,我的图纸用完了,你去领一些回来。" 蒋文芮耐住性子,说:"林姐,我现在有急事,我待会回来再去给你领。" 林姐冷笑,"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有急事就要走,那公司里岂不是三天两头就有人翘班?就算你是蒋总的千金,也不可能破了公司的制度啊。" 说着,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公司现在已经不姓蒋了。" 刘萍在电话里只知道哭,蒋文芮这会没有心思跟她讨论制度问题,侧过身就要走。林姐再次被无视,怒气横生,再次挡住,抓住了她的胳膊,瞪着她说:"蒋文芮,你别没有规矩!" 见她不依不饶,蒋文芮皱起了眉,想都不想就抽出胳膊,将她甩了开。林姐穿着高跟鞋,一时没站稳,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立即叫道:"蒋文芮,你敢在公司对我人身攻击?我要去部长那里讨个说法!哼!坐过牢的人就是野蛮!" 蒋文芮的脚步倏尔顿了住,还未渐愈合的伤疤被当众戳开,如今已是鲜血淋漓的。感觉到四周的视线,仿佛粘在了她身上,甩都甩不掉。 尤秋莹坐在后面,十指交叉,垫着下巴,悠哉地看着,嘴角一直都是微微翘着。她知道,蒋文芮是习惯了享受众人注目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注目,她是否会喜欢。 看到蒋文芮站了住,林姐的气势又强上三分,走过去,围着她转了一圈,带着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她说:"开后门也应该有个限度,可不是谁都能进入设计部的!那么多人都一直努力着,却连个机会都没有,这对他们还真是不公平!我就不明白了,这么优秀的公司,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让人失望!" 蒋文芮既不辩白,也不反讥,就这么站在原地,接受着四周异样的目光。 林姐又笑了,环视一圈,说:"设计部需要一个舒服的环境才对,可是,现在却因为某人心情郁闷,还指望什么创作灵感?" 蒋文芮咬着牙,双手紧握着,拼命的告诉自己,忍耐,需要忍耐!千万不能成为她们希望的那种人! 尤秋莹端起杯子,轻轻吹过水面上浮着的两片茶叶,再小啜一口。这一次,爸爸从云南带回来的新茶,倒是不错。 林姐站在蒋文芮跟前,双臂环胸,下巴抬高,冷声:"蒋文芮,坦白说,你的存在,拉低了我们整个设计部的形象,让我们很不舒服。" 渐渐,有了附和声:"就是,现在只要出去,就会有人打听她的事,烦都烦死了!" "是啊,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被别的部门的人追着问,好像我们这儿都成了收容所一样。" 抱怨声不绝于耳,蒋文芮好似再次站在了被告席上,接受审判。那些厌恶的,唾弃的,非友善的目光,像投掷到她身上的一颗颗石子,凶狠且无情。 她忘记上一次是如何挺过来的,浑浑噩噩的便被带出法庭,押上了刑车。唯一记得的,是刘萍压抑的哭声,在她理解,那是怕被人认出,堂堂蒋氏总裁夫人,居然会有个杀人犯女儿。那时,她就已经明白,她摆脱不了这个罪名了,永远,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其实,她比自己想象中要软弱些,因为,她仍知痛滋味。 这时,部长正朝设计部走来,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时,赶紧上前几步,"总裁,您怎么……" 慕容曜抬起手,阻住他下面的话。 部长连忙禁声,有些无措的站在他身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手下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可又不敢多问,只得陪在总裁身边,一颗心悬着。 438:满足好奇心 慕容曜颀长的身子,懒洋洋地倚在门旁,恰好掩住身影。一双仿若透着无数秘密的眸,冷漠的落在蒋文芮身上,唇边漾起一抹兴味来。 得到了众人的响应,林姐的气势更高了,朝严肃那边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回眸又说:"蒋文芮,既然大家都是同事,你不妨告诉我们,你到底做过什么事?就算是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好了。" 坐在位子里的严肃,眉头慢慢皱了起。 林姐睨着他,得意的扬扬眉,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蒋文芮。谁让她是严肃的助理?让她难堪就等于打他的脸,让她出一口怨气。 听到林姐的话,慕容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睛里迸出来的寒芒,似道冰刃,瞬间便能刺穿皮肉似的,连带身上的气场,都在发生变化。旁边,部长一身冷汗,心里叫苦连天。这个林姐,今天真是要害死他了! 这时,蒋文芮竟冷静的出声:"交通肇事,因为撞死一个人。" 办公室内,即刻鸦雀无声。 大家都看着她,除却讶异,便是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若说之前,完全是看好戏的心态,在蒋文芮被他们逼着说出答案后,又都沉默了。这感觉,像他们在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姑娘。 尤秋莹也有几分意外,没想到,蒋文芮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这不应该是她最想守住的秘密吗?不应该是她身上最难看的伤疤吗?为何自揭? 门外,慕容曜的目光变幻明显,他直直地盯住蒋文芮,这是第一次,他能亲耳听到她对那件事的说辞,他竟想要知道……想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蒋文芮抬眸,环视四周,说:"你们还想知道什么?"视线又投向站在对面的林姐, 迎上蒋文芮沉静如水的眼眸,林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随即冷笑着说:"难道,我们不该为自己的人身安全考虑吗?谁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坐的牢啊?" "好,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蒋文芮一字一句道:"我撞死的那个女人,是我这一辈子的恶梦,我不敢去想她的脸,不敢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就算,已经过去了三年,我每时每刻,也都是恨着自己的。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听到的,我可以每天说给你听。" 慕容曜的目光一点点沉了,头微垂,看不出此刻的情绪。 部长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不断祈祷,希望林姐别再生事了。 周围的视线,又都落在林姐身上。她一滞,立即嗤笑道:"你说得这么可怜是什么意思啊?想告诉大家,我在欺负你吗?好笑,我不过就是问了些事实而已,有胆子做,就该有胆子承认!" "对,我认,而且毫无怨言。不过,如你所说,这里是公司,我的私事,以后不劳烦你来操心了。如果谁觉得我有影响到他,大可以去投诉,公司若让我走人,我二话都不会说!" 林姐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丫头会这样伶牙俐齿,她气到脸色胀红,当着设计部的同仁面,她着实是下不了台,不禁恼羞成怒,恨声:"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待在设计部!我是没办法和这样的人做同事,我现在就要去找部长,今天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严肃的眉峰,越拢越高,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要起身,却怔了住。不止是他,设计部所有人,也都凝向门口,表情各层。 气氛一下子陷入僵持,室内气温徒然低了几度。 尤秋莹轻蹙着眉,手中的茶,开始一点点变冷了。 "她配不配待在设计部,还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一道带着些许慵懒意味的声音响在蒋文芮身后,她一惊,缓缓扭过头,看到慕容曜正朝这边走过来。部长跟在他身后,不时抹着额上的冷汗。 林姐吓了一跳,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连忙低下头:"总裁……" 蒋文芮盯着他,直到他走近,表情尽是警惕。 慕容曜半阖了下眸子,轻声问:"你是要投诉吗?" "我……"林姐一时没了气势,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总裁,我刚才只是……" "正好,想投诉的话,就跟我说好了。"慕容曜仿若带着一身风华,浅笑吟吟的站在那儿就构成一道风景线。但浑身散出的强大气场,却不容忽视。 林姐脸色更难看了,想要解释,可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无疑是挖坑给自己跳,面子上下不来,只能这样尴尬的站着。求助的目光看向部长,后者却埋怨的瞪了她一眼。 "没有?"慕容曜点了点头,头都没转,直接伸手就把蒋文芮给扯到身前来,逐字逐句的说:"谁还想知道她的过去,可以直接来找我。" 蒋文芮瞪大双眼,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他这算是……在帮她? 直到随着慕容曜离开办公室,蒋文芮还始终不肯相信,他会那么好心! 狐疑的视线,让慕容曜皱起了眉,朝她扫了一眼:"干嘛用这种想把我吃的表情看着我?" 蒋文芮终是没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 "讨厌你?"慕容曜接口,懒洋洋的调开视线,说:"只是不喜欢别人总扒你的过去而已。" 对于讨厌她这个事实,他并不否认。 提及过去,就会涉及另一个人。逝者已矣,入土为安,他不喜欢那些人拿这事在茶余饭后解闷。仅引而已。 蒋文芮却是越听越糊涂了,但是,她没空去分析他的心理,盯紧他立即问道:"房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就要收回?还没有到还钱的限期啊!" 慕容曜停下脚步,站在走廊里,不时有人朝他问好,他都是微笑颔首,回眸面对她时,眸中笑意却并不明朗,无时不在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你不知道合同是我拟的吗?解释权也在我这里,我想今天收回就今天收回,我想让你们住到明天,你们后天就得走人!明白了吗?" 蒋文芮气结,据理力争:"可合同上已经注明了日期……" 他轻抬食指,摇了摇:"小姐,相信我,就算到了法庭上,你都没办法赢我。"一笑,"别说我不近人情,我给你两天时间,乖乖收拾好东西,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蒋文芮愤怒的上前一步,逼近他,脸颊气得胀红,恨道:"该死,慕容曜你早就打好了算盘是不是?!" "呵呵,是啊!"他漫不经心的应着,一双桃花般魅惑的眼睛眯了起,"怎么,生气了?那你来咬我啊……" 他的"啊"字才刚脱口,蒋文芮就像只发了狂的小猫,当真扑到他身上,张开嘴用力朝他的胸口咬下去,狠狠的。 脸上的笑,不过维持了短短两秒钟,慕容曜闷哼一声,接着是一阵低咒,"shit!" 他没想到蒋文芮居然真的敢下嘴咬,而且,还是在公司!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慕容曜二话不说,顾不得疼,直接将蒋文芮固定在胸前,用背挡住她,一直将她推到对面的转弯处的死角里。 蒋文芮松口,挣扎着,一双冷艳逼人的眸,死死瞪住他!她就是隐忍太久,才会被这个男人一而再的戏弄!先是公司,接着又是蒋家别墅,说他没有居心,她才不信呢! 胸口火辣辣的疼,慕容曜低头一看,白衬衫上隐约印出一圈血印。他一扬眉,全身都迸出危险的气息,倏地伸手掐住她纤细的脖子,俊颜上的笑,有几分狰狞。 "你喜欢这个?那好,我会让你心满意足的!" 他扯住她的胳膊,粗鲁的就要拖走她,蒋文芮咬紧双唇,使劲的挣着。 "蒋文芮?" 身后有人叫她,声音里尽是不解与惊诧。 是严肃! 蒋文芮身子僵了僵,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慕容曜,眼里除却怨恨,便是一丝不易觉察的无措。 她不想别人知道她与慕容曜的关系,尤其是严肃,她不想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变得不堪。 慕容曜眼眸一点点眯紧,看得出,她很在意身后的那个男人。他的嘴角扬了起,双唇蠕动了下,低声:"求我。" 对她无论是哪种形式的摧毁,他都乐此不疲。 蒋文芮咬咬牙,瞪着他,张了张嘴,慢慢开口:"求你……" 他笑了,手松了开,转而揽在她的肩上,转过身来,平淡的视线,直抵对面的人。 蒋文芮被他轻轻揽着,脸颊不自觉的发烫,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严肃好了。 严肃的视线从她身上缓慢移开,然后朝慕容曜礼貌颔首,"总裁。" 慕容曜一笑:"有事?那好,你们聊。" 他很是大方的说,扭头便附在蒋文芮耳边,态度亲密到让她更加僵硬了:"刚才那一口,我会讨回来的。"笑笑,优雅的转身离开,并没有留意到对面角落里,不经意的露出一双女士蛇皮高跟鞋…… 蒋文芮瞪了他的背影一眼,知道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再去看向严肃时,她沉默了。不管怎么说,慕容曜是蒋氏的总裁,她不想被认作是攀龙附凤的人。但是,她与严肃只是同事关系,又犯不着特意向他解释什么。所以,蒋文芮只能沉默,气氛也变得尴尬起来。 439:感动 严肃深深凝视她一眼,说:"我就是出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莫名的,他的一句话,竟让她有些感动。 蒋文芮垂眸,不想让他看到眼里流露出来的一丝情绪,声音压得极低,"我很好。" 她早已习惯凡事依靠自己,即便真的有事,她也绝对会是一人扛下来。 他点头,"那就好。"转身往回走时,他又停下,说:"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嗯。" 她应下,望着他的背影,胸口堆积的满满都是感动。 蒋文芮冷静下来,这件事的主控权既然在慕容曜手里,她还得从他那边着手解决! 打起精神,给刘萍打了个电话,然后便径直上了二十九层。 慕容曜早就等她的样子,悠哉的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的背部线条很好看,宽肩窄臀,天生的衣架子,什么样的衣服,都能驾驭。身着衬衫西装裤的他,则在无形中,多了些偏冷的气质。 他手里的握着手机,正在和杨希媛通话。 "是……刚刚被咬了……什么动物啊……"他回过头,朝蒋文芮瞥了一眼,缓缓回道:"公司里不知哪来的一只小野猫……" 蒋文芮眉头拢紧,目光放冷。 她要真是野猫就好了,早就让他那张漂亮的脸挂彩了,省得看着讨厌! "狂犬疫苗嘛……" 蒋文芮的眉梢微微抽搐一下。 "好,有空我会去的。" 挂上电话,他转过身,面朝蒋文芮,"有什么事吗?" 她忍住怒气,"你明知故问。" "呵呵,"他一笑,漫不经心的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双腿优雅交叠,"我不想在公司谈这件事。" "那去哪?" 问出这话时,她突然有些后悔了。从他带有暗示性的目光里,她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是钥匙,下班后自己过去。"他交钥匙扔到了桌子上。 蒋文芮杵在那里几秒钟才拿了起来,她告诉自己,这是交易的一部分。从开始便已认知,所以,这会便应收起自尊。 下班后,她独自出了公司,手机在响,是白跃峰打来的电话,她看一眼便直接挂断。 下班高峰,出租车不好打,她便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 卧龙阁是富人区,地势较高,下了公交车,还要走上好长一段路。蒋文芮并不想去那里太早,便顺着马路慢慢走着。 手机又滴滴的响起,是短消息。 她打开一看,是白跃峰发来的,只有一句话:生日快乐。 目光垂了下,她又将手机收起,没有回复。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生日的,不过,他也好像是唯一记得的。就连早上出门时,刘萍也只是问过她几句公司里的事,便匆匆出门去了医院。 她终究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会在意生日这种事。不过,在有人道一句"生日快乐"时,这一天,还是会变得有些不同。 经过超市,她倏尔停了下来,脚步踌躇着,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拎了满满一包。 来到慕容曜的洋房外,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月见草的香味扑鼻。也许是因为天气开始转暖的原因,显得格外浓郁。 房子里漆黑的一片,她开了灯,又将客厅里的电视打开。顿时,便感觉没那么冷静了。她脱下外套,将袖子挽起来,拎着东西进了厨房。这里厨具一应俱全,还都是崭新的,看得出,慕容曜从未在家里开过火。 蒋文芮把从超市买来的食材都取出来,然后洗干净手,开始准备晚餐。 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跑去超市买菜回来做饭。但心情这东西却是说不准,有时一秒之差,就是十万八千里。她只不过是突然想在今天,吃上一碗面。 外面响起了车声,汽车大灯将客厅照得格外透亮。 慕容曜走下车,推门走进来,电视里传来综艺节目的欢快声,热闹得很,厨房里是陌生的炒菜声,空气里则弥漫着食物的香味。 他的脚步一怔,有过那么一瞬,以为自己走错了。他慢慢走到厨房外,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眉梢扬了扬,"你在做什么?" "做晚餐。"她头都没抬的回道。 慕容曜朝琉璃台上扫过一眼,那里摆着她刚刚炒的两盘菜。他狐疑的眯起眼睛,"你在这里做晚餐?" 蒋文芮这才抬眸,安静的看着他:"吃饭还要分地方吗?肚子饿了,就煮点东西吃,这不是很正常嘛?" 慕容曜盯着她,没答话,目光中尽是探究。今晚的她,很不同,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好了!"蒋文芮将面条盛到碗里,闻了闻,满足的一笑,还不错。 端到餐厅里,她看一眼站在旁边,仍是一脸审视的男人,失笑出声:"放心,里面没毒,也不是贿赂。" 说完,她自顾自地坐下来。慕容曜迟疑片刻,也跟着坐下。 盯着蒋文芮,她不似平时那样针锋相对的,收起全身的刺,安静的吃着东西。慕容曜抿下唇,慢慢拿起筷子,挑起面来,犹豫了下,动作僵硬的送到了嘴里。 意外的,味道很好。 抬起头,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做饭呢。" 她耸耸肩:"在那里的时候,我在厨房帮过忙。" 慕容曜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里,她却是大大方方的提及,不遮不掩。 不过,在他面前,也的确是不需要。 蒋文芮的胃口很好,直到碗里的面吃得见了底,满足的打了个嗝,这才放下。 慕容曜看着她,"你这么瘦,看不出来这么能吃。" 蒋文芮站了起来,"我去切水果。" 他狐疑的眯起眼眸,就这么盯着她走进厨房。今天这气氛,说不出的怪异。他和她来到这里的目的,两人心知肚明,可现在算什么?过家家? 凡是与他计划相悖的,他都不喜欢。 站了起来,径直走进厨房,蒋文芮在切水果,他就这么走过去,从后面将她抱了住,蒋文芮身体一僵,本能的挣脱一下,可他的双手却箍紧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低沉着:"角色扮演的游戏,可以结束了。" 他扳过她的身子,却听到一声轻呼,他皱皱眉低下了头,看到蒋文芮的手指,被水果刀割出了一道血口。 这抹红色,很能破坏了气氛,他松开手,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蠢?"那口气,好像责任在她,根本就忘记了,是谁强迫的。 蒋文芮连眉头都是没皱,直接将手放到水龙头下面,随意用水冲了下便不再理,拿起刀继续切着水果。 慕容曜怔在一边,看看她仍在流着血的手指,心情突然变得烦躁起来。粗鲁的抽出刀子,捏住她的手腕就把她往外拖。 "你——"蒋文芮气得想要甩开他,语带讽刺道:"你就这么急?" 慕容曜没答话,把她拖到客厅里,按坐在沙发上。他则去对面的柜子里,找来了医药箱。 "手拿来。"他头都没抬,声音微冷。 蒋文芮不解的望着他,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慕容曜一挑眉,说:"我只不过不想我的房子被血弄脏了,你别想多了。" 抓起她的手,拿着药棉粗鲁的擦上去。蒋文芮回神,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疼……" 慕容曜顿时笑得有够妖孽的,可眸中却无时不在迸出冷意:"知道疼,以后就别在我家里动刀子!也别扮演贤惠,那样子真的很不适合你!" 蒋文芮咬了咬唇,别开脸:"今天我生日。" 所以,她才不没空扮什么贤惠呢!尤其对象还是他! 以为他还会再挖苦几句,可慕容曜的笑意却渐渐收敛,又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吭声了。 将她的手指包好,他站起来,将医药箱送回到原处。再回头,脸上神情又变得阴鸷难猜,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他的心情就变得十分恶劣。站到蒋文芮身前,利用身高优势俯视她,用明显轻嘲的口吻问道:"想要什么?" 蒋文芮一皱眉,他直接写了张支票,放在桌子上,不紧不慢道:"你今天做这么多,不就是想要这个吗?拿着吧,够你们蒋家再买套房子了。" 那种近乎施舍的口吻,让蒋文芮眯起了眼睛。 她竟笑了,伸手拿起那张支票,盯着他,用力的亲了一下,上面立即多了个鲜红的唇印:"还真是要感谢你的慷慨。" 慕容曜鄙夷的勾起唇角,蒋文芮无视,大方的将支票收进皮包里。 面对慕容曜,她最不屑的,就是装清高。 慕容曜倾身向前,双手搭在沙发两边的扶手上,眸底两簇火苗,开始蠢蠢欲动,"既然礼物都收下了,我该收到点福利吧?" "那你想要什么?"她明知故问,此时此刻,倒也坦然得很,没有表现出丁点的卑微。 "我……" 他刚要说话,门铃被按响了。 慕容曜眉峰拢着,到了门口,通过可视门禁,看到站在外面的杨希媛。 "慕容,是我啦,快开门啊!" 慕容曜回过头,看眼蒋文芮,犹豫了下,说:"你先进房。" 蒋文芮嗤笑一声:"慕容曜,想不到你也会在意别人。不过,还是冷血无情的形象更适合。"缓缓起身,她上了楼。 慕容曜开了大门,杨希媛走进来,拎起手里的东西,开心的说:"想吃意大利面吗?今晚我下厨哦!" 说着,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厨房。 倏地,她愣了。 440:那一定是个女人 厨房明显刚刚使用过,而且,还摆着切到一半的水果。杨希媛回过头,看眼站在外面的慕容曜,笑容有些僵硬:"慕容,有客人来过了?" 她太了解慕容曜了,他是宁愿饿肚子,也不会下厨的男人。所以,她可以断定,这里有别人来过!而且,凭着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她知道,那一定是个女人。 慕容曜淡淡回道:"一个朋友。" "哦?什么样的朋友啊?"杨希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并不在意,可她的眼睛,却紧紧盯住慕容曜,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出那么一丝破绽来。 慕容曜凝视她一眼,沉默几秒钟,说:"希媛,我的事,我不喜欢你过问太多。" 觉察到他好像生气了,杨希媛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慕容,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奇怪,你从不会带人来这里的。所以……" 慕容曜未答,转过身往外走,"你不用忙了,我吃过晚饭了。" 杨希媛咬了咬唇,低下头:"哦。"尽管,她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慕容曜不喜欢的事,她是绝不会做的。 不去想那些了,她微笑道:"慕容,我去收拾衣服了。"边说边往楼上走。 慕容曜抬头,朝楼上的方向瞥了一眼,起身,"我陪你。"他跟了上去,两人一同走进房间。 杨希媛看到自己的东西,早已被堆放在客厅,不满的嘟起红唇,"你好像很希望我马上离开一样,这也太让人伤心了吧?" "你想多了。"他只是回了这么一句,便轻轻一笑,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旁边的书翻看着。 杨希媛倒也习惯了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坐在他旁边,说:"慕容,明晚我爷爷在家里宴客,会去很多人,我爸的意思是想你也去,他说多认识一些人,对你有好处的。" 慕容曜的视线,从书上移开,伸手揽住她的肩头,"那么多人,我去不合适。" 来往杨家的,都是尤城各界名流,他懒得去应付。杨希媛也是了解的,她偎在他怀里,央求道:"爷爷和爸爸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你了,虽然他们都理解,刚接手蒋氏是会忙一些,但是,你也得抽出点时间去见见他们啊!顺便……顺便商量下我们的婚期……"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脸颊红通通的。 望过她,慕容曜并没有拒绝,点点头:"嗯。" 对杨希媛,他好像给尽了所有的耐心。 蒋文芮移开门边,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直接坐到了地上,她从包里取出画册和笔,对着自己的设计图,不停的修改着。房间里的视线变暗,她没办法开灯,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 渐渐,外面传来一阵低不可闻的浅吟。 手上的笔顿了住,她眯起眼睛,抬头朝门的方向望过一眼,低下头继续画着,可是,勾勒几笔之后,又不满意的直接撕掉,揉成一团丢到一边。 心情更加烦躁了。 屋外是杨希媛刻意压抑住的声音,良好的教养,让她在亲热时,都有些放不开。 蒋文芮起身,点燃一支香烟,站在窗前,缓缓吸了一口。 这还真是个天大的讽刺啊,她最痛恨的莫过于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现在可好,这却是她正在扮演的角色!见不得光,躲躲藏藏。 屋外,慕容曜压在杨希媛身上,极尽温柔的爱抚,杨希媛早已动情,双手插入他的发间,身子无措的扭动着。 "慕容……" 成心要折磨她一样,他始终与她温存,想他再进一步,可她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无助的贴着他。 慕容曜的目光,朝卧室的方向,淡然瞥过。 其它的房间都上了锁,他知道她只能在这里。扬起玫瑰色的唇瓣,他又低下头,继续点燃她的热情…… 杨希媛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尽管她各种暗示想要留下来,慕容曜仍是将她送出大门。返回后,他直接推开卧室房门,一眼便看到睡在床上的人。 他不满的皱皱眉,走过去,刚要叫醒她,目光一下子被桌上的画册吸引了注意。 他拿起来,仔细端详着,再去看蒋文芮人时,眸中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蒋文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她懊恼不已,怎么会在这家伙的家里过夜! 赶紧起身,拉开门,听到外面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知道是慕容曜在洗澡,她蹑手蹑脚的走出去,想就这样安静的离开。 水声持续,但浴室的门却被拉开了。 慕容曜全身湿漉漉的站在那儿,腰间围着块浴巾,斜睨她:"就这么走了?连声谢谢都不说吗?" 蒋文芮镇定的回过头,"我为什么要说谢谢?" 她没走出来当着杨希媛的面揭穿他的虚伪假面,他才是那个应该说谢谢的人呢! "呵呵,"他笑了,任头上的水珠滴下,他缓缓走上前,盯着她的目光,锋利得骇人。 "睡在我的床上一整晚,害我只能睡沙发,你说,你该不该说声谢谢呢?" 蒋文芮一下子愣了,她昨晚的确是睡了他的床,可是,依这家伙的阴沉性子,应该是二话不说直接把她从床上扔下来才对! 见他逼近,蒋文芮不自觉的退后一步,"你可以叫醒我。" "哦?这么说,倒是我的错喽?"他轻笑,将她逼近墙角,"啪"地一手撑在她脸侧的墙上,"你说的对,还是怪我太好心。" 蒋文芮不想招惹他,抬起手,指指腕表,"总裁,我上班要迟到了。" 慕容曜的眉梢抽搐两下,然后,微笑,侧身给她让路。 蒋文芮快走几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慕容曜烦躁的甩了甩短发,他还真是疯了,居然让她睡了自己的床,而且还睡了整整一夜! 他心情很不好,倒了酒,空腹便灌了下去。 蒋文芮走出大门,紧紧衣襟,边走边看手机。因为杨希媛在,她调了静音,没想到上面有几十个未接来电,除了一个是刘萍打来的,剩下全是白跃峰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回,丝毫没有留意到对面马路上,停着的一辆红色轿车。 杨希媛坐在车子里,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蒋文芮,身子抑不住的颤抖着,脸色苍白的可怕,双手则握紧了方向盘…… 原来,是她。 几乎是没做想,她猛地踩下了油门,朝着走在路边的蒋文芮直直撞了过去! 这里的小区十分安静,听到身后的车声,蒋文芮本能的朝旁边让了让,不曾想,那车根本没有要避开她的意思,竟直冲上了台阶!蒋文芮一惊,紧退几步,脚上的高跟鞋突然被卡了住,整个人便朝后栽了去,直接摔坐在地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辆车子直奔自己而来!就在车子要撞上她时,脑海里蓦地出现了三年前的画面…… 那时的冉晓晴,应该也是这样无助和绝望吧。 红色轿车突然急转,与她擦身而过,速度不减,一路急驶下去。 蒋文芮坐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脑海里重复着的,始终是冉晓晴被她撞倒的那一瞬。这个无论她怎样努力的想要忘却,最后都似树根一样紧紧盘踞在记忆最深处,开始渐渐腐烂。 一辆黑色保时捷,正匀速开下来。 慕容曜坐在驾驶位上,一眼就看到坐在路边的蒋文芮。他眉心轻拢,驾着车子没有停,从她身边开过,蒋文芮却依旧没有反应。 慕容曜从车镜中看着她,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即便是在丢了蒋氏和别墅之后,他都不曾见过。 他的眉皱得愈发紧了。 车子突然刹车,然后倒车,一直倒到她跟前,车窗慢慢放下,他不耐的说:"上车。" 蒋文芮怔怔地抬头,看到是他,神情恍惚了下,她被拉回到现实。 她垂下目光,用手敲了敲额头。那件事早就过去了,说好了不再用它来折磨自己,可她这是在干嘛? 能在这个时候见到慕容曜,也是好事,起码这个可恶的男人会提醒她,她需要面对的不再是过去那三年,而是现在,因为他会带给她更多的苦难。 她一手拎着包,撑着另一只手想要起来,左脚立即钻心的疼。低头去看才发现,脚踝肿了,扭伤得很严重。她蹙眉,这一觉察,痛觉立即排山倒海的压迫而来。 见她不动,脸色越来越差,慕容曜抿了抿唇,不情愿的推门下来,绕过车子,来到她面前,"你……" 视线也落在她越来越红肿的左脚上,微微一愣:"怎么回事?" 她自失地一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故作轻松口吻:"可能有人觉得我浪费马路资源了,所以把车开向了人行道。" 慕容曜马上环视一圈,目光如炬:"记下车牌了吗?" 蒋文芮摇头:"车子开得太快,我没看到。" 他回眸,睨了她一眼,见她左脚伤得不轻,起来几次都不成功。也不知道是哪颗同情心作祟,他竟伸手将她捞了起来。蒋文芮惊讶的看过他,他的唇紧抿着,那样子像在跟谁生着闷气。 不知不觉,她已将一半重量都转移在他的身上。他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拉开车门便把她塞了进去。 441:你应该不陌生 尽管跟他道谢实在是别扭,蒋文芮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谢谢。" 慕容曜不语,脸上神情一直都是阴沉着的,直到车子开上公路。蒋文芮悄然看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感觉,每次在他难得露出一丁点的温柔之后,他都像被在跟谁较着劲,忿忿的。 他烦躁的抽出烟来点了一支,蒋文芮开口想要,至少可以暂时缓解下疼痛的神经。但看他那表情,怕是开了口,就会被斥一顿。索性不去触那雷区,靠着车椅假寐,眉头却始终揪着。 他吞吐几口,弄得狭小的车厢内都是烟味,他干脆敞开顶棚。三月底的天,多少有些寒冷,蒋文芮被风吹得打着哆嗦,侧头看他:"要是不喜欢,你可以在前面放我下来。" 平时,不管他怎么变着法的折磨她,她都无所谓,但今早,她没了应对的心情。整个人很疲惫,脑袋里的画面,一直不断重复着,想忘都难。 他随手将香烟丢掉,冷眸睨着她:"被人差点撞上的滋味怎么样?"扬起一丝冷笑,他目视前方,被冷风吹过反而更加艳丽的唇瓣,微微翘起:"这感觉,你应该不会陌生吧。" 他的话,像记重锤,敲击在她的心尖上。明明是可以掩饰的伤口,如今却被外人生扒出来,那感觉挺疼的。 她偏头,凝着窗外,身子仍是禁不住的颤抖,连带声音都跟着颤:"慕容曜,看我落魄看我狼狈,会让你有满足感吗?如果是,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她失笑,满满自艾,"说起来,你也挺厉害的,我一而再想要忘记的事,你却总能轻而易举的就让我记起……记起那天的天气,记起,那天发生的一切……" 她深呼吸,身子滑下,缩在椅子里,眼睛眯起,视线都被风吹散了似的,飘渺,残缺。 慕容曜的俊颜紧绷着,握着发向盘的双手,也在用力。 忘不了的,何止是她。 "停车吧,我在前面的路口下来。"她说。 慕容曜皱着眉,没有停下来,反而是越开越快,风大到打透了她身上的外套。蒋文芮的身子使劲缩着,瞪他,大声喊道:"慕容曜!快停车!" 他不去看她,仍是开着快车,直至来到医院门口,他才停下。 推门下车,又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一张带着丝丝邪气的漂亮脸庞,已经被烦躁和莫名的怒意取代。 "下车。" 抬头看一眼医院大门,蒋文芮也不坚持,下了车便说:"我自己进去就好,你……" 话还未说完,慕容曜就已经上了车,"砰"地关上车门,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蒋文芮站在大门口,缓缓收回视线,这种行事风格,该是他。 慕容曜驾着车子,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薄唇微抿着,目光落在旁边的手机上,似犹豫了几秒钟,他拿起来,拔出一个电话,待接通之后,他缓缓出声:"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蒋文芮独自走进医院,挂了号,看了医生,又取了药。走出医院的时候,居然在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白色奥迪。 白跃峰推门出来,看到她,立即迎上去,语带责备的说:"昨晚怎么不接我电话?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蒋文芮蹙着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一笑:"我打电话去过你们公司,她们说你上午请假要去医院,这里最近,我一猜就可能是这儿。所以,就过来等你了。" 他的话,合情合理,可蒋文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许,是他太过殷勤,表现得太过亲近,这令她在自我保护之余,本能起疑。 "我送你去公司。"他说着,扶住她,关切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她:"以后,我就负责接送你上下班好了,以免再出现这样的意外。" "不用了。"蒋文芮一贯的拒绝姿态,抽出胳膊,站在路边想要拦车,白跃峰却横在她身前,一瞬不瞬的望住她,说:"小芮,我们得谈谈。" 她深呼吸,从包包里取出一支香烟来,夹在唇间点燃,吸了一口,才缓缓抬起眸子:"我不会接受你的。" 她的拒绝,一向直接。这与她是否落魄无关,在感情方面,她是绝不会拖泥带水的。 "但这不代表,你不会喜欢我,不会对我动心!"白跃峰盯紧她,透过烟雾,她永远都不会将真面目示人一般,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让他开始一点点沦陷。 "你错了。"蒋文芮垂下眼眸,安静道:"只要我给你贴上了标签,我就不会放任自己喜欢上你。" 所以,那种假设不成立。在她看来,因为想要取暖,而盲目接受的感情,是在自欺欺人。 白跃峰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给他贴上的这张标签,他很想立即撕掉!但他同时也清楚,撕掉的后果会是什么。 身后,有汽车鸣笛,他回过头,看到一辆车子停在他的车后,接着,车窗放下,严肃从里面探出头,目光越过他,抵向蒋文芮,淡然出声:"上来吧。" 没想到严肃会来,蒋文芮吃了一惊,不过,比起白跃峰来,她倒宁愿坐上严肃的车。 朝他笑笑,她抬眸对白跃峰说:"我同事来接我了,我还是坐他的车好了。" 白跃峰扭头,探究的目光落在严肃身上,从上至下打量着。然后回眸,极有风度的一笑:"也好,顺路。" 蒋文芮脚有伤,白跃峰上去扶她,微笑着说,"起码,也让我为你做一点事吧。" 这种程度的帮助,蒋文芮没拒绝。上了车,严肃朝白跃峰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便驾车离开。 白跃峰的目光即刻冷却,站在原地,掏出手机来,一向温和的口吻渐冷:"你们公司里的那个家伙,实在是太碍眼了……" 车上,蒋文芮立即问道:"严肃,你怎么来了?" "正好在附近办完事,便顺路过来了。"他侧头看一眼她肿得跟馒头似的脚踝,说:"怎么伤到的?" "走路不小心扭到了。"她回得避重就轻,不想提及早上差点被撞的事。那就像面照妖镜,她站它面前,只会看到她人生中最不愿面对的一幕。 不再追问,他说:"要送你回家休息吗?" 蒋文芮摇头:"小伤,用不着休息,还是去公司吧。我还有好些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他应了声,没再说话。 车里很温暖,车速也不快,她靠坐着,渐渐驱走了早上的寒意。严肃这一路上都没说话,气氛虽然沉闷,却让人十分舒服。她想,也许这就是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原因吧,他是个不会让人有压力的伙伴。 很快,回到公司,严肃自然而然的掺扶着她走进去,进入电梯前,一路都是注目礼相伴。若身边的人不是严肃,蒋文芮自是不在意,毕竟,她对自己在蒋氏的名声很清楚,天天在意这在意那的,不要活好了。但严肃不同,她不想连累他。 于是,她不着痕迹的想要推开他说:"我可以走的。" 严肃没有放手,一直扶她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后,他才扭头问她:"你在怕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她的精神就没有放松过,这不像平时的她。 蒋文芮放低眸光,缓缓开口:"严肃,我挺感激你在公司里对我的帮助,所以,我更不能拖累你。" "拖累?"他像听到了有趣的事,嘴角轻撇了下,这对于他来说,就算是情绪表达的最佳方式了。 "凭你一个连实习期都没过的新人,你能拖累我什么?" 他没有提及她前凭总裁千金的身份,也没有关注她曾坐过牢的事实,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再普通不过实习生!蒋文芮心头一悸,凝视着他,她随即又调开了视线,遮住那里不轻意宣泄出来的感动。 他站在她身前,盯着正在不断上升的数字,"下周就要比赛了,把关注这些无聊事的心思,都用到比赛上吧。" 电梯门打开,他淡然出声:"不要让我成为别人眼里的一个笑话。" 蒋文芮浑身一震。 严肃的处境,她知道,身为设计部首席,自打她进公司的那天起,就无条件的提携,其它人看在眼里,流言自此而生。但严肃不理,她也就不提。如今,他清楚说出来,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震撼,就算是为了严肃,她也绝不能忽视这次比赛! 他扶她走进设计部,四周不时有余光扫过来,严肃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丝毫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而蒋文芮更是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主儿,身子正不正那是她的事,与别人无关。 尤秋莹盯着这边,目光沉着,恬静的脸庞,早就被憎恨取替。她就知道,这是蒋文芮一贯使用的伎俩,只要是有价值的,她都会多加利用!这回她说什么也要揭穿蒋文芮!她要让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看清这个女人! 442:借我三个小时 二十九层,总裁生活助理走进办公室,将药放在桌子上,又倒了杯水,说:"总裁,医生说这药每天吃两颗。" "嗯。"慕容曜脸色有些差,倒出两颗白色药片,喝了口水吞下。 "总裁,我看还是去医院吧。"她不无担心道:"胃不舒服也是可大可小,做个详细的检查比较好。" 慕容曜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自己的胃怎么回事,他最清楚,两年前得过慢性胃病,后来调养得差不多了,结果今天早上空腹喝酒,这才又犯了。说到底,这要怪蒋文芮! 想到她,他就恨恨的。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嗯,我是慕容曜……你们查过道路监控了吗?有没有看到车牌?" 对面回着,他拿来纸笔记下:"8899……" 还没有记完,笔尖便顿了住,他的眉开始拢了起。 这个车牌,他太熟悉了。 "慕容先生,需要报警吗?" 听到对面的询问,他双眼微垂,"不用了……顺便把监控销毁。" 挂上电话,他的神情始终阴沉着,眼睛里似在酝着风暴。良久,又是风平浪静。 也许是体谅她的脚伤,慕容曜一连五六天都没有找她麻烦。 晚上,快要下班的时候,严肃来到蒋文芮跟前,望了她几眼,问道:"晚上有事吗?" 蒋文芮老实的摇摇头:"除了要去医院,再没别的事了。" 他点头:"那好,借我三个小时。" "干嘛?" "陪我去参加一个聚餐。" 蒋文芮不解:"什么样的聚餐?工作?私人?" 严肃想了想,说:"算是私人的好了。" 蒋文芮没再多说,笑了下:"没问题。" 难得严肃开口要她帮忙,蒋文芮自然答应,另外,她对严肃的人品也是绝对信得过。 她起身,收拾好东西,又问:"要我回家换套衣服吗?" 目光朝她看过,他说:"不用,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聚餐,随便就好。" 蒋文芮想想,坚持道:"如果时间来得及,你还是送我回去换套衣服吧。" 穿是干净漂亮点,起码是对严肃以及他朋友的尊重,所以,蒋文芮仍是让严肃开车送她回了蒋家。 刘萍正在客厅里打抱东西,别墅内也被大大小小的箱子给堆满了。一看到蒋文芮,刘萍便哀声叹气的说,已经有律师过来了,勒令他们三天之内搬走。蒋文芮自然明白,这一切都是慕容曜的杰作,除非是他首肯,否则,他们铁定是要搬走的。所以,她还是会利用这三天努力争取一下! 蒋文芮说约了朋友要出门,刘萍随口问是不是秋莹,蒋文芮没吭声,刘萍便没再多说。对于她与秋莹的关系,蒋文芮也没解释,只是匆匆换了套衣服就出门了。 严肃在外面等她,男人身上的黑西装,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都会被完美驾驭。不可否认,他是个帅哥级的人物,只不过,不苟言笑惯了,脸颊线条显得僵硬,目光也过于淡漠了,没人敢靠近而已。 看到蒋文芮出来,他的目光,却是一亮,尽管只是一刹那。 她换了条亮色长裙,一条暗花披肩,没了职业装的束缚,整个人便似焕然一新,本来就漂亮,这会更加妩媚柔情了。 "走吧。"她坐进车子里,系好了安全带。 严肃发动了车子,然后体贴的打开空调,将车内温度调高。 "有时候,你们女人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他的口吻,听不出调侃还是责备,依旧淡淡的。 "呵呵,那应该也是基于男人喜欢的前提吧。"蒋文芮微笑道:"如果男人都喜欢裹得像粽子似的女人,女人保证不会露一点肉出来。不可否认,女人的审美,其实是男人来决定的。" "这就是所谓的女为悦已者容?"他侧首:"那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又是为谁?" 蒋文芮一怔,这话好像说来说去,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她失笑:"我是士为知己者死。" "所以说,是因为帮我?" 她点头:"是你的话,这种重视程度,就不算过分了。" 他不再说话了,嘴角却轻轻翘着。蒋文芮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也不去打扰他,相较以往,他今天的话算是多得多了。 很快,车子开进一家私人会所,入口处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桃园"二字。这里位处幽静,外观朴素,并不像年轻人喜欢聚会的场所。 下了车,他径直带她进去,门口是会所经理迎接,看到他,忙亲自带领。 蒋文芮狐疑的挑挑眉,见那经理的殷勤劲,怕是对严肃十分熟悉。显然,他一定经常出入这里。 推开桃园唯一的宴会厅,里面已经来了二十几个人,看上去都上了些年纪。看到他,为首一位老人笑道:"严肃啊,你可算来了。" 严肃拉着蒋文芮走上前,对老人颔首:"杨爷爷,我答应过就一定会来的。" "呵呵,快过来坐吧。"杨战让过他,目光又落在蒋文芮身上,浓眉扬起,问道:"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怎么都没告诉杨爷爷呢?" 严肃只是勾唇轻笑了下,没有回答。倒是蒋文芮脸颊微赧,下意识的去看严肃,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自己也就作罢。 随他坐下来后,宴会厅大门又推开了,看到进来的人,蒋文芮愣住了。 慕容曜和杨希媛走进来,在目光触到蒋文芮的那一瞬,他的瞳孔即刻变了色。杨希媛亲热的挽着他,一看蒋文芮,笑容也即刻僵住。 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儿?! 蒋文芮马上去看严肃,后者的反应十分淡定,很明显早就知道会在这里碰到慕容曜。 "希媛,慕容,怎么这么晚啊?"杨战笑眯眯的。 杨希媛回过神,忙说:"本来想等爸爸一起,但他突然有事,害我们白等了。" 杨战替儿子解释道:"嗯,他临时有事,要出差几天。" 慕容曜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礼貌的问道:"爷爷,您身体可好?最近还觉得胸闷吗?" "吃了你送的那些昆仑雪菊,好多了呢!"杨战朝他直招手:"希媛,慕容,到爷爷这边坐。" 看得出,他很疼这唯一的孙女。 慕容曜微笑,牵着杨希媛的手走了过去,路过蒋文芮和严肃身边时,一道冰冷的视线,状似不经意的扫过。 蒋文芮只觉得有他在的场合,便是浑身不自在,不由得避开了视线。 杨战邀请众人入席,偌大的厅子,摆了三桌。杨希媛和慕容曜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其余的都是些他的老战友,老朋友。但严肃居然也能坐上这一桌,这让蒋文芮不禁又多看他几眼。不止是她,慕容曜犀利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扫过几个来回。 他知道严肃,在蒋氏出了设计师剽窃的事件后,前任首席落跑,他是被蒋莫怀高薪请来的。能成为杨战的座上宾,这人的背景应该没那么简单。 杨希媛捏紧手中的杯子,盯住就坐在对面的蒋文芮,突然觉得后悔,她真的该撞死这个女人!这样,她就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出现在慕容曜面前了。 杨战宴请这些旧友,无非是想联络联络感情,顺便想将孙女和未来的孙女婿介绍给他们,好给将来铺平些道路。 做为客人之一,严肃是最年轻的,杨战替他做介绍说:"慕容啊,他是我一位老战友的孙子。" 慕容曜浅浅一笑:"爷爷,我们认识。" 杨战颇为意外:"哦?" 严肃不言,只是望着慕容曜。 "呵呵,他是我公司里的设计师。包括……"慕容曜轻飘飘的视线,落在蒋文芮身上:"他身边的那位小姐,也是我们公司的。" 杨战一听,忙问:"严肃,你什么时候去的蒋氏啊?我怎么没听你爷爷提过呢?" "年前的事。"严肃淡然回应:"我爷爷还不知道。" 杨战点点头,自是明白,严肃的爷爷,一直想让他参军,不太喜欢他做设计师之类,所以,祖孙俩因为这事,始终闹得不愉快。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参合,拍了拍严肃的肩膀说:"那就好好干,你爷爷那边,我会去帮你说个情。" 严肃不卑不亢的道谢:"谢谢杨爷爷。" "哦对了,你弟弟最近怎么样了?"杨战的语气有着淡淡的轻视,好像不太喜欢严肃的弟弟。 "好久没联系了。"严肃说。 蒋文芮在一边纳闷了,原来严肃还有一个弟弟,倒是没听他提过。 随即,她暗自失笑,她和他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不提也是正常。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像严肃一样,冷淡的这么高调。 杨战点了点头,又继续说:"前两天,他有打电话给我,我当时太忙了,也忘了回复。"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严肃知道,没空回复是假,不想回复是真。毕竟,他这个弟弟,并未得到严家承认,尤其是他爷爷。 又闲聊两句,杨战带着慕容曜到其它两桌敬酒去了。 蒋文芮侧首,望着严肃,说:"想不到,你会认识杨希媛的爷爷。" "他跟我爷爷是老交情了,这会我爷爷去了外地,我便替他过来了。" 443:莫名其妙的敌意 蒋文芮笑了,环视一圈,"这可算不得是普通聚餐啊。" "在我眼里,没有区别。"严肃吃着,倒也不挑食。 "可是,"蒋文芮的目光又抵向他,缓缓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呢?你一个人来参加,也是可以的吧。" 严肃看看她,说:"杨爷爷一直想给我介绍一个朋友家的女儿。" "哦!"蒋文芮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想我给你当挡箭牌?" 严肃并未否认,蒋文芮低声笑笑:"早说嘛,这点小忙,我肯定是要帮的!" 笑过,总觉得背后有道似犀利锋芒,无时不在左右。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竟看到慕容曜那张风华潋滟的脸,这会正含笑如春,对杨战介绍给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应对自如。 蒋文芮又扭回头,不想,却撞上杨希媛的。 她咬着牙,手里的杯子捏得紧紧的,骨节突出分明。蒋文芮真担心,她一个用劲,会把杯子给捏碎了。 杨希媛的敌意那样明显,她不是没感觉到,只不过,有些不明白,她和慕容曜的事,应该是被他瞒得滴水不漏,那她这会的敌意,又是为哪般?不只是她,连严肃都抬起头朝杨希媛那边瞟了一眼,说:"你得罪她了?" 蒋文芮摇摇头:"连认识都不算,更别提得罪了。" "那她干嘛一副想要吃了你的样子?" "我也想知道。" 严肃拿起餐巾来,优雅的擦拭下嘴角,说:"女人莫名其妙的敌意,通常是源自男人的问题。" 男人?慕容曜? 蒋文芮倏尔一阵心慌,难道,她知道了什么?想到这个,她的表情便有些难看。蒋文芮自认不会觉悟到为了杨希媛而自我惩罚,但是,顶着第三者的头衔,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痛恨这个称谓,正如当初会毫不犹豫将冉晓晴绑在道德的审判席上一样。可如今正要接受审判的,却是她。 心情郁闷,胃口自然也没了,任这里的厨师厨艺再好,食材再珍贵,也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这会杨战和慕容曜已经回到座位里,杨希媛扭脸便是对着慕容曜温柔浅笑,附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那亲密状,似在向某人宣示。 蒋文芮不想她把自己当成假想敌,就算杨希媛知道了什么,她也太高看自己了。她没那么重要,可以撼动她未婚妻的地位。事实上,慕容曜待她,较任何人都要冷酷些。 "我去补妆。" 她朝严肃低语一句,然后起身走出宴会厅。 拐了个弯,能看到一个半弧形的阳台,底下几颗油松,冠叶繁茂,郁郁葱葱的。 站在阳台上,她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支香烟来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回头,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从走廊的另一端走来,略带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同样穿了套黑色西装,领口微露出来的白色衬衫,整洁干净。他的皮肤白皙,又不会太显得羸弱,只有蒋文芮知道,除却身上的束缚,这具躯体多么年轻有力…… 脸颊微烫,她马上收回视线,扭头又继续望着底下的那片深绿。 绿色总是能让人安神,尤其是这夜下的绿。 他走近,站在她身侧。蒋文芮这才缓缓调头,对上他那张无时不散发出魅力的脸庞。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她如实说。 慕容曜嗓音略沉:"这个不重要。"背靠阳台,睨着她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他一点点眯起眼眸:"我想你没有搞清楚一点,只要你还是我的女人,就别想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又吸了口烟,嘴角溢出轻嘲:"你指严肃?" 慕容曜没说话,答应显而易见。 "我和他没什么。"蒋文芮并不是在解释,因为她足够了解慕容曜,所以她不想连累严肃。 "呵呵……"慕容曜笑了,顿时,笑靥生花。伸出手,轻轻揽上了她纤细的腰,凑到她耳边,暧昧的气息游走:"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别想就这么逃了。" 每每他靠近,蒋文芮都是全身僵硬着,她垂下头,又吸了一口烟,"慕容曜,你不是有未婚妻了吗?干嘛还要死揪着我不放?" "因为……"他故意拉长了音,扳过她,将她的身体挨近自己,魅眸带有一股催眠的魔力,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只有你能满足我。" 两人身后的那堵墙壁后,杨希媛攥紧了颤抖的拳头,慢慢离开。一双混乱的眸,潮汐涌现,一半是强力的克制,另一半则是想要毁灭的疯狂。 蒋文芮怔了住,迎视他的目光,快要被他吞噬一样。 她慌忙推开他,想要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慕容曜始终笑意不减,盯紧她,说:"我不管那个严肃是什么身份,如果他有什么事,也是因你而起。" 望着蒋文芮仓皇的身影,慕容曜微笑着,身姿闲适的倚靠在阳台边。 这时,楼下有车声,他侧头探过,挑起眉,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蒋文芮返回宴会厅,看她脸色不是很好,严肃问:"怎么了?" 她笑笑:"没什么。" 以为她不习惯这里的气氛,他说:"待会我们就走。" "嗯。"她点头。 这时,会所经理匆匆进来,来到杨战跟前,压了声音说了几回。杨战的眉峰拢着,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点头:"让他进来吧。" 会所经理离开没多大一会,便进来两人。 严威扶着怀了孕的老婆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严肃,惊喜的叫了声:"大哥!" 严肃的神情怔了下,听到这个声音,蒋文芮倏尔抬起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严威! 先是慕容曜,现在又是严威,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小? 严威又赶紧来到杨战跟前,讨好的叫了声,"杨爷爷好!" 杨战也挺意外的,但马上恢复神色:"是严威啊,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啊,所以我一听说杨爷爷在这里宴客,就赶紧和老婆过来看看您。" 杨战点点头,又让服务员给添了两张椅子,放在了严肃旁边。 "杨爷爷,您是不知道啊,我最近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我……"严威刚要说话,目光突然僵住,脱口而出:"蒋文芮?!你怎么在这儿?" 再看她居然和大哥坐在一起,他更是惊讶不已。 遇到严威,蒋文芮也是始料未及的,上一次的同学会,白跃峰怕是没少给严威苦头吃。想当然,这笔帐他是不会算了的。蒋文芮坐在那儿,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坦然,对于接下来的事,她已经完全做好了心理准备。唯有对严肃,有些歉意。 看他那么惊讶,他老婆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们认识?" 盯着蒋文芮,严威露出一个阴冷的笑,缓缓出声:"那当然了,我们可是老同学呢!" 蒋文芮抬头,微笑,至少,起码的风度她有。 扶着老婆坐下来,他笑眯眯的看向严肃:"大哥,这你就不对了吧,来参加杨爷爷的宴会,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呢?" 严肃淡然回道:"我也是临时决定的。" "呵呵,那么……你是怎么跟我这位老同学认识的呢?"说话间,严威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蒋文芮身上。 "我们是同事。"严肃回着,好似警告一样的目光,看向严威。 这更令严威更惊奇了,一向清心寡欲的哥哥,怎么会跟蒋文芮在一块?又好像特别维护她似的! 对面,杨希媛突然问道:"既然是老同学,和蒋小姐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蒋文芮不说话,看了杨希媛一眼,她的脸上,永远都是温柔的神采,整个人谦虚有礼,即便她再讨厌一个人。 严威是知道杨希媛的,见她发问,赶紧说:"蒋文芮在我们学校,那可是名人啊!"看了旁边的蒋文芮一眼,嘲弄的一笑,口吻却有些酸溜溜的:"不过,围在她身边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可能会注意到我们这些普通人呢?" 杨希媛轻轻一笑:"这么说,你也曾经暗恋过蒋小姐?" 严威刚要回答,却注意到旁边老婆的脸色,忙回:"怎么会呢?我们只是普通同学,普通同学!" 说是普通同学,但严威那时候迷蒋文芮迷得七荤八素的,家里挂满了他偷拍的照片!记得有一次,严肃过去看他,视线在房间里逐一巡视过之后,居然问了句她是谁! 严威立即滔滔不绝的讲起了他这位梦中女神,严肃难得耐心的听着。那时的严威,对自己的眼光可是相当自信!之所以现在这么恨她,并不是因为她现在的变故,而是她当初的拒绝! 那么不留情面的拒绝,就像他是病毒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蒋文芮的长指,轻划过手中的玻璃杯身,抬眸,望向对面的杨希媛,觉察到她若有似无的敌意,艳丽的面容,倒是有几分随适的味道。 看到她,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尽管,身份不同,但那种憎恨,却是相通的。只是杨希媛不知,自己和慕容曜并没有真实情感,交易罢了。可这样的话,不足为外人道,结果众口铄金,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444:分文不值的道歉 杨希媛好像对蒋文芮很感兴趣一样,继续问道:"那后来呢?蒋小姐这么漂亮,一定是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吧?" 严肃微皱着眉,好像很不满意她这样纠缠着蒋文芮的事。 严威冷眼看过蒋文芮,别有深意的一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蒋文芮倒了杯清酒,酒精浓度虽然不高,口感却很醇正。她喝得惯,一杯之后,便又倒了一杯。两人的对话,倒是充耳不闻,仿佛他们讨论的,并不是她。 杨希媛挑起细长的眉,口吻轻缓的问:"为什么?你们不是同学吗?" "因为……" 严威刚要回答,严肃在一边说话了,"小桐快要生了吧?" 严威的老婆温婉一笑,手抚上肚子,轻声回道:"下个月。" 他点下头,看向严威:"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也该有些分寸了。" 话中,警告意味明显。 严威一愣,闷闷地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他从小就怕这个大哥,因为他们同父异母的关系,他和母亲被严家分离出来单过,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上那么一面,全家人也只有严肃对他们母子还算和气。可在这么一个优秀的大哥面前,单亲家庭长大的他,就显得畏畏缩缩了。 严威又有些不甘,同样是严家的子孙,凭什么大哥就是严家的骄傲,结交权贵,出入高档场所?他就只能是写字楼里的一个小白领,每月领着几千块的工资? 就在几年前,他和母亲去严家拜年时,曾遇见过杨战,那会杨战还在位,他留了个心眼,想方设法的弄来了他的联系方式。时不时的,就会去杨家拜访。碍于老友面子,杨战心里不满,嘴上却没说什么,自然也不会理他提出来的各种请求。 在得知杨战有这么一个聚会之后,严威一咬牙,便带着老婆来了。寻思着,说什么也要让他给自己换个工作才行。可没想到,竟碰到了大哥和蒋文芮! 见严肃这般维护蒋文芮,严威断定,是蒋文芮这妖精勾引了大哥!可他随即又想到另一个严重的问题,蒋文芮跟自己是有仇的,万一这个女人在大哥面前搬弄是非,他因此被彻底赶出严家怎么办?那这辈子岂不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他阴恻恻的看向蒋文芮,暗下决心,绝不能让她和严肃在一起!有她在,自己就没好日子! 这会杨战也过来了,坐下后,笑着看向几人:"你们几个年轻人聊得这么开心,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啊?" 杨希媛依偎在爷爷身边,乖巧的说:"当然不会了!" 蒋文芮低头看眼时间,有些晚了,想要离开,但看样子还要再继续一会。旁边,严肃侧过头,低声说:"我去跟杨爷爷打声招呼,我们现在就走。" 她担心道:"会不会不礼貌?" "不会。" 严威看着两人在一起的亲密状,眼里的怨毒更深,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而尽,然后抹下嘴巴,见严肃要起身,他也站了起来,端起杯子,对着蒋文芮说:"蒋文芮,上次同学聚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该说那些话。"说完,也不管蒋文芮的反应,又把杯里的酒喝光。 这一举动,倒让桌上其它人奇怪了,杨战看着他,又看了看蒋文芮。这一次,才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个女孩来,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能够俘获严肃,连他亲自出面做媒,都能够拒绝。 她年轻不大,顶多二十的样子,不过,眉宇间覆着的成熟,明显是有些经历的。神情寡淡,态度不卑不亢,投首投足十分大气,不像是小户人家出来的。 蒋文芮的视线一直都是淡淡的,尽管她从未在意过严威,却是了解像他这样的人。他的道歉,只怕,分文不值。 她只是垂下眼眸,倒了半杯清酒,仅啜下一口而已。 杨希媛好奇的"咦"了一声,随即,温和的笑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说了什么,惹到了蒋小姐?" 蒋文芮的反应,着实激怒了严威,他坐了下来,冷笑道:"我不过就是说她……" "严威!" 严肃冷声轻喝,渐冷的视线直逼他。 他的举动,倒让杨战感兴趣了,打趣道:"当初你爸爸真不该给你取这个名字,你看,你从小到大都这么严肃!" 严威被他一喝,丢了面子,尤其是在自己老婆面前,便更恨蒋文芮了。他笑得有几分阴沉,说:"大哥,有些事,你好像还不知道吧?" 严肃还要说话,蒋文芮则从容的笑道:"我没什么事藏着掖着的,只不过,在今天这种场合,总是谈论我的事,对主人家有点不敬了。" 杨战没说话,仍打量着她。一边的杨希媛笑了:"蒋小姐何必说得这么生分,聊天而已,说说彼此的事,也算是个了解。更何况,你还是我未婚夫公司的员工,不算外人。" 回眸,望向严威,温柔开口:"到底有什么事啊,惹到蒋小姐不开心了?" 严肃的眉头拢紧了,看样子,随时都会起身带蒋文芮离开。 就在这时,有人慢慢走近,严威刚要开口,他却将双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不觉间,略微施力,魅笑一声,说:"你就是严威吧?" 严威回头,看到一个笑起来比花还好看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后木然点头:"是我,你是……" 慕容曜随手甩给他一张名片,严威看罢,精神为之一震,立即起身,"哎呀,是慕容总裁啊!我上星期还特意去蒋氏拜访过您,只不过,您在开会,没空见我……" 慕容曜微笑:"呵呵,不好意思,那天太忙了。不过,事后我看过你送来的计划案,对你们公司的项目,挺感兴趣的。" "真的?那太好了!"严威兴奋不已,早把刚才要说的话丢一边去了,他趁热打铁,赶紧说:"不知慕容总裁现在有没有时间?我可以详细的说给您听!" 慕容曜环视一圈:"好像,你正在聊天,不妨碍你吗?" "不妨碍不妨碍!"他说着,赶紧让过他:"我们去那边聊好了!" 慕容曜点点头,转身之际,若有似无的视线,瞟过蒋文芮,嘴角微勾,带着一丝张扬。 还是那句话,他讨厌计划外的事,讨厌不受控的感觉。蒋文芮是他的猎物,别人休想染指,而严威,就是个意外。 杨希媛搁在桌下的双手,十指紧紧搅着。她持续做着深呼吸,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情绪。她太了解慕容曜了,他才不会真的对严威那个什么该死的项目感兴趣!这么做,无非是替蒋文芮解围! 蒋文芮侧头,将慕容曜离开的身影牢牢望着。是错觉吗?为什么她会觉得,他在帮自己?目的呢?他不是一直把她的难堪当乐趣,又怎会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 "我们走吧。" 严肃起身,很有风度的将她的披肩递过来。蒋文芮点头,揣着复杂的心思,和他一同到杨战面前,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宴会厅。 杨希媛始终盯牢蒋文芮,直到她淡出视野。 没人可以同她争慕容曜,自她第一次见到他,被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时,便爱上了那个眼神,看上了这个男人。所以,不惜动用一切关系帮他,让他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直至今日,夺了蒋氏! 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慕容曜,他是她造就的,她绝不会拱手认人! 出去的时候,严肃说了声:"对不起。我没想到,我弟弟会来。" 蒋文芮低眸,拉紧身上的披肩,突然问:"你早就知道我了吧。" 虽是问话,却用的肯定口吻,严肃也不隐瞒,点下头:"嗯。" 蒋文芮侧头看他:"所以,你在公司里帮我,也不是无缘无故了?" 严肃先是沉默,然后说:"那天,在餐厅里……就是严威骚扰你的那次,我也在。" 事实是,那一餐便是他请的,只是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蒋文芮的脚步一滞,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盯住他平淡无波的双眼,慢慢问:"你什么都看到了?" "也听到了。" 蒋文芮笑了,"这么说,是同情?" "不完全。"他上前,很是自然的掺扶住蒋文芮,"严威好歹也是严家的人,他做出这样的事,我很丢脸,也有责任。后来在蒋氏看到你,我确实挺意外,算是为了补偿好了,我才向部长提出要亲自带你。" 蒋文芮总算明白了,怪不得,他会这么罩着自己,说来说去,倒是要感谢严威了。 走出会所,他拉开车门,回头看看她:"你会生气吗?" 她摇头:"至少,我分得出,你对我没有恶意,这就够了。" 说完,她坐进车内,严肃低下目光,好似松了口气。 直到刚才,他才发现,在说出这些话时,他是有点紧张的,这与他的性子不符,却是事实。 送她回到家,他便离开了。 蒋宅还亮着灯,往常这个时间,刘萍早就去了医院陪护蒋莫怀,所以,应该是还在收拾东西。 她没进门,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夜晚薄凉,她搂紧双臂,抬头望着夜空出神。 445:一定要夺去吗? 以前,在监狱里,晚上只能透过一个小窗口看到月光,那会最奢望的就是自由。现在,给了她大把的自由,又有点无所措从。人果然是个矫情的动物,拥有时不知珍惜,想珍惜时又不知从何拥有。 就这么干坐着,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就喝了几杯清酒。 蒋文芮想转身回去,可左脚疼得有些抬不起。撑了一天了,脚踝又红又肿的。她脱掉脚上的鞋子揉了揉,疼得眉头直拧。 这时,手机响了,是慕容曜给她的专用手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不曾犹豫便接了起。 "在哪?"他开门见山的问。 "我家。"她顿了下,又自嘲道:"很快,就不是了。" "现在过来。"他的语气,依然霸道得很。 蒋文芮突然有些不爽,声音不免挑高些:"今天不想去。" 他先是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反抗。接着,他笑了。蒋文芮当然不会傻到认为那是友好的表示,反而,全身都绷了起来, 笑声嘎然而止:"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马上过来,别跟我废话!二是等着你们一家现在就被赶上街头!" 这风范冷酷又残忍,果然是慕容曜的。 "我脚还疼着呢,走不了路了。"她不咸不淡的说。 那头的人,倏尔沉默的两秒钟,接着,便烦躁的说:"在家里等着,不许乱走!"说完,便挂了电话。 蒋文芮看看手机,勾起红唇,竟觉得,今晚的慕容曜,好像没那么可憎了。 很快,一辆黑色保时捷就开了过来,开着远光灯,两盏大灯将幽静的小路照得通明,蒋文芮眯起眼睛,心里想着,还真是个张扬的家伙,他才不会管这会是不是有人入睡。 慕容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家门口的人,以为她特意坐在那里等自己,嘴角微微上扬着,对她的表现,有些满意。 下了车,他走过去,帅气的短发被夜风吹得微乱,目光却是犀利。盯着她,问:"晚上和严肃有去其它地方吗?" 蒋文芮愣了愣,突然好笑的问:"你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慕容曜一拢眉,嗤笑一声:"你还没重要到这程度!" 蒋文芮也表示认同的点头:"那我倒想知道,有什么原因会让你撇下未婚妻,跑到我这里来?" 慕容曜眉头拢得更深了,他睨着她,毫无客气的说:"我以为,你该对我说声谢谢呢!" 今晚的她,伶牙俐齿的让人生厌! 知道他指严威的事,她不紧不慢道:"今晚的宴会主人,是杨希媛的爷爷,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让别人破坏了他的宴会。想帮杨希媛就直说好了,干嘛还要我去领这个人情?" 慕容曜盯着她,就像只豹子,全身都散发着危险。转瞬,竟又是垂眸一笑,过去,大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来,说说,谁给了你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蒋文芮抬手一拔,拔开了他的,眸角余光扫过他,不冷不热的说:"我们是交易不假,但我也不是你的花钱买回家的丫鬟,还得照顾到你的情绪,净捡好听的说。" 慕容曜挑高了眉,好似不认识了她一般,他理应气愤才对,但眼里正源源不断的漫出的趣味,带着想要征服的欲望。 靠近她,他说:"要是,你能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开心,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让你们暂时住在这里。" 蒋文芮挑起细长的眉梢,倏尔说:"我饿了。" 很配合时宜的,她的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甚至,声音更大。 慕容曜又退离两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瞅着她,"严肃连顿饭都没请你吃?" 她耸耸肩,并未作答。 在慕容曜面前,她不想扯进严肃。 他不再说话,转身上了车,见蒋文芮还坐在原地,他烦躁的用手敲打几下方向盘:"要我请你上车?" 蒋文芮倒挺配合的,撑着站了起来,拖着左脚,上了他的车。虽然现在已经消了肿,但走路还是会隐隐发痛。 慕容曜的目光,朝她的脚瞥了一眼,眉头不易觉察的微蹙了下,没说话便发动了车子。 将车停在一个路边摊前,虽然时间很晚了,但在这里吃东西的人却很多。慕容曜那辆黑色保时捷十分惹眼,不时有人抬头看他们。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慕容曜跟他很熟的样子,只用一个手势,对方便明了,笑了笑,点点头,很快便端上来两盘炒粉。 蒋文芮穿得不多,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不时抖着。慕容曜不管不顾,只是低头吃粉。 炒粉的味道很好,怪不得会有这么多人来吃,但慕容曜会来这种地方,着实让人惊讶。蒋文芮一抬头,见老板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忙朝他挑起了大拇指,说了句:"很好吃。" 老板笑着直点头。 "东哥不会说话。" 慕容曜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蒋文芮愣了愣,看向东哥的眼神,多了些同情。 这时,东哥走了过来,对着慕容曜不知在比划什么。慕容曜不耐的皱皱眉,东哥还在比划着,最后实在是烦了,他放下筷子,脱掉外套扔给蒋文芮:"穿上。" 东哥笑了,直示意蒋文芮穿上,然后,不知对慕容曜"说"什么,他的俊颜黑了黑。 蒋文芮感激的对东哥一笑,说了句:"谢谢。" 慕容曜哼了一声:"该谢的,是我吧?" 蒋文芮无视他,把衣服披在了身上。外套尚带着他的体温,顿时,暖和不少。 吃完了面,慕容曜去结账,东哥直摆手,不想收钱。慕容曜直接从钱夹里抽出几百块钱放在桌上,拉着蒋文芮就走,也不管她的脚疼不疼。埋怨之余,蒋文芮赶紧回头跟东哥道别。东哥笑眯眯的,朝她挥了挥手。 上了车,蒋文芮才好奇的问:"刚才,东哥说了什么?你脸色那么难看?" 慕容曜皱紧眉,扭头看她:"我不喜欢女人太聒噪。" 蒋文芮耸肩,并不在意道:"不想说算了,有关你的事,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你……" 慕容曜发动了车子,油门踩得很深,车子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在凌晨的街道,显得格外刺耳。 慕容曜双手抓紧方向盘,将车子开得很快。 他闷闷的想,东哥一定是老眼昏花了,才会觉得蒋文芮是好姑娘,合他的眼缘!如果知道她做的那些事,看他还怎么说! 车子开得更快了。 来到蒋宅,他停下来,扭头看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着他的外套。一张小脸,快要淹没在黑色大衣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睫毛时不时的轻颤两下。 慕容曜盯着她,心里不爽到了极点,因为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计划外的! 想要叫醒她,可刚伸出手,却在距离她几公分的地方停滞了。她睡得很熟,发出微微的可爱鼾声。本来就瘦,蜷缩在椅子里更像只小猫了。 慕容曜放下手,神情僵着推门下了车,站在外面,点了支烟吸着。偶尔,会回过头,扫一眼睡在车里的女人。 蒋文芮是被电话吵醒的,一看是家里打来的,她倏尔回神,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自家门口。而慕容曜就站在车外,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低下头,看看身上的外套,她恍然,推门下去,绕过车子来到他跟前,把衣服递了过去,"怎么不叫醒我?" 慕容曜把手里的烟扔掉,不知不觉,脚下已经是一地的烟头。 他眉心深拧着,看她的眼神,像隔着一层细腻薄雾。 站在路灯下的女子,身子羸羸弱弱,看似平淡无奇的目光,却隐约透着倨傲。就好像,无论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只要存在于世间,她便是骄傲的。 很难把眼前的女子,与那件事联想在一处。与她接触过后,不止是白跃峰有了变化,就连他,时而也会忘记,只是单纯的,想要征服,想要折断她羽翼。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纯粹的欲望。 见他这么盯着自己,眼神掀起了漩涡一样神秘色泽,她垂下目光,未去深究,缓缓说:"慕容曜,你费尽心思得到了蒋氏,这还不够吗?这幢别墅,是我们唯一的安身之所了,一定要夺去吗?" 在他面前,她想过要尽量放低姿态,就算是为了爸妈。但蒋文芮发现,她还是做不来,只能静静的说,不动情绪。 慕容曜将外套穿上,尚带着她的体温,无意深嗅,还有一股淡淡的雏菊清香,有点苦。 "你并没有白送给我,我也不是白要的。"他阐释事实,微笑的样子,又恢复至了生意人的精明状。 蒋文芮皱眉,咬咬唇,"别说这不是你计划好的。" "是又怎么样?" 蒋文芮睨着他,夜色下,他身姿挺拔,一身漆黑,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将他气质衬托。 她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慕容曜略一恍神,只是这样? "喂,你就不打算求求我?"他在她身后叫道:"我说过了,只要你哄得我开心了,没准,我会让你们多住些日子。" 446:不再轻信任何人 "不必了。"蒋文芮连头都没回,应道:"你说得对,你并没有白白拿走,所以怨不得你,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就算要做交易,也不该找魔鬼做!" 这个亏,她认了! 想要夺回别墅和公司,她必须要靠自己,不能再轻信任何一人。 听罢,慕容曜笑了:"蒋文芮,我欣赏你的骨气。只不过,现在这东西不值钱了,比起它,你更需要点实际的东西。" "太晚了,不送了。"她连想要跟他继续对话的心情都没了,只想赶紧离开,离得远远的。 说了句:"再见。"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慕容曜站在原地,笑意敛下,眸色变得幽暗。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抽完最后一支烟,才拉开车门坐进去,方向急打,朝着小路开下去。 蒋文芮站在阳台上,一直目送,总觉得,今晚的他,说不出哪里奇怪…… 这时,刘萍轻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窥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小芮,刚才那个人……是慕容曜吧?" 知道母亲全都看到了,蒋文芮也不否认,"嗯"了一声,接过牛奶就喝掉大半杯。 刘萍站她对面,欲言又止,最后好似挣扎过后才说:"你爸爸找人调查过他。" 蒋文芮一怔,回头,"这是什么意思?" 刘萍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过去就抓住她的双臂,说:"听你爸爸的,出国留学吧!再也不要回来了,也不要去管什么公司了!" 蒋文芮狐疑的架开双臂,盯紧她问:"妈,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刘萍狠狠咬着唇,半晌才别开脸,说:"他是冉晓晴的儿子。" 蒋文芮突然就愣住了。 冉晓晴…… "你爸爸只见过他一面,但那时他没太在意,也没留下什么印象。直到这次,他利用你爸爸住院期间,夺走了蒋氏,又提出要你……你爸爸这才请人调查,没想到,他就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刘萍的身子,在微微发颤,提及冉晓晴,那就是毕生之痛!不仅夺走了她的丈夫,还毁了她女儿的一生!她恨那个女人,就算是她已经死了也恨! 蒋文芮木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一下子想到了那天,想到了,那个一拳将她的汽车挡风玻璃砸碎的年轻男人。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眼神,她便记住了他,她猜他应该是冉晓晴最亲近的人吧。 呵呵,原来,是她的儿子啊。 "那他是来报仇的喽。"她的口吻瞬间轻松不少,找到他一直恨着的原因,的确令她如释重负。知道他为什么恨自己,总比蒙在鼓里要好。 "没错!"刘萍眼圈红了,总觉得是她对不起女儿,她说:"刚才,你们在门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小芮,听妈妈的,别管什么公司和房子了,你赶紧离开这里!只要你安全了,我和你爸爸也就放心了。" 相较她的紧张,蒋文芮竟慢慢镇定下来,"他能找到我,下这么大的一盘棋,就不会允许棋子脱离掌控。"抬头,望着母亲,她说:"我相信,他早就准备好了一百种法子折磨我,最直接的,也就是最有效的,就是拿你们开刀。" 这辈子,她在乎的人不多,家人绝对是第一位。尽管表面上,她对谁都没有太热情,但若是有人动了他们,她是会去拼命的。她时常在想一个问题,换作现在,她还会做出三年前的那个决定吗?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若刘萍再自杀一次,她一样会去要了冉晓晴的命…… 可怕的宿命轮回,没谁可以逃得过,当年她撞死了冉晓晴,现在人家儿子跑来复仇,也是天经地义。 "我和你爸爸早就商量好了!你走了之后,大不了公司我们都不要了,他还能拿我们怎么样?所以,小芮,你赶紧走!"刘萍握住了她的手,急道:"妈已经害了你一次,这次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有危险了!" 刘萍泪如雨下,想到女儿受的那些苦,心就跟着疼。握着她的手,握得更用力了。 母亲的手,很温暖,她都快要忘记了,有多久没能好好享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蒋文芮深呼吸,抽出自己的手,即便再贪恋,也不许自己的情绪泄露半分。因为那会让自己变得软弱,偏偏,这是此刻最要不得的。 "我不走。"她望着母亲,音掷有声。 "小芮……" "他是冲我来的,逃哪都没用,还连累了你们。所以,我不走,哪也不去,你和爸也别费这心思了。"蒋文芮的口吻,一直都是淡淡的,"他想怎样,我都会陪他,公司,别墅,包括我,他能拿走就都拿走好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因为,我会一样一样夺回来的!" 她说得出,做得到,一如当时,对母亲许下的承诺。她说,她会守护这个家,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它。 刘萍望着女儿,哽咽着:"妈……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就不要说。"蒋文芮一字一句道:"我的事,我自己会负责,就算我斗不过,我也不会让他找你们的麻烦。" 刘萍心里更难受了,捶着胸口,说:"你爸爸说的对,是妈害了你……" "如果不是我愿意,没谁能害得了我。" 蒋文芮不想再多说一样,起身走向了卫生间。刘萍只能无助的摇头,她的性子一向软弱,在这个时候,却只能依靠年纪轻轻的女儿。尽管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偏又无计可施。 浴室的水哗哗的淌下,浇着她浮躁和不安的心。 慕容曜是冉晓晴的儿子,这么说,所有这些,一开始便是个局!目的是她。想起与慕容曜的种种,这个答案,竟也不那么意外了。 不得不承认,他很厉害,夺走了蒋莫怀最在意的东西之后,又让她成了他的情妇,成了她最讨厌的那个角色,想尽一切办法的羞辱她。 那么接下来呢?他又想怎样? 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突然有种感觉,怎样都无所谓了,因为他能得到的,也只有这些。 第二天,蒋文芮请了假,帮着母亲搬家。房子是在附近找的,比起原来的条件,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倒也符合他们的现状。慕容曜有意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医院那边每天都得需要钱,股票又被套牢,刘萍拿出些首饰才算解了燃眉之急。只不过,蒋莫怀的住院费用,每天都在增加,这一切压力,悄无声息的就被转移到了蒋文芮身上。 回到公司,消了假,严肃第一时间过来慰问,"昨天怎么请假了?" 他以为是前晚的那场宴会令她不舒服了,才会请假,蒋文芮却回道:"昨天搬家,我妈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才会请假。" 他点下头,说:"今天就把参赛的设计稿交给部长吧,他会统一送去的。" "嗯。" 蒋文芮打起精神,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设计图,然后便送去了部长办公室。 中午,员工餐厅人很多,蒋文芮挑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下。昨天忙了一天,今天还是腰酸背痛的,所以胃口不佳,仅端了碗蛋羹,还有一杯果汁。 她喝了一口果汁,不经意的一抬头,恰好看到坐在斜对面的尤秋莹,还有她旁边的杨希媛。 蒋文芮一下子就愣了,秋莹怎么会认识她? 两人都是气质温婉的女子,自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一个是名门千金,另一个是总裁未婚妻,她们能在一块,倒也不奇怪。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又或者是,她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着蒋文芮,她略一挑眉,嘴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微冷弧度,又避开了她和杨希媛聊天。 哪怕是坐在员工餐厅里,面前只放了杯速溶咖啡,杨希媛的大家闺秀风范,仍是恰到好处。 蒋文芮又低下头,专注的吃着午餐。 少了秋莹的陪伴,她就要开始习惯,习惯一个人。秋莹的性子,她很了解,平时看起来没什么脾气,很好说话,可一旦犯了执拗,除非自己想通,否则谁说什么都不管用。而且,白跃峰一直都是阴魂不散的,根本不给她机会与秋莹和解。 麻烦事真的是一件接一件,让她头疼的很。 回到办公室不久,部长便打来电话,叫她去了办公室。 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气氛有几分压抑,她叫了声"部长",焦部长抬起头,看她一眼,应了一声:"坐吧。" 蒋文芮坐了下,看到他手里正拿着两份设计图,来回比对,眉头拧着,快要连成了一线。 半晌,才把设计图放下,又摘下了眼镜,说:"蒋文芮,你这次参的参赛作品……是你自己完成的吧。" 虽是肯定语气,但字里行间却充斥着质疑。 蒋文芮一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她直言:"部长,参赛作品是我独立完成的。" "这样啊……" 焦部长的目光,又落向桌面那两张相似度高达80%的设计图上,继续沉默片刻,说:"蒋文芮,我知道你是蒋总裁的女儿,你能来设计部从低做起,我也很为你骄傲。可是,你听过一句话吗?欲速则不达。" 蒋文芮从他的话里,听出些端倪,目光沉了沉,径直问道:"部长,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好了。" 447:我没抄袭 焦部长将两张设计图慢慢举起,严肃的说:"这是你和尤秋莹的参赛作品,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部长的语气,越到后面越是严厉,连带看着蒋文芮的眼神,都充满了审视。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来。 蒋文芮的目光,一直都锁定在秋莹的那份设计图上。抓着桌沿的双手,越抓越紧。 自己的设计图,是她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这个她心里有数。那么秋莹的呢?她并不认为,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而且,就发生在她和秋莹的身上。但她万万不愿相信,答案就是那唯一的结果。 见蒋文芮不说话,焦部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蒋文芮,我要听你的解释。" 蒋文芮慢慢的抬起头,目光清澈见底,未见一丝杂质,声音也是不卑不亢的:"所以,部长现在是怀疑我吗?" 焦部长先是一滞,随即否认:"当然不是,出了这种事,我必须要调查清楚,希望你配合。而且,你也要知道,我们设计部之前爆出过剽窃丑闻,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们在公司要如何立足?全公司的同事又将如何看待我们呢?" 部长说的这些,蒋文芮都懂,可是,她就是心里堵得慌,一是因为对方是秋莹,二是因为部长那未经证实,便好似要将她定罪的口吻。 就因为她坐过牢,有前科吗? 望着焦部长,她执着又问:"部长,你在怀疑我吗?" "呃……"焦部长这时却犹豫了下,说:"林姐给尤秋莹做了证,她从一开始准备参赛作品时,就是她做的指导。" 言下之意,倘若尤秋莹是抄袭一方,那么,林姐必会受到牵连!所以,没人会拿这个开玩笑,也不会搭上前程,替别人做证。 蒋文芮懂了,她深呼吸,一字一句:"我没抄袭。" 说完,扭头便走。 "蒋文芮!我还没说完呢……你回来……" 她用力关上门,将部长的喊声关在门内。 回到设计部,她径直走到了尤秋莹的办公桌前,后者缓缓抬头,朝她微微一笑:"有事?" "出来谈谈吧。"蒋文芮平静的说。 知道她想谈什么似的,尤秋莹倒也爽快,站起了身,就随她走了出去,两人一直上了顶楼。 站在空旷的楼顶平台,蒋文芮摸出一支香烟来,滑动打火机,熟练的点燃,放在了唇间。 尤秋莹也不必再伪装,冷冷地盯视着她。 少有女人会在吸烟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令人向往的魔力,恨不能化作她指间的香烟!就算尤秋莹再恨她,也必须得承认,蒋文芮真的是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她自嘲的想,这一点,她早就发现了不是吗?所以,才会更加的讨厌她! "为什么要这么做?"蒋文芮目视远方,声音飘忽的问。 尤秋莹笑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蒋文芮回眸,眯起眼睛:"收起你的假笑吧,真的很难看。" 尤秋莹的眼神倏尔阴沉着,钉子般钉在了她的身上。蒋文芮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顷刻间便被风打散了。 "我认识的尤秋莹,是绝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就算你再怨我,也不该放低了底限。" 尤秋莹嗤笑一声,随手将颊边被吹乱的发,掖到耳后,"蒋文芮,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讽刺呢?你也会知道什么叫底限?你从我这儿抢走跃峰时,你怎么就不知道底限呢?" "我解释过了,但我不介意再说一次,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你不信我也能理解,所以,你任你怨着我,不理我。但是,我不会任你变成现在这样!" "我变成什么样了?我现在很好啊!"尤秋莹噙着得意的笑,连神采都是焕发的:"没有你这种朋友在身边,我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蒋文芮点点头,侧首睨着她:"你要是真的觉得好,我会替你高兴。但是,今天这事,我不会因为愧疚什么的就妥协。" "呵呵,那去部长那里告发我啊!说我抄了你的设计图,看看他是会信你,还是会信我?"尤秋莹显得自信满满,冷笑着说:"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整个公司就会知道,他们自会有评判。我看你还是迟早尽职的好,别再给你爸爸丢人现眼了。" 蒋文芮扔下手里的烟头,抬脚给碾灭,再抬起眸光时,那里满满的失望。 "秋莹,千万不要因为我,变得连你自己都不认识了。" 尤秋莹冷哼一声,扭头便走,"蒋文芮,你还是照顾好好你自己吧。" 蒋文芮凝望着她的背影,缓缓收回视线,她刚要走,却发现角落里坐着一人,不知就这样待了多久,她和秋莹刚才的对话,也应该听了个清楚。 蒋文芮仔细的打量着他,是个老人,头发斑白,穿着一套破旧的工作服,上面脏得快要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他手里抱着个酒瓶子,侧卧在一堆纸箱子旁边,不时的喝上一口,很是惬意。 蒋文芮犹豫着,还是走了过去:"老师傅,刚才……" 她想问问看,他到底听去了多少,但话到嘴边又有些问不出口。这里是公共场所,而且还是人家先到的,按理说,是她们扰了人家的清静才对。她现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人家呢? 想着,便是自失地一笑,"没什么。" 她要走,身后的老人却慢悠悠的开口:"我谭老头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人,不过呢,小姑娘,我还是劝你一句。那种朋友,还是早早断了的好。" 蒋文芮顿住脚步,回头看一眼老人,又垂下头,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里,已经听到了些窃窃私语,林姐小声跟着别人说什么,不时朝蒋文芮这边看过来。她懒得再理了,坐下后便一直发呆,竟不晓得做些什么了。 这时,严肃从外面走进来,神色很难看,步伐拉得很大,带着怒意。 只一眼,蒋文芮便猜到了,他一定是刚刚见过了部长,为了她的事,起了争执。对此,蒋文芮又有些歉意了。严肃看过她这边一眼,貌似想要安慰几句,终是没说出口。毕竟,那不是他擅长的。 而另一边,焦部长已经将这件事汇报给了慕容曜。不管怎么说,一个是前任总裁女儿,一个又是龙城名门尤家千金,得罪了哪一方,都不是他能担待的。所以,他干脆上报,让慕容曜来处理好了。 隔着办公桌,焦部长站在对面。慕容曜侧坐,手里拿着那两份设计图,最后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蒋文芮的那一份。 良久,他放了下,转身面朝焦部长。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直视他,这样的目光,竟让焦部长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你的意见是什么?"他漫不经心的问,脸上的表情,让人窥探不出深意来。 "呃,这个……"焦部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她们两个虽然都还是实习生,但悟性都挺高的。特别是尤秋莹,有美术功底……"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被排除嫌疑了?"慕容曜打断了焦部长的话,目光依旧犀利。 "也、也不完全是这样……"焦部长的额头又现出一排冷汗,他怎么敢说这种话?蒋文芮好歹也是前任总裁的女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敢保证蒋莫怀就不会有翻身的一天?届时,诬陷他女儿的罪名,他可是担当不起的。 慕容曜倏尔冷笑,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思一样,缓缓出声:"你第一个叫去办公室谈话的,是蒋文芮吧。" 焦部长一愣,没料到总裁连这个也知道! 他点了点头:"是的。" 慕容曜盯紧他,身子略一倾前:"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尤秋莹?就因为蒋文芮进过监狱?" 一连几句话,把焦部长给问住了,脸上神情略显尴尬,"我后来有找秋莹谈话的……" 慕容曜哼出个鼻音,不大不小,却让焦部长又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慕容曜随手拿起署名是尤秋莹的设计图,连看都不再看,便丢到了地上,"她多有悟性,我不管,但抄袭这种事,我是绝不能容忍的!" 焦部长愣住了,这么说的话,是认定了抄袭者是尤秋莹?可又是怎么认定的呢? 他立即试探性的问一句:"总裁……您确定是尤秋莹,而不是蒋文芮?" 慕容曜勾起漂亮的玫瑰色唇瓣,"你是觉得我错了?既然你那么睿智,那么这个位子你来坐好了。" 慕容曜是决然不会说,他早就见过蒋文芮的这份设计图,而且还是设计初稿。他恨蒋文芮不假,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惩罚,他不容许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尽是这些肮脏事。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焦部长连连摆手,总裁都发话了,纵有疑惑也不敢再问了。 慕容曜又瞟了他一眼,"剩下的,你去处理。" "是。" 焦部长刚要走,他又将他叫了住:"让蒋文芮来见我。" 焦部长应着,然后走了出去。 448:蛇蝎女人! 等电梯的功夫,焦部长还在想,总裁到底是因为什么,只一眼便说抄袭的是尤秋莹呢?难道,是想卖给老总裁一个面子?不管怎样,总裁做了定论,他便唯有执行了。想到那个温婉的姑娘,焦部长就不断摇头,怎样都没办法将她与抄袭者联想起来。 当焦部长走进设计部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看向他。林姐得意的看向蒋文芮,而尤秋莹也同样看向那边,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严肃皱起了眉头,身子微微挺直。 蒋文芮十分平静,无论别人什么定论,都没办法再给自己定罪!因为对象是秋莹,她的做法不会太过极致,但是,她也不会任人冤枉的! 焦部长慢慢走到她跟前,"蒋文芮啊,总裁要见你。" 一句话,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这会办公室静得出奇,还是清楚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心里有数,连总裁都惊动了,看样子,蒋文芮是铁定要走人了。不管平日里与蒋文芮是否有交集,脸上表情多是看好戏的。毕竟这一行多是独立作业,少个人就会少个竞争对手,尤其是在得知严肃推荐蒋文芮去参加设计大赛后。 蒋文芮心下一沉,脸上的神情,有几分自嘲。想也知道,慕容曜一定会借这个机会大做文章。 起身,她淡定道:"我这就去。" 焦部长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只是低下头挥了下手。 蒋文芮离开前,朝尤秋莹那边投去视线,后者挑挑眉,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傲然迎视。 她要让蒋文芮知道,什么叫做失去。 严肃目送着蒋文芮的身影,倏尔起身,"部长,我有话要说。" 他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焦部长当然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叹息一声,认命的跟了出去,那感觉倒像似他要听领导训话一样。 门外,听完焦部长的话,眉头深皱起来,狐疑的问:"他真的那么说?" "当然,连我都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严肃没再多问,若有所思的走回了设计部。 身后,是焦部长小声的报怨:"真是的,好歹我也是部长啊,你尊重我一下会怎么样?" 这一边,蒋文芮来到29层,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径直走进去。 "说吧,想怎样?"她大刺刺地坐下,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反正,结局无非 是被扣上抄袭的帽子,由慕容曜判定,那更是永无翻身的可能。 慕容曜慵懒的靠向椅背,挑眉抬眸:"你这算是承认了?" "呵呵,"蒋文芮笑了,歪着头看他:"慕容曜,别告诉我说,你诬陷的时候还需要我的配合,那我可是会瞧不起你的。" 慕容曜不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东西,直接丢给她。 蒋文芮不耐的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居然愣了住。这是推荐她参加比赛的推荐书,由慕容曜亲自书写的。蒋文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看了几遍后才确认。她抬起头,面露不解:"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几件事,你需要搞清楚。"慕容曜的眼神,一点点变得锐利,"随便我想把你怎样都可以,没人能救得了你。但是,这不包括这么低级的手段。"倏尔,又是一笑:"再说得明白点好了,我能碾死你,而且很容易,可我不喜欢其它人也来掺一脚。这下,你懂了吧?" 另外,他却不想告诉她的是,纵使挑剔如他,也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在他家,他第一次看到这份设计,尽管朴实无华,却透着一丝灵性,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很舒服。鞋子再漂亮也是要穿在脚上的,舒适度是首先要考虑的,之后才是设计师想要表达的个人风格。蒋文芮入行不久,能完成这样一幅作品,足以说明,她悟性不低。 她自嘲一笑,带有几分释然:"那我倒要感谢你待我如此特殊了。" 他突然倾身,盯着她漂亮的眸:"你肯定想像不到,你对我的意义是什么。" 蒋文芮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唇边勾勒出来的弯弧,好似经历沧桑。 "你想对我怎样,我都无所谓了,只是别连累到其它人,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 慕容曜的眼睛眯了又眯,眼前的她,好像少了刺。 "你没资格跟我提要求。"他强悍霸道依旧,对她,诸多不允。 "慕容曜,你真这么恨我吗?"蒋文芮凝向他,秀眉蹙着。她想到了三年前那个他被恨腐蚀的的目光,直到现在,心尖都是颤着的。 慕容曜盯紧了她,没有回答,但他颊边持续上扬的弧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蒋文芮垂下眸子,什么都没再说。 离开办公室前,她犹豫着问:"秋莹会怎么样?" 慕容曜好似在看一个白痴,挑高了眉反问:"直到现在,你还担心她?" 蒋文芮抿抿唇,平静道:"她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是我害她变成今天这样。" 慕容曜当然知道她是指什么,嗤笑:"没错,的确是因为你。所以,为了让你时刻提醒自己曾犯下的错,我定不会让你希望,会重重处罚她的。" 蒋文芮捏紧了拳头,回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我愿意替她受着。" "你?你还不够资格。"慕容曜挥了下手:"你可以出去了。" "我……"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蒋文芮咬咬牙,推门走出去。 她满怀心事的回去,严肃一直都盯紧她,眉峰拢着,就不曾舒展过。 见她如此,林姐等人便笑了。看样子,应该是爱到了处分。 不大一会,尤秋莹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礼貌的应着:"好,我马上去。" 挂上电话,她微笑着起身,在经过蒋文芮身边时,她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猜,总裁要我上去会有什么事呢?是想了解一下你抄袭的始末?还是会告诉我,已经取消了你的参赛资格,要我安心比赛?" 蒋文芮始终都不答言,只是望着她,眸中却似有万语千言,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怕,她是不会听进去一个字的。 "呵呵……"留下一串轻笑,尤秋莹越了过她,离开了办公室。 蒋文芮又沉默了,低下头,眸光垂着。 不管慕容曜想做什么,她知道,都是自己害了秋莹。 半小时后,设计部的玻璃门被人用力的推开。大家惊的一抬头,看到尤秋莹双眼红肿的走进来,一直来到蒋文芮跟前…… 她二话不说,抬起了手,就要落下。 "啪!" 蒋文芮抓住了她的手腕,抬头,凝视她:"这一巴掌,又是为什么?" 她冷静的问,哪怕,在她对面的是秋莹,是在她灰暗时期,唯一的那一抹亮。 "蒋文芮,你无耻!"尤秋莹很大声的说,同时,眼泪哗哗地掉,整个设计部,都是她委屈的哽咽声。 "你凭什么诬陷我抄袭你的作品?我根本就没有做过!" 她怒吼着,那样的愤怒。这让蒋文芮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酒店,因为白跃峰,她打了自己一耳光,同样是这般愤怒和委屈。她倒是不解了,到底,哪个秋莹才是真? 一听她这话,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先是小声议论,接着是各种质疑以及谩骂的声音。以林姐为首,首先为尤秋莹抱了不平。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秋莹才是受害者!" 顿时,掀起一片声浪。 四周的声音,蒋文芮无视,她只是盯着秋莹,一字一句:"秋莹,别变得那么陌生,为了我,不值得。" 就算是她辜负了这段友谊好了,凭秋莹千责万骂,她都可以受着,却不想看到秋莹因为自己失了美好。 尤秋莹激动得脸颊通红,使劲甩开她握着的手,指着她,指尖差点挨上了她的鼻尖,肩膀打着颤,声音颤得更厉害:"参加设计赛各凭本事,我知道首席对你好,唯一的推荐名额给了你。我也只是想要锻炼一下自己,从没有想过要跟你争什么!甚至,你抄了我的作品,我也没打算跟你计较,就是不想伤了同事间的和气!可你却容不下我,仗着总裁待你不一般,你反而去总裁那边诬告我!蒋文芮,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蛇蝎女人!" 一席话,又是激起惊涛骇浪。 慕容曜上一次在设计部替蒋文芮解围,大家都看在眼里,就算隐隐有些猜测,也不敢乱说话。但这一次,尤秋莹却是说得明明白白,不禁让人怀疑,慕容曜绝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袒护蒋文芮!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不过就是各自想象罢了。 蒋文芮深呼吸,胸口好似被一锅滚烫的岩浆烫着,火急火燎的疼。 没什么比她最信任的朋友,一句一伤来得更具有毁灭性了。此时此刻,她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子在扎她,扎得很深。以前种种的好,则显得愈发深刻,也愈发痛了。 抄袭事件的真实性,已经显得不再重要了,尤秋莹轻而易举的就把严肃与慕容曜都跟蒋文芮扯上了关系,一个是设计部首席设计师,另一个是公司总裁,有这么两个男人保驾护航,在蒋文芮面前,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受害者。 449:我有做错什么吗? 像似配合着尤秋莹的怨气,声讨的浪潮渐高,林姐尤其愤慨,"怪不得最近的风气一直不正!都是她坏了我们的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设计部的人,个个都是靠别人上位呢!" 两边皆是附和声,瞪着蒋文芮,目光之中也分辨不清,到底是因为尤秋莹受了这不白之冤,还是因为那么两个优秀的男人,居然看上了一个坐过牢的落魄千金! "这是干什么?都不工作了?不想干就递辞呈!"焦部长出现在门口,瞪起了眼睛,难得发起了脾气。严肃站他身后,一张脸寒着。 顿时,办公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焦部长走进去,看了那两人一眼,眉头皱着,"你俩跟我去办公室。" 尤秋莹愤愤地转身,走了几步就难受的抽泣起来,又惹来一片同情的目光。望着她消瘦的背影,蒋文芮面无表情的跟着,甚至还破罐子破摔的想,与其让周围质疑秋莹,不如就由她来坐实这个罪名好了。 走到门口,严肃却一把拽住了她。 她抬头,对上严肃微蹙的浓眉,他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谁泼脏水都没用!你别忘了,你出了纰漏,打的是我的脸。" 说完,放开了她,稳稳走进了设计部。林姐等人就算再看他不顺眼,也还是不敢当着他的面闲言碎语。听说,严肃是有些背景的,只是不知道,这背景来得多硬实。 蒋文芮咬着唇,缓缓回眸,跟着进了焦部长的办公室。 尤秋莹少不了一通哭哭啼啼,各种发誓。反观蒋文芮,脸朝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焦部长抚着额头,神经突突地跳着:"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想有人再利用它大做文章,传出去也是出了我们设计部的丑。至于比赛……秋莹啊,你还是赶紧再准备一份设计吧。" 他看着尤秋莹的目光,是同情的,也是无奈的。就像刚才那群人一样,他也认为秋莹才是受了冤枉,她才是无辜的,蒋文芮想。 尤秋莹哭着说:"比赛还有两天,哪里来得急啊?再说了,为什么要让我改?我有做错什么吗?" 焦部长瞥了蒋文芮一眼,意有所指道:"决定是总裁做的,你还是接受比较好。" 这时,蒋文芮突然起身,走到他跟前,将桌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参赛作品拿起来,两个撕了个干净。 焦部长愣住了,尤秋莹也忘记了哭泣,狐疑的盯紧她。 "我会重新准备参赛作品的。" 说完,她推门出去了。 焦部长没料到蒋文芮会有这么一出,他皱着眉,表情费解得很。 总裁都已经帮她开脱了,她这个举动又是想要证明什么呢?而且,总裁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认为是自己施了压呢? 焦部长一寻思,这事绝不能自己担着,他安慰了尤秋莹几句,让她离开后,便赶紧给慕容曜打了电话汇报。 慕容曜听罢,脸色阴沉着,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他都已经证实了她的清白,她这么做,是想给自己难堪吗? 掏出手机,直接拔给她。 "在哪?"声音阴沉得发寒。 "回家。"蒋文芮回得简明扼要,甚至都没一点心虚。 他一扬眉,冷笑:"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你就分然翘班,想我辞退你吗?" "你不能。"蒋文芮已经出了公司,边走边说:"你要是开了我,就等于是承认自己刚刚做了个错误的判断,会影响你高大的总裁形象的。" 慕容曜危险的眯起眼眸,听到她哪些笃定的口吻,好像已经看透了他一样! 他很不喜欢! "蒋文芮,我命令你,马上回公司,到我办公室来!"他的严厉,已经表明了他正在酿着怒意。 蒋文芮却笑了,缓缓道:"给我两天时间,我要重新赶一份设计出来。两天后,我随你处置。" 随即,挂了电话。 慕容曜盯着手机,有些不敢置信。是他错了吗?给了她清白,她就以为自己拥有了可以忤逆他的权利? 胸腔在翻滚着,他再去拔她的电话,居然关机了。 "该死!" 慕容曜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转动皮椅,面朝落地窗,完美的脸部线条,紧紧绷着。 恰巧,杨希媛走进来,少见的看他动了怒,她先是一愣,接着便轻轻走过去,柔声问:"怎么了?什么事不开心?" 慕容曜没说话,薄唇抿着。望着他正在被怒气填充的黑眸,狂乱着,颠覆着,唯独没了她的影子。 杨希媛心头一紧,倏地俯下身子,抱住了他,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才觉踏实一样,声音放低,有种不确信的沙哑:"慕容,我好害怕。" 慕容曜总算被她拉回了些注意力,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女人,僵硬的视线,才算缓和了些。 抬手,抚上她的背,又恢复到了一贯的慵懒闲适:"怎么了?" "怕你不要我了。"她低低的说,双手缠得更紧了。 他勾起唇角,"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不,"她摇头:"我真的怕,怕你爱上了别人,不再想要我的陪伴……那样的话,我会疯掉的。" 他犹豫了下,还是拍了拍她,"不会。" 他不习惯哄女人,也不喜欢,但杨希媛于他,意义确实不同。 杨希媛趴在他怀里,咬着唇没再说话,即便他说不会,心底的不安还是在慢慢扩散。 惶恐的目光,开始被阴鸷和坚持取代。她知道,她必须要赶走出现在她和他的世界里的其它人。 蒋文芮请了两天假,设计部各种传言渐起,抄袭事件也被闹得沸沸扬扬的,焦部长的脸色始终很难看,尤秋莹却反而沉默了,绝口不提此事一个字。 午休时间才开始,办公室里人渐渐都走光了,林姐环视一圈,起身走到尤秋莹的桌前,笑着说:"秋莹啊,这个星期有空吗?一块逛街好了。" 尤秋莹抬起目光,微笑:"好啊。" 林姐又笑了,状似无意道:"上周我看上了一条裙子,可惜太贵了,要好几千块呢,我没舍得买……" 尤秋莹又垂下目光,"喜欢的话,我送你好了。" "真的?那太好了!" 林姐又说了些感激的话,哼着歌,踩着轻快的步子,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尤秋莹脸上的笑,即刻消失,握在手里的铅笔,竟被她"啪"地一声折断了。 请假的第二天晚上,蒋文芮接到了慕容曜的电话。她皱紧了眉,不悦道:"这是我家里的电话。" 换言之,她和他的联系,应该仅限于那部专用手机。否则,她会有一种连私生活都要被压榨干了的感觉。 "蒋小姐,容我提醒你一句,你的手机关机了。"他带笑的声音,让人发怵。 蒋文芮抓抓短发,一脸的烦躁:"有事快说,我还赶时间。" 彼端,是他深呼吸的声音,像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半晌,他笑:"到卧龙阁来,我要见你。" "没空。"她回得很痛快。 "蒋文芮,别让我说第二遍!" 慕容曜有些恼了,他居然快要忘记,在她眼中出现妥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的蒋文芮,有些冷静得过了头,像似随时都会脱控他的掌心。这感觉令慕容曜全身不自在,她该是他的囊中之物,她窒息亦或喘息,都在他一念之转! 蒋文芮沉默了。 她知道,慕容曜这会才打电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这家伙若疯狂起来,是不管不顾的,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触雷区。 咬了咬唇,她说:"慕容曜,给我一天时间,除了今天,其它时候随你……" 她的话没说完,慕容曜却冷笑出声:"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这两天你请假的时候,董事会正在商量着,想砍掉ut,重新再开创一个属于年轻人的品牌。我正考虑着,要不要同意。" "慕容曜!你答应过我的!"蒋文芮的脸颊泛起了红,握着电话的手,也在用力。 "所以呢?"他好整以暇,犹如个猎人,前一秒已抛出了诱饵,只待猎物上钩。 蒋文芮咬着牙,身体里好像被放了头怪兽,正在拼命的冲撞着,挣得全身骨骼都在用力。 "我半小时后会到。" 摔下电话,她回到房间,甩掉身上的毛衣,随便抓了件厚卫衣就套了上去。头发已经快要及肩了,她也懒得理,任它们杂草似的长。 打车来到卧龙阁,她步行走到慕容曜的家门口,使劲按着门铃,直到里面传来一个微愠的声音:"你跟它有仇吗?" 蒋文芮撇嘴冷笑:"反正你有的是钱,就算被我拆了,你也不会心疼。"说完,按得更起劲了。 门开了。 蒋文芮走进去,闻到两边的月见草清香,郁结的胸口,倒也算舒畅了些。 她想,这里唯一能令她感到舒服的,大概只有这抹芬芳了。 走上了楼,推开慕容曜的房门,他正坐在客厅里,双腿交叠着,手里攥着酒杯,斜眼打量她。 蒋文芮在家宅了两天,模样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头发凌乱着,因为熬夜,脸色有些腊黄,只穿着卫衣牛仔裤,脚上一双黄色的滑板鞋。虽然青春养眼,却不适合这样的约会,任何染指,都像亵渎。 450:她只会更恨我 突然间,慕容曜没了性致。 放下杯子,他皱着眉说:"你就不知道洗个澡吗?" 知道他喜欢干净的女人,可蒋文芮才不管他的喜好,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懒洒道:"没时间。" 他挑眉,语气嘲讽:"这么忙?" 她点点头,却也没解释。 怎么忙都是她的事,犯不着向他说明,她出卖给他的,已经够多了,不想连自由也一块。 她不说,慕容曜也猜得到,只是他觉得,她这么做不具丝毫意义。他扬起一侧唇角,说:"你以为尤秋莹会感激你?" "她不会,"她平静道:"她只会更恨我。" 就像对面的男子,无论,她怎样妥协,他的恨意都不会抵消。她甚至在想,就算是走到她生命尽头的那一天,他应该也是会恨,恨她不继续给他折磨她的机会。 不明缘由,她叙述性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他想要看到她痛苦,而不是麻木。 "去洗澡。"他略显烦躁的挥下手,生怕她带着病菌一样。 蒋文芮没吭声,反正到这儿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已经成了例行公事,她尽量说服自己接受。 走进浴室,里面的热息,令她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这才想起,自己两没洗澡了,怪不得他会一脸厌恶。但这要是把他赶得远远的,她倒情愿自己变得更脏。 站在莲蓬头下,她又改变了主意,不想沐浴,想要泡浴。慕容曜的超大型按摩浴缸,一定很舒服! 放了些玫瑰精油,她将疲惫的身体置于水中,水温刚刚好,闭上眼睛,安心享受。 慕容曜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也不见里面有动静。工笔刀雕画似的完美五官,被一片阴霾笼罩着,他起身,径直走向浴室。 推门房门,水雾缭绕,按摩浴缸发出微微的有节奏的操作声,里面的人昏昏欲睡,两条葱白藕臂搭在浴缸边缘,头歪在一边,浓密的睫毛,时不时的轻颤一下。 那画面,静谧得美好。 隔着水气,慕容曜蓦地定住。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痒痒的,麻麻的,连神经都跟着麻痹了。 当他意识到时,他已经走了过去…… 浴缸里的水,悄悄溢了出来。 皮肤好像贴上了一个火炉,烫得很,她一下子惊醒了,抬眸就对上了慕容曜布满欲望的眸。蒋文芮倏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惊呼出声:"慕容曜,你——" ……不可描述…… 他转身,走了出去。 蒋文芮立即打开水笼头,释放出堆积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却也只能是沉默的声嘶力竭。 他只知道恨她,而且恨得那么天经地义,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有一个强大的理由在支撑着。她呢?背负了一世的罪名,还要偿还一生的债。 后不后悔撞死冉晓晴这件事,她曾问过自己无数次,若按她的脾气,再来一次,她其实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是,她应该连自己也一同葬送掉的。 待她重新整理好自己,走出浴室的时候,客厅里满是烟味。 慕容曜早已穿戴整齐,就站在窗前。背挺着,细看下会发现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紧绷着的。参差的短发,被水打湿了,凌乱的愈显魅力。冰雕一样寒冷的侧颜,充斥着窒息的美。 表面看他,还够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攥得生疼。 蒋文芮穿回自己的衣服,即使要上战场,起码也像个样子。她拢了拢湿漉漉的发,顺手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根来点燃,淡淡地抽着。 慕容曜转过头,冷漠的瞅她一眼,忽而扬起唇角:"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文芮弹了弹烟灰,缓声道:"我爸调查过你。" 他慢悠悠地点了下头,"他到这会才认出我,也够没记性的了。" "他说你变化太大,"蒋文芮抬眼看他,冷声:"那会没现在这么混蛋。" "呵呵……" 慕容曜笑了,坐到她对面。蒋文芮深深的看了看他,又收回视线。 他总这么喜怒无常,不是她能掌控的,但她清楚,他越是笑得轻佻,漫不经心的,就越是危险。 把烟捻在烟灰缸里,她重新看向他,"撞死她的人是我,随你报仇报怨,我都接着。我就一个要求,别动我家里人。" 她说得简单明了,事到如今,也是认了。 慕容曜精心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都是为她,她纵然插上一双翅膀恐也难逃。更何况,蒋莫怀这会中风,刘萍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她逃了,受牵连的是他们。 "你有资格跟我谈这些吗?"他嗤笑,话已挑明,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从一开始,他所做一切,就是在等她自投罗网!毁了她,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蒋氏在我手里,你们一家子的命运,也都在我手里,我就是主宰!包括蒋莫怀的医药费,还有你母亲欠下的赌债……"盯着蒋文芮突然变化的脸色,他状似恍然一笑:"她三年前就开始参赌了,和龙城那些有头有脸的太太们,赌得还挺大。时间久了,瘾头也大了,以前是蒋夫人,可以尽情挥霍,但今时不同往日,有人跑到了公司来要债,可都是我替她还的!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蒋文芮秀眉蹙紧,她自嘲的想,这个家,到底还有多少龌龊事,是她不知道的? 只有她,像个局外人。 "我若是哪天不高兴了,一通电话打过去,你信不信蒋莫怀会立即被医院请出去?还有你母亲,说不定哪天就会横尸街头了。" 蒋文芮垂眸,听他将仇恨,也可以谈得如此云淡风轻。怕是恨得久了,已懂得收敛了。 "这一切,就因为我吗?"她的问话,显得无力。 "没错,"他大方承认,牢牢盯着她,面带微笑:"知道我为了走到今天,付出多大的辛劳吗?当然,这还得要感谢你。" 蒋文芮只觉得脑后神经隐隐的跳着,胀痛开始蔓延,她无力再辩白什么,点头:"我知道了。" "怎么,不打算求求我?" 他长臂展开,搭在了椅背上,淡定如初:"也许心情好了,我会考虑给你点什么优待。" "省省吧。"她起身,淡漠的目光扫向他,"慕容曜,有种你就整死我,千万别给我留口气,否则,我会瞧不起你。" 抓起包,她转身就走。 慕容曜脸上的笑,一点点疑惑,瞳中的黑,似黑夜般张狂铺散。 蒋文芮心情不好,一个人走在路上,胸口空落落的,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离了。面对慕容曜时,她是战士,一旦转身,其中的落寞,只有自己体会。 回到家时,刘萍居然在,她关切的询问着:"小芮,你去哪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不是生病了……" 她伸手就要覆上蒋文芮的额头,她却不着痕迹的避了开。 刘萍尴尬的愣在那儿,怔怔的望着她。 蒋文芮走回房间,声音凉凉的:"妈,如果你想逼死我,你就继续去赌吧。" "小、小芮……"刘萍如遭电击,整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脸色煞白,讷讷的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徒劳苍白。 回到房间,看着桌子上才完成一半的设计图,蒋文芮眯起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一点意义都没有。为了谁?又能拯救谁?恐怕,连自己都救赎不了。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有一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电话是严肃打来的,时间是在她刚刚离开家时。她又打开消息框,弹出一条讯息:"想我帮忙的话,我会尽力。" 这话,一语双关。但此刻的蒋文芮,也只能体会其中之一。 那种被人关心的滋味,让她暖了目光,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她不想跟自己较真,不是做每件事,都必须要配上一个足以感化世界的借口。有时候,能够暂时麻痹,也是好的。 她开始继续对着那半份设计图勾勾画画,上一份设计,灵感源于慕容曜给杨希媛设计的那双鞋子。这一次,却是来自黑暗,无边无际的黑色,成了她眼前唯一能看到的色彩…… 又是一夜未眠,她顶着黑眼圈就去了公司。 451:谁抄谁的 不去管焦部长诧异的目光,她在最后时刻交上了自己的参赛作品,然后返回设计部。 耳边又出现了一些不经刻意修饰的私语,全都以为她是因被尤秋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才会逃了两天,眼下更是鄙夷了。蒋文芮趴在桌子上,管她们说什么,她已是百毒不侵了。 尤秋莹眯着眸,紧紧盯住前方的人。蒋文芮把那份设计让给了她之后,便消失了两天,她到底在想什么?尤秋莹突然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多了解蒋文芮,这让她有点烦躁,没有比猜不透敌人,更让人懊恼的了。 蒋文芮手机响了,是白跃峰打来的。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想都不想就直接挂断。精神有些恍惚,她继续趴要桌子上。 这时,尤秋莹的电话响了,她接起,听到对面的声音后,她微微一愣:"梓、跃峰?"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确定是他后,激动得脸颊都微微胀红了。她曾幻想无数次,在接到白跃峰的电话时,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可是,还不等她开口,白跃峰便失落道:"秋莹,帮我找一个小芮好吗?她不接我电话。" 最遥远的幸福,是你站在地狱底层,遥望云端。 尤秋莹清楚听到了自己心裂开的声音,像被人用刀子从中间割开,鲜血淋漓的。只是,这声音白跃峰却听不到。 她愤怒的捏紧了手机,恨不得一下子摔个稀巴烂! 蒋文芮,什么都是蒋文芮!他可曾有看到过自己?这场分不清对手是谁的博弈中,唯独她是伤得最深的那个!对她百般宠爱的是他,让她死心踏地的爱上了,又是一句不爱了,便轻松抽身的也是他!如今,还怕她伤口不够深,想要扒开来看一看吗? "要找你自己找!"她对着电话,压低了声音怒吼,然后狠狠的按掉。 再次看向蒋文芮时,她只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原谅这个女人了。 重新拿起手机,她拔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待那端有人接起后,她便径直说道:"我答应你了。" 一串悦耳的笑声传来,接着,是个温婉有礼的声音:"事成之后,我不会亏了你的。" "用不着。"尤秋莹的视线调向远处,嘴角是抹轻嘲:"你们杨家富甲一方,我们尤家也不是小户,我不需要你的钱。" "哦?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尤秋莹眯紧的眸光,瞥向蒋文芮,唇边的冷笑,愈发冷漠:"只是看她不顺眼,想她消失而已。" 意外的,一连几天都是风平浪静的。在彼此都挑明了身份后,慕容曜居然没有任何的反应,也是出乎了蒋文芮的意料。这难得的平静,就像是偷来的,却也给了她喘口气的机会。 这几天,蒋文芮下班回家时,刘萍都会待在家里,亲自给她准备晚饭,小心翼翼的,只问了些公司的事。有关慕容曜替她还过赌债的事,算是默认了,却也绝口不提一个字,她不提,蒋文芮也不再问。 吃完晚饭,刘萍在收拾碗筷,看一眼女儿,欲言又止。 蒋文芮随手拿起桌上的那些单据,都是蒋莫怀的住院费用,支付一方是蒋氏。她勾起唇,目光淡淡的,用蒋家的钱来彰显道义,慕容曜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小芮……妈跟你商量一件事。" 蒋文芮抬起头,看向刘萍。她的表情,略有些不自在,眼神始终闪躲着。 她不知道,自己和母亲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再也没有了母女俩的悄悄话,再也没有了亲密无间。只知道,自打自己出狱后,整个家都变了。 "什么事?"她淡定的问,继续研究手里的单子。 "你大伯母今天来过电话了,想让小萱暂时在咱们家住几天。" "小萱?"蒋文芮抬起头,想到那个可爱的小堂妹,神情不禁暖了些,随口问道:"她快要毕业了吧?" "今年实习。" 蒋文芮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蒋氏?" 刘萍点点头,说:"在这之前,你爸爸就安排好了,学校那边也已经打过了招呼,只等她实习了就直接安排进公司。" 刘萍说着,时刻注意观察女儿的神色,缓缓道:"妈知道公司现在情况复杂,如果你怕麻烦,我就回了你大伯母,这事就这么先搁着吧,等你爸爸出了院再说。" 她想,好歹蒋莫怀也还是蒋氏董事,慕容曜再霸道,暂时也不会动他吧。 蒋文芮想了下,说:"我倒没什么可麻烦的,凡事看她自己吧。" "好,那我给现在你大伯母回个电话。"刘萍见女儿不反对,也悄然松了口气。 谁知,蒋文芮第二天还没起床呢,就被人从被子里给拽了出来。 "姐!" 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孩,皮肤白白的,睁着一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正兴奋地看着她。 "小萱?你怎么来这么早?"蒋文芮抚下额头,又想钻回被子里,嘴里嘟囔着:"现在才几点啊?" "姐,快别睡了!起来上班了!"蒋萱摇晃着她,兴奋道:"今天可是我去报到的第一天,我可不能迟到啦!" 蒋文芮无奈,禁不住折腾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快去洗脸刷牙,待会吃完早餐,咱们一块去公司!"蒋萱催着她。 去卫生间洗漱的空档,蒋萱一直站在门口,跟她不停说着自己的近况。 蒋文芮从镜子里打量着她,算起来,也有三年多没见到这个小堂妹了吧。她这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完全遗传自大伯母,风风火火的。 其实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满打满算也才九个月,但蒋萱就是喜欢围着她"姐姐、姐姐"的叫。这一别三年,她却一点都没变,望着她,就好像那三年,不过就是昨天的事。 早餐摆上桌,蒋萱还是不停口,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蒋文芮放下筷子,回到房间里去换衣服,蒋萱则把自己的行李箱拖进来,笑嘻嘻的说,"姐,以后我就跟你一间房了。"说完,便哼着歌,自顾地整理起来。 比起蒋氏别墅,这儿的房间自然要差了许多,蒋萱打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却是丝毫没看出来一点嫌弃的意思,蒋文芮望着她,笑意不觉爬上脸颊。 两人离开时,刘萍还叮嘱着,要蒋文芮多照顾些堂妹。蒋文芮心里苦笑,只怕她别被自己连累到就好。 "姐,坐我的车吧。"蒋萱体贴的拉开车门,笑着说:"这是我爸刚送我的,让我上班的时候开。" "你什么时候考到驾照了?"蒋文芮坐了进去,是辆白色的mini cooper,女孩子开倒也合适。 "去年。"蒋萱坐进驾驶位,熟练的发动了车子。 蒋文芮指着路,两人随意聊着,多是蒋萱说,她在听。 红灯,车子停下,蒋萱倏尔开口:"姐,对不起。"声音低低的。 蒋文芮愣了下,回头看她:"怎么了?" 蒋萱咬了咬唇,说:"我想去看你的,但他们不让,而且……我一直都没想好,我去看你的时候,该说些什么,才不会让你难过……" 蒋文芮望着她,慢慢又转过头,视线调向车窗外,淡淡出声:"傻瓜,开车的时候要注意力集中,这可是你爸买给你的新车。" 她不想让蒋萱看到她变红的眼圈,因为几句话就动了情绪,这不是她蒋文芮现在该有的反应。 来到蒋氏,蒋文芮送蒋萱去了人事部报到,之后便回到了设计部。 焦部长早就等在了那儿,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精神抖擞。一看到她,便冲过去,拉住她的手,激动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蒋文芮,从你第一天进设计部,我就看出来了!你是棵苗子!一定会给咱们设计部争光的!哈哈……你们看,我没说错吧!" 与焦部长的兴奋劲不同,设计部其它人的反应都是淡淡的,林姐尤其,低着头也不吭声,手里的书翻得哗哗直响。 严肃站在他们身后,手里端着杯子,抬眸望着蒋文芮,眼中带着笑意,唇微抿着,弧度却是柔和的。 蒋文芮缓缓抽出自己的手,不去深究焦部长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只是不解的问:"部长,有什么事吗?" "蒋文芮,你的设计入围了!"焦部长开心的宣布。 蒋文芮明显怔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初,只是应了一声,便回到座位里。焦部长眨巴下眼睛,以为她因为抄袭那件事还在生气,马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说:"蒋文芮啊,部长我真为你感到骄傲!你放心,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有些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部长话音刚落,林姐就冷哼了一声,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部长,您最好是调查清楚,咱们设计部可经不起再一次的抄袭丑闻。再说了,秋莹不是也入围了吗?谁抄谁的还说不准呢!" 焦部长被她这一通抢白,脸色有些难看。蒋文芮回头,看一眼尤秋莹的空位,不免几分怅然。秋莹其实也是个骄傲的人,用别人的设计入了围,对于这个结果,她应该不算是开心。 "我得去公关部打声招呼,好好宣传宣传这事!" 焦部长离开后,严肃走了过来,对着蒋文芮说:"表现不错。"仅用两天,就又重新交出一份参赛作品,并且入了围,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从蒋文芮刚进入设计部时,偶尔流露出来的对于鞋子设计的悟性,严肃就已感知,她很适合吃这行饭。也许真像焦部长所说的,身为蒋莫怀的女儿,还是有些天分的。 对严肃,蒋文芮总算投以真诚感激的一笑:"谢谢。" 452:今天我约了人 严肃捧着热茶杯,浓眉上挑几分:"你除了能对我说谢谢,还能说点别的吗?" 蒋文芮一滞,事实上,她对严肃的确是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都是挺高大的。 "那……我能请你吃饭吗?"蒋文芮望着他,试探的问。 见她看自己的样子,好像他有多么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严肃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转身,往回走,声音飘了过来:"地方我选。" 蒋文芮笑了。 其实,接触下来,严肃真的是个极易相处的人。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不大一会,她接到了蒋萱的电话,她进了销售部,做了实习助理。两人约好了,中午在员工餐厅碰面。 蒋文芮放下电话后,靠坐在椅子上,惬意的半阖上眼眸。总算有了些好消息,让她的人生不至黑暗一片,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几时。 蒋文芮出现在员工餐厅的时候,蒋萱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她身影,赶紧朝她招招手:"姐,在这儿呢!" 蒋文芮走过去,"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还好!我是新人,只需要学东西就行了,还不需要跑市场。" 蒋萱初来乍到,一切都是新鲜的,看她那青春洋溢的样子,蒋文芮差点都要忘了,她不过只比自己小几个月而已。 青春,对她来说,真的暌违已久。 餐厅内一阵骚动,全都朝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蒋萱眼尖,看到出现在那儿的人,赶紧用胳膊肘撞了撞蒋文芮:"姐,那人就是慕容曜?" 听到这个名字,蒋文芮的动作僵了下,抬头朝那边扫过一眼,又低下头,"嗯"了一声。 慕容曜鲜少出现在这里,尤其是还带着杨希媛一起。两人一块去取餐食,不时低头耳语的样子,俨然一对恩爱情侣,吸引了不少视线。 "长得不赖,真人比杂志上的照片还要帅。"蒋萱客观评价道:"杨希媛也挺漂亮的,跟他站在一块还算郎才女貌。" 说完,又看蒋文芮,压低声音问:"姐,二叔什么时候准备行动?" 蒋文芮挑挑眉梢:"什么行动?" "当然是夺回公司啊!"蒋萱拍了拍胸口,正色道:"要是需要,我随时可以做卧底,打入敌人内部!就像姐你一样!" 蒋文芮先是一怔,接着摇头失笑,环起双臂睨着她,有趣的问:"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蒋萱眨眨圆滚滚的大眼睛,说:"雇黑客,先调查清楚那家伙获取公司的非常手段,抓住他的把柄,公布于众!然后再联合二叔在公司里的人,来个里应外合,把他踢出公司!" 蒋文芮笑着,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电影看多了?" 蒋萱抓住她的手,急急的说:"姐,我说的是真的!需要我的话,你就说一声,肝脑涂地,义不容辞!" 蒋文芮被她逗得失笑,这个小堂妹是活宝,跟她一起连那些不开心的事都要忘了。她拿起果汁,眸光不经意流转,撞上一道幽深目光,带着探究,还有一丝邪气。也许只是偶尔瞥过,那道目光,又从她的脸上滑了开。 看到不远处的人事经理,慕容曜放下筷子,起身:"想喝点什么?" 杨希媛笑笑:"橙汁。" "嗯。"他应一声,走了过去。 来到人事经理身边,后者赶紧问好,他边取橙汁边问:"跟蒋文芮坐在一起的女孩是谁?" 人事经理一惊,回头看看,毕恭毕敬的回答:"她是到刚到咱们公司实习的大学生。" "叫什么?" "……蒋萱。" 慕容曜一挑眉,半阖着的眸睨向他,显得有些锋利:"也姓蒋?" 人事经理连忙解释说:"公司与x学院一直都有合作,会定期接收该院成绩优异的学生过来实习,蒋萱刚好就是其中之一。"生怕总裁会误会似的,临了又加一句:"程序完全符合公司的规章制度。" 慕容曜薄唇扬起,慢悠悠地问:"她是蒋家什么人?" 人事经理也不敢隐瞒,只得照实回道:"她是蒋总的侄女。" 慕容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长眸扫向对面的蒋文芮,唇角浮现一丝诡谲的笑意。 走回去,将橙汁递给杨希媛,她暖暖一笑,柔声说:"在这里用餐其实也很舒服,我们以后经常来好不好?" 慕容曜看过她,对于杨希媛那点女人家的心思,他不是不懂。在他接受范围内的,他会去配合,但女人最好还是懂得适可而止。 见他不说话,杨希媛心里一丝惶然,她知道,她惹了他不高兴,马上说:"算了,身为总裁的话,还是多保持些神秘感比较好。" *** 慕容曜仍旧沉默着,但周身的气势,没那么锋利了。 杨希媛是个聪明的女人,知进退,特别是在他面前。所以,这也是他默认这段关系的原因之一。诚然,这样的女人都会讨男人喜欢!目光掠过蒋文芮,想到她在自己面前冷漠宣战的模样,他就不禁浮出一丝冷笑。 人僵硬得像块木头似的,衬着无表情的一张脸,还该死的倔强!就算他不恨她,也绝不会看上这种女人! 一整天,尤秋莹都没有出现。 望着她空掉的位子,蒋文芮若有所思,连有人靠近都没有觉察。 "能吃辣吗?" 严肃盯着她的侧颜,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 蒋文芮倏尔回神,见是他,笑了笑:"能吃一些。" "那好,我们去吃川菜。"他看眼腕表,说:"我先去开车,十分钟后在门口见。" "好。" 蒋文芮收拾好东西,走出设计部,蒋萱正朝这边走过来,"姐!" 她亲热的挽着蒋文芮的手臂走向电梯间,一直喋喋不休:"我们部门的经理是个女人,他们都叫她灭绝师太,人超级冷的!听说啊,她已经四十六七了还没结婚呢……带我的销售主任是个娘娘腔,说话轻声细语的,还总爱翘着根兰花指,叫我''小萱萱''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把他那根手指给掰直了!" 直到走进电梯,她还是停不下来。狭小的空间里,只听蒋萱一个人在兴奋的说着,蒋文芮再无动于衷,听到小堂妹把销售部里每个人都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个遍,还是不免有些尴尬。 电梯门打开,她率先出去,蒋萱赶紧跟上:"姐,晚上咱们去吃火锅好不好?我请你!庆祝我第一天上班!" 蒋文芮歉意道:"明天吧,今天我约了人。" 蒋萱一怔,一路跟着她出了大门,"谁啊?" "同事。"蒋文芮说着,一抬头就看了已经等在那儿的严肃。他也不避讳周围的目光,就倚在车前,直视着大门口的方向。 身为设计部首席设计师,模样身高都无可挑剔,听说家世还不错,严肃在蒋氏也算是风云人物了,对他动过心思的女同事不在少数。只不过,他行事低调,又少与同事私交,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冷冰冰模样,着实吓退了一帮人。像现在这样,公然站在公司门口等人下班,还是头一遭。 看到蒋文芮走出来,身后跟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两人举止还颇为亲密,他挑了挑眉梢,待她走近,才问:"你朋友?" "我堂妹蒋萱,销售部的,今天第一天上班。"蒋文芮又对蒋萱介绍道:"他是我们设计部的首席,严肃。" 蒋萱盯着严肃,随即朝他爽朗一笑,大方的伸出手:"你好!" 严肃伸手回握:"你好。" 他又转身拉开车门,说:"一块去吃点东西吧。" 蒋萱开心的问:"真的吗?我也可以跟你们去吗?" 严肃略一颔首,目光朝蒋文芮那边看过,慢慢说道:"蒋文芮的妹妹,不是外人。" 这话说得很耐人寻味。 蒋文芮抬起头看着他,严肃已经坐进了车子里。她暗自摇头,直觉自己是想多了。严肃待她不同,她不是不知道,可又属于哪一种不同,她却分辨不清。或许,只是同情,出于强者对弱者的。 "姐,我不会妨碍你们吧?"蒋萱凑过来,小声问。 蒋文芮回神,摇头:"不会,走吧。" 上了车,蒋文芮关上车门,目光随意的抬起,恰好与站在门口正在讲电话的人撞了上。也不知道他站那儿多久了,有条不紊的通话同时,眼神却笔直的抵过来,带着尖锐的寒气,充满压迫感。 慕容曜挂断电话,冷冷地盯视前方。 那个冷漠的女人,仅仅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淡定回眸,甚至,连一丝旁的情绪都没有!胸口窜起一把无名旺火,烧得整个胸腔都是滚烫的。 她是在藐视他吗?即便知道了,他就是冉晓晴的儿子后,她没有愧疚,没有惧意,反而还怡然自得的,公然跟别的男人出双入对!说她不是挑衅,他实在是找不出其它的解释。 想着,慕容曜又笑了,俊颜被讥嘲充斥,像只狐狸,腹黑,狡猾。 她若不是如此,那她也就不是蒋文芮了。 "阿曜?" 身侧,有人轻唤。 他淡然调转视线,杨希媛就站在他身后,视线里的复杂一闪而过。笑言:"爸爸刚出差回来,想要见见你,餐厅都已经订好了,只等我们过去了。" 慕容曜"嗯"了声,回身便去取车了。 朝着蒋文芮消失的方向,杨希媛脸上的笑,缓缓消逝…… 严肃带她们去川菜馆的是家老字号,生意火爆,他提前预定好了二楼包厢。 菜上齐,蒋文芮动了几下筷子便放下了。 "怎么?不合胃口?"严肃问。 不待她回答,蒋萱便抢着说:"我姐不吃辣,一点都不能沾。" 蒋文芮想要制止,已是来不及,严肃一听,皱眉问:"那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换一家。" 蒋文芮朝严肃笑笑,"也不是不能吃,怕脸上长痘痘而已。" "才不呢!"蒋萱边吃边说:"我姐的皮肤不知道有多好呢!我们这些姐妹都要羡慕死了!" 蒋文芮嘴角抽搐两下,心里一阵叹息,吃东西都堵不住这丫头的嘴巴吗?索性,她也不吭声了,再说多了,倒显得矫情了。 严肃深深看过她,也没说话。 因为赶上了店庆,楼下正在进行现场抽奖活动,蒋萱兴致勃勃的下去凑热闹了。严肃则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些清淡暖胃的食物。 楼下热闹不断,楼上显得冷清了。严肃本来就话不多,蒋文芮与他也多是工作上的交流,这会默默的吃着东西,心里却在想着,该说什么才不至冷场呢! "跟我一起时,你大可不必委屈了自己。" 严肃突然开口,蒋文芮吓了一跳,她抬头,怔怔地望着他:"我……" "不喜欢的就告诉我,除了不喜欢吃辣,其它的也可以。"严肃目光平静,用再正常不过的口吻,叙述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蒋文芮有些茫然无措,竟不知该怎样回复好了。 她没把这事想得有多严重,他随口一问,她也是那么随口一答,吃不吃得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就好,反正他是主角。 可经由他口这么一说,总觉得,好像变了味。 蒋萱手气不错,是第一个中奖的,抽中了一张三千元的代金卷,也将抽奖活动推向高潮,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杨希媛走出包厢去补妆时,微微皱了下眉。她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显得庸俗,可没办法,她爸爸喜欢川菜,而龙城最地道的川味,就属这家了。 慕容曜和杨牧坐在包厢里,外面的喧闹,对两人并无干扰。杨牧问了些生意上的事,慕容曜都一一作答,杨牧频频点头,最后说:"现在,你的事业既已上了轨道,和希媛也该安定下来了。我看,就五一节前后好了,挑一天就婚礼给办了吧。" 慕容曜听着,既没拒绝也未点头,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餐厅经理敲门进来,热情的邀请他们下去抽奖。杨牧笑着摆手,倒是慕容曜来了兴致,跟他打了声招呼便随经理出去了。出了门,他却婉拒经理好意,走到楼道尽头,站在那里掏出一支烟来,慢慢地吸着。 453:这里的水深 楼下活动还在进行,他朝那里随意瞥过一眼,倏尔看到了蒋萱…… 蒋文芮从房间里走出来,朝下面张望着,却不见蒋萱。她一皱眉,刚要掏出电话,视线却僵住了。 楼道尽头,敞开的窗户前,站着两人。 一个是蒋萱,另一个赫然是慕容曜。 蒋萱背对着她,看不清她的表情,慕容曜则是侧着身子,若有似无的一道目光抵来,令蒋文芮四周的气温,徒然降了几度。尽管两人距离不近,但她还是看清了他噙在嘴角的那抹妖异的弧度。 慕容曜好像说了句什么,蒋萱回头,看到她,立即笑了笑,然后跟他打了个招呼,便朝蒋文芮走来。 "姐," 蒋文芮收回视线,什么都没问,转身:"进去吧。" 她知道慕容曜在看着她,她淡定从容,带着蒋萱走回包厢。直到晚餐结束,三人走出餐厅,蒋文芮对刚才的事,也是只字不提。 严肃将两人送回家便离开了,蒋文芮解开外套,说了句"我去洗澡",就要进浴室。蒋萱却拉住她,笑眯眯地问:"姐,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蒋文芮挑眉:"该问什么?" 蒋萱盯着她:"比如……慕容曜?" 蒋文芮转身继续往前走:"要说我最不感兴趣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那家伙恨她,所以他是怎样的人,他要怎样做都无所谓了。只不过,她不想有人因自己而受伤。 于是,她犹豫着,说:"离他远点,他比你想象中的要危险。" 蒋萱却笑着说:"在今天以前,我觉得他是一个巧取豪夺的小人。" *** 听到蒋萱的话,蒋文芮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不禁问道:"现在呢?" "现在啊……"蒋萱咬着唇想了想,似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说真的,他是个挺有魅力的男人。当然,前提是他不想利用我来对付你的情况下。" 蒋文芮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堂妹一眼,良久才出声:"这里的水深,别跟着趟进来。" 蒋文芮身影消失,蒋萱却不以为然。也许慕容曜是危险,但危险的人,也总会有弱点!只要找到,没准就能帮助姐姐和二叔了! 浴室内,蒋文芮的心情有丝烦躁,她了解慕容曜的能耐,为报复自己,他是无所不用其极。蒋萱这么一个才刚走出校园的小丫头,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她寻思着,还是打个电话给大伯母,给蒋萱换个实习场所保险些,别在蒋氏趟这浑水了。 第二天一早,她找了个机会,便给大伯母打电话,谁知,还没等她说这事,大伯母对她就是一通感激,她和蒋萱对公司里的一切都非常满意。最后,竟让蒋文芮生生把下面的话给逼了回去。 挂上电话,她在想,或许是她小题大做了,只要沾到慕容曜就神经紧绷,把本来一件简单的事复杂化了。蒋萱的实习期只有短短几个月,只要她细心盯着,应该不会给了慕容曜机会吧。 这样想着,也就随她了。 蒋文芮来到公司,尤秋莹也出现了,脸上神情坦然,丝毫未受比赛的事影响。看她跟林姐有说有笑的样子,蒋文芮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桌上倏尔多了杯绿茶,她抬起头,看到严肃,后者漆黑的眸牢牢望住她,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留点精力准备决赛吧。" 他的话,犹如强心剂,让蒋文芮马上打起了精神。 没错,她确实没有自艾自怨的时间,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壮大自己!没有实力,没有筹码,她就不够资格与慕容曜对峙! 望着严肃,她笑了,点头:"我知道了。" 严肃也没多说,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工作。 她则端起那杯绿茶,轻轻送到唇边,顿觉一股温暖。抬起头,又朝严肃那边望过去。他给她的感觉,很像手里的这杯茶,无论是在她焦躁还是不安的时候,总能让她平静下来。 不知是谁说了声"看公司论坛",马上有人响应,进入论坛一看,无不吃惊的看向蒋文芮这边。接着,便是窃窃私语,眼神既惊奇又免不了一些妒意。 蒋文芮桌上的电话响了,是蒋萱打来的。她马上说:"姐!快看论坛!有你的消息!" 蒋文芮一皱眉,放下杯子,进入了公司论坛,第一个贴子赫然就是有关她的。 点击进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与一个男人在走廊角落里紧挨在一起的照片,尽管那个男人只是侧颜,却能清晰辨认出,他就是慕容曜。 想起几天前的画面,蒋文芮可以确定这是某人的偷拍了。敢扒总裁的料,倒有些佩服这人的勇气了。 不必去看下面添油加醋的所谓"爆料"了,盯着照片,她纠结的眉头,竟慢慢舒展开。她开始好奇,慕容曜看见这个会作何反应?他既要维护好公司总裁的形象,又要顾及未婚妻的感受,应该,有他忙的了吧。 这样想着,蒋文芮的心情,神奇般转好。 不远处,严肃同样看到了这张照片,先是怔了下,随后靠向椅背,薄唇紧紧抿了起,眸光变得凛冽。 同一时间,慕容曜坐在办公室里,冒着寒气的目光,抵向电脑屏幕,又清淡的瞥了开。 "阿曜,我要一个解释。" 对面,杨希媛颤着声音,紧盯他。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慕容曜轻描淡写的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杨希媛心下一沉,对她,他连欺骗都嫌麻烦吗? 她苦笑,摇摇头,咬了咬牙说:"阿曜,只要你说,我就信!" 无论他说什么,哪怕只是敷衍,只要给她一个理由。 慕容曜侧头睇视,沉默半晌,他说:"希媛,这个世上,或许我最不愿欺骗的人,就是你吧。" 不愿欺骗,算是默认了吗? 杨希媛自嘲的笑了,这么说来,他待自己,终是特别的吧。 "你和她发展到了哪一步?上床了?"她哑着声音问。 他起身,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我要是你,我不会再问。" 杨希媛做了个深呼吸,昂起头,逼回眼中的泪,紧攥的双手,却在微微发抖。她张了张嘴,许久才问:"你爱我吗?" 慕容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爱或不爱,并不重要。因为他始终是要和她结婚的。那么,爱在最终的结局面前,则显得多余了。 胸口有把火,在滋滋地烧着,灼烫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多希望,他能像其它男人那样,骗她一句他是爱的…… "那么……你爱她吗?" 她望着他,尽量保持冷静口吻。殊不知,问出这句话,对她而言,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慕容曜笑了,一时间,她竟傻傻的再次迷失在这不属于她的笑容里。 他垂下了眼眸,嘴边的笑,尽是嘲讽,喃喃自问:"爱她吗?" 比起爱,恨要来得更直接,更深刻吧。只是,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必要向杨希媛解释。 双手按在她的肩上,安抚似的,轻轻拍了两下。然后,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说:"希媛,我给你的承诺,是娶你。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遵守。" 杨希媛一点点低下头,这是之前她一直想要得到的,如今,听到他亲口允诺,她却高兴不起来,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原来,她也是不知餍足的,除了诺言,还是想要更多。 杨希媛离开后,慕容曜叫来了他的助理高阳,他是随他一同进入蒋氏的,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却拥有同龄人中少见的沉稳。 "总裁。" "出差如何?"慕容曜随口问道。 "经销商那边都搞定了,只等我们新品一出,他们再来调换。"高阳简短回答。 慕容曜点点头,高阳做事,他还是放心的。 坐下来,他朝电脑上扫过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应该也看过论坛了吧。" 高阳应了一声,身为总裁的助理,关注总裁的点滴,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找出来,是谁发的。"慕容曜冷声吩咐。 "知道了。" 高阳转身走出去,慕容曜盯着那张照片,突然在想,蒋文芮看到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勾起唇角,他竟很想去看一看了。 想至此,他起身便离开了办公室,直奔设计部。 慕容曜的出现,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蒋文芮的眉头隐约抽搐两下,低下头,小脸紧绷着,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容曜噙着微笑,面若冠玉,缓缓走来,举手投足都是风采。悄无声息的便将所有视线,都紧紧俘获。撇开他的总裁身份不提,他确是个美极了的人,合该受此注目,又再坦然不过。 严肃眯着眼睛,看他一点点走到了蒋文芮跟前,眉头皱紧,视线硬生生的调了开。 感觉到慕容曜来到自己跟前,甚至,她都能听到四周刻意压低的吸气声。蒋文芮咬着唇,看来,在他面前,再装作无视也是蒙混不下去的,索性昂起头,微笑:"总裁,您有事?" 慕容曜挑挑眉,睨向她的目光,冷漠之余,却是调侃意味明显:"刚刚,在公司论坛里看到了一个有趣的贴子。" 整个办公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伸长了耳光,生怕漏掉一个字。 "哦?什么贴子这么有趣?与我有关吗?"蒋文芮继续微笑,云淡风轻的。可慕容曜还是注意到了,她攥紧的铅笔,竟只手就被折断了,发出"啪"地一声脆响,而蒋文芮却是浑然不觉的样子。 有趣。 慕容曜唇边笑意放大,"还没看?"他倏尔俯下身子,一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另一手则握住鼠标,开始操作。 蒋文芮的身子马上僵了住,他挨得很近,近到只消抬头,就能碰上他光洁的下巴。他好看的唇,此刻正勾着一道完美的弧度,邪气的眼睛半眯着,眸底是莫测的笑意。 鼻息间充盈着他身上的气息,对此,她并不陌生。甚至,他一挨近,她就会不受控的想起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454:疼,却不见血 她下意识的开始抗拒,身子绷得挺直,尽量远离他。 成心要看她的窘态一样,慕容曜挨得更近了,丝毫不顾及其它人或惊诧或暧昧的眼神。蒋文芮暗自捏紧了双手,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慕容曜,这里是公司!" 勾起一侧唇角,他慵懒道:"你我的绯闻早已满天飞了,你这会还端着做什么?" "你——" 蒋文芮恨得别开视线不语,与他强辩,她显然不是对手,尤其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一个不经意,她竟与严肃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后者那略带探究,又刻意压制着某种情绪的目光,令她微微怔了住。严肃看了看她,又低下了头继续做事,可蒋文芮的视线,却迟迟没有移开。 他…… 心里木木的,像触电后的麻痹感。 "这里。" 不喜欢她的分神似的,慕容曜倏尔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起头,对上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蒋文芮表情淡漠的"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慕容曜一挑眉,对于她的反应有些不爽,他一笑,双眸却危险的眯起:"蒋小姐,因为你,我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这就是你的态度?" 他声音略低,态度引人遐想,蒋文芮知道,他摆明是想过来看她好戏的。拳头是松了又捏紧,她低声:"慕容曜,你想怎么样?" 见她终是低下头,慕容曜心情大好,直起了身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冷声道:"蒋小姐,这里是公司,用心工作是你的本分,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说完,他转身便走。 蒋文芮恨得咬牙切齿,他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报复她的机会,完全是不留余力!她甚至要开始怀疑,这贴子根本就是他发的!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看向她的目光,多是不屑。经由慕容曜刚才那一出,想必也都看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想上位而耍出的小伎俩! 尤秋莹冷冷地盯着蒋文芮,随即又低下头,为设计大赛的决赛做准备。 蒋文芮心情很糟,直接关掉页面,双手抚上眉心,使劲按压着。 有时候,她真想慕容曜能够一把刀,直接插上她的心口窝算了,也好过这样时不时的刀尖戳几下,疼,却不见血。 "出去走走吧。" 头顶声音响起,她抬头,望进严肃不再平淡的目光里。 她垂眸,静默片刻,并没有立即回答。严肃很耐心似的,站在那儿,她不答,他便不动。 蒋文芮这边,无疑成了关注焦点,所有人又都盯着严肃,尽是兴味。 良久,蒋文芮点点头:"嗯。" 起身,跟着严肃离开了办公室。 来到顶楼,她少见的看到严肃摸出一支烟来,吞吐几口,扭头看她,又摸出一支来递了过去。 蒋文芮犹豫着要不要接,严肃却说话了:"我知道你吸烟。" 她失笑,接过来,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晃晃手中的烟:"心情烦躁的时候,它的确很有用。" 盯紧她,他说:"所以,你现在心情不好?因为慕容曜?" 蒋文芮低下头,没说话。 她和慕容曜的事,实在不想再多一人知晓。也不知是为了掩藏那段过去,还是为了避免即将接踵而来的麻烦。 严肃吸了几口烟,将烟头扔到地上,再抬脚碾灭。尽管,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对严肃而言,却是透露了不该有的情绪。 "离开他吧。"他说:"剩下的事,我会替你摆平。" 他的口吻,一贯的平静,出口的话,却令蒋文芮震惊了。 "严肃……" 她怔怔地望着他,想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关她和他,又知道多少? 严肃回眸,静静看她,似在解释她的疑问,他说:"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多。" 那一瞬,蒋文芮垂下目光,指间夹着烟,兀自燃尽。严肃在等着她的回答,仍没有催促的意思。 "严肃,"她突然开口:"这是我的事,我不希望别人参合进来。" 严肃皱眉,转过身子,与她平视:"你怕我没这个能力?" 这是他能想到的,她唯一的顾虑。慕容曜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将蒋氏从蒋莫怀的手里夺过来,凭的不是运气,更不只是杨家在背后的支撑。严肃很清楚,这个男人的实力,不容小觑。但是,他今天能开得了这个口,就绝不会是说说而已! 他现在要的,是她的一句话。 蒋文芮依旧垂着眸,不去看他,消瘦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格外羸弱。可她却挺直脊背,硬是撑着。 "对我来说,有没有这个能力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曜这么做,并不是无缘无故。" 严肃的眉拧得更紧了,口吻有丝锋利:"那你就任他欺凌?那三年的代价还不够吗?" 显然,他什么都知道。 蒋文芮的心被他这句话给撞痛了,第一次有人替她鸣不平,感觉美好得跟寒夜里揣着个火炉似的,眼是暖的,心也是暖的。 她缓缓抬头,凝望住他,说:"为了报复我,他三年来马不停蹄!"说到这儿,蒋文芮自嘲的一笑:"他还真是高估我啊!其实大可不必,我没他想得那么厉害,厉害到会为我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可是你不同……如果你在这时帮了我,便等于是给了他又一个报复的借口,他会毫不犹豫的毁了你。" 虽然她不清楚慕容曜真正的实力,但她就是相信,相信这个男人会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严肃正视她,一字一句道:"今天我敢放下这话,就不会怕他报复。" 望着他,她许久都没说话,而他,则快要迷失在她情绪暗涌的目光里。即便解不出其意,他却一步步,一寸寸,甘愿沉沦。 "严肃,你是可以正大光明站在阳光里的人,别为了我,罩上阴影。"她摇摇头:"我不喜欢。" 严肃心头一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蒋文芮径直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双手抬了起。严肃只觉得双手触电了似的,怔在那儿,没有反应。 望着这双手,修长,却有力,她说:"什么都别做,让这双手保持干干净净的。权当是……为我保留住我心里唯一的一块美好吧。" 而这份美好,是属于严肃的。 她一笑,放下他的手,径直离开顶楼。 严肃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神现出复杂。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被她握住的地方,仍残留一丝温度。倘若之前完全是为了抱不平才会接近她,照顾她,那么现在,他开始怀疑初衷了。 严肃苦笑了下,她还真是给自己出了道难题啊! 论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蒋文芮根本不受影响似的,照常上下班。蒋萱愤愤不平的,根本没办法相信,她会和慕容曜有牵扯!蒋文芮没作任何解释,有关慕容曜,她并不想蒋萱接触太多。 当高阳又出现在慕容曜办公室时,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冷声:"怎样?" "查到了。" 高阳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慕容曜扫过一眼,尽管面上无波,眸中瞳孔骤然紧缩,一丝寒意乍现。 "好了,我知道了。"他说。 下班后,尤秋莹与林姐等人道别去取车,她低头在包里翻找钥匙,刚一抬头,就看到倚在自己车前的人,登时吓了一跳。 "总裁……" 慕容曜双臂环胸,唇边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可睨向她的目光,较寒风更加冷冽。 斜睨着她,慕容曜开门见山的说:"那张照片,是你放到论坛里的吧?" 尤秋莹一滞,脸色微变,随即下意识的否认,镇定道:"怎么会呢?当然不是我!总裁您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吧?" 慕容曜低眸一笑,起身,走到她跟前。 随着他的靠近,尤秋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但她还是稳住情绪,一瞬不瞬的迎视他。 "尤小姐,下次做这种事时,记得不要用自家电脑。想要查到你的ip,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 尤秋莹神色更加难看,懊恼的别开目光,既然被他发现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慕容双手悠哉的插到口袋里,绕着她原地转了一圈,不紧不慢的说:"你恨蒋文芮?" "这是我的事,应该与总裁无关吧。"尤秋莹皱着眉,生冷的回道。 倏地,慕容曜俯低身子,视线与她持平:"只要对象是她,那就与我有关。" 他的话,霸道十足,尤秋莹却愣住了。为什么她会听出他浓浓的占有欲?那种感觉就好像,凡是动了蒋文芮的人,便是与他做对! 尤秋莹抬头看他,似要探出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意。他对蒋文芮,难道不是玩玩的吗?他该气的,不是自己受到了牵连吗? 在她看来,像慕容曜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动真心的!她也认同杨希媛的话,蒋文芮与他,各取所需,只不过,今时今日的蒋文芮,风采不再,落魄难堪,更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惹人讨厌。 慕容曜侧过头,扫过她一眼,勾起唇角,现出几丝妖娆。停车场不算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侧颜上,光影暗沉,衬得五官愈发立体,迷人。 凑近她,他说:"要做就做得聪明点,否则,就别丢人现眼。"站在她面前,他低沉的噪音,犹如靡靡之声,令人不由自主的会随其堕入深渊。 尤秋莹更加错愕,有些不明所以。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慕容曜阖了下眸子,慢慢转过身往回走,"女人最讨厌的,就是自以为是。" 留下怔在当场的尤秋莹,慕容曜上了自己的跑车,呼啸一声便急驰驶离。 握着方向盘,他满心不爽。 尤秋莹的杀伤力也不过如此,还真是让他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她毕竟是蒋文芮最在乎的人,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也够蒋文芮受的了。 这么想着,心情又转好。 455:要替她出头? 手机晌起,他看都没看都就接了起来:"我是慕容曜。" 对面,传来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没有客套,而是直接报上名字:"严肃。" 慕容曜一挑眉,薄唇微抿,溢出个笃定的笑。 放慢了车速,缓缓道:"有事?" "有空吗?" "呵呵,"慕容曜笑了:"让我来猜猜,我们严家的大公子,会为了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呢?又或者……是为了什么人?" 严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径直道:"我在桃园等你。" 说完,挂断电话。 慕容曜冷笑着,将手机扔到旁边座位,随即调转了车头,直奔桃园。 来到桃园,会所经理将他引进包间,严肃早就等在了那儿。他面前摆着茶具,这会正娴熟的泡茶,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便将冲泡好的茶递了过去。 慕容曜落座,坦然的接过来,品一口,挑挑眉,点了点头:"看不出,除了设计,你的茶也泡得不错。" 严肃缓缓抬眸,平淡无波的目光直视他,"要怎样,你才能放过她,说条件吧。" 慕容曜一听,却是笑了:"严公子,你这是想要替她出头了?" "随你怎么说,只要你从今以后别再找她的麻烦,条件任你开。"严肃从容淡定,口吻更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慕容曜笑容在一点点绽放,拿着杯子,凑到唇边,轻啜一口,轻声道:"如果,没有你替她说情,兴许我腻味了,会放过她也不一定。但是现在……"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锋利,一字一句:"想都不要想。" 严肃皱起眉,正色:"她做过牢,赎过罪,对于一个才17岁的女孩而言,这还不够吗?" 慕容曜好像听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夸张的笑着:"哈哈……" 蓦地,笑声嘎然而止。 他冷冰冰的望着严肃:"蓄意谋杀才坐了三年的牢,你认为那叫赎罪?" "她毕竟年纪还小,"严肃客观道:"不能指望她那个时候做出什么样的是非判断。" "任何理由,都不能为她杀过人的事实开脱。"慕容曜的声音,如同做了审判,冷酷,无情。 严肃看看他,"蒋氏你已经得到了,蒋家也被你害到如此田地,你还不满足吗?我不信你不知道,蒋莫怀直到现在都没有夺回公司的举动,就是有意弥补他女儿犯下的错。" 慕容曜垂下眼眸,笑意淡淡:"又如何?" 说到底,蒋莫怀才是罪魁祸首!区区一个蒋氏,倒是便宜了他。 严肃盯住他,缓缓点头:"招呼我已经跟你打过了,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慕容曜没有半点惧意,来到兴致一般,一手托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睨着他,问:"为了她,你是在向我宣战吗?你看上她了?" 如果不是,何必费此周章?男人之间的战争,无非三种原因,钱,权,女人。 严肃依旧没有否认,站起身,居高临下,冷声:"从现在起,你再招惹她,便是针对我!" 说完,他就要走,身后的男子却笑了。 "喂,你知道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吗?" 严肃的脚步微顿,不过须臾,随即又迈开大步,走出了房间。 慕容曜脸上的笑,一点点收敛,双眸似被一阵飓风席卷。 良久,眸光又趋于平静, 给自己倒了杯茶,入口已有些微凉。放下杯子,他才起身,离开了桃园。 慕容曜没有直接回卧龙阁,而是径直去了蒋家。 来到蒋家租住的房屋前,他抬头看了看,比起蒋家别墅,不知差了多少。他掏出手机来,拔了蒋文芮的电话,待接通后,还没等对方说话,他便不耐性:"出来,我在门口。"说完便收线。 此刻,蒋萱盯着堂姐的手机,诧异不已。 这是……慕容曜? 他打给堂姐做什么?而且,听他口吻,两人间的关系,并不仅限于公司里见到的那样简单。 这时,蒋文芮从厨房里走出来,随口问道:"你电话?" 蒋萱居然下意识的把手机藏在身后,回道:"是啊,我同学,过来龙城玩,顺路过来看看我。" 蒋文芮没再多问,又走进厨房:"晚上想吃什么?" 今晚刘萍留在医院,她要负责准备晚餐。 "我没意见!"蒋萱咬了咬唇,说:"表姐,我出去一下哦,马上回来!" "早点回来吃饭。" "知道啦!" 蒋萱一阵风似的推门跑了出去,看到等在门口的人,果然就是慕容曜,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的说:"总裁?" 慕容曜一抬眸,见是蒋萱,他皱起了眉:"蒋文芮呢?" 那部电话是他给蒋文芮的专用手机,仅限于两人通话,可是现在居然被第三人知晓,慕容曜的脸色即刻暗下。 "堂姐……在做饭。" 蒋萱早已蒋眼前的男子,划分到了"敌人"的阵营里,如今面对面的站在眼前,也许是迫于对方强大的气场,她尽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在做饭?" 慕容曜突然想起了她在卧龙阁给自己做晚餐的那次,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那画面,时不时的就会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带我进去。"说完,他径直走了进去。 他虽恨蒋文芮,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晚的饭菜,他的确很怀念。 有种家的味道。 "你……"蒋萱怔怔地望着他从眼前走过,犹如出入自家院庭。 待她反应过来时,慕容曜已经走进了电梯,站在那儿等着她:"你不进来?" 蒋萱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几层?"慕容曜问。 "呃……"蒋萱闷闷的回道:"5层。" 按下电梯之后,慕容曜就扬着一丝期待的笑,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蒋萱悄然望过他一眼,犹豫再三,问道:"你和我姐是什么关系?" 她的直接,让慕容曜挑挑眉梢,眼眸眯了眯,"怎么,你姐没告诉你?" 听到他暧昧的回答,蒋萱一下子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怪不得公司论坛里会有那样的爆料,没想到堂姐居然真的会和慕容曜有关系! 是为了报仇才会接近他的吗? 这样想着,倒让蒋萱释怀几分,否则,她真的很难接受,堂姐会和仇人在一起。 想了想,蒋萱竟鼓起勇气说:"请你放过堂姐!" 慕容曜瞥向她,这是今天的第二个人开口要他放过蒋文芮了。他微微一笑,倏地一手撑在电梯壁上,身子贴近,迫人的身高,充满压迫感,阴影将她头顶上方的空间都笼罩住。 蒋萱一下子蒙了,她瞪大眼睛,无措的靠后,嘴上还在强撑着:"你抢走了我二叔的公司,还要欺负我堂姐,你……不是好人!" 慕容曜一点点挨近她,笑靥如花:"我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蒋文芮把菜端出来,听到开门的声音,说:"去见什么人了?这么慢。" 她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人时,突然就愣了。 "慕容曜?!" 慕容曜面带微笑,大大方方的走进来。蒋萱则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寻思着怎么开口跟堂姐解释呢。 "听说你准备了晚餐,正好我也没吃。"慕容曜直接来到餐桌前坐了下来,抬眸睨向愣住的蒋文芮,挑眉示意:"筷子。" 蒋文芮骤然回神,瞪着他:"慕容曜,你怎么会来我家?" "姐……" 蒋萱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说:"对不起,是我啦。" 蒋文芮皱紧了眉,看着她,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刚才的电话,是他打的?" 蒋萱头压得更低了,做了亏心事一般,有些不敢面对堂姐。 蒋文芮没说话,扭头又看慕容曜:"总裁,您随便去什么地方,都会有人招待的。我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金身。" 盯着蒋文芮那一脸的冷漠,巴不得赶紧跟他撇清关系似的,慕容曜就觉得胸口堵得慌,可脸上的笑,却更加明媚了。 "我不嫌弃。" 他径直拿起蒋文芮的筷子,然后夹起菜送到嘴里。味道不错,很难想像,这是出自蒋文芮之手。都说美食能够治愈,刚才被严肃搅坏的心情,竟又渐渐平复。 他的随意,令蒋文芮恨得直咬牙。可是,当着蒋萱的面,又不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得皮笑肉不笑,神情阴恻恻地说:"不知道总裁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慕容曜正吃得开怀,睨她一眼,勾唇一笑:"蒋文芮,你虚伪的样子,挺衬你的。" 蒋文芮暗自捏紧拳头,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控制住想要端起盘子扣到他脸上的冲动。 蒋萱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气氛怪异得让人呼吸都不畅。想说点什么,迫于两人强大的气场,只能禁了声。默默的走进厨房,重新拿出一副碗筷,摆在桌上,犹豫开口:"姐,吃饭吧。" 对着慕容曜这个可恶的家伙,她怎么能够吃得下去?蒋文芮扭头就要走,手却被人一把扯了住。 低下头,盯着那只漂亮修长,天生就像钢琴家的手,蒋文芮眉头蹙紧,他的掌心才刚贴上自己的皮肤,身体就不受控的紧绷。 很明显,慕容曜也觉察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变化,轻笑出声,手上却在用劲,把她扯到跟前:"一个人吃怪冷清的,坐下来陪我。" 话虽说得随意,却透出一贯的强硬霸道。 尤其对她。 456:毫不退缩 蒋文芮想甩开,但视线触到好奇的蒋萱时又作罢。她不想堂妹知道自己和慕容曜的事,总是奢望着,能在那样单纯的人心里,能给自己留个最初的念想。 蒋文芮咬咬牙,一屁股坐他旁边,冷眼斜睨他。 蒋萱被这尴尬的气氛搞得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寻了个借口就赶紧跑回房间。 气氛又变了,空气中涌动的不安分子,充满了压迫感,随时都会爆裂开来一样。蒋文芮盯着他,毫不退缩,而慕容曜则不紧不慢的吃着晚餐,当真如他所说,纯粹是为了这顿饭而来似的! "汤的味道,我很喜欢。"他拿起纸巾,擦拭下嘴角,抬眸,眸中流光溢彩,满是迷幻色泽,刹那间便能乱了人心智。 可蒋文芮早已无坚不摧,尤其对他,记得的,只是彼此的身份,还有他曾经做过的种种。 "说吧,慕容曜,你今天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别说只是为了吃晚饭,那种谎话,骗骗我堂妹可以。"蒋文芮直言,与他根本就不必拐弯抹角。 慕容曜环起双臂,似笑非笑的,扫视过她的目光,其意莫测难猜。 "离严肃远一点。"他笑得绝非善类,双眸睨紧她,无时不在迸出寒意,直冷得心都在发颤。 严肃? 蒋文芮不明白,这事怎么突然就跟严肃扯上了关系? 她不吭声,看在慕容曜眼里,就是无声的抗议。他垂下了眸子,倏地起身,双手撑在桌上,与她距离之近,抬眸,目光融汇,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望着她的脸,亦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愈发的明艳动人了。 慢条斯理的,他说:"就是被这张脸蛊惑了吗?" 严肃,还有……白跃峰? 盯着微微启开的红唇,仿佛受到了邀请,他一点点靠前,再靠前…… "不要让我以为,你也同样被我蛊惑了。" 无情的声音,带有一丝嘲弄。 慕容曜的动作一下子僵了住,尽管距离她的红唇,不过两三公分而已,他莫名涌动的热情,却开始冷却。 冷笑,松开手。 "女人,还是不要自以为是的才可爱。"他慢慢坐下,又恢复至慵懒神态。 "慕容曜,随便你想怎么样,但不许你扯上严肃!"蒋文芮一字一句。 慕容曜一听,挑高了眉梢,眸底酝酿着的危险,正在蔓延至整个瞳孔。她话中的维护之中,那么明显,他岂会听不出? "呵呵,蒋文芮,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懒洋洋的口吻玩笑似的,目光却牢牢望住。 蒋文芮勾起红唇,"是又怎么样?" 她就是不喜欢他笃定在胸的样子,尤其是对她。 凡事,总有个意外。 慕容曜的神情变了,眼神倏尔阴鸷可怕,"蒋文芮,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句话,可以害死他?" 蒋文芮咬了咬牙,盯住他说:"你敢动他一下,我不会放过你!" "说说看,你能怎样?再开车撞我一次吗?" 蒋文芮捏紧了双手,摇头:"不,我会比那更直接。" 珍惜她的,她珍惜的,在这世上并不多了,她会为此不顾一切的。 "哦?"慕容曜扬着眉,视线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近在咫尺。 "行啊,你倒是本事了嘛!"他轻笑着,低沉的笑声震荡着胸腔,起身走到她跟前,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一步步逼得退后。 蒋文芮挣扎着,一双冷漠的眸,变得赤红,"慕容曜,你放手!" 慕容曜将她推到墙上,高大的身子压了上,温热的气息,洒在她颈间,出口的话骤然又降了几个温度:"让我发现你和那家伙不清不楚的,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而且,会连你的那份跟他一块算!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尽管试试!" 胸口像被巨石击中一样,沉重得压抑。 她知道慕容曜绝不是在开玩笑,对她的恨,可以让他做出任何一件残忍又可怕的事。他就像一个永远都摆脱不掉的恶魔的影子,夺走她身边的一切美好,用黑暗缠住她,生生世世,不肯罢手。 她其实早已无所谓了,但是想到严肃,她就没那么淡定了。 "他与我们之间的恩怨无关。"她盯着他,眼圈已经变红。 慕容曜靠近她的脸颊,热息拂面,盯住她的唇,声音低沉到沙哑:"只要你离他远远的,我就不会找他的麻烦……"他终于低下头,双唇触上了她的,有点凉,却能挑起他体内的火焰。他辗转着,沙哑的声音溢出喉间:"蒋文芮,你我都不是能上天堂的人,所以,还是别去招惹别人的好。乖乖的,陪着我一道下地狱吧。" 蒋文芮木然的站在原地,仿佛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拽向深渊,任她呼救,声音却哽在喉间。 "别逼我。"她隐忍出声。 "想一走了之?"慕容曜的目光,好似洞悉一切。 他贴近她,一手扣住她的后腰,将她紧紧贴向自己,"蒋文芮,你要是够狠心,早就走了。" 蒋文芮看着他,悲凉一笑,他倒是把她看得够清楚。 "不过……你逃不掉的,无论身处何地。"他的唇,轻拂过她的面颊,有种酥麻,迅速蔓延开来。 慕容曜的眸目变得暗沉,不管他对她如何去恨,却掩饰不对她的渴望,因为身体起的反应,是最直接的。 蒋文芮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对此,她较他要更为敏感。 神情倏尔变得紧张不安,她抗拒着,慕容曜钳制住她的双手,冷笑漫出一丝邪气,"听话些,或许我会疼疼你。" "姐,总裁……你们……" 身后是蒋萱诧异的声音,蒋文芮身子一僵,视线从慕容曜的肩头越过,看到堂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脸颊火烧似的烫。 "快放手!"她压低了声音,怒火在胸,快要喷薄而出。 慕容曜扬扬唇,缓缓放开了她,转过身,带着未裉欲色的眸,抵向蒋萱。后者吓了一跳,慌张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对于尚未了解情爱滋味的蒋萱而言,眼前的画面,对她有够冲击的了。 蒋文芮马上稳住心神,推开慕容曜走出去:"很晚了,我就不留慕容先生了。" 她下了逐客令,慕容曜浅笑如昔,上前两步,伸手搭住了她的肩,吻上了她的耳后。 那是她的敏感点。 蒋文芮身子立即僵住,瞪大眼睛,抑制住心头的颤抖,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当着蒋萱的面,慕容曜倒也没有太过分,不过蜻蜓点水便放开了她,"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再来看你。" 他说着亲密的话,好像男女朋友那样。蒋文芮不可思议的盯紧他,这么精彩的演技,不明白他是如何练就的。 慕容曜离开后,蒋萱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姐,你和他……" 蒋文芮坐下来,扒了几口饭,便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沉默片刻,说:"小萱,这事与你没关系,你好好待到实习结束就可以了。" "姐,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蒋萱急道:"我想帮你和二叔啊!" 蒋文芮抬眸,一字一句:"你什么都不做,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眼前状况够乱了,着实没有心思再去顾虑其它人了。蒋文芮说完,便起身往房间走:"帮个忙,今天的碗你来洗。" 蒋萱还想再说什么,她已经关上房门。蒋萱气鼓鼓的,总觉得是堂姐轻视了她,她早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她好似打定了主意,目光突然变得坚定。 慕容曜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两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好怕的?哼,她倒要去会会他! 兴许是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好,蒋文芮早起时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喷嚏一接一个。 "姐,你不舒服?"蒋萱关切的问。 "没事。" 她喝了杯热水,早餐也没吃,随着蒋萱来到了公司。 坐到办公桌前,她精神萎靡的趴在桌上,头重似千斤,两只手无力的搭在桌沿两边。 "怎么了?"头顶的声音略沉,有些迟疑。 她吃力的抬起眼皮,看到是严肃,朝他无力的笑笑:"没事,昨晚没睡好。" 见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皱下眉,二话不说便抬手抚上她的额头,顿时,眉拧得更紧了:"你发烧了?" 蒋文芮反应慢半拍的眨巴下眼睛,然后,马上笑着摆手:"发烧这种事,与我绝缘的,我从小到大可是出了名的身体棒!" 严肃挑高浓眉:"你当自己是超人?" 他不再多说,扭头就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蒋文芮突然想起了慕容曜昨晚说过的话,不禁一阵阵后脊发寒。慕容曜说到做到,绝不是玩笑,单凭他能蛰伏三年,一举拿下蒋氏,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怎样都无所谓,但若是连累到严肃,她断不会原谅自己。 这时,焦部长匆匆走进来:"蒋文芮,秋莹,总裁叫你们上去。" 蒋文芮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那家伙又想怎样,她这会体力不支,战斗指数直线下降,实在没那个体力去应对。尤秋莹则坐在那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见两人谁都没有动,焦部长急了:"总裁在等着呢,你俩动作快点啊!" "哦……" 457:是你关注她 蒋文芮拖着好像灌了铅的身子,步伐沉重得很。尤秋莹起身,跟在她身后,直到进入电梯,两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来到29层,高阳正从里面走出来,朝两人礼貌颔首,说:"总裁在里面等你们呢。" 越过两人时,若有似无的目光,掠过一脸心事的尤秋莹。 慕容曜正在接电话,站在窗前,身影伟岸,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头微垂着。 "婚礼的事,你看着吧。" 蒋文芮一怔。 婚礼?谁的,慕容曜和杨希媛的吗? 如果两人真的要结婚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就没有心思再折磨她了?想到这儿,她不禁振奋起来,眼神里都充满了一丝期待。 慕容曜挂上电话,转过身,魅眸扫过两人一眼,然后走回到皮椅上坐下来,说:"这是首届国内最大规模的鞋类设计大赛,对提升公司形象和实力大有帮助。你们两个既然已经进入了决赛,就必须要给我取得好成绩!"顿了顿,他又说:"夏空的人也入围了,我不想看到他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子,明白了吗?" 尤秋莹应了一声,蒋文芮仅是点点头。 "出去吧。" 他大手一挥,蒋文芮如蒙特赦,刚要转身出去,身后又传来了他略显漫不经心的声音:"蒋文芮,你留下。" 蒋文芮脚步僵滞,脸色登时就沉了。尤秋莹侧头,看了眼两人,嘴角一抹讥诮扬起,扭身就走了。 门关上,蒋文芮做了个深呼吸,转过身:"总裁,您还有其它事要吩咐吗?" 慕容曜朝她勾了勾手指,蒋文芮很想无视,可他摆明了一副"你不过来,我就骚扰到底"的样子,恨得她捏紧双手,迈着僵硬的步子走过去。 "离我近点,我又不能吃了你。"他眼睛半阖着,时不时的瞟过她一眼。 蒋文芮又挪动一小步,警惕的盯紧他。 慕容曜似笑非笑,问:"有没有记住我的话,今天有跟他说话吗?" 蒋文芮没反应过来,声音僵直的反问:"谁?" 慕容曜的俊颜一下子沉了下来:"你居然敢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该死,他昨天说了那么多,她竟然敢给他忘了! 他笑得更加妖孽了,对着她逐字逐句的提醒道:"严、肃!" 他发誓,如果她胆敢违背他,他定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蒋文芮别开脸,好像并不想搭理他这茬。慕容曜看在眼里,点点头,"好,非常好!蒋文芮,你还真是欠收拾啊!" 他倏尔起身,就要过去,蒋文芮慢慢抬起眼眸凝向他:"慕容曜,你能别这么幼稚吗?" "你说什么?"他危险的眯起邪眸。 "我和严肃在一个办公室,马上就要比赛了,我还需要他的指导,你说,我们怎么可能不说话?还是说,你宁愿夏空在设计大赛上抢了风头?" 蒋文芮宠辱不惊,说得合情合理,反之,慕容曜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他恼,恨这个女人一而再的不听话!更恨她是为了严肃! 可他却笑了,笑得邪魅入骨,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他说:"你不知道,论设计天分与成就,我远在他之上吗?"盯紧她,他一字一句:"你第一份参赛作品的设计灵感,应该源于我吧。" 蒋文芮微恼,这是她最不愿在慕容曜面前承认的。但面对他的质问,她昂起头,倒也坦荡:"没错。" 慢慢的,她说:"第一次看到杨希媛脚上的那双鞋子时,的确激发了我的设计灵感。关于这个……"鼓起勇气,她终于说出:"我想,我得谢谢你。" 慕容曜一扬眉,睨向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尽管,只是转瞬即逝。 他身子前倾,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使劲晃了晃,对她是一贯的粗鲁,带笑的声音,窥不出几分真意来:"要是你讨得我的欢心,我也会为你设计一双属于你的鞋子。" 蒋文芮一怔,望着他,没想到慕容曜会说出这句话。同为设计师,她知道为某人量身定做,需要怎样的了解与专注。身为他的未婚妻,唯有杨希媛会有此待遇,她不认为自己可以。 一点点推开他的手,她垂眸,说:"我欣赏你的设计,但我有严肃帮我就足够了。" 朝他颔首,她便要走。慕容曜面色微变,起身扯住她的手,狠狠瞪着她,笑声阴沉危险:"看来,你还是没把我的警告放心上啊。" 蒋文芮心念一滞,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马上转过身子,"慕容曜,你想怎么样?" 慕容曜上前一步,牢牢望住她,说:"蒋文芮,我要你记住,你身边所有人的不幸,都是因你而起!" 蒋文芮双眸发红的瞅着他,搁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我的事,与严肃无关。" 慕容曜一挑眉,微笑:"那就离他远点,别让我在你身上闻到他的气味。" "慕容曜你……" 他倏地收紧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冷笑着:"蒋文芮,三年前我就曾发过誓,不会让伤害我母亲的人好过!所以,认命吧,别再因为自己,害了其它人。" 蒋文芮的目光慢慢变得深沉,晦涩。 她想起了三年前细雨绵绵的那天,他当时的目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沉重的负罪感,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了,胸口被各种情绪充斥,堵得她红了眼眶。 哽咽着,她说:"还要怎么样做,你才会放过我……" 慕容曜勾唇一笑,伸手,抚上她的脸,一下下极尽温柔的抚摸着,"蒋文芮,这辈子是别想了。" 蒋文芮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头仿佛坠着块石头,沉甸甸的。 原来,被一个人恨着,用尽生命的恨着,是件可悲又可怜的事。而她,无能为力。 好累,真的好累,她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 她本来就有些头昏脑胀的,这会身体像被掏空了似的,站在原地打着晃,脸颊愈发的红了。 慕容曜掀起一侧眉梢,狐疑的盯着她,刚要开口再说什么,蒋文芮突然就朝后栽了去…… 慕容曜面色微变,连想都没想,立即伸手扯住她。由于用力过猛,蒋文芮条件反射的撞进了他的怀里,直撞得他胸口发疼。 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浓眉紧紧皱着。半晌,却是嘲弄的笑了,这算是新花样吗?苦肉计? 可是,就在他的手再次触上她的脸时,笑容却僵住了。 好烫。 慕容曜突然很气,说不出来的气,这个女人居然敢给他生病?! 该死,他讨厌一切计划以外的事! 他没二话不说,拦腰将她抱起,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无视四周诧异惊奇的目光,慕容曜把她塞进了车子里,随即立即发动,直奔医院。 车子呼啸离去,留下一片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白色清烟。 杨希媛就坐在车内,怔怔地看着他公然从公司里带走那个女人。甚至,脸上还有难掩的一丝焦急! 她握紧了方向盘,眸底现出一片癫狂的恨意…… 当严肃拿着从外面买来的药,来到蒋文芮的座位前时,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她被慕容曜留在了办公室。" 不知何时,尤秋莹靠近,端着咖啡,缓缓出声:"已经去了半个小时了。"一笑,"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发生好多事了。" 严肃眼睛眯了起来,回过头,看她一眼,"你很关注她?" 尤秋莹笑了,"是你关注。" 转身,漫不经心的走回到座位里。 严肃慢慢回眸,盯着蒋文芮的空位,又看看手中的退烧药,默默的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医院里,蒋文芮恢复意识时,入眼即是四周的白墙,还有消毒液刺鼻的味道。她蹙蹙眉,想要起身,却没点力气,活动一下,全身肌肉都跟着痛。 她又躺回床上,手搭上仍有些滚烫的额头,仔细想了想,记忆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总裁办公室,停留在慕容曜面前。 眼神眯了起,朝门口望过去。病房的门敞开一条缝隙,能看到站在外面的人。 他正在听着医生说什么,眉峰轻拢着,脸部漂亮的线条始终紧绷着。也许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他倏尔抬起头,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蒋文芮下意识的调了开,扭头朝向另一侧。 门开了,慕容曜走进来,来到床边,盯着她,许久都没有开口。 与之前办公室里的诡异不同,这会的气氛,安静的空洞,令人窒息。她终是不习惯与他独处,受不了的率先打破静默:"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沙哑得很,空气灌进干涩灼热的喉间,火辣辣的疼。 "那你以为是谁?" 他一出声,就是火药味十足,不知在生着谁的气。 尽管早已猜出了答案,但蒋文芮还是吃了一惊。依他本性,该由着她自生自灭才对,怎么会好心送她就医? 慕容曜心情很不爽,他真是疯了,才会送这个女人来医院!他双臂环胸,理所当然的将不满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她说:"谢谢。" 慕容曜嗤笑一声:"一声谢谢就想还人情?哪有这么好的事!" "那你想怎么样?"蒋文芮有气无力的。 慕容曜拉过椅子,坐她对面,倒也痛快:"按我之前说的做。" 458:你男朋友真好 之前? 蒋文芮恍然,他是指严肃的事。 她转过头,困惑的瞅着他:"为什么,你一直这么介意他?" 慕容曜扯唇一笑:"错,不是介意他,只是不想我用的女人,再沾上别人的气息而已。这一点,是个男人都会介意。" "你用的女人……"蒋文芮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自嘲的笑了笑。她现在还来在意这些做什么?随他怎么说,结果还不是那样? 扬起眉,她哑着嗓子说:"看不出,你对我倒还上心。" 无视她话中嘲讽,慕容曜身子靠前,盯住她的眸眼,暧昧开口:"谁让你能在床-上取悦我呢?" 蒋文芮皱眉,别开脸不理他了。 这时,护士进来:"要打针了。" 慕容曜站了起来,让位置让出。 蒋文芮伸出胳膊,护士却说:"脱裤子。" 她一怔,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慕容曜,脸颊"唰"地红了起来。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开口:"你先出去。" 盯着她的脸,慕容曜竟挑起眉,根本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反而正色道:"护士小姐让你把裤子脱掉打针,别磨蹭,耽误人家的时间就不好了。" "你在这里,我怎么脱?"蒋文芮恨恨地,甚至都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 护士随口道:"哎哟,他是你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嘛?" "他不……" 蒋文芮想说不是,慕容曜却笑着弯下腰,大手抚了抚她的短发,当真似情人间的温柔举动,说:"乖,不要闹别扭了,把裤子拉下去,让护士给你打针。" 见他人长得帅不说,对女朋友还这样耐心体贴,护士在一边一脸的羡慕,"小姐,你男朋友真好。" 蒋文芮的嘴角微微抽搐几下,头好像更痛了。 看慕容曜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她咬了咬牙,干脆转过脸去,将裤子拉下,露出半边雪白的臀肉。 本是戏谑,但在看到那片刺耳的白之后,慕容曜只觉得腹下一紧,居然就这么有了反应! 该死! 他暗恼,低咒两声,立即将目光调向了别处,"我出去抽支烟。"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蒋文芮总算松了口气,心里想着,还算这家伙有点廉耻心。 护士一边打着针,一边说:"小姐,你真是好福气啊!你男朋友对你真的很好呢!你不知道,刚才送你来医院的时候,他直接就把我们的主任给请出来了。主任说你不过就是感冒发烧而已,他却硬逼着主任给你检查了两遍!哎,我要是有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蒋文芮听着,直怀疑她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慕容曜!当听到她的疑问之后,护士却笑了:"你男朋友长得那么帅,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听她一口一个"男朋友"称呼慕容曜,蒋文芮浑身不自在,终于出声:"他不是我男朋友。" 恰巧,慕容曜走了进来,在护士诧异的目光下,他微笑:"我女朋友烧糊涂了。" 护士离开之后,蒋文芮皱眉道:"干嘛要这么说?" 他和她的关系,哪里配得上那么浪漫的字眼? 他坐下,长腿交叠着,掀起一双邪魅的眸瞅着她,说:"那要怎么说?床伴?"他冷笑一声:"蒋文芮,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你要不是晕倒在我的办公室,我才懒得管呢!" 听他这么说,蒋文芮竟释然了。 他并没有良心发现,依然在恨着她,理所当然的恨着,她也不必再多增加一分一毫的愧疚感。 门倏地被撞开,蒋萱莽莽撞撞的跑了进来,"姐!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蒋文芮想要坐起来,可还是没力气。 "我打电话找你,是……"她小心翼翼的瞅了瞅慕容曜,小声说:"是总裁接的电话。" 蒋文芮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解释两人关系的意思,随口说道:"小感冒而已,别告诉我妈。" "哦。" 蒋萱乖巧的点了点头。 慕容曜起身,朝蒋文芮望过,淡漠出声:"我先走了。" 蒋文芮犹豫着,在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叫住了他:"慕容曜……" 慕容曜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医药费的单子给我吧,我会把钱还你的。" 听到她的话,慕容曜眯紧眸子,刚刚才消化了的怒火,这会又腾地窜上来。 他做了个深呼吸,转过身:"那你可要算清楚了!连小数点后面的都别给我落下!" 尽管,他言笑晏晏,可蒋文芮还是隐约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慕容曜推门出去,门"砰"地摔了上。 蒋萱被吓了一跳,试探的问:"姐,你和慕容曜怎么了?" 蒋文芮也被他搞得心情郁结,摇摇头:"没事。" 翻过了身,便闭上了眼睛。 望着她,蒋萱目光掠过一丝坚定,说:"姐,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说完,急匆匆的离开了病房。 "总裁!" 就在慕容曜要进入电梯时,她叫住了他。 慕容曜回头,看到是她,眉梢扬了起:"有事?" 蒋萱顺了顺气,慢慢点头:"嗯!" 休息区,慕容曜站在窗前,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后的夜色,衬着他高大的背影,显得孤傲且神秘。一如在苍穹翱翔的雄鹰,只有漫不无边的黑,才是他的最佳保护色。 蒋萱站在他对面,紧紧拢着眉,迟迟不开口。 慕容曜抬手看了看腕表,不耐道:"到底有什么事?"盯着她,突然问:"是你姐让你找我的?" "不是!" 蒋萱立即否认,犹豫再三,她终于鼓足勇气开口:"总裁,你都从我二叔手里抢走了公司,就不能放过我姐吗?" 慕容曜盯着她,垂眸笑着,"你是在替她求情吗?" "不,"蒋萱无比严肃道:"我是想说,让我代替我姐吧!" 慕容曜怔了下,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抬眸望住她,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一遍。这也是他第一次,正视蒋文芮这个堂妹。 "你?" 蒋萱捏紧了拳头,咬牙,点头:"是。" 慕容曜来了兴致一般,不紧不慢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姐再受苦了,"蒋萱的声音低低的,说:"她以前很自信的,人开朗漂亮又好受欢迎……可是现在,我就没见过她真心笑过,所以……" 她望着慕容曜:"所以,我来代替我姐,求你放过她,别再折磨她了。" 慕容曜玩味似的抿着薄唇,唇角微翘,缓缓走上前。 蒋萱的心倏尔提了起,紧张的双手捏紧衣角,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他扬起一双好看的眸,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一笑,探不明深意:"为了她,你什么都肯做吗?" 就算蒋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听到他这么问时,还是白了脸色,木讷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她这般,慕容曜戏谑一笑,越过她,走向电梯,淡漠的声音却飘了过来:"不是谁都可以待在我身边的。" 他狂妄,不可一世。 这种被人轻视的滋味,在胸口火烧火燎的难受,蒋萱咬着牙,猛地转身,朝着他的背影大喊:"我可以!我可以做到!!" 回应她的,是慕容曜懒洋洋的抬起手,朝她挥了挥。 蒋萱回到病房里,闷闷不乐的。 打过针,蒋文芮感觉好多了,也有了些力气,撑着坐起来,喝了口水。见她紧锁眉头,蒋文芮问:"怎么了?" 蒋萱只是摇头,坐在那儿不肯吭声。 她不说,蒋文芮便不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心思难免会加重,有时候沉默也是成熟的一种表现。 既然慕容曜都交钱办了住院手续,她没理由不在这里住回来,简单吃了点晚餐,她便让蒋萱回去了。 晚上,接到了严肃的电话,蒋文芮还挺意外的。 "你没回家?"对面的人,声音略为急切。 听得出,他一定是去找自己了,蒋文芮解释道:"我在医院。" "是不是因为生病?很严重吗?"严肃问罢,沉默了两秒钟,最后沉声:"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不用了,"蒋文芮忙说:"已经好多了,不必麻烦了。" "哪家医院?"严肃又重复一遍,执着的让蒋文芮再也无法拒绝,只得乖乖报出,严肃随即就挂了电话。 不大一会,他便出现了。 "好些了吗?"他盯着她的脸,扫视一圈。 "好很多。"蒋文芮见他穿着的还是白天的西装,便知他是连家都不曾回过就直奔这里了。 怕他担心似的,她又说:"打过了针,也吃了点药,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没有大碍还会住院?"他显然不放心,坐下来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那是因为……"蒋文芮刚要说什么,又禁了声。接过水杯,不声不响的喝了一口。 她总不能告诉严肃,那是因为慕容曜吧。 严肃就坐对面,漆黑深沉的眸凝视住她。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他也能猜出几分。毕竟,她是去了总裁办公室后才消失的。 "是他送你来医院的?"他问,声音平淡无奇。 蒋文芮迟疑了下,还是应道:"嗯。" 严肃点点头,说:"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就直接联系我好了。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再麻烦了。" 蒋文芮愣住了,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似乎……已经不像是朋友间该有的。 如果,他们算是朋友的话。 459:莫名其妙的感觉 见严肃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蒋文芮心下自嘲的笑了笑,是她多心了吧?严肃一向干脆爽利,从不转圜。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帮自己,她这是多的哪门子心啊。 "吃东西了吗?"他问。 "吃了点,不过很难吃。"蒋文芮老实回道:"这里的东西,根本就不像是给病人吃的。" 听罢,严肃立即起身:"在这儿等我。" 说完,推门就出去了,蒋文芮想叫住他,已是来不及。 她怔怔地望着门口,之前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再次袭来,心里像被什么给塞满了,满满当当的。 有多久都没有这样被人照顾了?不需回应,不需回报,只能接受。女人对于霸道的温柔,一向是没有抵抗力的,蒋文芮自然也不例外。尤其,对象还是严肃。在他面前,她这叶飘荡许久的孤舟,终于能够短暂停泊,歇一歇了。 严肃折回,手里多了几份餐盒。他取出,一样样摆在桌上,都是些清淡开胃的食物,还有一份鲜果汁。 看到这么多吃的,蒋文芮精神好了许多,毫无负担的拿起筷子就吃。 对面,目光专注,她若吃不完,他便会不高兴似的。蒋文芮失笑,抬头看他:"喂,你吃晚饭了吗?" 严肃先是沉默,然后摇头。 离开公司,他就直接去了蒋家,然后又赶到这里,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要吃晚饭。 蒋文芮取出一双筷子递过:"一个人吃没意思,一起吃好了。" 严肃看看她,嘴角微微翘起,接过了筷子。 他吃得很少,大多是她吃他看着,表情时而的若有所思,但目光始终是专注的。在这种高压下,蒋文芮越来越不自在了,脸颊也开始一点点发烫。 "我吃饱了。"她说。 严肃扫了桌子一眼,摇头:"不行,吃得太少了。" " 不少了呢,我已经吃不下了。"蒋文芮还顺便拍了下肚子。 "你这么瘦,就是因为吃得太少。"严肃不容拒绝的说:"要吃多些,才不会生病。" 知道他是个执着的人,她如果不点头,恐怕他会一直念下去。蒋文芮无奈,笑道:"如果我吃成了个胖子,我一定会找你算帐的。" 她本是玩笑,可他却认真的盯住她,说:"我会负责的。" 一句"负责",令蒋文芮心头一悸,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此坚持的目光,直让她心里发慌。忙调开视线,低头吃着。 门外,一双邪肆的眼眸,正沐浴在一片寒霜之中。 慕容曜转过身,迈开大步便走。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低头看一眼拎在手里的外卖,眼睛眯紧,脸上寒意更盛,一股脑的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该死,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到给她买晚餐! 走出医院,外面下起了小雨。 他将外套衣领竖起,然后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后狠狠的吸了一口。 缭绕烟雾中,他完美到几近失真的脸颊,缓缓溢出一丝阴沉的微笑,一如这夜空里隐约闪烁着的星。 蒋文芮,你还是不了解你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啊。 第二天,蒋文芮离开医院后就直奔公司。决赛临近,她马虎不得,接下来,就是要制作鞋子,想想那将会成为她人生中,第一双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鞋,她就兴奋不已。 刚来到公司,她便被部长急召到办公室。 "部长,我昨天……" 焦部长摆手:"昨天的事等等再说,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决赛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打算?秋莹那边都开始进行了,你也要抓紧时间才行啊。" 蒋文芮回道:"部长,鞋子我想要完全手工制作,不借助任何机器打磨。" 焦部长一听,想了下,说:"想法倒是不错,但那得找到一个手工精湛的造鞋师才行。万一技艺不到家,设计可以就全毁了。" "我也明白,但还是想要坚持我的想法。" 焦部长听罢,良久才开口:"有个人可以推荐给你。" 蒋文芮眸光一亮,急问道:"谁?" "蒋氏第一批老员工了,也是制鞋第一人,谭老。" "谭老……"蒋文芮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啊,那可是这行的这个!"说着,经理挑起了大拇指。 "那他现在在哪呢?" "退休了,偶尔会来公司做下技术指导。不过我听说,他很久都不做鞋子了。"焦部长说完,便打了个电话给人事,问了下谭老的地址,记下后,便递给蒋文芮:"这是他家的地址,你去找他试试看吧。我听说这人挺倔的,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我劝你也别抱太大的期望。" 蒋文芮立即接了,如获至宝,忙对部长道谢。 她返回设计部,拎起包就要走,严肃叫住了她:"你要去哪?" "我要出去一趟,已经跟部长请过假了。"她边走边说,"知道谭老吗?我想请他给我做鞋子!" 严肃一挑眉,嘴角翘起:"你挺有眼光的。" 谭老那可是最早的一批造鞋师,国内首屈一指,能请得动他自然是好。不过,他的脾气,严肃也是有所耳闻,只怕蒋文芮初出茅庐会吃不消。于是,果断道:"我陪你。" 走到门口,蒋文芮站定,抬头看他:"可是,你还要工作呢。" "没事。"他淡淡回应,率先走到了前面,蒋文芮只得跟上。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急急叫住了她:"蒋文芮,你等等!" 蒋文芮停下来,回头一看,是焦部长。 "部长,什么事?" 焦部长急走几步,来到她跟前:"总裁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说话时,还朝她一阵挤眉弄眼的。 一听是慕容曜,蒋文芮的眉立即皱了起,也没注意到焦部长的表情,说:"部长,就说我已经走了。" 焦部长赶紧摇头:"咳咳……蒋文芮啊,你还是去一趟吧。" 蒋文芮不以为然:"反正他又没看到我,你说我不在就好嘛!" "我看,这样不好吧……"焦部长的眉梢抽搐两下,悄悄的抬手朝上面指了指。 蒋文芮这才反应过来,慢半拍的抬起头,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楼上,身靠栏杆的男人。这会正眯着一双带着三分慵懒三分恼意的眸,冷冷地盯着她。然后,又掀掀眼皮,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严肃,嘴角有趣的扬起。 在严肃看来,那却是十足的挑衅。他不动声色,只是坦然的迎视。 蒋文芮打了个寒战,这么说……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她一点点收回视线,望向焦部长,后者好似猜到了她想问什么,悄悄点头,压低了声音说:"总裁今天心情不好,你可别惹到他啊!到时候,你部长我都得跟着遭殃。" 慕容曜由侧着身子改为面朝她的方向,一手撑在栏杆上,一手对着她勾了勾手指,那理所当然应该叩见他的模样,让蒋文芮恨得牙根痒痒。 知道他会找自己麻烦,并且无所不用其极!可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啊?在得知还有谭师傅那样的人,她真是一刻都不愿意停留,恨不得马上去找到他,拜托他为自己制鞋子! 见蒋文芮没动,昂着头与慕容曜对视,焦部长的额头开始冒了汗,用力咳了一声,说:"还愣在这儿干嘛?总裁一定是有事找你!快上去啊!" 蒋文芮咬着唇,尽管万般不情愿,还是迈开步子,准备走向旁边的楼梯。 就在这时,她的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扯住。 她惊讶回眸,看到严肃,怔了怔:"严肃……" 严肃的目光始终都在慕容曜身上,淡淡地说:"你先去忙你的吧,总裁那边,我去便好。"说完,也不管蒋文芮是否同意,就把她推到了电梯门前。 焦部长也急了:"严肃,你……" 严肃无视,替蒋文芮按下了电梯后,直接将她送进去,并且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转过了身。 自始至终,慕容曜都将他的举动收尽眸底。 他噙着一丝诡秘的笑,见严肃折回,站在楼下与他对视,慕容曜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焦部长快要被这两人气死了,在一边团团转:"严肃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连总裁都不放眼里呢?你……" 严肃将视线收回,冷声道:"以后,我直接负责蒋文芮。" 焦部长气得直跺脚,严肃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为什么?我可是部长啊!喂喂,你去哪?我还没说完呢……你回来!" 蒋文芮在电梯里,心还在扑腾扑腾的跳着。 她当然知道严肃为自己好,可他那么做,等于是公然挑战了慕容曜身为总裁的权威,慕容曜是不会放过他的! 这时,慕容曜专属的手机响了,她连犹豫都不曾就接了起来。 "蒋文芮,给你十分钟,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在下一分钟就把严肃赶出公司!" 说完,电话挂断。 该死! 蒋文芮恨恨地收起手机,重新按了29层。 走进他的办公室,气氛依旧压抑,她深呼吸,上前一步:"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460:请他出山? 慕容曜坐在皮椅上,十指悠哉的交握在胸前,魅惑的眸上下睨着她,朝桌上的一堆单据呶呶嘴:"这是你入院的费用,应你的要求,我已经整理好了。" 蒋文芮狐疑的盯着他,随即上前拿起来看了看,眼睛立即瞪大:"不过就是个发烧感冒而已,怎么会花掉几千块呢?!" "给你用的,都是最好的进口药。另外,还有私人vip病房,晚上陪护的护工,还有……" 蒋文芮头大的抬起手:"好了!我知道了!" 慕容曜微笑:"既然清楚了,就把帐给结了吧。" 蒋文芮看看他,老实回道:"我身上没那么多,只有几百块。如果可以分期的话,我现在就给你。" 慕容曜勾起一侧唇,对她的反应,完全意料之中。 他起身,慢慢走了过去:"没钱?" 蒋文芮清眸望住他,她有没有钱,他不是很清楚吗?如果只是为了给她难堪,大可不必,自尊心这种东西,很久以前,她就当成负担给卸下了。 他走近她,绕到她身后,暧昧的气息,充盈鼻间。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低沉得性感:"那就……用另一种方式偿还吧。" 蒋文芮咬着唇,侧过头:"我很快就会发月薪了,到时候,我会一分不差的都还给你。" 慕容曜看着她,倏尔冷笑出声:"蒋文芮,跟我讲骨气,是不是太晚了?" 蒋文芮别开脸,良久才说:"我可以把这一切看作是赎罪,但是,我不能接受用金钱来衡量。" 那会让她更加廉价,像妓女。 慕容曜本想再讥嘲她几句,可是,在看到她眼中那抹淡淡的哀伤后,竟皱起了眉。 蒋文芮甩甩头,将所有的情绪又都小心翼翼的掩藏起来,口吻微冷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总得跟我这个总裁汇报一下吧。"他漫不经心的说,可心口又燃起了一团火,有种不被重视的恼怒。 蒋文芮知道,她如果不说明,是很难走出这扇门的。 "我要去找一位谭师傅,请他帮我制鞋。"蒋文芮如实道。 听到她是为了比赛,慕容曜的气多少消了一些,态度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他懒洋洋的说:"所以,你准备要去找谭正那个老古板?" 蒋文芮一怔:"你认识他?" 慕容曜撇撇嘴,回道:"不认识!。"他回得那么肯定,不禁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瞥她一眼,他回身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走了几步,见蒋文芮仍站在原地,他不耐道:"不是要去找他吗?" "你……你要和我去?"蒋文芮不确定的问。 "不然呢?你以为,单凭你就能请得动他?"慕容曜嗤笑一声,扭头就出去了。 蒋文芮犹豫再三,还是跟了出去。如果,他能对自己有帮助,就信他一回也无妨。 蒋文芮上了慕容曜的车子,还不待她绑好安全带,车子就弹了出去。 她将地址翻出来,"他住在……" "我知道。" 慕容曜说完,加快了车速。 蒋文芮微微吃了一惊,又有些看不懂他了。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片破旧的平房前。由于道路泥泞,车子没办法再往里面开了,慕容曜将车子停下,解开安全带:"我们只能走进去了。" "嗯。" 蒋文芮应了一声,两人便下了车。 这里很少能看到豪车,不时有人将目光投到这边,低声议论着,肯定是来找老谭的。 慕容曜前面带路,蒋文芮跟在他身后,打量四周,不禁疑惑道:"他就住在这里?"依他的技术和资历,绝不可能生活得如此落魄。 慕容曜轻哼一声,说:"那个老古板,没人说得动他。" 听他口吻,好像跟谭正很熟悉似的,蒋文芮终于问出声:"你认识他很久了?" 慕容曜侧过头,淡淡扫过她一眼:"我怎么会认识脾气倔得像石头的家伙?" "……" 不必再多问,蒋文芮已经知道了答案。 慕容曜停了下来,看一眼面前的房子,说:"就是这儿了。" 蒋文芮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在这座光鲜的城市里,居然还有人会住在这种随时都会倒塌的危房里? "不进去?"他站在旁边,睨着她。 她有着怎样的想法,他并不奇怪。当初,他也是实在受不了,跑过来把那个老顽固的东西,全扔到了大街上,只想逼他离开这儿。可是,他却跑出去,把丢掉的东西,再一样样捡回来。然后,不声不响的锁上了门,将慕容曜列为了拒绝往来户,直到现在。 想想,他就恨。 蒋文芮自然猜不到他这些心思,忙上前,礼貌的叩响房门。 "谭师傅在家吗?" 连续问过几遍,里面都没人来应,慕容曜不耐了,一把扯过她,然后用力将门推开。 门居然没锁,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 "进去吧。"他说。 蒋文芮犹豫着,"这样不好吧?" 慕容曜回过头,好笑的看着她:"你想不想请他出山?" "当然!"她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就别讲那么多客套。"说完,他率先走了进去。 蒋文芮咬咬牙,硬着头皮也跟上了他。 屋子没开灯,窗户上糊着报纸,仅有些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 "扑通" 蒋文芮没看清脚下,肚子倏尔撞到了桌子角,痛得她弯下了腰,鼻尖立即就现出了冷汗。 慕容曜转身,看到后,微微皱起了眉。然后,朝着里面就大喊:"老顽固!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事找你!" 突然,内屋先是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是乒乒乓乓的。不大一会,就从里面出来一人,冲着慕容曜就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谁让你来我家了?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看到这个中气十足的老人,蒋文芮愣了。 他是那日在公司顶楼,她和尤秋莹谈话时遇到的老人!直到这时,她才隐约想起,他自称是谭老头。只是不知道,他和慕容曜是什么关系。 一看蒋文芮,谭正也狐疑的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一番,随即,神情恍然:"是你啊!" 显然,他也想起了蒋文芮。这下慕容曜倒好奇的挑下眉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蒋文芮没说话,只是朝谭正问好:"谭师傅,您好,我叫蒋文芮。" 谭正瞅瞅她,搬来把椅子坐下:"蒋莫怀是你什么人?" 蒋文芮一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如实回道:"他是我父亲。" 谭正点了点头:"你长得很像他。"他拿起桌上的烟袋锅,将烟嘴朝桌上嗑了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蒋文芮赶紧说:"我想请谭师傅帮我做一双鞋子。" 谭正点燃烟袋锅,吸了一口,抬起眼皮,看向慕容曜,伸手一指他,"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们……"蒋文芮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下意识的看向慕容曜。 他倚在门口,脸上神情现出一丝不屑。 蒋文芮心下一沉,随即,又自嘲的一笑。她还真是天真,怎么会奢望他能帮自己呢? 面对谭正的询问,她想了下,决定实话实说。可就在她要开口时,肩上却多了一只大手,接着,将她搂紧,然后直接按在了怀里。 "这是我女人。" 蒋文芮浑身一震,没想到,他就这样说出了两人的关系,而且,还是毫无负担的。至于他话中那若有似无的占有欲,她却是选择忽略。 慕容曜微笑着,迎向谭正的目光,却是充满挑衅。 谭正别有深意的望着他,又吸了一口烟。房间本来就不大,通风又不好,一时间全是刺鼻的烟味。蒋文芮的病还未痊愈,这会喉咙仍火烧似的疼,被烟呛得想要咳嗽,又觉不礼貌,却只能忍着。 慕容曜低头扫过她一眼,一皱眉,对着谭正不悦道:"你就不能少抽点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受得了那么辣的东西?" 谭正笑了,将烟杆又敲了敲,"受不了可以走啊?我又没请你们来!"说完,他扭身就要进屋,蒋文芮急了,忙挣脱开慕容曜,追上前:"谭师傅,只要你能帮我做鞋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谭正停下,脸上的表情,让人猜度不出深意,目光仍是自上至下的扫视过她,抬手,又指向慕容曜:"只要你跟他在一起,这事就没得商量!" 门"砰"地一声关了上。 "谭……" 要不是慕容曜眼疾手快,把她给拽了回来,蒋文芮的脸差点撞到了门上。 "你有没有脑子?"他不悦的训斥一句。 谁知,蒋文芮竟转过头,充满怨恨的看着他:"你对人家做过了什么?" 慕容曜的脸色倏尔变寒,睨着她,嗤笑一声:"为什么你会问,是我做过了什么?难道,就不能是他对我做过什么吗?" 这种还未经过审讯,就直接被定罪的感觉,还真他妈的不爽!尤其,对象还是她! 蒋文芮冷笑:"这不明摆着吗?谭师傅一位老人家,生活又这么简朴,无权无势的,他能对你做什么啊?你只要不欺负人家,那就谢天谢地了!" 461:另一个讨厌的家伙 "哈!哈哈哈!"慕容曜夸张的连笑三声,笑声骤敛,朝她一步步紧逼,目光有几分骇人:"在你看来,我就是这么无恶不作?" 蒋文芮昂头迎视,目光湛亮,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来:"那你还奢望什么?" 望进他的恼怒,蒋文芮觉得好笑,他是记性不好吗?忘了他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了?凭什么会认为,在她心里,他会有不同? 慕容曜胸口不住翻滚着,盯着她纤细的小脖子,很想就这么掐上去算了!可是,他却笑了,笑得十分惑人,一字一句:"没错,我就是无恶不作!不仅对你,对这个老顽固也是一样!这下你满意了吧?" 盯着他,蒋文芮心里根极了,若不是他,谭师傅又怎么会拒绝她呢? "慕容曜,你真是我人生中的灾星!" 慕容曜眼睛眯得更紧了,勾起薄唇,显得愈发的刻薄了:"我们彼此彼此。" 他是她人生中的灾星,她又何尝不是他人生中的灾难?只不过,因为恨而不得不拴在一起,这段关系也变得更加深刻。所以,他们是彼此的缩影,谁都不要嫌弃谁。 蒋文芮无心与他争辩,回头看一眼那扇木门,知道有他在,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劝说不动谭正了,扭就就出去了。 慕容曜慢慢看向那边,双唇抿了抿,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懒洋洋道:"差不多就行了,别再使性子了。要知道,你难为的,可不是我。"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 门,缓缓拉开。 谭正站在门口,眉头皱着,脸上神情有一丝难以置信。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小子是在……心疼她? 回去的路上,车内死气沉沉。蒋文芮不出声,扭头看向窗外,慕容曜也不说话,脸颊一侧沐浴在慵懒的阳光下,另一侧则投下一片暗沉,情绪不明。 到了公司,蒋文芮推开车门下车,连声招呼都没打。 慕容曜在身后狠狠瞪着她,这个女人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现在,居然敢骑到他的头上了? 慕容曜不爽的沉着脸,来到29层,刚要走进办公室,一道身影便窜了出来,手臂展开,拦住他的去路。 慕容曜抬眸,皱眉:"你?" 蒋萱勇敢直视他:"我有话要说!" 慕容曜被蒋文芮搞得心烦意乱的,摆摆手:"我没空。"说着就推开办公室的门。 蒋萱也不气馁,立即跟上他:"占用你几分钟就好!" 慕容曜坐下来,皮椅转过,俊颜漫出一丝邪魅气息:"好,你说。" 蒋萱望定他,一字一句道:"我会努力做到让你接受我的!" 慕容曜扬扬眉,唇边勾起,"你就那么想帮她?" "嗯!"蒋萱用力点头,说:"这是我唯一能帮我姐分担的!" "分担什么?分担我对她的恨?"慕容曜觉得好笑,垂下眼眸:"小妹妹,那恐怕不是你能承担的。" 尤其是,亲眼目睹母亲残死,那种恨,会侵蚀皮骨。 "我不怕!"蒋萱信心十足,勇敢道:"只要你放过我姐就好!" 放过她…… 慕容曜玩味着这句话,自那天起,他就不曾想有过这个念头。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慕容……" 杨希媛走进来,看到蒋萱时,有些意外,脸上立即现出戒备神色,可颊边却噙着得体微笑:"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蒋萱自然认识杨希媛,如今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她不过就是有些气质,又擅长化妆而已。论样貌,堂姐不知道要甩她几条街! 慕容曜视线下垂,并未向她介绍蒋萱,而是挥下手:"你先回去吧。" 蒋萱"哦"了一声,离开前,目光掠过杨希媛,嘴角轻蔑的扬了起。尽管,弧度微小,却仍是被杨希媛捕捉了个正着!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精准。杨希媛盯住蒋萱,扫过她挂在胸前的工牌,视线倏尔变得犀利,似乎想要将她的样子,牢牢印在心底! "你怎么过来了?"慕容曜开口问道。 杨希媛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笑吟吟的说:"慕容先生,你已经很久都没有约我午餐喽!" 慕容曜耸耸肩:"没问题,今天我请。" "呵呵,谢谢。" 杨希媛从容落座,状似无意的问:"刚才那位小姐是谁啊?长得蛮漂亮的。" "公司的实习员工。"慕容曜随口回道,其余的则明显不愿多说。杨希媛看在眼里,面上依旧微笑,心中的妒火,却是越烧越旺。 借口出去打电话,她来到了人事部,很是随意的问道:"我有一个同学的妹妹在这里实习,我想知道她在哪个部门。" 人事经理很痛快的应道:"好的杨小姐,她叫什么名字?" "蒋萱。"杨希媛淡淡的说出了她的名字。 很快,人事经理便调出了她的资料,"哦,她是销售部的实习助理。"说着,人事经理抬起头,笑着问:"杨小姐,你那位同学不会就是蒋文芮吧?" 杨希媛一愣:"蒋文芮?" 蒋文芮、蒋萱…… 杨希媛突然想到了什么。 果然,人事经理说:"是啊,她就是蒋文芮的妹妹啊。" 听到他的回答,杨希媛搁在桌下的双手一点点攥紧,站起身,微微一笑:"谢谢。" 离开人事部,脸上的笑容倏尔凝固。 那个贱女人! 自己勾引慕容还不够,现在连妹妹都派上用场了?! 杨希媛恨得咬牙切齿,神色阴晴不定的,掏出手机就拔了一个电话:"那件事,你到底做不做?" 对面的回答,有一丝不耐:"我说过,我有自己的办法!" "这么说,你是不想做了?"杨希媛的神情,几近扭曲。 "抱歉,我不像你,我不是疯子。" 电话挂断,传来"嘟嘟"的声音。 杨希媛捏紧手机,指节都在泛白,突然,她将手机用力扔到了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滚!都滚吧!" 杨希媛低吼着,直把经过她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她喘息着,眼神已现狂乱。 胆小鬼! 都是胆小鬼!! 此时此刻,尤秋莹烦躁的把手机扔到了副驾驶,想到那个女人,就皱紧了眉头。 因为同样讨厌蒋文芮,她才会和杨希媛有所接触。可事实是,随着接触机会的增多,她发现杨希媛并像外表那般沉着优雅,她阴沉又疯狂,不满足于尤秋莹的报复手段,居然想出要制造意外,害死蒋文芮! 尤秋莹虽恨蒋文芮,可也不至想要害死她!所以,她宁愿用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她,也不愿与杨希媛这样的女人为伍。 暂时不去想杨希媛,她按照林姐给的地址,终于找到了谭正的家。 看到眼前这幢危房,尤秋莹愣住了,没想到堂堂造鞋大师,竟会住在这么破烂的地方! 打起精神来,她走上前,敲响房门:"谭师傅在吗?" 她敲了半晌,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看到站在门内的谭正,尤秋莹立即问好:"谭大师,您好,我是蒋氏设计部的员工,我叫尤秋莹,我今天来是想请你……" 谭正看看她,一挑眉:"为你制作鞋子?" 尤秋莹赶紧点头:"是的!请大师帮我做一双鞋子!需要多少费用,您尽管说!" "哼!"谭正冷哼一声,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开始拿钱来压人!" 尤秋莹心头一紧,连忙认错:"对不起,谭大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来之前就听说过谭正的脾气,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只要能帮她做出一双完美的皮鞋,打败蒋文芮,什么样的委屈,她都能够忍受! "进来吧。" 谭正转过身,走了进去。尤秋莹一喜,跟上了他,"谭大师……" "什么大师大师的,不用拍我的马屁!"谭正坐下,拿起了烟袋锅,朝桌上敲了敲,掀起一侧眉毛看她:"有一个叫蒋文芮的,是你们部门的吗?" 尤秋莹的神情骤然变了,虽在微笑,却是试探的问:"她也来找过您了?" 谭正似笑非笑的,"没错,她的要求跟你一样。" 尤秋莹脱口便问:"那您答应了吗?" 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解释:"我们都入围了设计大赛,虽然是同一个公司的,也算是竞争对手了。" "哦?"谭正抽了口烟,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岁月雕琢过后的沧桑。 迎上他的目光,尤秋莹隐约有种不安。仿佛,没什么能逃得过眼前这位老人。 任何事。 她挺胸抬头,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坦然些,然后,静静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谭正一杆烟抽罢,将烟袋锅放了下,"你回去吧。" 尤秋莹急了:"谭师傅……" 谭正抬手,阻断她的话,说:"明天把你的设计图送过来。" 听到他的话,尤秋莹惊喜万分:"您答应了?太好了!谢谢您,谭师傅!" 谭正起身,望向她的目光,有几分不耐:"不用谢我。我对你,没什么好感,只不过,你走运……"他扭身走回里屋,"你要谢的,是另一个比你还讨厌的家伙。" 一席话,说得尤秋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人直言讨厌,这还是头一次,她只能自我安慰,只要谭正答应了帮她做鞋子就够了,喜不喜欢她,无所谓。 但是,她不免有些好奇,谭正口中那个讨厌的人是谁? 听到外面的人离开,谭正不紧不慢的拿起电话。 "呵呵,你小子不是一直认为自己很行嘛……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462:为什么要帮我 尤秋莹回到公司,林姐便上前,问道:"怎么样了?谭老答应没?" 尤秋莹点点头,林姐马上夸张的笑了两声,声音大到整个设计部都能听到:"秋莹啊,我就说你能行嘛,居然把谭老都请出了山!连他都认同了你的实力,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蒋文芮一愣,抬头看向尤秋莹,后者的神情却是淡淡的。 林姐回眸,目光扫过蒋文芮的方向,嘲讽似的一笑:"我可听说了,有的人也想请谭老,结果,被人家扫地出门了呢。" 蒋文芮默默收回视线,说出心里什么滋味。 她不知道秋莹是怎样做到的,能把谭正请出山。即便与她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但是,只要想到,能让那种大师级的人物,来制作的是自己的设计,还是有些满足感的。 她绷着脸,眼眸紧紧眯着。说起来,还是要怪慕容曜,都怪他招谭正讨厌,自己才会连点机会都没有! 这时,桌上内线响了。 她兴致不高的接起,里面传来一个霸道无比的声音:"喂,你的设计,我来搞定!" 说完,电话直接挂断。 蒋文芮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电话,刚才那个人,是慕容曜? 下了班,蒋文芮站在大门前等蒋萱。感冒还没有好利落,吹着冷风,不由得又打了几个喷嚏。 门前,一辆惹眼的保时捷跑车停在她面前。 她知道,那是慕容曜的车子。四周开始有人刻意放慢了脚步,耳朵也伸得老长。蒋文芮脸露尴尬,扭过脸不去看向他那边。 车门推开,慕容曜走出来,瞟了瞟她,将她脸上的逃避看在眼里,嗤笑一声:"蒋文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怎么,还得让我亲自过去请你吗?" 注意到投来的视线越来越多,蒋文芮脸上发烫,恨恨地瞪他一眼,压低声音:"你又想干嘛?" 毁了她找谭正的机会,害得她不得不重新想办法,他就不能消停点吗? 他不耐,"上车。" "不要。" 蒋文芮执拗不肯,身子挺直,僵硬的站在那儿,心里则盼着蒋萱快点。 盯着她,慕容曜却笑了:"蒋文芮,你要是还想找人帮你做出那双鞋子,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我不敢保证我下一秒会不会改变主意!" 说完,人已经坐了进去,连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就发动了车子。 蒋文芮一惊,听他提及此,几乎是没作想,紧走两步过去,拉开车门就坐到了旁边,车子则刚好箭一般冲了出去。 "姐……" 蒋萱从大楼里走出来时,恰好看到蒋文芮上了慕容曜的车。 她的目光,现出几分疑惑。 不是慕容曜逼迫堂姐的吗?可在她看来,堂姐好像……甘愿沉沦其中呢? 蒋文芮跟着慕容曜一路来到了卧龙阁,她对这里是有些抵触的,面色立即就沉了,秀眉也拧了起。 慕容曜扫过她,勾唇冷笑:"有生理需要的话,我会直接告诉你的,还不屑用这种手段骗你。" 蒋文芮脸颊微红,有种被猜中心事的窘迫,尤其对象是他。不过,听他这么讲,倒也松了口气。 慕容曜下车走进去,蒋文芮随后,一路随着他上了二楼。 走进书房,慕容曜便直接脱掉了外套,扔到了椅子上,又扯开衬衫两颗纽扣,接着挽起衣袖。蒋文芮环顾一圈,有些茫然。 慕容曜走到里面,拉开另一扇门,赫然出现了一间工作室,里面是各类制鞋工具,以及一些仪器设备,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皮质味道。 蒋文芮眨巴下眼睛:"这是……" 慕容曜已经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橡胶围裙系在身上,走到工作台前,瞥了瞥她:"设计图带了吗?" 蒋文芮迟疑了下,还是从包里取出自己的设计图递过去。 慕容曜朝图上的鞋子扫了一眼,然后拿起笔,在纸上计算着什么。蒋文芮盯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细致认真的样子,一时间,连想要问出口的话都忘记了。 "你穿多大码的鞋子?"他头也没抬,随口问道。 "37码半。"她脱口而出。 "把鞋子脱了。" 蒋文芮一怔:"干嘛?" 慕容曜不耐的抬起头:"要我动手吗?"说着,他已经打开旁边的3d脚型扫描仪,手指在键盘上灵活的操作着。 蒋文芮看看他,依言脱下高跟鞋。 他又指指旁边的类似人体称一样的东西,说:"站在上面。" 蒋文芮走过去,踩在了上面。慕容曜盯着扫描仪的屏幕,上面马上出现了三维立体图形,以及各种精确的数据。 蒋文芮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会制作鞋子?" 难以想象,慕容曜居然会有这么一间制作鞋子的工作室,而且,看上去是那么的专业。 反之,他倒不觉得这有多神奇,不疾不徐道:"鞋子与衣服不同,它的舒适性要远大于美观,如果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鞋类设计师,你就要掌握一双鞋从概念到成品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没什么比亲手做出一双鞋子,更有挑战和满足感的了。" 他不紧不慢的说着,盯着屏幕,十指在键盘上不断操作。蒋文芮突然发现,这时的慕容曜,竟少了些犀利与戾气,整个人沉稳又专注,不禁盯着他,出了神。 之前,她一直以为,他夺走蒋氏,完全就是为了报复,可这会,她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专业。相比蒋莫怀只关注商业数据,他也许只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而慕容曜此刻所展现的,是真正拥有精湛技艺的自信! "你为什么……要帮我?"蒋文芮缓缓出声。 慕容曜抬头,淡漠地看着她,自嘲一笑:"是啊,我为什么要帮你?看你失败,看你出丑,岂不更好?" 蒋文芮没吭声,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慕容曜那么恨她,合该如此。 他并没有对此解答,只是说:"制作鞋楦需要些时间,到时候我会去找你。" 蒋文芮应了一声,推门就要离开。她始终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怎么想都不想像不到,慕容曜会帮自己制作鞋子,像在做梦。 "喂!" 慕容曜在身后叫住了她。 蒋文芮转身,他抬抬眉梢,说得理所当然:"我肚子饿了。" "……我去煮饭。" 门关上,蒋文芮站在门口,一阵懊恼。 她干嘛要这么好心帮他煮饭呢?再说了,是他主动提出要帮忙,凭什么好像她欠要他多大人情似的! 蒋文芮一路懊恼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被塞满的食物后,她愣了。慕容曜从不在这里开火,怎么突然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餐厅,慕容曜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有模有样的,唇角微微翘了起。 "你还不至于一无是处。" 蒋文芮的眉梢抽搐两下,轻笑着,说:"你也不至于坏到无药可医。" 帮她,算是功德一件吧。 慕容曜瞅瞅她,这个女人倒长了些气人的本事嘛!肚子实在是饿,他也懒得计较,坐下来拿起筷子便吃。 慕容曜嘴巴叼,龙城入得了他法眼的餐厅,也没几家。但她做的菜,还算合他胃口。 "啊嚏……" 蒋文芮打了个喷嚏,慕容曜立即满脸的嫌弃,瞪她一眼,说:"你是故意要把病毒传染给我吗?" 蒋文芮抽出纸巾,擦擦鼻子。四月的天,室外温暖如春,室内还是有些凉意的,她不得不找来外套,披在身上。 慕容曜抬头看了看她,不时听着她的喷嚏声,坏了他的心情。 放下筷子,他走进客厅,找出了医药箱,从里面翻出几个瓶瓶罐罐,一股脑的塞给她:"这些都是感冒药,自己找来吃!" 他口吻强硬,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当真是嫌弃了她。 蒋文芮也怕身体状况会影响到比赛,倒也没有抗拒,乖乖吃了药。见此,慕容曜的脸色才算好了些。 这时,外面传来车声。 慕容曜抬起头朝玻璃窗外看过一眼,眉头立即拧起,随即,眉宇间覆上淡淡的一层寒意。 蒋文芮也看过去,她知道,除了杨希媛,这里不会有外人来。若说是对慕容曜有多了解,这应算是其中之一吧。 她很识趣,马上起身:"我回避。" 她要走,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了住。 "坐下。"慕容曜淡淡出声。 蒋文芮怔愣在当场,听着外面响起的高跟鞋声,她慌了:"她就要进来了!" 此时此刻,她就像个见不得光的情妇、小三,没有立场,也没有颜面出现在正室面前。那种感觉很糟糕,无论她怎样排斥,抵触,却都没能力改变现实。 这一切是慕容曜带给她的,她很清楚,他想让她沦为他母亲的角色,累她所累,苦她所苦。但是,为了向她报复,以杨希媛为代价,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大门传来钥匙转动声,蒋文芮想走,慕容曜却死死按着她,脸上神情再镇定不过。 抬眸,瞅着她,溢出一丝轻嘲来:"你也会怕吗?" "慕容曜!快放手!她是你未婚妻,你不会想要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吧!"蒋文芮的额上已经冒出了汗,眼神也有些慌乱。 那样子的不堪,她不敢想像。 463:他的底线 这时,门开了。 蒋文芮的身子倏尔僵了住,坐在那儿,双手下意识的握紧。这是慕容曜给她的惩罚吧,如果是,那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想要告诉他,他成功了,成功的羞耻了她。 "阿曜……" 杨希媛脸上的微笑,却在推开门的那一瞬凝固了住。 看到堂而皇之坐在餐厅里的女人,杨希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直摇头,连目光都是颤抖着的:"你怎么在这儿?" 那一刻,什么风度,什么矜持,她早已忘记!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不知廉耻,登堂入室,是她最大的威胁! 真正面对杨希媛时,蒋文芮竟冷静了下来,抬眸,不惊不扰的看她,像个旁观者。 有慕容曜在这儿,她何必要背负他的那份罪孽?诚然,她欠了慕容曜的。可他又何尝不欠杨希媛呢?个人有个人的债,不可置换。 见蒋文芮不答,杨希媛气得脸色胀红,几步走进去,顾不得旁边的慕容曜,她一把就抓住了蒋文芮的胳膊,"走!马上离开这里!这不是你可以说来就来的地方!" 胸口被狂乱的情绪填满,堵得她难受,只想不管不顾的,赶走所有出现在慕容曜身边的女人! 蒋文芮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没想到,杨希媛看着柔柔弱弱的,劲居然这么大。 这时,慕容曜抬起眼眸,抬头看向杨希媛,声音不大不小,却充满震慑:"这里是我家,没人可以赶走她。" 恨不恨蒋文芮是他的问题,在他的地盘上,能否赶走她,也只能他说了算! 杨希媛几乎没办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她摇着头,怔怔地看着他:"阿曜,你……你在替这个女人说话吗?" 明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她都已经做到不闻不问了,他还想怎样?现在,居然当着她的面维护另一个女人!他心里可还有她?可还当她是未婚妻!! 她眼中的维护,在蒋文芮看来却不尽然。慕容曜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增加自己的罪恶感,让杨希媛更恨她罢了!跟在这个邪恶的男人身边,杨希媛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因为,她极有可能成为另一个自己,那才是最可悲的。 慕容曜站起身,把蒋文芮的手从杨希媛如铁钳般的指间解救。看到白皙的皮肤上,顷刻间便被抓出了红印子,那样的刺眼。他挑挑眉梢,眸中一抹寒意,连他都不曾设防的寒意,突兀出现。 "设计师的手,不是谁都可以伤害的。"他说,伸出手,指腹无意识的抚过。 蒋文芮心头微动,抬头看着他,似乎想要看尽他的虚情,假意。可是,她却看到了连她都难以解释的一团复杂…… 杨希媛的面容微微扭曲了,直到这时,她才想起要在慕容曜面前掩饰情绪。她一直都做得很好,可今天,却功亏一篑,强撑的笑颜,只会加速泪水的蔓延。 "阿曜……我只是、只是不小心……"她胡乱的抹下眼睛,有些语无伦次。慕容曜和蒋文芮在一起的画面,像根针似的,扎进了心里。 慕容曜侧过头,目光平淡至极。 "希媛,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做过的一些事。只要你还是我的未婚妻,我就会纵容你到底。不过,千万别触到我的底线。" 盯着慕容曜,蒋文芮越发的不懂了。 杨希媛一脸的难以置信,瞪大的双眼,显得几分空洞。慕容曜从未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从未。 没谁比她更清楚慕容曜的性子,只要还想和他在一起,就该恪守分寸,不要去试图惹怒他。可面对另一个女人时,她却没有那样的大度。 她垂眸,凄凉一笑,抬手指向蒋文芮:"你所说的底限,是指她吗?" 蒋文芮勾起了唇角,有丝好笑。 这样问,证明她还不够了解慕容曜。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了一个女人而大动干戈呢?尤其,还是一个他恨着的女人。 她脸上的那抹笑,看在慕容曜眼中,与不屑无异。 他眯起了眼睛,眸中寒意肆虐,目光牢牢禁锢住她,却突然笑了,"没错。" 话一出口,不止杨希媛,连蒋文芮都错愕当场。 良久,她说:"慕容曜,这不好笑。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来这里是因为……" 慕容曜勾起薄唇,没再看她,而是走到杨希媛跟前,抬起她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打湿的脸,温柔的,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低声:"别再做让我想要改变主意的决定。" 什么决定,杨希媛自然明白。 她做了个深呼吸,不想让自己在蒋文芮面前,太过卑微。冷静过后,也绝不会在这时,去触及他所谓"底限"。 她硬是强撑起优雅的笑脸,说:"蒋小姐,抱歉,我误会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下,音掷有声:"阿曜,在这个世上没人会比我更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成全,可以做任何事。"说完,她回过头,朝他淡淡一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说:"我们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在这之前,我允许你接受诱惑。在这之后,请你牢记,你是我杨希媛的丈夫。外界那些诱惑,不过昙花一现,在你的人生中,连段插曲都算不上。" 她推开门,优雅离去。 蒋文芮望着她挺直背脊的姣好身影,在想,杨希媛一定爱惨了慕容曜吧。否则,哪个女人会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又或者,正因为此,慕容曜才会纵容她至今。 而她呢,拜慕容曜所赐,已成为杨希媛幸福婚姻的一个污点,想否认想推卸都不行。 慕容曜,还真是为了报复不惜牺牲所有。只是,如此牺牲杨希媛,值得吗? "让女人伤心,是会下地狱的。"她淡淡开口。 慕容曜不以为意:"我想,你会比我先吧。" 蒋文芮无力笑笑:"那倒也好,有个伴,不至于太孤单。" 蒋文芮回到家的时候,蒋萱就坐在客厅里,见她进门,赶紧起身问:"姐,你去哪了?" "四处转转。"蒋文芮随口回道。 蒋萱却盯住她,说:"姐,我看到你坐进了慕容曜的车子里。" 蒋文芮一怔,倒也没有否认,只是"嗯"了一声。蒋萱皱紧眉头:"姐,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你干嘛还跟他牵扯不清的呢?" 蒋萱话中,有种不明情绪。蒋文芮脱下外套,回头看她:"小萱,要我说几次你才会记住?这些事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只要安心待过实习期,我们也好给大伯母一个交待,就算皆大欢喜了。" "姐,你是不是喜欢上慕容曜了?"她突然问。 "小萱,你在乱说什么?"蒋文芮抬手抚过眉心,头仍是不舒服,这会更难受了。 "那就是没有喽?"蒋萱执意要听到答案。 蒋文芮深呼吸,耐着性子说:"没有。" 今天发生的事够多了,她实在没心思跟蒋萱玩这种问答游戏,还是慕容曜有关的。好像,她的生活,总也摆脱不掉这个男人似的。 蒋萱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蒋文芮看她,狐疑的问:"小萱,你问这个干嘛?" 总觉得,她对自己和慕容曜的事,关注过了头。 蒋萱抿了抿唇,"姐……让我替你分担吧。" 蒋文芮正视:"你想替我分担什么?慕容曜?" 蒋萱咬着唇,郑重点头:"是。" "小萱,你知道在说什么吗?"直到现在,蒋文芮才觉察到问题的严重性,蒋萱对此太过执念,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蒋萱急切道:"姐,我都了解的,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只是想让你解脱!" "不!你不了解!"蒋文芮一字一句道:"慕容曜也不仅仅是夺走蒋氏那么简单!他……是冲着我来的。" 蒋萱沉默片刻,问道:"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吗?" 蒋文芮挑挑眉:"你已经知道了?" "我问过了婶婶。" 蒋文芮也不再逃避,应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就应该明白,他不会轻易放手的。你参合进来,无非也是他报复我的工具,倒是平白无故的牺牲了你。" 她的话,虽有些直白,不顾及到蒋萱的心情,却是事实。杨希媛尚且是他的未婚妻,都能被他当作工具,何况又是蒋萱呢? "姐,我不怕牺牲!"蒋萱打定了主意一样,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决定要帮你!只要你能让慕容曜转移了注意力,你就会自由!说不定……" "说不定,他还能够爱上你?" 蒋文芮的话,让蒋萱满脸通红,她支支吾吾的,"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过要让他爱上我的……"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蒋文芮的心沉了,却也不觉得意外。 对于像蒋萱这样涉世未深的单纯姑娘来说,慕容曜无疑充满了吸引力。他年轻,富有,英俊,所有溢美之词,都可以附加到他的身上,爱上他不足为奇。只是,后果却不是她能承担的。 "姐,你生气了吗?"窥着她的脸色,蒋萱小心翼翼的问。 464:唯独慕容曜不行 蒋文芮抬起清凛的眸,漂亮到有丝惊艳的脸颊,平静至极,"气什么?因为你喜欢上他了吗?" 蒋萱脸上红晕加深,连她都不曾正视过的问题,经由堂姐之口,不真实得连她自己都要开始怀疑了。 蒋文芮叹息一声,对着蒋萱摇了摇头:"小萱,你可以喜欢上任何人,唯独慕容曜不行。" 她说得斩钉截铁,原本蒋萱还有一丝自我怀疑,兴许是这个时期的叛逆使然,她反过来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他不会喜欢你的。"蒋文芮的回答,冷冰冰的。她不想安慰什么,只想让蒋萱看清事实。 蒋萱的脸上,明显有丝受伤的神情掠过。盯着蒋文芮,她看了半晌,缓缓出声:"姐,你是真的担心我,还是……嫉妒我?" 蒋文芮愣住了,"小萱?" "嫉妒我能光明正大的承认,在见到慕容曜本人后,我被他折服,被他所吸引!在我看来,没谁比他更优秀的了,更加可以大声说出来我喜欢他!可是,受身份和立场的约束,你却不能。" 听到蒋萱一席话,蒋文芮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不认识了这个堂妹一样。慕容曜究竟对她下了什么蛊,连出手都没有,就让这个小堂妹捧出了真心。 意外的,蒋文芮只是说了一句:"感情的事,自己拿捏便好。"不再多说,她用指腹时不时的轻轻按摩着太阳穴,朝房间走去。 蒋萱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平静,一时间,竟也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我……" 蒋文芮进了房间,径直躺在床上,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 慕容曜在她的生活里,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早起,刘萍看着闷头在餐桌前吃饭的两姐妹,全程毫无交流,不禁好奇的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啊?平时无话不谈的,今天怎么都哑了呢?" 蒋文芮放下碗:"我走了。" 刘萍立即说:"小萱还没吃完呢,等她一起走啊!" "我有事,要提前去公司。"蒋文芮拿起外套就推门出去了。 蒋萱抬起头,看了眼堂姐,又低下头默默的吃着早餐。她知道,昨天的话说得有点重了,堂姐气她,也是应该。可是,她说得都是事实啊!感情的事,就是要大声说出来,本来就不该藏着掖着的,她觉得自己有错! 才刚出门,蒋文芮就看到了停在她家门口的奥迪车。 她顿住脚步,看到车内的人,头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蒋文芮犹豫了下,还是敲了敲玻璃。白跃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立即朝她笑了笑,打了个哈欠,然后推门下车,脸上是招牌式温柔暖笑:"出差了几天,昨晚刚回来。" 看到车身上挂的露水,再看看他布满血丝的双眼,蒋文芮问:"你不会是……一直睡在这里吧?" 白跃峰伸了个懒腰,"想第一时间能见到你,于是就过来了。" 蒋文芮看他一眼,与他的热情不同,她出口的话略嫌冷淡:"你不在的这几天很清静。" 白跃峰苦笑摇头,自嘲道:"本以为,你会想我呢。" "多虑了。" 这时,听到身后大门开启的声音,蒋文芮随即道:"送一程不介意吧?" 白跃峰痛快道:"没问题。" 上了车,他很快发动了车子,她从后视镜里看到蒋萱推门出来,镜中的身影越来越小。 "最近工作的顺利吗?"白跃峰看看她,笑眯眯的问。 "依旧挣扎,不过,挣扎得挺有趣。" 白跃峰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问道:"有人为难你吗?" 蒋文芮耸耸肩:"为难我的多了,你问哪一个啊?" 他笑了,"当我没问。" 蒋文芮收回视线,指了指前面,说:"放我在公交站那里下车就好。" 白跃峰不赞成的看她一眼:"你觉得我会做那么不绅士的事吗?" 蒋文芮淡淡的瞥过他:"我认为,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为什么?怕自己对我动心?" "你的感觉太良好了。" 白跃峰朝她挤了挤眼睛:"呵呵,我一向如此。" 蒋文芮无奈的垂眸一笑,对白跃峰,倒是恨不起来,顶多气他对尤秋莹的始乱终弃,但不可否认,他是个很懂得讨人欢心的家伙。 "中午一起吃饭吧。"他很自然道,看她就要拒绝的架式,他挑眉道:"我大半夜的就跑到你家门口,只为见你一面,和我吃顿饭,应该不为难你吧?" 盯着他红红的双眼,看得出,他已是疲惫至极。蒋文芮沉吟着,还是点了头。 白跃峰笑了,不枉他开夜车,赶了几个小时的路。 到了公司,蒋文芮下车,白跃峰推门出来,叮嘱道:"我中午过来接你哦!" 蒋文芮"嗯"一声,扭身进去了。 才刚走进大门,就看到严肃站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站那多久了,她笑笑打招呼:"怎么不进去?" 严肃自外收回视线,沉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他是你朋友?" 这个家伙,他在公司里见过一回,蒋文芮好像并不是很上心的样子,但没想到,今天竟会坐着他的车子来上班。 "朋友的定义太广泛了,现在见过一面的都能叫做朋友,都快被那些虚伪的人变成贬义词了。"蒋文芮边走边说着,嘴角噙着一抹飘忽的笑。 严肃跟上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抬眸,朝他一笑:"那就算是吧。" 严肃不吭声了,一直到办公室里,脸色都是阴沉着的。 中午,午休时间刚到,蒋文芮的手机就响了,接起来,自然是白跃峰。 "我在楼下等你,待会带你去一家特别的餐厅。" "嗯。" 挂上电话,她收拾下就准备出去,门口一阵问候声。 "总裁好。" "总裁好……" 再抬头,对上慕容曜一双嫌弃的眸。 他就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外套,看样子,像似匆忙中随意抓起的。这对于一向注重形象的他来说,算是破天荒了。 "动作怎么那么慢?"他不满道。 在公司里与慕容曜接触,蒋文芮仍是不自然。她低下头,压低声音:"你来找我?" 看她连话都不愿意跟自己说的样子,慕容曜快要气死了。他熬了整整一个通宵,算什么? 他深呼吸,站在原地,皮笑肉不笑的瞅着她:"不然呢?" 他都没有说跟她扯开关系,她凭什么急于撇清? 蒋文芮不想招人闲话,着实厌烦的很。她大步过去,"说吧。" 看她那态度,慕容曜一下子就没了心情,瞪着她,冷笑:"为了给某人做鞋子,我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你说吧,怎么回报我?" 蒋文芮不吭声了,眉头皱着,歪头瞅着他。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慕容曜虽在笑,可她明明听到他磨牙的声音。对于像慕容曜这么自负的人来说,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才会表现得如此在意。 那么,他真的为了帮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 这么想着,蒋文芮就觉得愧疚了。 "附近有家小炒,我请。"蒋文芮说着,率先走出去。 慕容曜稍稍顺了气,可脸上表情还是难看:"一顿小炒就想打发了我?你也够抠门的了!" "没办法,我是实习生,钱就那么一点点。" "哦?怎么听着像在控诉我这个老板?" 蒋文芮回头:"总裁,您多虑了。" 见她面对自己不卑不亢的样子,慕容曜有点恨得牙痒痒。 出了门,有人出声叫住了她:"小芮?" 她转身,一下子看到了白跃峰,当即想起和他有约。她懊恼的拍下额头:"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白跃峰盯着自她身后走出来的慕容曜,淡淡出声:"不是才刚通过电话吗?这么快就忘了?" 慕容曜也看到了他,眉梢挑起,唇瓣意味不明的扬起。 蒋文芮看看白跃峰,又看看慕容曜,问道:"介意一块吗?" "当然不。"慕容曜微微一笑,倒是显得好风度。 白跃峰也轻笑一声:"没问题。" "那就好。"蒋文芮松了口气。 中午,用餐高峰,蒋文芮好不容易找到了位子。出去找两人时,发现他们正站在门口抽烟,不知说着什么。白跃峰眉头深锁,慕容曜则是表情平淡到似乎冷漠。 "看样子,不用再做介绍了吧?"蒋文芮看眼两人,转身进去了:"有位子了。" 慕容曜将烟熄灭,抬头望向白跃峰:"如果,你还能记住自己是谁,记得她为你做过什么,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说完,他随后跟进。 白跃峰垂下眼眸,深深吸了口烟,静默半晌,掏出手机来:"小芮,抱歉,临时有点事,我先走了。" 餐厅内,蒋文芮挂上电话,朝门外望过一眼,早就没了白跃峰的身影。她又回眸,视线落在对面端起茶水,正舒服享受的男子身上,"你对他说了什么?" 慕容曜勾唇冷笑,放下了杯子,说:"我该说什么吗?" 虽然这会没有任何证据,但蒋文芮就是知道,白跃峰不会平白无故的离开!这与慕容曜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465:是你就不行! 看她一副认定了的表情,慕容曜的心情就变得有些烦躁。瞅着她,慵懒的声音,透出丝丝寒意来:"敢在心里乱给我扣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蒋文芮不紧不慢道:"若是光明正大,还敢人家心里怎么想你?" "是你就不行!" "我为什么不行?" 慕容曜盯着她倔强不肯服输的小脸,邪眸眯紧又松开,竟慢慢笑了,"好,今天这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也不跟你计较。" 服务员端上菜,他拿起筷子,饶有兴致的品尝,还不住点头:"算你推荐对了。" 他的突然转变,倒让蒋文芮愣住了。 她所了解的慕容曜,从不妥协,认定了,便是一条路走到黑。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实说,这样的他,让蒋文芮很不自在,总有种会被算计的错觉。 见她不动筷子,只是盯着自己,慕容曜拿起餐巾,擦拭下嘴角,挑眉道:"有什么话,说吧。" 趁他心情好的时候。 蒋文芮目光微垂,抿下唇,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向你表白……我的意思是,对方是你不喜欢的女人,你应该不会接受的吧?" 有关昨晚与小萱的谈话,直到现在,她都搁在心里,压得沉甸甸的。倘若没有自己与慕容曜这层关系,她无需担心,可现实容不得她乐观,一旦知晓小萱的想法,慕容曜极有可能会把她当成是另一报复工具。 慕容曜盯着她,隔着一张桌子,也能感觉到凝固在她身边的紧张空气。他轻笑出声,魅眸轻阖两下,问:"你以什么立场发问?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还是……我的床伴?" 蒋文芮突然明了,他的答案,早已摆在那里,是她视而不见罢了。 她低头失笑,她怎么会奢望慕容曜能偶尔发下善心呢?即使如此,也绝不是对她。 这点觉悟,她该有的。 "晚上去我那里。"他说。 蒋文芮心下一沉,声音低低的:"做什么?" 看她那抵触的样子,慕容曜就有气,偏偏,越是如此,他越想看她愤怒,甚至暴走。 于是,他倾身向前,故意暧昧的放低姿态,始终盯着她的眸,轻声说:"做一件,我们很久都没做过的事……" 蒋文芮的脸顿时就红了,眉头也拧紧了,搁在桌上的双手交握,继而紧紧缠绕。倏地,上面多了双大手,将它们包裹其中。 蒋文芮错愕抬头,与他的视线撞上。 慕容曜微眯的眼睛,似乎涌动着一丝她并不明了的情绪,似茧如丝,将她束缚…… 望着她,他笑了。 蒋文芮骤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居然盯着他入了神,脸颊红得更厉害了。 她轻咳两声,立即抽出手,起身:"吃饱了吧?我去结账。" 她刚要走,慕容曜扯住了她,然后站了起来,掏出皮夹,"我不习惯女人花钱。" 蒋文芮坚持道:"说好是我请的。" "这只是原则问题。"他抬眸:"哪怕对你,也是一样。" 慕容曜待她怎样,蒋文芮心里清楚,自然不会多想。望着他的背影,她又陷入沉思。 这个男人,有种属于他的霸道温柔,让人不忍拒绝,也不想。坦白说,单纯如蒋萱,喜欢上他,一点也不奇怪,但注定是没结果。因为,慕容曜不是她能驾驭的。 到底,她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想着,头都有点痛了。 两人一同回到公司,刚一进入大门,蒋文芮便急走几步,想要跟他拉开距离。可她越是如此,慕容曜就越不想她得逞。他不紧不慢的跟着,弃用公司高层的专用电梯,就站在她身边一同等电梯。 因为他的出现,四周空气都变得紧张。在这种高压气氛下,蒋文芮尽量让自己忽略他的存在,只是抬起头,安静的盯着上面的数字。 终于,电梯降下,在慕容曜没有动作之前,没人敢动。他悠哉的迈开大步走进去,蒋文芮瞪着他,这会要是不进去,反而是此地无银了。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其它人也陆陆续续的走了进去。 渐渐,电梯变得拥挤,蒋文芮贴着墙壁,身子不停靠后。大家都极有默契的给足慕容曜空间,所以,只能朝蒋文芮那边挤去。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给扯了过来。蒋文芮抬头,怔怔地望着他,即便是穿着高跟鞋,他仍高出她半个头,她的目光刚好凝在他光滑的下巴上。 慕容曜蹙着眉,眉宇间覆着一丝不耐,可手臂还是横在了她胸前,将她护住,无论怎样拥挤,都不曾让她挨到半分。 心里没来由得一慌,随着电梯上下起伏,也开始跟着浮浮沉沉。 一直以来,她都是严守自己的心,不容松动。可如今,她却发现,那其实很难,她守着的,只是理想中的坚持。 望向慕容曜的目光,现出一抹难以解读的复杂。如果恨着,那就一直恨下去好了,何必还要给予这偶尔的温柔?她并不想要。 电梯抵达设计部的楼层,蒋文芮要出去,慕容曜竟稳稳的抓住她,无视四周若有似无的注视,大大方方的,这才按下29层。 蒋文芮暗中挣扎两下,未果后,使劲瞪他一眼,直到电梯内只剩下她和他,蒋文芮才气道:"论坛的里那个帖子,可还没被人遗忘呢!" "那又怎么样?"慕容曜勾起薄唇,低头看她,一笑:"''前任总裁之女,为夺公司,设计勾引现任总裁'',你觉得这标题怎么样?会引起轰动的吧?蒋莫怀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以你这个女儿为荣的。" 尽管在笑,话中满满嘲讽,蒋文芮咬咬牙,随即也绽出清淡微笑,说:"慕容曜,你以为我还会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吗?那你就错了。" 上前一步,蒋文芮的目光,满是挑衅:"现在,我没什么怕失去的,外界怎样说我都无所谓。倒是你,蒋氏新任总裁、杨家未来的女婿、龙城新晋风云人物,若绯闻缠身的话,怕是影响不好吧。"伸手,抚上他的胸膛,一下下暧昧的抚摩着:"尤其是……和我这样的女人。" 慕容曜突然放声大笑,磁性的笑声,充斥狭小的电梯间。蒋文芮眯着眸,盯紧他,就在电梯即将抵达29层时,他倏地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上了她的唇。蒋文芮瞪大双眼,身子被撞向了身后的墙壁,双手也被他箍住,按在了墙上,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 他用这种方式回答了她,简单,而又明了。 他慕容曜,从不惧任何威胁!她刚才说的那些,他也通通都不在乎! 正如他之前所说,他和她,都是会下地狱的。 这时,"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站在电梯门口的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透过慕容曜的肩头,蒋文芮看到站在对面的人,眉头倏地拧紧。她下意识的就想要推开慕容曜,可是,当她手抵在他的胸口时,她却滞了住。 如果,能让她就此死心,也不是坏事。 蒋文芮的眼睛眯了眯,抵住他的手,慢慢收成了拳。调开视线,她闭上了双眼,好似已经慢慢投入到了这个吻当中。 蒋萱的眉头颤动,盯向两人的目光,由震惊到失望,最后,她咬了咬唇,看一眼堂姐,转身就走。 电梯门,又关了上。 蒋文芮睁开眼睛,慕容曜却在此时,放开了她,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下唇角,"利用我的滋味如何?" 蒋文芮抬眸看他,自嘲的笑了笑:"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 他耸下肩:"你堂妹找过我。" 蒋文芮一怔,皱皱眉:"她找你做什么?" 慕容曜笑了,凑近她,说:"你猜呢?" 相信,聪明如她,不会猜不到的,可蒋文芮却沉默不语。 她感到诧异的,不是蒋萱的主动,而是她居然始终瞒着自己!她对慕容曜不过见了几面而已,再怎样迷恋,也敌不过她们姐妹间的亲情才对! 见蒋文芮锁眉不语,慕容曜笑着,一点点远离她,按下了电梯,待重新抵达29层,他才走出去。 蒋文芮一个人待在电梯里,心里乱得跟什么似的,她不想蒋萱再变成第二个尤秋莹。 蒋萱逃似的离开,来到走廊上,看一眼拎在手中的甜点,她恼得直接扔掉了。 堂姐口口声声跟慕容曜没有任何关系,那刚才的一幕又算什么?她不是不喜欢慕容曜的吗? 昨晚,她知道了自己对慕容曜的心意,今天就和他在电梯里拥吻,这根本就是示威嘛! 堂姐就是个骗子! 觉察到自己不知不觉,又走到总裁办公室的方向,她立即收住脚步,猛地转过身。可就在这时,却与身后的人撞了个正着。 "呃,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没关系。"对方的声音,温婉悦耳。 蒋萱抬头,看到站在对面的人,微微一怔。 是杨希媛。 即便,她对慕容曜尚且称之为一个人的爱恋,面对杨希媛这位正牌的未婚妻,她仍是多了几分打量,像对手那样。她始终觉得,杨希媛除了家世好,长得有些气质外,其余的皆配不上慕容曜! 466:期待婚姻? 将她无形中流露出来的轻视看在眼里,杨希媛表面微笑有礼,心里则愈发的恨了。 "你是蒋文芮的妹妹吧?"杨希媛率先出声,目光平和的望着她。 蒋萱狐疑拧眉:"你怎么知道?" "蒋文芮是老总裁的千金,公司里的人都认识她,连带她身边的人,也受人关注。"杨希媛淡淡回道," 蒋萱一听,也有道理。但她就是不喜欢杨希媛这种好像没什么能瞒得住她的样子,于是抬高了头,傲气道:"我也知道你是谁!" 杨希媛笑了:"本来还想低调来着,可是,身为慕容的未婚妻,貌似很难。" 蒋萱心里不屑,要不是仗着她的家大业大,给她加分不少,慕容曜才不会看上这么平庸的女人呢!这实在是没什么好得意的。 "杨小姐,刚才抱歉了。"蒋萱的道歉,未见几分诚意。她说完,就要越过她离开,杨希媛却叫住了她。 "蒋小姐,不介意占用你点时间吧。" 蒋萱停下,好奇看她。杨希媛轻笑道:"呵呵,蒋小姐别见怪,就是有事想跟你聊聊。" …… 下班后,蒋文芮没有像往常那样接到蒋萱的电话。待她出了公司时,蒋萱的车子也已离开。 她心里清楚,蒋萱定是怨她。 这时,迎面走来两人。她一抬头,居然看到了尤秋莹和一位穿着一身旧工装的谭正。尤秋莹也看到了她,只是目光轻轻掠过,显得漫不经心。 "谭师傅,还需要什么吗?我去准备。"尤秋莹对谭正倒是十分殷勤。 "这里有我一间工作室,里面什么都有,不需要再额外准备什么了。对了,制鞋皮质选好没?" "嗯,已经有想法了。不过,还需要您的意见呢。" "那就进去再说吧。" 经过蒋文芮时,谭正停了下,看看她,笑了笑:"小姑娘,我没答应帮你,你不会生气吧?" 蒋文芮笑着摇摇头:"谭师傅没答应,总有您的原因,有生气的那个功夫,倒不如再接再厉。" "呵呵,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拿出真本事才是硬道理。"谭正的态度,像似在故意为难,连尤秋莹都疑惑的抬眼看向蒋文芮,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师。 "这事不劳您老操心了。" 一个慵懒的声音加入。 远远的,慕容曜走过来,迎着蒋文芮的注视,来到她身边,全身没点力气似的,伸手搭上她的肩头,一双邪气的眸,盯住谭正:"要不要比一场?" "哦?"谭正挑眉,目光倏尔染亮。 慕容曜揽过蒋文芮,将她推至身前,"这次设计大赛,要是这个女人赢,你就乖乖答应我一个条件!" 谭正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吸引四周无数视线。随即,他猛地拍掌:"好!不过,要是你输了?" 慕容曜一笑:"我任你处置。" "就这么定了!" 谭正来了精神,大步走进公司,身后是还有些没搞清状况的尤秋莹。嫌弃她动作太慢,谭正喝道:"你磨磨蹭蹭干嘛啊?还不快点!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懒散……" 他的训斥声,渐渐消失在身后。 蒋文芮回眸,盯住慕容曜:"你和谭师傅,是不是有过节?" 慕容曜没有回答,而是扯着她走向自己的坐驾,不容拒绝的就把她塞进副驾驶:"有时间去琢磨那事,不如再接再厉!" 知道他刚才听到了自己的话,蒋文芮侧首:"你有信心?就不怕我会输?" 慕容曜发动了车子,勾起唇,斜睨她一眼:"有我在,你想输都难!" 这等狂妄的口吻,直让蒋文芮翻白眼:"说得好像你无所不能似的。" 慕容曜没说话,唇瓣张扬的弧度,却在肆意绽放。 被慕容曜强行下,蒋文芮无奈,只得打电话回家。 电话是蒋萱接的,蒋文芮简单交代后,她短暂沉默后问道:"姐,你和慕容曜在一起吗?" 蒋文芮略挑下眉梢,转过身,看向身后不停忙碌的男子,又收回视线,声音淡得近似冷漠:"小萱,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哦?那我该关心什么?你不顾二叔和二婶,和夺走他们一切的仇人双宿双飞?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蒋文芮的脸色,愈发沉了:"我不想和你在电话里说这事。" "呵呵,姐,你是怕我妨碍你们吧?至于吗?连几分钟都不想和他分开?" 蒋文芮深呼吸,走离几步,对着电话里的人,一字一句道:"小萱,这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我会立即让你离开公司!你该相信,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说完,她径直挂了电话。 平息良久之后,她才回身,却发现慕容曜正端着咖啡,坐在摇椅上,边喝边瞅着她。 瞥见他颊边的似笑非笑,蒋文芮总觉得是那样刺眼。尤其衬着他那俊美出众的面容,十足的祸害! 慕容曜从她的眼中,分明读懂了那二字。 他笑得更加明艳惑人了,放下了杯子,他说:"其实,你妹妹挺讨人喜欢的。" 蒋文芮上前,冷声:"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所以,还是别费那心思了。" "呵呵,你怎么知道不是?"慕容曜看着她,眸底漾着有趣。 "别忘了,你有未婚妻。" 慕容曜靠向椅背,悠哉的来回摇晃着,"这个位置,是谁都无所谓。" 蒋文芮皱起眉:"你就这么看待婚姻的?" "婚姻?"慕容曜嗤笑一声,垂下的眼眸,一点点抬起,落在她身上:"这么说,你是期待的?" 他的嘲讽,令她禁了声。 期待? 蒋文芮低下头,露出自嘲。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家庭处于破裂边缘,她又怎么可能会去报复父亲的情人? 睨着她,慕容曜缓缓收回视线,起身,"想要打败那个老头子,不加把劲可不行。" 那个话题,于她,于他,都不是愉快的。 蒋文芮突然开口:"放过我妹妹,好吗?" 慕容曜脚步微顿,侧头看她,一笑:"白白送上门的,有哪个男人会拒绝?" 蒋文芮盯紧他,声音微冷:"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被盲目的情感冲昏了头。" 慕容曜轻笑出声,走到她跟前,挑起她的下巴:"那你可就要努力了,要让我没时间去注意其它女人才行。" 搁在体侧的双手,一点点捏紧。 在他转身之际,她说:"好,就这么说定了!" 慕容曜的身子倏尔一滞,慢慢的,他转头,眯起眼睛:"你确定?" 蒋文芮的口吻,满是自嘲:"你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 轻轻的,他笑了:"很期待你主动的样子。" 笑着,他转身离开。 蒋文芮的眉头,越拧越紧,随即,又是自失的撇下嘴角。 她注定是逃不过了吗? 蒋文芮很晚才回来,推门进来,便看到蒋萱坐在客厅里,只点了一盏台灯,光线昏暗。 "怎么没睡?"蒋文芮随口问道,就要走进房间,蒋萱却起身拦住了她。 "姐,"她说:"慕容曜已经有未婚妻了,你跟他在一起,只能做他的情人!这你也愿意吗?" 蒋文芮收住脚步,回头看她:"你以什么立场质问我?我的妹妹?还是暗恋他的女人?" 蒋萱捏紧双手,昂起头,说:"姐,是你的话,永远不可能让他娶你!别忘了你们之间的恩怨,你撞死了他母亲,他怎么可能会接受你?但是,我不同,我不仅可以光明正大的暗恋他,我还有机会堂堂正正的嫁给他!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蒋文芮望着她,蒋萱自信满满的说:"所以,姐,我劝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他是为了报复你,才会和你在一起的!" 蒋文芮眯起眸子,转身坐在了沙发上,从包里取出烟,点燃一支。再抬起头,透过白色烟雾,将她望住。 "你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了解,就口口声声说要嫁他?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到?年轻不是可以任意犯错的借口,代价也不是现在的你能承受的。" 她的话,蒋萱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偏执的认为,是蒋文芮怕她横刀夺爱,才故意这么说的。 "姐,我只想告诉你,我想主动去追求我的幸福。就算你喜欢他,我也必须要这么做!因为,爱情是不能谦让的!" 虽然对堂姐有些抱歉,但是蒋萱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错过。人的一生,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何其不易!她想,堂姐应该会理解她的。 蒋文芮瞅了瞅她,将指间香烟,按熄在烟灰缸里,然后起身:"你要是觉得,你有那个本事,你就尽管追追看,我不会阻拦的。" 说完,转身就走进房间。 蒋萱站在原地,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堂姐没有反对,那一点点内疚,总算可以卸下了。 蒋文芮关上房门,心情有点糟。 其实蒋萱爱上谁,都是她的事。她已是个成年人,懂得判断选择,更加明白取舍。没谁必须得跟在她的屁股后面时刻提点着,哪怕她真的因此而受伤,也是她为成长付出的代价。自己实在没必要,把这个责任背在身上。 可是…… 467:心又乱了 该死!世界上那么多男人,她干嘛偏偏喜欢上慕容曜那家伙呢?只要想到对象是慕容曜,蒋文芮的胸口就堵得慌。 "姐,我煮了宵夜,要不要出来吃点?" 外面,蒋萱小心翼翼的敲着房门。听得出,她极尽讨好。 "不吃了。"蒋文芮生硬的回道,躺在床上,把被子拉过头顶,不愿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 第二天,蒋萱开着她的mini,载着蒋文芮去公司。 两人一路无话,蒋文芮没心情,蒋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样,尴尬的沉默着,直到公司。 蒋文芮推门下车,说了句"晚上不用等我下班了",便走了进去。 望着堂姐的背影,蒋萱重重叹息一声,她就知道,堂姐会生气的。但是,这并未影响她的决定。 蒋萱走进销售部,没多大一会,就接到了人事的电话。 她有些意外:"呃……我是蒋萱。好的,我这就过去。" 当她来到人事部,接到实习提前结束的通知后,整个人是懵的。 "为什么?"她问。 "这是公司的决定。" 蒋萱走出人事部,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实习期会提早结束? 蒋萱心里一阵恐慌,一旦她离开了蒋氏,那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时都会见到慕容曜了!不,不行!她的爱情才刚刚萌芽,她还没有让慕容曜知道她喜欢他,不可以离开的! 可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倏地,她脚步一滞,目光现出一丝难以置信。 昨晚,堂姐在电话里说过,如果,她再执迷不悟,她会立即让自己离开公司!难道,是堂姐…… 蒋萱下意识的就否定了,堂姐虽然脾气坏了些,可她绝不是那种背后使坏的人! 但……想到是她,心就一刻都没办法平静下来了。 这时,她想到了杨希媛的话。她说,你当蒋文芮是姐妹,她可未必,你跟她讲姐妹情,她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蒋萱的眼神,一片混乱,她不敢相信,这件事会是堂姐做的!可事实却都指向她,容不得自己不信。 渐渐,所有的质疑,被愤怒取代。枉自己那么尊敬堂姐,到头来,她又是怎么做的?为了得到一个男人,不择手段! 也许……她真该听杨希媛的。 这段时间,尤秋莹忙于参赛事宜,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她表现得异常高调,她请谭正出山,亲自为她制做鞋子,已经成了公司头条新闻。 那谭正是谁啊?蒋氏元老级制鞋师!由他亲手订制的鞋子,那可是千金难求啊!能把他请到,可见尤秋莹还是有些难耐的。有了他,等于是为比赛提供了保障。 所以,公司内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人们都快忘记了另一位参赛者。 距离比赛时间越来越近了,蒋文芮变得有几分焦躁。慕容曜那边始终没有消息,她也不便去问,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甚至开始后悔,不该盲目的相信他,也许是他在耍她也说不定呢! 这个比赛对她很重要,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了。 她想到了严肃,请他帮忙,或许还来得及。但严肃却变得愈加冷漠了,不用说找他帮忙了,单单靠近他,都需要极大的勇气。那冰冷而又深沉的视线,似道高墙,总也看不穿,探不透。每每与他对视,蒋文芮都没出息的退下阵来,更别说开口求他帮忙了,只得作罢。 时间拉近,明天就是设计大赛的决赛了,看到尤秋莹在设计部,大方的展出成品,蒋文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真是个傻瓜,才会相信慕容曜能帮自己!事已至此,她也怨不得别人,苦果自己咽。 "秋莹,这双鞋子真的好漂亮啊!"林姐啧啧称赞,余光扫向蒋文芮这边,然后漫不经心的靠近:"蒋文芮,你的鞋子呢?别那么小气,拿出来让我们大家都看看,也算是学习了。" 知道她有意让自己难堪,蒋文芮没吭声。她的事,还犯不着向别人解释。 "是没做出来,还是……不敢拿出来啊?呵呵,也对,人家秋莹的鞋子,可是谭大师亲手做的呢,谁能比得了?做设计这行啊,别好高骛远,有点自知之明是好事。" 尤秋莹抬眸看向蒋文芮,眼眸狐疑的眯起。 那日,慕容曜亲口允诺要为蒋文芮制鞋子时,她是亲耳听到的。可现在,却连个影子都没有,难道,他是骗她的? 严肃看向蒋文芮那边,眉头一点点拢紧。 想了片刻,他拿起电话,拔了蒋文芮桌上的分机。 同一时间,蒋文芮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彼端是个疲惫却尽显霸道的声音:"想好怎么谢我吧。" 说完,电话挂断。 蒋文芮不解,望着电话发呆。而严肃也看一眼占线的电话,又放了下。 很快,门口有人出现。 是高阳。 他捧着一个白色的礼盒,径直走到了蒋文芮跟前,朝她微微颔首:"蒋小姐,这是总裁让我交给你的。" 放下礼盒,他便离开了。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蒋文芮那儿。尤秋莹更是目光集中,紧紧盯着。 蒋文芮心中一阵悸动,隐约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她抑制住期待的心情,动手将盒子上的彩带解开,打开了盖子。 一双优雅的黑色皮鞋,静静的躺在里面。 蒋文芮的心跳顿时漏掉一拍,像似一见钟情,心里眼里,满满都是这双鞋子,容不下其它。 她迫不及待的戴上白色的手套,然后宝贝似的把鞋子拿出来。 乍一眼看上去,这双鞋子不算惹眼,甚至还略显普通。可再看下去,却不由的会被它精细的工艺所折服,每一处微小的细节,都彰显出了设计者的个性概念。能把这些传递出,足以见制作者技艺之精湛,完全领会了设计者的意图,甚至说是心意相通,也不为过。 鞋子的皮质,放弃了现下流行的漆皮,采用了鲨鱼皮这种珍稀皮,为了避免色调单一,鞋后跟采用了不同皮质的拼接,既突显优雅,又不失个性。鞋跟高约8公分,角度十分完美。 这时,林姐等人都靠近。她们都是内行,看到这双鞋子,目光中尽是惊艳。 如果说,尤秋莹的鞋子,让人有一种想要立即拥有的冲动。那么,这双鞋子,则会让人有种想要马上穿在脚上的欲望。 不分伯仲。 盯着这双鞋子,尤秋莹心中隐约有种不安。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在真正的大师级作品面前,说任何话都显得多余,也有班门弄斧的嫌疑。纵使如林姐这般讨厌蒋文芮的,也找不到能够狠踩的点,看了几眼,便怏怏地离开了。 蒋文芮无暇顾及他人,完全被这双鞋子迷住了。就连严肃站在身侧,都不曾发觉。 严肃的神情,有一丝震惊。 如果,这真是慕容曜亲手制的,那他的技艺完全不输谭正,甚至,要更为突出些。 严肃的眼睛缓缓眯紧,那家伙,到底还隐藏了什么? 蒋文芮一上午都宝贝似的看着这双鞋,越看越是喜欢,想着慕容曜打的那个电话,犹豫了下,她起身离开。 严肃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许恍惚。 来到29层,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她不过就是因为那双鞋子,去感谢他而已。 当她走到慕容曜的办公室前,恰好看到高阳。 "来找总裁?" 蒋文芮略显尴尬,还是点了点头:"他在里面?" 高阳摇摇头:"总裁这两天都没有来公司,东西是我去他家取的。" 蒋文芮心下一怔,看来,之前是自己误会了他。这样想着,便是隐隐的内疚。 垂下眼眸,她说:"我知道了,谢谢。" 她要走,高阳却叫住了她:"蒋小姐,请等一下。" 蒋文芮停下,回头看他。高阳上前两步,一双冷静沉着的眸,望住她,说:"蒋小姐,我从没见过总裁这样不眠不休的,只为一双鞋子,依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大可不必。我想,那是因为鞋子的主人是你吧。" 高阳说得足够直白,蒋文芮微微愣住了。随即,失笑:"怎么可能?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谭师傅。" 高阳一笑:"蒋小姐,我跟在总裁身边很多年了。我很清楚,依他实力,就算为了那个赌约,也不必像现在这样拼命。" 直到走进电梯,高阳的话,也始终在耳边徘徊。 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搅乱了,理不清个头绪。宁愿,他说的话,只是玩笑,当不得真。 至于他的拼命,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就是为了谭师傅,与已无关。这样一来,胸口顿时顺畅许多。 既然没办法当面致谢,那就打个电话好了。 拿起他的专属手机,蒋文芮直接按了快捷键1,一连响了几声,那边才有人接起。 "主动打给我,倒是难得啊。"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好像刚刚睡醒,带着诱人的醉意。 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初,蒋文芮的心倏尔又乱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握着手机,站在走廊上,抿着唇又开启,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打电话,只是为了吵醒我?那你做到了。"话虽充满指责,口吻却尽显疲态,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连责备都无力。 468:我要怎么做? 终于,蒋文芮稳下心神,控制好气息,对着电话里的人说:"慕容曜,鞋子我收到了,很完美,完全是我心里想的模样……谢谢。" 电话里,一阵沉默,接着,是低沉又有磁性的笑声。 "你的感谢没那么矜贵,还是想一想怎样主动讨我欢心吧。或许……"电话那头,他打了个哈欠,慵懒道:"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妹妹。哦对了,她今天给我打电话……" "那你呢?"蒋文芮急问道。 慕容曜笑了:"你是担心她,还是……吃她的醋啊?" 蒋文芮深呼吸:"虽然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可也别自我感觉太良好,那不适合你冷酷霸道的形象。" 慕容曜继续笑,笑得蒋文芮脸上青一阵好一阵,明明没做过亏心事,但被他这么一笑,居然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困窘。 "放心吧,在没有得到你的主动前,我还没空搭理她。不过,那丫头好像挺执着的,应该不会放弃的。你也知道,在这方面,男人的意志力通常很薄弱,万一我一个把持不住……" "没有万一。"蒋文芮逐字逐句,异常坚定。 "呵呵,那要看你表现了。"慕容曜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小,连笑都有几分飘忽。 知道他乏了,蒋文芮说:"你休息吧,我挂了。" 这时,对面却断断续续传来他的喃声:"蒋文芮……遇到你,也是我的劫……" 蒋文芮倏尔愣了,站在那儿,紧紧握着手机。紊乱的心,因为这句话,变得更加难以掌控。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均匀呼吸,她径自断了线。 眸光垂着,嘴角一丝嘲弄。 到底,谁才是谁的劫? 下了班,她捧着盒子出了公司,一辆车子径直停在她跟前,随即,车门推开:"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见是严肃,蒋文芮笑了笑,点头:"好。" 上了车,严肃慢慢发动,朝她怀里的盒子瞥了一眼,说:"他做得很好。" 蒋文芮想都没想就应道:"是啊,我也很意料,没想到他不但会设计,连制鞋都是这么专业!不,完全是大师级的!" 严肃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车子却突然加速。 蒋文芮身子前顷,忙抱紧怀里的东西。侧头去看严肃,峻颜紧着,下颚收紧,双唇抿紧,全身都被帖上了"生人勿扰"的标签。 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他生气了,蒋文芮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很快,车子停下。蒋文芮推门下车,朝他挥挥手:"谢了。" 严肃望着她,专注的视线,让蒋文芮有些不适,她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严肃待她感觉怪怪的。 就这样站在车前,他不说话,她也不便离开,只得随意找话题闲聊:"其实,谭师傅真的很有实力。当我看到秋莹手里的那双鞋时,我就知道,我的胜算很低。" 严肃终于开口:"她也一定会这么想。"盯着她,他说:"不是不该跟他再继续牵扯下去吗?这次,为什么要让他帮忙?" 蒋文芮一滞,沉默一会,说:"好像有很多决定,都由不得我。哪怕,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半晌,他说:"这是借口吗?" 为他和自己,找的借口。 蒋文芮怔了怔,抬头看他,总觉得今天的严肃,过于犀利,有些咄咄逼人。 不等她回答,他别开视线:"算了,这是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他驾着车,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蒋文芮越来越糊涂了,严肃到底在气些什么? 因为第二天的比赛,她着实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那些。回到家,蒋萱早就回来了,坐在客厅里,专心看着电视。 见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蒋文芮也懒得说话,直接回到房间。 蒋萱握着遥控器的手,一点点收紧,胸口起伏加剧,眼睛眯紧,呼吸都变得沉重许多。 她不说话,是因为心虚吗? 蒋萱早已想好,如果堂姐能主动向她承认错误,她一定会原谅她的!谁让她们是姐妹呢? 可是现在,根本没那个必要了。 这时,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对面是一个细腻温和的声音:"听说,你的实习期结束了,已经离开了公司。" 蒋萱闷声:"嗯。" "呵呵,我说过什么?就算你不出手,蒋文芮她也不会心软的。" 蒋萱缓缓说道:"你也认为,这事是我堂姐做的?" "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杨希媛的反问,又让蒋萱沉默了。 "蒋小姐,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蒋文芮她实在太过分了。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幸福。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只是我不希望你再被她利用了。" 蒋萱挣扎了好一会,终是下了决心:"好!虽然她这么对我,但她始终是我姐,我不能袖手旁观,再让她执迷下去了!" 杨希媛笑了:"蒋小姐,你太善良了,能有你这样的妹妹,是蒋文芮的福气。只可惜,她不珍惜。" 蒋萱问道:"我要怎么做?" 杨希媛不紧不慢道:"明天就是设计大赛的决赛了吧,如果,她的作品被毁,应该就没办法得奖了。慕容曜很看重这次的大赛,届时一定会大发雷霆,将她赶出公司!" "你是说……"蒋萱有些犹豫了。 杨希媛轻声道:"蒋小姐,我已经和人事部的经理谈过了,你在公司期间表现不错,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公司上班。" "真的?"蒋萱喜出望外,得到了杨希媛一再保证之后,心情总算一扫阴霾。 吃过晚饭,蒋文芮早早回房,因为明天就是总决赛了,她要养足精神才行。至于蒋萱,一直到接近凌晨,才关了电视,慢慢走进房间。 看了看熟睡中的蒋文芮,随即,视线又落在了摆放在桌上的礼盒…… 第二天,蒋萱醒来后,便发现堂姐站在桌前,一动不动。 她当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从床上爬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咬了咬唇,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姐……" "是你做的吗?"蒋文芮的声音,平静至极,听不出喜怒。但越是这样,就越让蒋萱心里发虚。停滞几秒钟,她终于点头,然后急急解释道:"姐,你听我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两个好!你能够离开公司,我也能重新回去,我……"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蒋萱呆住了,捂着脸颊,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姐……" "别叫我!"蒋文芮压低的声音,愈渐颤抖。她动作僵硬的捧起了那个盒子,头也没回的离开了房间。 首届鞋履设计大赛,在邻城举行,蒋文芮和尤秋莹要到公司集合,再由公司派车送过去。 尤秋莹早早就到了,一脸心事的模样,谭正在她旁边,倒是老神在在,似乎对自己的成品很满意。 焦部长一直办公室门口来回踱步,不时低头看表。今天由他带队,不能出一点岔子!可蒋文芮直到现在都没来,打她电话也不接,急得他额上直冒汗。 "哎呀,蒋文芮这是怎么回事啊?" 尤秋莹抬头,平静道:"部长,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我们就要迟到了。" 谭正侧头看了看她,扬了扬嘴角。这个小姑娘对蒋文芮,还真是狠心啊! 身侧,严肃皱着眉,沉声说:"我去接她。" 焦部长急道:"对对对,严肃啊,你快点去!" 严肃应声,大步离开。 这时,尤秋莹站了起来,不悦道:"部长,我不能因为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耽误了比赛。如果,你执意要等蒋文芮,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秋莹啊,你再等等。也许她是路上塞车呢!" 焦部长好言相劝,尤秋莹却说:"万一,她不想参赛了呢?那我们岂不是白等?" "这……应该不会吧……" "那她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这不是起码该做的吗?" 焦部长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老实说,在这种情况下,他确实不敢担保。而且,若是蒋文芮那边真出了问题,还连累到了尤秋莹一同没办法参加,那他可就是罪过了啊! 谭正抬起眼皮,慢慢说道:"我看那丫头不像个临阵脱逃的人,都等到现在了,也不差那一时半刻的,再等等好了。" 既然谭正都发话了,尤秋莹只得压下心头不满,沉着脸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焦部长看眼时间,再也不能等下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先做汇报。 高阳匆匆走进总裁办公室,说:"总裁,蒋文芮还没有到公司。" 慕容曜抬起头,一双眉蹙了起,随即,拿起手机,直接拔出了号码。 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听,他的眉越拢越紧,最后倏地起身,眸中充满怒意:"该死!这个女人在搞什么?" 见总裁要走,高阳赶紧说:"总裁,您跟世亚的王总还有约会。"他随即提醒道:"王总很难约的。" "我知道了。" 既便如此,也没能阻止慕容曜的脚步。他一脸怒容,边走边打电话,可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469:还能来得及吗? 来到电梯前,门正好开启,杨希媛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他,马上笑道:"阿曜……" 不等她说完,慕容曜便走了进去,按下电梯,说:"我有事要出去。" 杨希媛一听,急忙道:"可是,我们约好了中午回家吃饭,爸爸会在家等我们的!" "改天。"他口吻生硬,不容拒绝。 电梯门关上,只留下杨希媛不解的站在原地,不明白他什么事这么急。 慕容曜快要气炸了,那个女人究竟想怎样?她不是很期待这次比赛的吗?不是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的吗?结果,她却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消失不见! 他气得狠狠砸了下墙壁,俊颜上的怒意,毫不遮掩。 电梯门刚一打开,他就匆匆走出去,手机却在此时响了。 他低头一看,脚步倏尔止住,立即接起来,不等对方说话,便是一阵低吼:"蒋文芮!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不会拧断你的脖子!" 电话那端,居然传来竭力压抑着的哽咽声:"慕容曜……鞋子被毁掉了,我没办法参加决赛了……对你,我很抱歉。" 马路边,车来车往,蒋文芮捧着那双鞋子坐在长椅上,明明已经拼命的在克制了,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参赛的鞋子被毁了,瞬间也毁了她这段时间的努力。 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却是那个最不该想起的人。打给慕容曜,告诉他,那份努力付之东流了。不需要任何只字片语的安慰,只想他知道,失去这双鞋子,她有多难过。 另一端,慕容曜站定,听到她拼死压抑的声音,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 他扯开领口的一颗纽扣,调整了下呼吸,这才对着她,肃容道:"你在哪?" 电话那端没了声音。 对于怎么激怒他,这个女人深谙其道! 慕容曜不停的平复心情,知道她这会情绪不稳定,尽量用着平稳的声音问她:"相信我,这件事我会搞定。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去接你。" 兴许是因为他算得上那双鞋子的半个主人,亦或是他话中笃定信她心安,在片刻的沉默过后,蒋文芮还是报出了她的位置。 "等我。" 挂上电话,慕容曜迅速离开公司。 蒋文芮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看着面前人来人往,指腹心疼的抚过那双鞋子上的割痕,眼圈一直都是红红的。 这段日子,她那么努力的做着一件事,可以此暂时忘记三年前,忘记现在,忘记因她而起的一切不幸。 低下头,望着手中的鞋子,像在讽刺着她的异想天开。 再华美,也是奢望,身上的疤,纵使修复,始终也回不到当初。 不知就这样坐了多久,面前突然出现一人。 她怔怔地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站在身前的人。 慕容曜一身黑西装,俊颜笼罩在阳光下,皮肤都在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晕。他抿着唇,深邃的目光直视她。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蒋文芮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举起那双鞋,咬咬唇,说:"是我不小心……" 突然,一个纸包丢到了她怀里。 蒋文芮愣了下,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 果然,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静静的躺在她怀里。 蒋文芮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她惊喜起身:"这是……" 慕容曜盯着她发红的眸,没有解释,转过身就朝车子走去。 "还想参加决赛吗?" 蒋文芮这会完全被惊喜笼罩其中,她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坐进他的车里,还想问什么,慕容曜已经急打方向盘,狠踩油门冲了出去。 重拾希望,蒋文芮看着腕表,也有些急了。 "还能来得及吗?"她问。 慕容曜不言语,将车子一路开回公司。 下了车,拉着她就冲进了电梯,直奔顶楼。 推开顶楼的铁门,停机台上赫然停着一架直升机。 蒋文芮惊讶不已,这才知道,原来他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心底说不出的感动,无关其它,只为了他今天所做的这一切。 飞机上,慕容曜靠坐在一边,闭眼小憩。这几天,他始终没有睡好,也是累坏了。 蒋文芮一直将新鞋子搂在怀中,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一直蔓延至今。抚着鞋子,颊边噙着浅浅的笑,煞是好看。 慕容曜微微抬起眼,看到了那抹笑,又闭上了眼睛,头歪到另一侧,薄唇却悄然扬起。 倏地,指腹摸到了什么,蒋文芮低下头查看。 将鞋子翻转过,鞋跟处刻了两个英文字母"jx",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她名字的缩写。 所以,这双鞋,原本是要送给她的吗? 不为比赛,只为送她的专属。 蒋文芮垂下眼眸,轻轻抚过那里。 这两个字,轻而易举的,就刻在了她的心尖上,深刻到,已无法磨灭。 也许,某年某月的某日,昨天已成空白,唯独不会忘记的,是曾经刻在她心上的字。 仅是如此。 蒋萱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哪怕是孽缘,终会有彼此相忘的一天。 很快,直升机降落。 慕容曜缓缓开双眼,眼睛里满是血丝,"走吧。" 下了飞机,已经有车子等在那里,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人送至设立在该市艺术会馆的主赛场。 直到蒋文芮办理完相关手续,慕容曜才说:"我还有个重要的约会,必须马上回去。" 看得出,他着实是忙,赶来的这一路,他的电话就没有断过。蒋文芮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直至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潮涌动的大门口。 回到公司,时间刚刚好。 高阳已经等到了门口,见他回来,这才松了口气,说:"王总已经到了,这会正在您的办公室。" "嗯。" 慕容曜点头,立即大步走进电梯。 随着电梯上升,高阳看向总裁,见他眉舒展,嘴角微微翘着,笑着问道:"总裁,您都已经将蒋小姐送到了那边,居然这么快就赶了回来,您就不好奇她会不会得奖吗?" 慕容曜勾唇一笑,目光注视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口吻颇淡道:"她会赢。" 本想问他对蒋文芮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但话至嘴角,高阳却禁了声。 有些事,还是不要问得太清楚明白得好,就这么糊涂着,糊涂着,一直糊涂下去,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随着"叮"地一声,电梯抵达29层,电梯门开启,他率先走了出去,不大不小的声音传了过来:"有比赛结果,马上通知我。" 高阳笑了:"嗯,知道了。" 从邻市返回途中,蒋文芮和焦部长一辆车子,听到焦部长兴奋的不停打电话,她挑起唇角,扭过头,望着车窗外一掠而逝的景物。 有点累了,她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严肃吗?马上联系公关部……对……我们得了金奖!哈哈……告诉他们,给我们设计部好好宣传一下!" 电话刚刚挂断,随即又想起。 "高阳啊……" 旁边,蒋文芮睁开了双眼。 "是啊……我们正在回来的路上呢,会先到公司的……好的,明白了!" 放下电话,他说:"总裁已经设了庆功宴,就等咱们回去呢。" 想到慕容曜,蒋文芮又调开了视线,"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这怎么行?!"焦部长惊呼道:"你可是咱们设计部的大功臣啊!这回庆功宴可是专门为你设的呢!你要是不去,不是怫了总裁的面子嘛?"说着,他凑到她跟前,小声说:"我看总裁那人挺记仇的,你最好别得罪他。" 蒋文芮竟笑了出来,连焦部长都能看出来,慕容曜的演技还有待提高嘛。 她点下头:"好像是这样。" "所以啊,你可不能不去!你要是不去,他肯定会怪罪下来!" 望着焦部长殷切的目光,蒋文芮无奈,只好应了一声。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后,已回到龙城。车子径直开去了酒店,高阳站在门口,亲自拉开车门,对着蒋文芮微微一笑:"蒋小姐,恭喜你。" "谢谢。" 蒋文芮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身后那辆车里的尤秋莹。 她脸色不佳,视线生硬的别开,径直走进去。谭正随后下来,意外的,脸上戾息全无,一双眼睛泛着略显兴奋的光泽。 "那小子到了?"他随意问道。 高阳恭敬作答:"总裁在楼上呢。" 谭正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悠哉的步子,轻咳两声:"哼,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能得意成什么样子!" 蒋文芮努力平复着心头隐隐窜起的躁乱,缓缓跟进去。 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一抬头便能看到二楼,巧的是,慕容曜正背靠着倚在栏杆前打电话。 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蒋文芮想都不想便加快速度。 兴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慕容曜回过了头,视线垂落,一下子便锁住她。定定地看了两秒钟,又收回,继续接听电话。 几人上了二楼,走进小型宴会厅,里面早已坐满十来桌人,有蒋氏的高层,也有设计部的同事,还有龙城一些颇有影响力的媒体机构代表,看到他们进来,立即鼓起掌来。 470:你是主角 蒋文芮没想到是这阵式,在原地滞了几秒。焦部长是见惯这种场面的人,马上挺起了背脊,满脸和煦暖笑,跟大家颔首致意。扭头就对着蒋文芮使眼色,"小芮,进来啊!" 蒋文芮皱了下眉,她现在非常不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 自三年前,就不再喜欢了。 身后,门又推开了,慕容曜走进,身后跟着杨希媛。 看她不动,他挑挑眉梢,走上前,"怎么不进去?"他很自然的就将手撑在她的腰上,不着痕迹的就把她推了进去。 杨希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死死盯住他搁在她身上的手。 蒋文芮身子一僵,条件反射的急走两步,避开了他的碰触。然后,打起精神来,撑起一丝微笑,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严肃身上,就要走过去。 慕容曜眯起眸子,二话不说,便扯住了她的手,一笑:"今天,你是主角,当然要坐主桌了。" 抬起头,隔空与严肃的视线相撞,嘴角微扬,似在挑衅。 严肃则端起杯子,朝他示意,抿了口酒,又放下杯子。好像,此举更不代表什么,大将之风尽显。可是,搁在桌下的双手,却不由得握紧。 慕容曜说得合情合理,尽管不愿意,当着这多人的面,蒋文芮也不便拒绝。随他走向主桌,见他拉开了旁边的椅子,她反应迅速的坐在了焦部长身边。慕容曜抿紧 薄唇,虽然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却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蒋文芮只当没看见,身旁的焦部长却是恨铁不成钢啊,悄声道:"你这个傻姑娘!干嘛不坐在总裁旁边啊?多少人想坐在那儿都没机会呢!" 蒋文芮抬头扫过那边一眼,淡淡的说:"那是别人的位置。" 她从没奢望过那个位置,也不想坐在那里。 果然,杨希媛顺理成章的落座,瞥瞥蒋文芮,嘴角不屑的扬了扬。 庆功宴马上开始,蒋文芮一举夺得金奖,自然成了场上焦点,同事们也一改之前的冷嘲热讽,不时的过来恭喜敬酒。期间,媒体也不放过这个机会,不停的拍照采访。 而仅仅只得了第三名的尤秋莹,却鲜少有人问津。她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起身便离开了宴会厅,来到走廊上,从皮包里取出烟来,熟练的点燃。她急躁的吸了几口,这才稍稍平复下刚才的烦躁。 用着蒋文芮的设计,最后还是败在了她手里,这的确有够讽刺的了。 她自嘲的一笑,又狠吸一口。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到来人,眼睛眯了起,又转过身子,懒得再看一眼。 "你不是说,吸烟不好吗?" 蒋文芮站在她旁边,望着这张渐渐被化妆品侵蚀的脸,试图回忆起,之前有多纯净。 尤秋莹晃了晃夹在指间的烟:"有时候,它挺有安抚作用的。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蒋文芮笑了下,并不否认。 她也摸出一根烟来,优雅的点燃,吞吐间,目光迷离悠远。尤秋莹侧头看着她,她是那种连吸烟都会让人觉得极有魅力的女人,尽管恨她,却也不由得被吸引住了视线。 "因为什么心情不好?输给我了?"她问。 这话在尤秋莹听来,是种讽刺。 她恼羞成怒,冷笑道:"蒋文芮,你也别得意!别忘了,站得越高,跌得越痛。" 蒋文芮低头失笑,歪着头看她:"秋莹,就因为一个白跃峰,你这么恨我?" 尤秋莹嗤笑一声,目光变得阴沉:"你当然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你就从不缺少各种各样的关注!无论是朋友,还是男人!" 包括现在,也是一样!这是尤秋莹最恨的地方。 "关注……"蒋文芮摇了摇头,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 "哎呀,你们两个都在这里啊?来,一块拍张照片吧!" 有记者找来这里,对着两人就举起了相机。 尤秋莹率先反应过来,上前去,亲热的挽住了蒋文芮,"小芮,我们很久都没一块拍过照了吧?" 望着龙秋莹瞬间变化的脸,蒋文芮垂下眼眸,唇边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是啊,久到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曾经有过一个让我那么珍惜的朋友。" 尤秋莹的表情僵了僵,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初:"看镜头,要拍得好看些,才能见报,你说呢?" 蒋文芮没再说话,由着她挽住自己在镜头前微笑。 闪光灯亮起,蒋文芮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别开脸,她说:"失陪了。" 她仍是忘不了出庭的那天,她被数不清的记者包围着,各种尖锐的问题过后,闪光灯此起彼伏的,空白的脑海,完全被这些刺眼的光亮占据着。时值今日,她都无法忘记,更没法适应。 "蒋小姐……请等一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见记者要拦,尤秋莹眸子一紧,笑着上前挡住,说:"她一定是累了,让她去歇一歇好了。我和她是多年的好友,有什么问题问我也是一样的。" 记者感激道:"那这样真是太好了。" 重回宴会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慕容曜。这会杨希媛正凑到他耳边,不知在说着什么,他的俊颜带着浅浅的笑意,很温和,至少,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小芮!"焦部长迎过来,高兴道:"小芮啊,总裁说,待会有什么节目全算他的。那几个家伙张罗着要去唱歌,你说呢?" 她是主角,总裁如此慷慨,也是因为沾了她的光,礼貌上也应该征求下她的意见。 将视线从那两人身上调开,蒋文芮摇头:"你们去吧,我想回去休息了。" 这一天,惊心动魄的,她是真的累了。 "这样啊……" 看出焦部长有些失望,蒋文芮想了下,说:"他们想去哪随他们好了,就说是,我也想去好了。" 焦部长不住点头:"小芮啊,你真是善解人意啊!哎,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蒋文芮笑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座位上要去拿皮包。 "我送你。"严肃走过来说。 见是他,蒋文芮也算心安,"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慕容曜泛着丝丝寒意的眸,朝那边瞥了一眼,又缓缓收回,脸上虽轻噙迷人微笑,可是胸口却被铺天盖地的怒气填充。 "慕容?" 杨希媛叫了他一声,目光满是担忧,"你……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别人或许看不出,她是看了个真切。尽管心里在恨,但表面还是关切备至。 "没事。"慕容曜淡淡的说,视线朝对面投去,随即起身,来到了谭正身边坐下:"没忘了咱们的堵约吧?" 谭正瞅瞅他,哼哼笑了两声,靠向椅背:"说吧,你想怎么着?" "很简单,从那个刮风透风,下雨漏雨的危房里搬出去,搬到我给你买的房子里。" 一听慕容曜的话,谭正就急了:"那可是我的祖宅!" 慕容曜的嘴角抽搐两下:"就住了两代,也算祖宅?" "不行!"谭正直摆手,"除了这个,我什么都答应你!" 慕容曜倏尔笑了:"这么说,你是愿堵不服输,出尔反尔了?" 谭正的脸色胀红,瞪着他,半天不说话。 慕容曜抚了抚眉心,长叹一声,说:"师傅,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太危险了。要你找个老伴,你又不听!马上就要到雨季了,你说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谭正把头扭到一边,"亏你还认我是师傅啊?当时把我的宝贝都丢出去了,怎么就没想想我是你师傅呢!" "那还不是为了能让你搬出去?"慕容曜直截了当道:"现在,就要你一句话,是不是想要反悔?" 谭正的脸更红了,眉头时而揪起,半晌后,他烦躁道:"好啦好啦!搬就搬啦!省得被你烦死!" 慕容曜总算满意的笑了:"那好,我一会就安排人过去帮你收拾东西。" 谭正嘀咕几句,神情尽是不舍。 慕容曜笑道:"放心吧,我准备的新家,你一定会喜欢的。" 谭正抬起头,盯了他好一阵,慕容曜扬扬眉:"怎么了?"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老蒋的女儿?" 慕容曜的笑容滞了滞,渐渐,变得淡漠,眼神微微垂着,缓缓说:"蒋家与我有仇。" 谭正却是摇头,叹息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些事你得学着放下!现在,你抢了人家的公司,又害得老蒋中风住院,别墅也被你给夺了去,你还想怎么样啊?" 慕容曜不语,谭正继续说:"我看那个小姑娘挺入眼的,做这行很有天分,虽然做错过事,可是你想想,你妈妈当年就没错吗?要不是她……" "师傅!"慕容曜打断他,抬起眸,生冷道:"我不想再听到我妈妈一个''不''字。"说完,起身便走。 谭正无奈的叹了声气,这小子始终都放不下啊! 严肃送蒋文芮回去,坐在车上,他问:"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打电话不接?" "出了点小意外,不过都解决了。"她轻描淡写的回道。 严肃侧过头,深深凝过她一眼:"是慕容曜解决的?" 蒋文芮没吭声,算是默认。 有关慕容曜的话题,她其实不想多谈。显然,严肃也不想再说,开着车,又是一路沉默。 471:她该离开了 车内气氛少许尴尬,蒋文芮犹豫再三,终是问出口:"严肃……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没有。"他淡淡回应。 "那你为什么好像生我气的样子?" 说到这儿,蒋文芮都抑制不住的感到委屈,好几次想问问他,到底因为什么,可一触到他的目光,就打了退堂鼓。难得今天他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这才瞅准了机会问。 严肃半天没说话,就在蒋文芮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骤然出声:"我不喜欢看到你和慕容曜再有所接触。" 蒋文芮愣了。 严肃将车子停在一路,熄火后,侧过身子望住她,一双眸幽黑得探不见底。 "如果你只是想要证明自己,那么,你成功了。以新人身份就得了个专业大赛的冠军,以后,属于你的幸运会接踵而来。所以,我希望你现在就能离开他。毕竟,仅凭你自己,还是没办法和他抗衡的。" 蒋文芮被他的话震了住,渐渐,她锁眉沉默。 她进入蒋氏,是为了保住蒋莫怀一手创建的ut,之后,成为设计师助理,正式进入了这个行业的核心部门,充实壮大自己,好拥有足够的资本与慕容曜抗衡。这一切,看似希望渺茫,她却创造了奇迹,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但严肃说得对,她仍是太弱,仅凭她一已之力,想要战胜慕容曜,谈何容易?而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也在悄然改变着她的初衷,连面对慕容曜,都快成了一种负担。 她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她的心,那样不易控制,比起失去公司,这才是最可怕的。 也许,应如严肃所说,她该离开了。 纵有不甘,也好过继续纠缠不清。 见她不语,严肃并未逼问,而是继续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蒋文芮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下了车,朝他一笑:"谢了。" 望着她的背影,严肃的目光越来越沉了。 她比谁都要清楚那个答案,却没有当即立断,是因为…… 想得烦了,他将车开走。 这时,电话响了,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接起,在听清后,脸色骤然就变了:"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车速立即加快。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蒋文芮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了摆在客厅里了行李,还有正在客厅里拉扯的两人。 "小萱,这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刘萍死死拽住蒋萱,看女儿回来了,忙说:"小芮,快劝劝小萱,好端端的住着,怎么说走就要走呢?" 蒋萱低着手,想要从刘萍手中拉出皮包,不敢去看蒋文芮,声音低低的:"二婶,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哎哟,你这孩子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能住呢?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告诉二婶啊!" 蒋萱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一看蒋文芮还站原地,刘萍急了:"小芮!你没看到你妹妹要走吗?" 蒋文芮阖了下眼皮,声音极淡:"那是她的事。" "你……" 刘萍愣住了,不敢相信女儿的冷酷。 蒋文芮冷漠的看着蒋萱,说:"她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既然选择了,就该承担后果。" 蒋萱的唇咬得更紧了,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下一秒便会落下似的。哽咽着,她说:"二婶,你把包给我,我还是走吧……" "小芮!"刘萍难得对女儿发了脾气,可蒋文芮视若无睹,径直回了房。 从包里取了奖杯,放在了房间最显眼的位置。可又怕会被碰到,重新又摆在了书架上。 望着它,久久未能收回视线。 不大一会,门被推开了,刘萍唉声叹气的走进来,"这可怎么办啊?小萱执意要走,我拦都拦不住。" 蒋文芮这才回身,淡声:"那就让她走好了。" 刘萍试探的问:"小芮,你是不是跟小萱吵架了啊?你们两姐妹的感情不是一向很好吗?" "妈,这事你不用操心,她有她的选择。" 蒋文芮不愿多提,刘萍望了她一眼,知道女儿不想说的事,怎么逼都没用。她无奈的叹着:"她要是回了家,你大伯母一定会怨我们的 。" 蒋文芮勾唇,扯出一道轻笑的弧度,说:"那又怎样?何必要为了别人活?" 刘萍怔怔地看着女儿,有种……被她忽视了的变化。她沉默了几秒种,轻声问道:"小芮,慕容曜他……有没有难为你?" 这话问出口,显得有些艰难。 她明知道慕容曜的目的,却是装傻,每天只顾往医院跑,尽心尽力的照顾着丈夫,只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忙碌些,忙得无暇顾及其它。但刘萍心里明白,慕容曜那么恨她一家子,又怎会轻易放过女儿? 现在的蒋文芮,过于冷静,过于淡泊,若说是因为成熟,那这种变化未免过于冷酷。刘萍自责的低下头,对女儿她愧疚于心,又悲哀得无力改变些什么。 "没有。"蒋文芮的回应,仍是淡淡的。 有些苦,一个人受着便是,犯不上拖着别人一起。 见她如此,刘萍的眼圈红了,双手揪着衣角,显得无措,"小芮……如果、如果觉得太辛苦,你就离开这里吧……随便去你想去的地方。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爸爸给你存了一笔钱。" 蒋文芮的眉尖倏尔轻颤,有些意外。 "他早就给你存好了,不管现在环境有多艰难,他都不许动那笔钱……"顿了下,她说:"小芮,其实你爸爸很疼你的。" 蒋文芮目光微动,视线调开,深呼吸,说:"小萱的事,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向大伯母交待什么。" 她若是能有点担当,就该主动回家坦白,而不是把黑锅丢到她们身上。 她都这么说了,刘萍也不好再劝。望着女儿,她说:"小芮,你要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不要再考虑我们了。公司和别墅都给了他,他还能把我们怎么样?所以……别再委屈了自己。" 说完,忍着欲夺眶的泪,她掉头出去。 蒋文芮抿紧唇,又抬起头,望向架子上的奖杯…… 以这样一个开始做为结束,也未尝不可。 第二天一大早,蒋文芮大伯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气势惊人。 刘萍一个劲的赔着不是,可对方仍是不依不饶的,她额上渐渐泌出了汗,抬手不停擦着。 手里的电话倏尔被人夺了去。 蒋文芮刚一接过来,就听到了大伯母在揭自己的底,以此诋毁。她倒未动气,而是平静的开口:"大伯母,我是丢脸也好,受人唾弃也罢,我的事就不劳您操心。有那时间,还是多顾好小萱吧。您大可以问问她都做过些什么。" 说完,无视刘萍惊讶的表情,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萍担心道:"小芮,小萱是不是做过什么事惹你生气了?" 蒋文芮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我没那么容易放心上。" 刘萍望着女儿,见要出门,她急忙叫住她:"小芮,昨晚妈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蒋文芮站在门口,身影滞了滞,缓缓开口:"给我点时间。" 听到女儿这样说,刘萍总算松了口气,然后收拾好东西,匆匆赶往医院,准备和丈夫商量一下这事。 蒋文芮来到公司,意外的,严肃居然不在。自从她来到蒋氏,还不曾见过他缺席,问过焦部长才知道,他家里出了点事,请了几天假。 望着空掉的位子,蒋文芮一阵怅然若失,本来还想亲自和他说声再见的,看来,只能等到真的再见时了。 这时,有人快步走进设计部,大声道:"喂,你们都看过报纸了吗?好劲爆啊!" 林姐抬头,懒洋洋地问:"又有什么新闻啊?" "设计大赛上得金奖的那双鞋子,居然就是总裁亲自制作的!!而且,是他专门为了蒋文芮做的!" 顿时,底下一片哗然。 能赢了谭老,那可不是一般的技艺啊!总裁还真是深藏不露! "你们说,他们俩是不是有……嘿嘿,你们懂吧?"那人说着,不经意间看到了从茶水间走出来的蒋文芮,登时愣了住,尴尬得脸颊胀红,讪笑两声:"报纸瞎写的,我也是乱说的……"低下头,赶紧回到了座位上。 林姐却是勾唇一笑,挑起眉梢说:"这内幕,的确够劲爆啊。" 蒋文芮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而是回头看向尤秋莹。知道内情的人仅有她和谭正。谭正自然不是多嘴之人,那么,就只剩下她了。 后者却淡定如常,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蒋文芮收回视线,就算真的是尤秋莹向媒体爆的料,她也无暇顾及了,更别提会有多恨。要是这次能让她消点气,也算是在临走前功德一件吧。 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一番,私人物品整理好,这才将昨晚就写好的辞职信,送到了焦部长的办公室。 焦部长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腾地就站了起来:"小芮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别吓部长啊,我有高血压的!" "部长,我要辞职。"蒋文芮镇定道。 472:不可能放过你 "这……小芮啊,你现在可是公司的红人!事业才刚刚起步,好端端的干嘛要辞职呢?"他立即有所警觉的问:"是不是……有其它公司高薪挖你?哎呀,小芮啊,你可要意志坚定,不能在这个时候受到蛊惑啊!要知道,你可是我们蒋氏培养出来的人才,而且,这也是你父亲一手创建的公司啊,你要想清楚!" 蒋文芮微笑:"部长,我不是想要跳槽。" "那是什么?"焦部长这会更加不解了。 蒋文芮摇摇头,并未解释原因,指向桌上的辞职申信:"部长,这个就麻烦你了。" 说完,不顾焦部长的挽留,她返回到了设计部。 大家都在争阅那份报纸,兴奋的猜测着蒋文芮与总裁之间的关系,加之之前被贴在论坛里的照片,现在看来,两人在一起,也是十有八九。 "麻烦借我看一下。"蒋文芮礼貌的问。 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林姐看看她,不情愿的把手里的报纸给她。 换作以前,林姐免不了要挖苦几句。但蒋文芮现已是今非昔比,头顶设计大赛金奖头衔,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坐上首席设计师位置的人物,她是开罪不起的。 看到那篇文章,蒋文芮突然就笑了。 在这安静的办公室里,她的笑声显得尤为突兀。 笑过后,她淡淡的说:"报道得还挺详细嘛。" 尤秋莹眯细了眸子,嘴角微勾,溢出一抹不屑。 29层,总裁办公室。 慕容曜的桌子上,摆着同样一份报纸。 看罢上面的内容,他一点点将报纸捏成了一团,扔到一边,转动皮椅,目光瞥向窗外远处,刀子一般。 一边,高阳出声问:"总裁,要联系报社吗?" 慕容曜始终沉默着,半晌,他抬手摆了摆,高阳会意,总裁这是不打算追究。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高跟鞋的声音,尤为清脆。 "阿曜,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杨希媛几步上前,将手中报纸"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脸颊微微扭曲着,胸口不断起伏。 高阳很知趣,马上退出,将空间交给两人。 慕容曜缓缓回身,目光扫过桌子上的报纸,尔后抬眸,扫过她一眼,完美的侧颜,被几丝慵懒的阳光笼罩着。 "正如你所见。"他嗓音低沉,有些性感的味道。 "你——"杨希媛气到脸色铁青,"你就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见他不语,她气道:"我自认算是大度,你和蒋文芮的事,我已经睁只眼闭只眼了。可是现在,报纸全都登出来了,就差明白写出她是你的情妇了!你要我这个未婚妻怎么做?装聋作哑吗?阿曜,你太自私了,你有没有想过,周围的人会怎么看我?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又该怎样向家里解释?" 慕容曜仍是不说话,杨希媛的眼睛红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你送我的那双鞋子,我有多珍惜你知道吗?我以为,那是唯一……没想到,你还亲自做给了她……" 杨希媛深呼吸,颈上青筋毕露。盯着他,她一句一句:"她是你的杀母仇人,你忘了吗? 慕容曜眯紧了漆黑的眸,眸底的复杂,被蔓延开来的寒意悄然掩埋,再次看向她的目光,似锋刃般犀利。 "你和她没结果的,何必还要为了她,连累自己名声受损呢?" "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慑,杨希媛一滞,抿紧唇,满眼都是哀怨:"你在维护她吗?" 慕容曜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的说:"我说过,我们结婚的事,不会改变。" 杨希媛咬着唇,眼泪扑籁籁的落下来,委屈的样子,看在慕容曜眼里,不由得皱起了眉。 "我要的不止是和你结婚,你以为我是想用这种方式绑你一辈子,那你错了……没谁比我更想你能开心,就算……就算要我解除婚约,受尽嘲笑,我都无所谓。"抬起头,她用泪眸凝视着他:"从认识你的那天起,你就该明白的。" 慕容曜目光垂落,抿紧的唇,现出一丝动容。 杨希媛待他的好,他都记得。为了报仇,他不顾一切,最后落魄得难以收场,是她拼命的去求家里人帮他,甚至,听说她还在她爷爷的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最后,还刻意瞒着他,就是不想他有一点压力。 这些好,历历在目。比起曾带给他致命伤害的蒋文芮,他的确没什么道理辜负杨希媛。 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次睁开,他起身走向她,将哭得委屈的她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明白的。" 再次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杨希媛环紧他的腰,哭着说:"阿曜,权当是为了我,别再跟那个女人来往了,她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慕容曜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抚摩着她的背,目光却变得悠远,深邃。 抬起头,她的眼睛仍泛着泪光,她颤声问:"我们会结婚的对不对?" 慕容曜望着她,慢慢点下头。 杨希媛又趴在他的胸前,激动的眼神,愈渐深沉,幽暗。她说:"阿曜……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比我更爱你……" 设计部,尤秋莹接到一个电话后,便来到公司楼下的一家咖啡厅。 走进去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撇下嘴角,走过去直接坐在了对面:"找我有事?" 一份报纸甩了过去。 "这是你干的?"杨希媛气愤质问。 尤秋莹懒洋洋的瞥瞥她:"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做任何事,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杨希媛恨得双肩都在轻颤:"蒋文芮是什么东西?根本就没有资格跟阿曜扯上关系!" 尤秋莹笑了,盯着她,玩味道:"搞坏她的名声,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要不然,你又怎么可能会给我那几张偷拍的照片?现在,正如你意,你该高兴才对啊!" "那不包括让她沾上阿曜的名字!"杨希媛的嘴角隐隐抽搐着,脸颊上的肌肉都出现轻微的颤抖,声音是阴冷的:"她不配和他相提并论!她就该待在监狱那种地方,最好是永远都别出来!" 她对蒋文芮的憎恨,让尤秋莹怔了怔。 尽管,她也恨着蒋文芮。 尤秋莹垂下眼眸,冷冷一笑:"咱俩早就不在一条船上了,所以,各凭本事。我怎么做,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她起身就要走,又转过头,说:"对了,以后别再因为这点小事打扰我,我会很苦恼的。" 说完,她便迈开步子。 身后,是杨希媛阴沉的笑声。 "尤秋莹,你该庆幸,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否则……呵呵……" 她的笑声,让尤秋莹心中一凛,脸色缓缓沉下。 递了辞职信,蒋文芮却仍未有一丝轻松,心里仍是沉甸甸的,好像装着什么,难以卸下。 当慕容曜气急败坏的冲进设计部时,她反倒平静得很。 "跟我出去!"他在竭力压抑着怒火,她看得出。 设计部内,鸦雀无声。 总裁此举,足以说明,两人不似正常的关系! 尤秋莹望着,眉头却不由得皱了起。 他刚站定在走廊上,蒋文芮却径直走向电梯,声音极淡:"去你办公室吧。" 临走时,她的确不希望再生出更多是非。累了这么久,总得图一会清静不是。 慕容曜盯着她,忍着一腔怒火,跟了上去。 乘在电梯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蒋文芮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知道慕容曜在身后瞪着自己,她没有转身,没有回头,盯着头顶不断上升的数字,目光十分坦然。 来到他的办公室,慕容曜径直来到他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东西,扬了扬,朝她甩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被甩到脚边的辞职信,蒋文芮耸耸肩:"就这么回事。" 慕容曜倏尔发出阴冷的笑声,盯着她,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约定?ut不想保留了?还是说,想我彻底踢蒋莫怀出局?" 蒋文芮垂眸,勾起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慕容曜的目光变了,他讨厌她脸上的这种笑,让他看不穿,猜不透。他该死的讨厌一切难以掌控的事! 但是,他仍站在原地,眼神时而变换着。 "慕容曜,面对你承认失败,其实挺难的。"蒋文芮缓缓说着,嘴角始终噙着那一抹飘渺,"而面对自己,承认失败,更难。" 她捡起地上的辞职信,将被揉皱了地方,慢慢抚平,走过去又把它放在了桌上。 抬起头,她说:"我也不知道,我争取的这些,究竟是为了我爸爸,还是为了想要弥补些什么。现在想来,其实都不重要了,因为,你不可能会放过我。"即便在诉说一个残酷的事实,脸上的笑,也不曾消失。 对此,慕容曜并不否认。他嗤笑着,双手插在口袋里,"还不错,跟了我这么久,也算是有点觉悟了。不过……"他扬起唇,一道冷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将寒意敛尽,"我是绝不可能放过你的!" 473:似乎…缺少些什么 蒋文芮头深呼吸,摇了摇头:"慕容曜,何必继续让彼此不好过呢?如果就是为了报复我,惩罚我,把我这条命拿走便是。" "呵呵……"慕容曜笑了:"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犯法的事,我可不做。所以,蒋文芮,在我不想结束之前,谁都没有资格喊停!你听明白了吗?如果还没有记性,我会让你好好记住的!" 话落,他几步来到她跟前,一手撑在她的脑后,将她拉近,惩罚似的吻上她的唇。 唇上倏尔一痛,蒋文芮瞪大了眼睛,用力推开他。轻拭下嘴唇,一抹鲜红。 她咬着牙,抬起头,目光未见丝毫畏惧:"辞职信在这里,你可以受理,也可以直接扔进垃圾桶里!我想走,你同样也没资格喊停!" 转过身,拉开门便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慕容曜站在那儿,从门开启的缝隙中,充斥着烈焰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直到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被那扇门阻隔在外。 扬在颊边的笑,邪佞狂狷。 蒋文芮,我会让你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喊停! …… 蒋文芮的消失十分突然,她是公司里的风云人物,传言四起,单单设计部就有几个版本。 有说她被慕容曜金屋藏娇的,也有说她被竞争对手挖走的,还有说是因为前科被扒,没脸再待在公司里了。总之,她就这样消失了。望着空掉的位子,所有人都觉得,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尤秋莹的位子离她很近,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前面空当当的座位。成功将蒋文芮赶出了公司,她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同样也是空落落的。 心情烦闷,她起身往外走。这时,焦部长走进来,"秋莹啊,我有事找你……" 尤秋莹脚步不停,提不起任何兴致的样子,"部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焦部长不敢置信的愣在当场,眼前的她,确定还是以前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吗? 站在顶楼天台,尤秋莹摸出一支烟来,没有点燃,而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两侧可爱的鼻翼耸动两下,随即,将整支香烟,弹出老远。 果然,烟草这种东西,她确实享受不来。 她不是蒋文芮,她喜欢的,自己未必欣赏。可她越是想要摆脱,又在无形中沿着对方的轨迹行进。 还真是讽刺。 身后,有脚步逼近。 她一怔,回过头,略有些惊讶。 高阳走到她跟前,视线淡淡的,眺向她身后,缓缓开口:"蒋文芮辞职了。" 尤秋莹其实早已猜到,但是经由他人口中证实,仍不免有讶异。毕竟,她很清楚,蒋文芮是抱着什么目的进入蒋氏的。就这么离开了,她……甘心吗? 她调整了呼吸,再回眸时,发现高阳正在望着她。那一瞬,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就好像无论她掩藏得有多好,都会被眼前这个冷静的男人,一眼望穿。 尤秋莹皱皱眉头,调离目光,声音微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高阳微微一笑:"我以为,你应该想要知道。" "你什么意思?"尤秋莹心生警觉。 高阳迎着微风,眯了眯眼眸:"她和总裁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够乱的了,你还是别参合在里面了。"眸子垂下,凝向她:"围绕在那个女人身边的,除了伤害还是伤害,实在不需要你再锦上添花了。" 尤秋莹倏尔冷哼一声:"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替她说话?怎么,你也爱上她了?"她说着,嘲弄一般掀起唇角,就算高阳真的是爱上了,那也不足为奇。 高阳笑笑,摇摇头,"我不喜欢蒋文芮。" 尤秋莹眉头拧得更深了,狐疑的盯紧他,但高阳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之际,才淡然道:"别把蒋文芮想得如此不堪一击,有总裁在,没人再能伤得了她。当然,除了他以外。" 嚼着他的这番话,尤秋莹明白了些什么,又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 蒋文芮拎着午餐来到医院,蒋莫怀正由护工推进病房,看到女儿,蒋莫怀的眸角情不自禁的舒展开。 "什么时候走?"他问。 蒋文芮接过护工的轮椅,推他到桌前用餐,"后天。" "都准备好了吗?" "嗯。" 蒋莫怀扭头看了女儿一眼,说:"既然决定了,就别后悔,不管这边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回来,听到了吗?" 尽管,他的口吻依旧严厉,甚至,还有点冷漠,但蒋文芮却心平气和得多了。蒋莫怀看在眼里,知道是这段时间在蒋氏磨砺出的,对她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蒋文芮从医院回来,走到家门口就看到了停在对面的车子。 车门推开,严肃从里面走出来。 "如果我不亲自上门,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他的声音,隐隐听出一丝愠意。 蒋文芮自知理亏,陪着笑走过去,"好了,严大师,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离开公司,再面对严肃时,她放松了许多。严肃瞪着她,心里是真的很气,可是,当他看到她脸上噙着的微笑时,所有的怒气,竟都消失不见。 他从未见过她笑得如此轻松,没有半点负担,整个人就像是从午后阳光中走出来的,踩着春天的步伐,全身都散发出懒洋洋的暖意。 在家几日,她的脸颊看上去没那么消瘦了,丰韵了些,短发不知不觉盖过了耳朵,显得更加妩媚了。 她就站在不远处,浅笑吟吟。 他突然就放了心,连日来的急躁也好,担忧也罢,在看到她的这一刻,全都尘归尘,土归土。 严肃暗自松了口气,慢慢走过去,原本抿紧的唇,这会也都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决定离职了,为什么没给我电话?" "那会你正在忙啊。"蒋文芮回答得合情合理,严肃听罢,只是低笑一声,也不再追问。 蒋文芮想到什么,赶紧问:"听部长说,你家里出了点事,现在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严肃垂了垂眸子,眸底的一丝戾息,一闪而逝。低着声音,他说:"没事了。" 蒋文芮一笑:"那就好。" 回过身,她说:"不介意的话,到我家里坐坐吧。" 严肃一扬眉,嘴角的笑,在一点点扩散。 "好。" 来到蒋文芮现在租住的房子,虽小倒干净温馨。 "严肃,你先坐,我去倒杯水。" 严肃坐在客厅里唯一的沙发上,一抬眼,就看到了摆在客厅里的行李箱上,他略一皱眉,看向正在忙着倒水的蒋文芮,径直问:"你要去哪?" "打算出国。"她淡淡的回着。 "出国?" 严肃的眉头又皱起,蒋文芮将水杯端到他跟前,"只是游学。" 严肃不说话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蒋文芮以为他还在气,又解释道:"其实,做出这个决定,我也很突然。尤其是在我取得了一点成绩之后。" 抬起头,他问:"要去哪个国家?" "呃,意大利。" 严肃一扬眉,"那里无论是鞋履设计还是制作的工艺,都堪称世界一流。看来,你并没有完全放弃。" 对此,蒋文芮不否认,她低低笑了声,"既然要离开,总得找个顺眼的地方。" 严肃点了点头,抬眸看她一眼:"什么时候走?" "下周四。" 他听罢,眼神出现片刻的绚烂,唇扬起,性感得低调,"我知道了。" 他片刻起身,也没说什么祝福之类的话。蒋文芮站在门口送他,望着他驾车离开,心里多少有些伤感。除却尤秋莹,她的朋友可以说只有严肃一个,就这么分开了,难免会不舍。 …… 慕容曜驾车和杨希媛来到桃园,杨家人早已等在那里。 "慕容?" 席间,杨希媛叫了他两声,他才回神:"嗯?" "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有什么事吗?"杨希媛柔声发问,尽管,她比谁都清楚原因。 "没事。"慕容曜淡淡回应着,端起酒刚要喝,被杨希媛给接了过去:"你开车,不可以喝酒。" 慕容曜倒也没反对,换了杯茶。 "呵呵,希媛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做起了管家婆啊?" 对面有人调侃,杨战和杨牧两父子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但眼神中多了些探究与审视。 杨战朝杨牧看过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放下酒杯,笑着说:"今天请大家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正式通知大家,希媛和慕容的婚礼,会提前举行。" 慕容曜挑了挑眉,眸底一丝妖冶犀利,惊艳了视线。 杨家人突然齐聚,原来意在此。 杨战接口:"早就想给这两个年轻人把婚事给办了,都怪我身体不好,才会拖到现在。" 慕容曜垂眸,唇瓣溢出一抹不明意思味的笑。杨希媛小心的窥了他一眼,扭头埋怨道,"爷爷,爸爸,你们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决定了呢?" "这事有什么好商量的?本来也是决定下个月,这不过就是提前了半个多月而已,还需要请示你们的意思吗?"说话间,杨战的目光瞟过慕容曜。 474:就按他们说的办 杨牧笑了笑:"慕容啊,没提前支会你,你不会介意吧?" 慕容曜抬眸,浅笑:"当然不会。" 杨战听罢,点头:"好,婚礼就定在下周。"回头看慕容曜,他说:"慕容,你工作忙,婚礼的事就交给我们杨家来操办好了。" 回去的路上,杨希媛拼命的解释着:"阿曜,真的很抱歉,我也没想到爸爸和爷爷会这么做,他们连我都没有告诉,相信我,我听到后,比你还要惊讶!如果……你不喜欢的,我可以和他们说的,我……" 慕容曜侧首,一笑:"不用,就按他们说的办好了。" "真的?"杨希媛有些不确定的望着他。 他笑笑,再扭回头,却是一语不发。 "你不生气就好。"杨希媛看上去,总算安心的样子。视线调向前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慕容曜将杨希媛送回了家,回到卧龙阁时,天色早已暗下。 开到家门口,将看到那里蹲了个身影。 远远看过去,有点瘦弱,有几分无助。 他停下车子,目光一紧,推开车门下车,几步过去,就要开口。待看清楚抬起来的一张脸,他的眉头皱了。 这张脸,与她有几分相似,可终究不是她。 "怎么是你?" 似乎连他都没有注意到,掩在不耐后的浓浓失落。 蒋萱站起身,紧张的咬了咬唇,鼓起勇气说:"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我愿意代替堂姐,不管你对她有怎样的怨,我都会无愿无悔的承担!" 听到她的话,慕容曜却笑了,眯着的眸,有股子邪气。 "只要是为了她,你都愿意?" "没错!"蒋萱用力的点头。 慕容曜笑着,凑过去,混和淡淡烟草气息的味道,钻入她的鼻中,蒋萱的心跳徒然加快,脸颊也跟着红了起,垂着眸,不太敢看他。 "那就……"他脸上的笑,慢慢逝去,随即换上的,是种渗入到骨子里的厌恶:"离我远一点!" 他这会心里烦躁得很,谁都懒得见,也懒得去应付。 莫名其妙的。 说完,越过她就要开启大门。 蒋萱呆若木鸡,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般,面色更是苍白。在那一瞬,她的自尊,她的勇气,她可以为之奉献的决心,都被他无情的践踏在脚底! 颤抖着声音,她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而堂姐却可以! 慕容曜背对着她,没有转身,声音却愈发无情:"就算我不恨蒋文芮,我也不会是谁送上门都要的。" 推门进去,门"砰"地关上。 也许是出于报复,又或者是挽回她可怜的自尊,蒋萱突然转身,冲着他喊道:"我姐就要出国了!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也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的!!" 喊过这句之后,便哭着跑掉了。 慕容曜站在原地,中了定身咒一般。 变幻的眼神,开始不像他,复杂的,愤怒的,失望的,癫狂的,种种交织,也始终找不出一种能够代表他此刻心情的。 倏地,他拉开大门出去,坐进车里,立即发动,掉头就走。 蒋萱走在盘山路上,独自拭泪,身边一辆车子呼啸而至,又绝尘而去。 望着车尾,直至消失,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好想……好想能够像堂姐那样,就算被他恨着,也是恨在了心尖上。 蒋文芮一整天没有闲着,洗过了澡,打算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最好能睡到自然醒,才不至辜负这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 手机轰炸似的,在床上晌个不停。 那是慕容曜的专属手机,她一愣,这是离职后,他第一次联系她。 蒋文芮静默几秒,铃声显得更急促了,一遍不接,二遍响起。 她拿起来,想都不再想就直接关机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放弃了,做个loser,逃得远远的,那就该有个起码的样子。有时候,做一只鸵鸟,危险来临,不想面对时,就把头塞进羽毛里,听不见,也看不到,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上了床,准备睡觉。 家里的电话,突然又响了。 蒋文芮拉过被子,盖过头顶,烦得不想理,铃声却催得厉害。 "该死!" 低咒一声,她掀开被子下床,走进客厅,直接拔了电话线,一了百了。 不到五分钟,大门被人砸得咚咚的响。 "蒋文芮,你再不开门,信不信我真的会让你们一家子睡马路?!" 听到这个霸道得几近恐怖的声音,蒋文芮做不成了鸵鸟,恨得快步过去,猛地拉开门:"慕容曜,这里不是你的高档住宅区,你想让所有人都睡不成吗?" 门外,慕容曜阴沉着脸,盯着她的眸,亮得慑人心魂。西装外套敞开着,衬衫上解开了两颗纽扣,不知是赶得太急,还是被她气得心火旺盛,额头上现出了一层薄汗。 "你要出国?" 他的声音冷得出奇。 蒋文芮深呼吸,旋尔自失的一笑,回身进屋,取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出去说。" 来到小区门口,他的车子明晃晃的停在那儿,与这种平民化的地方,实在有些不搭。 就像她和他,怎么看,都是前世积得怨,今生需还债,再勉强,也走不到一处。 蒋文芮收回视线,率先出声:"我以为,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和你再有什么样的牵扯,所以,我出不出国,也是我的事,实在不值得你大半夜的过来确认。想知道,一个电话就好,我会如实相告的。" "呵呵……"他的笑声,响在夜里,犹如鬼魅。 "你有接我电话吗?" 蒋文芮一怔,"抱歉。"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个手机,将它递过去:"这个还你,以后都不再需要。" 他没有接,冷凝的目光,盯得她发毛。 "别再联系了,"她低下头,声音也是极低:"就算……求你放过我。" 他笑了,全身冰冷的气息,蓄势勃发。上前一步,将她抵在了墙上,握住她抓着手机的手,高举过头顶,盯紧她的脸,一字一句:"我和你的关系,岂是一句放过,就能解决的?你若是忘了,那我就提醒你,蒋文芮,你欠了我一条命,你这辈子都偿还不清的。" 蒋文芮抬头,既不逃避,也不退缩,似要直直望进他的眸底深处,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什么。兴许是他藏得太好,又或者他与她,隔着重重千山,距离太远,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除了恨。 罢了,既是由她开始的恨,那便由她来终结,也好过这样没完没了。 释然了,她低下头,嘴角缓缓扬起,"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放过我。除非……"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狠狠的扎进了胸口……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看到从伤口溅出来的血,慕容曜的眼睛慢慢瞪大。 随即,一声暴吼:"蒋文芮,我要杀了你!!" 下一秒钟,他拦腰将她抱起,冲向自己的坐驾。 蒋文芮痛得五官都皱了起来,没想到,还挺疼的…… 睁开眼睛,望着盛怒中的他,她笑了:"不劳你动手……我会自己解决的……" "你给我闭嘴!!" 他吼她,真的有种想要杀了她的念头!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做?她的命是他的,注定了的,除了他,没人能打她的主意,包括她自己! 把她放进车里,他火速发动。 "蒋文芮,你敢给我有一点事,我会让你们整个蒋家陪葬!我说到做到!" 蒋文芮脸色愈渐苍白,头靠着窗户,听到他的话,无力出声:"慕容曜,你恨的是我,现在……我把命还你了,还不够吗?" "不够!!"他一声怒吼,英俊的脸,被怒意覆着,阎罗般可怕。 "没我的允许,想死?没那么容易!!" 蒋文芮失笑,"你还真是霸道啊……" "该死!闭嘴,不许说话!"想起什么,他又扭头,瞪她的目光,竟有些颤抖:"不许睡!听到没有!" 蒋文芮闭着眼睛,毫无血色的唇,扬起半分:"你就这么怕我死了吗……" 他下颚收紧,不说话,一双眸冰火重叠,撞击出激烈的焰火。 胸口疼得很,但她头脑却是异常的清晰,睁开双眼,望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景物,快来目光捕捉不急,脑海里浮现的,是所有与他有关的种种。 其实,她最大的罪孽,不是冉晓晴,而是他,慕容曜。时光若有倒转,她想要回到的,也不是三年前的那天,而是对他动心的那一刻。她会告诉自己,都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别再踏前一步了,脚下即是万丈深渊。 挣扎得久了,她乏了,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会,没有负罪感,没有……慕容曜。 冲进医院,他抱着她,找来医生,眼见情况紧急,医生连忙准备手术。直到她被推到手术室时,他独自站在长长的走廊上,垂落的双手都是颤抖的。 坐下来,不顾这是在医院,从怀里摸出一支烟,费力的点燃,看到自己抖个不停的手,他用另一只按住。可还是不管用,他恼了,捏成拳头,直将香烟都夹断了。 靠坐着,头抵在墙上,视线狂乱,眼前晃动着的,始终是她将刀子扎进胸口的画面。 血债血偿,他算是报了仇,解了恨,该如愿了。可是,全身的血液,却渐渐变得冰冷,他根本就没办法想象,若这个世界上,没了叫蒋文芮的女人,他会如何? 475:手术吧 眼神一点点眯紧,手抚过太阳穴,那里突突的跳着,慕容曜还没有从刚才的心惊肉跳中恢复过来一样。 侧头,盯着手术室方向,狂乱的眸,变得发红。 宁愿,选择这么一种决绝的方式,她也要离开? 真的……想要离开吗? 不知就这样坐了多久,期间,警察来过,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他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实在是烦了,打电话叫来律师解决。 眼前,偶尔有护士出入,他都会盯紧,只盼,能有她的消息,哪怕一点也好。 起码让他知道……她平安了吧。 终于,医生出来。 他蓦地起身,这才发现,坐得久了,双腿都是麻的。 他强打起精神,走过去,"她怎么样?" 问出这话,心倏尔就悬了起来。 "还好没有伤及心肺,暂无生命危险,今晚在icu观察一晚,没有大碍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对了,胎儿也安然无恙,放心吧。" 慕容曜还没有从她无恙的喜悦中挣脱出来,听到医生的话,整个人都愣了。 "你……你说什么?" "呃,我说胎儿……"医生立即意识到什么,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你太太已经怀孕了,还不足两月,忽略了也是难免。不过,她受了这么重的伤,需要卧床休息,不可以再伤到累到,你们家属一定要注意。" 说完,医生便离开了。 慕容曜怔愣着站在那儿,久久都无法动弹。 她……怀孕了? 这时,蒋文芮被护士从手术室中推了出来,面无血红。本来就瘦,这会看上去,更令人生怜。 慕容曜目光复杂得看着她,双拳捏着,直至她被推离,双脚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 她居然怀了他的孩子……这真是十足的讽刺啊!是老天看不过他对她的报复行为,才会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吗? 她怎么可以有了他们的孩子?! 慕容曜眯紧的眸光,变得愤怒,最后,又失了温度,趋于冰冷。 掏出电话,他打给了高阳。 "我在a院,我要你安排一件事。" …… 蒋文芮醒来,是第二天清晨。 麻药劲过了后,伤口一阵阵的疼。她皱着眉,环顾一圈,看到了刘萍,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叫了声:"妈。" 听到她的叫声,刘萍一下子抬起头,眼睛红肿着,赶紧来到床边:"小芮,有没有哪不舒服?告诉妈!" 蒋文芮慢慢摇头:"我没事。" 见女儿醒了,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刘萍立即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蒋文芮皱眉:"妈,你怎么了?" 刘萍哭得万分伤心,哭诉声是断断续续的:"傻孩子……你怎么、怎么会想不开呢?你爸爸这后半辈子都离不开别人的照顾了,你要是再有点事,你让妈怎么活啊?你这是在逼死我啊!" 蒋文芮想安慰她几句,可实在是没有力气开口,索性让她发泄得够。 躺在病房上,她打量着这间病房,奢华得根本不像一间病房,所用仪器都是最先进的。 这应该是慕容曜安排的吧。 他还是怕她死了,一直恨着,突然间没了该恨的对象,其实是件挺失落的事。 她苦笑,到底还是没能逃得掉啊。 刘萍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情绪也渐渐稳定了,起身上前:"小芮,要不要吃点东西?妈煮了粥,医生说,精神要是好的话,可以吃一点。" 蒋文芮闭眼摇头:"不想吃。" 见她如此,刘萍也不勉强,坐在一边陪着她,斟酌着开口:"慕容曜来过了。" 蒋文芮反应淡淡:"他说了什么?" "他要你好好休息,只要把身体养好,其它什么事都可以商量。"说这话时,刘萍的表情也是疑惑的。 "我总觉得,他好像……没那么怨你了。" "妈,这世上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唯独这件,不会。"蒋文芮说完,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好好好,咱不说这事了,你好好休息。"刘萍替她掖好了被子。 伤口疼得她睡不着,可见那刀,刺得有多深。她仍活着,也算是奇迹了。 医生来巡房,做了些基本的检查,离开没多久,就走进一位主任医师,又查看一番,最后说:"过几天,会安排个全面的检查。" 刘萍一听就紧张了:"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回道:"放心好了,只是个例行检查。" 刘萍这才放了心,"那就好。" 主任医师在说些什么,蒋文芮根本就没听进去,躺得久了,身子难受得很,半梦半醒的。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她总算可以下床活动了。上午,那位主任医师又来看过了,检查得格外仔细。然后说,下午就可以做全身检查了。 他走后,刘萍在暗示,这一定是慕容曜提前安排好的,否则,这医生不会对蒋文芮如此上心。说完,又重重叹息一声,似乎也没了主意。 蒋文芮心头乱乱的,许是天气阴沉,人都跟着烦躁起来。 下午,护士要带她去做检查,刘萍好奇的问:"不在病房里做吗?" 护士只是摇头,余下的什么也没说。 "妈,你在这儿等着就好。"蒋文芮不想她跟着紧张,留下了母亲,便坐着轮椅,由护士推出了病房。 行至走廊,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乌云翻滚,层层叠叠,阴沉得像压在胸口的巨石。 来到检查室,只有一名护士和那位主任医师在。 将她扶到了病床上,主任医生朝护士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亲切的问:"有觉得胸口闷吗?" 蒋文芮点头,的确很闷,闷得她心慌意乱的。 护士笑笑,拿着氧气罩上前,说:"吸会氧吧,会舒服些。" 蒋文芮依言,吸了几口,胸口果真舒畅许多。再吸几口,竟开始涌上困意…… 不多时,她便睡了过去。 主任上前看了看,"准备一下吧。" …… 望着窗外翻滚着的云,慕容曜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神情沉得窥不出喜怒来。 低下头,看眼腕表,眉头拧了起。 就要……开始了吧? 抬眸,再次望向窗外,想到的,看到的,竟是无助躺在病床上的她。还有,即将被剥离的她和他的骨肉。 心疼了,疼得猝不及防。 他捂住心口的位置,弯下腰,不停做着深呼吸,可还是疼。 不知何时,高阳走了进来,犹豫片刻,说:"总裁,那边的医生打来电话,最后向您确认一次,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慕容曜低着头,背对着他,身子僵直着,声音却淡漠得出奇:"手术吧。" 高阳一怔,"总裁……" "我说,手术。" 他一字一句,口吻是毋庸置疑的坚决。 高阳垂眸,沉声:"我明白了。" 高阳离开,门关了上,又将他置于一个人的世界。 慕容曜用力敲了两下胸口,想让疼痛缓解些,可还是疼得很,他大口呼吸着,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两杯酒,也未能缓解半分。 捏着杯子,紧紧的,猛地甩了出去,砸在墙上,摔了个粉碎。 下一瞬,他已抓起外套,冲出了门…… 路上车辆很多,他拼命的按着喇叭,眼眸开始发红,双手捏紧方向盘,最后,不惜逆行闯红灯。 他来不及分析,自己为何会这样急迫,只知道,身体里的血液在翻滚着,沸腾着,迫切的想要找到临界点。他将油门一路踩到了底,越是接近目的地,就越是心慌得很。 怕失去,怕拥有,怕未来。 终于,飞奔至a院,他跳下了车,冲进了大楼。 电梯病患太多,挤不进,他干脆爬楼梯,掏出手机,给高阳打去电话:"她在几楼?" "呃,总裁……" "快说!她在几楼?!" 他的吼声,在安全通道内来回撞击着。 得到回答,他马上挂了电话,一口气冲了上去。 喘息着,额上泌出一层汗水,胸口突突地跳着,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着他的心。 来到那间检查室,很隐秘的一间,他却止住了脚步。 俊容倏尔现出一丝恐惧,怕看到里面的情景。任何画面,他都承受不住。这种感觉,只在三年前有过。没想到,如今更甚,乃至渗入他的五脏六腑,渗入到了他的骨血里。 瞳孔紧缩,一咬牙,他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房间内,蒋文芮安静的躺在手术床上,巴掌大的小脸,衬在刺眼的灯光下,皮肤白得几近透明。 那位主任医师正摘下口罩,旁边的护士在收拾设备及器械,看到他时,都是一愣。 "你……" "出去。"慕容曜沉着声音,绷得发紧。 医生和护士对望一眼,全都默契离开。 慕容曜不晓得是怎样迈动的步子,来到她床边,他单膝跪了下去。 她就像睡着了,悄无声息的。 抬起手,抚过她冰凉的小脸,最后,握住了她的手,抵在额头上,喃喃出声:仿佛已经累到了极致。 "为什么……偏偏就是你……" 为什么,要是她,让他看到那一幕,永生都无法忘怀。 就这样,不知跪了多久,身后的门开了。 476:孩子不能留 高阳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犹豫很久才开口:"总裁,对不起,我没有听您的命令。手术……没有做。" 慕容曜的身子,徒然一震,僵在那儿,半天都没办法动弹。 "总裁……"高阳还要再开口,慕容曜慢慢站起了身:"出去。" 高阳生生将下面的话咽了下,默默退离。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按住发抖的双手,就算是捏成了拳头,也还是抖个不停。身体冷冰冰的,好像刚刚从冷水里拎出来一样。 望着她,他竟笑了,笑得苦涩…… …… 蒋文芮醒来,是两个小时后。 "小芮啊,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刘萍将午餐摆在桌上,看了看她的脸色,红润了些,笑笑:"来,吃点东西吧。" 蒋文芮吃了几口便要推开,门在这时开了。 看到走进来的人,母女俩都是一愣。蒋文芮眯起眼睛,又侧过头调开视线。刘萍看了看慕容曜,站了起来,说,"小芮我去看看你爸爸,你好好休息,妈晚上再来。" 她收拾好东西,过慕容曜的身边时,她顿住了脚步,压低声说:"记住,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女儿的。" 说完,她推门出去。 慕容曜的目光,始终都在蒋文芮身上,对于刘萍的话,置若罔闻。 走过去,看一眼只动了几口的午餐,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到她唇边:"再吃点。"态度平静得让人心疑。 蒋文芮紧抿着唇,想要侧过身,可动一动,刀口就隐隐的疼。 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他便没好气的说:"没见你这么犟的女人!"说着,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她不喜欢,那就不再逼她。 至少,他开始在学。 坐在她跟前,相对无言,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 他的眉心压着,仿佛被什么给束缚了住,若有所思的目光,凝向她的小腹,时而又避了开。 蒋文芮无暇顾及那些,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视线再触及到他。 一室的窒息蔓延。 这时,护士走进来,对着慕容曜说,待会要去b超室。 慕容曜点点头,护士离开,蒋文芮问:"为什么还要去那里?" 早上做的检查已经很奇怪了,这会又要去b超室,蒋文芮不免有几分疑惑。 起初,慕容曜没有说话,神情寡淡。 蒋文芮盯紧他:"慕容曜?" 有种不好的预感,悄然滋生。 良久,慕容曜才淡然开口:"你怀孕了。" 蒋文芮愣了,难以置信的模样,像根刺,扎进他的心里。 慕容曜垂眸嗤笑一声:"怎么?很难接受?是啊,这还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蒋文芮愣了半晌,倏尔出声:"打掉他。" 慕容曜眉头突然拧紧,盯着她,冰冷的目光,带有几分恨意:"这就是你的决定?" 蒋文芮抬眸,凝向他:"不然呢?生下来?" 慕容曜沉着脸,狠狠地瞪着她,胸口起伏不平,双手攥着。他冷笑着:"蒋文芮,你不是一般的无情啊!" 蒋文芮摇头:"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才是最无情,最残忍的。"她冷静道:"给我安排手术,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尽管,那是他的初衷,可是,从她口中听到这话,慕容曜周身的戾息都被调动了起来。顷刻间,化为冰霜,锥心刺骨。 他笑得华丽,无时不在透着森寒冷意,"如果,我说要留下呢?" 蒋文芮皱着眉,"不,你不会想的。" 慕容曜深呼吸,上前两步,俯下身子,与她平视,微笑着:"你想打掉,我就偏要留下。蒋文芮,到现在你都还不明白吗?我怎会让你称心如意呢?" 蒋文芮咬着牙,因为激动,脸颊泛红,连带眼眶都开始泛起了晶莹,"我们现在谈论的是孩子,他身上流着你的血,冠你的姓,是你慕容家的骨血!不是你拿来报复我的工具!" "正因为他身上流着我的血,冠我的姓,是我慕容骨血,我才要留下他!" 话一出口,蒋文芮震住了,慕容曜也禁了声。 两人就这样彼此注视,许久都是沉默。 蒋文芮缓缓调开视线,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已经决定了。"稍顿,她说:"至少,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有决定权。" "蒋文芮,你敢动他一下试试!"慕容曜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昂起头,与自己对视,"我警告你,他要是没了,我真的会拉着你们蒋家陪葬!包括,每一个姓蒋的!你知道,我有这个能耐!" 甩开手,他转身:"我不喜欢你太瘦,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得给我吃胖!" "够了,够了,够了!!"蒋文芮突然拔掉手上的针头,无视溅出的血珠,撑着下了床,来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伤口:"这样还不能平息你的愤怒吗?你到底还要恨我到几时?!" 相较她的歇斯底里,慕容曜却笑了,从容的,优雅的,又是无比残忍的。 伸手,抚上她滑满泪水的脸:"我让你认命的,为什么,还总是要反抗呢?" 蒋文芮彻底崩溃,一把推开他,也许是太用力,扯动了伤口,痛得她弯下了腰,眼泪混着汗水,全部都被哭声给淹没了。 她不要她的孩子也跟着一起承载这份恨,他不该的…… 凝住她的视线,愈渐复杂。 她的眼泪,一滴滴,滴落在他心尖上;她的哭声,一声声,砸在他的胸口上。可他却没办法允许自己伸手扶起她,连起码的安慰,他都刻薄得命令自己忍住。 她说,他对她残忍,他同样对自己仁慈不到哪里去。 他垂眸,声音依旧冰冷着:"下午,我会陪你去做检查。" 说完,无视她的悲哀,他推门离开。 蒋文芮慢慢蹲了下去,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感受到身体里流淌着的另一个生命,她却无力去保护,去拥有,那感觉,比刀子扎进胸口时,还要疼。 门外,慕容曜垂首倚靠在墙上,听到里面压抑着的哭声,在眸底堆砌出的高墙,正在一片片瓦解。 刘萍回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地上的蒋文芮,吓了一跳:"小芮啊,你怎么下来了呢?" 将她扶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一回头,正对上蒋文芮哭到红肿的双眼,刘萍心头一紧:"小芮……他和你说了什么?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刘萍是过来人,女儿的样子,不仅仅只是被恨着受了委屈那么简单。而慕容曜,更是奇怪,既然恨她,又何必处处为她着想?连住院都要给她最好的病房,最好的医护人员,这哪里是恨她的表现? 难道,这两人…… 想到那种可能,刘萍心头一寒,说不出的滋味。 "妈,我怀孕了。"蒋文芮侧着头,目光凝向窗外,淡淡出声:"他的孩子。" 刘萍的震惊可想而知,她愣了半晌,久久找回声音:"小芮……" "我想要打掉。" 望着女儿,刘萍张了张嘴,目光倏尔变得深邃,她握住女儿的手,心疼的说:"做出这个决定,你一定比任何人都难受吧。" 蒋文芮抿着唇,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学会将痛楚埋在心底,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会轻易揭示。 看到她手上的伤口,刘萍连忙的找来护士,替她处理了一下。这才坐在身侧,轻轻拥住了她。 "小芮,告诉妈,你是不是……是不是对慕容曜有感情了?" 蒋文芮的双唇略一蠕动下,想否认,声音却死死哽在喉间。 此刻,其实她什么都不用说,刘萍自然也懂了。 她必疼的搂紧女儿,喃喃的说:"都怪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些苦……"眼泪在眼眶打转,颤声道:"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妈宁愿和你爸爸离婚,也好过面对今天这样的结果。" 冉晓晴死了,女儿坐牢,丈夫中风……现在,还要承受着来自慕容曜的报复!讽刺的是,哪怕受再多苦,遭再多的罪,她竟没办法理由气壮的指责他。只因,她欠了他,欠了女儿…… 多少个夜晚,刘萍都是悔恨得难以入睡。要不是她,这些也会报应到女儿身上!她好恨自己。 "妈,"蒋文芮冷静的出声,似乎,已经没了眼泪,淡漠的样子,仿佛竖起了高墙,将任何人都阻挡在外。 "时间是不可能重新来过的,既然发生了,逃避也是没用的。"她低下头,扫一眼小腹,眸中闪烁着情绪,看在刘萍眼中,心疼得无以复加。 "这个孩子,不能留。" 刘萍没答话,眉头越拧越紧,握住她的手,过了许久才突然开口:"小芮,也许……这次是转机呢?" 蒋文芮茫然的抬起头,刘萍深呼吸,轻声道:"妈看得出,慕容曜对你并不一般。如果留下这个孩子,说不定他可以化解我们和他之间的仇恨呢?" 蒋文芮失笑,摇头:"不可能,他是慕容曜,他是恨我入骨的慕容曜。就算他想要这个孩子,也是为了用他折磨我。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他之所以做了这么多,就是想为了冉晓晴报仇。试问,他自己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刘萍一改往日的柔弱,理智的分析道:"无疑,他对我们残忍至极,但这也恰好说明,他是个孝子。他对父母尚且如此用心,更不必说是对自己的子女了。" 477:我等你哦 蒋母说出这番话,蒋文芮微微有几分诧异。盯了她许久,蒋文芮还是硬生生拒绝:"我什么都可以赌,唯独这件事不行。" 她意已决。 刘萍欲言又止,的确,这不是可以任意赌的事。 叹息一声,她说:"小芮,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都会支持你的。" 蒋文芮躺在床上:"妈,我累了。" "那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 蒋文芮闭上眼睛,只想好好睡一觉,把那些伤筋动骨的事,暂时都抛在脑后。 …… 杨希媛一心筹备婚礼,无论是酒店还是宴席,她全部都要最好的!就连婚纱,都是花了大价钱在法国那边赶制出来的。这是她和慕容的婚礼,她不允许自己留下一丁点的遗憾。 下午,约了试礼服,杨希媛主动打给了慕容曜。 接起电话,慕容曜的脸色一直都是沉着的,"希媛?" "阿曜,下午两点钟,我们要去试礼服,你不会忘了吧?"杨希媛笑吟吟的说。 慕容曜扫过一眼高阳为他准备的记事本,上面果然有记录。 他抚抚眉峰,说:"没忘,两点,我会准时。" "那我等你哦!" 挂了电话,慕容曜抵向椅背,一向冷静的头脑,这会有些混乱。可无论怎样错乱无章,脑海里不断窜出的那个身影,始终都是她。 他烦躁的起身,走到窗前,眸子被阳光刺激得眯了起。纵使外头艳阳高照,他却始终被阴霾笼罩。 他拔了个电话:"她怎么样了?" "慕容先生,蒋小姐一切安好,您就放心吧。" 慕容曜专门为蒋文芮请的两名高护,不管她是不是喜欢,一天24小时都有人贴身照顾。实则,是怕她做出伤害肚里宝宝的事。 得知她的情况,慕容曜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下午,他出现在婚纱店,杨希媛早就等在了那儿。 "阿曜,你看,这是我为你挑选的礼服!"杨希媛开心的将一套西装送到他面前。 慕容曜只是扫过一眼,便又瞥开目光,嘴上说着不错,却连那套是什么颜色都不曾留意。 婚礼的事,开始令他心烦意乱。但他更加清楚,这个婚,是一定要结的,容不得他退后。别说杨家丢不起这个脸,整个蒋氏也没办法承受再一次动荡。更何况,他绝不能负了杨希媛。 望向对面的人,这会正开心的和工作人员讨论婚纱的细节问题,脸上洋溢着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么望着,慕容曜也放松了紧抿的唇。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希望谁能得到幸福,那个人一定是杨希媛。 手机响了,他接起,是个低沉的声音:"我们见一面吧。" 慕容曜扬起一侧眉,"你终于舍得打给我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吧。" 慕容曜也不反对,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似的。将婚纱店的地址报上后,便安心坐在休息区,目光抵向窗外。 "阿曜,好看吗?" 在他正对面,杨希媛站在圆台上,身着一套白色婚纱,身上抹胸处,镶嵌着十几颗钻石,灯光下,熠熠生辉。她娇羞无比,脸颊微红,却又是充满期盼的望着他。 他一笑:"很漂亮。" 这一句,是由衷的。 无疑,女人最美的时刻,便是穿上婚纱的那一瞬。眼前的杨希媛是美丽的,全身都洋溢着即将成为新嫁娘的喜悦。毫无预警的,他突然在想,若是蒋文芮穿上它,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会更美吧? "快试试看你的礼服。"杨希媛兴奋的催促着,慕容曜本想拒绝,但她脸上的期待实在太过耀眼,让他没办法拒绝。 换好了礼服,他走了试衣间,四周的工作人员无不连连惊艳。没想到,男人也可以拥有这种使人目不转睛的魔力!杨希媛在骄傲的同时,又有几分不悦,她知道慕容曜的优秀,却不想与更多的人分享。 慕容曜是天生的衣架子,再加上相貌俊美,即使是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种量身定做的质感,更何况还是他身上这套价值不菲的呢。 "真的很帅!"杨希媛也毫不吝惜她的赞美。 慕容曜对此并不在意,一套衣服而已,那天穿什么都没差别。 手机又响了,他朝杨希媛示意一下,便走到旁边接听。 杨希媛脸上的笑僵了僵,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很想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是不是蒋文芮! 而慕容曜则边打边走到了门外,门口停着一辆白色奥迪,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男子,杨希媛瞬间松了口气。 慕容曜站在车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斜睨着站在对面的人。 白跃峰看看他,又朝他身后的杨希媛瞟了一眼,说:"决定要她结婚了?" 慕容曜耸耸肩,回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早就决定了吗?" 白跃峰点头,敛却目光,不紧不慢地开口:"所以,你是要放弃蒋文芮了?" 慕容曜倏尔笑了,危险的提起唇角,"你很关心这个问题吗?" "没错。"白跃峰从容应下,未见半点的逃避,这反而让慕容曜略一吃惊,连脸色都变了:"别忘了,她是我的杀母仇人!" 白跃峰做了个深呼吸,又缓缓呼出,眼眸犹如漆墨,黑得探不到底,"阿曜,别太极端,那件事不能全怪她。" 慕容曜脸上的笑,渐渐扭曲了,甚至有些狰狞:"你接近她至今,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别忘了,那个人也是你干妈!是把你从无良亲戚手中救出来的人!" "我记得,我永远都记得!没有干妈,或许孤儿院就是我唯一的归宿。但是,阿曜,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双眼都给蒙蔽了。"白跃峰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他说:"就算你什么都不做,蒋文芮也够痛苦的了!算我求你好了,放过她吧,别再找她的麻烦了。" 裤子口袋的双手在捏紧,就连和他从小一块长大的白跃峰,如今都要为了蒋文芮说情,慕容曜恨得心都在打颤!为什么,偏偏是她?又为什么,偏偏是他! 低头冷笑,他说:"她是你的谁,你凭什么求我!" "我喜欢她。"白跃峰果断道。 慕容曜身子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初:"所以,你要背弃我妈,背叛我吗?" 白跃峰沉默片刻,说:"这是我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补偿的。但是,从知道自己喜欢上她以后,我就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慕容曜的胸口,瞬间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充斥着,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他轻声道:"我要是说不呢?" 白跃峰倒也干脆:"她欠你的,我替她还!随便你想怎么样,我都没怨言。" 慕容曜咬紧牙,抿紧的唇勾了起,盯了他半晌,突然开口:"你晚了一步。" 白跃峰扬眉,目光询问。 "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这句话,近似残忍。 也许是怀孕的关系,蒋文芮这几日一直嗜睡。刘萍见她安稳睡下了,便准备离开,去丈夫那边看一看。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不多时,门又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停在床前。 床上的人,略一蹙眉,仿佛,感觉到对面专注的目光,蒋文芮缓缓睁开眼睛。当她看到面前的人时,愣了住。 "白跃峰?" 白跃峰朝她温柔一笑:"听说你住院了,我过来看看你。" 蒋文芮抚了抚打了结的眉心,对着露出一抹浅笑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目前还算安好。" 白跃峰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凝重,直直的望进她的眸,似要将竖在那儿的高墙凿穿一般。 "真的……安好吗?" 蒋文芮抬眸,这才注意到,他满身酒气。一向整洁的他,只穿了件白色衬衫,衣上尽是褶印。 她皱眉,撑着坐起来:"你怎么了?" 他苦笑,摇头:"怎么可能会好呢?我真是傻!"做了个深呼吸,他突然盯紧她:"小芮,跟我走吧!有多远,我们就走多远!" 蒋文芮先是滞了滞,随即失笑:"你喝了多少酒?" "我没醉。"他俯下身,一字一句:"我不能再让你待在这个地方了!除了伤害,还是伤害!这根本没道理!" "白跃峰,你先冷静一下……" "我没办法冷静!"白跃峰捏紧了拳头,双眸变得赤红,咬了咬牙,猛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你这是做什么!"蒋文芮直起了身子,微微扯动了伤口,她皱了皱眉,又抬起头望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白跃峰依旧垂着头,嘴角是抹苦涩,哑着声音:"对不起,小芮,对不起……" 为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如果你指的是秋莹那件事,那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摇头,拳头捏得指节都在泛白,"我是……冉晓晴的干儿子。" 蒋文芮突然就愣了,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有搞清楚他在说什么,又或者,从未清楚过。 嗫嚅着,她问:"你……你说你是她的……" "是!"他鼓足勇气,抬起头,"我是为了报复你,才会接近尤秋莹!说得再简单一点,她也是用来伤害你的!" 478:他来此的目的 蒋文芮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一字。 她的眼神,有过片刻的无措,好像很难从这种关系中,理出头绪来。身边的人出现了幻化一般,都变得不再真实。 "你……"她无从开口。 "小芮!" 看到她这样,白跃峰愧疚得心都疼了,他握住她的手,抓起来按在他的胸口上,沉声道:"我承认,我是带着报复的心接近你的!但那不是全部!后来……后来我是真的……" "够了!" 蒋文芮突然出声,颤抖着,同时也是冷酷的。 她斜睨着他,将手一点点抽出来,那眼神冷得让他心生寒意。 蒋文芮垂着眸,轻笑出声:"原来,你也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啊……"她摇头,深呼吸,呼吸得胸口都在痛,"但是,为什么要伤害秋莹?她是无辜的。就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就活该被你们也算计在内吗?这么做,你们跟我又有什么分别?不……你们比我还要残忍,至少,我没有一刀一刀折磨着冉晓晴。" "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竟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才能减轻负罪感。 "不必了,"她抬眸,清凛的目光直视他:"不必对我说对不起,如果真觉得抱歉,那就帮我一个忙。" 听她这样讲,白跃峰顿时振奋:"好,你说!" 蒋文芮别开脸,视线又瞥向窗外:"给我安排医生,我要打掉肚里的孩子。" 白跃峰的双瞳倏尔紧缩,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他才出声:"好。" 他知道这声"好"代表什么,又或者说,这其实正是他来此的目的。 这个孩子,不能留。 因为,他会再次毁了她。 下午,白跃峰又出现,他低声说:"这间医院里到处都是阿曜安排的人,想动手术,必须要出院。" "没问题。"蒋文芮回答得很干脆,"只要可以尽早结束这一切。" 白跃峰望着她,最后一次问道:"小芮,你确定,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从没有比现在还清楚的时刻。" 他垂眸:"我知道了。" 这件事,蒋文芮只想尽快解决,所以,连刘萍都没有知会。 晚上,她给慕容曜打了电话。 "有空吗?我想见你。" 电话另一端,有些热闹,像似在聚会。 慕容曜连犹豫都没有,便应下:"我马上到。" 他收线,一回头就看见了杨希媛。今天是她和杨家年轻小辈们的单身聚会,因为被灌了几杯红酒,脸颊是可爱的酡红。她心情不错,走过来柔声问:"阿曜,谁的电话啊?" "我有点事,要先走了。"他说着,拿起外套:"你们随意,帐记在我这儿" 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慕容曜便出去了。 有人马上打趣道:"表姐,表姐夫不是会去小三儿那吧?" 旁边哄笑,接道:"妹夫这么帅,希媛,你可得看牢了啊!你不知道,外面的女人都厉害着呢!" 杨希媛坐在椅子上,不时的瞅着他消失的方向,什么样的好心情都没了。 她突然起身:"我有事先走了。" …… 慕容曜赶到医院,护工见是他,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有加湿器发出的低微声响,透过水雾,蒋文芮貌似睡着了。 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到她跟前,平日里犀利惯了的眸,这会也松懈几分,少许的柔情,出现得毫无防备。 她突然睁开眼睛,他略一怔,眸中情绪恢复如初。 "找我什么事?"他问,声音是刻板的。 "我要出院。"蒋文芮开门见山。 "不行。"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还没有完全康复,暂时不可以出院。" 蒋文芮撑着一只胳膊坐起来,面对他时,已无先前的抗拒,这在慕容曜看来是件好事,这代表她正试着接受现实。 "我受不了医院里的味道。"她皱眉,神情是厌恶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还要闹情绪吗?"他虽是板着脸数落着,但语气却没那么严肃,反而多了抹无奈。 蒋文芮别开脸:"因为怀孕的关系,很多药我都没办法用,只能慢慢等恢复。这样的话,还不如回家去,起码心情也会好一些。" 听到她对怀孕一事,没那么排斥了,慕容曜的嘴角微微翘了起,连带着态度也软了。 "万一要是有什么状况吗?怎么说这里也是医院,我可以放心一点。" 蒋文芮扭过头,与他目光相撞,又赶紧避了开,"我没别的要求,只是想要出院。" 看她这样坚持,慕容曜想了半晌,终是妥协:"我会去找医生问问你的情况。" 至少,她没有再吵着说不要这个孩子,这让慕容曜的心情开始转好。 在蒋文芮的坚持下,他给主任医师打过了电话,一再确认她可以出院了后,才表示,明天为会为她办理出院手续。 蒋文芮心安了,躺下来,将头扭向窗外,闭上了眼睛:"我想睡了。" 深深凝睇,他停滞了几秒,走过去,将被子拉上,替她盖好,然后又去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这才转身出去。 听到半门的声音,蒋文芮缓缓睁开双眼,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眼中的纠结,浓到化不开。 倏地,门竟又被推开了,她的忧色,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跌入他的视线。 慕容曜的眉轻蹙着,牢牢的望住她。 蒋文芮慢慢垂下目光,"什么事?" 他走上前,盯紧她:"你……"随即,他又摇摇头,将问话咽下,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明天一定要等我,不许擅自离开。" 蒋文芮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慕容曜走到门口时,又扭头看了看她,薄唇抿着,推门出去了。 他的身影才刚刚消失在走廊上,杨希媛便慢慢从拐角阴影处走出来。抬起头,望着蒋文芮的病房,完美妆容的五官,一点点开始变得扭曲…… 结束一个会议,慕容曜走进办公室,简单交待一下,说:"这里交给你了,我要去趟医院。" 高阳放下一堆需要他签字的文件,"谭老那边有些不顺利。" 慕容曜边穿外套边问:"他又反悔了?不想搬?" 高阳无奈的点下头。 慕容曜看看时间,"下午我过去看看。" 高阳笑了:"也只有总裁能治得了那位倔强的老爷子。" 慕容曜边往外走边说:"给我再找两个家庭护理人员。" "好的。" 他推开门的时候,刚好杨希媛就站在门口,他一挑眉:"希媛?" 看到他,杨希媛笑意盈盈:"阿曜,我来找你去挑些家具。之前买的那批,颜色我不喜欢,想要换掉。" 慕容曜果断拒绝:"我还有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他就要越过她,杨希媛倏尔扯住了他的胳膊,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声音压低压轻:"有什么事,会比我们准备婚礼还重要?" 慕容曜停下,低下头看了看她抓紧自己的手,什么也没说,抽出胳膊后,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杨希媛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神愈渐狂乱。 高阳上前:"杨小姐,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呢?" 杨希媛一言不发,僵着背脊转过身,嘴角缓缓上扬着,露出一个残忍至极的微笑…… 办理好了出院手续,慕容曜回到病房,蒋文芮刚要拎起行李,他随手接了过来,她看了他一眼,并没拒绝。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 "在这儿等会,我去开车。"他说。 蒋文芮站在医院门口,望着他的背影,在他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肆无忌惮的。 这时,有救护车紧急驶来,她连忙让开,四周吵杂声一片,她顺着台阶走下去,一直出了医院大门,站在了路口。 这里位置也算显眼,慕容曜应该可以看到她。 她倏尔又有些懊恼,她干嘛要考虑这个? 呼出一口气,胸口没那么痛了,可心情却不见得有半分缓解,从得知怀孕的那刻,便被压得沉甸甸。 她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门口,路过她身边的,不时朝她看过几眼。 现在的蒋文芮,美丽不似之前那般张扬,尤其沉静时,格外吸引视线。她不知在想着什么,眉头深锁着,快要及肩的发,由着风吹拂,露出纤细白皙的颈部。 坐在车里,排着队在等待出门的间隙,慕容曜的胳膊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紧锁站在大门口的她。 她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毛衣,阳光照在她身上,散发出夺目的白色光芒。 他发现,他被她吸附目光的时间越来越多,而且是不由自主的。 这样很糟糕。 蒋文芮低着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注视。 突然,有人喊了声"小心",她后知后觉,待她抬起头时,竟看到一辆白色轿车,朝着自己就冲了过来—— 失控的白色轿车,速度很快,惊散了四周的人。同一时间,慕容曜已经冲了出去,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人,朝着她的方向拼命的跑过去,大喊着:"蒋文芮!快让开!" 蒋文芮根本没听到似的,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逼近的车子。 慕容曜一抬眸,在那一瞬,心跳差点停止,他顾不得太多,就在车子要撞上她时,他猛得推开她…… 479:都是因为你 车里的人,一看是他,赶紧踩住刹车,可还是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看着他被撞得弹起的身体,蒋文芮茫然的抬起头,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摔到了地上…… 喉咙里堵得难受,她张开嘴巴,想要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阿曜!!!" 一声尖叫过后,杨希媛狼狈的从车子里出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跪在地上,扑到他身上:"阿曜……你不要吓我……阿曜,你醒醒啊!!" 慕容曜仿佛睡着了,动也不动。 "医生!医生在哪?!"杨希媛慌得不知所措,全身都在颤抖着。 因为事故地点就在医院门口,担架很快便被抬来,医护人员小心翼翼的将慕容曜抬了上去,推进医院。 自始至终,蒋文芮就像个局外人,警鸣由远至近,她才惊觉,脸上早已被泪痕遍布。 不大一会,杨希媛被警察带了出去,她的情绪看上去十分不稳定,神情也是恍恍惚惚的。可是,却在看到蒋文芮的那一霎,怒目圆睁,甩开两边的警察就扑了过去。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害人精!!" 脖子被她死死掐住,长长的指甲都抠进肉里,蒋文芮的脸色开始胀红,却没反抗。就像刚才看到车内的人是她,依然没有避开一样。 她想,如果解脱就这么简单的话,那就好了。用这种方式离开,对她来说,是报应,也是理所应当。 可出乎意料,这个世上最不应救她的人,却挡在了她的身前。 杨希媛说得对,她的确是害人精。 警察上前,制止住杨希媛,将她塞进了警车里,直到离开,她尖利的声音仍在嘶吼着:"他要是有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而这时,得到消息的高阳匆匆赶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蒋文芮,他立即下车:"蒋小姐!" 蒋文芮慢半拍的回头,见他和谭正下了车。 谭正上前,长长的叹息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便离开了。 高阳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折回,面对蒋文芮,正色道:"我想,总裁若是醒过来,第一眼想要看到的会是蒋小姐。" 不期待会得到她的回答一样,他说完便匆匆走进去。 站累了,蒋文芮慢慢蹲在路边,突然很想抽根烟,摸摸口袋,这才想起来,早上出院的时候,包里的香烟已经被慕容曜给没收了。他的理由是,怀孕的人,没资格再碰这些东西。 她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阴沉的,带有一丝警告。 她突然笑了,这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不喜欢的,厌恶的,他从来不知敷衍是什么。可是,他这么恨她,又为什么容许她在他身边这么久,甚至……怀上了他的孩子? 若是报复,那他真的很残忍,残忍得彻底。 "小芮?" 有人叫她,她缓缓抬头,张了张嘴:"……妈。" 刘萍急走两步:"妈还以为你已经出院了呢!还好,没扑个空。对了,你怎么在这儿呢?那个……他呢?" 她朝两边张望,却没看到慕容曜的影子。 蒋文芮低下头,双肩是压抑着的颤抖:"妈,我想回家了。" "呃,好,那你等会啊,我去叫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刘萍觉察到她异常低落的情绪,小心翼翼的问:"小芮,慕容曜呢?" 早上接到他的电话,说马上要给女儿办理出院手续,并且以"通知"的形式告诉她,蒋文芮现在由他照顾。刘萍听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虽然担心,但是她竟萌生出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藉由此番,化解他们之间的恨。 她知道,她又自私了一回。 接到电话后,刘萍有些坐立不安,还是决定要过来看一看。结果,就见蒋文芮独自一人在医院门口。 蒋文芮充耳不闻,只是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刘萍低低叹口气,没再继续问。 蒋文芮的脑袋乱成了一团,不是恨着她吗?干嘛还要做这种蠢事?三 难道,这是慕容曜利用杨希媛演的一场戏?如果是,那他真是疯了! 没错,是疯子! 可疯了的,又岂是他一人? "回去!" 蒋文芮骤然出声,吓了她一跳:"小芮……" "回去医院!"蒋文芮大声说,目光中的急迫,刘萍从没有见过,她不问究竟,连忙让司机师傅又返回医院。 车还没有停稳,蒋文芮就推开车门跑出去。 "小芮!注意身体!慢点!"刘萍在后面付了车费,然后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来到急救室外,谭正和高阳正坐在走廊上,焦急的等待着。 "他怎么样?"蒋文芮跑上前,急问。 高阳抬头看看她:摇了摇头,"医生进去很久了。"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蒋文芮行尸走肉一般,走过去,坐在了高阳旁边,哪怕再纠心,也只能不安的等待着。 谭正从怀里摸出烟袋锅,将烟丝蓄在里面,却没有点燃,而是就这样咬在唇间。 良久,他说:"你也别怪这孩子,他和他妈妈感情很好。" 蒋文芮一愣,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谭正。 高阳适时起身离开:"我去问问医生。" 谭正又这样干吸了几口,说:"当年,晓晴和他丈夫的关系一直不好。那个男人喝醉了酒,就知道打自己的儿子出气。晓晴实在忍无可忍了,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带走儿子。后来,她自己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创业的过程中,吃了不少苦。这小子一直都记得母亲为自己做过的牺牲,也很上进,晓晴一直都以他为傲。" 顿了顿,他又说:"可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呢?晓晴爱上你爸爸的时候,我曾劝过她,不要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但她孤苦太久了,只想着抓住一个伴,至于会不会伤到其它人,她就无所谓了。就因为这样,她是害了别人,最终也害了自己啊!" 谭正抬头,看向蒋文芮:"你为了自己的家庭,虽然方法太极端,但至少你保护了你爱的人。可是他呢?不管他做什么,他妈妈都回不来了,他越是伤害你,就越会空虚。说到底,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蒋文芮默默的听着,心仿佛已经痛得麻痹了,早已没了感觉。 这时,医生走出来:"病人醒了。" 谭正松了一口气,同时摇头失笑:"看来,我真得从祖宅里搬出来了。" 这时,蒋文芮才发现,她捏紧的手心里,已经汗津津的了。她突然起身,快步走了进去。 不管他第一眼想看到谁,她只知道,她迫切的想要见到他!亲眼确认他的完好无损! 高阳赶了过来,忙问:"医生,他情况如何?" "是这样的,你们家属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被她甩在了身后,推开门走进去,他正躺在床上,手腕包扎着,左腿打了石膏,模样十分安静。 她深呼吸,走过去,想要微笑,却怎样都笑不出,干涩的开口:"不过才半天,就换作你进来了,我们这样……算是扯平了吗?" 慕容曜扯动下嘴角,朝着她的方向转过了头,"你想扯平?哪那么容易?" 听到他的话,蒋文芮竟好想哭。 就算扯不平,一辈子都扯不平好了,只要他能安然无恙,她都无所谓。 一阵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她想要说几句安慰他的话,但她知道,他不需要。 尤其是她的。 就这样,彼此静视,相对无言。 门又推开了,高阳神情异样的走进来,身后的谭正也是拢紧了眉头,来到床边,弯下腰,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睛,左右端详一番,然后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慕容曜倏尔准确的抓住了他的手腕,"行了,别晃了。" 谭正一惊:"咦,你能看见?那医生为什么会说……" 高阳扯扯他,轻轻摇了摇头,谭正后知后觉,闭上了嘴巴,看上去,十分失望。 闻言,蒋文芮的心倏尔提了起来,盯着床上的人,声音绷得紧紧的:"医生说什么?" 慕容曜垂下眼眸,看上去依旧淡漠得很,宠辱不惊:"没什么,只不过,失明而已。" "失明"两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样的轻描淡写。可蒋文芮却听到了自己心裂开的声音,不敢相信的直摇头:"不会的!你怎么会失明呢?不会的!" 见她如此,高阳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慢慢将医生的话转述:"脑部有瘀血使得血液循环发生障碍,视神经和视网膜缺氧缺血,视功能严重的被损坏,所以……"他抿紧薄唇,看一眼慕容曜,斟酌用词:"只是暂时性的失明。" 慕容曜好像累了,闭上眼睛:"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知道他心里难受,谭正起身,叹息一声:"小子,你好好歇着,我明天再来。" 慕容曜"嗯"了一声,"高阳,送我师傅回去。" "好。" 高阳在经过蒋文芮身边时,用眼神示意将总裁交给她了。 室内又静下来,他好像真的累了,闭着眼睛的样子,安然得很。 倏地,蒋文芮坚定出声:"把我的眼睛给你。" 480:把我的眼睛给你 闭上的眸,突然睁开,头转向她的方向。蒋文芮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把我的眼睛给你。" 原本安静的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不顾扯动的伤口的痛,怒道:"别让我听到你这么说!" 蒋文芮上前两步,望住他,眼圈发红,死死捏住拳头,不想泄露自己的颤抖,声音铿锵有力:"你是为了救我,我把眼睛还你,天经地义!" "去他见鬼的天经地义!我不需要,你懂不懂,我不需要!!"慕容曜愤怒得指尖轻颤,即便是知道自己有可能是一辈子看不见了,也不见他这样动怒。 蒋文芮反而冷静下来,看着他说:"现在由不得你说不了,你忘了吗?你已经不是以前的慕容曜,你只不过是一个病人,需要别人来照顾的病人。" "蒋文芮,你给我听清了!就算我瞎了,我也照顾能整死你!"慕容曜脸上的笑,残忍至极,"所以,你最好是安安静静的滚回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已经决定了。"蒋文芮的脾气同样是倔,她决定了的事,便不会反悔。 慕容曜寻着声音的方向,一双无波的眸,充斥着怒意。可他却笑了,一声一声,有节奏的,像极暗夜里的泣声。 "知道我的决定是什么吗?"他的笑意,一点点敛去,即便眼前一片漆黑,还是死死盯住她的方向:"如果你胆敢这么做,我会亲手剜出自己的眼睛!不管是我的,还是你的。" 蒋文芮倏尔一震,完美伪装的坚强,开始崩溃,瓦解。 低下头,她说:"不是恨我吗?又为什么让我连对你起码的怨,都做不到?" "我就是要让你欠我一辈子!"他的笑声,依旧狂妄,却透出掩不住的一丝凄凉。 笑声嘎然而止。 他低下了头,虽然看到不到她,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俯下身子,趴在他腿上的温暖…… "那就让我做你的眼睛,还你一辈子。"她轻轻的,喃声说。 慕容曜愣住了,胸口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着,冷哼一声,想要推开她,手竟被她握了住。 "别想赶走我,除非你能够看见,或者是接受我的眼睛,否则,你别想赶走我。" 慕容曜干涩的唇,蠕动了几下,任何羞辱她的话,在她掌心的温度下,竟渐渐融化了,但面容却冷了。 "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可怜的地步。" 蒋文芮自嘲的一笑:"事实上,需要可怜的那个人,是我。" 退却坚强的外衣,她发现,她没办法忽略掉自己无时不想要关注他的心。此时此刻,若是冷酷的推开她,那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所以,她不惜暴露软弱,哪怕会换来他的嘲弄。 比起他,她那颗早已残缺的心才需怜悯。 慕容曜咬着牙,手早已攥成拳,可她依旧用掌心包着。 "别赶走我……至少,现在不要……我……求你。" 几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他的手上,那灼心的温度,似烈焰煎熬着他。 他笑,完美的俊容仍是充满蛊惑人心的魅力,"我放你走,放过你们蒋家,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她笑着流泪,"我以为我会。" 如果这是一个悲剧故事,那么,她注定是故事中的女主角。随着剧本的起起伏伏,一直走到结局,不是她想中途退场就可以的。 不顾慕容曜的反对,一整天,蒋文芮都留在医院,慕容曜兴许是真的累了,疲惫的躺在床上,很少再开口。 高阳下班后,又从蒋氏赶来医院,给慕容曜带了些个人用品。 蒋文芮这才抽空去见了医生,了解到慕容曜现在的情况,先采取的药物去瘀治疗,若是效果不明显,则需要手术治疗。不过,他要蒋文芮先做好心理准备,复原的机率不是很大。 蒋文芮心情沉重的独自坐在休息椅上,直到外面天色见暗,她才僵硬的起身,返回病房。来到门口,她刚要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阿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想到会是你……阿曜……" 是杨希媛。 蒋文芮放下手,转身抵着墙,靠站在墙边。 对杨希她,她其实并不恨,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为了赶走生活中的第三者,不惜堵上了后半生。 也是个可怜人。 慕容曜冷静的声音缓缓透出来,"我们解除婚约吧。" "不!"杨希媛尖叫一声,慌乱道:"阿曜,我会带你去美国,找最好的眼科医生!实在不行,我们就移植!我一定会让你看见的!求你,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哭到不行,门外的蒋文芮,也同样震惊不已。 "那些事,不用你操心了。"慕容曜的态度有够绝情,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便不会再给杨希媛一丁点的希望。 "不管我欠下你多少情,这双眼睛,足够偿还的吧?" "不要……不要这么说……阿曜,我不要你的眼睛,我只要你好好的,我是真的爱你!"杨希媛泣不成声。 "行了,希媛,你知道我不爱你,娶你更是自私。" "那为什么不继续自私下去?阿曜,我没有你,会活不下去的……" "这个世界上,没谁会离了谁活不下去。那么说,是不负责任,对你家人的不负责任。" 蒋文芮垂着头,默默的听着。 是啊,说为了谁会活不下去这样的话,根本就是在为自己不想承担来找借口。也只有真正经历过痛苦的人,才会看得清,想得明。 她和慕容曜,都是此类人。 "说什么不爱我,不会娶我,是不是为了蒋文芮?!"杨希媛的喊声,变得尖锐。 蒋文芮心头一蛰,下意识的朝着门的方向看去,眉紧蹙着,神情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她发现,她好怕听到他的答案。 不管是与不是。 病房内没了声音,她也屏着呼吸,眉头纠结着又松开。 良久,慕容曜才开口:"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杨希媛狠狠的哭着,其中夹杂着她有几分癫狂的笑声,"那么你和她就是?" 蒋文芮收回视线,垂着目光。 她和慕容曜,都是满身枷锁,钥匙在彼此的身上,却谁都不愿意为对方解开。这的确是杨希媛无法理解,也永远融不进的世界。 "你爷爷和爸爸已经打过电话了,他们也同意解除婚约。" 最后一句话,等于是断了杨希媛所有的希望。她好不容易才使得家里接受他,结果,就因为他有可能会永久失明,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可悲的是,导致这一切的,恰恰就是她。 她哭着冲出门,猛地收住脚步,瞪着站在门口的蒋文芮,眼神已化为利刃,恨不能将她刺穿。 "你现在满意了吗?" 蒋文芮抬头,目光淡漠的看着她,好像,她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满意什么?"她反问。 "你抢走了他,破坏了我的幸福!"她咬着牙,一字一句。 蒋文芮却笑了,并没有反驳她,而是轻声说:"那也是因为你给了我机会。" 杨希媛呆住了,蒋文芮转身往里走,"他说对了一点,我和他的世界,你不会明白的。" 见蒋文芮进来,高阳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给慕容曜倒了杯水,走过去,将杯子放到他手里。 他触摸着杯身,温度刚刚好,送到唇边抿了一口,摸索着想要将杯子放到桌上,结果,距离没有掌握好,杯子摔到了地上。 蒋文芮蹲下去直接用手去捡碎片,慕容曜侧耳听了听,立即皱起眉:"不许用手去捡!" "没关系,伤不到……"兴许是太过大意,说话的同时,手指倏尔被割破了。 听出她声音有异,他眯起了眼睛:"伤到了是不是?" "没有……"她说着,就将手指放到嘴巴里。 "你从来就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他气道,然后朝他伸出手:"把手拿来给我看看……" 脱口而出的话,让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 停滞几秒钟,他自嘲的一笑:"我忘了,我已经看不到了。" 说着,手心里倏尔塞进了一只纤细的手,有点凉,皮肤却光滑细腻。 他一愣,昂着头,努力想要找对她的方向。 "给你了。"她静静的说,丝毫没有半点的尴尬和不适。对于慕容曜有可能会失明的事,她必须要比他还要尽早适应! 所有的浮躁,在那一瞬,竟奇迹般的被安抚下来。 他突然有种奇怪的念头,如果,能这样一直握着她的手,就算看不见又何妨? 握紧了她的手,他慢慢低下头,嘴唇轻轻覆上她的手。 蒋文芮身子倏尔一颤,他的唇似带着电流,顷刻传遍全身,直抵心尖。颊上一阵阵发烫,她敛着眸,心里居然在庆幸,还好,他没看到她脸红,否则,一定会笑话死她。 "以后别那么莽撞了,"他低声说,声音有点生硬,"你怀孕了,先要照顾好自己才行。" 她少见的没有抗拒,而是轻轻应了一声。 她的柔顺,也让慕容曜沉默了,握着她的手,久久没有开口,而她则一直由他握着。 细细想来,她和他纠葛至今,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在一起待过,像偷来的,需要小心翼翼的呵护。 481:我是担心你 "总裁,我已经请了两名高护……" 高阳一推门,见这情景,眉梢高挑,立即又退了出去,"那个……我再去审核一下吧。" 蒋文芮脸更红了,忙抽出手,尴尬的轻咳一声:"我自己处理就好。" 慕容曜靠向床头,淡然道:"你回去吧,高阳找了人会留在医院的。" 她也是大伤初愈,又怀着孕,比起自己,他更放心不下。 她摇头,不管他能不能看得见,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说:"外人总比不上家里人细心……" 他的眉头倏尔颤了颤,听她视已为家人,说不出的滋味,复杂得胸口被堆得满满的,喉咙都被卡了住。一双漆黑的眸子,寻着她的方向,什么也看不到,却能在脑海里细致的描绘出她的样子。比用眼睛看到的,还要来得深刻,清晰。 蒋文芮收拾好了,直起腰来,一阵眩晕骤然袭来。她忙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子,肚子也配合的咕噜噜叫起来,这才想起来,她是一天没有吃东西才导致低血糖。 慕容曜也听到了她肚子叫,一皱眉,朝外面叫了声:"高阳。" 高阳马上又推门进来,"在。" 蒋文芮眨巴下眼睛,高阳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怕总裁有事要吩咐,才一直守在门口。" 慕容曜立即说:"带她去吃点东西。" "好……" "不要。"蒋文芮拒绝道:"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慕容曜对此嗤之以鼻,"我只是眼睛看不到,又不是废人,不用你瞎操心。" 蒋文芮却是叹息一声:"你脾气这么坏,谁知道还有没有得罪过其它人?万一趁这时候过来寻仇怎么办?" "我脾气坏?"慕容曜立即瞪起眼睛来,"也只有你才会这么强,总惹我发火!" "那是因为你一意孤行。" "哼,说得好像你有多听我的话一样!我让你回去,你为什么不回?" "慕容曜,你别不讲理,我是担心你!" "我才不……" "不用我担心?" 蒋文芮接过话茬,蹙着眉尖,语气加重了几分:"担不担心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自由。" 说完,转身拉开门就走。 "蒋文芮!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来照顾病人该有的你吗?喂……你给我回来……" 高阳的表情,像在隐忍,看一眼兀自生气的总裁,他轻咳两声,说:"总裁,蒋小姐已经走远了。" 慕容曜眯紧了眸子,没好气的反问:"我听不到吗?" 眼见总裁这是要把火气发泄到自己身上的架式,高阳连说几声"能",赶紧追了出去,把慕容曜交给护理人员。 蒋文芮胃口不佳,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了很多。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刘萍的电话,简单交待了这里的情况,她想了下,说:"妈,你煲点汤送过来。" 挂上电话,她抬起头,看一眼墨盘似的夜空,总觉得,格外的明净。 电话又响了,一遍遍,催得厉害。 她收回视线,接起来,这一次是白跃峰打来的。 "小芮,不是今天出院吗?怎么没回家?"他的口吻,有些急促。 蒋文芮沉默片刻,白跃峰隐约感觉到了异样,试探的问:"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慕容曜出了车祸。"考虑到他们两人的关系,她觉得没必要隐瞒。 白跃峰吃了一惊,忙问:"他在哪?" 问清后,他说:"我马上到!" 蒋文芮收起手机,回到病房后,看见护工正一脸无奈的端着碗:"慕容先生,您要配合一下才行啊!" "怎么了?"她上前,看一眼摆在餐桌上的饭菜顿时明了,接过来,她说:"我来吧。" 慕容曜的俊脸绷着,"把筷子给我,我还没有废到需要别人来喂的地步!" "病人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子,又没人会笑话你。"她说着,将勺子送到他嘴边:"张嘴。" "蒋文芮……" 趁着他开口说话时,蒋文芮动作很快的就把食物送到他嘴里。 "你……该死!" 慕容曜吃得有些狼狈,想发作,但想到她这会的情况,又得生生忍下来,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我就不明白,你现在还别扭什么呢?该示弱的时候,就别强撑着。" "我不是……" 蒋文芮又赶紧送进去一口。 慕容曜怄死了,恨恨的"瞪"着她,就知道这个女人留下来,一定是寻思着折磨自己的! 高阳在一边看得直想笑,在这个时候还敢这么气总裁的,也只有蒋文芮了。 这一次,慕容曜学乖了,不管蒋文芮如何激自己,他也不再开口。蒋文芮看看他,放下了碗,"好吧,我们来谈谈吧。" 慕容曜只是扬眉,一抹讥嘲的笑浮在嘴角,好像在说,她根本就没资格和他同桌谈判。 "如果你吃饭再这么别扭,那么,我也陪你一起。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我吃多少,肚子里的小慕容就会吃多少。"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一笑,"你是做生意的,算帐一定比我厉害,所以,你拿主意吧。" 看她从容不迫的,高阳真是佩服得紧。 慕容曜气得不行了,咬牙切齿的:"饭端来!" 她笑了,端过来,一口一口的送进他的嘴里。 慕容曜皱皱眉,生硬道:"我不喜欢吃青椒。" "不能挑食。" "……" 高阳微笑着,朝旁边的护工递个眼色,两人便出去了。 白跃峰匆匆赶往医院,在门口却收住了脚步。看到里面两人,他诧异的目光僵直。 他只能看到蒋文芮的侧颜,静谧,美好,嘴角勾勒着自然的上翘弧度,表情放松着,目光不停从对方男子脸上扫过。 白跃峰看得明,待在慕容曜身边的她,超乎想象的平静,根本就不是该恨该怨的样子。 这个发现,让他震惊,更让他无法接受。 所有的一切,都与想象中的事实相悖,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白先生。" 高阳走了过来,他自然是清楚白跃峰与慕容曜的关系,客气道:"您来了。" 白跃峰咬了咬牙,压下所有的情绪,回头问:"阿曜怎么样了?" 得知情况后,白跃峰的眉峰紧拢着,"有联系国外的医生吗?" 高阳沉默了,白跃峰抬眸看看他:"怎么了?" "总裁不许。" 白跃峰怔了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高阳没说话,只是朝门内望一眼。 白跃峰怔怔的随着他视线看过去,似乎,他能够明白些什么。 推门进去,蒋文芮回头,朝他微微颔首。听到声音,慕容曜抬头,"谁来了?" "是我。"白跃峰走过去,蒋文芮起身让开。 慕容曜一扬眉,听出是白跃峰,竟下意识的去追逐蒋文芮的身影。 只可惜,面前一片漆黑。 "我先出去,你们聊。"蒋文芮说。 待她离开,白跃峰率先开口:"她都已经知道了。" 慕容曜下颚收紧,沉着脸,气氛又变得僵持。 白跃峰看着他,目光扫过他的左腿,"还好吗?" "没大碍。"慕容曜仍是那个不肯向任何人示弱的他。 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白跃峰才出声:"为什么不想治好眼睛?" 恐怕,慕容曜的心思,唯有他能猜得透。 慕容曜的反应很淡,不紧不慢道:"反正结果都一样,何必要给自己希望,再被残忍的剥夺呢?" 凝视住他,白跃峰深深的问:"真的只是这样呢?" 慕容曜抬眸,朝着他的方向,一笑:"那你说是为什么?" "阿曜,别忘了,咱俩从小一块长大,没人会比我更了解你了。" 慕容曜又笑了:"又怎样?" 了解了,又会有何不同?结果都是在朝着大家无法预料到的境地发展,索性,就这么糊里糊涂的,随它好了。 白跃峰的神情,渐渐凝重,他说:"你……你不是恨她吗?" "是啊,"对此,慕容曜并不否认,"即便到死的那天,我也依旧会恨她。" "那为什么还会对她动心?"白跃峰毫不避讳,直指道:"阿曜,谁都可以喜欢她,但你不行。你的喜欢,会让她更痛苦!而你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感情于这两人,是负累。他们注定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慕容曜不似他这般反应激烈,他发现,在看不见东西之后,他反而能够沉下心来了,不再那么浮躁。又或者,是因为她在身边。 他的唇角上扬着,平静无波的眸光,还是那么引人入胜,"如果,能够像说起来那么简单,就好了。" 抬眸,他说:"你不是最应该了解的吗?" 白跃峰一滞,眉宇纠成了一团,想说什么,最后却垂下头,苦笑着:"这么说,我们的计划可以搁浅了吧。" 他的话,多少有些讽刺。 慕容曜阖上了眸子,靠在床头,"我讨厌一切脱离掌控的事,结果,我自己却是那个最不可估量的。" 白跃峰低下头,这种感觉,他何尝没有? 只不过,结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计划可以搁浅,可他们已成了剧中人,谁都别想脱身。 482:我当然愿意 白跃峰离开前,慕容曜叫住了他。 "她的事,我不想你再参合了。" 他回眸,"你指什么?" "所有的。" 白跃峰笑了,摇摇头:"阿曜,你没办法约束我的。" "哪怕,她肚里的孩子,以后会叫你叔叔,你也不放弃?" 白跃峰一僵,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推开门便出去了。 蒋文芮回来的时候,发现白跃峰还没有离开,就站在走廊上。 她知道,他在等她。 蒋文芮走了过去,白跃峰坚定的目光锁住她,说:"小芮,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和慕容是没可能的!不要再留恋了,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蒋文芮走到窗前,回过头:"有烟吗?" 白跃峰犹豫了下,还是掏出来递过去,蒋文芮抽出一根,由他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满足似的吐出烟雾。 "白跃峰,"她叫着他的名字,转回头,朝他轻轻一笑:"我想试试。" 白跃峰一愣,随即急道:"小芮,你疯了吗!" 她点头:"就当我是疯了吧。" 他急得扳过她的身子,强迫她面朝自己:"什么样的仇都可以化解,但弑母之仇是绝不可能的!你只会把自己再次搞到遍体鳞伤!" "我知道。"她淡声,推开他的手,扭头看向窗外,又吸了口烟说:"我想,不管我们是什么结果,他都不会好过到哪去吧?这样想着,似乎就没那么疼了。" 白跃峰怔愣的看着她,这一瞬,倏尔有种错觉。 他与她之间,被竖起了一道高墙,她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是他能够触摸到的。就连想要心疼她,他都没有资格。 这感觉很糟糕。 蒋文芮回到病房的时候,慕容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你抽烟了?" 蒋文芮闻闻自己,她已经吹了很久的风,烟味还没有散去吗?还是这家伙的鼻子太灵了? "抽了一根。"她不甚在意道。 她这无所谓的态度,让慕容曜更气了,"那你还想抽几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个孕妇了?尼古丁会致使早期胎儿畸形,你不知道吗?" "那只是概率问题。" 慕容曜被她噎得脸色更难看了,最后,阴沉的笑着,不断点头:"好,好好好,会顶嘴了是吧?看来,是我以前对你太好了!" 蒋文芮无视他的怒气,配合着进入病房的护士,喂他吃药。 "这又是什么?" 慕容曜排斥的皱紧了眉头,因为看不到,对周遭一切都表现出了极大的怀疑。 "可以让你减轻腿伤的痛苦。"护士回道。 "我不需要。"慕容曜表现得很强势。 护士有些为难,朝家属看了一眼,蒋文芮接过药,走了过去。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将脸板起。对于慕容曜来说,她的脚步声在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辨识度已是相当高。 "你现在是病人,病人只需要配合。"蒋文芮不容拒绝的就要将他的嘴巴掰开,慕容曜瞪起了眼睛:"你确定,你这是对待病人的方式吗?"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蒋文芮微笑着,两手却不放松,慕容曜深呼吸,想要推开她,又怕伤到她,最后,黑着脸说:"把药拿来吧。" 蒋文芮一抹额上的汗:"早说嘛!" 跟他比力气,着实有些累。 吃了药,他朝着蒋文芮的方向瞪过一眼:"如果我因为吃药而产生什么副作用,你别想脱掉干系!" 蒋文芮笑了:"想不到,你还挺惜命的。" 他这种恨便能恨到极致的人,不是应该无所畏惧吗? 慕容曜别开了脸,半晌才开口:"只不过是,现在不想那么早死而已。" 因为,有了期待。 "怕死没什么错,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蒋文芮自顾自地说,坐在一边,削着苹果。 他咬了咬牙,"我有说过我怕死吗?" 蒋文芮歪着头看他:"不想早死和怕死,不是一个意思吗?" "你……算了!"他闭目养神,懒得再说,反正,说得再多她也不会明白的。 稍晚些的时候,刘萍过来了,煲了香菇明目鱼汤。 慕容曜与她没什么好说的,刘萍也觉得两人间没什么话题,放下了汤,叮嘱蒋文芮两句便回去了。 "喝点汤吧。"她说。 慕容曜扭过了头,"待我会让高阳送你回去。" "我晚上待在这儿。"蒋文芮说得云淡风轻的,勺子送至他的唇边:"张嘴。" "有护工就够了,你给我回去。" 蒋文芮放下碗,盯了他好一会,说:"你怕我接近你?" 慕容曜一怔,俊颜绷了又绷,生硬的回道:"我怕什么?你还能暗害我不成?" "那就别遮遮掩掩的,像个大姑娘。"蒋文芮又将勺子递过去。 慕容曜深呼吸,露出一个无比惊艳的笑:"你说谁是大姑娘?" "好了,算我说错话,把汤喝掉,再不喝就要凉了。" 慕容曜的眉梢挑了两下,对于她的表现,可以认作是道歉了。于是,他张开嘴巴,由着她一口一口,将汤喂下。 晚上,蒋文芮很坚持,就要留下来,高阳不放心,也执意要陪护。慕容曜现在说任何话,都没了震慑力,他郁闷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们,任那个女人胡闹算了。 第二天,谭正早早就来到医院,见慕容曜气色不错,笑眯眯地说:"我还以为,你能一蹶不振呢,正捉摸着要怎么安慰你才好!" 慕容曜勾起唇笑,冷笑出声:"那种没出息的事,不适合我。"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谭正的徒弟!" 蒋文芮给谭正倒了水,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她,欣慰道:"也多亏了这丫头啊。" 慕容曜只当没听到,催着高阳去问医生,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得到的答案是最少半个月。 慕容曜摇头:"不行,半个月太久了,我给他一星期时间。" 蒋文芮听到,不赞成道:"别跟自己过不去,医生也是为你好。"不顾慕容曜的反对,她扭头对高阳说:"告诉医生,我们一定会配合他的治疗。" 高阳笑笑:"嗯。" 慕容曜一听,似笑非笑的样子,总透出一股子阴寒劲,"高阳,你忘了是谁给你那么高的月薪了吧?" "呵呵,总裁,蒋小姐说得对,您就再多委屈几天吧。"高阳转身便出去找医生了。 连自己的助理,居然也听蒋文芮的了,这让慕容曜有些不爽。因为,她的影响力,已经开始悄然渗透,渗透在他的身边,这令他惶恐不安。 自始至终,谭正都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看不见倒是有个好处,那便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盯着,仔细研究个透。 蒋文芮出去买早饭的时候,谭正不紧不慢的掏出自己的烟袋锅,朝地上磕了磕,说:"听说,杨希媛交通肇事已经被杨家摆平了。" 慕容曜淡淡回道:"还好她没事,我可以当作是场意外,否则……" 下面的话,他没说,但一股冷冽的气息,正在四周蔓延。 谭正明知故问道:"你说的她是哪个她啊?是你那位未婚妻?" 慕容曜的眸光闪烁两下,不紧不慢道:"师傅,知道您为什么会一直打光棍了吗?" 谭正一愣,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慕容曜一笑:"因为您有的时候,非常,不讨人喜欢。" 谭正哈哈大笑,能让这位徒弟讨厌,这居然让他有种满足感。 盯着慕容曜,他缓缓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慕容曜挑挑眉,算是回应。 "我想收蒋文芮那丫头做我的关门弟子。" 慕容曜一听,马上反对:"不行,我不答应。" 谭正笑了:"有意思,你干嘛不答应啊?怎么,怕她得我真传,抢了你的风头?呵呵,能在全国大赛里赢了我,你也算是青出于蓝了,不用怕。" 慕容曜眸目变得幽暗,微恼道:"学习制鞋有多辛苦,你我都是再清楚不过了!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吃得了那个苦?" "这个你就甭操心了。"谭正老神在在道:"这事我会自己去问她,她若拒绝了,我保证不会再问第二遍。" 慕容曜磨了磨牙:"你明知道,她是不会拒绝的!" 那个女人现在对于鞋子有着莫名的热情,他没有忽略过,当她看到自己制作鞋子时,眼中那股淡淡的羡慕。所以,他可以肯定,谭正开口,她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那正好啊!"谭正放肆的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笑眯眯道:"这事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就算再霸道,也管不着我收徒,管不着人家拜师吧?" 慕容曜别开脸:"总之,我不会同意的!" 这时,蒋文芮推门进来,见他别扭的样子,倒也没在意。 谭正看向她,笑着问:"小姑娘,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蒋文芮登时就愣了:"谭师傅,您愿意收我为徒?" 谭正点头,蒋文芮喜出望外:"太好了!我当然愿意啊!" 虽说设计师生涯不过才刚刚开始,但是,没什么比亲手做出自己的作品,更来得有成就感了!她当然愿意! 483:你这就是耍赖 果然。 慕容曜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扭回头,皮笑肉不笑:"我不同意。" 蒋文芮侧首,狐疑的看着他:"所以呢?" "……"慕容曜怒极反笑:"身为公司的老板,我对你还有其它的安排,应该是暂时没空去做人家徒弟了。" 谭正听不下去了,"你这就是耍赖了啊!" 慕容曜一扬眉,微笑:"有意见?" 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让蒋文芮去跟着谭正制鞋。她拥有一双设计师的手,不应该受到机器和工具的伤害!更何况,她有孕在身,这会需要的只能是休息! 蒋文芮了解他的脾气,他说不同意,那就会变着法的阻止。所以,最后在谭正离开的时候,她悄然表态,一定会跟着他学习制作鞋子的,哪怕是再辛苦。不为什么抢回公司,只因为,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她推门进来,慕容曜躺在床上,腿部吊高,一只手垫在头下,不疾不徐的问:"别以为你能偷偷跑去跟他学,我是不会允许的。" 蒋文芮失笑:"谭师傅说你尽得他的真传,可为什么不让我去学呢?" "你知道要做一双鞋子,经过多少道工艺?你的手又会被磨出多厚的茧?从手指到手掌,都会变得粗糙难看!总之,我不许你学这么累的东西!拿拿画笔,画几副设计图就可以了,拜师的事就不要想了。" 他态度坚决,蒋文芮则不紧不慢的坐他旁边,说:"那跟把我用链子锁起来又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那就用链子锁起来。" 总之,只要不让她学那么累的东西,什么方式他是不在乎的。 她摇了摇头:"慕容曜,你太霸道了。" 慕容曜尝试着活动下身体,懒洋洋的说:"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呢。" 习惯? 怎么会。 蒋文芮无奈的抚过眉心,坐在椅子上,手不时的抚过后腰。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睡得不舒服,早起后腰就断断续续的疼着。 "怎么了?"他突然问。 "只是有点腰疼。"她如实说。 慕容曜皱眉,随即,叹息一声,"身子转过去。" 蒋文芮聪明的没去问为什么,听话的转过身子,他的大手抚上来,不时轻重交替的为她按摩。他的手劲掌握得很好,好像知道哪里出问题似的,总能恰到好处的缓解疼痛。 蒋文芮将头抵在椅背上,感受着他的力道,舒服的阖上了眼睛。 "手法很专业嘛。"她说。 身后是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刚上高中的时候,在一家休闲会所里打过工,那时候跟着一个老师傅学的。" 她睁开了眼睛:"什么样的会所?" 按在腰部的手,倏尔僵了僵。 随即,他笑了,笑声充斥着一种令人无法解读的飘忽,忽远忽近。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蒋文芮沉默了。 以慕容曜这样的长相,若是在那种地方,应该会避免不了受到骚扰的吧。她突然又想到了谭正说过的话,他说,慕容曜小时候受尽亲父虐待,冉晓晴这才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带走儿子。他上高中的时候……一定她们母子最艰难的时候吧。 在他为生活挣扎时,她又做过了什么呢? 因为恨,她杀了他的母亲。 心突然疼得很什么似的,一阵一阵的。 "怎么了?"他停下平问,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不寻常。 "没事,就是……好像更疼了。"她慌忙起身,不起让他觉察太多,寻了个借口说:"我去看看医生好了。" 说完,她逃似的离开。 出了门,她贴着墙壁,一点点滑坐到了椅子上。 无论她与他之间会变得多和谐,过去的阴影,总是挥之不散,无时不在提醒着她,不管她有多努力,那都是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白跃峰说得对,弑母之仇,是永远都不可能会化解的。 她正身受其苦。 手机响了,是严肃打来的。 她她做个深呼吸,打起精神接起电话:"严肃?" "怎么会出这种事?"那端,是个明显压抑的声音。 蒋文芮先是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就在她怔住的间隙,严肃又说:"你是蠢的吗?居然会那样伤害自己!"说到这儿,他已是按捺不住的怒气,"我说过,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你以为我是说着玩的吗?" "我……" "你宁愿伤害自己,都不愿意向我求助!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没有价值?" 听得出,严肃是真的动了气。蒋文芮忙说:"严肃,我并没有那样想。" "那是为什么?" 他执着于答案,似乎,又远不此于此。 蒋文芮沉默了个几秒钟,才缓缓出声:"面对他时,我更多的是身不由已。" 好一句身不由已! 严肃的呼吸变得有几分沉重,接着,他低沉的笑出了声:"你知道他会毁了你吧。" 她没说话,答案显而易见。 "好,"他这声好,尾声拖得很长,许久才说:"你有分寸就好。" 说完,电话直接挂断。 听筒传来嘟嘟的声音,蒋文芮放下手机,对严肃她其实是有些歉意的。知道他在竭尽全力的帮助自己,可是……她为了无法回应而抱歉。 电话另一端,严肃看着手里的机票,眸光紧了紧,随手撕成两断,扔进了垃圾桶里…… 一个星期后,慕容曜执意出院,抛不过他,蒋文芮只好让高阳办理了出院手续。 慕容曜戴着太阳镜,坐在轮椅上,由高阳推上了车。他头微侧,朝着车窗的方向,似在期待着什么。 高阳看罢,一笑:"蒋小姐在打电话,待会就会过来。" 慕容曜的眉头微颤几下,扭过头,朝着他的方向,冷声:"多嘴。" 高阳笑笑,也没作声。 很快,蒋文芮便走了过来,拉开车门,径直坐进去:"好了,开车吧。" 高阳发动了车子,慕容曜始终都呈闭目养神状,一直没吭声,但细看下,不难发现他嘴角翘起一道愉悦的弧度。 高阳一直开回卧龙阁,在门口停了下来,望着前方,微微皱了下眉头。 蒋文芮也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铁门外的人。 "怎么了?"慕容曜问。 高阳回道:"总裁,是杨小姐。" 不知从哪得知慕容曜今天出院的消息,杨希媛一大早就跑来这里等他。终于等到了他,她忙起身跑了过去,双手拍打着车窗,"阿曜……我有话要跟你说……慕容……" 望着车外的她,披头散发的,身上的白裙摺皱着,脸颊明显凹了进去,脸色本来不好,这会激动得通红,急切的拍着车门:"阿曜……" 蒋文芮心里长叹,对这个女人,她是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别开脸,她想着,这事该让慕容曜自己解决。 也许是她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留意到,她已微微叹出了声。 手上突然覆上一只大手,牢牢的,将她的手握了住。 蒋文芮一愣,扭过头看着他。 "等我一会。"他说完,示意高阳推他下车。 蒋文芮的心跳蓦地加快,直到他下了车,都还有些恍惚。 他…… 车外,杨希媛看到慕容曜,哭得更厉害了,跪在他的轮椅前,脸颊埋在他的双膝间,泣不成声:"阿曜……对不起,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不可以没有你的……"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慕容曜就是这样,一旦决定了的事,他绝不会回头,甚至,连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要……"杨希媛只是哭着,除了哭,她不知道还要怎样才可以打动他。 曾经,只要看到她的眼泪,他就会妥协。 可她忘了,如今,已不是曾经。 "高阳,待会送她回去。"慕容曜淡漠下令。 "是。" 杨希媛倏尔惶恐着抱紧了他:"阿曜,不要赶我走!我错了,随你怎么样惩罚我都行!但是……但是请你别不要我……" 她的哭声接近嘶哑,从他入院至今,她每天都是以泪先面。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来,再见他一面,她不想就这样放弃!只要她够努力,再努力一点,兴许他就会心软。 蒋文芮坐在车内默默的看着,杨希媛的痛苦,她竟能感同身处。再看向慕容曜,她想,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注定是要痛苦的吧。 杨希媛如此,她亦逃不过。 慕容曜神情不变,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身子俯下,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希媛,你不该动她的。" 杨希媛一个劲的摇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阿曜,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随便你想……想和她怎么样……我都不会在意的……"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慕容坐直了身子,声音淡至无情:"就在这条路上,监控画面记录下来了一切。" 那次,他选择沉默,但这一次,他绝不估息。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杨希媛苦苦哀求着,不顾自尊,不顾颜面,只要他能原谅她,她还有什么在意的呢! 就在这时,路上驶来一辆车子,开至跟前,立即停下。 484:他们要害我 杨牧从车内匆匆下来,一看女儿的样子,皱紧眉头,几步上前就扶起她:"走!跟我回去!" "不要!!"杨希媛倏尔反应激烈的推开他,指着他大骂:"都是因为你们!慕容他不要我了,你们开心了是不是?!" 当着慕容曜的面,杨牧脸上挂不住,低声说:"希媛,和爸爸回去。" "我不回!"杨希媛歇斯底里着:"你们都听着!我就是要嫁给他!这辈子,我除了他,谁也不会嫁!!" 杨牧抚抚眉心,招手叫来司机,拦腰抱起杨希媛,她挣扎着,大叫着,结果硬是被塞进了车里。 "阿曜!救我!快救我!他们要害我——" 杨牧深呼吸,来到慕容曜跟前,盯了他的眼睛好一会,才缓缓说:"慕容,我想你应该明白,做为父亲,我只想女儿能幸福。但是,幸福的前提是她得嫁给一个正常人。" 蒋文芮听着,紧紧捏着拳头,莫名的就愤怒了。 慕容曜却是反应奇淡,一笑:"杨叔叔,我明白。" "虽然婚礼取消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杨牧说完,转身便上了车。 "我恨你!我恨你!你毁了我的幸福!我恨你……"车内,不时传来杨希媛愤怒的声音。 杨牧吩咐立即开车,直至远离,蒋文芮才推开车门走下来,走近慕容曜,她说:"你的眼睛一定会复明的!他们会知道,不把女儿嫁你,是他们有眼无珠!" 慕容曜勾着唇角,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这样没什么不好。" 反而,如释重负。 她还想再说什么,慕容曜却说:"推我进去吧,闹了那么久,挺累的。" 她深深看过一眼,应了声,然后推着他便进了门。 月见草的花香,乘风而至,她享受的半眯起了眼睛。时值五月,初尝浅夏芬芳,天空明净的不见一丝尘埃,会让人将心头郁结一扫而空。 走进小别墅内,怕他上下楼会不方便,便住在了一层的客房里。回到房间,她要扶起他,他却固执的手一伸:"拐杖。" "我扶你不是一样?" "不一样!"他拢拢眉说:"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伺候!" 蒋文芮下意识的反驳道:"这才不到三个月,肚子一点都不大!" 慕容曜阴沉的冷笑两声:"人家的肚子这个月份都已经隆起了,你还是平平的,你还好意思说?" 蒋文芮摇头:"这事不懒我。" "嗯。"意外的,他竟点头表示赞同,说:"是我没有监督好,以后,我会盯着你吃饭的。"说完,倏尔想到了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又是自嘲的一笑:"当然,你可以欺负我看不见,把饭都倒掉我也不会知道。" 原来想要抗议,但听他这样讲,蒋文芮硬是压下不满,咬了咬唇,别扭的说:"我才不会呢。" 他一扬眉,嘴角又勾了起来:"真的?" 她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慕容曜总算舒心的说:"手拿来。" 蒋文芮眨眨眼睛:"干嘛?" "扶我起来啊!" 她一怔:"刚才不是说不用?" "我又改变主意了。" 看他说得理直气壮的样子,蒋文芮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决定还是不跟他计较得好。 谁让他是病人呢。 虽说是将他扶起来,可是,他当然没舍得压下一点重量,都是用一只手撑着才站起来,再坐到床上。 高阳进来,他吩咐道:"你先回公司去,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都给我带来。"顿了下,他又补充一句:"再开会的时候,我要听会议记录。" "明白了。" 高阳离开后,蒋文芮让慕容曜睡一会,她则进厨房准备午饭。 厨房里的食材相当丰富,都是高阳提前准备好了,她寻思着给他煲汤,但是从来没有煲过,于是电话求助刘萍。 刘萍便在电话那头,一样一样教女儿。 厨房外,慕容曜撑着手仗,慢慢摸索着靠近。 "放人参会不会肝火太旺?他这几天火气挺大的……不会?那好,我少放一些……接下来呢?还要准备什么……要文火是吧,好,我知道了……" 听到里面的声音,他的脚步滞了下。 他的表情是复杂的,慢慢的,转了个身,又准备回去。脚下却在这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 听到外面的声响,蒋文芮急急忙忙的出来,一看他倒在地上,赶紧过去扶他:"怎么出来了呢?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哪摔伤了?" 她口吻急切,抓住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还不待站稳,整个人都被他抱进了怀里。 "慕容曜……" "别动。"他的声音低得发沉。 她渐渐放松了僵直的身体,由着他抱着。 良久,他没说话,她也没有动。 突然,他又松开了她,别开脸,"扶我回房吧。" 她什么也没说,又将他扶进房间,将被子替他盖好后,她说:"你睡会,饭好了我再叫你。" 慕容曜闭上了眼睛,听到她脚步远离,才又缓缓睁开。 一片黑暗。 他慢慢抬起手,放在眼前。 还是一片黑暗。 放下手,他竟安心的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看不见了也好,可以关上一扇门,不必再去面对有些人,有些事。 困意袭来,恍惚发现,这几天在医院里一直都没有休息好,晚上时不时的醒过来,直至听到她沉稳的呼吸,才慢慢又进入睡梦。如此反复,哪里还熬得住? 再次醒来,蒋文芮已经唤了他不知多少次。 见他终于醒了,她才松了口气,"起来吃饭吧。"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由她扶着坐起来后,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外头天色已见玫红,嗅到空气里飘着的淡淡饭菜香,他问:"忙活到现在?" 蒋文芮难得不好意思,"鸡汤煲了几个小时。" 将他扶到轮椅上,她推着他来到餐厅,自己则坐在他身侧,把筷子放到他手里,说:"左手边是清蒸鲫鱼,中间是糖醋排骨,右手边是鸡蛋西红柿……" 他依依记下,手腕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她的帮助下,倒也勉强可以自己吃饭。 蒋文芮又端来一碗鸡汤,他喝了一口,味道刚刚好。想到这是她煲了几个小时的,他就一口气都喝光了。 蒋文芮笑得很满足,原来以为他还会闹别扭,结果他这么捧场,花费的那几个小时,都是值得。 餐后,蒋文芮推着他来到院子里。 慕容曜抬起头,感受着五月微风,头发被吹得有几分凌乱。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了上去,说:"头发有些长了,该剪一剪了。" 他懒洋洋道:"你给我随便剪一下就好了。" 也许是家里的时光太惬意了,他不想出门。 没想到,蒋文芮竟点头:"没问题。" 他这才回过神,不确定的问:"你该不会是想趁机报复吧?" 反正,剪得再难看,他也看不到。 她撇撇嘴,回他:"少把人想得那么阴暗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 慕容曜当这是褒奖,"不是谁想阴暗都可以的,没实力的都去卖萌了,要不怎么说,呆和萌永远不分家呢!" 这观点……奇葩。 蒋文芮找来剪刀,就在院子里,小心翼翼的替他修剪着。 意外的,她的手法很专业。 "学过?"他问。 "在里面的时候学过些。" 慕容曜心头倏尔一紧,听这么坦然的说出在监狱里的生活,这还是第一次。 过了许久,他闷声问:"你在那里面……受过欺负吗?" 这也是他第一次,问她有关那里的事。 蒋文芮的手滞了滞,但很快,又继续为他修剪,自嘲道:"也许是因为我还算家境殷实,格外会让人讨厌吧。"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问:"她们怎么欺负你的?" 蒋文芮笑了:"听我诉说想当年,会让你有点报复后的快慰吗?" 他真的点头,"没错。" 蒋文芮想了想,索性遂了他的心愿,不紧不慢的说:"在那里洗澡,热水是有限供应的,我却一连洗了三个月的冷水澡……吃饭的时候,我这里便是自助区,她们会随意挑走她们喜欢的……" 慕容曜越听脸色越难看,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得紧握。 这一刻,他忘了她其实是在接受惩罚,反而出离的愤怒。 提及往事,应该是她人生中最不愿面对的圉,但蒋文芮却淡定的很。也许,因为对象是他,清楚她所有的阴暗晦涩,不必再遮遮掩掩。换作其它人,她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勇气面对。 时间在她指间游走,指尖不经意的擦过他的头皮,竟奇迹的安抚了他。 他舒服的阖上了眼睛,在这样一个拥有夕阳的夜傍来临前。 终于剪好了,她转到跟前看了看,满意的笑了:"不错。" 他懒洋洋的接口:"是人长得帅,给你剪的发型加了分。" "你就不怕我真的给你剪得很奇怪?" "眼不见为净。" 她笑笑,和他逗嘴,她是讨不到便宜的。 推着他进了屋,蒋文芮准备给他放洗澡水,却被慕容曜一把扯了住。 "这种事,不用你做。" "我可以……" 485:她不是他的妻子 "你不可以。" 慕容曜握住她的手,停滞片刻,才缓缓的,将自己的大手贴于她的小腹。蒋文芮一震,身子僵了住,藉由他手掌的温度,不由自主的开始细细感受着,感受着体内正在跳动着的,另一颗灵魂。 "孕妇就该有个孕妇的样子,尤其是前三个月,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他。" 他徐徐说着,平和的就像一个百般叮咛的丈夫。 只可惜,她不是他的妻子。 蒋文芮收住未加管缚的心,退离一步,避开他轻易就能让自己混淆的举动。别开脸,说:"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 她想改变的,她会全力以赴去尝试,但是,她却始终无法下决心,用这孩子来冒险。 慕容曜锁紧眉头,侧过头,寻至她的方向,郑重警告道:"你要是敢伤他,我会加倍讨回来。" 她咬了咬唇,"你为什么执意要留下他?" 从他对肚里宝宝的重视程度来看,她可以相信不是为了复仇。那么,原因呢? 她不懂了。 慕容曜沉默着,并未回答,而是自己转动轮椅,背过了身去:"我累了。" 蒋文芮望着他,倏尔意识到,逃避的,何止是她。 慕容曜一个电话,高阳便迅速安排了一位护理人员。本打算请一位男护理,但考虑到蒋文芮,慕容曜果断拒绝,最后请了位有经验的中年阿姨玉姐。 玉姐过来时,天色已晚,她手脚很麻利,迅速进入了状况。先给慕容曜放水洗澡,再将他推回房间。 "会做孕妇餐吗?"慕容曜突然问。 玉姐是个直爽的人,径直问:"哪个怀孕了?"一下子想到什么,笑着说:"是外面那位漂亮的小姐吧?" 慕容曜点点头。 "没问题!"玉姐爽快的答应了。 "她太瘦了,得尽快养胖才行。你好好做,我会给你加一倍钱。" 玉姐挺满意的,由衷道:"先生,你对太太可真体贴啊!" 听到玉姐的话,慕容曜心里竟涌起一丝异样。良久,他才说:"她不是我老婆。" "咦?那就是女朋友了!"玉姐想当然的认为,现在的年轻人,这种情况屡见不鲜,见怪不怪了。 慕容曜又想反驳,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对于他与蒋文芮的关系,的确不足为外人道。 玉姐出了房间,便对着蒋文芮将慕容曜夸了一遍。 "小姐啊,你真是好福气啊!慕容先生不但人长得精神,对你还特别体贴,真让人羡慕啊!" 蒋文芮也只是笑笑,心底却泛起一丝苦涩。 这会越是有点小小的甜蜜,就越是会提醒她,不过就是短暂的假象,何必当真呢。 被玉姐强迫着吃了点东西,蒋文芮临睡前,不放心的又去了慕容曜的房间。 他睡了,很安稳。 来到他床前,她站了好一会,刚要离开,手却"啪"地一声被他抓了住。 如此精准。 她诧异不已,"你没睡?" 他仍闭着眼睛,声音则透着浓重的困意:"被你吵醒了。" 她歉意道:"抱歉。" 她想走,可他不撒手,她低头看一眼,说:"你继续睡好了。" "一起吧。"他说。 蒋文芮脸色微变,即便两人早已不需要什么彼此矜持了,可他态度平和的给出这种暗示,却是第一次。 蒋文芮迅速冷静下来,用再正常不过的口吻说:"不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好笑出声:"又不是第一次,你还会害羞?" 这话明明是讽刺的,兴许是气氛太和谐,完全听不出,倒像似在戏谑。 "这不一样。"她老实回道。 之前是他各种强迫要挟,她能给出无数个被迫接受的理由。但这会不同,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会让她心猿意马。一旦会错了意,表错了情,她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从此怯步。 "有什么不一样?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无非就是为了那事。"他轻佻道:"谈情说爱,不过就是爱|抚阶段,只是前戏长些罢了。所以,最好别有任何的期待,坦然接受,比什么都好。" "又是奇葩的谬论。"蒋文芮不想多说,急于想要离开,可他不许,仍是攥得死死的。在她挣脱的当口,他突然用力一扯,就将她给扯到了身侧,他顺势圈过胳膊,将她牢牢锁在胸前。 感觉到他贴上来,蒋文芮的背僵直着,又不敢挣扎,怕他伤到腿。 "放松点。"他喃喃的说着,头抵在她的肩头,嗅着她刚刚沐浴过的清香。 他身上滚烫,烧着了她的皮肤一样,蒋文芮愈发的不安了,想要离开他一点,拉开两人的距离,可是才挪动几寸,他又贴了上来,贴得更紧了。 谁都没有说话,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渐渐,她放松了,枕着他的臂弯,开始适应着与他一起时的黑暗。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鼻息间充盈的热度,很是灼人。 他的手,一点点顺着她的曲线游走,最后,落在她的胸前。 蒋文芮立即按住,不让他再乱动。 身后一声轻笑,"你觉得,我以这样的身体,还能做什么?除非……"他凑近,在她耳边小声说:"……" 蒋文芮的脸颊顿时火烧火燎的,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就要起身,又被他按了回去。 "好了,我不动你便是。" 蒋文芮不信他,"是你说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时,就想着做那事了。" "那也要分和谁在一起,不是谁都会饥不择食的。" "和我呢?"她的问话,听上去是挑衅,可声音里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轻颤。 "分分钟都想压在身——下。"他老实说。 "……" 蒋文芮又羞又气,聪明的不再继续。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总觉得,怪别扭的。 慕容曜的胳膊再横过来,将她揽在怀里,这一次却是老老实实的。头抵着她,说:"你怀孕了,就算我是那么想的,也不会真的那么做。这与我受没受伤,没有直接关系。" 换言之,就算身体不便,他若是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她尽可以放宽心。 听他这样讲,蒋文芮倒真的安心不少。 夜晚很宁静,月见草的香气,透过窗子飘进来,熏得人昏昏欲睡。 她喜这香气,莫名的有种归属感。 听到怀里的人,沉沉安睡,慕容曜不由得又将手臂收紧几分,生怕她会消失一样。抱着她,还有即将出世的宝宝,这种满足感是前所未有的。他甚至在想,若是能永远这样走下去,放弃对她的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只是,这样想着。 第二天,蒋文芮是在他怀里醒来。抬头触到他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 "你再不起来,我胳膊就要废掉了。" 头顶倏尔响起的声音,吓她一跳,再往上,则触到他懒洋洋睁开的眸。 那里,依旧无波荡漾。 突然想到她还枕着他的胳膊,蒋文芮赶紧爬起来。 "那个……我去看看玉姐。"寻了个借口,她马上出了房间。 站在房门口,蒋文芮两手捂着滚烫的脸颊,心头狂跳。 "蒋小姐,早啊!" 客厅里,玉姐正在打扫,看到她,笑眯眯的打招呼,目光之中,尽是理所当然。 蒋文芮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的回了声,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直到她离开,慕容曜才皱紧眉,尝试着活动一下麻痹掉的胳膊。虽然麻得生疼,可是,他的嘴角却在情不自禁的勾翘上扬…… 蒋文芮跑回房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来到卫生间,想要放水洗个热水澡。蒸气将镜子里的人,变得模糊了,她用手将镜子胡乱摸了两下,望着镜中脸颊酣红的自己,心跳不由得加快。 鉴于昨晚他的表现,她心里居然在悄悄给他加分,同时又给了无数个假想的可能性。 甩甩头,赶紧用冷水洗了把脸,想要保持清醒。 在他没有亲口说出不恨之前,任何期待,都是不理智的。 可是…… 她却没办法制止快要脱缰的心。 洗过了澡,她去取了剃须刀,来到他房间:"我帮你刮刮胡子,很扎人了。" 慕容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嘴边则意有所指的勾起:"让你不舒服了,抱歉。" 听到如此暧|昧的话语,蒋文芮脸又红了,这时真的在庆幸,还好他看不到,否则一定很丢脸。 将泡沫抹到他的下巴上,她小心翼翼的用剃须刀刮着。 "你刮胡子的手法也很熟练,这也学过?"他慵懒的问出声。 蒋文芮边处理着,边随口回应:"给别人刮过几次,不是什么难事,也就会了。" 突然,她的手腕被他一把捉住。 蒋文芮一愣,低头看他。慕容曜的脸色,旋即变了,嗓音阴沉着:"给谁刮过?" 不管是谁,是曾经的谁,他都不喜欢! "我爷爷,他住院的时候,我和我爸在那边照顾了几天。"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也直到这时,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整个人又恢复至舒缓的状态。 蒋文芮的双眼轻阖一下,拿过毛巾,将他下巴上的泡沫清理干净。 "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个?" 486:她是他的那道光 慕容曜伸手抚过下巴,光洁得很,他满意的扬扬嘴角。 他没有回答蒋文芮的问题,而是磁声道:"你最好有一个干净的过去。" "什么意思?" 他转过身,双手摸索着,撑在她的脸颊上,微微一笑:"因为,我对那个很在意。" 聪明的人,掌握的是未来,不是过去。 他是个聪明人,这点无可非议,但他做不到那样。只要是她的过去,他无法参与,却要了解,并且,会在意。 这种慢慢突显出的占有欲,其实连他自己,也是刚刚才发现。 蒋文芮被他这似是而非的话,搅得有几分心神不宁。就仿佛,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窗户纸,想捅破,却又都在上面糊了一层又一层。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蒋文芮擦干净手,接了起来。 还不等她说话,就听到刘萍的哭声:"小芮,你快来医院,你爸爸他……" 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慕容曜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挂了电话,蒋文芮的脸色十分难看,匆匆就要往外走:"我去趟医院。" 慕容曜没有拦,而是叫住她,将车钥匙丢过去:"开我的车吧。" 蒋文芮抓紧车钥匙,纠结再三,她"嗯"了一声,转身推门出去了。不多时,外头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 慕容曜坐了片刻,叫来玉姐,说:"帮我打一个电话。" 蒋文芮赶到医院,刘萍正坐在抢救室外,哭得眼睛红肿。 "妈!"蒋文芮过去,急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刘萍摇头:"还不知道……这都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会不会……" 下面的话,她没敢往下说,而是无力的垂下头,无助又颓然的状态,让她看上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难受的开口:"不管怎么样,都是命啊。" 蒋文芮走上前,想要去打听下父亲的情况,里面的人却不让进,只让她在外面耐心等待。 蒋文芮烦躁不安,走了两个来回,不知是在安慰刘萍,还是在说服自己,轻轻的说:"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 刘萍苦笑着,抬起头,目光悲戚:"冉晓晴啊冉晓晴,如果这些都是你想看到的,那你赢了,我们一家都受到了你的诅咒。" 蒋文芮拧紧秀气的眉,"妈,你别瞎想。" "不是吗?"刘萍扭过脸,两眼无神的望着女儿:"你今天受的一切罪,不都是拜她所赐吗?现在,她又向你爸爸来催债了。其实,这都是在惩罚我……" 蒋文芮深呼吸,"妈,我送你回去歇一会,这里由我来等。" 说着,扶起母亲,将她送回房间。在路上,刘萍的精神状态始终低落,这种心情,也无时不在影响着蒋文芮。 重回抢救室门口,她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阳?" 高阳正在那儿与人说话,回过头,朝她先安抚的笑了笑。交待过事情之后,才走过来:"总裁不放心,让我过来看一看。" "他……" 蒋文芮有点意外,且不说慕容曜现在对她如何,他恨她们一家,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他居然会让高阳过来探望,这足以让她惊讶了。 "我已经同医生聊过了,老董事长这次不会有问题的。另外,总裁已经请了一支专家队伍过来,到时候会诊结果出来,会立即制定治疗方案的。" 蒋文芮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居然就做了这么多…… 对他,有种感动,正在胸口不断积累着。其实这种感觉挺可怕的,因为这会让她忘记自我,反而会更加投入,更加的不计后果。 蒋莫怀转危为安,被送回病房。 望着父亲的老态,蒋文芮说不出的滋味。刘萍虽然放下了一颗心,但精神也已是疲惫至极,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似的。 "妈,今天我留在这儿,你回去歇一歇吧。" 刘萍不同意,催着她回去,不想她在这里受累。 "我不累,"蒋文芮执意道:"你已经熬了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这时,高阳尴尬的插声:"呃……蒋小姐,总裁让你处理完这边的事,马上回去……" 蒋文芮一怔,随即,有点恼意。 如果这就是他帮忙的代价,那她倒情愿不要。 刘萍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过来轻声劝道:"别的不说,妈看得出,他挺在意你的。要不然,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救你爸爸的。" 不必刘萍说,蒋文芮也是心知肚明,但还是对他的强硬有点抵触。 毕竟,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至亲。 回去的路上,蒋文芮一言不发,高阳想替慕容曜说几句话,都被沉默给打败了,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开车,将她送了回去。 慕容曜就在门口,玉姐推着轮椅,看到蒋文芮下车,她便笑着打趣:"自小姐你离开了,先生就一直在等你,生怕你不回似的。" "玉姐。"慕容曜警告似的叫了一声。 玉姐掩面笑着:"好好好,我不说了。" 慕容曜抬手示意:"进去吧。" 蒋文芮看看他,心里怪怪的,垂着眸跟他走进去。 玉姐去准备午饭,高阳直接回了公司,就剩下两人在客厅里。 觉察到她的沉默,慕容曜淡然出声:"不顺利?" 她下意识摇头,突然想到他看不见,她便开口说:"谢谢你请去的专家,一切都很顺利。" 说完,又是沉默。 慕容曜坐在那儿,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听高阳传给他的会议记录。 蒋文芮看他一眼,想要起身出去透透气,他却摘下耳机,"去哪?" "花园。" "一起吧。" 他这样说了,蒋文芮只得过去,推着轮椅走出去。他想站起来,她便扶着他,在院子里慢慢来回走动。 怕她累了,他说:"坐下来休息会。" "嗯。" 扶着他坐下来,她就坐在对面,他突然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是问题,却带着不容逃避的强势。 蒋文芮别开脸,依旧沉默着,并不想开口打破这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但是,她和他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摆在眼前,不是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就可以当作不存在的。 他耐性不错,一直在等她回答。 半晌,她才回眸,抿了抿干涩的双唇,说:"我不希望,你干涉我做其它事,尤其是,我和我父母的事。" 闻言,慕容曜的明显有些不悦。 他可以试着去接受蒋文芮,不再对她报复,学着释然。但是,对蒋莫怀与刘萍,他仍放不下芥蒂。 他们毕竟和他妈妈的死,有不可抹杀的因果关系。所以,他私心的不想她和他们有所接触,至少那样,他可以当她是个体,把她从那件事里摘出来。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呢?"他的口吻,有些生硬。 蒋文芮心下一沉,做了个深呼吸,她说:"那抱歉,我不会因为这样就不去管他们。" "你想怎么管,我都可以满足你。请人照顾他们,解决所有的医疗费用,或者是把别墅还给你们,只要你一句话。"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自认,这是他在让步。但蒋文芮却不以为然,她皱眉道:"我是他们的女儿,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为他们做的事,也是别人代替不了的。" "所以,你是坚持要离开我,和他们在一起喽?"他的眉宇间,现出一丝嘲弄。 蒋文芮手抚额角:"我没说要离开你。" "在我看来,意思是一样的。" 他毫不犹豫的转动轮椅,"玉姐!" "来了!"玉姐小跑着出来。 "推我进去。" "哦,好。" 蒋文芮的秀眉快要拧成了一条线,看着突然变化的他,与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关系,也变得岌岌可危。 她差不多能理解他的用意,但她做不到。她不可能为了自己,就撇开父母的关系。尤其,还是因为她的冲动,才将他们推至今天这样的境地。 午餐时,两人都沉默着。 "当啷"一声,他手中的叉子掉到了地上,他想弯腰去捡,蒋文芮出声了:"我来吧。" "不用。"他态度冷淡,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却是半天都没摸到。随即,懊恼的推开了前面的餐盘,就要转动轮椅离开,但是,轮椅却被椅子给绊住了,挣扎半天,都没能离开。 他的神情,似在隐忍,紧紧咬着牙,坚持着。 蒋文芮忙起身,皱紧眉,"我帮你……" "我说不用!"他几乎是低吼的。 她吓了一跳,怔在原地。 听到声音,玉姐急急忙忙从厨房里出来,"这是怎么了?" "玉姐!推我回房间!" "哦……" 玉姐看看蒋文芮,一猜便知是两人吵架了,推着慕容曜回去房间,出来后,安慰了她几句,蒋文芮只是苦涩的笑笑,也没心情再吃什么了。 慕容曜的房间里,挡着厚重的窗帘,即然感觉不到光明,索性刻意营造出黑暗,让落差感没那么强。他就坐在屋子中间,双手捏成了拳,指节泛白,心情烦躁得恨不能毁灭点什么。 他讨厌此刻的患得患失,那不是他慕容曜该有的!但该死的是,他却开始在意了她的一举一动!越是在这黑暗之中,她就越是成了他唯一的那道光!他试过阻止,可无济于事,反而越来越受她的牵引。 487:我不会离开你的 门被人推开了,听到脚步声,慕容曜将愤怒掩藏好,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 蒋文芮走近他,盯着他的背影,竟有点心疼了。一直以来,都是孤寂的背影,其实像极了她。因为恨着的两个人身上,都有彼此的缩影。 慕容曜倏尔身子一震。 身后,她暖暖的贴上来,拥住了他。 蒋文芮双手环住他的肩,低声说:"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赶走我。" 他的心,居然就被她这一句话,给融化了。 无论之前有多强硬,单单就这么几个字,便将他击退,溃不成军。 "为了赎罪?"他沉着声问。 她摇头,更多的,却不说。 他再也没发问,而她也不说话,就这么搂着他,抚下他的戾气。 良久,他才开口:"出去吃饭吧。" "不想吃。" 她的确没什么胃口。 "不行,"他执意道:"你不吃,肚子里的小慕容要吃。" "他……" 提到肚子里的宝宝,她的心就狠狠抽痛着,不知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该不该带他来到这个世界。 微凉的手,被他握了住。 "不要想太多,"他说:"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来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她的心,他岂能不懂?同样的纠结,也在他的身上出现过,但他是个决定了的,就不会再彷徨的性子。所以,该解决的问题,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两人出来后,玉姐体贴的又重新将午餐加热过后,端了上来,嘴里说着:"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啊?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以后都担待着点,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意外的,慕容曜居然真的在听,还轻轻点下头:"明白了。" 蒋文芮怔怔地望着他,随即,又低下头,默默的吃着。 对于他的变化,她该欣喜,可她却开始了懦弱的逃避…… 下午,慕容曜要处理公事,但不许她离开,只能在他身边陪着。怕她累了,便强迫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他通过电话,安排高阳接下来的工作。 她听着,昏昏欲睡。 听到床上的人,发出沉稳的呼吸,他停了下来,摸索着过去,给她盖上了被子,再撑着坐回去,继续工作。 直到天色渐暗,他才疲惫得捏几下眉心,然后一手撑起手杖站了起来。 走过去,躺在了她身边,顺手将她搂过来,蒋文芮无意识的贴近他,手环上了他的腰。 睡得更沉了。 他露出微笑,也闭上眼睛。 玉姐本想叫两人吃饭,敲门无人应,轻轻推门,见此情景,笑笑便退了出去。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小两口这么甜蜜,任谁都不会忍心打扰的。 玉姐准备回厨房,听到门铃响起。 她礼貌的问:"请问是哪位?" 外头是个有点慌张不确定的声音:"呃……我、我找蒋文芮……"生怕对方会怀疑似的,她赶紧说:"我是她堂妹,我叫蒋萱。" 玉姐不疑有他,便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年轻女孩,她热情的迎进。 蒋萱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局促得很。 "请坐。" 玉姐送来果汁,便说:"蒋小姐在睡觉,我现在去叫醒她。" 谁知,她这一转身,竟看到慕容曜从房间里出来,并动作轻柔的将门关严。她忙过去,扶住他。 "有人来了?"他问。 "是啊,是蒋小姐的堂妹。"玉姐应着。 慕容曜皱皱眉头,由着玉姐扶进客厅。 看到他目不斜视的样子,需要靠人掺扶才可以,蒋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随即,眼中蓄满泪水。 在她心里,一个接近于神的男人,竟变成了这幅模样,心被揪疼了,连带有一丝愤怒,正在不停的冲撞心房。 待他坐下,她便颤抖着声音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跟她在一起,你一定会受伤的……果然……看看,她都给你带来了什么?" 慕容曜的眉拧得更紧了。 随着眼泪滑落,蒋萱的愤怒,一发不可收拾。 "她给你带了那么多的伤害,你为什么还要把她留在身边?就算是报复,也不需要这种方式啊!" 当她从蒋氏的旧同事那里听到了他出事的消息,她顾不得其它,就这么盲目的过来了。结果跟她想象的一样,他伤了,而且很重。这一刻,她真的没办法原谅堂姐! 慕容曜的身子微微前倾,似在侧耳倾听。 "离开她吧,如果……如果你需要一个人照顾……我可以……" 这时,他抬手,示意她禁声,然后叫玉姐,"去看看她醒了没有?房间里开着空调,我怕她会蹬被子。" "好的。" 临走时,玉姐狠瞪了一眼蒋萱,嘴里嘀咕着:"这是什么人啊,居然还见不得自己堂姐好的……" 蒋萱的脸颊颜色变深,双手揪着衣角,明显受了委屈。可是,为了慕容曜,她觉得,就算是受到了全世界的误解,她都会承受! 慕容曜扭过头,对着她的方向,口吻淡得让人觉得,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知道她拿你当姐妹的吧。" 蒋萱双手揪得更紧了,低着头,咬咬牙说:"我最喜欢的也是堂姐,但是,这跟这件事无关!" 堂姐的好,她记得,可那不能与她的感情划上等号。爱情都是自私的,她是这样,难道堂姐就不是吗?如果真的对她好,在知道她喜欢上慕容曜时,为什么明明不爱,还要紧抓住他不放? "哪件事?"慕容曜从容反问。 "是……"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最后,鼓足勇气说:"慕容曜,我喜欢你!" 听罢,他的反应奇淡,淡得让蒋萱一颗热烈如火的心,在一点点沉入谷底。她以为,她的表白,起码会令他动容吧。 可结果,只是她以为。 慕容曜侧过头,将无波的眸对向了别处,"这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把麻烦随便丢给别人。正如……"他又转过了头,一字一句:"我和你堂姐,同样不需要别人来操心。" 蒋萱僵在当场,面对他如此冷酷的拒绝,她不知所措。 "我……我是为了你好……" "不必。你我非亲非故,还是保持距离得好。" "但是我……" 蒋萱想说,他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并且,为了这份喜欢,她做好了一直努力下去的准备! "你想怎样,不用来告诉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可以心平气和的与你面对面。下一次,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就算你是她妹妹,我也会让人把你丢得远远的。" 蒋萱纵然再喜欢他,也终是个面皮薄的姑娘,哪里受得了他这番绝情?她腾地起身,胸口起伏着,双肩颤得厉害。 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都是骗人的,他根本就不屑! 他既然不珍惜,她又凭什么捧着自己的心,让他踩在脚下? 她羞愤的就要离开,慕容曜却又叫住了她,说:"以后,也请你尽量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蒋萱不敢相信的扭过头,恨道:"不接受我的感情,你又凭什么这样命令我?" 他笑了,一张潋滟无双的面容,转至她的方向,"就凭,从今以后,我会替她收拾所有的烂摊子。所以,现在就需要将垃圾分类。" "你——" 蒋萱何曾处过这种气?一扭脸,哭着跑了出去。 慕容曜脸上的笑,骤然敛下。不耐起身,恰好玉姐出来了,他说:"这件事不用告诉她了。" 像他说的,一些不必要的人,还是早早从她身边消失的好。 "好的先生。" 慕容曜转身回了房间,蒋文芮仍在睡着,他轻轻躺在她身边,蒋文芮自动就靠了过来,他勾起唇角,喃声道:"不管是恨你还是不恨,你总有本事让我一直操心。" 早上,蒋文芮又是毫不例外的在他房间里醒来。 她怔坐了好一会,幸亏慕容曜不在,要不然,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了。 玉姐早已将早餐准备好,慕容曜就坐在桌前。见她出来,玉姐招呼着:"小姐,过来吃早餐吧。" 她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朝他这边看过一眼,发现他已经能熟练的独自吃东西了。她看在眼里,他越是努力的适应这一切,她就越是辛酸。 "待会我想去医院看看。"她说。 慕容曜这次并没有反对,拿起餐巾擦拭下嘴角:"我让人送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可以的。" 那件事之后,她一直没有碰过车子,以为会很排斥,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矫情。再次开车上路,她的脑海里其实是一片空白的。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蒋文芮有些意外,不确定的问:"你要和我去?" "你的驾照被吊销了,还没有重新去考试吧。"他不紧不慢的说。 蒋文芮一震,随即不说话了。 他没再多说,直接让玉姐推他回房,换了套衣服后才出门。蒋文芮就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后,还是从玉姐手里扶过他,然后让他坐进副驾驶,她则坐在驾驶位上。 在狭小的车厢内,气氛很沉闷。 488:你会回来的吧 看到明亮的挡风玻璃,蒋文芮轻而易举的就想到了那天的情景。 他愤怒的一拳砸碎了玻璃,他的眼神,至今都无法忘记。可命运弄人,没想到,现在他却和她坐在了同一辆车里。 "怎么还不开车?"他淡淡的问,态度十分平静。 "嗯。" 蒋文芮深呼吸,然后发动了车子,缓缓上路。 她开得很慢,透过车镜,她不时的看着他,他一直都是脸朝着车窗的方向,半阖着眸,头靠着椅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开口。准确点说,是不知道该在此情此景说些什么,任何语言都会显得苍白多余。 还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来到医院,她解开了安全带,看向他说:"我上去看一下,很快就会下来。" 他应着,坐在那里没有动。 蒋文芮推门下车,看看他,又有些不放心绕到另一侧,说:"带手机了吗?把我的电话号码设成快捷键吧,这样打起来也方便。" 她就要找他的手机,他却出声了:"早就设置了。" 她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心田瞬间便被注入了一股甘泉似的,很清澈,也很甜。她"嗯"了一声,慢慢转过身,"那我走了。" 才刚走了一步,慕容曜突然叫住了她:"小芮……" 她又扭回头,"怎么了?" "你会回来的吧。"这声问话,显得僵硬,他的表情也是在竭力的压抑着什么。 蒋文芮的心被他撞得七零八落的,对他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依赖感,幸福得有点苦涩。 她一笑:"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再没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蒋文芮加快脚步,来到病房后,见蒋莫怀已经苏醒了,刘萍坐在旁边,正喂他喝粥。看到蒋文芮,他抬手示意不再需要了,刘萍起身,对女儿笑笑:"小芮,过来坐,陪你爸爸聊会天。" 蒋文芮坐到床边,"身体感觉好些了吗?" 蒋莫怀的脸色不是很好,但精神不错,因为中风的关系,嘴角开始歪斜,不时会流出口水。蒋文芮看着有点心酸,随手抽出纸巾,替他擦了擦。 刘萍去护士站了,病房里就剩下了父女俩,蒋莫怀这才断断续续的说,"你妈……说你怀……怀孕了……" 他的口齿变得不再清楚,说话也有些吃力。蒋文芮替他擦拭的动作一滞,低下了头,"嗯。" 蒋莫怀的脸颊有点胀红,急切道:"不……不能要这个……孩子……" 他不似刘萍那么乐观,他很清楚自己带给过他怎样的伤害,所以才明白这个男人的报复心有多重。他不想女儿冒险,哪怕是一丁点的险都不可以。 "我知道。"她低低的说。 "他……他是替晓晴来报复的……他恨我……恨我们一家……"蒋莫怀的眼圈红了,一只手死死攥住她的:"爸……爸爸对不起她……" 直到这时,蒋莫怀还是怀揣着对冉晓晴的愧疚。这一刻,蒋文芮突然觉得母亲有些不值,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可他的心里,还是装着另一个女人。可是,兜兜转转了这么久,她也明白了很多,尤其是感情,不是谁喊停就能停下的。 "别再说了,休息一会吧。"她安慰着。 "不……"蒋莫怀摇头,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死了……他能不再找你的麻烦……我……我愿意……" "爸!"蒋文芮的眉皱紧了,声音也大了许多:"我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你死了,什么都解决不了,反而是多了两个伤心的人!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蒋莫怀张了张嘴,却是没说话。 "我的事,我会解决的,你不要担心。" "孩子……不能留……"他握住她的手,执意道。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时,刘萍进来了,蒋文芮起身:"我去买些水果回来。" 离开病房,她的心情有点沉重,爸爸的话,也恰恰是她的决定。但……与慕容曜这些天来的和谐,始终让她没办法下这个决定。 走出医院,她想先去看看慕容曜。 待她走到车前一看,他竟不在车里。蒋文芮一下子就急了,他的腿没有复原,眼睛又看不到,这会若是乱走只会有危险! 她立即去找他,结果还没出停车场,就看到前面围了一堆人,中间有几个人在推搡着。 突然,有人摔倒了。 "妈的!刮花了老子的车,今天不赔钱你就别想走!" 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戴着一条粗粗的金链子,就要朝地上的人踩去,却突然被人给撞了开。 "滚开!别碰他!" 蒋文芮冲过来,撞开了光头男,然后赶紧扶起地上的人:"有没有事?摔伤没有?" 慕容曜的额角擦伤一块皮,正渗着血珠。好好一张脸,竟这样弄伤了,蒋文芮看得心疼不已。 "这里没你事。"慕容曜沉着声音说,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想要找到手杖,蒋文芮赶紧捡起来,放到他手里。 光头男被撞了个踉跄,这会正冒火呢,过来一把捏住了蒋文芮纤细的手腕:"看你是个女人,我不打你!但是他刮花了我新买的车,这要怎么算?" "放手!"蒋文芮想要甩开他,但是力气比不过,被捏得徨疼。 慕容曜侧过耳朵,似乎听明白了什么,随即,脸上的神情变了,被一股狠决取代,眸子里也是寒冽成霜。 蓦地,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光头男的方向就冲上去,将他撞开,两手握成拳,狠狠的砸下去。 "啊!" 光头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脸和胸口一连挨了几拳,大叫着:"该死!你敢打……" 慕容曜抓住他的衣襟,抬起他的头,朝着地上猛撞。 "慕容曜!" 蒋文芮完全吓住了,冲上前拉着他:"停下!你会杀了他的……" 慕容曜不管不顾,神情阴鸷得骇人。 光头男的惨叫声,将保安吸引了来。一连扑上来几人,才将慕容曜给拉了住:"住手!" 光头男被人扶了起来,已经是满头的鲜血,他喘着粗气,恨声:"你个死瞎子!老子不会放过你的……老子要让你坐牢……老子告死你!!" 慕容曜使劲挣脱开,还要冲过去,怀里突然撞进一个柔软的身子,紧紧的将他抱住。 "慕容曜,停下……" 蒋文芮箍紧他的腰,声音哽咽着:"你不可以……为了我犯罪……那样不值得。" 她是谁?她有什么资格让他一而再的为自己付出? 不值得,不值得啊。 慕容曜站了住,"我知道你不值得。可是,"一手撑在她的后脑上,将她贴近了自己的胸口,沉着的声音,仍带着杀意,"我就是见不得有人动你一下!" 蒋文芮闭上眼睛,在他怀里放肆的流着泪。四周的骚乱于她,不过就是俗世一尘埃,她只听得到眼前男人的心跳声。 事后,两人被带去了警局,光头男一个劲的叫骂着,"还没人敢这么对我!我要他坐牢!我要让他死在牢里!!" 警察喝斥:"这里是警察局,你注意点情绪!" 蒋文芮陪着慕容曜,安静的坐在另一侧。慕容曜抚下戾息,神情寡淡,随那个人怎么闹,他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警察询问笔录时,他只说了一句:"我老婆怀了孕,他对我老婆动手,我不可能不揍他" 听到他说"老婆"两个字,那么随意,蒋文芮低着头,不自觉的脸红了。 警察一听,同时看看蒋文芮被捏青的手腕,皱着眉,什么也没再问,又回到光头男那边,鄙夷道:"欺负人家眼睛看不见就算了,连人家老婆都要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警察同志,不是这样的,你别听他乱说……" "老实坐下!现在让你说话了吗?" "哦……" 这时,高阳带着律师匆匆赶来:"总裁!蒋小姐!" 看到两人无恙,他这才放下心,律师则上前去全权进行处理。 得知对方居然是大公司总裁,光头男的气焰显然矮了不少。慕容曜叫来律师,简单吩咐道:"赔钱可以,但他伤到蒋文芮的事,不能算完。" 律师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将事情都交由他们处理,办理完了手续之后,高阳便送两人回去了。路上,蒋文芮给刘萍打了电话,只说自己不舒服,先回去了。 玉姐见慕容曜身上的衣服被扯破了,额头也受了伤,忙问:"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啊?" 蒋文芮将他扶进去,"玉姐,先把医药箱拿来。" "哦,好好。" 玉姐拿下医药箱,蒋文芮开始小心翼翼的替他处理伤口。慕容曜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偶尔碰到伤口有点痛,他也只是微微蹙下眉头。 "很疼吗?"蒋文芮赶紧轻轻吹着他的伤口,嘴上哄着:"没事了,很快就好了。" 见她像在哄小孩子,慕容曜笑了:"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以前我可是三天两头都会受伤回家。" "你总打架?" 他漫不经心的回道:"是他们总惹我。" "为什么?"她突然发现,她对他的过去很感兴趣,不禁放慢了动作问。 489:想打探我的情史? "总会有一些奇怪的人,跑过来跟我说,我抢了他们的女朋友。"说着,慕容曜的嘴角不屑的勾起:"我连他们的女朋友是哪个都不知道。" 蒋文芮终于明白了,轻笑着:"所以,你就跟人家打架?" "是他们惹我在先。"他回得理所当然,对于打架这种事,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蒋文芮看似随意的问道:"你那时,有喜欢的女生吗?" 他笑了,带有一种邪肆的味道,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他却睁着一双魅惑的眸,凝着她的方向:"怎么,想打探我的情史?" 蒋文芮轻咳一声,"我才没兴趣呢。" 她收拾东西就要走,慕容曜却拉住了她报怨着:"什么时候那么小气了?" 她微笑:"随便你,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好了,"他坐起来,懒洋洋的靠在她身上,说:"那会,喜欢过一个女生。" 听他这么说,蒋文芮的心里开始有点别扭,嘴上还是无所谓道:"一定是校花吧?" 他这样的级别,理应配校花吧。 这样想着,心里更别扭了。 慕容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追她的人挺多的,但是,她却一直不知道我喜欢她。" "为什么?"蒋文芮有些好奇了,依他的性子,只要是想做的,就没有做不成的。 他笑了,垂眸道:"喜欢其实并不一定要拥有,那时候觉得,远远看着就够了。" "那你对她倒是挺用心的嘛。" 连蒋文芮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口吻在不时泛着酸。 慕容曜倏尔靠近她,低低浅笑,似三月里潋滟无双的桃花,"我以为,你不会吃醋的呢。" 蒋文芮的脸腾地就红了,急切否认道:"我才没有吃醋呢!" "呵呵,醋味这么大,整个客厅里都是,还说没有?" "你别乱冤枉人好吗?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慕容曜点点头,"那好,我接着说,后面的更劲爆呢,要不要听?" 蒋文芮脸色一变,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不要!" 他突然笑了,伸手摸索着捏上了她的脸:"哈哈……还说你没吃醋?你都快把我给淹着了!" "慕容曜,你别……别冤枉我……"蒋文芮拍着他的手,脸却红透了。 倏地,他说:"那你干嘛脸红呢?" 蒋文芮愣住了,抬起头,怔怔的问:"你看见了?"随即,她紧张的抬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快说啊,你是不是能看见了?" 听到他压抑的笑声,蒋文芮这才发觉,她被骗了!! 慕容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蒋文芮,平时看你挺精明的一个小姑娘啊……" 蒋文芮捂着脸颊,微恼的坐在一边。 见她不说话,他笑够了,又凑了过来,"以后,在我面前,吃醋害羞什么的,随便你,我都没意见的。" 蒋文芮,"……" 这家伙好恶劣! 他又靠回她身上,心情大好。 蒋文芮瞅瞅他,闷声问:"既然喜欢并不一定拥有,那你对我连喜欢都算不上,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闻言,他倏地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我警告你,你敢离开一步试试,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蒋文芮眨巴下眼睛,望进他的怒意,她的心情却转好。微笑着,不疾不徐道:"是你说的,不一定要拥有啊!" 他冷笑:"别人都可以,你就别想了。" "为什么?" 她执意,执意于他藏在胸口的答案。 "没有为什么,只有必须。" "霸道。" 她不满的嘀咕一声,细听下,难掩一丝失望。 慕容曜的脸上,掠过淡淡的异样,强势的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拉向自己,迫使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语重心长的说:"你乖一点,我就不霸道了。" 蒋文芮脸颊迅速升温,连带心跳也加速。 她不知道,他这种另类的柔情,代表着什么。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就算明明感觉得到,也非得执着于那短短的三两字答案。 但她仔细想了想,她和他的关系,太过微妙,前进一步海阔天空,后退一步万仗深渊,走差一步,就会失了平衡。所以,那层窗户纸还是不捅破得好。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安心的享受着现在的温情。 …… 再次接到严肃的电话,她挺意外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好吗?"他开门见山的问,依旧那么冷淡,但是符合他的性子,不显生分。 蒋文芮微微松了口气,也轻松回道:"还好。" "部里有个培训的机会,我推荐了你。" 蒋文芮一怔,"可是,我已经辞职了。" "部长说,你想回来,只是一句话的事。" 蒋文芮沉默了,蒋氏是她父亲的公司,同时,也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说不愿回去那是骗人的。 "如果你不想去,尤秋莹会顶上,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严肃刚要挂电话,蒋文芮却说话了:"不用考虑了,让她去吧,我想,她比我更适合。" 彼端空滞几秒,接着,是严肃带着愠意的声音:"你确定?" "嗯。" 慕容曜现在的情况不稳定,她是不会丢下他的。 一如之前承诺过的那样。 听得出,严肃做了个深呼吸,像在压抑着。然后,他说:"你已经感情用事过一回,这一次,我希望你能清楚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说完,他便挂电话。 蒋文芮站在门口,握着手机,缓缓放下。 似自我安慰,她笑了笑。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毫不后悔。 在她身后,慕容曜坐在轮椅上,若有所思的拢着眉,随即,示意玉姐离开。 第二天,蒋文芮下楼时,慕容曜已经坐在了餐桌前。 见他身着西装,她愣了下,走过来好奇的问:"你要出去?" "嗯,去趟公司。"他说着,抬起头,"你也陪我一起去好了。" 蒋文芮没有问为什么,应了一声,吃过早餐后,便匆匆整理好自己,陪着他一起来到了蒋氏。 高阳早已等在门口,迎上前后,一路上,不时汇报着今天的安排。 当慕容曜出现在公司时,大家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盯紧他的眼睛。慕容曜则表现的太过淡漠,太过镇定,任谁都不出,他其实眸不能视。 蒋文芮不便再跟着他,毕竟,他和杨希媛的事,还不知道外界会是怎样的风起云涌。这段日子,无论发展发何,她不过就是选择不看不听罢了。 她附在他耳边,说:"你上去吧,我在大厅等你。" 慕容曜点了下头,高阳便推着慕容曜进了专属电梯。 蒋文芮无所事事,便坐在大厅里玩手机。不知是谁把她出现在公司的消息,带到了设计部,严肃抬起头,皱皱眉,倏尔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来到了大厅,果然看到她独自坐在休息椅上。 深邃的眸子在那一刻,掩不住的掀起一片波澜。裤子口袋里的拳头,捏了又捏,默默的看了她许久,他才走上前。 "我希望,你来这儿是因为你考虑清楚了。" 听到这个声音,蒋文芮倏地抬头,"严肃?" 将她的诧异看在眼里,严肃眯起了眼睛:"你不是因为那个培训来的?" 蒋文芮尴尬的一笑,摇摇头:"我陪慕容曜来的。" 说出这话时,她下意识的别开了视线。她和慕容曜的关系,实在是很难向外人说明,其它人的目光,她自是不在乎,但严肃不同,她实在不想他将自己看作是别有心机。 严肃抿紧了薄唇,盯着她,慢慢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他转身就要走,蒋文芮忙上前几步,挡在他身前:"严肃,你生气了?" "没有。"说着,他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样的疏离,"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工作。"他礼貌的绕过了她。 蒋文芮还想说什么,望着他的背影,终是没有开口。 她让他失望了吧。 越过她的瞬间,严肃脸上的微笑,一点点凝结。 进入电梯,他转过身,刚好看到她落寞的样子,心被狠狠的撞了下。想要出去,安慰哪怕是一句,结果,电梯门却在这时关闭…… 蒋文芮走回到原来的位子,她轻轻坐了下来,无意识的打量四周。才离开没多久,对这里竟有种久违了的感觉。 这时,手机响了。 "在哪?" 慕容曜略低的磁声透了过来。 "一楼。" "要不要上来?"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你就好。" "那好,我尽快结束这边。"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回过头,朝向高阳:"准备开会吧。" "好的。" 大会议室,经理级别以上的主管人员全部出席。慕容曜坐在主位,听取各部门汇报,安排工作之余,也是在稳定军心。他要告诉所有人,就算他这会瘸了瞎了,他也还是蒋氏的总裁。 轮番汇报工作后,轮到了设计部,焦部长轻轻喉咙,准备一番慷慨激昂:"我们设计部……" "设计部的专才培训计划,今年是怎么安排的?"慕容曜在此时开口了。 490:有人选了吗? 焦部长愣了下,没想到总裁会突然问这种问题。类似这种小事,一般都是首席设计师推荐,他没意见递上申请等批复,很简单的一桩,完全不值得拿来在公司会议上讨论的。 但他很快回道:"今年打算送个新人去。" 慕容曜不紧不慢的问:"有人选了吗?" "我打算……" "没有人选的话,我推荐一个好了。" 焦部长被彻底搞糊涂了,不管怎样,总裁推荐,有人选也得说人选!他从善如流,激动道:"我正为人选的事发愁呢!总裁有人选,那真是太好了!" 众人朝他瞥了几眼,鄙视之。 焦部长无视,为官之道,岂是这些燕雀可懂的? 慕容曜微笑:"蒋文芮,你觉得如何?" 话一出,焦部长愣了,随即,有些为难道:"呃……可是蒋文芮她已经离职了……" 慕容曜侧过半个身子,态度冷淡了些:"公司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怎么会突然离职呢?焦部长,你是怎么带兵的?" 焦部长满头大汗,赶紧应声:"总裁,您放心,这件事我会解决的。" "最好是这样。" 旁边,高阳正在做会议记录,嘴角是克制着的微笑弧度。 他还一直在纳闷,总裁今天怎么突然会来公司,原来,意在于此啊! 散会后,焦部长匆匆返回设计部,准备去找严肃商量下,一定要想办法把蒋文芮请回公司!他一踏进设计部,便听到手底下的人正在议论蒋文芮,一听才知道,她就在公司大厅! 焦部长大喜,忙不迭的跑下去,一看到蒋文芮,过去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小芮啊!我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啊!" "部长……" 面对焦部长的热情,蒋文芮有点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我一直都没来看您。" "不用不用……"焦部长一个劲的摇头,然后拉着她便坐下来,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夫的样子,语重心长道:"小芮啊,你这一走,我设计部等于是损失了一员干将,部长我痛心啊!" 说着,还狠狠捶了自己胸口两下。 "部长……"蒋文芮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芮!"焦部长转过身,热切的望着她,那眼神吓了蒋文芮一跳,"你一定要回来啊!设计部不能没有你啊!" 蒋文芮为难道:"部长,恐怕……我会让你失望了。" 一听,焦部长的就急了,哭丧着脸说:"你就看在部长我一把年纪,没有两年就退休的份上,怎么也得好好考虑一下,别那么快拒绝嘛!" "部长,对不起。" 见她态度坚决,部长重重的叹息一声,缓缓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还年轻,是我见过的最有天分的,你不能因为短暂的迷惘,就毁了自己的事业啊。" 听到他的话,蒋文芮沉默了。 焦部长回头望她,拍了拍她的肩,说:"你跟我时间不长,但你这小姑娘努力又上进,没有因为自己是老总裁的女儿就自持过高,我挺看好你……你有你的选择,这个我会尊重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尽量帮你。" "部长……"听部长这么说,蒋文芮心里怪难受的。 兴许她是个怪胎,很怕别人对她好,因为她是那种一旦想要回报,就会不计一切的类型。可一想到目前的处境,摆在她面前的不定因素太多,她还是沉默了。 见她没回应,焦部长唯有失望的离开。 蒋文芮独自坐着,脑子里有些乱。 这时,旁边的位子突然坐了一人,指间夹着香烟,就这样在公司大厅内公然吸着。 她一侧头,微微怔了下。没想到,竟是尤秋莹。 尤秋莹早前的一头长发,已经剪短,标志性的白色长裙变成了黑色短裙,露出一双纤细的长腿,脚上是接近十公分的高跟鞋。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目光漠然的凝视着前方。 "我看到慕容曜了。"她冷淡的开口。 蒋文芮收回视线,"嗯"了一声,说:"我陪他来的。" 尤秋莹扭过头,瞥了瞥她:"你倒是不怕死。" 两人的事,她很清楚,却不曾想,蒋文芮会和他牵扯至今。 蒋文芮笑了,口吻清淡索然,"那能怎样?逃吗?"她摇了摇头,一语双关:"如果对象是他,我是逃不掉的。" 尤秋莹皱皱眉,又吸了口烟,"你是不想逃吧。" 她是了解蒋文芮的,这么一个狠起来,会不顾一切开车撞人的主儿,不会就这么轻易被打败。 这时,保安上前:"小姐,这里不可以吸烟。" 尤秋莹抬头,朝他艳丽一笑:"sorry~" 年轻的保安脸红了红,尴尬的说:"那个……下次注意啊。" 尤秋莹继续安然的吸着,蒋文芮盯着她,倏尔说:"你变了很多。" 尤秋莹的红唇略一勾起:"拜你和白跃峰所赐。" 蒋文芮沉默了,半晌才出声:"对不起。" 这一声歉意,是她欠尤秋莹的。 尤秋莹吸烟的动作滞了滞,随即,嘲弄似的掀起唇角:"因为白跃峰?" 蒋文芮摇头:"因为,你是无辜的。" 若不是她,尤秋莹也不会被牵扯进来。比起可以拥有友情陪伴,她倒宁愿尤秋莹不受到任何伤害。 毕竟,她是她那三年中,唯一的一抹阳光。 尤秋莹垂了眸,起身将香烟扔掉,回过头看她,冷冷道:"蒋文芮,你以为你道歉了,我就能接受吗?你害我成今天这样,你却拍拍屁股走了,你知道你这算什么吗?自私!"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踩着高跟鞋离开。 蒋文芮坐在原处,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罪人,正在接受审判。 这感觉很糟糕。 慕容曜出电梯时,高阳低下头,小声说:"总裁,蒋小姐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好。" 慕容曜没作回应,仿佛,并不意外。 来到她跟前,高阳微笑:"蒋小姐,总裁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回去工作。" 慕容曜不满,阴沉道:"你是保姆阿姨吗?那么罗嗦。" 高阳笑了两声,和蒋文芮打过招呼后便回去了。 蒋文芮推着慕容曜走出公司,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慕容曜也不着急去问,微眯着眼睛,享受带着阳光的黑暗。 她倏尔停下:"如果……我想回公司,你接受我的复职申请吗?" 慕容曜勾起唇角,懒洋洋道:"我有什么好处?" 蒋文芮仔细想了想,说:"工资减半。" 慕容曜挑起眉梢:"那我不是赚到了?" 蒋文芮肯定道:"对于拥有我这么个技术型人才来说,是的。" 他煞有其事的点头,懒洋洋道:"明天,我要看到你的复职申请。" 蒋文芮终于笑了,"嗯!" 听到她愉悦的声音,慕容曜竟也情不自禁的笑了,不管他想她怎样,没什么比她自己想通,做出决定更重要的了。 也直到此时,他才发觉,他凝聚在她身上的关注,似乎越来越多,他也偏离设定的轨道,越来越久。 "虽然,我同意你复职,不过,我有个要求。"他骤然出声。 "你说。" "不可以让自己累到。"他郑重警告:"你别忘了,你肚里有我的孩子。" 也许是心情太好,她竟不假思索的问出声:"你是怕我累到,还是我累到他?" 话一脱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这就像在变相逼问他,是不是在乎自己一样。 蒋文芮暗自懊恼,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已是来不急。只能屏着息,装作不在意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慕容曜显然也有些诧异,但是,他很快恢复,不紧不慢的回道:"有区别吗?他在你肚子里,又不是在别的女人肚子里。" 蒋文芮心尖一悸,笑意隐隐的浮现出。 原来,他在意的,不仅仅只是肚里的孩子…… 得知蒋文芮要复职,最开心的莫过于焦部长,他兴冲冲的来到29层总裁办公室,汇报道:"总裁,在我不断的劝说下,蒋文芮终于答应复职了!" 慕容曜似笑非笑的:"焦部长真是辛苦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待焦部长美滋滋的离开后,高阳笑道:"如果焦部长知道您和蒋小姐的关系,应该会后悔今天上来这一遭吧。" 慕容曜头未抬,表情却是阴晴不定的,唇边一侧扬起的弧度,有点难以猜度的意味,反问道:"我们的关系?你倒是说说看,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高阳微笑,"我们说了都不算数的,这个要问总裁您自己啊。" 慕容曜冷笑:"你最近学得油嘴滑舌了,很不讨人喜欢。" "呵呵,我不讨总裁喜欢没关系,有人能讨您喜欢就行了。" 慕容曜不屑的哼了一声,"出去吧,别在这里碍眼了。" "是。" 高阳刚要走,慕容曜却又叫住了他,声音僵硬着:"去趟设计部,看看她怎么样。" 高阳笑了:"遵命。" 设计部,蒋文芮又坐回到原来的位子。 她有条不紊的整理着东西,严肃就在对面,偶尔会抬起头朝这边看过一眼,然又低下头,继续工作,只当她从未离开过似的。 491:过河拆桥 整个办公室十分安静,对于蒋文芮的复职,众人的态度早已不似之前。不管怎么说,人家是首届鞋类设计大赛的金奖得主!换句话说,任性离职也好,突然复职也罢,有实力的人,合该活得随心所欲。 这时,高阳慢悠悠的晃了进来,笑吟吟的来到蒋文芮的办公桌前,"蒋小姐,欢迎你复职。" "特助大人,您客气了。"这段时间,蒋文芮与他也熟了,态度自然熟稔不少。 严肃抬眸,视线淡淡扫过。 由此不难看出,她与慕容曜有多亲近。 注意到其它人全都竖起了耳朵,高阳靠近,刻意压低了声音:"是总裁让我来的,他自己不好意思过来。" 蒋文芮脸颊微红,假装没听到,继续整理。 高阳笑道:"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找我。" "谢了。" 高阳转身走出去,恰好与迎面走来的尤秋莹撞了个正着。 见是他,尤秋莹的目光,竟下意识的避了开,佯装没看到,侧着头便要过去。 高阳却停下,面上是淡淡的微笑:"谁都有可能在酒吧喝醉,醉后失态也不足为奇,大可不必介意。我也不会告诉其它人,你尽管放心。" 说完这番话,他朝她轻轻颌首,尔后径直离开。 尤秋莹站在原地,神情尽是暗恼和尴尬。 那天,因为心情不好,她去酒吧买醉,喝醉了,便趴在吧台上哭个稀里哗啦。当时,有人搭讪,她想拒绝,可一张嘴竟吐了人家一身,对方骂骂咧咧的不依不饶,就在她尴尬得不知所措时,高阳刚好出现,不但替她解了围,还十分绅士的给她买来衣服,待她换好后,再将她送回家。 现在想起来,尤秋莹都觉得当时太丢脸了!所以,她在公司里都是尽可能的避开他,谁曾想,还是碰了个正着。 抚了抚眉心,她走进设计部,一抬眼就看到了蒋文芮。 这时,林姐忙过来,小声说:"你看,这个女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腕,居然又回来了!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她以为公司叫蒋氏就还姓蒋吗?" 尤秋莹只是反应淡淡,看一眼便调开了视线,声音不冷不热的:"随便她想怎样,与我无关。" 闻言,林姐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秋莹……" 尤秋莹不是最讨厌蒋文芮的吗?这怎么突然又漠不关心了呢? 尤秋莹回到位子上,打开电脑,邮箱里弹出一邮件,她随手打开,看罢居然又脸红了! "忘了说,你的衣服已经洗干净了,随时可以来取——高阳" 天啊,她当时吐的稀里哗啦的,可想而知,身上的衣服自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没想到,他竟还给洗干净了! 尤秋莹好想找个洞钻进去算了,别说去取了,她这会更没有颜面再去面对他了。 她咬着唇,正寻思着怎么回复邮件呢,部长打来了电话,态度温和道:"秋莹啊,有空吗?去我办公室一趟吧。" "好的。" 来到焦部长的办公室,焦部长亲切的说:"有关本部门的专长培训计划,有点小小的变动……" 不等他说完,尤秋莹便接道:"是安排蒋文芮去了吗?" 本来已想好说辞的焦部长,这会被她突然一抢白,不自然的笑笑:"秋莹啊,你是新人,有的是机会,下次,我一定推荐你去!" "就让她去好了,我无所谓。"尤秋莹显得心不在焉的,站起身:"部长,还有其它事吗?" "呃……没有了。" "那好,我回去工作了。" 离开办公室,尤秋莹皱着眉,仍在困扰着,她要怎么回复高阳。至于蒋文芮,她对她早已没那种热度了。因为,高阳曾经说过,蒋文芮目前所要面临的敌人与困境,实在不需要她来锦上添花了…… 她突然愣了愣,她怎么又会想起这家伙的话呢? 尤秋莹锁着眉,郁闷的返回了办公室,经过蒋文芮的座位时,看都没看她一眼。 蒋文芮正在熟悉工作,桌上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来,是慕容曜打来的。 "还适应吗?"他问。 "嗯,"她低声应着,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忙说:"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啊。" 他有点不爽了,"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别忘了,我要是不点头,你根本就……" 注意到有人朝她这边看来,她稳住情绪,淡定道:"我不买保险,谢谢。" 挂了电话,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众人默默无视之,能用公司内线卖保险,也是够强大了。 此时此刻,总裁办公室,慕容曜握着手里的电话,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这是在……挂他的电话? 慕容曜怒了,胸口的怒火蹭蹭往上窜。 真是忘恩负义的女人!她就不想想,是谁让她可以重回公司的?现在算什么,过河拆桥? 慕容曜不停的做着深呼吸,克制住想要冲去设计部的念头。 午休时间刚到,严肃看一眼墙上的钟,又看看蒋文芮,想了片刻,刚要起身过去,蒋文芮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我饿了。" 蒋文芮一看腕表,这才发现,已经到吃饭时间了,她忙说:"等我,我马上过去。" 她匆匆收拾好东西,立即出了办公室。 严肃始终在原地,直至望着她离开,他抿了抿唇,暗自抚下心里的不适。 来到29层,她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慕容曜正双臂环胸坐在那儿,一脸的不满。 "你让我等太久了。" "抱歉,我忘记时间了。"她走过去,玉姐已将午餐送过来了,四菜一汤,完全是星级厨师的水准。 她扶着他来到桌前,将热呼呼的饭菜端出来,边摆上桌边问:"工作还吃得消吗?" 她担心他的身体,闻言,他却笑了:"与其担心我,不如好好担心下自己吧。" "我怎么了?"她将筷子放到他手中,把菜都推到他面前,方便他够得到。 他先拭着熟悉了下每道菜的位置,不紧不慢道:"过两天就要去参加培训了,你确定你没问题?" "应该吧。"她还没有了解具体情况,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胜任。 一听她的回答,他便知,她定是没有做好功课,索性放下了筷子,说:"专才培训,是蒋莫怀定的传统计划。我觉得还不错,整改的时候便保留了下来。" 见他没有动手,蒋文芮夹了饭菜放到勺子里,送到他嘴边:"啊……" 慕容曜下意识的吃了一口,又继续说:"公司每年会送一人去国外培训,为期一年。鉴于你的情况特殊,我只给你三个月时间。" 蒋文芮拧了下秀眉,不满道:"为什么就给我这么短的时间?" 慕容曜笑了,笑声却是阴恻恻的,"为什么?你来问我为什么?一年后,你是想直接怀里抱一个回来吗?" 蒋文芮倏尔反应过来,对哦,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年后她的宝宝就会出生了…… 是最近太忙碌了吗? 有关孩子的事,她其实是一直逃避的。明明是很纠结的一件事,由他口中说出,竟是那样的顺理成章,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自顾自道:"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在异国他乡,一点归属感都没有。" 蒋文芮甩甩头,暂时不去考虑这个问题,又将勺子送他唇边:"啊……" 慕容曜厌恶的皱起了眉:"我又不是小孩子!给我筷子!" 了解他的自尊心,她没有异议的将筷子递他,自己则低头吃着。 突然,碗里多了块排骨。 她诧异的抬头,慕容曜收回筷子,得意的一笑:"怎么样,比你想象中厉害吧?" 蒋文芮心头暖暖的,笑着"嗯"了一声,没有动筷子,而是盯着他过分好看的脸。 他的确比她想象中要坚强的多,寻常人若是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永久性失明,一定是不及他的这份坦然。 下午,部长就找来蒋文芮,跟她商量出国的事。 "这次,公司有意送你去意大利……" 蒋文芮怔了怔:"意大利?" 焦部长抬头:"是啊,严肃建议的,并且,他都已经联系好了那边。" 严肃…… 选择在那儿,恐怕也只有她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不过,我也不明白,总裁为什么只批三个月的时间……"焦部长歪着头想了想,说:"是因为你之前曾经离职过吗?" 蒋文芮微笑:"也许吧。" 部长随即安慰道:"小芮啊,只要你用心工作,我想总裁一定会看到你的努力。" 虽然三个月不算长,可若是让她一走这么久,撇下慕容曜一个人,她无论如何也是放心不下的。 心里有点纠结。 回到办公室,她便接到一个电话。 "乖徒弟,我是师傅啊。" "师傅?" 电话是谭正打来的,他笑眯眯的说:"听说今年的专长计划,准备送你去了?" "是啊。" 蒋文芮应着,没想谭正的消息还挺灵通,不过才刚决定的事,他便知道了。 "哼,都是一帮崇洋媚外的家伙!去国外就能学到本事了?我告诉你,师傅这可是祖传的手艺,照样可以发扬光大!" 492:决定不去了 蒋文芮笑着说是,谭正的水准可是国内一流,他这么说丝毫不夸张。 谭正一笑,"徒弟啊,要我说,你就别去国外了,跟着师傅闭关吧!" 蒋文芮心头一动,对啊,与其到国外与慕容曜分开这么久,不如借此机会跟着师傅学! 顿时,心头郁结烟消云散。 "嗯!"她愉悦的应下。 "好!明早八点,师傅我可不喜欢别人迟到的。" "明白!" 电话收钱,蒋文芮捉摸着,该怎么跟慕容曜说呢?若是知道自己早就偷偷拜了师,他该生气了吧。但蒋文芮也是个犟脾气,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便不知退路。 打定主意,她起身,出了办公室,直奔29层。 秘书告之,总裁正在会客,她便坐到外面等。没想到,这一等,竟不知不觉靠着沙发睡着了。 待高阳推着慕容曜出来送客,回来时,"咦"了一声。 "怎么了?"慕容曜懒洋洋的问。 "是蒋小姐。" 一听,慕容曜倏尔皱起了眉:"她在哪?" "在门口,睡着了。" 慕容曜的眉拧得更紧了,俊逸的面容已见薄怒,示意高阳推他过去。挨近了她,他伸出手,摸索着触到了她滑腻的脸颊,随即,狠狠的捏了一把。 "啊!" 蒋文芮疼得一下子惊醒过来,见是慕容曜,这才松了口气,揉揉眼睛,"忙完了?" 他黑着脸,语带责怪:"怎么睡在这儿?万一感冒了怎么办?你现在又不可以吃药,喜欢硬扛是吗?" 她伸了个懒腰:"秘书说你在会客,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所以就在这儿等了。" "跟我进去。" "嗯。" 从高阳手中接过轮椅,她推着他往办公室走,在快要到门口时,他示意她停了下,然后叫来自己的秘书,指指身后的蒋文芮,说:"以后,只要是她来找我,都不必再请示。" "好的,总裁。" 秘书应着,不由得多看了蒋文芮几眼。 蒋文芮的脸颊有点烫,赶紧推着他进去,不禁埋怨道:"你是怕公司里的绯闻还少吗?" 他才刚和杨希媛解除婚约,事件还未平息,再制造麻烦实在不明智。 闻言,慕容曜却笑了:"你也有怕的时候?" 她摇头:"我不怕,但我怕你被流言缠身。" 他勾起一侧唇角,自是属于他的倨傲弧度:"我能走到今天,不是靠他们三言两语就可以左右的。"说着,略带鄙夷的瞥过她的方向,说:"你又是怎么了,现在不像你了嘛,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无所畏惧的你呢?" 蒋文芮耸耸肩:"你若是不在意,我还会怕什么?" 他一笑,准确的握住她的手,"就是这样!和我一起时,哪怕千夫所指,你也得给我挺直脊梁!" 他的手暖暖的,被他握着,可以暂时驱走所有寒意,以至蔓延到心头都是暖的。 如果时间可以就此停止,那一定是她上辈子积的福。 她笑了,"嗯"了一声。 "找我什么事?"他问。 蒋文芮还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从来没有因为与他"特殊"的关系,有过特殊的要求。等他这么久,也一定是因为有事。 她想了想,斟酌用词,不想他太抵触。 "关于那个专长计划,我有其它的想法。"她说。 慕容曜挑挑眉梢,"哦?说来听听。" "我想……反正也只有三个月,都是学东西,何必舍近求远呢。" "所以?" "所以,我想去和谭老学习,也是一样的。" 慕容曜的脸即刻沉了:"不行。" 蒋文芮蹙眉:"我已经决定了。" "呵呵,"他怒极反笑,不紧不慢道:"那么,你是来通知我的喽?" 她叹息一声,说:"你是总裁,我当然是来向您请示的。" 他脸上的笑,一点点冷却,"既然知道这公司还是我说了算,那就给我乖乖滚去意大利!我可不想我的孩子,孕育在充满机油和皮革味的空间里!" "可时间那么短,去意大利也需要时间来适应啊……" "我会给你在当地请人照顾的,你只需要学习,其它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看他铁了心似的,蒋文芮也上来了执拗,坚定道:"这件事,我自己会拿主意。" 慕容曜眯了眯眸子,阴沉的笑了两声:"是不是因为最近我对你太好了,好到你连我的命令都可以违抗?信不信我让你连意大利都去不成!" 她的确惹到了他! 这个女人就不能乖乖的听话吗?按照他为她铺的路走,就那么难吗? "我有手有脚,我想怎样,你还能绑了我吗?"蒋文芮的口吻也冷了。 "那就试试!" 她一皱眉:"随你。" 说完,转身便推门离开。 "蒋文芮,你给我站住……该死!" 他想站起来,扯动了腿上的伤,顿时疼的他额上直冒冷汗,他却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哼出一声。 这时,门竟又推开了。 "哎……" 一声低低的叹息后,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搭到他的腿上,按照医生教的手法,轻重适宜的替他按摩,放松肌肉。 "脾气那么大干嘛?吼得整个29层都能听到。"她微微抱怨着。 慕容曜沉着脸,一言不发。 没错,他还在气! 蒋文芮抬头看看他,学他刚才的样子,伸手捏了把他的俊脸:"这么帅的脸,不是用来绷着的,暴殄天物。" "你……该死!" 慕容曜想要发怒,但脸颊居然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她这是在……调戏他? 蒋文芮笑了,继续为他按摩,轻声说:"去意大利要三个月,那么久,你一个人在这边我实在放心不下。但去谭师傅那边学习就不一样啦,我可以每天都照顾你。" 听到她的话,他怔了住。 她是为了他? 渐渐,慕容曜放柔了目光,低着头,寻着她的方向,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抬起来,用尽全力在"望"着她。即便眼前是一片黑暗,但是,在他心里,她仍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以后,不许摔门就走。" 这样与他近距离的面对面,蒋文芮心跳倏尔加快,脸颊也在升温。她竭力稳住呼吸,应了一声。 他挨得她很近,抬起眼眸便能将他漂亮的面容纳入眸中。 不可否认,他真的十分俊美,这在之前,是蒋文芮一直忽略了的。但现在不同,他的眉眼,他的唇鼻,他的一切一切,都像是放在显微镜下带来的感触。 "你脸红了。" 他很肯定的说,嘴角肆意的翘了起。 蒋文芮暗自懊恼,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揭穿她吗?她推开他的手,别扭的否认:"没有。" 他笑了,靠向椅背,缓缓出声:"在我面前脸红没问题,但不许对着其它男人脸红!" 她起身,"这个不许,那个不许……慕容曜,你现在越来越婆妈了。" "你以为我愿意吗?"他冷哼着,说:"你要是能给我省点心,我也就不用管你了。" 她好笑的问:"别把我说得跟小孩子一样,我哪里不省心了?" 他反问:"如果你不是小孩子,你又怎么会把自己的生活搞到一团糟?" 蒋文芮倏地就沉默了。 之所以一团糟,也是因为她遇到了一个叫慕容曜的男人。 她不吭声,慕容曜脸上的神情,掠过一抹洞悉。随即,有些不情愿道:"师傅是个怪癖,对于专业方面的要求很严格,如果你吃不消,随时可以回来。" 蒋文芮双眸一亮,惊喜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怎样?"慕容曜阴阳怪气的说:"你这翅膀都硬了,我还不能把它们折断。" 蒋文芮很开心,情不自禁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谢谢……" 慕容曜身子一震,渐渐,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柔,无奈的摇了摇头,口吻是不易觉察的宠溺:"真拿你没办法。" 回到设计部,刚巧严肃往外走,两人撞了个正着。 严肃仅是朝她略一颌首便要出去,蒋文芮叫住了他:"严肃。" 他脚步顿了下:"有事?" 她点点头。 他抬手看看时间,"我还有半小时。" 蒋文芮笑了:"够喝杯咖啡了。" 楼下,咖啡厅内,蒋文芮握着手里的杯子,眼睑半垂着。已经快要及肩的发,被她随意的掖在耳后,露出一侧白皙的颈子。 严肃始终目光淡漠,即便是在凝向她时,也是如此。 她说:"意大利的事,谢谢你。" "不用,"他回得直接,连丝暧昧的空间都没有,径直道:"去年的专才计划,就是在法国和意大利之间选择了法国,今年再去意大利,是水到渠成的事。我什么都没有做,不必谢我。" 话虽这样讲,但蒋文芮心里仍有些过意不去。她略沉默后,抬起头说:"我决定不去了。" 严肃听罢,眉梢挑起几分:"为了他?" 蒋文芮也不隐瞒,点头:"他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我,我不会在这个时候丢下他。" 严肃却笑了:"他害你害得还不够吗?如今,不过就是像日行一善一样,给你施了点小小的恩惠,你就前赴后继了?" 493:我们关系很复杂 "我们的关系很复杂。" 严肃的态度冷了,"哦?有多复杂?复杂到,你明明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现在竟又让自己跳进火坑里?" "严肃,"蒋文芮冷静出声:"我怀孕了。" 严肃突然震住了。 她自失一笑,清声开口:"就在我决定要去意大利的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恰恰又在那个时候,他为了救我,撞断了腿,又伤了眼睛,这辈子都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她缓缓的抬起头:"你说,这样的关系,有多复杂呢?" 严肃垂下了目光,眉间的褶皱拢得更深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帮我,我也不想让你失望,但有些事,不是我想怎样,就会朝着我的预期发展。有太多的意外,让我措手不及。"她喃喃的说着,就像似对着老朋友,诉说满腹心事,又毫无负担。 严肃慢慢抬头,望着她,眸中的情绪,已被他很好的掩饰:"你打算生下这个孩子吗?" 她摇头:"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严肃盯紧她,冷静的模样,早已看穿她似的,他说:"如果你不想要,你早就已经打掉了。" 蒋文芮的心头被狠蛰了下,她逃避许久的问题,竟被严肃一针见血的指出。她有片刻的慌乱与不知所措,抓着杯子的手,也在一点点收紧。 突然,她的手,被握了住。 她诧异抬眸,无措的目光,与他的坦然撞了个正着。 "那就生下他。"他说。 蒋文芮愣了,不敢相信,这话会是出自严肃之口。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的,仿佛并不想带给她任何压力似的,安静道:"如果是一再犹豫才做出的决定,你迟早会后悔。比起遗憾,我更希望你能面对。不管是好的坏的,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蒋文芮咬了咬唇,抑制住轻颤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 "谢谢,严肃……谢谢……" 他的目光慢慢垂落,"我不希望听到你一直对我说谢谢,那样,就像被划下了界线,让我没办法逾越。" 蒋文芮张张嘴巴,竟找不到一句适合的语言。 这个男人,守护神一样的存在,可她……却无力回应。 …… 早上八点钟,蒋文芮准时出现在谭正家门口。 新家早已不是那幢危房,离慕容曜的卧龙阁很近,是幢独门独院的二楼小楼。空间虽然不大,却格外精致。 即便如此,还是被谭正住出了即将被拆迁的感觉。 门前原本干干净净的小菜园,全都被杂物堆满了,一直堆到了门口,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蒋文芮回过头,朝车内的人说:"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去公司吧。" 慕容曜的鼻翼微微翕动两下,随即,皱眉道:"他有多久没有打扫过这里了?" 他明明记得,让高阳买下的是幢新房子! 蒋文芮轻笑了声:"我会帮师傅收拾的。" "不行!"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你连学习都已经很费力气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不该你做的,你就给我消停点!" 说完,他给高阳打了个电话:"对……找一个清洁公司……要长期合作的那种……" 挂上电话,他推开车门:"我送你进去。" 蒋文芮想说不用,他则不容拒绝的伸出手:"过来拉着我。" 见他理所当然的一副需要她照顾的模样,蒋文芮失笑,也不与他再争辩,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 "这里……有些不好走。"她措词很委婉。 慕容曜扬扬唇,"想象得到。" 即便如此,脚下时不时的还会碰到杂物,他皱着眉:"看来,他需要的不是清洁公司,而是一个老婆。" 蒋文芮扑哧一笑,有些难以想象,师傅这等不拘小节,倨傲不羁,会看上什么样的女人呢。 一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慕容曜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压抑住想要扯她离开的念头,就站在门口朝里说:"你跟这房子有仇是不是?" 屋里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不时会撞到些瓶瓶罐罐的。 谭正穿着一个旧工作服,一看是他,不满的对蒋文芮道:"他怎么来了?" "他……" 蒋文芮想要解释,慕容曜则不疾不徐的说:"我不来,我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安不安全?" "喂,你小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还能把你的心肝宝贝吃了?" 蒋文芮的脸"唰"地红了,"师傅……您别乱说……" 谭正振振有词:"不是心肝宝贝是什么?走到哪都得跟着,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别人给偷走了啊!" 他越是说,蒋文芮的脸越是红。 慕容曜却不以为意,一笑:"说对了,我还就是怕被别人偷了。" 蒋文芮:"……" 慕容曜轻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我和师傅还有话说,你先……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吧。" 当着谭正的面,他这举动让蒋文芮又羞又急,他刚说完,就连忙出去了,哪里还敢看谭正那笑眯眯的样子。 听到她走远,慕容曜才出声:"喂,老头子,我不许你虐待奴役她。" 谭正笑了:"怎么,心疼了啊?但你得知道,我带徒弟就是这样的!想当初,你不也是从给我洗内裤开始的嘛!" 慕容曜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皮笑肉不笑:"就因为我知道,所以才来警告你,不许让她做这些!" "嘿嘿,给个理由吧。" 谭正心情大好,把椅子上的旧报纸扫到地上,四平八稳的坐了上去。 他别开脸,闷声:"她有我的孩子了。" 谭正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载下来,"你说什么?" 他几步过来,左右盯着慕容曜,突然嘿嘿就乐了:"不是不喜欢的吗?这怎么还搞大人家的肚子了?" 慕容曜煞眉:"老头,注意你的言词。" "我又没说错!"谭正老神在在道:"依你小子的狠劲,如果你不喜欢,就算她怀孕了也不会绊住你的脚步。哪像现在,都变成伤残人士了,还这么紧张兮兮的跟过来!" 慕容曜深呼吸,然后,微笑:"老头,就当你说的都对好了。" "哈!"谭正拍了一巴掌,兴奋道:"你终于认输了是不是?" "是,"他从善如流,面带微笑,"其实,我本来是不愿意她过来这边的。" 谭正马上板起了脸:"怎么,你学成出师了,反而还要拦着人家进步?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歹毒了?" 慕容曜也不气,继续说:"是她说的,你是国内这方面的翘楚,去意大利学习什么的,一点意义都没有,想要学习,就要找盏明灯。显然,你就是她未来的明灯。" 这番话,让谭正很受用,不住点头:"还是小芮有觉悟啊。" 慕容曜又说:"她都这么有觉悟了,那老头你呢?" 谭正一愣:"我怎么了?" "她是孕妇对不对?" "对啊。" "孕妇不能长期待在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吧。" 闻言,谭正不说话了,下意识护紧腰间的烟袋锅。 慕容曜冷笑着,不必用眼睛看,也能想象得到他的动作,遂伸手:"拿来吧。" 谭正皱紧眉,转过身,手护提更紧了:"不给。大不了,我以后不抽就是了!" 他倒也痛快,点头:"好,我带她走。" "你敢!" "那拿来。" 谭正纠结半晌,挣扎着,颤颤巍巍的把烟袋锅抽出来,递到他的手上,还心疼的叮嘱着:"你可得给我保管好了啊,我这是祖传的呢!" 慕容曜皮笑肉不笑:"师傅,从您爸爸那代传下来的,就不必再明说了吧。" 谭正嘟囔着:"那也是祖传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高阳效率很高,已经带来了清洁公司,随蒋文芮一同进门了。 跟谭正打过招呼后,便指挥人开始清洁消毒,谭正看得心一揪一揪的。 "慢点,小心我的宝贝啊……都是祖传的呢……" 直到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彻底消毒,慕容曜才允许蒋文芮进去。 谭正环视一圈,重重叹息一声:"哎,这还怎么住人啊!" 慕容曜不理他那茬,拉过蒋文芮说:"晚上我来接你。" 蒋文芮怕他折腾,便说:"不用,这里离你家那么近,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他皱眉:"别那么犟,我说来接你就会来接你,在这儿等着。"说完,便和高阳去了公司。 蒋文芮目送许久,收回视线时,一扭头竟看到谭正站在自己旁边,吓了一跳:"师傅……" 谭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别有深意道:"我可以说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除了他妈妈,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紧张过谁。" 笑了笑,他转身进去了。 蒋文芮抿了抿唇,想到冉晓晴,缓缓低下了头。 那是她与慕容曜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手抚上了肚子,轻轻抚沙挲着。也许,正如刘萍所言,这个孩子,或许能够化解这一切。 要不要赌? 一整天,慕容曜坐在办公室里都是心神不宁的。谭正的严厉,他是领教过的,不晓得她会不会吃得消。 高阳正在为他读文件上的内容,偶尔抬头,见他若有所思,高阳便放下文件,笑着说:"要是实在担心的话,给她打个电话好了。" 494:要不要打个赌? 慕容曜怔了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连高阳都看出来了,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甩甩头,他说:"继续。" 高阳应声。 慕容曜侧着身子坐在办公桌前,握着笔在纸上随意写着什么。当高阳全部读完,他便将纸递过去:"上面标注的这几项条款都有问题,拿去修改过后再送过来。" 高阳接过来,"好,我这就去办。" 他走了几步,忽又停了下来,犹豫着,他说:"美国那边的眼科医生已经联系好了,要不要……" "谁让你擅自做主了?"慕容曜神情淡漠,对此完全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总裁……" "不用说了,出去。" 高阳沉默了,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门关上,慕容曜缓缓闭上眼睛。 他心里很明白,这段日子,是他偷来的。比起现在可以与她和谐相处的时光,一双眼睛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又有敲门声,以为是高阳,他说:"进来。" 推门进来的人是严肃,秘书跟在后面,解释道:"总裁,他说有事想跟您谈……" 严肃倒也大方,直接进来,坐到了他的对面:"我以为,你应该会想要见我的。" 慕容曜挑眉,唇角扬了扬,挥手示意秘书退下。 "是。" 秘书离开,顺便将门关上。 肃冷的空间内,只有两人。 "眼睛还好吗?"严肃直接发问。 慕容曜从容道:"要是看不见算好,那便好吧。" "要不要我替你找医生,这方面的权威。" "谢谢你的好意,我的眼睛,我心里有数,不劳烦你操心了。" 面对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严肃却不以为意,轻笑一声,缓缓说:"你是不想医,还是害怕医?" 慕容曜没说话,脸上表情却是不变,有种充斥着嘲讽的淡淡戏谑。 "你很清楚,如果你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她是不会死心踏地陪在你身边的。"严肃一字一句:"比起你之前做的那些伤害她的事,现在的你,真是混蛋得让人想揍你一顿!" 慕容曜却笑了:"要不要打个赌?" 严肃挑眉算是回应,尽管,对方看不见。 慕容曜继续不紧不慢道:"你跟我一样,搭上一双眼睛,看她会不会像现在对我这样对你。" 严肃的神情即刻暗下,眼神冷得彻底。 慕容曜全然无害的微笑着,"呵呵,混蛋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严肃冷声发问。 "你又什么资格发问呢?"慕容曜伸出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穿过发间,声音有丝慵懒,"我想,我给你的警告,你应该已经收到了。" "哦,那个啊。"严肃轻笑出声,说:"你给得还不够明显,区区一个东区的分厂,我们严家还没放在眼里。" 慕容曜挑眉:"哦?那真是失敬了。" "慕容曜,如果我想要对付你,你决然不会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儿。"严肃宠辱不惊的口吻,有种深藏不露的霸气,他说:"目前,我之所以没有对你采取任何报复手段,是因为,我不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慕容曜笑了:"严公子,别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我似的,咱们不熟。" 严肃点头:"没错,咱们是不熟,我对你的了解,也是通过蒋文芮。所以,我看到的那个你,要更恶劣。" 提及蒋文芮,慕容曜脸上的笑,在一点点消失。他站了起来,哪怕,腿伤未全愈,还是站起来,朝着他的方向。郑重道:"我很不喜欢你靠近她,离她远一点。" 严肃一笑:"不然呢?" "我会让你知道,之前的警告,不过就是个玩笑罢了。" 严肃淡至极致的目光抵着他,"慕容曜,既然你这么在意她,那就把她看牢点,别让我有机可乘。一旦我动了这个念头,你会很难扳回这一局。" 说完,他站起身,"总裁,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慕容曜嘴角噙着笑,慢慢冷却,玩味似的出声:"严肃……" 蒋文芮在谭正那边学了一天,当真受益匪浅。不过,谭正严厉起来,也着实让人吃不消。其实,比起当初慕容曜在这里受到的待遇,蒋文芮真的是好太多。 晚上,慕容曜结束了公司的事,便匆匆赶来。 进门,便递上一份外卖:"老头子,这是你最爱吃的烧鹅腿。" 谭正喜滋滋的接过来:"算你有孝心。" 感觉到蒋文芮走到身边,慕容曜赶紧问:"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师傅对我挺好的。"蒋文芮说。 慕容曜这才放下一颗心,蒋文芮笑道:"你又不是没跟过师傅,不用这么紧张的。" 慕容曜咬了咬牙,"就因为我跟过他,所以我知道,这个老头子有多变态。" 谭正吃着烧鹅腿,笑嘻嘻的说:"小芮,算起来他可是你的师兄呢!改天有时间,我把他在这儿学艺的事,都说给你听。" 蒋文芮笑着点头:"好。" "不准说!"慕容曜的脸颊上,是层淡淡的浅色红晕。他咬牙切齿的,"如果你还要你这些祖传的宝贝的话。" 一听,谭正只能无奈的妥协:"哎,小芮啊,他不让说,我也没办法。想听的话,你只有自己问他喽。" "走。" 慕容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蒋文芮就往外走。 顾虑到他的腿不方便,蒋文芮掺着他放慢了速度,"别走那么快,好像师傅会把你吃了似的。" 他阴郁的哼出了声:"你以为,他不会?" 想当年…… 算了,不提也罢。 回到家,玉姐早已将饭菜准备好,蒋文芮最近的胃口还算不错,吃了比平时多了些。听到她又让玉姐添了碗饭,慕容曜坐在旁边,脸上一直都带着笑。 "呀,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玉姐的惊呼声,让慕容曜皱起了眉。 "没事,"蒋文芮小心的将食指上的伤口给藏起来。 "怎么了?"他沉着声音问。 蒋文芮不答,玉姐如实回道:"好像被割伤了,看上去还挺深的。" 慕容曜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顿时气道:"都说了不让你去跟着那个老头子学,你偏不听!现在受伤了吧?" 蒋文芮无奈的抬头看过他:"不就是一道伤口嘛,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大惊小怪?"慕容曜冷笑两声,说:"不过才第一天,你就让自己受了伤,以后呢?我早就说过,制鞋不是女孩子该学的!" 蒋文芮放下筷子,与他正视,"这是难免的啊。"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讨厌!"他就要撑着手杖出了餐厅:"我给老头子打电话,告诉他你明天不去学了。" "等一下。"蒋文芮连忙起身,抓住了他的手:"你不能阻止我的兴趣爱好啊!" 他笑了,布满阴鸷的脸,凑近了她:"那很不幸,你的兴趣爱好,以后只能是我了。" 见他执意,蒋文芮叹息一声,只能使出了杀手锏。 她自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脸颊埋在他的背上:"知道你担心我,我保证,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慕容曜站了住,虽然仍是阴沉着脸,但是,却没有解开她缠在腰间的手。 他口吻生硬道:"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同意?" 她用脸颊又蹭了蹭他,"我不是一定非要让你同意,但是,你如果同意的话,我会很开心。难道,你不想我开心?" 一句话,竟将他问住了。 良久,他转过身来,"厉害了嘛,知道掐我软肋了。" 蒋文芮一笑:"跟在你身边久了,总得学点技艺傍身嘛。" 他点头,似笑非笑:"确实,学得还不赖。" 随即,他说:"去把饭都吃了,然后到客厅来,我给你弄下伤口。" 蒋文芮没有拒绝,尽管对目前的他而言,有些难度。 饭后,她被他拉着,坐到客厅里。他翻开了医药箱,在里面摸索着,找出消毒棉,"哪根手指?" 蒋文芮举起食指,送到他跟前,让他可以摸得到。 慕容曜的动作很轻,虽然不看见她的伤口到底有多深,可眉头始终是拧着的。蒋文芮望着,情不自禁的伸手,将他的眉心给揉开。 "我不喜欢你皱眉头。"她说。 他抬起头,不见丝毫起伏的眸光,对准她的脸。慢慢的,朝她绽出一个放松的笑。 她笑了,"我喜欢你这样。" 毫无压力,毫无束缚的笑。如果他们的关系,也能像这个微笑般简单,那就好了。 将她手指上的伤口处理好,他已经是满头的汗。 她用纸巾替他擦了擦,说:"今晚不要再工作了,一连熬了几个晚上,也该歇歇了。" 因为眼睛看不到,他只能用听的,还要反复的听,其难度可想而知。 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努力工作,怎么养孩子呢?" 她一滞,眸光垂落,没说话。 有关孩子的话题,于她更像禁忌。 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眸,缓缓说:"就算是已经走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愿意要这个孩子?" 蒋文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若说愿意,那这孩子势必就会成为赌注,她输不起。 他抿着薄唇,气氛一下子变得让人透不过气,沉甸甸的压迫着彼此的心。 495:你忘不了她? 蒋文芮挣扎再三,刚要开口:"我……" 这时,慕容曜却站了起来:"我先回房间了。" 撑着手杖,他慢慢走进房间,门"砰"地关上。 蒋文芮望着,心中幽幽长叹,缓缓收回视线。她知道,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她和他只会停滞不前。 "蒋小姐,你的电话。"玉姐将电话递过来。 "谢谢。" 接起来,是刘萍打来的。 "妈,什么事?" "小芮,我要回你外婆家住几天,你爸爸那边,你抽空去看看吧。"刘萍的声音,听上去疲惫至极。 蒋文芮皱眉问:"怎么了?" 对面先是沉默,然后,她才开口:"我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一个成天想着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尤其,还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这要我拿什么去跟她争?"说着,她做了个深呼吸,再长长叹了口气:"我太累了。" "妈……"蒋文芮还想再说什么,刘萍便挂断了。再拔过去,已经关机。 她抚过额角,起身:"玉姐,我去趟医院。" "呃,这么晚了还要过去?" "嗯,有点事。" 玉姐不放心道:"那我送你去吧。" 她摇头:"你留下照顾他好了。" 蒋文芮去楼上换了衣服,下楼时,看一眼慕容曜紧闭的房门,想要过去敲门,犹豫着,还是离开了。 蒋文芮赶到医院,刘萍早已离开,只剩下蒋莫怀独自躺在病房里。 "爸,你和妈吵架了?"她轻声问。 蒋莫怀扭过头,望着她,艰难道:"让她走吧……" 蒋文芮静默片刻,问:"因为你忘不了她?" 蒋莫怀又转回头,视线颓然的凝着天花板,喃喃的说:"我这辈子……只爱过这么一个女人,到死我也会这么说……" "就算,现在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妈,你都没有一点感动吗?"蒋文芮替母亲感到不值,竟也觉得,她离开或许是对的。 蒋莫怀慢慢把目光凝向她:"我让你离开,让你打掉孩子……你能做到吗?" 蒋文芮滞了住,沉默许久。 "回去吧,"他说:"太晚了,不用担心我……" 她摇头:"今晚,我留在这里。" 正好,她也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好好考虑清楚,到底,该怎么做。 见她态度坚决,蒋莫怀也没有再劝,吃了药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给玉姐打了个电话,蒋文芮便躺在旁边的床上,却是半天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有些困意,病房外有人敲门。 她起身去开门,看到外面的人,心跳倏尔加快一拍。 玉姐扶着慕容曜,就站在门外。 慕容曜的脸色很难看,胸口微微喘息着,额头上现出一层薄汗。他侧耳听着,玉姐小声说:"蒋小姐在这里。" 他眯起了眼睛,倏尔上前一步,双手一下子便按在了她的肩上,声音阴沉得有几分压抑:"为什么不回去?" 蒋文芮慢慢平静下来,说:"我妈回我外婆家了,我就留在这里守夜了。" 他质问:"不是请了护工吗?" 蒋文芮走出来,随手将门关上,这才说:"毕竟护工不是家人,而且,我爸现在的情况很严重,我不放心。" "那你就放心让我在家里等吗?" 他控诉着,声音里竟透出一丝轻微的颤抖。 到底是有多怕,怕她一去不回,怕她永远的离开自己,他才不会不管不顾的让玉姐送他来这里!他只知道,没有她在身边时,做任何事都变得没了意义。 玉姐看看两人,很识趣的走到一边,好让两人能说说话。 蒋文芮震住了,怔怔地望着他。 这一刻的慕容曜,除了紧张,还是紧张,就在她面前,不加以掩饰。他的颤抖,藉由双手传递过来,竟也颤抖了她的心。 倏地,她抱住了他。 这下子换作慕容曜愣了住。 她抱着他,无力的嗓音呢喃着:"对不起……你做好了准备做孩子的爸爸,我却没有准备好做他的妈妈……但是,我会努力的……" 慕容曜咬了咬牙,将她搂紧,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笑容里带着一丝狂喜。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够深切的感受得到,他有多想拥有这个孩子。 他能释放自己的原罪,同时,也能宽恕一切。 这时,护工推门出来:"呃,蒋先生想见见他。" 蒋文芮抬头看看慕容曜,后者的反应却很平淡:"你在这儿等着。" 蒋文芮怕父亲和他起争执,执意道:"我也进去。" 他摇头,安抚似的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他说:"他欠我一个说法,我欠他一个解释,该来的谁都避不了。" 蒋文芮望着他,直到他走进房间里,她的心倏尔跟着揪起来,有些彷徨不安。 病房内,蒋莫怀让护工扶自己坐了起来,看着对面的慕容曜,他许久才开口:"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 慕容曜面色不变,淡然说:"那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扯平的。" 蒋莫怀点点头:"所以,即便你抢走了我的公司……我都没有采取任何手段,把它抢回来。我想,如果这样能平息你的恨,也是值得的……" 慕容曜扯扯嘴角:"这么说,我该感谢你了?" "我这么做,只想你能……放过我女儿。" 提及蒋文芮,慕容曜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复杂了,他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蒋莫怀继续说:"我变成今天这样,是晓晴在惩罚我,我认了,也准备好了随时去见她,亲自向她请罪……但这一切不该怪到小芮头上,她那么做,错也全都在我,就让我替她赎罪好了。" 慕容曜坐在那儿,仍没有开口。 "我从未求过人,今天,我求你……求你放过她吧。" 此进,慕容曜终于出声了:"迟了。我和她,再也分不开了。" 不管是报复还是什么,分不开了,已成事实。 他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蒋莫怀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说:"你不能这么残忍……你已经毁了她……还要她生下你的孩子吗?" "没错。"慕容曜坦然。 不可否认,蒋莫怀此刻接近崩溃的情绪,令他感到愉悦。 "不行,我不会答应的!"蒋莫怀激动的说:"我不能再让你毁了我女儿一生……" 慕容曜面带微笑,"我说过,迟了。" 蒋莫怀瞪着他,慢慢的,他平稳了呼吸。他知道,面对这个年轻人时,急躁无济于事。 半晌,他说:"我会阻止的。" 慕容曜缓缓起身,语带鄙夷道:"你怎么阻止?阻止她爱上我?" 蒋莫怀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说……" 慕容曜嗤笑一声:"很讽刺吧?你爱上了我妈妈,你女儿又爱上她的儿子……" 蒋莫怀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神情难看到了极点,咬咬牙,他说:"那我更没有理由不阻止了。" "那就你尽管试试看好了。" 他要走,蒋莫怀在身后沉着出声:"那你呢?你爱她吗?如果你也爱上我女儿,那才叫天大的讽刺。" 慕容曜的脚步停了下,眉皱着,唇抿着。 他慢慢扭头,露出一个嘲弄的笑:"我爱她?怎么可能?我现在唯一的乐趣,就是看她像个傻瓜一样围在我身边,自以为是的以为我也爱她。想一想,就觉得很有成就感,这比单纯的报复她,要有意思得多。" 说完,他拉开了门。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慕容曜怔了住。 门外,蒋文芮全身颤抖着,眼眸发红,紧紧瞪住他。 一字一句的,她说:"慕容曜,谢谢你的坦白,让我不至于再像个傻瓜,围在你身边。" 转身,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慕容曜怔怔的站在原地,脸色惨白着。想都不想,他用力的推开门,寻着她的方向就要追出去。身后是蒋莫怀淡定的声音:"比起你,我要更了解我的女儿。" 慕容曜一点点转过头,突然冷笑出声,点了点头:"蒋莫怀,我低估你了。" 说完,他不管不顾的推开门就想要去追,但眼前一片漆黑,才跑了几步就直接撞到了休息椅上,朝前载去。 "先生!" 玉姐看到,急匆匆的过来扶起他,慕容曜一把抓住她的手:"有没有看到她?" "呃,是小姐吗?有啊,她刚才走得很急,我问她去哪她也没答话。"玉姐如实道。 慕容曜心头一紧,厉声:"找到她!快去找到她!" "呃……哦。" 玉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就去追。 慕容曜急切的呼吸着,胸口起伏得厉害,双手也是收紧成拳。 …… 将设计部的灯关掉,严肃慢慢走出公司。 他在走廊上便掏出一支烟点燃,站在电梯前,直到抽完了一根才走进去。他很少会抽烟,但今天烦躁得他一连抽了小半包。 走进一楼大厅,保安与他打招呼:"严设计师,今天怎么走得这么迟啊?" 他微微颔首:"有点事没有做完。" 出了门,外头的天气已有些初夏的燥热,尤其是南方城市,空气里的湿度较大,让人浑身不舒服。 496:忘记有伤口 严肃皱眉,他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刚要去取车,脚步倏尔停了下。 扭头,盯着坐在台阶上的人,她缩成了一团,将头埋在膝盖间。即便如此,严肃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停滞几秒钟,然后慢慢走过去。 "怎么在这儿?" 听到他的声音,蒋文芮全身一震,僵硬的抬起头,见是他,她轻轻一笑:"严肃……" 严肃的眉不由得拧了起,上前,语带强势的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她摇头,尽管她笑得云淡风轻的,他却仍没有放过堆积在她眼底那抹痛。他抿着唇,二话不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起来:"怀孕的女人,不能坐在这么凉的地方。" 蒋文芮一愣,接着,失笑道:"对哦,我差点忘了。" 忘了,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严肃凝过她一眼,没说话,拉着她就往车的方向走。 "我……"蒋文芮蹙了蹙眉,说:"能送我回家吗?" 严肃没说话,直到把她塞进车里才盯住她的眸,说:"如果你真的想回去,也不会大半夜的跑到公司来了。" 蒋文芮沉默了。 他发动车子,扭头看看她,又探过身子,将她的安全带系好,这才驶离公司。 车窗开着,风灌进来,她支着胳膊,手掌托着脸颊,半垂的眼睑,很好的将心事掩埋。 在外人面前,她不习惯落泪,哪怕这会心是揪着疼的。可眼泪又有什么用呢?每落一次,都是在人前扒开一次伤口。其实痛得多了,也就忘记有伤口这回事了。 严肃开着车,双唇紧抿着,既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会出现在公司,也没有问她脸上的哀伤是怎么来的,他只是开着车,沉着一条被街灯照亮的路。 等蒋文芮回过神来时,车子早已停了下来。 她抬眸,环视一圈,"这里是……" "我家。"他淡淡说道。 蒋文芮这才反应过来,她忙说:"不好意思,我……" 他倏地转过身,目光如炬,执着又被某种情绪占据的视线,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到现在,你都不想放弃吗?"他的质问,带着洞悉。 蒋文芮张了张嘴,竟无从反驳。 "只要他还是冉晓晴的儿子,你和他就不可能!为什么所有人都懂的道理,偏偏你就不懂?"严肃的态度,愈发的尖锐了,他将目光垂落,凝向她的小腹,说:"这个孩子,或许可以化解他的恨。也仅仅只是化解,让他不再恨你。但距离爱你,距离毫无无芥蒂的接受,还差得很远。你确定,你准备好要用这个孩子一块冒险吗?" 蒋文芮别开脸,目光调向车外,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 她竭力稳定情绪,冷静道:"够了,这些话我已经听得够多了,我有判断,不需要别人再来指手画脚。" 她厌倦了所有人告诉她,你该怎么做,你不可以怎么做!没错,她是想要和慕容曜在一起,并且傻傻的以为,他动了心,哪怕只有一点点,也为她动了心。 结果,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可那又如何?她做错,她便承受到底,又与他人何干? "我自己回去就好。"她推门就要下车,严肃却一把抓住了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失望,"这就是你对待自己的方式?" 深呼吸,蒋文芮突然甩开了他,回过头,盯视着他:"我对自己怎么样,不用别人来教!" 严肃危险的眯起眼睛,慢慢的,冷笑出声:"在你这里,我只是''别人''?" 蒋文芮咬着唇,扭过了脸。 他松开手,"好,是我多管闲事了。"转过头,他说:"你下车吧。" 蒋文芮拧着眉,坐在那儿不作声了。 "下车。" 他的声音,严厉许多。 蒋文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咬牙,推门就出去了。 顺着公路,她走向相反的方向。 严肃坐在车里,又抽出一根烟来,刚点燃几口,便低咒一声,将烟扔出了车窗外,推门出去,大步追上她,扯住了她的手。 盯紧她的双眼,他一字一句的问:"他就那么好吗?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蒋文芮望着他,脸色苍白着,坚定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一定会后悔。" "那么现在呢?" "现在……"她的目光即刻黯淡下去,嘴角一抹自嘲,"原来,不论我做什么,他都不在乎。" 他不曾放弃对她的恨,哪怕是他难得展现出来的柔情,也只是为了看到她更加彻底的匍匐在脚边。 严肃将她的伤与痛都看在眼里,阖了下眼眸,什么也没说,攥紧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回走。 "我想回去……"她挣扎了几下。 "闭嘴。" 严肃看上去十分生气,回过头,低低的吼了她一句,将蒋文芮震了住。一直以来,他虽然都是偏冷淡的一个人,却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今天…… 他将她带进自己的房子里,从鞋架上取下一双新拖鞋,放在她脚边。 "进来。" 不似邀请,更多的是带着一种强势的命令口吻。 蒋文芮站在门口犹豫片刻,他回头看了一眼,勾起唇:"除非,你想回自己家,然后让他马上找到你。" 蒋文芮一听,秀眉拢了拢,弯下腰便脱下鞋子,换上拖鞋,随他进了屋。 他的家很大,近三百坪的空间,一个人住显得稍嫌空荡。 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翻出食物,然后开火做饭。蒋文芮慢慢走到门口,望着他熟练的动作,她问:"你经常做饭?" "不常。" 这时的他,惜字如金。 看得出,他仍有些气。蒋文芮愧疚的垂下眸子,半晌才说:"刚才……对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 身边那么多''别人'',他却绝不是其中之一。 闻言,他抬起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知道。" 否则,他不会受虐到又把她给拽回来,再带进家里,好脾气的给她做饭吃。 "这里油烟大,你先出去吧。"他说。 蒋文芮看他好像不太愿意和自己说话,默默地转身离开。 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她掏出来看一眼,直接关机,然后扔到了桌上。 电话另一端,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慕容曜缓缓放下了手机。 "啪" 手机掉到了地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手抖个不停。他咬咬牙,用另一只按住,可结果,却是一双手抖得更厉害了。 "总裁!" 接到慕容曜的电话,高阳匆匆赶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嗯。" 慕容曜沉着的应声,看上去,面容冷静无波,但搁在腿上的双手,却被他紧紧压住。 高阳还想再多问一些线索,可还是聪明的没有再开口,走出门口时,叮嘱玉姐要看好他。 慕容曜就这样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迎着有风的方向,久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 严肃的厨艺实在是一般,仅仅是勉强可以吃下的水准。 可他就坐在对面盯着她,就算再难吃,蒋文芮还是礼貌的全部吃完,然后,擦擦嘴巴:"我吃饱了。" "是不是很难吃?" 他对此,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这也是我经常会叫外卖的原因。" 蒋文芮微微一笑:"那今天怎么会自己下厨?" "你怀孕了,"他说:"外面的东西,终究没有自己在家做的干净。" 她一怔,垂眸不言语了。 严肃起身,给她倒了杯水放在眼前,又坐回到她对面,"我这儿有几间空房,随便你挑一间喜欢的。"顿了顿,他说:"可以住到你想离开为止。" 她摇头,"送我回家就好。" 严肃的挑眉轻轻挑了起:"我以为,在这种时候,一个陌生的环境,应该更利于你恢复心情。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过问,除非你自己想讲。" 他又站了起来,抓起桌的车钥匙往外走。 "你去哪?" 他头也不回,只是挥了下手:"我一会就回来。" 听到外头的车子离开,她坐在餐桌前,头又埋低。尽管将此刻的懦弱释放,绷得太久了,连自己都会误以为,遍体鳞伤后便是百毒不侵,其实那些都是骗人的,想到他,仍是会疼得难受。 严肃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购物袋。 蒋文芮已经将厨房和餐厅都收拾干净,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 "给你的。"他将购物带递过去,她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个人用品,包括睡衣,拖鞋,牙膏牙刷毛巾之类的。 "这个时候,只能买到这些,你先将就,明天会再带你去买。" 蒋文芮抬起头,想对他说谢谢,话到嘴边,变成了一个微笑。她想,他应该不会需要这种仅限于礼貌的客气。 "早点休息吧。"他将她送上楼,挑了间舒适的客房给她。 蒋文芮是真的很疲惫,原来人悲伤的时候,是很耗精力的,因为太专注。所以一旦松懈下来,整个人就像刚从战场退下来。 洗了个澡,她躺在床上,却发现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脑袋里乱糟糟的,时而是三年前,时而是现在,杂七杂八的画面交织着,搅得她心口慌慌的。索性坐了起来,披上外套,推开门下了楼。 497:身不由已 客厅里的灯光调暗,橘红色的色泽,乍看上去,有几分暖意。 严肃就坐在灯下,手里拿着画笔,正在画板上轻轻描绘着。桌上放了杯咖啡,冒着袅袅热气。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将一贯的冷漠掩了些。 他摘下眼镜,"怎么还没睡?" 她摇头:"睡不着。" "因为换了新环境吧。"他淡淡的说,并未点破什么。 蒋文芮走过去,看一眼他的画板,"这是新的设计图?" "随手画的。"说完,将画板递了过去。 蒋文芮坐到对面:"这么大方就给我看?也不怕我都抄了去?" 严肃起身,给她倒了果汁,想了想,又加热后再端给她,"首届设计大赛的冠军,应该还不屑我这些涂鸦。" 蒋文芮失笑:"别再开我玩笑了,我只是走运罢了。" 他扬眉,不紧不慢道:"为什么其它人没有这个运气?设计是需要天分的,并不是努力就可以的。同理,身边的很多事也是这样,盲目努力的结果,只会让自己更失望。" 蒋文芮望着他,叹息一声:"我就让你这么没信心?" 严肃摇了摇头:"这与信心无关,知其不可而为之,不适用于你和他的关系。" 蒋文芮眯了眯眸子,趴在了桌子上,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划着:"可是……我会身不由已……" 严肃的眸光一紧,随即,双眼垂落,沉默良久,他说:"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蒋文芮愣了下,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他。 严肃抬眸,目光牢牢锁住她,音掷有声:"我允许你再被他伤一次,之后,我便会把你绑在身边,不论是谁,我绝不会把你交给他!" 他犹如誓言的话,着实震惊了蒋文芮。 她坐在那儿,久久没有回应。对此,严肃也不逼她,他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但现实已不容许他再继续观望了。他拖得越久,她就越会受伤,所以,宁愿这会吓到她,也好过自己等待到的,是一颗伤透了的麻痹的心。 他站了起来,朝她微微一笑:"已经很晚了,睡吧。" 转身,他上了楼。 客厅里瞬间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 天微明,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 高阳推门进来的时候,竟发现他整晚都没睡,坐在椅子上,脸色阴鸷而又苍白着。 "有她的消息吗?"他冷静发问。 高阳犹豫着,回道:"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蒋小姐。"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高阳的眉头微蹙着,犹豫道:"总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蒋小姐她为什么突然会离开?" 他淡淡出声:"高阳,你可以回去了。" "……是。" 高阳推门出去,玉姐又进来:"先生,你该吃点东西了。" 他摇头,玉姐劝道:"蒋小姐只是心情不好,暂时出去走走,她会回来的。" 慕容曜一点点低下了头,她会……回来吗? "现在几点了?"他问。 "七点。" 他突然起身,"我要出去。" 高阳正站在门口打电话,见玉姐扶着他出来,忙问:"总裁,您要去哪?" "去师傅那边。" "好,我送您。" 坐上车,慕容曜的手牢牢抓住了扶手,紧紧的,生怕松开后会泄露了他的紧张。 来到谭正的住处,他又问:"几点了?" "七点十分。" 慕容曜慢慢眯上眼睛,"在这儿等。" 高阳知道,蒋文芮每天八点会来这儿和谭正学习,所以,在这儿守株待兔,不失为一个法子。 "总裁,我去买些早点。" 他推门出去,慕容曜坐在副驾驶上,仍抓紧了扶手。直到这时,他还是不肯泄露一丝情绪,他告诉自己,他必须要镇定,不可以乱了分寸! 高阳立即赶回来,将手里的面包和牛奶递过去:"总裁,多少得吃一些。" 他摇头,即便眸不能视,还是紧紧锁住前方。高阳没办法,只得陪着他一起等。 他不时问着时间,生怕会漏掉什么。 接近八点钟,对面终于驶来一辆车,慢慢停靠在路边。 严肃的目光扫一眼斜对面的车子,又淡淡调开,扭头说:"你没必要那么拼,我想谭老也不会对你太苛刻。" 蒋文芮朝他笑笑:"什么也不做会更糟糕的。"说着,她推门下车,一抬眸,目光倏尔定了住。 高阳扶着慕容曜下了车,正朝着她走过来。 蒋文芮的眉头紧了紧,站在原地,没有动。 严肃一直都在望着她,只要她流露出一点拒绝的意思,他都会将她带走,不让她面对。 可惜,她没有。 慕容曜来到她跟前,高阳说:"蒋小姐,你们慢慢谈,有事叫我。"他退离,让两人独处。同样的,路过严肃的车子时,也朝里面的瞥过一眼。 慕容曜蒋文芮站在路边,谁都没有先开口。 蒋文芮抬起目光,抵在他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上,又缓缓往上,望进他平淡的双眼,她说:"听到你的话,打乱了你报复的步伐,我很抱歉。" 慕容曜做了个深呼吸,企图平复下胸口的翻滚,可面对她时,却好难……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蒋文芮立即避了开,让他抓了个空。他没有收回手,任它尴尬的停在半空。 "以后……别再见了。"她艰难出声。 其实她想让自己看上去要洒脱一些,至少,在他面前应该是这样。可是,竭尽全力压抑着的结果,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慕容曜的手,缓缓垂落,"如果我拒绝呢?" "由不得你。"蒋文芮坚定道:"随便你想怎么做,我都不在乎了。当然,依你平时的手段,我是逃不掉的,但你别忘了,我如果有事,你这辈子唯一的乐趣也就不在了。" 慕容曜的眉头轻颤两下,脸颊上却溢出个讽刺的笑:"你觉得我会伤害你?" "我不知道。"她老实的摇头,也不管这个回答,会带给他怎样的重击。 突然,慕容曜笑了:"蒋文芮,你变聪明了。" 望着他,她慢慢落寞的垂眸,自嘲的笑出了声:"被耍了这么多次,怎么能不聪明?" 他说得对,蒋文芮,你真是蠢,蠢到无药可医。他这么恨你,恨不得你去死,你还在期待些什么? 有此结果,是你活该! 他唇角的弧度不变,不紧不慢道:"本来,还有点兴致,陪你继续角色扮演下去,现在还真是让人扫兴。"他的态度缓缓冷下了几分,就像个陌生人:"但那不代表,我会就此放手!" 他上前一步,倏尔揪住了她胸前的衣襟,差点将她提了起来。粗鲁又绝情的样子,直让严肃捏紧了拳头,但他却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既然要让蒋文芮死心,那就必须要让她看到慕容曜绝情到底的样子。 高阳愣了,不敢相信的望着前面那两人,总裁这是怎么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蒋小姐,为什么不能好好谈一谈呢? 蒋文芮控制着呼吸,双手一点点握住了他的,咬紧牙:"放手!" 慕容曜非但不放,反而将她提了起来。蒋文芮双脚离地,衣领紧紧勒住脖子,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她的脸颊胀得通红,也许是面前的他,太过冷酷绝情,生生将她的眼泪逼了出来。她咬着牙,一字一句:"慕容曜……你想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慕容曜的神情仍旧冰冷着,却慢慢放下了她。 转过身,他说:"在我还没有厌倦你的时候,我不会允许你身边出现别的男人。"说话时,他头微转,调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严肃坐在车内,视线同样冷得慑人。 高阳赶紧上前,扶住慕容曜,刚要开口,却突然愣了住。 慕容曜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手却颤抖得厉害,胸口剧烈的起伏,命令道:"走。" 高阳表情复杂的将他扶进车里,然后看一眼仍站在路边的蒋文芮,无奈的发动了车子。 蒋文芮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时,身边有人靠近,将她直接揽进了怀里,大手撑在她的脑后,微冷的声音,有丝不易觉察的心疼。 "在这里哭吧,没人看得见。" 可她还是倔强的摇头,哪怕把唇都咬破了,也不肯吭一声。 严肃瞪着她,指责的话到了嘴角,又被他咽了下,垂下眼眸,他说:"走吧,我送你进去。" 来到谭正的住处,他已经等了好久,刚要训斥几句,一看到蒋文芮憋红的脸,立即愣了。再看看她身后的人,他好奇的问:"咦,严肃,今天怎么是你送小芮来的啊?慕容曜呢?" 严肃没有回答,只是说:"我晚上再来接她。" 目送他离开,谭正又狐疑的回过头去看蒋文芮:"小芮,你们……" 蒋文芮忙打断他,努力挤出微笑来:"师傅,我们开始吧。" 望着她,谭正没再多问,点了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高阳将车子开得很慢,不时看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男子。 终于,他忍不住的问:"总裁,您为什么要那样对蒋小姐?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啊!" 慕容曜勾起唇,笑容满是自嘲:"她会信我的解释?" 不过又会被理解成为,另一个报复的手段罢了。 498:曾经是朋友 事实上,连慕容曜自己都快要搞不清楚了,到底,他是在报复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高阳听罢,什么也没有再问。 这两个人,彼此伤害太深,也都过于小心翼翼。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惊得拼命拍打着翅膀想要飞得远远的。可一旦分开才发现,其实是谁也离不开谁的。 来到公司,慕容曜直接就在公司的休息间内洗了个澡,换过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继续工作。至少,高阳在他脸上,是找不出一丝异样。 不,他只是更加严苛了而已。 整个上午,阴云笼罩在29层,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小小纰漏,许多高层都挨了骂。做为比平时更加重要的总裁特助,高阳不得不待在办公室里,看着慕容曜将一份份文件甩出去。 直到午休时,他才松了口气。 午饭是玉姐送来的,慕容曜没有胃口,直接回到休息间内休息去了。高阳也不敢走远,就去了员工餐厅。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用餐高峰,他挑了个偏僻的角落,才刚坐下,对面就坐过来一人。看到对方,他一扬眉:"尤小姐。" 尤秋莹看看他,立即克制住回忆那晚的画面,礼貌道:"我的衣服不用给我了,可以直接丢掉了。" 他一笑,温润如玉,"洗得很干净,也消毒过了,你可以放心穿的,丢了太可惜了。" 尤秋莹的脸颊微微发红,"既然是我的衣服,我有处置权吧?" 他耸肩:"当然。" "那好,丢掉。"尤秋莹说完想说的话,起身就要走,还不忘对他道了声谢:"谢谢。" "请等一下。"高阳叫住了她,望着她,好似有些忧郁。 尤秋莹问:"有事?" 他慢慢点头,朝对面坐了个"请"的手势。 尤秋莹不便拒绝,又坐了下去:"什么事?" "你和蒋小姐是好朋友吧?" 尤秋莹脸上的神情即刻冷却,想都不想便否认:"不是。" 高阳轻笑了下,其中内情,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因为一个男人,你就舍弃了你们的友情?" 闻言,尤秋莹赫然一震,脸色更难看了,她腾地站起身,怒视他:"你又知道些什么?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高阳抬眸,目光清澈不失睿智,他说:"白跃峰和总裁是兄弟,因为冉晓晴的死,他同样也恨蒋文芮。所以,从一开始,你就被他们利用了,利用来伤害她。" 尤秋莹盯视他的神情,透出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高阳态度平缓,清声道:"在你以为你受到伤害的同时,蒋文芮正在承受着更多的痛苦,包括现在,也是一样。" 尤秋莹张张嘴,竟没能回应一个字。 白跃峰……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么温柔的一个男人,她曾经以为,他将会是她最终的归宿,因为很难再遇到一个如此令她动心的了。结果,他竟为了蒋文芮,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 好可怕的男人。 今时今日的尤秋莹,在经历过情伤之后,早已不再似那个盲目单纯的小姑娘了。震惊过后,她冷静了下来,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高阳望着她,也不急于打扰她,安静的吃着午餐。 待他吃完之后,尤秋莹出声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怎么说,你也是总裁的人吧。" 高阳拿起餐巾纸擦拭下嘴角,微笑:"正因为我是他的人,所以,我才不忍心看他们相互之间自我折磨。总裁在想尽办法伤害蒋文芮的同时,他自己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尤秋莹垂着眸子,淡然道:"然后呢?你又期望我怎么做?" "她是你的朋友。"高阳一字一句的说。 尤秋莹别开了脸,"曾经是。" 这一点,她从不否认。 高阳深深的凝过她一眼,站了起来:"既然这样,那抱歉了,今天的话多了点,你可以当作没听到。" 端起餐盘,他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扭头朝她微微一笑:"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可能要当阿姨了。当然,如果你还认她当姐妹的话。" 尤秋莹愣了愣:"什么意思?" "呵呵,蒋文芮怀孕了。" 她吃了一惊,竟开始在想,蒋文芮到底是怎么把自己逼到这步境地的? 再抬眸时,高阳已经朝门口走去。她眯起眼睛,盯着他挺拔的背影,又缓缓扭过头,朝向窗外。 久久都没有离开。 下午,又是难熬的一个下午。 慕容曜已经接连否了两个计划案,并且将项目经理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到两人耷拉着脑袋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高阳心下叹息,也怪他们不会赶时间。 推门进去,办公室内阴霾不散,伴着烟草的味道。 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蒂,慕容曜烦躁的坐在椅子上,指间夹着烟,桌上乱成了一团。 高阳走过去,将办公桌收拾干净,然后站在一边,说:"蒋小姐……" "不要提她。" 他冷着声音开口,想要将烟按熄,却忘了位置,直接按在桌面上。高阳无奈,又悄悄给收拾了个干净,缓缓说:"我是想提醒总裁,蒋小姐该去产检了。" 慕容曜一怔,眉头紧了紧,又松了开。重新点燃一只香烟,吸了几口,他才出声:"要找最好的医生。" 高阳笑了,"嗯。" 临近下班时间,严肃关了电脑,刚要离开,焦部长匆匆进门:"严肃啊,你迟些再走。" 严肃一扬眉:"什么事?" "部门会议,有关冬季新品的。"焦部长说着,同时对大家宣布道:"是总裁亲自主持的啊,谁都不能缺席。" 严肃听罢,不紧不慢的将包背在身上,"我没办法参加。" "为什么?!"焦部长简直没办法相信,总裁亲自主持部门会议,这代表他对设计部的重视!做为首席的严肃,没理由不参加啊! "严肃,你听我说,今晚你无论如何也要参加!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把它延后!" "抱歉,没法延。" 严肃连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管部长如何求,推门就出去了。 焦部长气得直跺脚,"这是什么态度啊?!都怪我,平时把他给惯坏了!" 林姐一看,适时上前,柔声道:"严肃的确太不应该了!部长啊,像他这样的首席,还不如早早撤掉呢!免得带坏了同事嘛!" 焦部长扭头看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首席是能撤的吗?有时间在这儿嚼舌根,不如去多画两个设计图!" 林姐碰了一鼻子的灰,没趣的回到座位里。 焦部长一回头,看到尤秋莹也拎着包往外走,他瞪大眼睛:"秋莹,你要去哪?" "抱歉,部长,我今晚有事。" "你又有什么事?!"焦部长的声音都变了调。 "心情不好,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尤秋莹面无表情的说着,随即,推门就走。 焦部长完全怔住了,这尤秋莹以前是多么乖巧的一个姑娘啊!现在事事随心所欲,就像换了一个人! 焦部长暴跳如雷:"好啊!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处分!记大过!我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了!!" 办公室内,高阳挂上了电话,回头看向慕容曜,说:"严肃缺席。" 慕容名的眸子危险的眯起,嘴角是抹隐忍的冷酷。 "会议取消。"他下令。 "是。" 高阳马上又拿电话:"焦部长……" 另一侧,慕容曜的神情绷着,竟有些坐立难安。 蒋文芮在谭正这边,尽管已经强迫自己要集中精力,可还是频频出错。谭正黑着脸,说:"这几天,你先不要来了。" "师傅,我……" 谭正抬手阻断她下面的话,肃容道:"把你的事处理好了再来,我可不想浪费时间教一个心不在焉的人。" 蒋文芮低下头,"师傅,对不起。" 望着她,谭正又是叹息一声,坐到她旁边,以一个长辈的姿态道:"小芮,你做好准备了吗?" 蒋文芮不解的抬头看他,谭正缓缓说:"我跟你说过,那小子在一个很复杂的环境里长大,你期待他能有什么好的表现?选择跟他一起,你就必须要做好一切准备,所有不好的事,都有可能会发生!如果没办法承受,当初就要离得远远的!别让他伤害到你,也别去招惹他!" 蒋文芮苦笑了下:"我只是高估了自己。" "哎,你和他的结,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至少我看到他在努力。"谭正歪着头瞅瞅她,又收回视线,语重深长道:"恨一个人,能恨到他这种用全部的真心去恨,也是绝无仅有了。" 蒋文芮心乱极了,默不作声。 这时,有人敲门,谭正去开门。 "严肃啊。" "谭老。"严肃打过招呼,进来后便说:"我来接小芮的。" 谭正点点头,回屋后望了蒋文芮一眼,"小芮啊,试着公平点。你难过的时候,他也不见得好过到哪去。" 挥了挥手,旁的他也不多说。 499:口是心非 蒋文芮走出谭正的家,上了严肃的车。 "送我回家吧。"她说。 严肃扭头看她,"我就那么让你不信任?" 蒋文芮摇了摇头:"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在心里了,但这会我只想回家。" 经过昨晚,严肃的心思她已经很清楚了,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再去打扰他。让他产生任何的误解,都是她的罪过。说她逃避好了,她的确没那个勇气去面对。 严肃抿着薄唇,将视线又调向前方,用淡到不能再淡的口吻说:"你大可不必多想,我喜欢你,与你接不接受我无关。我会给足你时间,直到你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蒋文芮心头一震,对于他自然而然的告白,整个人是懵的。他越是这样说,她越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在她的坚持下,严肃将她送回了家,刘萍回了娘家,这会只剩她独自一人。 "需要我的时候,打我电话吧。"他坐在车内叮嘱,尽管脸上的神情是清淡的,可眸底却浮起一抹担忧。虽然挂心,但他了解这个女人,决定了的,哪怕是一条路走到黑,也会义无反顾。 "我会的。" 她这样回答,可他和她心里都明白,不过口是心非罢了。 他没揭穿,点点头,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从后视镜中,他盯着她在身后的影子,直至越来越小,他的眉头也是越拧越紧。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心里有些懊恼。想留在她身边,陪着她,守着她,却没那个资格。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的确有够伤自尊的了。 不过,他会等的。 蒋文芮打到室内的灯,屋子里一下子变得亮堂了。 她走进厨房,空当当的,也只有她在家时候,刘萍才会开火,所以,她离开后,厨房基本就成了摆设。 其实她也没什么胃口,但是只要想到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吃,她再不想吃也会逼着自己。 拿起钱包,准备去买些菜回来。才一出门,她就看到了停在家门口的车。 车门推了开,慕容曜走出来,站在车前。 "跟我回去。"他生冷道。 蒋文芮将秀眉挑起,淡淡瞥过他,却是一笑:"慕容曜,还来找我做什么?因为我没办法满足你报复的欲望吗?" 慕容曜寻着她的方向,声音愈发的冷了:"如果我说,这一次,我没有那种想法。你会信吗?" 蒋文芮摇头失笑,踱着轻松的步子,来到他跟前,歪着头凝视他:"你说呢?" 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若还不足以让她清醒过来,那她就真的是活该!活该被他耍,活该失了心。 慕容曜点点头,俊颜不见丝毫的起伏,他说:"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你信不信,我根本不在乎。" 就算是用绑的,他也要牢牢绑住她!不许她逃离半步! 蒋文芮的心渐渐寒了,他是她的魔咒,她越是急于摆脱,就越是紧箍不放。尤其现今,她正替他孕育着慕容家的血脉,这是不争事实。就算是段孽缘,如他所说,他和她也是不可能分开了。 心下自嘲一笑,她竟觉得,这个结果也不错,不管他爱不爱她,起码不用和他分开了。 凝视住他,她竟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抚过他的脸。 慕容曜倏尔一震,却没有抗拒,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张脸,真的生得很好看,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子。她用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五官,不由得在想,若是生个男孩子,一定会像极他,也是这么漂亮。 她应该会骄傲的吧。 他的皮肤很凉,即使已经是五月了,空气里都泛着躁动的夏季热息,仍是没有温暖半分。 像他的心。 她垂下眼眸,手慢慢滑下,刚要脱离,他却突然握了住,不许她离开。 她咬着唇,抬眼看他,"慕容曜,我真的累了……" 这一次,不论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放过她吧。 闻言,他残忍的笑了,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除非是死,我才会不恨,才会……放手。" 蒋文芮的心,一沉,再沉。 既然注定是要恨的,那之前的温情又算什么呢?垂死前的慰藉?还是离别后的吊唁? "总裁……" 身后,高阳忍不住出声。虽然不知道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气氛太不对劲,僵持下去,两人的关系只怕会越走越远。 "总裁,已经很晚了,蒋小姐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 一句话,提醒了慕容曜。他眉头紧锁,用一种强硬的口吻质问:"吃饭了吗?" 蒋文芮不想回答,不想用生活中这些琐碎细节来提醒自己她和他的剪不清,理还乱。 "走!"他攥住她的手:"跟我吃饭去!" "我不去!"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吃不吃是我的事,你不用事无巨细。" "你怀着我的孩子,你不吃饭就是我的事!"他强势依旧。 眼见两人又僵持上了,高阳急忙出来打圆场:"我叫外卖好了。" 蒋文芮没吭声,慕容曜也是阴沉着脸。 高阳打完电话,过来凑到蒋文芮耳边,小声说:"总裁的腿还未痊愈,不能站太久,能不能请他进去坐一会?" 蒋文芮皱眉:"你可以送他回去。" 高阳叹息一声:"蒋小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的脾气,今晚要是没有亲自盯着你吃晚饭,他是绝不会走的。" 蒋文芮眉皱得更紧了。 他的确是这么个惹人厌的脾气,他要是坚持下去,她也脱不了身。想了想,慢慢转身,推门进去了。 高阳一看,赶紧又过去扶住慕容曜:"总裁,蒋小姐请我们进去呢。" 慕容曜冷哼一声:"既然请我们进去,为什么不亲自开口?这点礼貌都没有?以后还指望她怎么教育我的孩子!" 高阳:"……" 他真是郁闷到不行,他都已经尽量替总裁找台阶下了,他干嘛还要骄傲的杵在那儿就是不下来呢? 门外,蒋文芮听了个清楚,她气得推门出来,瞪着他,又别开视线,对准高阳:"高阳,请进。" 说完,一扭头就走了。 感觉到旁边突然泛起了冷意,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高阳额头渐渐现出了冷汗。他尴尬的笑了声,故意大声说:"那我就和总裁进来了。" 蒋文芮没应,可还是烧了热水,准备了两杯茶。 高阳把茶端到了慕容曜面前,故意说:"这是蒋小姐给您的。" 慕容曜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来,慢慢送到唇边。 很普通的茶叶,喝下去却别有一番苦涩的香。 放下杯子,他侧耳倾听,她好像在收拾屋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叫了声"高阳"。 高阳立即会意,起身,脱下外套,挽起袖子:"蒋小姐,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很快就好了……" "还是我来吧。" 高阳执意,蒋文芮只得作罢。 扭头瞥见了慕容曜,她倒很想当他不存在,但他就那么泰然自若的坐在那儿,气场强大到想要忽略都难。 她蹙下眉,生生调开视线,坐到了距离他最远的椅子上。 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坐在那儿,慕容曜不说话,蒋文芮也不开口,高阳只觉得浑身别扭。 终于,外卖上门,他松了口气,借这个机会忙活开。 "总裁,蒋小姐,过来吃饭吧。" "去吃饭。"他开口,声音里透着执念。 蒋文芮皱皱眉头,想说不要,却看到高阳一个劲的朝自己摆手。她想了想,终是没出声,默然起身,来到了餐桌前坐下。 她想,要是吃顿饭,便能结束这样尴尬又难受的相处,又有何不可? 菜色很丰盛,高阳还特意点了鸡汤,蒋文芮只是闷头吃着,有些食不知味。 这时,有人敲门。 蒋文芮要起身去开,高阳立即说:"我去吧。" 打开门一看,竟是蒋萱。 蒋文芮没想到她会来,有些意外,而蒋萱也同样愣了住。 "小萱,进来吧。"蒋文芮淡淡的招呼她。 自从那次她将蒋文芮参赛的鞋子破坏了之后,两人间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到以前。可亲戚毕竟是亲戚,蒋萱怎么说也是姓蒋的,蒋文芮还不至于真的就不认她了。 蒋萱神情复杂的走进来,站在狭小的客厅中间,显得有些无措。还是蒋文芮先开口问:"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 "姐,我……" 看了看蒋文芮,又朝慕容曜望过去,她欲言又止。 知道她忌惮慕容曜,她说:"到我房间去吧。" 她刚转身,慕容曜竟出声了:"我有说过,不许你再出现在她面前吧。" 蒋萱倏尔打了个冷颤,面色即刻变得苍白,"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来看望我姐的……" "慕容曜,你是不是太霸道了?"蒋文芮沉着声音质问。 她骨子里是个护短的人,不管蒋萱做错了什么,她终是蒋家人,是好是错还轮不到别人来评判。 慕容曜危险的轻阖了下眼眸,哼笑一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可以把你耍得团团转吗?就因为你这该死的性子!高阳,我们走!" "总裁……" 慕容曜冷声:"她若想继续被人耍,那是她的事。" 高阳无奈,扶他出了门。 500:我放弃了 蒋文芮已是气到浑身发抖,紧紧咬着唇,不吭声。 没错,她活该被耍!谁让她不够绝情,不够冷血?那样的话,她就不必为了冉晓晴的死而内疚,更不会对他动了心…… "姐……" 蒋萱喃喃出声,看上去有些被吓住了。 蒋文芮别开脸,将脸上的情绪悄然掩饰住,"这么晚到这儿来,是因为他吗?" 她尚且记得,蒋萱说过她喜欢慕容曜。 "不是的!"蒋萱急忙解释:"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弄坏你的鞋子,是我不对。这些天,我一直不安,只想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说了,我也听到了,你回去吧,省得伯母担心。"蒋文芮口吻生硬,她这会心烦意乱的,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蒋萱看看她,低下头慢慢转过了身,走到门口时,她顿了顿,又扭过头,"姐,虽然我还是喜欢慕容曜,但我想告诉你,这样的男人离我太遥远,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所以……我放弃了。" 蒋文芮默默的听着,事不关已,她不想发表任何评论。 但不可否认,堂妹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然而,蒋萱都能想得通,那么,她呢? "姐,我觉得他对你,并不只是恨……"蒋萱犹豫着,说:"他比你看到的,要更在乎你……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蒋文芮微微一震,抬头去看她,蒋萱朝她笑了下,尽管还很尴尬,可她仿佛又看到了以前那个爽朗可爱的堂妹。 "我不后悔喜欢上他,直到现在,我都可以大声告诉所有人,我喜欢过这个男人!姐,你也要像我一样,别想那么多,只管自己的心就好。姐,加油!" 堂妹的话,着实带给她不小的震撼,蒋文芮怔在原地许久,直到剩下她一人。 门外,慕容曜的车子仍停在门口。 "总裁,蒋萱走了。"高阳轻声说。 慕容曜始终都是沉默着的,他不说话,高阳也不便再问,便一直这样坐在车里守着。 渐渐,屋子里的灯熄了。 "总裁……" "回去吧。" 高阳应了一声,这才发动车子。 回去的路上,慕容曜靠着椅背,闭着眼睛,胸口沉闷得有些疼,他不禁微皱了下眉头。也只有她,能让他真的动了气。 随即,他苦笑了声。 真的很疼。 一连几天,蒋文芮都窝在家里,每天准时有人将早午晚三餐送上门,并且要盯着她吃完后才离开。 她知道,这是他的命令。 偶尔,她会去医院照顾蒋莫怀,想让他给妈妈打个电话,他却摇头。 "走了……就走了吧,现在这个情况,跟着我……也是受累。" 望着父亲,蒋文芮淡淡的说:"妈最怕的,不是辛苦,而是付出了这么多,还是换不回来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蒋莫怀看向她,良久才出声:"那么你呢,还执着于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吗?" 蒋文芮低眸沉默着,蒋莫怀的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再用不了多久,肚子就该看出来了,你没多少时间考虑。" 她下意识的伸手护了上,咬了咬牙,她说:"我说过,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 "小芮,别太固执……" "因为我像你。" 蒋莫怀一怔,无奈的笑了下:"是啊……谁让你是我女儿呢。" 不想再给她任何压力,他说:"你拿了设计大赛的奖……我还没有恭喜你呢。"望着她,他欣慰道:"你很让我骄傲,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我一定会放心的的把公司交给你。" 蒋文芮在水杯里插上吸管,送到他的嘴边,轻声说:"我没想到会拿奖。" 蒋莫怀喝了点水,缓缓说:"你很有天分,老谭也是这么说的。" 蒋文芮放下杯子,"我正跟着师傅学习呢。" 蒋莫怀微微笑了笑:"老谭在传统手工制鞋方面若是称第二,目前国内便没有第一……能跟着他学习,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宝贵了……老实说,他若看不上你,就算我亲自开口去求,把他家的门槛踩平了都没用。" 蒋莫怀的语气,隐隐透着自豪。 想当年,谭正还在公司的时候,蒋莫怀挑了十几个有潜力的新人,想让他带一带。结果,没一个能让他满意的,这事也就这么搁下了。没想到,他最后竟收了蒋文芮为徒!蒋莫怀怎么能不自豪? 但可惜的是,他现在却没什么能够留给她了,反而还给了她一身的债。 觉察到蒋莫怀失落的情绪,蒋文芮说:"我会跟着师傅好好学的,不为公司,而是打心里喜欢跟鞋子有关的一切。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内疚," 蒋莫怀抬起目光,凝视着她:"你妈妈说得对,你真的长大了……" 蒋文芮不语,长大也要背负相应的代价,这是现实教给她的。 出了医院,蒋文芮接到了严肃的电话。她看看手机,又放回包里,实在不知道这会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 叫了辆出租,她径直回家。 门口停了辆车,她看了几眼,想要绕过去,这时,车门推开了。 "蒋小姐,你好。" 是个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 她扭头一看,微微愣了。 是杨战,杨希媛的爷爷。之前,严肃带她去过一回桃园,在那儿见过杨战,对这位老人印象颇深。 "您好。"她礼貌颔首,心里对他突然造访的目的,其实也能猜出个一二。 "有时间吗?方便聊一下吗?"杨战很客气,面带微笑。 蒋文芮想了想,想不出一个理由来拒绝一位老人家,于是点头:"好。" "请上车。" 蒋文芮坐到内里,杨战即刻吩咐司机开车,竟是直奔杨宅。 杨战微笑道:"蒋小姐,希望你不会怪我唐突,就这么冒然把你带到我家来做客了。" 蒋文芮虽然觉得意外,可已经来到这儿了,便也没再说什么,随着他走了进去。 杨宅一共三层,每层的装修风格都不同,室内的装饰摆设,风格迥异,但搭配到一起,竟有种违和的美。 杨战走到前面,替她介绍道:"这些都是我儿媳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她很少会待在家里,一年中有大半年都是在外面,我儿子也由着她。这一点,他可一点也不像我们杨家的男人。" 听得出,杨战对此颇有微词。 蒋文芮轻声回应:"看得出,他对太太很好,是个好男人。" 杨战笑了,侧过头看她一眼:"好男人可不是这样定义的。" 蒋文芮同样回以微笑:"可是,在女人眼里,就是这么简单。哪怕是个十足的恶人,只要他对自己好,只要他全心全意,女人就会义无反顾。" 杨战挑下浓眉,"就像慕容?" 蒋文芮眸光垂落,嘴边的笑,仍不失体面,"老先生,您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他吧。" "呵呵,"杨战轻笑,并未答言,而是直接将她带到了他的会客室。 "蒋小姐,"他这会才出声,开门见山的说:"我只有希媛一个孙女,我很疼她。为了她,我可以做出任何让步。包括,违背自己一贯的原则。" 话已至此,蒋文芮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道:"那您找错人了,慕容曜和杨小姐的事,与我无关。" "哦?那你肚里的孩子又做何解释呢?" 杨战的反问,云淡风轻的,听不出任何喜怒。但犀利的目光,却始终将她盯紧,那是经过无数风霜积淀下的沉着洞悉。 蒋文芮微笑,宠辱不惊:"老先生,请问我需要解释什么?这是我的私事,与杨家无关,这个孩子也与你们杨家没有半点关系,我又有什么需要向您解释的呢?" 杨战听罢,精眸细细打量过她,倏尔笑了:"呵呵,敢跟我这么讲话的,你还是头一个。" 蒋文芮仍旧不卑不亢,杨战品了口茶,极为缓慢的开口:"我孙女与慕容曜早已订过婚,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在这个时候怀了我未来孙女婿的孩子。难道,我不该找你,不该为我孙女讨个说法吗?" "您这说法,该向慕容曜讨。" 杨战点头:"他自然也是逃不过的。"看了她半晌,他说:"我直说好了,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能离开慕容?" 杨战找她的目的,蒋文芮其实心里有数,听罢她只是摇了摇头,说:"如果能帮我离开他,从此再也不见这个人,我会感激你的。" 杨战眯起眼睛来,好像想要从她的表情分辨出这话有几分真。 "慕容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这一点,我不否认。我想,你也认同吧。" 知道他在试探自己,蒋文芮笑得有些负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杨老,您不必怀疑,想要离开他的念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 从此陌路,再也不见。 这种结局,于她该是圆满的。 "哦?" 杨战收回目光,沉默片刻,说:"你们的事,我多少了解过一些。" 在找蒋文芮之前,他其实已经调查过了她。却是没想到,她和慕容曜之间还有那样的渊源。但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尤其是,她现在还怀了慕容曜的骨肉,年轻人易受感情蛊惑也是正常,所以,他才会想要和她当面谈一谈。 盯住她,他说:"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你。" 501:阴云 蒋文芮倏尔愣了,杨战略沉的声音,透着一种从容:"让他再也找不到你。" 蒋文芮明白,依杨战这样的背景,他肯帮忙的话,一切就都不成问题。而且,就算是为了杨希媛,他也会这么做。 她该高兴的,就要解脱了,就要离开了,就要与他撇得干干净净了。可是,心却在这时颤抖了,想到那种结果,连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冰冻凝结的。 "你也该明白,你若不想接受这个提议,我也会有其它办法让你离开他……反正,结果都会是一样的,不如找个让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 离开杨家,心头一团阴云,纠缠不散。 杨战答应她,她离开后,他会派人接走蒋莫怀并且好好安置。另外,蒋家的亲戚,他也会一并保护好。总之,只要她离开慕容曜,后顾无忧。 她抬头望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难得杨希媛对他不忘情,一个可以义无反顾爱着他的女人,又有实力雄厚的家族背景,对慕容曜来说,应该是最合适的吧。不然,他之前又怎么会和她订下婚约呢?至于他的眼睛,也一定会得到最好的医治,总比现在这样子固执得好。 杨战说给她时间考虑,不过就是客气话。他那样的人物,容你顶上一两句嘴,那叫深度,可你若违抗他的命令,那便是挑衅,是宣战。 其实,走了也好,本是从尘里来的,想要全身而退,岂是她这么个俗人能做到的?心中有尘,又不能将心摘下,索性就这么带着遗憾也好,悔恨也罢,去另一个没有他的红尘埃土里,小心翼翼的守着剩下的半颗爱着他的心。 此生足矣。 蒋文芮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回去后,便直接给杨战回了电话。 杨战倒也爽快,给她一天时间处理这边所有的事,第二天便会安排她离开,接下来的问题,都不需要她来操心。 蒋文芮挂了电话,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她无数次说服自己,这是脱身的最好机会,错过了,就会是半生纠缠。 门外有人敲门,看看时间,应该是过来送晚餐的。 她慢慢走过去,拉开门,连头都没抬便说:"放在门口吧。" 身后没有声音,她狐疑的转身,竟错愕的站定。 门外,是慕容曜。 他一身正装,像似刚从某个聚会上赶过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干净到一尘不染的衬衫,解开了两颗纽扣,袖子也是挽着的。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正在控制着紊乱的呼吸一样。双眸直抵她站的方向,但那里却是一片死寂。 "你去哪了?"他开口便问,细听下还有种急迫。 蒋文芮的心被他这句看似随意的问话,被撞得生疼的。都已经被揭穿了,何必再玩这暧昧的伎俩?是他入戏太深,还是她出戏太快? 别开脸,她说:"出去走了走。" "一个人?" 沉默几秒钟,她"嗯"了一声。 闻言,慕容曜早前被憋在胸口的怒气,这会一股脑的发泄了出。 "你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 一个孕妇,出去闲逛又没人在身边,万一出点意外怎么办?" 他越是说,蒋文芮心里就越是烦乱,她不假思索道:"我有事,不是遂了你的愿吗?" 慕容曜一滞,慢慢的,他的表情变了,阴鸷得有点可怕。他摸索着,撑着一只手杖走进来,阴沉的笑了两声:"你怎样,我不管。但你不能伤到我的孩子!" 孩子,又是孩子。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在意的,始终也只是这个孩子。 蒋文芮连连失笑,口吻透着淡淡的轻嘲:"是不是没有了这个孩子,你也就没有理由再来管我了?" "蒋文芮!"他倏尔厉声道:"你敢动他,我绝不放过你!" 蒋文芮挑起眉梢反问:"你能怎样?让我一命抵一命?" 朝着她的方向,他噙在嘴角的笑,冷酷得彻底。 "两条命,是两条命。" 蒋文芮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掌强按着桌角才撑了住。刚刚留恋的心情,被他这一句话就给浇灭了。 有关冉晓晴,他无时无刻不在铭记。而且,他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话语,可以给她造成重创。 无数次了,他乐此不疲。 罢了,何必再这样纠缠不清呢?她不是逃,是选择了让两个人都可以解脱的方式。在恨她的同时,慕容曜应该也不会好过吧。 这样想着,她便笑了,声音低低的,"那我赔你好了。" 慕容曜微怔,很快,又一脸冷然,"你拿什么赔我?再给我生一个?" 这话,听着嘲讽,实则有点暧昧。 可蒋文芮此刻心境有了差别,没有感觉到暧昧,只有尝到苦涩。 两人都默不作声了,慕容曜倚靠着墙壁,听到她的呼吸声,心情竟渐渐被平复了许多。颊边扬起了自嘲的笑,不过就是知道她不在家而已,就这么冒然的从饭局上跑了过来。原来,他也会做这么可笑的事。 蒋文芮心思百转,突然想到,如果明天就走了,那么,今晚和他的相处,应该是最后一晚了吧。 她许久都没有开口,慕容曜有些不耐了,生硬道:"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不……" 她的拒绝还没有出口,他便冷声说:"我带小慕容去,你可以选择拒绝,但他必须要去。" "……" 蒋文芮抬头看了他几眼,"你这跟绑架有什么分别?" 他勾着嘴角,不紧不慢的回她:"绑架犯法。" 她知道她该拒绝,但只要想到,这也许就会成为最后,她就舍不得。 "我去。" 她回得干脆,倒让慕容曜有点愕然,可是,很快他的神情就舒展开来,连眼睛里都开始堆起了笑。 "带件外套,晚上有点凉。"他叮嘱着。 蒋文芮心尖被蛰了下,顿时五味杂陈。若是演戏,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演技派,每每都是从这么细小入微的举动入手,也难怪会把她骗得那么狠。 他这道行,她望尘莫及。 慕容曜带她去了东哥的排当,多是些熟客,东哥一个人忙活个不停。可看到慕容曜时,还是挥手跟他打招呼,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蒋文芮身上,更是热情到不行。 他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朝慕容曜比划着,蒋文芮小声提醒道:"东哥在和你说话。" 慕容曜淡淡回道:"告诉他,我看不见了。" 在东哥疑惑的目光下,蒋文芮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给他看,东哥一惊,直接过来扒着慕容曜的眼睛瞅,紧张的样子,让蒋文芮瞧着都心生暖意。 慕容曜皱着眉,拍开了东哥的手,"告诉他,我没事,让他别瞎操心。" 蒋文芮又用手机打出一行字,东哥看罢,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再去看慕容曜,眼睛里尽是担忧。 不大一会,他端来两份超大盘的炒粉,还特意加了好多牛肉。蒋文芮道了谢,习惯性的先拿起筷子,放到了慕容曜的手里,轻声提醒了句,"小心烫。" 慕容曜心头微动,抓住筷子的时候,顺便也一并握住了她的手。 蒋文芮一滞,"放开……" 心慌慌的,想要抽回来,可他就是抓着不放。 慕容曜的脸上浮出一丝愉悦的笑,压低的声音,透着磁性:"除非你承认,这几天一直都在想我,我就放开。" 蒋文芮使劲挣了挣,瞪着他说:"我为什么要去想一个千方百计算计我的人?" 他笑了,笑得笃定,笑得得意,轻言:"那就证明,你想了。"松开手,他拿起筷子,"恨也是一种思念方式,不过特别些罢了。" 蒋文芮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低头吃炒粉。 慕容曜却又放下了筷子,一手托着脑袋,转过身朝着她的方向。 尽管知道他看不到,可蒋文芮就是觉得浑身别扭。她抬起头,冷声:"不是要吃饭吗?干嘛不吃?" 他呼出一口气,缓缓说:"这几天,没有你在身边,吃什么都觉得没滋味了。现在,有你在身边,更觉得没滋味了。" "我就这么影响你食欲?" 他点头:"的确,就想守着你就够了。" 蒋文芮抿着唇,放下了筷子,绷着的声音似在隐忍:"这游戏你还没玩够吗?" 他摇头,微笑:"玩不够。" 和她一起,怎么会够呢?不管是恨着的,不恨的,只要对象是她,乐趣都是无穷无尽,让他欲罢不能。想着,若是这辈子就这么牵扯着,也是不错。 蒋文芮垂眸,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拼命压抑着,不想破坏今晚本已安抚下的心情。 重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着,而慕容曜就这么朝准她的方向,脸颊对着她,嘴角噙着一丝低柔的笑。 他以为,他对她的复杂,无需解释什么,只要静静的在一起就够了。 告别东哥,他送她回去,没有强势的带她回卧龙阁。尽管,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他不想。 来到家门口,她说:"我进去了。" 她转身要走,他倏地抓住了她的胳膊,神情时而松散时而绷紧,想说什么,又踌躇着。就这么抓着她,不想放手。 502:你不是一般的蠢 蒋文芮低下头,定定地望着。 眼睛有点酸涩,她忙别开视线,将那里正在浮动着的情绪悄悄掩住,刻意保持着生硬的声音说:"今天已经走了很多路,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在担心我?"他哑着声音问,这个发现,让他心情莫名转好,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腻着她。虽然缠着她可耻了点,可他就是腻得厉害,片刻也不想分开。 "如果我说是就能满足你报复的心理,那就是好了。"她仍是冷着声音。 他笑了,摸索着将手抚到她的脸上,在那里捏了一把,"我怎么觉得,现在的你越来越可爱了呢?" 蒋文芮脸一红,怕他感觉到脸颊在升温,赶紧拍开他的手,侧过一半身子,不想面朝他,有点恼羞成怒的说:"慕容曜!耍都被你耍了,你到底还想我怎么样啊?" 他倏地扔掉了手杖,上前一步,双手紧紧箍住她的纤腰,将她拉近自己,就那么突兀的与她紧贴,密不可分。 "蒋文芮,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他嘲弄出声。 蒋文芮一急,眼泪竟没收住,立时哭到哽咽:"是,我蠢!如果不是蠢,我干嘛明知道你恨我,我还不早早逃开?如果不是蠢,又为什么宁愿受伤,也还想要守着你,我……" 突然,她愣住了。 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吻了上来,将她如数的怨愤吞下。 蒋文芮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反而忘记了反应。 他的眸半垂着,手掌撑在她的脑后,另一手仍收紧她的腰,似在宣泄思念,又似在施展报复,将她狠狠吻着。 这个吻很长,长到他根本不想分开。若不是她突然反应过来,因为缺氧呼吸急促起来,他可能就会这么吻下去,吻到地老天荒,吻到斗转星移。 他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蒋文芮急切的汲取着新鲜空气,脸颊通红,红晕一直蔓延到了颈部。双手无意识的抵在他的胸口,掌下结实的肌肉,传来灼热的温度,又烫得立即分开。 她急促的呼吸着,抬眸,目光只及他的下巴。咬咬牙,她推开了他,无视他受伤的腿,无视他痛得微微弯下了腰。 "既然不爱,为什么还来招惹我?!"她所有的隐忍和压抑,都变成了低吼:"慕容曜,我知道你恨我,我从未阻止过你的恨,因为我必须要承担自己犯的错!可是……够了……真的够了,别再对我那么残忍,我已经没办法再承受哪怕是一丁点的惩罚了!给我留一丝余息好吗?" 她都已经退至了悬崖边缘,他还想怎样?一定要看到她尸骨无存,他才甘心吗? 慕容曜咬紧了牙,缓缓直起了身子,忍着疼上前两步,伸手揽上她,一个用力就将她扯了过来。低低的,是他愤怒的回应:"蒋文芮,你真是蠢得无药可救!如果我真的想要逼死你,我有的是手段!会让你死上一千次也不止!你还能这么安然无恙的站在我面前?" "你别碰我!" 怀里的人想要逃离,他不许,把她牢牢禁锢在胸前,低下头,他怒道:"你以为,难受的只有你吗?我他妈的就该掐死你算了!省得你把我搅得这么心烦意乱,偏偏还伤不得你,碰不得你,还得为你牵肠挂肚!你才是真正能把人逼死的那个!" 蒋文芮一下子震了住,她茫然无措的僵立着,耳边甚至还有他怒吼的余音。 他说…… 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猛然抬头,死死的盯住他:"慕容曜……我明明听到你说……" 他冷笑着,嘴角是抹讥讽:"那你能指望我对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回答什么?" 这个转变太过突然,蒋文芮只觉得反应不及,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另一种折磨她的方式? 她狐疑的看着他,慕容曜抿紧薄唇,强势的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声音阴鸷得有点可怕:"我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只知道,现在我不想放手。就算是把你的腿也弄断,我也得把你绑在身边!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想这么做!" 听着他的心跳,她仿佛受到了蛊惑,反复嚼着他的话,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他说的,和她想的,是一个意思吗? 她怕,怕又是自己的会错意。 慕容曜只是抱着她,紧紧的,突然,胸口一疼,他皱起了眉头。 她在咬他,狠狠的,咬得牙齿发酸,可她却不肯松口,似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她咬得太投入了,连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都没有觉察到。他也是一声都没吭,由着她去咬。直到咬累了,她才松开,这时才发现,他洁白的衬衫,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圈。 她微怔,没想到自己会咬得那么深。 头顶,是他平静的声音:"解气了吗?" 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倔强的闭上了嘴巴。 "没解气,我再让你咬。"他说着,又将她重新按在怀里,低沉的嗓音震荡着胸腔,"咬到你消了气为止。" "对不起"这种话,他说不出口,也不是他的风格,但会用他自己的方式让她读懂。 没有预期的痛,却是湿漉漉的一片。 他一震,伸手就要抚过她的脸,她却哽咽着出声:"不要动……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他皱着眉,"你知道,我看不到的……" "那也不行……"她的双眼贴上他的胸口,任泪腺代替了她的悲伤。 停滞片刻,他终是没有去"看",而是抚着她的背,轻轻的,一下一下。 蒋文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尤其是在他面前。可一旦宣泄,就是怎样也止不住。双手揪紧了他的衬衫,胸前哭湿了一大片,而他稳稳的抱着她,站了许久。 斜对面,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子里,香烟燃着,忽明忽暗的。 严肃头抵着座椅,平静的目光,直抵前方。 良久,他熄灭了香烟,发动了车子驶离,果断到不再看一眼。 他说过,允许她再被伤一次。 街的另一端,蒋文芮哭累了,靠在慕容曜的身上。脑袋里,身体里,心里,都变得空落落的,整个人虚脱了似的,只想守着什么睡一觉。 一声闷哼响起,接着无奈道:"你这样腻着我,我很开心,但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一笑,他提议道:"我看,床上就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蒋文芮倏尔惊醒过来,立即从他身上分开,目光对准他的腿,"你……"她转过身,眉宇现出一丝纠结,但很快又被她掩了去。她说:"进来休息会吧。" 过去扶着他,将他扶进了房间里,慕容曜坐下,左腿一直僵着,眉头就不曾舒展过。 望着他,她缓缓问出声:"很疼吗?" 他勾起唇角,"还好。" 在灯光下才发现,他的脸色是苍白的,额上也现出了一层汗。看得出,他忍了很久。蒋文芮不觉有点内疚,悲伤得太过投入,竟忘了他的腿伤。垂下头,双手无意识的抓紧了裙角,紧紧揪着。 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蹙眉,伸出手摸到了她的肩头,然后固执的揽上她,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肩头。他说:"我不许你胡思乱想,尤其是在我看不到你的时候。" 那会让他有种无法捕捉的失落感,仿佛,他再也走不进她的世界,而她随时都会消逝。 蒋文芮靠在他肩上,鼻息间充盈着的,是清新的沐浴露混着烟草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她闭上了眼睛,轻轻汲取着属于他的气息。恍惚的,快要忘记了时间和地点,就想着这么天荒地老下去…… 听到她略沉的呼吸声,慕容曜一怔,没想到她竟这样睡着了。他失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了床上,他则顺势躺在了另一侧。 她的房间是张单人床,两个人略显挤些,尤其还是他这么个身材颀长的大男人,更有点委屈了,但他挺满意的。因为这样,两个人就不得不挨紧,拥着她,全身心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她不在身边起,他就不曾睡过一个囫囵觉。 他将头抵在她的颈窝,虽然这个姿势不符合他一贯邪肆冷漠的形象,可他却喜欢,手臂缠上了她的腰,大手轻轻撑在了她的小腹上,在那里抚挲着,嘴角溜出一个满足的笑…… 他的睡眠很浅,电话不过才响了一声,他就醒了。旁边的人,仍沉沉睡着,呼吸均匀,这才安下心。 轻轻抽出胳膊,然后起身,伸手摸索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犹豫了下,他边接边推门出去。 "蒋小姐,待会我就派车过去接你,希望你已经准备好了。" 听到有些苍老这个声音,慕容倏尔站住,眉头不可置信的拢了起,握着手机的手也在发紧。 "蒋小姐?" 慕容曜做了个深呼吸,放缓口气,不紧不慢道:"杨爷爷,好久不见,您近来身体可好?" 杨战显然有几分意外,没想到接电话的竟会是慕容曜!随即,无数种可能即刻引申。 503:关系有所缓和 良久,杨战笑了:"慕容啊,你和蒋文芮在一起?"淡淡的问话,就像一个关切的长辈,态度温和。 慕容曜宠辱不惊道:"是啊,好不容易才把她给追回来的,她人又笨,很容易被人算计到,当然要24小时的守着我才会放心。" 杨战笑出了声:"你还真是宝贝她。" 慕容曜扬扬眉,"我师傅也这么说。" "好,那爷爷就不打扰你们了。哦对了,有空的话,回来看看希媛吧,怎么说你们也曾经那么要好。"顿了下,杨战说:"她的情况不是很好,我怕她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或者是伤到自己,所以,已经送她进医院了。" "我会的。" "替我转告蒋小姐,我打过电话了。" 说完,杨战缓缓放下电话,尽管看不出脸上神情有任何起伏,但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是有增无减。 还没有人,可以这样耍他杨战! 挂断了电话,慕容曜脸上的笑,也随即消失,回过头,眯紧的眸,被一投怒意覆盖。 蒋文芮起得很晚,茫然的坐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突然,她想起和杨战的约定,抬头看看时间,赶紧揭开被子下床。 当她推开房门,看到坐在外面的人,一下子怔了住。 慕容曜…… 昨晚的很多画面,就这么毫无预警的钻进脑海里。 她的怨,他的恨,以及彼此的无法割舍…… 慕容曜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她的手机,表情看上去淡淡的。蒋文芮意识到了什么,她走过去,拿起自己的手机。 "杨老让我转告你,他打过电话了。"慕容曜缓缓出声。 蒋文芮的动作滞了下,但很快,她收起手机,"我知道了。" "怎么,不打算回给他?"他的问话,多了丝隐忍的怒意。 她知道,他肯定什么都猜到了。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到他对面,握着滚烫的杯子,手掌时而搓过。 她的安静,有些激怒了他。 慕容曜怒极反笑,点着头说:"行啊,知道攀高枝了。"他倾身向前,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不紧不慢的问:"来,说给我听听,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蒋文芮抬眸,"他让我离开得没有后顾之忧,不必再担心我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 慕容曜的表情急剧变化着,最后,双手撑在桌上,站了起来,面对她冷笑着说:"蒋文芮,你还真是不了解我啊!" 慕容曜的嘲讽,含着淡淡的失望,蒋文芮咬着唇,低下头不说话。 她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多伤他。因为,若不是他,她是决然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他绕着桌子,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双手顺着她的肩,慢慢摸索到了她的脖子,慢慢抚着,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说:"真想就这么掐死你算了!省得你总想要离开我……"直起身子,他的声音冷了许多:"看来,我得要把你牢牢的绑在身边才行!" 蒋文芮皱着眉,"你不能……" "我能。"他一字一句:"而且,我还可以做出更让你难以接受的事!" 蒋文芮瞪着他,气道:"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要离开你!" "哈,是吗?那抱歉了,我会让你的希望落空!因为……"他又逼近她,这一次,没了冷冽,却是意味深长,"你和我,是注定分不开的。" 他说得那么笃定,倒让蒋文芮产生了些叛逆心理,她故意反问:"你凭什么这么认定?" "就凭……"他的手指,一点点戳向了她心口窝的位置,准确无误,"这里有我。" 蒋文芮浑然一震,被他这么毫不掩饰的点明心意,她窘迫的要死。想要反驳几句,他早知道似的,指腹压上了她的唇,"蒋文芮,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她心慌慌的,表面还要强装镇定,"什么?" "你说,我该恨死你才对,可为什么还要紧抓着你不放。甚至,还期待你生下我的孩子?" "……" 蒋文芮突然噤声不语。 他笑了,"猜对答案的话,就换你问我一个问题,公平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出声,心头慌得更厉害了。 如果……她是想如果,事情真朝着她偷偷期待过的那样发展,那她和他,会有一个安稳的将来吗? 没有冉晓晴,没有蒋莫怀,没有三年前的那一切……就她和他。 他慢慢摸索着,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去准备早餐。" 因为环境不熟,他一下子撞到了椅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将沉思中的蒋文芮又拉回到现实。 她暗自叹息一声,起身过去,"我来吧。" 走进厨房,好在冰箱里还有鸡蛋。 她正在打蛋,腰倏尔被人轻轻搂了住,她怔了下,却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慕容曜高大的身躯偎了上来,将她收在怀里,头则抵在她的肩膀上,喃喃的说:"你说你这么可恶,我干嘛还总是宝贝似的留在身边呢?" 她不语。 他失笑:"是昨晚梦话说得太多了,所以今天的话才会少?" "梦话?"蒋文芮这才有了反应,马上摇头:"我不说梦话的。" "你确定?" 明明是很确定的事,可是经他这么一问,她竟有些不确定了。 良久,她问:"我说什么了?" 他笑出了声,顺势抚上她的手,和她一起搅动着打蛋器,"你说……其实你根本就不愿意离开我,你想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想分开……" "骗人!"蒋文芮立即反驳他,"才不会呢!我不可能这么说的!" "那么……你其实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他就像只狐狸,千方百计的也要套出她的心里话,蒋文芮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挣脱开他的怀抱。 然后不声不响的将蛋倒入煎锅内,慕容曜就倚在旁边,嘴角是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转身,将蛋装盘,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竟被他半垂着眼帘的姿态给吸引住了目光。 他的眉尖处,微微收拢着,像被心事给束缚了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却煞是好看,就这么毫无预警的将她的目光给擒获。 觉察到自己的失神,蒋文芮暗恼,但还是庆幸,没被他发现。 安静的吃完早餐,他说:"跟我去公司。" "不要。"她果断拒绝,"我有我的事要做。" 他嗤笑一声:"你的事?去找杨战求助,这就是你的事?" 蒋文芮想说什么,又微恼的别开脸。 他眯起眼睛问:"怎么,就没什么向我解释的?" "你想听到什么?" 他深呼吸,点头道:"好,当我没问。" 看得出,他不高兴了,但蒋文芮这会心乱得很,不想也不愿去解释些什么。 这时,有人敲门,蒋文芮过去开门,看到是高阳。 他拎进一套西装,微笑道:"总裁,您的衣服。" 慕容曜点点头,说:"我先去洗澡。"想起什么,又叮嘱道:"把这个女人给我看牢了。" 高阳一看这情景,竟欣慰的笑了。看样子,这两人的关系应该是有所缓和了。 蒋文芮瞪他,"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一扭头,他笑了:"现在开始,你就是。" 慕容曜转身,摸索着走了几步,又停下回过头,带有几分生硬的问:"浴室在哪?" 蒋文芮瞪着他,真是好气又好笑。 想无视来着,但望着他,明明是个强势到不行的男人,此刻在她眼里,竟会觉得他有点无助!无奈的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跟着我。" 她想,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看不到,才会同情心作祟。 握着她的手,软软的,有点凉。在她转身之际,他眯起眼睛笑了,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你昨晚也没洗澡,要不一起吧。" 蒋文芮的脸胀得通红,尴尬的回过头,看一眼高阳,脸更红了,咬着牙说:"不劳你费心了,我待会自己会洗!" 慕容曜坚持道:"一起洗吧,省水。" "咳咳……"身后的高阳,轻咳两声,然后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转身站在了门口。 蒋文芮忙推开他,率先走进浴室,"这里不比你家,地方很小,你要注意下,不要滑倒……" 听着她的叮嘱,慕容曜情不自禁的一笑。 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一个人放在心里了?他快要忘了。但是,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是说不出的安心。 最后,无论蒋文芮怎样抗议,都被慕容曜强行绑在了身边,然后带去了公司。 既然知道了杨战联系过蒋文芮,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机会再接触她的。因为他很清楚,杨战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龙城呼风唤雨那么多年。 重回蒋氏,蒋文芮竟有些不自然,四周围绕在她和慕容曜身上的目光,多少都有些暧昧。她抵挡得了所有非议,却不想背上第三者的恶名,毕竟,她曾为此冲动得付出过代价。而今,她又成了第三者,这得是多大的讽刺啊。 "你去休息室等我。"慕容曜交待着,临走时又补充道:"如果我回来看不到你,我会立即去警察局报案。你要是想把事情闹大,你尽管走一个看看。" 504:你太霸道了 他的警告,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蒋文芮拧着眉,瞥瞥他,"你怎么不派人24小时盯着我?那样的话,岂不是更保险一点?" 慕容曜轻笑一声:"这是个好提议,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做的。"一伸手,他懒洋洋的说:"手机拿来。" 蒋文芮一怔,气道:"慕容曜,你太霸道了!" 她不给,慕容曜勾勾手指叫来高阳,说:"打电话给通讯公司,将她的电话卡做废掉。" 蒋文芮瞪着他,胸口胀得生疼,气得将手机甩给了他。 慕容曜这才满意的点头,扭身就进了办公室,然后对身后的高阳叮嘱道:"通知大楼门卫,不许她离开这里。" 高阳犹豫着,说:"总裁,您这样防着蒋小姐,会惹她不高兴的。"两人好不容易才打存僵局,他可不希望看到他们又重回冰点。 慕容曜却是调转了眸,神情鲜少的露出一丝凝重:"我要提防的,不是她。" 蒋文芮并没有去休息室,而是一个人独自走在公司里,漫无目的的。 经过昨晚,慕容曜又抛给了她一枚重型炸弹,让她云里雾里的,必须要透过层层迷雾,才可以认准他的真心似的。这感觉很糟糕,会让她错认了他,又乱了自己。 蒋氏公司很大,一共三十三层,拔地而起,高耸入云。这之前是她父亲的公司时,她也只是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觉得无聊,并不愿意多待。现在,公司易主不再姓蒋,她竟开始频繁出入。一如她的人生,总是在错误的时间,做着错误的选择。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设计部。 抬头看一眼设计部的门牌,她下意识的就要转身离开,却有人叫住了她。 "都来到这儿了,为什么不进去?" 蒋文芮缓缓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人。仍是一身漆黑搭配利落的齐耳发,看得久了,倒也觉得,比起以前的长发,她其实更适合现在这种发型。 蒋文芮轻轻扯动了下唇角,"秋莹?" 尤秋莹慢慢走过来,饶是冷漠依旧,可凝向她的目光,却是复杂的。 "找个地方坐坐吧。"她说。 蒋文芮也是无事,便点头:"就去餐厅吧。" 这会正是上班时间,餐厅还未开放,空无一人。 两人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来,尤秋莹的视线,朝她的小腹瞄过去。因为蒋文芮偏瘦,又穿着宽松,所以还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尤秋莹垂眸,习惯性的掏出烟来,刚要点燃,又意识到什么,将烟收起。 "白跃峰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憋了几天的问题,这会一股脑的抛了出来。 蒋文芮一怔,接着,笑笑:"那时候,我说什么话,你应该都不会信吧。" 尤秋莹倒也不否认,手指在桌上随意的敲着,似要缓解下这会烦躁的心情,"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伟大了?宁愿一个人受着?" "我并不伟大,只不过,比起被人利用感情,成为报复的工具,我想,你应该更愿意理直气壮的恨着一个人吧。" 尤秋莹的手指动作倏地一顿,抬起眸子,眯得紧紧的,透过一道缝隙看她:"蒋文芮,你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我该恨谁,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给我划分角色!" 蒋文芮耸耸肩:"我不介意,你再多讨厌我一分。" 尤秋莹扬扬眉,嗤笑:"你现在是怎么了,真的变得连我都不认识了。" "因为……"蒋文芮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是我唯一珍视过的朋友。" 尤秋莹心头一震,耳边如晨钟暮鼓被敲响,震荡着她的胸腔,她的心房。那句"珍视的",让她久久无法言语。 良久,她才出声:"你是笨蛋吗?" 细听下,她的声音在打颤。蒋文芮很是大方的承认:"不止你一个人说我笨了,现在连我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尤秋莹无声的摇头失笑,缓缓说:"看来,我讨厌你是对的,因为你总是有办法突出自己,让自己变成整件事的主角,而别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是给你配戏的。" "秋莹,"蒋文芮淡然开口:"我还是欠了你句对不起,不是我的话,你也不会那么难过。" 尤秋莹烦躁的摆下手,阻断她的话,"行了,我以前就该知道,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 她的目光调下,又看了她的小腹一眼,说:"你……怀孕了?" 蒋文芮并没有否认,"严肃告诉你的?" 尤秋莹摇摇头,"高阳。" 蒋文芮这倒有些意外了,"你们俩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了?" 感觉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对,所以,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高阳告诉她的。 尤秋莹别开脸,对于这个问题,明显不愿多答。 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里,蒋文芮一扬眉,觉察到了什么,却没有点破,而是笑道:"高阳人真的很好,看得出,是个温柔的男人。" 尤秋莹听这话有些不对劲,睨着她说:"他好不好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蒋文芮表示认同的点头,别有深意道:"现在是没什么关系。" 尤秋莹的表情更不自在了,不想再谈他的话题了,转而看似随意的问:"你打算怎么做?要生下来吗?" 蒋文芮手抚了抚眉心,挡住她不舍的眸,轻声回:"我还没有决定好。" 尤秋莹望着她,对于她的矛盾心理,还是能猜出个一二来,"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蒋文芮低头,没有否认,"只是想到要离开他,心就莫名的痛了,我想,这应该就算是了吧。" 尤秋莹拢紧了眉,冷静道:"你和他是没结果的。" "我知道。" "知道还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这时的尤秋莹,显得有些激动了。她突然很生蒋文芮的气,她到底是怎么搞的,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蒋文芮失笑,"这个世界上,最难控制的就是人心了。" 这一点,尤秋莹体会颇深,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对白跃峰始终不忘情呢?人心要是能有个开关,说不爱就不爱了,那该多好。 所以,蒋文芮的心情,竟也懂了几分。抬眸看看她,尤秋莹口吻略沉的说:"喜欢挑战的话,尽管去试试好了。" 蒋文芮歪着头瞅她,"这算是……支持?" 尤秋莹调离目光,似乎是不愿不承认,只是淡淡道:"至少,孩子不是罪人。既然你已经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就不能因为你的过失,而让他来承担后果。那样的话,你做的事又比慕容曜好到哪去?" 蒋文芮怔怔的,没想到,这番话竟是出自尤秋莹之口。是啊,她说得没错,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一时间,胸口满满的,都是感动。 垂眸,掩住那里的悸动,她无奈的摊摊手,"可是,我现在好穷的,我怕养不好他怎么办?" 尤秋莹鄙夷的看她一眼,调开视线,满不在乎道:"大不了,我帮你养喽。" 蒋文芮用笑,来掩饰发红的眸,"我可是会赖上你的。" 尤秋莹被她看得不自然了,站起了身,"随便你好了。"她走开几步,停下来,背对着她,许久才说:"我讨厌你的事,是真的。但是……我在那三年里说过的话,也是真的。" 说完,加快步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厅。 蒋文芮独自坐在座位上,视线调转,朝向窗外。伸出手不经意的掠过眼角,随即,她自嘲的一笑。 真是的,都说怀孕的女人会变得多愁善感。看来,还真是啊…… 慕容曜上午的效率很高,硬是将一整天的工作都处理完毕。他揉了揉眉心,因为看不到,需要靠听的,所以,精力投入更甚。 "她现在在哪?"他哑着声音问。 高阳回:"休息室。" 听到她居然真的听话的去了休息室,慕容曜的神情现出愉悦。撑着站了起来,说:"下午就交给你了。" 高阳笑笑:"我知道了,您快去找蒋小姐吧。" 慕容曜哼了一声:"就你话多。" 高阳将他掺扶到休息室的门口,便知趣离开。慕容曜推门进去,蒋文芮正盘腿坐在沙发里,拿着笔在纸上随意的勾勒着。见是他,放下东西便迎了过去。 "陪我吃东西去。"他说。 虽然,她仅是"嗯"了一声,但慕容曜还是侧过头朝着她的方向,挑高了眉说:"心情不错?" "还好。"她淡淡回应。 她不想提尤秋莹的事,尤其是在他是始作俑者的前提下。她更愿意把刚才的谈话,当作是她们的小秘密,就像之前那样,无话不谈的那种。 她不愿多谈,慕容曜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慕容曜带她去了一家养生馆,那里提供的养生餐,意外的受欢迎,是整个龙城都出名的。自从她怀孕后,他在饮食方面很注意,总是想着,能把她补得胖一点才好。 去的时候,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还好他早就订了位子。进了包厢没多大一会,几道招牌菜便端了上来。 明明早上吃得不多,可看到桌上的东西,胃里却翻江倒海的。蒋文芮忙捂住嘴巴,奔向卫生间,在那里干呕着。 505:一定是个男孩 慕容曜紧张的起来,凭着之前来过这里的记忆,摸索着也走了进去。 "很难受吗?" 他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 蒋文芮一个劲的摇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曜的俊脸绷得厉害,眉头也是拧得紧紧的,他没经历过这些,现在切身体会过,才知道女人怀孕原来这么辛苦。 蒋文芮直吐得脸色苍白,这才漱漱口,洗了把脸,无力的走出去。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吐成这样?"他低声问着,眉头就不曾舒展过。 蒋文芮坐下来,看着眼前的东西,没有一点胃口。低下头,伸手抚了抚肚子,他是在提醒她他的存在感吗? 她不吭声,慕容曜以为她还难受着,就固执的,又略带些生疏的把她搂在了怀里,大手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奈道:"还没出生就这么不省心,以后还不知道会闹腾成什么样子。" 蒋文芮也懒得挣脱,安静的靠着他,说:"像你的话,这不奇怪。" 一听,慕容曜点点头:"那一定是个男孩。" 蒋文芮皱眉:"你重男轻女?" "怎么可能!"慕容曜下巴抵着她,喃喃的说:"我喜欢女孩,从小就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多好啊。将来长大了,再给她找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继续照顾她宠着她。" 蒋文芮抬眸,似笑非笑的问:"如果,找个像你这样的男人呢?" 慕容曜一滞,随即,抓了她的腰一把,以示惩罚,"想把我绕进去?" 蒋文芮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慕容曜低下头想了想,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她的。" 蒋文芮有些意外,脱口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她承受你曾经的痛苦。" 蒋文芮愣了住,抬头看他,幽潭似的眸,深邃得仿佛带着强劲的吸力,尽管,那里静谧无波,尽管,那里不再出现浩瀚星辰,却还是用无尽的黑暗,将她牢牢捕获。 原来,他什么都了解。 那一刻,蒋文芮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所理解的这些痛苦,偏偏又都是他带给她的,她到底该如何定位她的心? 她实在是吃不下东西,慕容曜也不逼她,下午便陪着她回到家。 顾虑到她的心情,他没有执意要求回卧龙阁,而是直接把她送回蒋家原来的别墅。 回到自己的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居然仍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蒋文芮不必也知道,他其实是有心的。 慕容曜打了电话叫玉姐过来照顾她,玉姐过来看到蒋文芮,自是欣喜。后来得知她开始有了孕吐反应,便严肃得叮嘱个没完没了。临了,又把慕容曜叫来,对着他念了十几分钟。 "这女人怀孕可是大事啊!心情的好坏,直接影响到胎儿的发育,甚至会影响到他以后的性格……" 慕容曜听着,竟没有反驳一句,最后,他说:"我会注意的。" 玉姐笑了:"这才对嘛!蒋小姐现在是孕妇,您以后可不许再惹她生气了!先生,您是男人,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您也得忍着!" 慕容曜从善如流,"嗯"了一声。 看到他那个样子,蒋文芮不由得一笑。倒是很少见他向谁低过头,偏偏玉姐这会说什么便是什么,态度好到没了脾气。不可否认,心里暖了点,连带之前一直忽略的事,这会也变得开始期待了。 蒋文芮一个下午都被强迫待在床上,玉姐煲了汤给她,慕容曜就守在床边,手机响个不停,他一边听取高阳汇报,一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夜里,蒋文芮睡得有些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这个孩子被她亲手扼杀……当她失去他的那一秒钟,她痛得钻心刺骨。 她猛然惊醒,梦里的痛觉延续着,分不清何时何地,她抬起双手捂住脸颊,痛哭起来。 "怎么了?" 听到她的哭声,慕容曜第一时间惊醒过来。 蒋文芮哭得不能自已,突然侧过身抱住了他,哭湿的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双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衣服。 慕容曜皱着眉,"做噩梦了?" 她不说话,只是哭。 慕容曜松了口气,笑了笑:"都多大的人了,做噩梦还会做到哭?" 蒋文芮没有解释,只想在他怀里,赶走梦里制造的痛。同时,她也清楚的了解到,越是不敢去触碰的事,就证明越是在意。 她……根本就不想打掉这个孩子。 这一晚,她鲜少主动的腻着他,手缠在他的腰间,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要聆听他的心跳声才能安睡。虽说有点突然,但慕容曜还是温柔的抱着她,不问缘由,将她所有的不安,通通纳入怀中。 后半夜,她睡得很安稳,再也没有做噩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仍在他的怀里,扭头看一眼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她想起身下床,谁知,动了一下,搭在腰间的手臂就收紧一分。 抬起头看一眼他拧起的眉心,蒋文芮没再动。就这样,闭上了眼睛,竟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旁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茫然坐起身,快要及肩的发,有点凌乱。她用手指梳理了下,拍了拍脸颊,想要尽快清醒过来。 门推开,慕容曜刚刚洗过了澡,一身清爽。 "醒了?"他问。 "嗯。"兴许是昨晚哭过的关系,她的声音有点暗哑。 他过去,坐在床边,抬手想要抚上她的脸。犹豫了下,她轻轻凑过去,刚好让他触上。 "玉姐说,思想负担太重会不利于胎儿。"勾起玫瑰色的唇瓣,他说:"凡事有我。好的坏的,我都会罩着,你尽管缩回你的龟壳里去。" 蒋文芮不作声,生怕一开口,颤抖的声音会出卖她的心。 他轻拍了下她的脸颊,"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去医院。" 她登时抬头,"你不舒服?" 他一笑,手又抚过她的小腹:"带你去做产检,已经约好了医生。" "哦。" 她意外的顺从,慕容曜扬着眉,嘴角染着笑,一如杨花纷飞,撩人得很。 两人来到医院,已经有人在等,之后便直接带他们去做了各项检查。除了有些贫血之外,其它一次正常。 慕容曜在回来的路上,便给玉姐打电话,要她做些补血的食物。蒋文芮坐在一边,浅笑道:"你也太紧张了吧,医生说,不过就是有一点而已。在我看来,是完全可以忽略的。" 放下手机,他没好气的说:"没见过你这么不懂照顾自己的女人。" 蒋文芮只是笑笑,扭头看向车窗外。对于南方来说,这会已进入了盛夏,阳光格外娇媚。她眯起眼睛享受着,也许是因为想通了,心情格外的放松。 慕容曜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够感觉得到她的好心情,竟也随着她暖了心房。 …… 杨牧接到了市精神病疗养院的电话,和杨战两个人匆匆驱车赶至。 与医生谈过话后,他们便被带去了病房。门没开,隔着玻璃,看到坐在里面,面朝窗口发呆的人,杨牧没控制住情绪,扭脸走到一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 望着孙女,杨战的眸目愈发暗沉。 这时,有人护士进去,轻声说:"杨希媛,你的家人来看你了,就在门口,你要见他们吗?" 杨希媛没有一点反应,仍望着窗外,双唇紧抿着。 护士又问一遍,还是没有反应。杨战径直推门进去,示意护士离开,他慢慢走了过去,"希媛……" 杨希媛还是没有反应,杨战皱紧了眉,看到孙女此时此刻的样子,心里难受得跟刀绞似的,却是冷了眉眼。 伸手,按在杨希媛的肩上,声音沉着,"希媛,爷爷会给你一个交待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来到门口,看到儿子微红的眼睛,杨战斥了一声:"有哭的那个心思,不如想着给你女儿讨回公道。" 杨牧性子微温,被父亲训斥,也只是低下头说,"能怎么样呢?当初,也是咱们在听说慕容眼瞎了后,主动提出毁婚的。谁曾想,希媛她……" 杨战上前一步,倏尔抬手就落下一记耳光,打得杨牧整个人都懵了,"爸……" "我杨战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连你女儿都不如!至少,她有那个胆子开车去撞人!我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她欺负别人我管不着,谁要是敢对不起她,我会拆了那个人的骨头!我孙女不幸福,谁都别想好过!" 杨牧又低下头,一声不吭。尽管,他对父亲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辞,可杨牧骨子里对父威还是畏惧的。 杨战转过身,沉稳前行,杨牧诺诺的跟上来。 …… 慕容曜虽嘴上不说,但蒋文芮知道,他住在蒋家很别扭,所以,她主动提出搬回卧龙阁。自从产检后,玉姐每天便是换着花样的给她进补,还必须要盯着她全部吃完才行。 "玉姐,我真的吃不下了。"蒋文芮苦着脸说。 "那可不行!"玉姐振振有词:"先生交待过了,你太瘦,得尽快吃胖些才好。" 蒋文芮无奈,硬着头皮将整碗汤都喝掉。 506:竟比我还了解她 下午三点多,慕容曜就从公司回来了,一进门便问:"有没有听玉姐的话,多吃一点东西?" 玉姐笑了,"小姐你看,我没说错吧。" 蒋文芮站起来,过去扶着慕容曜来到客厅,"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试试每天吃那么多,不难受才怪呢!" 慕容曜不以为意,"我要是可以怀孕的话,我会试试的。" 蒋文芮无语,趁机掐了他的腰一把,慕容曜笑,转身将她扶住在身侧,大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在那里温柔的轻抚了两下,意味深长道:"你要把小慕容养得壮壮的,回头我会给你奖赏的。" 蒋文芮靠在他的肩头,懒洋洋的问:"什么奖赏?" 他一笑:"先保密。" 蒋文芮也懒得再问,蒋家风光时,刘萍在物质方面从来都是尽量满足她,所以,对于奖赏之类的,她早已没了欲望。 这时,玉姐接了个电话,讲了半天之后,便眼圈发红的匆匆过来:"先生,我家里有点急事,我想请一天假。" 慕容曜点头答应,蒋文芮关切的问:"玉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哎,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啊……"玉姐摇摇头,不愿多说,告别了两人后,便迅速离开了。 玉姐再回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看到她憔悴的神色,蒋文芮很担心,"玉姐,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没……没有……"玉姐直摆手,有些回避她的目光,不自然的说:"我去准备早餐。" 蒋文芮望着玉姐,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慕容曜出来时,她将对玉姐的担心告诉了他。慕容曜则淡然道:"别人的家事,不是外人能插手的,她既然不说,就是有她的难言之隐。当她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就会主动开口,你别跟着瞎操心了。" 吃过早餐,蒋文芮要去医院看望蒋莫怀,因为上午要主持一个会议,实在抽不出时间来,慕容曜便让玉姐跟着她一块。 蒋莫怀的情况依旧,只是精神有些颓靡,他嘴上不说,但蒋文芮看得出,他还是挂念妈妈的。有关女儿的近况,蒋莫怀也没有多问,事实上,也无需再问什么了。经过上一次,都没能让这两个人分开,也许正如慕容曜所说的那样,他和她是分不开的了。 蒋文芮出来,正看到玉姐急忙朝这边走过来,她问:"玉姐,你去哪了?" "我有点不舒服……找医生开了些药。" "哪里不舒服,需要再看看医生吗?" "不用了不用了,就是……喉咙而已,小毛病。" 她陪着蒋文芮出了医院,在车上,蒋文芮又接到慕容曜的电话,她无奈道:"慕容先生,我就是去一趟医院,你不用每隔几分钟就是一通电话。" 对面,是慕容曜带有磁性的笑骂:"没良心的女人,你就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装得惊喜一点,可爱一点?" 枉他连开个会,期间都要暂停几次给她打电话,更别提高阳那竭力压抑的沉闷笑声,总是响在耳畔,烦都烦死了。 "想看电影吗?"他突然问。 这一问,倒真的让蒋文芮有点吃惊,怎么看慕容曜都不像是那种会约人去看电影的类型! 没得到她的回答,慕容曜不耐了,"喂,到底想不想去?" 蒋文芮突然笑了,"你要是想请我的话,我会考虑的。" 他不自在的闷声说:"下午五点,我回去接你。"说过后,也不再等她的回应,便径直挂了电话。 对面,高阳强忍着笑意,将两张电影票放到桌上:"电影是八点的,之前可以去吃顿晚饭,顺便约个会,时间刚刚好。对了,我给您订的是情侣座位。" 慕容曜轻咳一声,不确定的问:"女人真的都喜欢这些?" "别人我不知道,但蒋小姐一定会喜欢的。"高阳很肯定的说:"对于拥有一些经历的人来说,往往越是寻常的事,越能打动她。" 慕容曜听着,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笑笑:"想不到,你竟比我还要了解她啊。" 这话虽是褒奖,但高阳怎么听都听出了一股阴沉的味道。 他绝对是惹到总裁了! 高阳立即微笑:"所谓旁观者清,越是像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看问题可能越会清晰吧。" 慕容曜听着,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高阳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暗叹,真是好可怕的占有欲啊。 另一头,蒋文芮放下电话后,突然有点坐立不安的。 她起身回房,拉开柜子找衣服,一件一件都摆到了床上。她没经验,不知道去看电影要穿什么好,所以,就逐一搭在身上照着镜子比对。可不是太正式,就是太花哨,没有一件合心意的。最后,懊恼的坐下来,望着乱糟糟的床发呆。 有句话还真说对了,女人的衣柜,永远少一件衣服。 倏尔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她怔了怔,她这是在做什么?不过就是和慕容曜去看场电影,又不是没有见过,何必这么紧张?再说了,他的眼睛看不到,她穿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尽管如此,她还是从那堆衣服里,随意挑了件自己看得顺眼的上身,然后再照着镜子转一圈,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慕容曜回来接她的时候,蒋文芮早就准备好,坐在客厅里等他了。 "什么电影?"她问。 慕容曜站在她对面,抬手抚了抚她的发,又凑到她跟前闻了闻,挑眉:"洗过澡了?那么……应该也化过妆,打扮得很漂亮吧。" 蒋文芮脸一红,没有应。 慕容曜了解似的笑了下,看上去,心情不错。 "走吧。" 这时,玉姐出来了:"先生,晚上不在家吃饭了吗?" "嗯。" 慕容曜应了声,就和蒋文芮往外走,玉姐望着两人,目光复杂的垂落,转身又走进了厨房。 上了车,他问:"想吃什么?" 蒋文芮想了想,说:"肯德基。" 慕容曜皱眉,"怎么想吃那种垃圾食品啊?一点都不营养。" 他刚要摇头,蒋文芮则悄悄扯住了他的衣角,轻轻扯了两下,柔柔的说:"我想吃。" 慕容曜眯起眼睛,抿了抿唇,握住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嘴上说着:"真拿你没办法,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略带霸道的宠溺口吻,让蒋文芮心里暖暖的。她的目光抬起,轻而易举的触到了他的下巴上,线条漂亮而又坚毅,微抿的唇角上扬着,弧度将完美演绎得恰到好处。 他就在身边,离她那么近,比想象中的真实,比真实中的唯美,是可以让她倾心依赖人。 她犹豫着,有些僵硬的靠了过去,头慢慢的抵上了他的肩头。起初,还是小心翼翼的,渐渐的,闭上了眼睛,身心放松,靠得心安理得。 慕容曜没说话,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依她所言,车子停在肯德基的门口。 蒋文芮也是很少会来吃这种快餐,但怀孕的人,胃口刁得很,前一秒还喜欢满汉全席,下一秒就有可能是粗茶淡饭。 慕容曜视线有碍,便坐在位子上,由蒋文芮去点了两份套餐。端过来摆在桌上,见他眉头一直都是拧着的,她问:"还不高兴呢?大不了,待会去吃你想吃的。" 谁知,慕容曜却摇头,自失的一笑:"这些本来该是我做的事,现在却要你一个孕妇来伺候,这让我很挫败。" 而这种挫败,可不是做成一笔几千万的生意就能缓解的了,这涉及到男性的自尊。偏偏,慕容曜又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蒋文芮却不在意,笑着将汉堡递到他手中,"孕妇也不是什么都不该做啊,你没听医生说嘛,还是需要适当的动作。" 慕容曜的唇角又上扬几分,"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你不喜欢?" 她看似问得随意,心跳却变得没有规则。 他从未对她说过喜欢之类的话,无论他做过多少暧*昧到极致的事,缺了那句喜欢,就像缺了一半的下弦月,你永远不知道,被挡住的那一半,会不会也是这么圆,这么亮。 他歪了歪头,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地倾身向前。由于两人的桌子本来就窄,他这么一靠近,脸挨得她极近,吓了蒋文芮一跳,心跳得愈发的快了。 "我说不喜欢的话,你会失望吗?" 蒋文芮表现得很是冷静,微笑反问:"我失不失望,你会在意吗?" 慕容曜笑了,"会。" 蒋文芮没想到,他会这么果断就承认了,玩这种暧昧的游戏,他明显是高手。不表明答案,每每又都会逗得人心痒难耐,只等她像鱼儿一样咬上他的钩。 但蒋文芮也是个硬脾气,你不说,我便不再问。 她抬起脸颊,微笑出声:"那恐怕要轮到你失望了。" 慕容曜一挑眉,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在她的脸颊上抓了一把,"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她不说,他也不急。有关她的心,他以后有的是机会窥探。 他不喜欢吃汉堡,对于一切油炸的东西都不感兴趣。蒋文芮的胃口出奇的好,还想再吃掉他那份套餐时,被慕容曜一巴掌给拍开了手,"一份套餐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纵容也会有个限度,他是不会拿她的身体开玩笑。 507:我们结婚吧 蒋文芮恋恋不舍的缩回手,"哦"了一声。听出她的失望,慕容曜失笑:"待会再带你去吃别的吧。"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惊呼响起,"总裁?" 两人抬头,慕容曜自是看不到,仅凭声音判断,有点耳熟,便绝熟不到能分辨出是谁的程度。叫他总裁,应该就是公司里的员工。 他朝她的方向颔首,对方诧异道:"想不到,您也会来这里吃东西啊!"堂堂蒋氏总裁,竟会跑来吃kfc,怎么看都觉得这画面有够违和了。 "偶尔变换下口味也不错。"慕容曜淡定如初。 "那您慢慢吃,我在那边还有朋友,我就不打扰您了。" 来人在临走前,朝蒋文芮横竖看了好几眼,坐下后,又和同伴窃窃私语的。蒋文芮不在意,别人爱说什么,是她们的自由,既然选择和慕容曜出门,这种事就避免不了。 "走吧。"他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蒋文芮小心的扶着他,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 他抓的很紧,走出去时,也是一路紧握着她的手。蒋文芮看一眼他的侧颜,小声问:"怎么了?" 慕容曜突然停了下来,说:"结婚吧。" "什么?"蒋文芮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回头,又一字一句的重复一遍:"我说,我们结婚吧。" 蒋文芮突然吓得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慕容曜,你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结婚? 他和她吗? 这样子在一起,对蒋文芮而言,都是自我麻痹后偷来的幸福!她是谁啊?她是撞死了他妈妈的人!是会成为他一辈子都恨着的仇人!那么圣洁的两个字,怎么可能落到她的头上? 慕容曜却是坚定的说:"我不想我的孩子,不明不白的出生,我要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家,给他一个爸爸妈妈!" "慕容曜,你一定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他打断了蒋文芮的话,认真道:"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我的话也说得够清楚,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一个星期,足够了吧。" 蒋文芮脑海空白的一片,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反应。他和她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多少时间考虑就会有结果的。 说完这番话,慕容曜就又跟没事人似的,轻笑着伸出手,"过来扶我。" 蒋文芮迟疑了下,然后默默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从这一刻开始,有关结婚的事,他果真只字不提。 电影是部爱情片,慕容曜看不见,索性闭上眼睛休息,情侣座位十分宽敞,他却喜欢挤向她,头靠在她的肩上,"我睡会,结束后叫醒我。" 蒋文芮应了声,心里乱得很,也没心思再看。 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迷惘之余,她又有点畏缩。其实,她在感情上十分胆小,无论走了有多远,总是记着给自己留条退路,好在疲惫不堪时方便转身。 电影散场后,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叫醒他。 他抬起头,"完了?" "嗯。" 慕容曜抚了抚眉心,"回去吧。" 两人出了电影院,慕容借口肚子饿,一定要带她去吃宵夜。蒋文芮知道,他是怕自己饿着,所以,乖乖跟着他去了东哥的排挡。 夜里,没有几桌客人。东哥依旧笑容满面,不等慕容曜招呼,便动作利落的炒了两盘粉,端过来后便坐下来,没有离开。 蒋文芮闻到炒粉的味道,就觉得胃里不舒服,她悄悄告诉慕容曜,他也不再勉强她,让她坐一会,他则认真的吃粉。 蒋文芮用手机和东哥闲聊,不时的看向慕容曜,尽管他表现得很是淡定,可她知道,他这会的心里应该也不会平静的吧。 东哥问蒋文芮,她和慕容曜是怎么认识的?蒋文芮只是笑笑,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回答。 东哥也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笑着问她是不是怀孕了,蒋文芮有点不好意思了,轻轻点了下头。 东哥大笑,开心的说,他老婆怀孕的时候就是这样,胃口时而好坏。他又凑过来,悄悄告诉蒋文芮说,别看慕容曜一副凡事不在乎的样子,他其实很喜欢孩子的!每次看到东哥家的小宝宝,都会抱上好一阵子。 蒋文芮听着,又去看向慕容曜,很难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副画面。恰好,慕容曜这时也抬起头,"你们在聊什么?" "随便聊聊。" 慕容曜挑了下眉梢,"不管东哥说了我什么,你都别信,他那人就喜欢夸大其词。" 蒋文芮眨眨眼睛,"他说你又帅了呢。" 慕容曜微怔,接着点头:"这话倒是不假。" 她失笑,将这话告诉东哥,后者也是捧腹。听见两人的笑声,慕容曜眯了眯眼睛,不紧不慢道:"你和东哥的关系,好像比我还要好呢。" 这时,有人结账,东哥起身离开了。 蒋文芮随口应道:"那当然了。" 慕容曜猝不及防的靠近她,搂住她的腰,拉近自己,低声:"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谁都不行。" 对蒋文芮,他的占有欲开始滋生,并且不断膨胀。他见不得她离开自己半步,更见不得她对别的男人表现出哪怕是一丁点的亲密! 望着逼近的他,蒋文芮的脸颊在升温,她调开视线,同样压低了声音:"霸道也要有个限度吧。"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小气。"他微笑,丝毫不以此为耻,反而是颇为自豪的架式,"是你就不行。" 东哥见两人态度这么亲密,他一脸欣慰的笑,也不去打扰。 慕容曜照例悄悄留下几张百元钞,便和蒋文芮离开了, "累不累?"他问。 "还好。" 慕容曜抓着她的手,微笑:"那就陪我走一会。" "你的腿……" "不碍事。" 蒋文芮垂眸,偎在他身侧,顺着马路慢慢的走,两人身后,司机开着车慢慢的跟着。 夜空下,晚风微凉,却很舒服。 两人挽着手,就像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恋人,她很享受这种宁静,连带心底的躁动都被奇妙抚平。 慕容曜少见的没有开口,想必那句结婚,于他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可他终究还是说了。 有关结局,她不想再去揣测了,有些路适合两个人,有些则注定是一个人慢慢前行。 时间是千疮百孔经不起打磨的,稍不留心,就会被它投掷洪荒,再也找不到彼时的出口。她不知道,她和他还会一起走多远,也许,一个出神恍惚,就是斗转星移。 抬起头,看一眼今晚的星辰,璀璨的亮眼。她想,即使是若干年以后,她也会忆起这样一个普通夜晚的。 回去时,玉姐还在等门,蒋文芮有些歉意。慕容曜回房后,玉姐则端出来早就为蒋文芮准备好的乌鸡汤。 "小姐,我煮了几个小时了,很补的。"玉姐低声说着。 蒋文芮没什么胃口,可看在玉姐辛苦的份上,也不忍拒绝,便喝了一小碗。 玉姐怔怔的看着空掉的碗,想要说什么,终是咬牙忍了住,一扭身立即进了厨房。 夜里,蒋文芮睡得不太安稳,总是会惊出一身的汗。 "怎么了?"慕容曜很快醒了过来,将她身子扳过来问。 "有些热。"她说。 慕容曜摸索着开了空调,怕她再冻着,又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蒋文芮一时没了睡意,枕着他的胳膊,抬起头盯着他光洁的下巴。 "睡不着?" 她"嗯"了一声。 他一手搂着她,另一手则沿着她的曲线游走,手指仿佛在跳着舞,"告诉我,在想什么?" 蒋文芮沉默许久,他也有耐心,不去催问。时间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试探性的叫了他的名字:"慕容曜?" "嗯?" 知道他没睡,她缓缓道,"听高阳说,你的眼睛不是没有希望治愈。" 慕容曜皱了皱眉,就知道那小子不安分,自己说不动他,就拐弯抹角的想让蒋文芮来劝他。他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平淡道:"没有超百分之五十的希望之前,我是不会去冒然尝试的。" "为什么?"她不理解。 "比起绝望,我更想保留一份希望。" 这是他的回答,她却不尽信。因为,她所了解的慕容曜,是个为达目的,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的人。至于他不去治疗的原因,她或许猜得到…… "不许多想,"他突然说,然后翻过身,双手撑在了她身体两侧,低下头,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鼻,她和眼睛,喃喃的,他说:"否则,我会控制不住想要做一些事了……" 蒋文芮愣怔几秒,立即抵上他:"不行……" "那就乖乖睡觉。" 蒋文芮赶紧应了声,翻过身,背对着他,全身皮肤都烫得厉害。慕容曜从她身后将她环绕,滚烫的唇,吻上了她的背。她顿时僵住了身体,这样子的亲密,她还是不太习惯。 好像在嘲笑她的软弱一样,他轻笑出声,也不再逗弄她了,安心的环住她,说:"当初那个主动挑衅我的蒋文芮去哪了?现在反倒成了胆小鬼。" 蒋文芮背对他,闷声说:"你不知道,我是遇强则强的吗?" "哦?你是在暗示我对你太温柔了?" "……" 508:出事了 蒋文芮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我要睡了。" 慕容曜笑着,"一起。" 这话听着实在是让人脸红心跳,蒋文芮胸口砰砰的跳着,全力赶走脑海里那些繁乱的声音,不停的催眠自己。 就这样,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人早就走了。她起身下床,推开房门出去,玉姐正在忙活着,见她起来,便迎上前:"小姐,睡得好吗?" 蒋文芮只是点头,问玉姐:"慕容曜呢?" "先生去公司了,他说今天会很忙,要你不用等他吃晚饭了。"玉姐如是说,然后,她转了身,轻声说:"小姐,我给你煮了红豆汤。" "谢谢玉姐。" 蒋文芮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玉姐将红豆汤盛到她面前,低着头,"趁热喝吧。" 蒋文芮尝了一口,味道很好,竟一连吃了两碗。 玉姐站在旁边,眼睛里浮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立即别开脸,说:"小姐,你再去睡一会吧。" 昨晚没睡好,这会果真有些犯困了。蒋文芮应着,起身便回房去继续睡了。 玉姐收回复杂的视线,躲进厨房,立即打了个电话。 "我都按你们说的做了,什么时候能把我儿子弄出来?" 对面,是个略沉的声音,充满威严,"目前还不行。" 玉姐急道:"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对方不疾不徐的开口:"只要,你再做最后一件事,我保证,你儿子会毫发无伤的安全出来。"顿了下,他说:"你也知道,强奸未成年少女……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玉姐咬了咬唇,挣扎片刻,说:"还要我怎么做?" …… 这段日子,蒋文芮总觉得心慌慌的,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玉姐说,孕妇会有些产前不适,叫她不要担心,蒋文芮也是尽所能的调整自己,把精力都转移到设计鞋子上。 慕容曜最近变得很忙,公司里好似有处理不安的事,每晚回家,都看得出他的疲惫。所以,自己这些小事,她从来不曾告诉过他。 玉姐走近,"小姐,不要再画了,歇一歇吧。" "我不累,再画一会就好。"蒋文芮头也没抬,手里的笔仍在不停的勾勒。 望着她,玉姐调离复杂的目光,就要走出客厅。 倏地,蒋文芮的动作滞了滞,眉梢轻颤几下,"玉姐……" 玉姐转过身,蒋文芮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她捂着小腹,脸色倏尔变得惨白,"我……我肚子好疼……" 玉姐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蒋文芮这是怎么了。玉姐足足愣了有三秒钟,才立即上前:"小姐,我们……我们快去医院吧!" 蒋文芮点头,撑着站了起来,玉姐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眼睛死死的盯住她的身下…… 蒋文芮顺势低下头,她的下身,血红的一片。 蒋文芮慌了,慌得不知所措,"玉姐……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玉姐的心揪得生疼,她一把抓住蒋文芮的手,"小姐,我们去医院!我们马上去医院!" 蒋文芮怔忪的随着她走了几步,双腿蓦地一软,直接跌坐到了地上。 "小姐——" 蒋氏,29层。 慕容曜正在听高阳为他读开发部的计划案,手机突然响了。 高阳暂停,替他拿起来,"总裁,是您家里打来的。" 慕容曜一听,伸手接过来,"喂……" 电话那头,是玉姐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先生,您快来医院……小姐……小姐出事了……" 慕容曜猛地起身,由于起得太急,左腿钻心似的疼。可他这会已经顾不上了,即刻下令:"高阳,送我去医院!" 高阳心知肯定是有事发生,来不及多问,马上扶着他走出办公室。 驾车匆匆赶到医院,玉姐就等在大门口,见他过来,立即失声痛哭:"先生……孩子……小姐的孩子……" 慕容曜僵了住,只觉得胸口窒息了,吸不进,呼不出,憋得他难受。用力的做了个深呼吸,他压抑着颤抖,沉声问:"到底怎么了?" 身后,就连高阳的心也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玉姐。 玉姐难受得不行,低着头,好像发泄一样,狠狠的捶了两下胸口,哭着说:"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轰" 慕容曜只觉得脑袋胀开了似的,一阵天旋地转。 "总裁!" 高阳上前及时扶住了他,脸上同样是难以置信,前一天还好好的,这怎么说没就能没了呢?! 慕容曜推开了高阳,双手握成了拳,指节泛着青白。 "她在哪?" 随着玉姐来到了病房,他却在门口站了住,手死死握着扶手,却怎样都无力推开。 最后,他松了开。 转身,他说:"带我去见医生!" 见到了医生,他仍能冷静发问,"我要知道她确切的情况。" 当他听到医生说"妊娠终止"这四个字时,所有的冷静都化作了愤怒,胸口炸了开似的,灼烧了他的心。 咬紧牙,他一字一句的说:"这不可能!" 医生解释道:"根据患者的情况,我们初步判断,她是误食了药物……" 慕容曜根本听不进医生的话,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神情几近狰狞,"是你们搞错了!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再去检查!!" 医生对这种情况,貌似很有经验,安抚道:"先生,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还是请你接受现实。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你的妻子。毕竟,你们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的……" "我不相信!"慕容曜狠狠推开了医生,就要转身出去:"你们这些庸医,凭什么说我的孩子没了?我要去找你们院长!" 没有留意到脚下,他撞到了椅子,高阳立即上前:"总裁……" 慕容曜一把抓住了他,强势的命令道:"带我去院长办公室!" 医生叹息着,说:"先生,不管你去找谁,孩子没了已经是事实了……" "闭嘴!" 慕容曜低吼一声,额上青筋曝露,握紧的手,一拳挥到了门上,生生将门板给砸裂开来。 见他还要挥拳再砸下去,高阳赶紧拦住他,"总裁!您冷静一下……" 医生吓得不轻,退后一步,"先生,你再这样,我要叫保安了!" 高阳朝他歉意道:"不好意思,请你体谅一下吧。" "庸医!一群庸医!"慕容曜咆哮着,全身都要被烈焰给点燃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高阳一直将他拽出了门,却看到玉姐站在外面,同样也是伤心难过。 "先生……" 听到她的声音,慕容曜挣开高阳,摸索着上前,声音绷得很紧,随时都会绷断了似的。 "玉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玉姐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又低下了头,内心正在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说!!" 她被慕容曜的吼声吓了一跳,畏惧的抬头,一股脑的回了,"小姐的确有在偷偷吃药!" 话一脱口,慕容曜僵直的杵在了原地。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高阳也吃了一惊,望着玉姐,"主姐,这是怎么回事?" 玉姐头压得极低,话既已出口,她便没了回头的余地。下定决定,她哽咽的说:"我有看过几次,小姐背着我在吃药。起初,我没在意,但是,刚才我去问过了医生,小姐吃的药……正是用于止孕的……" 她越说,声音越是小,最后,是难过的哭声。 高阳愕然,去看慕容曜,他反而沉寂了下来,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精气神一样,眼神垂落,双手颓然的放了下来,退后一步,慢慢的坐到了休息椅上。 前一刻的狂风骤雨,这一秒的古井无波,恍若一潭死水。 "总裁……" 高阳还想再劝,但看到他的样子,皱紧了眉头,还是选择了默默退到一边。玉姐抹着眼睛,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也匆匆的离开了。 慕容曜背抵着墙,僵直的坐在那里,身边的空气都要凝结了,只有他不停起伏的呼吸,就像个溺水者,拼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最后,只是徒劳,抬起双手插入发间,扯着自己的发,这个孩子……不可以失去。 不可以。 没有了这个孩子,他和她,便再也没有理由在一起,他也没有理由不再去恨她! 他是……他们两个的救赎。 …… 蒋文芮晕迷了两天才苏醒,睁开双眼,她意外的看到了刘萍。 "妈……"她叫了一声。 刘萍眼睛红肿着,走上前,对着她挤出一丝笑,"小芮,感觉好点了吗?" "嗯……"蒋文芮望着她,眸子一点点眯了起,她问:"妈,我怎么了?" "呵呵,你没事……没事……"刘萍握着她冰冷的手,酝酿了许久才轻声说:"小芮啊,妈知道你辛苦,这段日子,就让妈回来陪你好不好?" 蒋文芮的眉头蹙起,望着母亲,从她回避的视线里,她似乎读懂了什么。一个不好的预感,沉甸甸的压上了她的心。 她僵硬的抬起手,放在了小腹上,刘萍见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小芮……别管了……没了也好,不用再去烦恼了!只要你的身体还是健健康康的,以后……以后还会再有的……" 蒋文芮的手,僵在了半空。 509:该忘的就忘了吧 蒋文芮张张嘴,想说的话,想问的话,却吐不出半个字。喉咙里好像被什么给哽住了,又火辣辣的疼,一直蔓延到了胸口,形成一团火,将那里烧了个面目全非。 看到女儿只是张着嘴不说话,刘萍吓住了,"小芮!小芮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妈啊?" 蒋文芮怔愣着,眉头颤抖,手无力的放了下来,却死死的揪紧了床单。 "妈……"她总算叫出了声,刘萍忙应着:"妈在这儿!" "我出了什么状况?" 听到女儿的问话,刘萍再也绷不住了,俯下身子轻轻抱住她,强忍着的眼泪夺眶,"小芮……你还不明白吗?这是老天爷给你指的路,要你离得远远的……别再想了……听妈的,从现在开始,该忘的就都忘了吧!" 蒋文芮仿佛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我都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甚至,我在想,他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孩子,等他长大了,我会送他去幼儿园,上小学……将来,看着他成家立业,我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的……可是,怎么……怎么就没了呢?" "小芮……不要再说了……" 刘萍紧紧抱着女儿,已是泣不成声。 "不,妈,你不知道……我曾经很讨厌他,因为他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出现的……但是,他就在我的肚子里,每天都跟我朝夕相处,我想无视他都难……现在,现在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期待他……他怎么可以就离开我了呢?妈,你说……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想过不要他?可我不是故意的啊……" 刘萍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哽咽道:"小芮,你听清了,这不怪你!是你跟他的缘分太浅!所以,别再难为自己了……" 蒋文芮茫然的望着母亲,摇头:"我不懂,既然缘分浅,干嘛还要给我们这样的缘分?难道,他也是用来折磨我的吗?可是妈……我真的付出过代价了,干嘛还要抓住我不放呢?我不是铁打的,受了伤,也会疼的……" "小芮……是妈对不起你,这一切,要怪就怪妈吧!" 蒋文芮皱起了眉,似乎很难理解眼前发生的事。她记得,不久前才做的检查。听到孩子胎心的那一刻,尽管她表面平静如初,可心底里的激动,她这一辈子都忘记! 在她的身体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感觉太奇妙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也可以很伟大。 可是,没了,什么都没了。那个小生命,似乎也将她心里的热度都带走了,剩下冷冰冰的躯壳,继续承受着最初的罪孽。 看到女儿痛至麻木的神情,刘萍扳过她的肩膀,用力的摇了两下:"小芮,清醒一点吧!没了也好,这个孩子本来就留不得!妈以前错了,错得离谱,根本就不该说什么生下来的蠢话!现在好了,不用再担心这个那个了!等你身体养好一点,妈就送你离开这里!" 蒋文芮抬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掉过一滴泪,只是搞不清身在何处般飘忽,她皱着眉说:"你们凭什么替我决定他的去留?" 翻过身,她面朝里躺下。 "小芮……" "妈,我困了。" 她好想睡,也许睡着了就会发现,这一切其实都是梦。 而她,尚在梦中。 刘萍心疼的望着女儿,抹掉眼泪,在旁边坐着陪了半晌,才替她又盖好被子,转身出去找医生了。 听到她关门的声音,蒋文芮闭着的眼睛又缓缓睁开,泪水早已湿了枕头…… 为什么,不是梦? 将脸颊埋进了枕头里,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握成拳锤着胸口,那里难受的快要死掉了似的! 脱离她的何止是生命,而是她残缺的灵魂。 人生最痛,莫过于此。 门又被推了开,缓缓走进一人,来到床边,凝视着床上的人。 良久,久到他知道,他若不再开口,她会这么一直悲伤下去。 "小芮。" 蒋文芮怅惘转身,看到他时,眼神恍惚了下,干涩的唇微微张开,艰难的出声:"这算是……报应吗?" 望着她,严肃冷峻的脸,也不禁有丝动容。他走上前,坐到了旁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问了句:"还好吗?" 蒋文芮摇头,眼角又添新的泪痕,垂下眸子,声音是暗哑的:"不好,一点都不好。" 怎么会好? 失了生命,丢了灵魂,从此,蹉跎煎熬。 严肃抿着薄唇,遇到这种事,任何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倒不如让她发泄个痛快。所以,他只是陪坐在一边,看着她瘦弱的身躯,颤抖的蜷缩,他犹豫了下,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都会过去的,也都会好的。" 蒋文芮低着头,"严肃,告诉我,为什么要让他替我接受惩罚?就算是报应,也该报应到我身上……" 严肃拢眉,"别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报应!就算是,也不是对你的惩罚,因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茫然,"那结果为什么会是这样?" 严肃略一沉吟,说:"我来的时候,问过了医生。"他抬眸看着她,问:"你有吃过堕胎的药吗?" 蒋文芮一怔,摇头:"没有,从来都没有。" 严肃目光微垂,她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淡淡的,他说:"你是因为药物作用,才会流产的。所以,根本就不是你所说的那些原因。" 蒋文芮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半天也没有说话。 她确定自己没有吃过任何药物,所以,绝不可能是她的误食! 那么……是人为? 蒋文芮第一个想到的竟是慕容曜,她不知道他待自己的真情有几分,却是明白,他是这世上最恨自己的人。 "会是他吗?"她不禁脱口问了出,问过后,竟下意识的摇头:"不,不可能!他比我还要在意这个孩子……所以,不可能是他!" 像在竭力的说服自己,脑海中掠过的一幕幕,都是他殷切的期盼。那被温情感染的眸,无论如何都不会骗人的! 但是…… 蒋文芮不确定了。 倘若真的是他,那他所做的这一切,未免太可怕。她不曾畏惧过他,但现在, 却是真的怕了。有谁会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做为报复的筹码,只为了能让她痛不欲生? 如果是,那他成功了。 将她脸上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严肃此时出声了:"我是你的话,不管是不是他,我都会当成是他。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彻底了断。"盯住她,他说:"你很清楚,没了这个孩子,你和他,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严肃的话,化作了强矛硬盾,在她心里交战开来。 刚刚沉浸在悲痛中,竟又发现,原来,她的心也病了,它被那个人牢牢占据着,需要将整颗心都剜出来才行。而身体上重复着的痛,是要她铭记…… 切莫再爱。 但,何其容易。 正如他来时一样,她不知道严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他说,需要他的话,随时可以找他。可她现在需要的,是真相、是一把可以刺穿自己的刀、是能让她结束的绝望…… 深夜,慕容曜出现了,在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 从门被推开时,蒋文芮就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出声,而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眸,静静的躺在床上。 身后的床位突然陷了进去,接着,她被人从身后搂了住。就在这一瞬,残缺的心开始颤抖了,她紧咬着唇,生怕漫出的泪,出卖了她此刻的软弱。 所有的猜忌,就在这个怀抱中瓦解。 她怎能去怀疑他呢?比起她,他的伤并不少,只不过,他站在了高于她的道德标准上,成了施惩者,就被她理所当然的怀疑着。 这段日子,难道她看到的还不够吗?正如谭老所言,即使是恨着,他也是用尽全心去恨,这种极致的情感,别人或许不了解,她又怎能不懂?如此,比起他,她又无辜到哪里去。 慕容曜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收在怀中,冒出胡茬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 坚强再也伪装不下,蒋文芮就要转过身,他却暗哑出声:"不要转过来。就这样……让我抱一会。" 蒋文芮滞了住,没有动。 "一定很难受吧?"他的脸颊,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问。 明明眼泪在流,可蒋文芮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他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蒋文芮咬住被子,不想自己哭出声音,可是……可是心真的很疼,很疼。 背后,有一片温热的湿润。 "小芮……我要你知道,无论我怎样伤害过你,你也是我的劫,让我万劫不复的劫。" 蒋文芮的手,慢慢缠住了他搭在腰间的手,紧紧的,同样也想要将他拥抱,让他没那么冷 。 "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吗?"他做了个深呼吸,倏尔又自失的笑了笑,沙哑道:"我很自私,想要跟你一起,还得千方百计的找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借口。如果,你是我孩子的母亲,那么,我决然不会再伤害你……所以,当我知道你怀孕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老天其实是眷顾我的。" 510:没办法不恨你 蒋文芮仍是一言不发,只是任眼泪汹涌。 "原谅我,这两天没有陪在你身边,因为有些事需要去处理。"说着,慕容曜一笑,声音极低:"真是漫长而又糟糕的两天……" 他又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无限眷恋。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照顾好自己。" 蒋文芮咬着唇,被水雾浸湿的眸,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可眼前的景物却是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没有出声,没有说出留下他的一个字! 他清楚,她也明白,他和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在一起了。之前埋下的所有的不安,所有不确定,随着孩子的消失而开始疯狂肆虐。 "小芮……我可以爱你,却没办法不恨你。" 身后的人,慢慢抽出手臂,尽管,她握得很紧,可还是抽了出来。 蒋文芮咬紧牙,咬得牙齿在松动。她渐渐哭出了声,却浑身不知。 身后没了温度,突然变得好冷,她搂紧自己,身体蜷在被子里,抖得厉害。 门,关了上。 那一夜,她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人,那种冰冷与无助,即使在若干年后的今天想起,也是刻骨铭心。 慕容曜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连带一丝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净了。而那一夜后,她就不曾再掉过一滴泪。 高阳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蒋小姐,"他将一份文件摆在桌上,说:"这是总裁留给你的。" 蒋文芮只是坐在床上,目光凝着窗外,对于一个消失了的人留下来的任何东西,她都不会感兴趣。 高阳顿了顿,说:"总裁将蒋氏还给了你。" 蒋文芮缓缓垂下眸光,轻笑着,笑声虚无得很。 高阳从未见过这样的蒋文芮,正如同他不曾见过现在的总裁一样。可无论他有着怎样的想法,他始终都是个局外人,在这一场混杂着爱恨交织的情感里,他无权过问。 "蒋小姐,珍重。" 他转身离开了。 蒋文芮又抬起目光,从旁边的桌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根来点燃,对着夕阳,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放大,再放大,将整轮火热的残阳吞没。 身后有人靠近,望着她,突然几步过去,气道:"笨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蒋文芮低笑一声:"他走了,把公司留给了我……我该感谢他的,对不对?"抬起头,朝来人笑了笑:"秋莹。" 尤秋莹拧紧了眉,斥道:"感谢个屁!要不是他,你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说什么感谢,我看你是疯了吧?!" 蒋文芮又吸了一口烟,再缓缓朝上吐出烟圈,看着它晕散开来。 "我找回了属于我们家的东西,而他……从我眼前消失,不必担心他什么时候会来找麻烦。这不是最完美的结局吗?" 尤秋莹眯起眼睛,想说什么,又止了住。 烦躁的也抽出一支烟来点燃,默默地陪她坐在床边,一块望着天边的火红。良久,她才出声:"听着,今天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允许你想他。以后,你要给我彻彻底底的忘了他,要忘得干干净净!" 蒋文芮夹着香烟的手在颤抖,她低头,又深深吸了一口。透过烟雾的双眼,则被熏得发红。 忘,她当然要忘,而且是一定要忘。 不然,又能怎样呢? 尤秋莹陪着她抽了一支又一支,直到被护士发现,训了两人一顿。蒋文芮被勒令躺在床上休息,尤秋莹说:"我去打个电话。" 她推门出去了,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当白跃峰看到尤秋莹时,也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他朝她礼貌颔首,"秋莹,好久不见。" 诧异过后,尤秋莹歪着头看他,看得很仔细,直至他走到自己面前来,她才发现,再见白跃峰,她居然完全没了心痛的感觉。 那一瞬,她恍然,她所谓的爱恋,不过就是心里启动的假想模式,她将自己塑造成什么角色,她就拥有什么样的心情。曾经,她一度悲剧,而今,她则想要跳出这个模式,不再受心情支配。 想通了,她轻笑一声,决定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好心情,马上送给自己。 "是啊,好久不见。"她淡声回着。 白跃峰黝黑的眸,将她凝视住,观察许久,他才出声:"秋莹,我该向你道歉,对不起。" "何必要道歉呢,我其实该感谢你,给我上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一课。" 尤秋莹并不是在说气话,事实上,她对于能够不用再强迫自己去扮演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而松了口气。而她也早已喜欢上了现在的自己,活得坦然,活得随心所欲,这些的确都是拜白跃峰所赐。 尤秋莹这么说,让白跃峰有些不自在了,毕竟,那么深的伤害过一个女孩子,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将他的不适看在眼里,尤秋莹径直问:"来看小芮的吗?" 白跃峰慢慢点下头,同时,也将她谈到蒋文芮时的态度看在眼里,想来,应该是和好如初了,这或多或少,会减轻些他的内疚。 尤秋莹径直说:"我想,你的出现,对她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所以,还是改天再说吧。" 尤秋莹的意思很明白,白跃峰和慕容曜是兄弟,看到他就会想到慕容曜,还是不让她见得好。 白跃峰的浓眉微微拢了两下,双手插在了裤子口袋里,背抵着墙,略为沉重的出声:"我真的很难在知道她的事后,袖手旁观。" 尤秋莹笑了,笑容淡泊得很,"跃峰,收起你的英雄主义吧。别忘了,小芮有今天,你也曾补过刀的。不止你,连我都脱不了干系。所以,你我现在只能选择最恰当的方式来对她,而不是跑来释放你的罪恶感。" 白跃峰一震,就这么愣怔的看着她。 这还是以前那个连与他对视都会脸红的乖乖女吗?尤秋莹变化之大,已超出了他的想象,但究其根源,他绝对是罪魁祸首。 这么想着,他又垂下目光,自嘲的笑了笑,失落道:"不论是谁,与之相比,我在她眼里就是个陌路人。" 尤秋莹勾起唇角,"这么说来,也算是你们的计划没有得逞了,你也就不用再那么耿耿于怀了。" "可是……"白跃峰眯起了眼睛,昂起了头,沉声:"我并不想被她遗忘。" 尤秋莹看着他,究竟有多自私,才会在她这个曾经深爱过他的女人面前,倾诉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感情?还是说,男人都是如此? 突然,她想到了高阳,在她因为失恋而坐在酒吧里痛哭的时候,他曾说,"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流泪,你是该痛哭反省了。" 心境不同了,现在想起这句话,还觉得有些可笑。 抬头,她说:"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请离她远一点吧,让她忘了以前,忘了跟慕容曜有关的一切,重新开始。" 白跃峰苦笑,连在尤秋莹看来,他都是做为慕容曜的附属品存在,更何况是在蒋文芮眼里呢? 想到自己此刻的坚持,会带给她无尽的压力,白跃峰便觉得黯然失落。 "再见。"尤秋莹就要越过他,他出声叫住了她,回眸朝她真诚的一笑:"秋莹,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尤秋莹扬扬眉,微笑:"喜欢我的人很多,已经不差你这一个了。" 尤秋莹回来的时候,蒋文芮睁开眼,并没有一点睡意。 她说:"你该回去了。" 尤家有门禁,她是知道的。 谁知,尤秋莹将从护士站那边拿来的被子直接丢到另一张床上,"今晚,我就睡在这儿了。" 蒋文芮静静的望着她,慢慢扯出一丝笑容,说:"小心被你爸妈骂。" 尤秋莹慢慢转回头,不甚在意道:"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对自己做主了。" 犹豫了下,她说:"听你妈妈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过一觉。"她走过去,拉过椅子坐到了蒋文芮跟前,"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你睡好了。" 看了她好一会,蒋文芮缓缓闭上眼睛,将被子拉上一些,声音闷闷的:"这是你说的,不许在我睡着了后溜掉……" 尤秋莹撇撇嘴角,"那种事,我才不会做呢!" 蒋文芮轻轻一笑,好像已经疲惫至极,没多大一会,就响起了略沉的呼吸声。 这一觉,她睡得很长,做着连她自己都回忆不起来的恶梦。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抬眼便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尤秋莹。 心里一暖,她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发,尤秋莹睡得很浅,蒋文芮一动便清醒过来。 "醒了?" 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下僵硬的身子,说:"我去给你买点早餐回来。" 想到什么,走到门口时又扭头说:"昨晚,阿姨来过了,见你睡得熟,我就让她回去休息了。" 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蒋文芮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这就是尤秋莹,总是会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在身边。 至于之间种种,现在回想起来,都变得没那么清晰了。 收回视线,她又习惯性的调向了明媚的窗外。 此时此刻,他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511:她一定会挺过去 那晚后,她便没了他的消息,也不曾主动问过。其实,以这样一个不算告别的告别方式结束,对她和他都好,至少,她知道,在离开的那一秒钟,彼此不是恨着的。 这就够了。 下午,蒋文芮执意要求出院,反正,她的身体也是要慢慢调养,她宁愿回家。尤秋莹开车将她送了回去,意外的,蒋莫怀竟然早她两天也出院了。 来到父亲的房间,他坐在轮椅上,尽管中风的症状没有减轻,但气色不错。看得出,是因为母亲回来了才会心情转好。 "爸,"她低低的叫了声。 蒋莫怀的嘴角抽搐两下,望着她憔悴的样子,轻叹一声,说:"虽然过程很辛苦……但结果是这样最好。" 蒋文芮自然明白父亲话中含义,她别开目光,不想再提。然后将高阳带去医院的那份文件递到他面前。半晌才出声:"他把蒋氏还你了。" 谁知,蒋莫怀却摇头,"他不是还给我,而是送给了你。" 蒋莫怀是个明眼人,慕容曜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按部就班的夺走了一切。结果,他竟没能继续下到最后,为了谁,他心里很清楚。他对女儿的感情,蒋莫怀也从不曾否认过。 只是……撇开慕容曜的身份不谈,纵使他再优秀,蒋莫怀也不可能会接受他的。在这个问题上,蒋莫怀的角色,永远是父亲,是不想女儿受到一丁点伤害的父亲。 蒋文芮对此没有多大兴趣,她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失去,现在什么对她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公司还是高阳临时掌管,你随时可以接手。" 蒋文芮交待过了,起身要走,蒋莫怀叫住了她,他说:"我的身体,你也知道,恐怕没什么精力再管理公司了。如果……你能替我接手,我想我会很放心。" 蒋文芮始终沉默着,许久才出声:"我没那个心情。" 对此,蒋莫怀并不意外,"你只是没心情,不是没有能力……所以,我给你时间,等到你有心情为止。" 蒋文芮没有答话,推门出去,身后断断续续传来蒋莫怀的声音:"小芮,你要记得,人的一生很长,你的不过也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蒋文芮关上了门,对于自己要走怎样的人生,她没想过,现下若是能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也是不错。 下了楼,刘萍正和尤秋莹在厨房里忙活着,见她下来,刘萍赶紧催她回房休息,不许再下楼。 "女人这个时候最重要了!万一身体养不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刘萍又将尤秋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秋莹啊,你陪她回房吧,我一个人忙就够了。" 尤秋莹点头,把蒋文芮带回了房里,一直盯着她上了床,这才坐到一边,看了看她,问道:"公司那边打算怎么做?" 蒋文芮躺在床上,双眸依旧无神的望着天花板,摇头,"不知道。" 尤秋莹白了她一眼:"拜托,你上点心好吗?好歹这也是你们家的公司!" 蒋文芮的眸光一点点垂落,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有它没它,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尤秋莹质问道:"慕容曜吗?" 蒋文芮皱了皱眉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得要死要活的,蒋文芮,你也够本事的了!"尤秋莹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道:"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靠不住,一个是男人,另一个是爱情!有那伤心的时间,倒不如想想,怎样才能让自己活得更好!" 蒋文芮仍是一言不发,双眸微阖着,看不清眸中的情绪。 尤秋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恨恨道:"不过就是被现实绊了一跤而已,你就给我抑郁上了?以前那个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的蒋文芮去哪了?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蒋文芮的沉静,令尤秋莹动了肝火,她腾地站起身,怒道:"如果真这么不甘心,就去找他!我陪你一块去见那个混蛋!" 她见不得蒋文芮现在的样子,所以,宁愿陪着她去做一个了断,让她彻底死心,也好过这样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她就要拉着蒋文芮下床,蒋文芮的手,却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尤秋莹微怔,她抬起眸子,扯动下唇角,自失的一笑,不紧不慢的说,"女人脾气太火爆,很容易长皱纹的。" 尤秋莹瞪了瞪她:"还说?这不都是因为你!" "我知道。"蒋文芮垂眸,嘴角始终都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尤秋莹盯视着,又坐回去,"小芮,你没这么不堪一击吧。" 时值今日,尤秋莹都记得,第一次去探视她时的情景。 去之前,尤秋莹想好了各种开场白,提醒自己要表现得自然一点,大方一些,不想给她造成任何压力或者是不适。结果,不待她开口,蒋文芮就率先朝她微微一笑,说:"秋莹,你是第一个来看望我的人。" 那一刻,尤秋莹心酸的想哭,但蒋文芮却表现得十分镇定,寡淡。 之后,尤秋莹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她当时的心境,蒋文芮回答她,不想被残忍的现实吞噬,努力适应,是唯一的出路。尤秋莹着实被震撼住了,要知道,那时的蒋文芮,不过也才17岁。而现在的蒋文芮,要更加坚强,更加懂得生存法则,她不应该如此脆弱。 "也许,就因为曾经拥有过重视的东西,懂得失去的痛,所以不敢不顾一切了吧。"蒋文芮做了个深呼吸,侧过头来凝向她,"秋莹,这次,你也还会在我身边吗?" 尤秋莹一怔,随即,失笑出声:"哪有那么好的事?这次,我要双倍薪酬!" 蒋文芮笑了,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落寞…… …… 接到蒋文芮的电话,严肃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事,起身来到阳台上,想要夜风将发胀的头脑,吹得更加清醒一些。 "严肃,能帮我一个忙吗?"蒋文芮开门见山的问。 严肃连犹豫都没有,"你说。" "帮我管理蒋氏。"她顿了下,"暂时的。" 严肃挑高了眉梢,其中细节不必多问自然也猜得出,他轻轻一笑:"为什么找我?" 他在意的,不是找他做什么,而是为什么要找他!对他来说,原因要比动机重要的多。 蒋文芮略沉默,尔后开口:"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严肃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插在了裤子口袋里,抬头望着满眼的星辰,一笑:"呵呵,只是最信任的人吗?" 蒋文芮不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尽管,这个答案不是他想要听到的,但是,也算牵强。 严肃收回笑意,淡淡回应:"我有我自己的一套管理手段,我不希望别人来干涉。另外,我不会管理太久,所以,你必须要这段时间里,把自己充实壮大起来。" 蒋文芮笑了:"谢谢。" "我说过,不想再听到你对我说谢谢。" "……那么,明天见?" 电话那头,严肃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这是蒋文芮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清晰又明朗的笑声,也不由得跟着他笑出声。 挂断电话,严肃溜出嘴边的笑,就不曾消失。 果然,她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得多,这个电话,也比预期中来得要快些。 高阳将自己的工作做了交接才走进员工餐厅,这会人不多,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轻轻一笑,他走了过去,径直坐下,说:"你也这么晚才来?" 尤秋莹将指间的烟按熄,"我在等你。" 高阳倒是有些意外,于是又笑了,"哦?" 尤秋莹抬眸,安静的问:"慕容曜在哪?" 高阳目光微垂,神情从容的回道:"你是替蒋小姐问的吗?" "只是我想知道。" 高阳微笑:"那抱歉了,我无可奉告。" 他告诉自己,若是蒋文芮要问,或许,他会擅作主张,再给两人一次机会。但结果…… 尤秋莹也不气,对此显得不是很在意,她说:"那就守着你的小秘密,谁来问都不要说。小芮她需要一个新的开始,这其中绝不包括慕容曜。" "你对总裁,很偏激。"高阳如是说。 尤秋莹勾起唇角,轻笑:"我只能选择一个立场,既然已经决定要再次站在小芮身边,我就不会任别人欺负她了。" 高阳颇为兴趣似的,深深凝视过她,倏尔笑了:"有你在身边,她一定会挺过去的。" 该问的也已问过,尤秋莹起身就要离开,高阳看过她,缓缓问:"我可以认为,你是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吗?" 尤秋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我记得,有人曾说过,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伤心,是该好好反省了。我想……我已经反省过了。" 高阳的双眸,不可自抑的燃起一抹光亮,很快,来不及捕捉。 "这么说,你会忘了他,可以接受下一段感情了?" 尤秋莹一愣,扭头看他,高阳神情依旧,嘴角噙着温和的笑,目光清澈如水。没来由的,心跳像漏了一拍似的,变得不再规则。她忙别开视线,说:"我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说完,她匆匆离开了餐厅。 512:能奈我何? 望着尤秋莹落荒而逃的背影,高阳淡淡的笑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接起来,立即正色:"是的,已经安排好了……玉姐那边的事有些麻烦,只要杨家不改口,人就得一直被关着……嗯,我知道了,我下午就去。" 电话收线,高阳简单吃了点东西,便驱车离开了公司。 约了律师,一道来到看守所,毫无意外的,玉姐就守在这里,一看高阳,她赶紧过去:"高阳……" "玉姐,别着急,我带了律师过来。" 高阳先安抚下玉姐,然后跟律师商量了几句,律师点头,便进去见玉姐的儿子了,两人则坐在外面等着。 玉姐一直都是坐立不安的,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终于,好似下了决心,她对高阳说:"高阳,我想……见见先生。" 高阳心里有数,静静反问:"玉姐,你见先生有什么事吗?" 玉姐眼圈一红,垂下了头,说:"有件事……我想要告诉先生……" "是杨家威胁你的事吗?" 玉姐一惊,慌忙抬头,"你怎么……" 高阳淡然回她,"总裁与杨家有些过节,怕会连累到蒋小姐,便让我暗中找私家侦探监视着,没想到,偶然拍到了你去杨家的照片……" 玉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慢慢的,低下了头,讷讷的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做牢啊……他还那么年轻……" 说着,玉姐已是泣不成声。 高阳默默的望着,说:"玉姐,你害得总裁没了孩子,你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帮你吗?" 玉姐僵硬的抬起头,"先生他……"半晌,她又垂下眼眸,轻轻点头,哽咽着,"我知道。" "杨家的目的很明显,这件事是他们设的局,目的是要逼你就范。现在,既然知道总裁已经插手了,他们说什么都不会再放了你儿子!所以,玉姐,你最好考虑清楚,是想一辈子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是选择相信我们。" 玉姐挣扎再三,咬咬牙,说:"好,我听你们的。" 高阳颔首,缓缓说:"我们需要一份自述书。"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高阳将玉姐的事交给了律师,他则去了杨家。 待他被请到杨战的书房时,杨战正在书写书法,高阳也不急,就安静的站在对面耐心等待。 直到最后收了笔峰,杨战才放下笔,拿起毛巾擦擦手,绕过了书桌,坐到了沙发上,抬眸睨着对面的年轻人。 "你是慕容曜的助手?"他问。 高阳一笑:"杨老先生,您好。" 杨战冷声:"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 杨战心里很清楚,玉姐的事已被慕容曜知晓了,可那又怎样?他害得自己失去一个活蹦乱跳的孙女,他就让他没儿子!这世道就是这么公平。不仅如此,如果他还和蒋文芮在一起,他连那个小姑娘都不会放过! "总裁让我给带来一样东西。"说着,高阳把随身带来的牛皮纸袋交给了他。 杨战瞅瞅他,慢慢打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的浓眉一点点拧了起,眸光也霎时变得深沉黝暗。 他抽出其中玉姐的自述书,轻蔑的晃了晃,"他以为,这种东西能奈我何?" 高阳微笑,从容道:"杨老,您一定不经常上网吧。" 杨战皱眉,高阳继续说:"您不知道,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出面,只要一封匿名信,就可以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杨战盯着他,目光有几分咄咄逼人。 高阳说:"以杨家在龙城的特殊地位,应该树敌不少吧。若是被人知道,杨小姐开车撞人后便住进了精神疗养院,逃脱了一切相关追究,我想,趁机做文章的肯定大有人在,也会从中挖掘出一些故事的。" 杨战的脸色,愈发难看,高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您的儿子,也就是杨牧先生,好像已经确定要升任市委秘书长了吧?呵呵,总裁说,他有事缠身,不便亲自登门道喜,望您老见谅。" 杨战捏着手里的自述书,尽管已动了怒意,但面上还是紧紧绷着,将自述书丢到桌上,他冷笑着:"这么说,你是替他来向我宣战的喽?" 他口吻清淡,但话中阴戾之意已十分明显。 谁知,高阳摇头,说:"总裁并不想与您为敌,事实上,杨小姐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怀。" 他又将另一份东西递了过去,话题一转,"听说,杨老看中了一块地,始终没有拿下。" 杨战一怔,接过来一看,略为愕然,"这是……" "这是总裁向您老表达的一点敬意。"高阳宠辱不惊道:"他说,不管是玉姐做的事,还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都不与计较了,也希望杨老能放下成见。但是,唯一有个人,您不能动。否则,便是触到了总裁的底线,到时候,就是您在主动向他宣战了。总裁虽然不喜欢战争,可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大不了两败俱伤,杨家肯定也讨不到半点便宜的。" 看着手中那份合同,杨战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良久,他抬起头,看向高阳,眯起眼睛,别有深意道:"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这么多,值得吗?" 高阳始终微笑:"值不值得,见仁见智。正如,我认为杨老为了以前那些事,搭上自己的名誉和儿子的前途,同样也不值得。" 杨战抿着唇,玩味似的挑挑浓眉:"他还真是很在意那个小姑娘,这么说,我更不能让他如愿了。凭什么,我的孙女要饱尝痛苦,而他要抱得美人归呢?" "杨老,总裁了解您的心思,只要您肯高抬贵手,不再骚扰她,他会离得远远的,从此都不会再跟蒋文芮扯上关系。" 杨战愣了愣,倒是有几分意外。 书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杨战的表情深沉得难以猜度,高阳微微沉默后开口:"杨老,我说句不该说的,总裁为了她,会不顾一切,所以杨老,何必要两败俱伤……" 杨战缓缓抬起手,阻断了他下面的话。 高阳只是望着他,他起身,转到书桌前,又拿起笔,神情专注的写下一个字。高阳看罢,微笑着点头:"我明白了。"他礼貌的朝杨战颔首:"杨老,打扰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杨战的书房。 出了大门,高阳坐进车里,立即打过电话汇报。 "总裁,看样子杨家是不会再追究了……嗯,好的,我会等到玉姐的儿子被放出来再离开……" 挂了电话,高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向杨宅,心里不禁感叹。尽管刚才他表现淡定,但面对杨战可不是那么轻松的,好在总裁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 书房内,杨战放下笔,慢慢踱到了窗前,好似疲惫一样,精眸眯了起。 慕容曜的承诺,他信得过,因为,就算没有他的横加干涉,想来他们两个也注定不会在一起的吧。这样想着,心里便释然了些,对孙女也总算有了交待。 偶有风吹过,将桌上的宣纸掀起一角,上面的"释"字,早已被风干…… 看守所门口,玉姐焦急的盼着,终于,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激动得跑过去,一把抱住他,"涛子!" 林涛垂下头,低低的叫了声:"妈。" 玉姐哭够了,忙说:"没事了,没事了,快跟妈回去吧。" "嗯。" 林涛点头,不经意的看到停在对面的一辆黑色轿车,正慢慢驶出他的视线。 玉姐朝那边看了一眼,叹息一声,"走吧。" 回去的路上,母子俩都是一言不发。直到回了家,林涛扑通一声,就给玉姐跪了下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妈,是我连累了你!" 心疼的望着儿子,玉姐想要去阻止的手,伸在半空,又慢慢落下,摇头道:"涛子,无论妈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你只要记得就好。" 说完,幽幽一声叹,走进了厨房。 林涛跪在地上半晌,双手捏成了拳头,眼睛睁得发红。 突然,他起身,换了衣服就出门。 玉姐在厨房听到开门声,慌忙出去,"涛子,你去哪?" 门外早已没了人。 …… 刘萍推开蒋文芮的房门,她正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一个册子,在不停的画着。 "哎,又在画了?就不能休息一会吗?"她小声抱怨着,走过去说:"外头有个年轻人要见你。" 蒋文芮头也没抬就问了句:"谁啊?" "呃,他说他是玉姐的儿子……" 手中的笔倏尔一顿,蒋文芮抬头,放下东西后下床,"我出去看看。" 来到门口,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头发染成了惹眼的蓝色,身着t恤,一条满是窟窿的牛仔裤,就站在对面。 蒋文芮眨下眸子,"你是……玉姐的儿子?" 林涛走过来,看了看蒋文芮,突然给她跪了下去。 蒋文芮一惊,"你……"她赶紧要去拉他,林涛却摇头,"我是替我妈来还债的。" 蒋文芮的手僵了住,疑惑的问:"还债?" 513:你别过来! 林涛重重的点了下头,才说:"我妈那么做,都是为了我……" 林涛始终都是跪在地上,将整件事都告诉了蒋文芮。 蒋文芮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努力控制着眼里的酸涩感,努力想要忘记的痛,又被轻易的撩了起。 想起慕容曜那晚说的话,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却只是来道别。但没人比她更懂他了,孩子没了,他和她也就没有再在一起的借口,就连恨,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早知如此,还是不知道真相的好,至少,心没那么疼。 林涛沉声说:"从小到大,我妈没少给我收拾烂摊子,可这次,我真的是无辜的!我虽然不是一个好人,可强奸这种事,我绝不会做!我可以以我死去老爸的名义发誓!" 抬起头,他看向蒋文芮,一字一句道:"我妈这一辈子没做过坏事,为了我,她现在过得很不好,所以……对你做的,我来替她还!"说完,从身上抽出一把刀,"给!" 看到他手里明晃晃的刀,蒋文芮一震,眉头紧紧皱着。 "随便你想捅我几刀,我都没话说,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也该是我赔给你的孩子。" 身后,突然一声尖叫。 刘萍冲过来就挡住了蒋文芮,瞪着眼前打扮得像不良少年的林涛,"你想干嘛?我要报警啦!"一边说着:"小芮,快进去!快进去!" 蒋文芮深呼吸,拍了下母亲的肩:"妈,没事的,你进去吧。" 刘萍不敢相信的瞪向她,"小芮!" 林涛起身,想要解释:"阿姨……" "你别过来!" 蒋文芮无奈的看向林涛,"你把刀放下,你吓到我妈了。" "哦。" 林涛听话的把刀扔到一边,然后举起双手,无辜道:"阿姨,我真不是坏人。" 刘萍狐疑,怎么看林涛都不像个好人才对。 蒋文芮看一眼林涛,转身,"进来吧。" 林涛低下头,乖乖的跟着蒋文芮走进去,刘萍怔在一边,想要阻止,可女儿都发话了,她只能一跺脚,赶紧跟上去,时刻保持警惕。 "妈,你回房间吧,我们有事要谈。" 刘萍有些不放心,在蒋文芮的坚持下,也只能依了女儿。 蒋文芮坐了下来,抬起头问:"玉姐现在怎么样?" 林涛摇头,目光暗淡了下,说:"我妈这次虽然没像以前那样打我一顿,或者是骂我一通,可是我看得出,她很不好……整个人都要垮掉似的。" 说着,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也在一点点收紧。 蒋文芮看看他,拿起搁在桌上的烟,抽出一支来,抬头看他:"要吗?" 林涛忙摆手,然后,犹豫着说:"你也不应该抽的……" 蒋文芮笑了,吐出一个烟圈来,穿过烟雾,眸光几分迷离,"以前,也有个人,会经常这么说。"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不比梦中来得虚幻。 她又吸了几口,看向林涛,"你多大了?" 林涛立即回道:"19!" 她点下头,"我比你大,以后叫我姐吧。" 林涛愣了。 他本来……是想谢罪的。 她又问:"出来后有什么打算?上学还是工作?" 林涛如实回道:"学校是回不去了,去年就被开除了。" 蒋文芮将烟蒂捻在烟灰缸内,"懂了,就是无业游民,四处惹事生非。" 林涛尴尬的低头,"也没那么差劲啦。" "要不要过来帮我?" 林涛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望了好一会,随即了然。 他目光一沉,神情绷了起来,沉着声音问:"好,你说,要砍谁?" 蒋文芮哭笑不得,"是过来公司上班。" 林涛这下真的不懂了,"你……为什么要帮我?明明我们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要是我的话,会恨不得砍死那人的!" 蒋文芮垂眸,淡淡的说:"比起我,你也没有坏到哪里去,我都能好好的活到现在,你为什么不行?" 林涛怔怔的,蒋文芮轻笑了下,说:"我撞死过人,坐过三年牢。" 林涛吃了一惊,嘴巴里差点要塞进一颗鸡蛋,接着,他竟站了起来,来到蒋文芮跟前,老老实实的鞠了一个躬,"大姐!" 蒋文芮勾起唇角,"明天九点,去蒋氏报到,记得弄得像个人样点再去,别丢我的人。" "是,大姐。" 对蒋文芮,林涛的眼睛里,都透着心悦诚服。 林涛走后,刘萍便追着问他的来历,蒋文芮只用"朋友"便一语带过,刘萍知道女儿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张口的。 当时,她就接到了玉姐的电话,她没有说话,只是在电话那头哭得厉害。 蒋文芮默默的挂了电话。 也许,在玉姐看来,她是不计前嫌,心存仁慈。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过就是想,留住一些跟他一起的人或物。哪怕一点,哪怕牵强,她也会紧抓不放。不想,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她的世界。 第二天,玉姐出现了,她说,她是来赎罪的。 刘萍不明就里,蒋文芮也不曾跟她说过实情,而是抱住了玉姐,轻声说:"玉姐,我好想他……" 玉姐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抚着她的背,"小姐,先生会回来的。" 会吗? 蒋文芮不知道,而且,就算是回来了,他和她又能怎样? 注定,是无果的。 玉姐留在了蒋家,带着一颗想要赎罪的心,尽心尽力。不仅对蒋文芮,对蒋莫怀也是照顾有加,刘萍很高兴,还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家里因为多了个人,也变得有些生气。 可是,每当入夜,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时,蒋文芮便只能靠着不停的画着设计图,来遣走心底的恐慌。 蒋氏的运作步上正轨,严肃每晚都会和蒋文芮通话,蒋文芮由衷的说:"严肃,幸亏有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严肃却说:"是他在临走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才能这么顺利的接手。" 这一点,他是绝不会居功的,他的骄傲不许。 蒋文芮一滞,又想到了他,心底那块无人踏足的禁地,又变得荒凉。她慌忙道了声晚安,便挂了电话。 既然是注定了的,有些路,必须要一个人走,那么当初,又为什么让她在途中遇到他?和他一起看遍了沿途风景,有悲伤的,有欣喜的,更有至死不渝,种种这些,都会成为她整个人生的支点。 有他,方知独行寂寞,可现在,不得不独自面对,各自寂寞。 隔天一大早,蒋文芮是被楼下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的。 "老蒋,你也太缩头乌龟了吧?天天躲到家里,那么怕见人吗?" "老谭……你来干嘛?" "干嘛?当然是来找我的宝贝徒弟喽!" 刘萍一听,忙说:"老谭,小芮她最近身体不大好,我看……" 这时,蒋文芮下了楼,谭正一看她,马上说:"这不挺好的嘛!哪里不好了?"说着,笑眯眯的上前:"小芮啊,别在家跟你爸一样窝着,都快长蘑菇了!跟师傅走吧!" "师傅?"蒋文芮看到谭正,有种莫名的欣喜,她几步过去,竟主动拥抱了他,反而让谭正愣了住。 "呃……小芮啊,师傅知道你很想师傅,可也不用这么直接啊,你爸妈会嫉妒的!" "我就是想师傅啊!"蒋文芮笑着,像个撒娇的小女孩。但那双清澈发亮的眸子,慢慢被一片雾气覆了上。 与他有关的人,像把钥匙,打开了与他相连的门。每每,她都舍不得关上。 蒋文芮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便要搬去谭正那边,方便跟着他学艺。刘萍虽然担心,但玉姐主动提出跟过去照顾蒋文芮,她这才稍稍放些心。 玉姐驾车,两人坐在后面,谭正似有感而发:"看到你气色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蒋文芮笑道:"总是被玉姐强迫着吃那么多东西,想不好都不行。" 玉姐也笑着说:"还不够呢,过去后,我得尽快把你的身体调养好。" 谭正眼前一亮:"那我也跟着有口福啦!" "这是当然啊,您可是小姐的师傅呢!" 谭正不住点头称好,侧头,又看看蒋文芮,略微沉静后,他说:"是那小子打电话让我来的。" 蒋文芮的身子一震,双手紧紧揪住裙角,目光却仍是凝着窗外。 "他怕你在家里闷坏了,才让我接你过去的。"说着,谭正一声失笑,"不然,你以为他会放心让我教你?不担心我虐待你才怪呢!" 玉姐从后视镜中看一眼蒋文芮,她置若罔闻,面无表情。玉姐心里低低的叹了声气,若不是因为她,这两个人也许还有一丝机会,她的愧疚感也愈发强烈了,她知道,无论她现在做什么,都不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蒋文芮将手攥得紧紧的,尽管她在全力控制着胸口起伏,可还是被谭正的话给扯得生疼。 不是要分开,再也不见吗?干嘛还要为她做这么多…… 他不知道,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无法忘却,守着与他的那点回忆,至此蹉跎。 慕容曜,你好自私。 514:不可能在一起 "师傅!我先走啦!" 蒋文芮看眼时间,匆匆出了门。 "小芮!快一点!" 尤秋莹坐在车上催促着,蒋文芮歉意的一笑,拉开车门坐进去,"不好意思,师傅他老人家今儿谈兴高,难得拉着我唠会家常。" 尤秋莹发动了车子,"呵呵,谭老最近真的很奇怪,整天都是笑眯眯的,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了。" 蒋文芮也觉察出谭正最近有些不对劲了,点头,"的确,不管为什么,他能少训我一些,我还是挺开心的。" 尤秋莹笑笑,随即说道:"严肃那边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你过去啦。" 蒋文芮无奈道:"他在那边不就行了嘛,干嘛一定要我也去呢?" "拜托,你是总设计师啊!你不出席怎么行!"尤秋莹白了她一眼,"还有,你准备什么时候接手公司啊?严肃已经催过好几次了,你别再含含糊糊了,小心严大师发火,撂挑子不管了。" 蒋文芮抚着额角,无力道:"又要跟着师傅学艺,又要设计当季新款,我真的抽不出时间了。再说,我哪里有严肃那样的本事啊?好不容易把他诓来,当然是能多压榨一天是一天啦!" 尤秋莹一笑,边开车边说:"呵呵,其实这事也好解决,只要你嫁他,他自会尽心尽力,而且,我敢保证,他不会多要你一分工钱!" 蒋文芮白她一眼,"你就不腻味吗?总开我们俩的玩笑,已经审美疲劳了呢!" "你当这是玩笑,人家可不会。"尤秋莹扭头看她一眼,别有深意道:"我不信,你不知道他对你有意思!我说,人家表现得那么明显,根本就不屑藏着掖着,你再糊涂可是会引起民愤啦的!" 蒋文芮没吭声,这种事,解释不清的。 尤秋莹幽幽一声叹,"小芮,都过去一年多了,你还没走出来吗?他不会回来了,就算是回来了,你也不可能……" "我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不可能有结果……总之,就是不可能啦。"蒋文芮瞥瞥她,"大姐,你现在真的越来越啰嗦啦!" "喂,我这可是为了你好!我怕你再误入歧途,当然得好好监督你啦!我还就明确的告诉你了,我现在是严肃党,坚决支持你奔向幸福新生活!" 蒋文芮扑哧一笑,"还是等你把幸福生活搞定了再来谈我的吧。 "咱俩能一样吗?要是我身边也有严肃这么好的男人,我肯定当仁不让!才不会像你这样犹犹豫豫的,再等下去,没准已经被别人抢走了呢!" "行啦,开你的车吧,一提起严肃你就激动,我真怀疑,你是拿我当幌子,其实是自己对他有意思吧!" 尤秋莹一听就急了,"蒋文芮!你别乱说!我什么时候看上他了啊?" 蒋文芮但笑不语,头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 她当然知道尤秋莹不喜欢严肃,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她继续关注下去而已。严肃对她的好无需别人来说,她心里清楚得很,可是,她却无法回应。 尤秋莹瞥她一眼,当然也明白,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再给她压力,随意说道:"对了,夏空最近的势头挺猛的,各种媒体广告轰炸,还请了当红明星代言,这是要跟我们一较高下的意思啊。" 蒋文芮笑,"总之一句,把公司交给严肃,万事不用愁。" "我不得不友情提醒你这位幕后老板一句,严肃最近一直在加班,貌似被夏空逼得挺紧的,你就算不去帮助,偶尔去慰问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蒋文芮抚抚下巴,严肃一直在加班?为什么没听他提过啊? 很快,两人来到公司,尤秋莹看看时间,拉着蒋文芮匆匆进去:"还有点时间,可以给你化个妆换件衣服啦。" 蒋文芮看一眼身上的衣服,"不用这么麻烦了吧?我穿成这样挺好的。" 尤秋莹回头,瞪她一眼:"小姐,你现在代表的是蒋氏!你是想让外界认为,我们蒋氏的设计师,都是你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吗?" 蒋文芮被她说得有些心虚,立即陪着笑:"好了,管家婆,我听你的就是了。" 嘴上说着,心里不禁嘀咕着,这姑娘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带着蒋文芮去了更衣室,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扔给她:"换上。" 蒋文芮乖乖的穿上,站在镜子前,尤秋莹凑过来,满意的笑笑:"我眼光不错吧。" 蒋文芮的身材偏瘦,皮肤却很白,所以,她挑了一袭裸色长裙,偶有亮片点缀,淡雅又出挑。她的头发已经长至腰间,简单的挽了起,用几枚小巧的发夹固定住,再略施淡妆,气质立即彰显。 再换上她亲自设计的鞋子,尤秋莹眼前一亮:"大功告成!" 对于自己是何打扮,蒋文芮其实是不在意的,也许是过了炫耀的年轻,没了炫耀的心情,她愈发的随意了,基本上每天都是穿着工作服出入公司以及谭正家。连蒋莫怀都说,她不愧是谭正的徒弟,连品位都像了个厉害。 对此,谭正很得意。 两人走出更衣室,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已经等在了那儿。一头利落的短发,一套黑色西装,倚在墙边,标准的模特身材。 "大姐,"他朝着蒋文芮微笑打招呼,"严总让我过来接你。" 蒋文芮走上前,玩笑道:"林涛,又帅了嘛。" 林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姐,你别开我玩笑了。" 旁边,尤秋莹笑道:"他啊,快把公司里的小姑娘都迷晕了,每天都有人去公关部,不是送午餐就是送煲汤。" "哟,是吗?"蒋文芮回头说:"你啊,也该正经交个女朋友了,省得玉姐整天又为这事挂念着。" "不急,不急。"林涛边走,边一本正经的说:"严总说了,男人要以事业为先。" 尤秋莹失笑:"严肃快成这小子的偶像了,天天把他的话挂在嘴边。" 林涛当即反驳:"严总根本就是我的偶像嘛!我可是要立志成为他那样的男人的!" 几人说说笑笑,已经来到了发布会现场。 林涛正色,整理下西装,然后推开了门。蒋文芮深呼吸,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缓步走进去。 发布会即将开始,媒体到得差不多了,她一抬眼就看到严肃,正站在那儿和助理商量着什么,见到她,朝她招了招手。蒋文芮一笑,朝他走过去。 "怎么才来?"他问。 "师傅拉着我唠家常了,难得他老人家有那兴致,就陪着多说了会话。" 严肃一笑,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增加几分,"今天很漂亮。" 不待蒋文芮说话,尤秋莹便主动邀功,"严总,感谢我吧,我不介意给我涨点薪水。" 严肃笑笑,当真点头:"没问题。" 蒋文芮失笑,"这哪是她的功劳啊,明明就是我底子好,穿什么都像明星好吧!" 说到这儿,尤秋莹想起什么似的说:"夏空那边有了nie,引起了挺高的关注度,我们要不要也另请代言人?" 严肃摇头,"夏空和我们的路线始终有所区别,他们是以年轻时尚为卖点,自然在代言人方面,只瞄准时下最热。而我们蒋氏要塑造的是经典,不论是不是当季热卖,都要做到不被时代终结。这场仗不过才只是吹响了号角而已,不必急着马上冲锋陷阵。" 听他一席话,自信笃定,想来早就有了对策,蒋文芮也顿时有了底,遂笑说:"严肃,幸亏有你在。" 严肃漆黑的眸子微眯,看向她,态度再自然不过:"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说完,朝俩人略一颔首,转身迎向的几位熟悉的媒体代表。 蒋文芮站在原地,因为他的话,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无法回应,恐怕是她现今对严肃最大的歉意。 尤秋莹看过她,一笑,伸手揽了揽了她的肩,说:"严肃是懂你的,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要有负担。别忘了,今天你是主角,开心点拍照才会漂亮。" 蒋文芮轻扯唇瓣,"如果可以,我宁愿不做这个主角。" 与其费劲心思去应付外界的种种新闻和猜测,她宁愿安安静静做她幕后的设计师。 发布会开始了,身为司仪的林涛做开场,欢迎辞致后,便是新品首秀。 蒋文芮认真的看着模特脚上的鞋子,每一双,都是出自她之手。 在短短一年间里,她从一个设计师学习助理,到设计部首席,没有依靠自己的特殊身份,而是在公司内采取了作品匿名投票制胜出,真正的名副其实,可其中艰辛只有她心里明白。 这里的每一双鞋子,都代表了她的某一时某一刻的心情,有落寞的,有失望的,也有愤怒的,通通都融入了她的设计中。将这一年来的心境,发挥得淋漓尽致。 犹记,严肃在看到她的设计后,一言不发。 她想,他是懂的。 灯光交错,一双缤纷的鞋子,从她眼前走过,她面带微笑,看着它们,就像在看自己过往的日月,虽然艰辛,却充满苦涩的甜。 悄无声息的,她的手被人握了住。 515:不值得 蒋文芮一怔,抬起头,严肃始终都望着t台方向,但却将她的手抓得紧紧的。她想要挣脱,他却不许。 不许她在这种时候,又想起那个人。 对面,有闪光灯起落,她只是垂下目光,早已无心顾及。 随着四周灯光骤亮,首秀结束,严肃起身,很自然的便牵起她的手上了台,做为这系列新品的设计师,蒋文芮自然成了全场的焦点。她轻噙微笑,只负责上台拍拍照,余下的都交给了严肃还有林涛。 接下来,是发布会的重头戏,一双由蒋文芮亲手设计并制作的鞋子,被放在水晶展台里推了上来,并且打出了全球仅此一双的噱头,公开拍卖,善款全部捐助山区学校。 蒋文芮安静的坐在下面,拍出多少钱,她并不介意,喜爱便是无价,只要拍走它的人,是真心喜欢就足够了。 竞拍开始,意外的,严肃的助理竟也举了牌。 蒋文芮一愣,去看严肃,他仍关注着台上的变化,并未觉察到她的注视似的。这时,尤秋莹凑到她跟前,小声说:"吃惊吧?呵呵,严肃怎么可能会让你亲手制作的东西,被别人买走呢?" 蒋文芮收回目光,心情复杂得跟什么似的。对于她的无法回应,她是想要找机会跟严肃说明白的,哪怕他一气之下不再帮她管理公司,她都甘愿受着。可是,每当她开口,他总是有办法岔开话题,或者是干脆让她禁了声。 他曾在一次气氛很好的晚餐中对她说过,他说,蒋文芮,你永远也别想说出拒绝我的话,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随着林涛高亢的声音,"三百万!三百万——" 蒋文芮怔住了,没想到,自己的鞋子居然会拍出这种天价,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了!她定睛一看,是严肃的助理举的牌,严肃则安然的坐在位子上,目光如炬,对此完全是志在必得。 尤秋莹笑了,用胳膊肘撞撞她:"他倒是挺下血本的,不过,既能得了鞋子,又博了宣传,还做了善事,这钱花得倒也值得。" 蒋文芮摇头轻笑:"那也不该花这么多钱。" 只为了她的东西,不值得。 就在这时,林涛又激动不已,"五百万!那位先生出价五百万!" 场上所有人都惊讶的将目光调向墙边,那里坐着一人,很普通的样子,在这个圈子里也是张生面孔,却出手五百万! 蒋文芮难以置信,看着那个人,总觉得他在开玩笑。 严肃朝那边扫过一眼,助理正在等他决定,他若点头,不管对方出多高的价,都会毫不犹豫的竞拍到底。 可是,严肃却缓缓摇下头。 "啪" 林涛锤音落下,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媒体也对准那人猛拍了个不停。 蒋文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严肃:"他不是你安抚的托儿?" 严肃好笑的说:"我虽然很想得到那双鞋,不过,在此之前,我是个生意人。既然有人出这么高的价为我们做宣传,何不成全了他?" "那知道他的来头吗?"蒋文芮鲜少关心起来了这些,严肃回她:"我会派人去查的。" 再去看那人,他的身影早已消失。 不大一会,林涛过来,汇报道:"严总,那人带走了鞋子。" 严肃应了一声,问:"汇款一方是哪里?个人还是企业?" "呃,他给的是现金。" 严肃一听,眉头皱了起,尤秋莹则惊呼:"天啊,谁出门会带这么多的现金啊?五百万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难道,他是有备而来的?" 林涛点头,"有可能哦。" 严肃眯了眯眼眸,看看蒋文芮,似笑非笑道:"八成是冲着你来的吧。" 林涛开心的说:"那证明我大姐魅力大嘛!现在就有忠粉了,以后肯定会大红大紫的!" 蒋文芮想了下,问林涛:"那人走了多久?" "刚走没多久。" 她立即转身出了发布会现场,朝着出口方向追去,一直追到了门口,看到那人坐上车子,随即开走。 她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慢慢回头。 这双鞋子,无疑成功的帮蒋氏造势,严肃不愧是个精明的商人,抓住人们猎奇的心理,联络媒体,大肆报道,对于买走鞋子的神秘人,展开了种种带有暗示性的猜测。短短几天,蒋文芮这位蒋氏首席也火了,有钱人则陆陆续续的向她邀约订制鞋子。虽然制作的周期会很长,但对于有钱又喜欢跟着时尚风向的他们来说,能够穿上蒋文芮亲自设计并且手工制作的鞋子,绝对代表了一种品位,一种身份的象征。 做为管理者,严肃赏罚分明,发布会成功后,他便在小范围内举行了一个庆功宴,蒋文芮本不想参加,无奈林涛和尤秋莹两个人硬是把她拽了去。 抵达餐厅,林涛去停车,尤秋莹在门口接到一个电话,给蒋文芮指明包间方向后,她便独自走进去。 这时,身后隐约一阵骚动,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一个光彩照人的美丽女子走了进来,她面带微笑,对所有人都礼貌有加。 "nie,我是你的粉丝,能和我拍张照片吗?" 有人捧着相机,小心翼翼的上前。 女子含笑应着,毫不介意的和对方拍下近距离合照。 有人陆陆续续的拥上前,完全是众星捧月般,她都耐心的一一满足对方的要求,然后才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走了过来。 在经过蒋文芮身边时,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又毫痕迹的调开。 蒋文芮知道,她就是夏空新请的代言人,红星nie,意外的,私底下的nie竟这么平易近人。 不少人握着手机,里面有人和nie的合照,兴奋的说:"她真人好漂亮哦!" "是啊是啊,还没有架子,我好喜欢她啊!" 蒋文芮心下一笑,这种追星的心情,貌似已经离她很远了。 "小芮,你怎么还在这儿?"尤秋莹过来,"走吧,我带你进去。" "嗯。"遇见nie的事,也只被蒋文芮当作一段小插曲,并没有提及。 走进包间,做为主角还迟到,马上有人起哄要罚酒,尤秋莹笑笑,表示艾莫能助,又瞥一眼旁边淡笑凝视蒋文芮的严肃,意有所指道:"你的酒量我知道,这会就不需要黑马王子了吧。" 严肃一扬眉,摊开双手说:"我今天只负责当司机。" 众人一听,立即拍手叫好,一窝峰的都挤到蒋文芮身边,大有要把她灌醉的架式。蒋文芮当真有些招架不住了,严肃果真只是微笑的看着。 真正的醉过一次,是会遗忘很多事的,渐渐,便会发现,所谓铭记,已没那么刻骨了。 就在蒋文芮被接连灌下三杯后,林涛进来了,立即大声宣布,"喂,你们知道吗?那个nie就在隔壁!" 顿时,一片惊艳,都想去目睹一下红星风采,蒋文芮总算能适时的喘口气了。面前立即多了杯温水,她扭头,严肃目光柔和的望着她,"喝点水,缓一下,他们待会一定再会来第二轮的。" 蒋文芮哀叹,早知道这样,就不要答应来了。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就被灌了几杯酒,这会胃里有点不舒服,她起身:"我去化妆间。" 严肃马上问:"要我陪你吗?" 她摇头,连尤秋莹也拒绝了,出了门,这才顺了口气。 也许是酒劲这会上来了,风一吹过,头便晕晕的。她不禁失笑,很久没碰过酒精了,居然变得这么不中用了。 拍拍脸颊,她慢慢走向化妆间,还没走近,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是nie。 她背对着她,正在和谁说着什么,声音低低的。 蒋文芮犹豫了下,这时候要是过去,会不会有窃人隐私的嫌疑?尤其,对方还是位当红明星。 不待她靠近,nie就已觉察,转身,看到蒋文芮,细长的眉微微挑了起,目光定定的看了好一会,随即,一笑:"不好意思。" 她很有礼貌,回头说了句"我先走了",便迎向蒋文芮,越过她时,略上颔首。 蒋文芮微笑回应,目光重新投向前方时,只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 她怔了下,那一瞬的转身,带给她一丝恍惚。 "小芮!" 尤秋莹过来,"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啊?快回去吧,大家找你拼酒呢!" 蒋文芮回神,甩开脑海中的正要逐渐清晰的画面,好笑的问:"是不是你在帮我宣传啦?" "呵呵,女人能喝是块宝,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啊!走,让那些男人见识下你的本事,挫挫他们的锐气!" 蒋文芮无奈,又被她扯了回去。 见她回来,气氛又推向高潮,这一次,蒋文芮逃不过,喝了不少,直到她双颊酡红,眼神有些迷离,严肃终于发话了:"行了,放过她吧,还想喝的,找我。" 大家一听,顿时就暧昧的笑了,蒋文芮脸更红了,可严肃不以为意,很坦然的接过推到她面前的杯子。 蒋文芮是真的喝多了,散场后,只想回家,严肃便让林涛带着那帮人继续第二场,他则亲自送她回去。 516:替你抚平 坐在车上,蒋文芮放下车窗,呼吸着新鲜空气,可头依旧昏沉沉的。索性靠着车椅,闭上眼睛休息。 严肃在她旁边,正用平板电脑浏览与蒋氏相关的新闻,侧头看她一眼,见她竟然睡着了,便收起电脑,把她不停晃动的脑袋,拔向自己一边,靠上了他的肩膀。 蒋文芮浑然不浑,睡得十分安稳,他低下头,微微一笑,又继续翻看新闻,倏尔看到一条,点来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发布会当天他与她并排而坐的照片,由于灯光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仔细的看,还是能看到他握住了她的手…… 新闻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唯独这张照片,有可能是无心拍到的,却是会成为绯闻隐患。 严肃的手指在上面滑动着,犹豫片刻,还是打电话给林涛,将事情说明后,要求他尽快处理干净。 挂上电话,他又看向蒋文芮,怜惜的目光,无从掩饰,似张情网,朝她铺散。 真正开始关注她,是从严威那里听说了她之后,他有点好奇,身为前途总裁千金,又是现任总裁的杀母仇人,她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周围的一切?也许是他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顺理成章,已至于,会好奇,会关注,会不由被吸附住视线…… 其实,感情这事有点过于虚幻,很难说出得明白。就像动心,可能是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微笑,或者一句问候。他是个前行者,不喜欢花太多的时间去研究已经发生了的事,而是要想方设法,让事情朝着自己理想中发展。 对蒋文芮,他显然用了目前为止,最大的耐心,并且,仍会不急不躁,等她完全忘了那个人后,他一定当仁不让。 车子停下,司机回头,"严总,到了……" 严肃示意他禁声,司机马上闭嘴,可蒋文芮还是听到了,迷糊的睁眼:"到家了?" "你可以再多睡一会。"他说。 蒋文芮这才发现,自己正抵在他的肩头,立即坐直了身子,目光瞥向窗外,调整好情绪,说:"不用了,你也喝了不少,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说完便推门下去,严肃已经跟了下来,来到她跟前,盯着她,说:"小芮,你不用怀疑我的耐心,对你,我是完全没有上限的。你可以不回应,但你不可以拒绝,这是我最大的限度。" 蒋文芮抬眸,尽管对此早有了解,可还是想要告诉他。她垂眸,声音绷紧了些,"严肃,别再浪费时间了。如果,我们可以,也不会等到现在。" 严肃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因为慕容曜?" 蒋文芮的眼神滞了滞,许久都不曾提及的名字,经由他口说出,还是会令她心里一颤,想忽略都没法做到。 她不语,严肃上前一步,逼紧她,一字一句道:"蒋文芮,在这件事上,我比你想象得有毅力,别跟我说什么浪不浪费,值不值得。他带给你的伤害,会由我一点点的替你抚平!" 转身,他便推开车门坐了进去,即刻吩咐司机开车。 蒋文芮知道,他生气了。 站在门口,她抚抚额角,越是在意,越容易误伤,她总觉得,只要是与严肃有关的,好像她做什么都是错的,连尤秋莹都是这样认为。 回去喝了花姐煮的醒酒汤,便窝在房间里,随意的浏览网页。发布会后,她有难道的一周假期,每天也只是宅在家里,上上网,看看杂志。 鼠标顿了下,停在nie的新闻链接上。 据夏空内部人透露,nie和夏空高层来往甚密,选择nie做代言的动机,也就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蒋文芮想到了今晚,nie与说话时,好似情绪有些低落,背影看上去多了几分落寞。对面的人,应该与她关系非浅吧,会是夏空的人吗? 想着,她不禁自失一笑,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果断的叉掉网页后,又躺回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静静的望着天花板。眼前上演着的,又是一年前的爱恨交织。 无论她怎样强迫自己,都没法做到将那个身影从心底里剜出去,所以,她偷偷决定,允许自己每天一会的思念,只要一会,就足以拯救她一整天虚弱的坚强。 渐渐,她又枕着回忆入眠。 第二天,蒋文芮是被电话吵醒的。 "姐,你时候过来啊?"电话那头,是林涛的声音。 "什么事?"蒋文芮睡得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还打着哈欠。 "姐,你不会忘了吧?"林涛在那边惊呼道:"今天是我们第一天和夏空打擂的日子,你昨天可是答应了,要跟我们一块巡店的!" 蒋文芮拍拍额头,倒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待会就过去。"她说。 "哎,姐,你还没起来吧?"林涛叹息一声,说:"我去接你吧。" 蒋文芮才刚收拾妥当,林涛就来了。 玉姐有阵子没见到儿子了,自然欣喜,本想拉着他说会话,林涛却说:"妈,我还有事要忙,改天我再来看您。" "每次来都这么说,我看低是把妈给忘了。" 玉姐上这么说,眼见儿子工作努力,越来越上进,心里却是高兴的。对此,她更加感激蒋文芮,没有她,就没有儿子的今天。 蒋文芮和林涛一块来到了某商场,蒋氏的人已经等在那里,见到蒋文芮都是客客气气的。蒋文芮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然后走进商场。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夏空也选择了同一天新品上市,气势如虹,完全不畏惧蒋氏。能将严肃逼得连连加班,蒋文芮自然也不能怠慢。 由于是节假日,客流量大,两家专柜恰好面对面,对方的情况是一目了然。蒋文芮亲自给店员做了下讲解,然后,更将剩下的工作都交给了宣传,她则忙里偷闲,来到夏空的专柜,拿起他们的鞋子,仔细看着。 店员不识她,主动上前介绍。 "这是我们的新品……每一双鞋子都有着一个伤感的故事呢。" "哦?" 见蒋文芮有些兴趣,店员便指着她手中的那双说:"小姐的眼光真好,这双叫''想爱'',想爱又不能爱,是这一系列的主打。" "想爱……又不能爱……"蒋文芮喃喃的说着。 有一个伤感的名字后,手里的鞋子,即刻变得不再那么普通,仿佛拥有了灵魂。 她一笑,夏空还真是挖尽了心思啊。但不可否认的是,年轻的女孩,很吃这一套。 低下头,又望着手中的鞋子,"想爱……"抬头,她说:"小姐,我要这双了。" "好的!小姐您要不要试穿?" 店员贴心的问,蒋文芮摇头,直接报上鞋子的尺码,交了钱,领了鞋子后,返回到了蒋文芮的专柜区。 "姐,这是……"林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手里拎着的包装盒,"你买敌人的鞋?!" "呵呵,这叫知己知彼。"蒋文芮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不过,还挺好看的,有机会,真想认识一下夏空这位神秘的设计师。" 还有,想问问他那些个伤感的故事。 林涛不敢苟同,完全是用一副"你已背叛了严总"的眼神,对着蒋文芮施加高压。 蒋文芮上前捏了把他的脸,"别板着脸了,中午请你吃饭。" "这可你说的啊!"林涛又嘻嘻笑了,转身继续去忙。 中午的时候,蒋文芮提前去附近的餐厅订位,由于人太多,只得坐在休息区等待。 看着手里的鞋子,她想了下,取出来,穿在了鞋了。 意外的,十分舒服!完完全全契合她的脚,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即便是size相同,有的鞋子也不一定会这么贴合她的双脚!这种感觉,只在第一次参加全国鞋类设计大赛时有过…… 她穿过的那双慕容曜为她制作的鞋子。 "15号,蒋小姐……" 听到餐厅人员叫排号,蒋文芮立即应着:"在这里。" 她匆匆收拾一下,起身就要跟过去,谁知,两个正在追逐的小男孩,不小心撞到了她,蒋文芮站不稳的就要摔倒时,被身后一双有力的手臂给扶了住。 她站稳后,忙道谢:"谢谢。" 对方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便越过了她。 蒋文芮浑身一震,慌忙抬头,刚要去看那人,小男孩的母亲上前:"小姐,真是对不起,孩子太顽皮了,太对不起了……" "呃……没关系。" 蒋文芮再次抬起眸子时,那里早已没了想要寻找的身影。 她怔在原地许久,心底的震撼,着实无法用言语来明细。 那个声音…… 是他吗? "小姐?" 服务员好奇的看着她,蒋文芮回神,跟了上去。 她真是疯了,才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那种特殊的熟悉感! 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说好了,再也不见,这便是他对她最大的仁慈了,她其实是该感恩戴德的吧。 给林涛等人打了电话,待他们过来后,她却没了胃口,直接将钱夹交给林涛,她随便找个借口便走出餐厅。 脚上的鞋子很舒服,至少,比她亲自设计的要舒服得多。很奇怪,对于竞争对手,这样的评价,竟是发自内心的。 517:很适合你 来到门口,恰好停下一辆白色房车,十分惹眼,蒋文芮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车门打开,nie走下来,看样子,是刚从拍摄现场赶过来的,连脸上的浓妆都没有卸。 她一抬头,也看到了蒋文芮,眸子里掠过一丝意外,很快又恢复如初。在助理的陪同下,快步走进餐厅。 蒋文芮不追星,但对nie还是有些关注,毕竟,她是夏空的代言人。可奇怪的是,最近似乎总能碰到她,巧合得不似巧合了。 下午,林涛将蒋文芮送回公司,严肃刚刚开完会,走进办公室,看到她时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她摇头:"不及你。" 她不过就是跑跑腿,真正劳心伤神的其实是严肃。 "你知道就好。"严肃也不谦虚,坐回到椅子上,说:"第一天打擂,感觉如何?" 在他面前,蒋文芮是放松的。她躺在了沙发上,喃喃回道:"夏空还是有点实力的,尽管企业年龄尚浅,但却是个很强的竞争对手。" 严肃看着她,环起双臂,挑了挑眉问:"蒋设计师,你不会是对自己的产品没信心吧?" "呵呵,信心是有的,只是不会盲目自信罢了。" 严肃注意到了她脚上的鞋子,眯了眯眼睛,好笑的问:"你就这么喜欢他们的设计?居然把人家的商品都买回来了?" 蒋文芮这才想起来,她一直都穿着夏空的鞋子,坐起来就要换下来,"想买来一双研究研究。" "不用换了,你穿着挺好看的,"严肃以专业的眼光评价道:"很适合你。" 他从桌上拿起一张请柬,"晚上有活动。" 蒋文芮哀嚎:"我可以不参加吗?" "唐大师的生日宴,能收到他的请柬可不容易!而且我听说,他马上要开时装发布会了,如果能拿到他的授权,为他设计的服装搭配鞋子,一定会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 蒋文芮一听,情绪不再抵触,很配合的应道:"如果是唐烁的话,那说什么也要去!" 严肃阖了阖眸,缓缓说:"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据说,他还邀请了夏空。" 蒋文芮马上会意:"夏空也一定会瞄准唐烁吧。" 严肃淡笑,"新品上市之初,我们双方都不会放过任何宣传的机会。"他又从桌上抽出一份资料,"这是唐大师的兴趣爱好,你要记熟,投其所好。" 蒋文芮收了起,随口问:"你晚上也会去吗?" 听她这么问,严肃一点点挑高了眸,双手搁在下巴上,目光直视她:"你想我陪你吗?" 这话问得暧昧,蒋文芮略有不自在,尤其是在两人独处的情况下,她只笑道:"如果忙的话,我自己去也没问题。" 看出她的回避,他扬起唇,冷漠的峻颜,面对她时已柔和些许。 "我先让林涛送你过去,晚上忙完后,我再过去找你。" 听说他要去,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没那么紧张了。这一年,她只知道闭关学艺,生意场上的事她从未关注过,对于争取授权什么的自然是个生手,难免会紧张。 晚上,林涛送蒋文芮来到唐府,果真如传闻中那样,富丽堂皇得堪比皇宫。听说,建造这座宅邸的队伍,是唐烁特意从国外请来的,建设风格大气又充满浓重的欧洲贵族气息。 "哇!这才叫开了眼界呢!"林涛忍不住啧啧称赞,进去后就抬起头,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瞧:"听说,他家的吊灯都值几百万!这是真的吗?" 蒋文芮没他那么好奇,边在人群中寻找唐烁的影子,边回道:"唐烁是奢侈品的推崇者,几百万的吊灯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有关唐烁此人的兴趣爱好,严肃给她的资料里都有交待。 见林涛惊讶咋舌,蒋文芮轻笑:"闭上你的嘴巴,别给蒋氏丢人。" 林涛立即禁声,又恢复至沉稳状,上前一步,绅士得朝她勾起臂弯,蒋文芮失笑,挎了进去,说:"唐烁就在前面。" 以为唐烁会是个老头子,没想到,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一头及肩的发,头上戴着一顶礼帽,穿着一件黑衣及膝短袍,周旋于各色美女之间。 林涛揉揉眼睛:"不会吧,他就是唐烁?" 他本是抱着敬仰之心来的,结果,完全幻灭!这哪里像享誉全球的知名服装设计师啊,简直就是个花花公子! 蒋文芮倒不以为然,"走,我们过去!" 来到唐烁跟前,蒋文芮做了个深呼吸,稳住情绪,对着他礼貌一笑,"唐大师,你好,我是蒋氏的鞋类设计师,我叫蒋文芮。" 唐烁回头,顿时,眼前一亮,马上伸出手握住她的,"原来是蒋氏的美女设计师啊!" 蒋文芮虽然比不上围绕在他身边的顶级美女那么惊艳,但是别有一种疏离的美,是会让男人激起征服欲的那种。站在人群之中,孤傲得像朵牡丹,四周都竖起了高墙,把所有人都阻隔在外,站得很近,又无法走近。身边形形色色,只一眼,就是能发现她。 这就是她的魅力。 林涛随即自我介绍:"我是……" 唐烁看都不看他一眼,挥下手,"随便啦。"接着,则对蒋文芮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蒋小姐做这行多久了?" 蒋文芮如实回:"不到两年。" 林涛尴尬的站在一边生闷气,真是没见过比唐烁还不懂礼貌的人! 注意到他握着自己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蒋文芮不动声色的缩了缩,可他却上前一步,握得更紧了。低下头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看,说:"蒋小姐的手有点粗糙呢,这可不行,女人的手可是第二张脸,要好好保养才行。" 蒋文芮不卑不亢的回他:"除了设计,我也在学习制鞋,难免会磨得粗糙。" 林涛在一边看得来气,就要上前,被蒋文芮瞥过来的眼神给制止了,他只能退得远一些兀自生着闷气。 唐烁一听,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会制鞋的设计师可不多,尤其还是女孩子,你的想法有些独特,还真是厉害呢。"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挨得蒋文芮很近了。 蒋文芮悄然退后一步,仍在微笑:"当成兴趣爱好,就没什么不可以了,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厉害。" "谦虚。"唐烁笑吟吟的,帅气的脸庞上,有种不能解读的热情,"蒋小姐,有兴趣聊聊你的工作吗?" "当然!"蒋文芮求之不得,这正是她此行来此的目的。 "这里人多,我们去那边坐会吧。" "嗯。" 眼见蒋文芮要跟那家伙走了,林涛看得直着急,忙给严肃打电话…… 蒋文芮随着唐烁来到阳台,那里俨然就是个露天吧台,酒柜上的酒一应俱全。他挽起袖子,一定要亲自给她调制一杯鸡尾酒。 "这杯就叫……欲望吧。" 看到推到眼前的酒,蒋文芮挑眉,从唐烁那不加以掩饰的眼神里,了解到了某种讯息。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来,一口喝光。 唐烁微愣,随即失笑:"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蒋文芮放下杯子,径直用手背拭下双唇,直视他:"唐大师,我想你也猜得到,我是为什么而来……没错,我是想要拿到你的授权,但我以为,你挑选合作对象的标准,是拥有与你的设计相匹配的实力为前提!如果是我会错了意,那么抱歉了,当我没来过就好。" 她起身要走,头突然有点晕沉沉的,她甩甩头,想要保持清醒,但是却无济于事。 "呵呵……" 唐烁笑着走过来,伸手轻轻扯过她散落在耳边的发把玩着,"你挺有意思的,可我不喜欢玩那些拐弯抹角的游戏。"凑近她,他说:"刚才那杯酒,是我特意为你调的。" 看着身子一点点瘫软的蒋文芮,唐烁脸上的笑,几近冷酷。 他把她搂在怀里,将她的一只手搭到肩膀上,就要拖着她离开,对面突然走过来一人,笑眯眯的:"唐大师还是喜欢这么直接啊,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看到来人,唐烁原本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是你啊。" 他微笑,"这次是什么样的?不介意分享一下吧。" 唐烁看一眼怀里的女人,倒是大方的将她的脸扭过来,"瞧着挺新鲜的,很久都没尝过了。" 突然,唐烁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意,他一怔,扭头去看,又是一张笑得温润如春的脸。 他走近,挑起蒋文芮的下巴,左右端详着,然后松开手,"很普通。" 唐烁失笑:"有nie这种大美人在身边,你眼里还能瞧得上谁?" 对方低笑一声,说:"你说得对,是很新鲜,所以……不介意先让我尝尝吧?" 唐烁一愣,接着,失笑:"你什么时候也好这口了?" 他耸肩:"刚刚。" 唐烁倒也大方,"没问题!"遂将怀里的人交给她。 "谢了。 唐烁帅气的摊开双臂说:"我有成片的森林,才不会在乎这一颗树,你喜欢就送你好了!" 对面的男子不紧不慢道:"刚得了几个新玩意,你应该会感兴趣,我稍后派人送到俯上。" 518:发生过什么吗? 唐烁大笑:"哈哈……每次都让你这么费心,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难得遇到心仪的东西,首先就想到了唐大师,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为了像我们这种懂得欣赏的人准备的!" 离开之前,唐烁说:"对了,授权合约我已经签好字了,你随时可以来拿。" 男子笑了:"唐大师的眼光,总是那么独到。" 待唐烁离开,他脸上的笑,一点点冷却,那是阴沉到了骨子里的冷漠,隐约透出怒意。仿佛,他小心翼翼守护着的东西,却被别人侵犯了。这样的愤怒,如烈焰,滚烫着,烫伤了他的胸口。 低下头,看一眼晕倒在他怀里的人,浓眉拢了起,将她放倒在沙发上。他则缓缓蹲下身子,抬起头凝视住她,抿着的唇,放松了坚硬的弧度,随即,一抹叹息溜出唇瓣…… 林涛快步朝阳台的方向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沙发里的人,他忙过去,扶起她,"姐!" 林涛晃了晃她,蒋文芮仍晕迷不醒,林涛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吧台上的空酒杯,他放下蒋文芮,走过去拿起杯子闻了闻,立刻气愤得摔了杯子! "该死的唐烁!" 林涛之前也是经常在外头混的人,对这些伎俩再熟悉不过。 环视一圈,早已没了唐烁的身影,林涛恨得捏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混蛋! 他赶紧将蒋文芮抱起来,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严肃从车上下来。他迎上前,眸光一紧,"发生什么事了?小芮怎么了?" 林涛低咒一声,说:"回车上说。" 将蒋文芮送上车,林涛便把来龙去脉告诉了严肃,后者的脸上阴晴不定的,但仍是克制住心底的风起云涌,沉声吩咐:"去医院。" 来到医院,蒋文芮并不大碍,只是吃了含有"三唑仑"成份的违禁迷药,睡几个小时后便会自动清醒。 蒋文芮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她躺在床上,有关刚才的记忆,完全是一片空白,只觉得全身的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恢复,就像大病初愈。 严肃推门进来,将水杯放在桌上,"有没有好一点?" 他上前,盯着她的脸仔细的瞧了又瞧。 "我怎么了?"她的声音是哑着的,从胃里到喉咙就像着了火一样。有了些力气后,便坐起来,端起杯子喝了些水,这才有所缓和。 "不记得了?"严肃问。 她狐疑的点头:"发生过什么吗?" 严肃一笑:"没事,你喝醉了而已。" "我有喝过酒?"蒋文芮不解的问,为什么也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嗯。"严肃很自然的点下头,说:"很烈的酒,你喝了几杯就倒下了,还是林涛把你送来了医院。" 蒋文芮迷迷糊糊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是这样吗?" "怎么,连我都不信了?" 蒋文芮笑了下:"不信别人,也不可能不信你。"她又躺了下去,头有点昏沉沉的。想起什么似的,她看向他,"唐烁那边拿到合约了吗?" 严肃神情不变,淡淡的说:"我考虑了下,他的设计风华太过奢华,与我们蒋氏的形象有些出入,还是放弃的好。" "放弃?"蒋文芮吃一惊,忙说:"以唐烁的影响力,就算我们在形象和风格上做些变化,也是值得的啊!" "我已经决定了。"严肃的态度很明确,他决定了的,就不会再与她商讨。 蒋文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没再吭声,但心里还是有点闷闷的,不痛快。 这时,严肃接到一个电话,简单回了几句,挂上电话,他问:"你一个人在这里有问题吗?" "你有事就去忙好了,我可以继续睡。" 严肃点头:"那好,我忙完就过来看你。" 也许是药效太强悍,还没有完全消散,蒋文芮"嗯"了一声,翻了个身,面朝里又睡了。 严肃走出医院,林涛已经等在了那里。 "严总,"他恭恭敬敬的拉开车门,严肃坐进去就问:"他在哪?" "宴会之后,又和朋友去了酒吧。" 严肃危险的眯起眼眸,冷声:"开车。" 片刻后,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严肃侧过头,朝车窗外撇了一眼,那是龙城最有名的地下同志酒吧,除了同志,便是一些时尚达人喜欢出入。仿佛,只有跟同性沾染点什么,才配做个时尚人似的。 严肃也不急,就坐在这里耐心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林涛出声:"严总,他出来了!" 严肃看过去,唐烁仍戴着一顶礼帽,在同伴的掺扶下,摇摇晃晃的走出来,笑得十分开心。待他走到停车场,来到自己坐驾前时,严肃倏尔推门下去,林涛 也不怠慢,紧随其后。 严肃径直过去,二话不说,伸手就拎住了唐烁的衣领,直接把他拖去墙角。 "谁?是谁?"唐烁吓得回过头,却只看到严肃的背,"你是谁?想做什么?!" 严肃也不说话,一路拖着他。唐烁身边的两位友人这才反应过来,就要上前制止,林涛则拦住了他们,痞子似的歪着嘴角一笑:"跟你们没关系,不想惹麻烦就滚远点!" 林涛在之方面是浑然天成的痞气,一看就是绝非善类,那两人果然怕得不想招惹,匆匆上了自己的车便离开了。 将唐烁拎到墙角,严肃回身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啊!"唐烁痛呼一声,手捂脸,"你……你凭什么打人?" 严肃仍不开口,提起他,又是一拳。 林涛就守在不远处,身后不时传来唐烁的哀嚎声,他悠哉的点燃一支香烟,有经过的朝这边多看了几眼,他恐吓似的挥挥拳头:"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一块揍!" 对方低下头,不敢再看,匆匆离开。 角落里,唐烁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不住哀求:"别打了……求你别打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严肃甩了甩手,揉揉手腕。好多年没有动过拳头了,不过打了几拳就手腕发酸。 他站在唐烁跟前,眯起眼睛,冷笑着,说:"这是要让你长个记性,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碰的!" 唐烁一听,抬起头,左眼都快要肿成了一条缝,他吃力的问:"我不明白……" 严肃扬眉,点头:"好,那就打到你明白为止!" "不要不要!"唐烁忙举起双手,护住头脸,大叫道:"我没有碰过你的女人啊!你找错人了!" 严肃勾起一侧冷酷的嘴角,蹲下了身子,与他视线持平,一字一句的说:"蒋文芮,还记得吗?" 唐烁起初还有些茫然,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有点心虚的别开视线: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什么都没有对她做过!" "我知道,"严肃又凑近些,吓得他缩到了墙角里。严肃睨紧他,说:"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今天是不可能只挨顿揍就了事的!" 即便如此,唐烁对她做的那些事,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的! 严肃抬起手,以为他又要打自己,唐烁脸色发白,抬起胳膊护着头:"我只请她喝了杯酒,真的,我对天发誓!" 严肃却只是取出电话,并且打开了摄像,对准了唐烁,"给她道歉。" 唐烁一怔,他反应很快,赶紧遮住头脸。他知道,今天若是不道歉,是肯定走不掉的!随即,对着电话不停的道歉。 录好之后,严肃收起手机,睨着他:"以后,有她在的地方,你就给我滚远点!别脏了她的眼睛!" 转身,他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回到车上,林涛简直佩服死了,"严总,您以前一定混过的吧?就您刚才那几拳,那力道,那速度,一看就是练家子啊!" 严肃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对讨厌的人,我会变本加厉。" 回到医院时,天已蒙蒙亮,蒋文芮还在睡,严肃放轻脚步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头的花。 是束月见草,淡紫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 他走近,拿了起来。 开在五月里的月见草,轻盈,娇羞,带着刚刚从泥土里采摘出来的幽雅芬芳。严肃看了看,又放回了原处。 这时,有护士进来,他问:"有人来过了吗?" 护士摇头:"没看到。" "谢谢。"严肃又调转视线,落在蒋文芮安然的睡颜上。 他拉过椅子,就坐在床边守着。 待蒋文芮醒过来时,伸了个懒腰,"严肃?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一觉好似睡了半个世纪那么久,迷迷糊糊的,做了好些梦,醒来时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刚刚。"他一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将蒋文芮扶着坐了起来,他说:"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严肃将唐烁不停道歉的视频播放给她,着实震惊了蒋文芮。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眸:"严肃……这是怎么回事?" 严肃冷哼一声:"给你灌迷药,揍他还是轻的。" 519:孤单吗? 依稀,蒋文芮想起了些什么。 良久,她凝视着严肃,摇了摇头:"你不该这么冲动,为我损失这个机会, 也很不值得。" 严肃倏尔倾身靠前,黝黑的眸子,紧紧锁住她,"为你,再冲动的事,我也做得出!所以,别跟我讲值得,别跟说我孰轻孰重,因为,你就是我的天平。" 蒋文芮望着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唇。 "拒绝的话,我不需要听多一次。" 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他说:"我该去公司了。" 对着蒋文芮又叮嘱了几句,严肃才离开。 蒋文芮的目光慢慢的垂了下来,她对严肃,的确没办法做到极致。拒绝的话,明示暗示的都有过,她的心,他也不会不懂。只是,他说,他不忍心见她这样一个人,孤单的样子,让他无法离得太远。 她抱住双膝,静静的坐在床上,满室的静寂,却比不上她心底里的寂寞。 她问自己,孤单吗?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偏头,她看到了摆在桌上的那束花,顿时,她化作僵石,眼睛直直的盯着那里,盯着那束仿佛摘自她心底的寂寞的花。 稍后,她泪如雨下。 蒋文芮拿起那束花,抱在怀里,瞬间哭成了个泪人。 护士推门进来时,吓了一跳:"蒋小姐,你怎么了?" 她只是摇头,不说话。 "蒋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 "不……"蒋文芮拦住她,哽咽着:"对不起,我只是……只是太开心了……" 护士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她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花,笑笑,便也没说什么出去了。 蒋文芮不需要问,也知道这是谁送来的。 她熟悉这个味道,一如她熟悉着一年前那段日子的每一天。她以为,她早已忘记,可事实证明,她清晰记得有他的每一个场景。 或许是听到护士的汇报,医生进来了,"蒋小姐……" "我要出院。"蒋文芮不等他说完,立即下床,套上鞋子,又抓起外套披在身上。 医院大门口,她匆匆拦了辆出租车。 "去卧龙阁。" 重新来到这个地方,竟已事隔一年。 蒋文芮站在路边,抬起头望着前方那幢洋房,晨曦下,正如怀里的花一样,吐露着新鲜的气息,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枯萎。 她放缓了脚步,感受着踩在脚下的坚实触感。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来到这里,随后会惊奇的发现,其实他一直都没有离开。但这样的想法,每次都会被现实的残酷打败。 她没有来,也没有再看到过他。 回忆一旦冲破束缚,便如冲破闸门的洪水,急势汹涌,一股脑的都塞进脑海里,不管她接不接受,这会都被他的身影给牢牢占据了,却又捕捉不到一个真实的他。 记忆似长河,她只身撑起一叶扁舟,努力的寻找着。 微风轻送,将她的长发扬起,她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微风拂过面颊的真实感。 一直以来,她就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路,注定是要一个人前行,她如此,慕容曜如此,他们走过了一段又一段路。如今,都停在了路口,或是继续,或是选择。 远远的,她就闻到了月见草的芬芳,淡淡的,轻轻的,融化在微风里一样,但她还是闻到了。寻着它的味道,她终于站在了那幢洋房的大门外。 慕容曜曾给过她这里的钥匙,她一直都搁在皮包的角落里,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来开启这道大门。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居然有人走了出来,哼着舒缓的歌儿,开始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她身着一袭白色无袖长裙,柔软的长发随意散着,置身一片淡紫色的花海里,和谐得让人感动。 蒋文芮愣了,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nie…… 就在她要转身时,蒋文芮竟下意识的躲在墙柱后,抵着冰冷的墙壁,垂着头,颊边的发将她的脸颊遮了住,看不清这会或诧异,或失落的表情。 屋子里好像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呵呵,就来……" 蒋文芮突然心头一震,怔怔地抬起头,心在这一瞬,疼得跟被用手撕扯开来一样。 是他吗? nie将工具都收起,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屋子里,"中午想吃什么啊?我来做……" 蒋文芮偏头,视线凝过身后,然后,缓缓离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顺便,将心痛什么的,都遗忘在这条路上。 知道他回来了,看上去过得还不错,那就好。 包里的手机持续响着,直到坐上回去的出租车,她才拿出来看。都是严肃打来的,平均两三分钟就是一通。 她又默默的收起,现在还不想和任何人通话,只想独自整理好情绪,不再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让他人分担。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搜索了有关nie的全部信息,一条一条浏览着。资料显示,nie在与夏空签约之前,广告合约就不断,包括国外大品牌,也想找她做大中华地区的代言人,但她却独独挑中了夏空,做了鞋履模特。有传闻,nie与夏空高层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个高层,会是慕容曜吗? 按此推断,他岂不就是夏空的幕后老板! 蒋文芮又立即调出夏空的资料,说起来汗颜,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搜索竞争对手的情况。其实,严肃那里应该有更详细的,但她从来都没有关注过。 很快,资料弹出,夏空以年轻时尚而著称,起初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私人订制工作室,后来,逐渐发展成了拥有现今可以和蒋氏一争高下的规模,实力不容小觑! 有关夏空的老板,资料上说,是位海位华人,一直不在国内,其它信息寥寥无几。 突然,蒋文芮的目光滞了滞,将一张夏空的企业年会照片放大,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某人,正是当时参加蒋氏新品发布会,拍走那双鞋子的男人! 所有一切,愈渐清晰。 为什么会有人不惜重金买下她的设计作品?那双名为"想爱"的鞋子,又为什么与她的脚契合到就像量身定作一样?种种这些,其实是在告诉她,他早就回来了,一直就在她的身边,只是,她不曾发现过。 有点心痛,又有点开心,她笑中带泪,就像个傻瓜。 此时此刻,另一道肃冷的身影,就站在二楼窗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深沉着的目光,难以捉摸。 "阿曜,出来吃饭哦!" 身后有人叫他,他这才缓缓转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勾唇微笑了下,"不是告诉过你,不用自己做这么麻烦嘛。" nie嫣然一笑,不施粉黛的脸庞上,洋溢着淡淡的幸福光晕,"我喜欢自己下厨,然后围在一起吃饭,那样感觉更像一个家。" 慕容曜但笑不语,随着她去了餐厅。 nie很会烹饪,上桌的菜色都很好看,荤素搭配得很有营养。餐桌上铺着白底蓝色小碎花的桌布,花瓶里插着刚刚从花园里摘的鲜花,娇艳欲滴的。整个气氛营造得温馨又浪漫,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下午有事吗?"她将盛好的饭递过去。 慕容曜接过来,拿起筷子,"去公司。" "正好,一起吧。"她笑吟吟的,"我有个拍摄,就在你们公司附近。" 他抬头,说:"公司里多无聊,我还是让高阳送你过去吧。" 她摇头:"谁说无聊啦?我只要看着你工作就好,到时候,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时间到了,我自然就闪人了,保证不会打扰到你,慕容总裁。" 慕容曜唇角上扬,没再说什么,低头用心的吃着。 望着他,nie脸上的神情,始终都是温暖的,倏尔,她轻声问:"昨天夜里,你去看过她了吧。" 慕容曜连头都没抬,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nie垂眸,伸出手,慢慢握住了他的:"阿曜,太辛苦就放弃吧。" 慕容曜的动作滞了下,依然没有回答。 nie一笑,松开了手,"我说过,我会给你时间来做最后的道别,所以我允许你偶尔的''情不自禁''。但是,阿曜,别让我受伤,好吗?" 慕容曜慢慢抬起目光,对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知道。" nie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拿起筷子,"来,吃饭,尝尝我烧的鱼……这可是我的拿手菜哦!" "嗯。"慕容曜将碗递过去,她将鱼肉夹到他的碗里,看着他吃下去,满心满眼都是幸福。 随着大量广告投放,夏空的业绩十分喜人,蒋氏这边虽然不及夏空的火爆,却仍是呈稳步上升阶段。关于夏空的事,蒋文芮只字不提,安静的做好一切份内工作,有空则是去谭正那边继续学习。 见她要离开公司,严肃起身:"我送你吧。" "不要,你那么忙,你怎么好意思占用你的时间呢?"蒋文芮边说边走到了门口,朝他挥挥手,"明儿见。" "小芮,"严肃叫住了她,一双随时都会看穿她的眸,凝视住她,"你最近还好吗?" 520:为何不能原谅他 "我怎么了?"蒋文芮的目光充满疑惑。 看看她,严肃又低声笑笑,说:"没事了,路上注意安全。" 她一笑:"嗯。" 推门出去,她下意识的抚抚脸颊,是因为太刻意了,所以才看出什么了吗? 一路上,她都陷入沉思,想着以前,想着现在,却不敢想未来。 去谭正家之前,她顺路去买了一份烧鹅腿,还有一瓶度数极低的烧酒,这些都是谭正最爱。 "师傅,我来啦!"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推门进去。 "小芮啊!" 谭正微醺的走来,蒋文芮盯着他,又凑近闻了闻:"您喝酒了?" 接着,便看到桌上摆着一大份烧鹅腿,两瓶烧酒,还有两个空杯子,两双筷子。 "有客人?" 谭正笑笑:"一个老朋友,很久没见了,过来坐坐。" 看到蒋文芮手里拎的东西,他接了过来:"呵呵,你也有孝心。" 蒋文芮放下东西,应道:"除了我,还有谁对您这么孝顺啊?" 谭正轻笑出声,摇摇头,什么都没回答。 蒋文芮挽起袖子将桌子收拾干净,没吃完的收进冰箱里,又烧了水,给他泡了茶。忙过这些这才进屋, 谭正朝她招招手,说:"小芮啊,今天什么都不做了,咱们爷儿俩坐下来聊聊吧。" 蒋文芮知道,谭正喝过酒之后话就会变多,乖乖的坐到对面,将茶杯递过去。 谭正接过来握在手心里,粗糙的手指不时的划过杯身,缓缓开口:"小芮,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他吗?" 蒋文芮心头一紧,知道他说的是谁,她生硬的别开脸,"师傅,不是说好了,不提他了嘛?" 谭正叹息道:"你连玉姐都能原谅了,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越是亲近的越是在意的,就越是苛刻。在谭正看来,这两人就是这么回事。 蒋文芮沉默许久,这一次,谭正却是好耐性,不急不躁的,喝着她给沏的茶水。 苦笑一下,蒋文芮认输,老实回道:"我并不恨他,如果非要说有谁恨着谁,那也应该是他恨我才对。" 谭正放下杯子,抬起眸:"你真觉得他恨你?" 蒋文芮又沉默了。 望着她,谭正还是摇头,"你们啊,年轻的时候犯错总是理直气壮的,因为年轻嘛!可是,等你们到了我这个数岁就知道了,犯错不算什么,如果明知是错,还不去挽回,那就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师傅……"蒋文芮微笑着看向谭正,轻声说:"哪怕是有一丝的可能,我都不会放弃。"顿了下,垂眸,笑笑:"我想,他也一样吧。" 他们恨过,爱过,最后也努力过,甚至,以一个还没有出生的生命为代价。 何其壮烈。 很可惜,那条爱的路,已不允许他们两个并肩而行。所以,他们错开了彼此,即使早已知晓,对方近在咫尺,也只能装聋作哑下去。比起爱三分,伤七分,这样的结局,对她和慕容曜,无疑是最好的。 不然,他又为什么避而不见呢? 谭正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角,又咽了下。 "罢了。"他摆摆手,起身,"你们两个啊,就是前世结的怨,今生来讨彼此的债了。" 他晃了晃身子,慢悠悠地走进了屋子里。 好不容易被她藏好的心情,又被轻易掀开。蒋文芮坐在客厅里,突然间没了力气似的,垮下肩膀,头抵在桌沿上,睁着无神的双眼,快要撑不下去了,如果谁能告诉她还需要坚强多久,她一定会感激的。 "对了……师傅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谭正探出头,蒋文芮立即打起精神,坐起身子,"什么事?" 谭正犹豫了会,说:"陪我去买身衣服。" 蒋文芮有点意外,"师傅,您怎么突然想通了?" 谭正是一年365天都会穿着旧工作服的人,蒋文芮替他买过几身衣服,谭正说什么也不要。想不到,他今天竟会主动提出来要去买新衣服! 谭正的表情有些别扭,避开了她的目光,说:"这个你就别问了,陪我去买就成了。" 蒋文芮熟悉谭正的脾气,不想说的事,牙关咬得很紧。 两人去了附近的购物中心,谭正的脸色一直都很难看,眼光也是极为挑剔,蒋文芮只得不停的迁就,在询问了不下三十几遍之后,终于挑中了一套灰色中山装。样式保守了点,可谭正很满意。 蒋文芮要付钱,谭正说什么都不让。之后,又去挑了衬衫和皮鞋。 蒋文芮好笑的问:"师傅,您是制鞋的,还需要去买别人家的鞋子吗?" 谭正不紧不慢的说:"那种植水稻的,就不去买玉米啦?偶尔换换胃口也是好的。" 蒋文芮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笑眯眯的问:"师傅,您穿得这么帅,要见的应该是位女士?" "啊,你怎么知道的?"也许是因为紧张,谭正的脸悄然胀红,说话都显得语无伦次了,"也没有穿得多帅啊,这是基本的礼貌,去见朋友,起码得穿着得体吧!" 蒋文芮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眸子快要眯成了一条缝。 谭正大窘,招呼着店员赶紧包起来,他是背对着蒋文芮,死活不肯回头去看她了。蒋文芮笑着过去,谭正把脸扭到一边,她又凑到了另一边,讨巧的说:"师傅,您不用不好意思,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啊!" "谁……谁说我喜欢她啦?"谭正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徒弟面前谈论这种事,的确有够丢脸的了。瞪了蒋文芮一眼,他说:"还不是为了你!" 蒋文芮只当师傅害羞,笑笑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谭正嘴里嘀咕着什么,蒋文芮没听清,他闷闷的拎着东西就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谭正说:"小芮,晚上陪我一块去吧。" "我?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谭正皱皱眉,神情有点古怪,可还是认真的解释:"我真的只是去见老朋友。" 蒋文芮知道师傅面皮薄,体贴的应着:"好好好,师傅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就陪您去。" 谭正翻了翻白眼,怎么解释都觉得无力了,索性就闭上嘴巴。 晚上,谭正带着蒋文芮带到一家不起眼的茶馆,位处龙城的老街道。走进去,人不多,一共上下两层,他径直上了木梯来到二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人,身子僵了僵,有点不自然的扯了下衣角,然后走过去。 "你来了……" 对方回过头,朝他轻轻一笑:"嗯。" 蒋文芮走近,这才看到,对方是个十分优雅的中年女子,穿着一件无袖黑色缎面旗袍,肩上披着一条暗红色的披肩,身上没有多余的首饰,只戴着一只绿翡翠镯子。她面容姣好,气质高雅,举手投足都显得极有教养。 蒋文芮在心里暗暗赞叹,想不到,师傅还挺有福气的嘛! 女子看一眼蒋文芮,微笑道:"她就是你的徒弟吧,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谭正点头,回头说:"小芮,这位是我的旧友蓝馨,叫人吧。" 蒋文芮立即问好:"蓝阿姨,您好,我叫蒋文芮。" "我随你师傅,叫你小芮好了。"蓝馨看上去十分亲切,"过来,坐我这儿吧。" 蒋文芮看一眼还木讷的站在原地的谭正,轻轻推了他一下,然后坐到了蓝馨身边。 谭正这才慢慢坐到两人对面,抬眼看向蓝馨,沉默片刻后,开门见山道:"你儿子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了吧。" 蓝馨叹息一声,自责道:"是我教导无方。"转过头,她轻轻握住了蒋文芮的手,歉意道:"小芮,真的很抱歉,对于我儿子对你做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 蒋文芮听得疑惑,抬头询问似的看向师傅,谭正沉着声音说:"唐烁,是她儿子。" 蒋文芮恍然大悟,倒是有些意外,师傅竟然和唐烁的母亲是旧识! 她忙说:"蓝阿姨,这件事都过去了,我也没受到任何伤害,就当作……是个误会好了。" 她本意是不想师傅为难,可没想到,谭正却不依了,他说:"我就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徒弟,她要是有点事,我可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你儿子,也不例外!" 他的口吻有点生硬,蓝馨面露少许尴尬,失笑道:"你啊,还是这么个硬脾气。" 谭正别开脸,"这事无论如何你也要给我一个交待,所以……你看着办吧。" 蒋文芮看着两人,总觉得气氛有点怪,这位蓝阿姨对师傅好像处处都小心翼翼的,隐约又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实在是让人搞不懂。 "哎,"蓝馨叹声气,目光抵向谭正,说:"你说吧,想我怎么样?" 谭正能主动给她打这个电话,她心里就已经有了数,否则,他是万万不会联系自己的。 谭正也不客气,径直道:"你儿子的那个发布会,所有的鞋子,都要交给小芮设计。" 蓝馨手抚茶杯,目光垂着,没有应答。 蒋文芮暗暗吃了一惊,这才了解谭正之前说过的,这次见面完全是为了她。虽然明白师傅的好心,只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背后的利益关系,又岂是师傅这一句话能支撑的。更何况,蓝阿姨与师傅还是旧识,她不想因为自己,就破坏了两人的关系。 521:她竟真的答应了 "师傅……"蒋文芮刚要开口,却被谭正一记犀利的视线给瞪了回去。 "你给我老实待着喝喝茶就好,大人的事,你就别参合了。" 蒋文芮无奈,只能乖乖听话。 谭正去看蓝馨,冷着声音说:"怎么,不行吗?"点点头,他起身:"那好,今天就当我们没见过好了!小芮,我们走!" 蒋文芮有些哭笑不得了,师傅这么任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师傅,您有话好好说嘛。"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谭正气鼓鼓的就要走,蓝馨幽幽地叹息:"你啊,这脾气就不能改改吗?这么多年了,还是又臭又硬。" 见谭正别开脸,还是不跟自己说话,蓝馨无奈道:"好,我答应你,我会让唐烁亲自把合同送过去的。" 蒋文芮一愣,不曾想她竟真的答应了! 谭正回头,看了她一眼:"真的?" 蓝馨被他给气笑了,没好气的说:"真的。" 谭正这才又坐下来,脸色缓和了些,"你别怪我,我这也是帮你管教儿子,那小子实在是太不长进了,再不管教,迟早会给你惹出大麻烦!" 蓝馨也是颇为头疼的说:"他以前很乖的,可是,自从我和他爸爸离婚以后,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些朋友就变成了这样。"她摇摇头,一笑:"不说他了,说说你吧,近来可好?" 二人叙旧,蒋文芮很知趣的借故走开了。 她一个人在老街闲逛,街道两旁边,都是些老字号,大部分是这里的老街坊开的。逛了几家店,她便被一家鞋店吸引了注意。 店面并不大,也就十几坪,货架上摆了二十几双鞋,都是黑底缎绒的,但店家别出心裁,在每双鞋头上手工绣了一个京剧脸谱,活灵活现的,看上去煞是可爱。 她拿起一双摆在手掌上,越看越是喜欢,店主上前询问,她笑了笑,付钱买下一双收进包里。 出了这家鞋店,谭正恰好给她打电话。 返回到茶馆,只有谭正一人站在门口,手里又拿着烟袋锅,正眉头紧锁的抽着。见她回来,只说了句:"回去吧。" "蓝阿姨呢?"蒋文芮问。 "走了。" 蒋文芮不禁埋怨道:"师傅,您怎么不送送人家啊?这也太没风度了吧?" 谭正哼了一声:"小孩子,懂什么。" 蒋文芮笑吟吟的说:"我不懂,您就给我说说好了。" 谭正一时语塞,含糊着调开视线,"陈年旧事了,没什么好说的……对了,唐烁那个混蛋小子明天就会把合同送来,你就乖乖接着。放心好了,他要是再敢对你乱来,会有人去打断他的腿的!" 蒋文芮有点吃惊:"师傅,您能打得过他吗?" 谭正好笑的回她:"我有说是我吗?" 是谁,他没说,蒋文芮也没问。总觉得,这种事问得多了,于已定是心累。 想了想,她说:"师傅,我真的可以吗?" "你是我谭正的徒弟!你不行,谁还行?"谭正对此,倒是自负得很。 果真,唐烁第二天便出现在了蒋氏。 他眼角的伤还没有痊愈,戴着一副墨镜,来到了总裁办公室。 严肃就坐在对面,冷眼睨着他,丝毫没有要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唐烁见他还是有点怵 ,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脸,轻咳两声,不自在道:"那个……我是来找蒋文芮小姐的。" 严肃的身子不紧不慢的倾向前,声音不事任何感情的问:"你以为,我会再让你见她?" 唐烁做了个深呼吸,伸出手做了个平复的动作,"好,咱们旧事不提,我这次来,完全是为了公事。" 说着,他将一份合同顺着桌子递过去:"有关我的发布会,每一款鞋子的设计,都将交由蒋文芮小姐来完成。有关细节要求,相关条款,上面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没有意见的话,现在就可以签约。" 严肃狐疑的眯紧了眸子,质问道:"你又想怎样?我说过,不会跟你这种人合作。" 唐烁哼哼冷笑了两声:"抱歉,我这次是来找蒋文芮小姐的,想不想合作,也是她说了算。" "理由。" "没什么理由,发布会是我的,我想找谁设计就找设计。" 严肃抿抿薄唇,缓缓了声:"据我所知,你之前可是找了夏空合作,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唐烁不耐的摆摆手:"那是我的事,我就想知道,这份合同,你们要不要签?"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成名至今,他还不曾如此窝囊过!要不是他妈妈逼得紧,他才不会在一个揍过自己的人面前,这样子委屈求全!更别谈会毁掉早就签好的合约,赔了人家一大笔钱! 想想,他就怄得慌。 严肃盯着他,似乎在估量他话中的真实性。 唐烁不耐的看了看腕表,"到底要不要签?如果不想签,那也得让蒋小姐出来跟我当面说一声!" 否则,回去后他是很难会向母亲交差的。别看蓝馨平时温婉端庄,可一旦发起火来,唐烁还是会怕。 见他几次三番的要求见蒋文芮,这里又是蒋氏,量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严肃按下桌上对讲,"让蒋文芮进来。" 秘书应着,不大一会,有人敲门。 蒋文芮推开门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严肃对面的人。 唐烁看见她,表情多少有些回避,怎么说自己也做过那么不光彩的事,在人家姑娘面前,他少见得有了点羞耻心。 "蒋小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式庄重些,说:"合作的事,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认为,你的设计风格很符合我这次的设计理念,所以,我很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合作伙伴。合约我已经带来了,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可以随时联系我的工作室。" 他的话,听上去冠冕堂皇了些,蒋文芮自然明白这不是他的初衷。她微笑着说:"唐大师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份合同先放在这里好了,我会看的。至于合作的事,我会给你电话的。" 唐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吧?他都把合同亲自带过来了,她还想怎样? 暗自咬了咬牙,唐烁终是不肯失了风度的,他点头:"好,希望蒋小姐不会让我等太久。" 他起身离开后,严肃才开口:"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他可不信唐烁刚才说的那番话,看蒋文芮的反应,其中门道她应该早已知晓。 蒋文芮拿起桌上的那份合约,大致浏览一遍,这唐烁开出的条件倒是不错。她满意的放下来,朝着严肃神秘的一笑:"严总,您就等着我为蒋氏创收吧。" 严肃挑眉,似笑非笑道:"这算是你的又一个小秘密吗?" 蒋文芮眨下眼睛:"算是吧。" 严肃点头,也不追问,"这事你自己拿主意,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对于蒋文芮,他当真是给足了空间,无论是工作还是其它,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不会干涉。只是不知道,这样子的纵容,结果会不会是他期待的那样。 接下来几天,蒋文芮便开始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设计之初,她需要全面的了解唐烁此人,自然往他工作室跑的机会也就增多了。了解中她发现,唐烁除了有些不讨喜的嗜好外,倒是个有才华有天分的服装设计师。她的认真与敏锐的设计嗅觉,也让唐烁从最初的排斥到慢慢接受,觉得将鞋履设计交给她,似乎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再次来到唐烁的工作室,蒋文芮就自己的设计方向,与他交换不同意见,两人商量了大半天才达成一致。出了办公室,唐烁边走边歪头看她,"蒋文芮,你和严肃那小子什么关系啊?" "他是我的上司。"蒋文芮想都没想便回道。 "呵呵,我看不像吧!"唐烁抚过脸颊,虽然伤已痊愈,可只要一想到那家伙挥拳头的样子,他就恨得咬牙切齿的。 "他都快要为你拼命了,怎么能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呢?"唐烁阖了下眼眸,阴阳怪气的问:"老实说吧,你们是情人关系对不对!他是你男朋友!"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女朋友出出气,那唐烁倒能勉为其难的接爱。 蒋文芮回眸,玩笑道:"这么说的话,你心里能好受一些吗?" 唐烁闷闷的看着她,然后僵硬的点头。 蒋文芮笑了:"那好,严肃是我男朋友……" "哈!"唐烁拍着巴掌说:"我说得没错吧?看他那晚的样子,简直就要吃人似的!要是早说你有男朋友了,我也不会动你的念头嘛!" "呵呵,那你现在知道他是我男朋友了……"蒋文芮回过头时,身子突然就僵不了住,目光笔直的抵向对面的人,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慕容曜就站在她对面,仿佛是从无数个她不曾苏醒过来的梦里走出来的。依旧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容颜,背脊挺直着,一只手慵懒的插在西裤口袋里。他的神情是淡漠的,就连看向蒋文芮的目光,都没有半点起伏。 站在他旁边的是nie,这会正用一双美眸打量着她。 522:她的男朋友 蒋文芮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无论她之前做过多少心理建设,给过自己多少提示,在与他面对面的这一秒,还是乱了心,扰了神。 她忘记了要回避,而是直直的望着他,急切的想要确定,他的眼睛,是不是完全康复了…… 直到从他陌生而又疏离的视线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她才安了心。尽管,那里已没了往昔的眷恋 她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至少,他又做回原来的慕容,不需要再为对她的感情而备受煎熬。于是,她想要微笑,做为旧友,对他的再次出现,抱以微笑,可仅仅就是扯动唇瓣的动作,都变得好难。 "阿曜,"唐烁朝他打着招呼,看上去,两人十分熟悉。 慕容曜的目光,就这样轻易的自她身上调了开,对着唐烁勾起唇角,随口问:"在聊什么?什么男朋友?" 蒋文芮僵硬的杵在原地,对于自己刚才的话,本是无心,可这会又不想解释些什么,尤其是对他。 "在聊这位蒋小姐的男朋友。说起来,你也该认识,就是蒋氏的总裁严肃。" "哦?"慕容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垂眸,说:"听说过。" 一提严肃,唐烁就是一肚子闷气,不禁控诉道:"你能想象得到吗?那家伙简直就跟个混混没两样!因为一点点小误会,就对别人挥拳头,真是太野蛮了!" "呵呵,什么样的误会呢?该不会是……你调戏了人家的女朋友吧?" 说到"女朋友"时,蒋文芮明显感觉到来自他的目光,虽然轻飘,但还是让她心尖一颤,像被什么给狠狠蛰了一下。她不想继续这样子尴尬下去,扭头对唐烁笑了笑,说:"设计方案暂时就这么决定了,如果还有其它想法,你随时联系我。 说完,她微微垂下了头,就要越过两人,nie却叫住了她:"蒋小姐。" 蒋文芮的步子止住,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抬眸,对着nie轻轻一笑:"什么事?" "你设计的鞋子,我很喜欢,一直都想找机会认识你,今天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你好,我叫nie。" 她落落大方的伸出手。 蒋文芮目光放低,盯着那只漂亮白皙的手,她礼貌性的伸手回握,"你好。" nie微笑道:"我很期待你这次设计的鞋子。" 蒋文芮只是轻轻颔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nie回眸,视线与慕容曜相撞,一笑,说:"她很漂亮。" 慕容曜没回答,倒是唐烁接口:"是挺漂亮,也挺有想法,最难得的是,跟我很合拍。如果不是她有男朋友了,我还真想追她。" 闻言,慕容曜回眸,目光落在他身上,看似平淡无奇,却总有一种犀利如刀的错觉。轻笑着,他说:"别开玩笑了,你那么多女朋友,个个都是当红模特,怎么会看上这么普通的女人。" 唐烁呵呵一笑:"普通有普通的好,吃惯了山珍海味也会腻,总想换换口味。" 慕容曜依旧是口吻颇淡:"可是这款口味,并不适合你。" nie抬眸看向他,眼神掠过些许失落,却被她很好的掩藏起,轻轻扯下他的袖口,说:"阿曜,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掺合了。" 唐烁乐了,歪着头瞅他,好奇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觉察到旁边的nie脸色不太好看,他忙说:"有nie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你可得收敛点啊。" nie笑容温柔,上前挽住了慕容曜的胳膊,"阿曜才不会变心呢,我信他。" 慕容曜只是勾勾唇角,没说话。 唐烁说:"走吧,进去谈正事吧。"他走在前面,边走边说:"这次虽然没有和你们夏空合作,但也别说我不近人情啊,我让你们家nie压轴出场,也算是帮你们做足了宣传。怎么样,够意思吧?" 慕容曜不紧不慢的说:"nie没收出场费就帮你走秀,是你捡了个大便宜吧。" 唐烁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大总裁,知道她有你当后台,也不用这么护得这么明显吧?" nie对着唐烁做了个鬼脸,"你嫉妒啊?那就赶紧也找一个。" 唐烁摸摸下巴,煞有其事的点头:"这么说,我还真得加把劲了。" 慕容曜突然站了住,"什么意思?" 唐烁随口回他:"追蒋文芮啊!" 慕容曜皱起了眉,唐烁没事人似的进了办公室,nie上前,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脸颊抵在他的肩头,轻轻磨挲着。 "阿曜,忘了她吧,她怎样,都不关你的事。" 慕容曜做了一个深呼吸,抿着唇,半晌才出声:"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说完,他径直走进了唐烁的办公室。 nie杵在原地,脸上的失望更加明显,却不及此刻心底正在泛滥的酸楚。 慕容曜走进去,开门见山道:"放弃她吧,她不适合你。" 唐烁正忙着从一堆乱糟糟的桌面上找他的设计草图,闻言,诧异的抬头:"你说谁?" "蒋文芮。" 唐烁眨了两下眼睛,视线慢慢凝固,"为什么?"他问。 慕容曜坐在他面前,从容道:"没有为什么,只是不喜欢你碰她。" 唐烁的目光眯了起,盯了他半晌,沉着声音问:"你看上她了吧。那晚舞会,也是你故意坏我的事吧。" 慕容曜并不否认,他说:"你放弃她,我就放弃你的违约金。" 唐烁两眼一亮:"真的?" 他点头。 唐烁又不懂了,走过去来到他面前,抵在身后的书桌上,双腿交叠,双臂环胸,左右打量着他,"你跟她什么关系?为了她,放弃这么一大笔钱,值得吗?" 慕容曜是商人,还是个精明的商人,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除非,他和蒋文芮之间早有瓜葛,否则,又怎么会放着到手的钱不要呢? 慕容曜的态度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同意!当然同意!"唐烁摊摊双手,说:"对我来说,女人还不如我设计的一套衣服,追谁都是一样。你要是喜欢,你就去追好了。" 慕容曜垂眸,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的轻敲几下,嗓音有种性感的慵懒,"不是喜欢就一定要追到手,放在那静静的看着也很好。" 唐烁愣了,不由自主的倾身向前:"你不是吧?你对她真的动心了?"说完,他状似不解的摇头:"她有那么好吗?比nie还好?" 就在这时,nie推门进来了,笑吟吟的问:"说我什么呢?谁比我好啊?" 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十分自然的坐到了慕容曜身边,左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与他手指相扣。 慕容曜看看她,并没有回答,扭头又收回视线,面向唐烁,嘴边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那这件事我们就说定了。" 唐烁会意,大方道:"只要你舍得,我当然没意见。" nie好奇的瞅瞅两人,"我错过什么了吗?" 做为收到慕容曜这么大一份厚礼的回馈,唐烁抢在他之前开口,"这些可都是商业机密。"说完,还朝她挤挤眼睛。 既然是商业机密,nie便不问了,笑道:"好吧,那来说说你的时装发布会好了,我要穿什么出场?" "呵呵,"唐烁神秘一笑,"我保证,你会是重头戏。"说着,他又看向慕容曜,轻咳了两声,意有所指道:"按照合约,nie穿的鞋子,也要蒋文芮亲自设计,身为竞争对手,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nie看向慕容曜,后者并不反对。 毕竟,这一结果,是他间接促成的。 唐烁拍板敲定,"那好,到时我会让蒋文芮去找nie的。" 待两人离开唐烁的工作室,nie才低声问:"一定要让她来设计鞋子吗?我能拒绝吗?" 慕容曜站在电梯前,听到她的话,回过头,望了她许久,直到电梯门开启,他才缓缓收回注视,走进电梯,nie随后跟了进去,两人间似被蒙上一片阴云,浓至难以消散。 "只是一双鞋子而已。"慕容曜沉着回应,只要话中提及蒋文芮,都有一丝连他都没有发觉的凝重。 "只是一双鞋吗?"nie反问。 慕容曜回眸,挑眉:"不然呢?" nie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算了,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两人出了大厦,竟看到始终站在路边的蒋文芮,她一直都在招手拦车,因为是下班高峰,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出租车很难叫。 慕容曜的脚步不由得收住,看到她为难的样子,下意识的就要过去,胳膊却突然被人拽了住。 "阿曜,不要去……" nie低着头,难过的出声:"阿曜,不是说好的要忘了她,忘了过去吗?" 她的声音,有丝颤抖,是对他回答的恐惧。 慕容曜低头看看她,又看站在前方的人,最后,只是转身,缓缓走向自己的坐驾。 nie松了口气,扭头看一眼蒋文芮,然后迅速跟上。 当蒋文芮注意到他们时,两人已经上了车,车子毫不拖泥带水的启动,离去。 523:如约而至 站在原地,蒋文芮怔得出了神。 他应该……很喜欢那个nie吧。 "小姐,要上车吗?" 不知何时,身前已经停下一辆出租,正对着她询问。 蒋文芮回过神,"嗯。" 坐上出租车,车外景物疾驰掠过,如同放快了的电影胶片,她想起很多,有关他的,有关他们的,想到思绪断了线,肆意放飞,却始终没个落脚的地方。 直到返回家,她整个人都是发飘的,刘萍推着蒋莫怀出去溜弯了,只有玉姐在家。见她脸色不好,关切的上前:"小姐,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不说话,径直上了楼,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她实在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过于悲伤,可每每见过他,那些个情绪,总是会自己溜出来,任她想拦都拦不住。她唯有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暂时将所有这些都抛于脑后。 第二天,她接到一个电话,是nie的经纪人打来的。当蒋文芮得知,nie会为唐烁的时装发布会走秀时,微微愣了下。 "蒋小姐,下午有空吗?"对方问。 蒋文芮沉默了几秒钟,对于这位慕容曜的现任,内心多少是有点抵触的。但工作是工作,她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更不会砸了蒋氏的招牌。和对方约了会面的时间,地点另行通知,蒋文芮便提前将需要的资料都准备好。 下午一点,她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意外的,约会地点竟选在了夏空。容不得她有拒绝的念头,对方便有另一个电话进线,忙着说了声"不好意思"便挂断了电话。 蒋文芮有点心烦意乱的,不想去那个到处都有可能充斥他身影的地方,又不能直截了当的挑明,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下午,她如约而至。 踏入夏空公司的总部大楼,做为竞争对手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其实当初她就很疑惑,为什么夏空也会将总部设在龙城这个地方,现在想来,一切倒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夏空是个处处都体现个性化的地方,无论是其内部装潢还是细节体现,都充满了独特想法。整幢大楼给人的印象就是年轻,拥有张力,这里的员工也是精神饱满,状态绝佳,让人一进入大楼,就会不由得被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吸引住了目光。 蒋文芮来到前台,报上名字,那里早有报备,立即便被告之去了会客室。 来到所在楼层,看到有几间会客室并排而立,她一时恍惚,忘记哪间是自己要找的了,又看不到半个工作人员,只得硬着头皮推开其中一扇门。 一进去,她愣了。 会客室不大,装修却是极尽奢华,靠窗站着一人,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背影深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推门声,他转过了头。 同时,他也微微愣了。 蒋文芮站在门口,保持着推门的动作,目光僵直着,想要挪动脚步,却发现早已生了根。 他就在那儿,距离她触手可及,又那么的遥不可及。 胸口有什么一个子澎湃着裂了开,整个心房都被塞满了,喉咙里卡着一块铅石,拽得那里为沉甸甸的,发不出声音。 震惊在他的眼中,不过停留了零点几秒,便又消失无踪。 慕容曜从容的转过了身,淡然开口:"找人?" 蒋文芮被他冷漠的态度,生硬的扯回到现实,她深呼吸,同样用着再平常不过的口吻说:"是nie小姐的经纪人约我过来的。" 慕容曜略微皱下了眉,然后打了个电话,简单询问了几句后说:"去15层吧,她们在那里。" "谢谢。"蒋文芮如陌生人一般客气,关上门的那一瞬才发现,指甲抠得掌心生疼的。她刻意挺直了脊背,保持着步伐节奏,不想自己在这种时刻丢盔卸甲。 没走几步,身后的门又推开了。 "第一次来这里很容易迷路,我让人送你过去。" 他说。 蒋文芮站了住,没有回身,却是礼貌的摇头:"不用了,我可以找到的。" 他又皱眉了,"别那么犟。" 听到这句只能算是曾经熟悉的话语,蒋文芮握紧双手,指甲抠得更深了。 慕容曜叫来人,对方一看蒋文芮,也是怔了住,随即笑了:"蒋小姐,终于又见面了呢。" 蒋文芮抬起头,"高阳?" 见到他,蒋文芮说不明的亲切,连望向他的目光都是惊喜和感动的。 并不是她与高阳的关系有多好,而是面对他,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压抑着的情绪,也不用再担心会不会让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更可怜,更可悲。 高阳一笑:"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嗯。" 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慕容曜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貌似,见到高阳,她要更开心…… 直至和高阳进入到电梯里,蒋文芮所有的伪装,才慢慢卸下。高阳微笑着凝视她,说:"这么久没见,蒋小姐人又美了。" 蒋文芮低头笑了笑:"高阳,你还是那么会说话。" 高阳摇头:"真心话,不是恭维。" 从总裁看她的眼神里,他就读懂了其中的一份惊艳。这话,算是替总裁说的吧。 蒋文芮只当他是出于礼貌的赞美,并没有再接话,刚刚见过慕容曜,现在整个人是有点放空的状态。 高阳深深看过她一眼,问道:"这一年来,蒋小姐还好吗?" 蒋文芮心头一凛,凡是会有可能涉及一年前的话题,她都是有些回避的。她别开脸,笑了下:"还不错。" 高阳点头:"那就好。" 很快,电梯抵达15层,高阳带路,不时替她做介绍,待来到要去的会议室门口,蒋文芮说了声"谢谢"就要推门进去,高阳却叫住了她,"蒋小姐," 蒋文芮站定,回过头。高阳略一犹豫了下,还是冷静的出声问道:"我想知道,尤秋莹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蒋文芮愣着,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惊讶的目光,转而变得别有深意,"没有,不过追她的人不少。" 高阳笑了:"我知道了。" 蒋文芮朝他颔首致意,便推门进去了,心情有点感慨万千。 高阳是个不错的男人,若能和秋莹配成一对,她自然乐见其成。她无法圆满的,如果能在好姐妹身上看到,也是一种欣慰。 会客室内,nie和其经纪人坐在一处。自她进门,nie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仍是打量着,探究着。经纪人抬起表,略显不耐的开口:"蒋小姐,你迟到了。" "对不起,我走错了房间。" 经纪人对她的解释并不感兴趣一样,"好了,开始吧。" 蒋文芮将提前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说:"这是我对nie小姐的设计提案。" 经纪人接过,随意的翻看了两眼,便丢在了桌上,"太普通,不符合我们nie独一无二的风格。" 对方立时的否定让蒋文芮拧了下秀眉,她却未动气,仍保持着专业的态度说:"我认为,这场秀的重点应该是突出唐大师设计的时装,如果鞋子太炫,反而会喧宾夺主,您说呢?" 经纪人摆手,一脸的不悦:"谁的秀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们nie每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内,都要是最完美的!不论衣服还是鞋子,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最好!" 蒋文芮还想说什么,经纪人已是不耐烦,口吻也冷硬了些,"蒋小姐,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会找唐大师沟通,找其它人来设计。" 蒋文芮沉着气,目光转向nie,至始自终她都是一言不发表情自若,偶尔会看过她一眼,蒋文芮只好主动询问:"nie小姐,您的意思呢?" nie不答,其经纪人代为回答,态度已经有些恶劣:"你怎么回事啊?听不懂我们的要求吗?" 她嚣张的态度,让蒋文芮恨不得立即收拾东西走人,可是,这些年来,她原本尖锐的脾气,已经被打磨得圆滑,做了深呼吸之后,才冷静道:"我与唐大师本人直接合作,负责的也是唐大师的整场秀,我不会为了特殊的某一人而破坏了整场秀的协调,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她的拒绝,十分明显,经纪人终于沉不住气了,腾地起身,气道:"那就换人!有大把的设计师抢着为我们nie设计,不是非你不可!" 这时,nie出声了:"yo姐,我想和蒋小姐单独沟通一下。" 经纪人皱眉问:"这还有什么好沟通的啊?" nie微笑:"给我十分钟就好。" 经纪人无奈,"好吧,就给你十分钟,别忘了待会还有一个录影。" 待她离开后,蒋文芮与nie面对面,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nie开口:"yo姐只是脾气不太好,人不坏的。" 这算是替自己经纪的人委婉的开脱了下,蒋文芮并不在意,坦言:"我明白,大家方式不同,但都是想要完成工作而已。" 她又将那份自己做的设计提案递过,"nie小姐,请您详细看一下,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 nie接了过来,却放在面前,没有打开,目光直视蒋文芮,神情温婉道:"你和阿曜的事,我都知道。" 524:那个人不是她 蒋文芮蹙眉,原本倾向前的身子,缓缓靠向椅背,唇抿着,目光垂了垂。 nie一笑:"蒋小姐,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想要示威或者是找麻烦什么的,只是想要像朋友那样跟你聊聊天。毕竟……我们都爱着同一个男人。" 蒋文芮阖了下眸,既而抬起,"就算爱他,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真的不确定,我们还会有共同语言。充其量,是你在憧憬,我在缅怀罢了。" "不爱吗?"nie凝视,一双美眸,意外的清澈,明亮。 "你该介意的,不是我爱不爱他,是他够爱你就好了。" 闻言,nie垂眸,心底怅然若失。倘若他够爱自己,她又怎会过得这么辛苦?只是,这番话她不会告诉蒋文芮罢了。 "我和阿曜是同学,那时候,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习好,运动好,又有种那个年纪的男孩少有的沉着与冷漠,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哪个女生能够抵抗得了他的这种魅力。"自失地一笑,她说:"我也不例外。" 蒋文芮突然想起来,慕容曜曾经跟她提到过,那会喜欢过一个女生。抬头看向nie,如果是她的话,也不奇怪。那么,慕容曜能和她在一起,也算是缘分吧。 nie继续说:"一年前,我在美国出外景时与他偶遇,听说他的眼睛受过伤,刚刚才恢复了视力。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给人的感觉,有些更加冷漠,阴沉了……这一次,我告诉自己,不管他变成什么样,这都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不能再错过了。于是,我开始主动追他。" 说到这儿,她难掩几分羞涩的说:"我从没有主动追求过谁,显得很笨拙,可能是他不忍心了,才会在他回国前答应了……" 蒋文芮冷静的听着,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个略带青涩,却又十分美好的爱情故事,普通平凡得令人感动。恰恰是这样的平凡,是她和慕容曜都不可能拥有的。 有点烦躁,她取出包里的香烟,朝nie示意一下:"介意吗?" nie立即摇头:"请便。" 蒋文芮点燃一支香烟,漫不经心的吸了一口,烟雾吐尽,眸子眯了起。 nie重新凝望过她,目光之中,少许的惊艳。 很少见女人抽烟,也能如此魅力,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迷一样的味道,令人欲罢不能。阿曜能受她吸引,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nie说:"蒋小姐,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很爱阿曜,所以,请你放心的把他交给我吧,我会代替你去爱他。将你们之间无法继续的爱情,坚定的走下去。" 蒋文芮的脑海是一片空白的,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烟灰轻弹,燃了半截的香烟,只是夹在了指间,目光早已不知飘落至何处。 一段成熟的恋情,最终都是要开花结果的。爱与不爱,其实已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一起走下去的人会是谁。很显然,那个人不是她。 在nie殷切期盼的目光中,蒋文芮轻轻扯动下唇角,目光泛着迷一样的光泽,nie的意思,她又岂会不懂?将指间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她抬起双眸,目光波澜不惊,"我祝福你们。衷心的。" "太好了!"nie笑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良久,她说:"蒋小姐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知道你们的故事,可我和阿曜这一路走来,也很艰辛,我只想他能摆脱过去,重新获得幸福。" 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 蒋文芮的情绪并没有起伏,她对此丝毫不在意,他和她的过去,彼此心里都有定义,并不是别人的三言两语能改变什么的。 nie又将那份设计提案书拿起,看都不看就拍板敲定,"蒋小姐,我相信你的专业性,就按你的方案设计好了。" 这时,nie的经纪人推门进来,"nie,时间差不多了。" nie起身,"不好意思,我要去录影了。"望着蒋文芮,她说:"要不要一起走?我让人开车送你回去。" 蒋文芮又抽出一支香烟来,"啪"地一声点燃,将目光调向别处,她说:"你不用担心,就算我留在这里,也不代表什么。"回眸,凝向她,"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你根本就不该请我到这里来。" nie神情滞怔,脸上的尴尬转瞬即逝,她还是礼貌的颔首:"蒋小姐,我先走了。" 门关了上,屋子里的空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蒋文芮的胸口都快要炸开了,憋得难受。 她走到窗前,将窗户推了开,大口的呼吸着,症状非但缓解,反而加剧。她使劲捶了下胸口,双手撑在了窗台上,头埋低,眸半阖着,睫毛打着颤。 看样子,她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 到底,还要多久,她才会痊愈? 离开夏空总算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忽而变得阴沉沉的,黑云压在了头顶,随时都会砸下来一样。 蒋文芮走在空旷的广场上,抬起头,望了许久。 身后那幢高楼内的某一个房间里,与她隔着玻璃的男子,也凝着天空,心头上弥漫着的阴云,同样浓郁到化不开。 纵是初夏,空气里仍有几分萧瑟的味道,他蹙蹙眉,转身回到办公桌前,不大一会,高阳便走进来汇报道:"总裁,咱们夏空第一个月的业绩完胜蒋氏!" 慕容曜对此并不意外,"怎么,超过你原来效力的公司,就这么开心?" 高阳心中低叹,他这助理还真是难做啊! "月底,nie有新戏要上,预期效果会不错。借着这股势头,下个月要加大广告投放。"慕容曜简单交待,高阳立即提议道:"nie小姐会在唐大师的时装发布会走秀,也可以用来宣传啊!这样一来,既增加了nei小姐的人气,又提高了夏空的关注度,完全是双赢。" 慕容曜没有说话,似在沉吟,眉目间呈现干练精明,双唇抿着,唇角是习惯上翘的弧度。 高阳继续说:"虽然是蒋氏争取到了唐大师的合约,但是,由我们夏空的形象代言人负责压轴出场,这绝对是个炒热话题的好时机。" 慕容曜徐徐开口:"别忘了,她脚上穿着的,是人家蒋氏设计的鞋子。" "穿着谁设计的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nie小姐本身。"高阳理性分析道:"正如这场秀,关注度和期待值这么高,完全是因为''这是唐大师的秀''。我想,如果在这个时候,适时的透露您和nie小姐的关系,届时,由此产生的话题性一定会很高。" "你以为,严肃是吃素的吗?"慕容曜不紧不慢道:"想炒话题的话,他有大把的料等着爆。他现在之所以纹丝未动,就是在等我们的动作。以静制动,是他一贯的风格。" 高阳突然问:"总裁,您是顾及严肃,还是因为蒋小姐?" 这些年,他一直都跟在慕容曜身边,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其实所有这些,总裁应该是早就想到了,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不想蒋文芮在其中受到一点伤害。可见,他对她真是在意到了骨子里。 慕容曜凉凉的扫过他一眼:"有时候,我真的有点讨厌你了。" 高阳笑了,"那我可真是委屈,一心为总裁您办事,不能因为说了几句实话就招您讨厌了啊。" 慕容曜别开视线,"行了,这件事不必太张扬,那些不必要的话题不去炒作也罢。" "我明白了。" 高阳要走,慕容曜却又叫住了他。想了下,说:"和yo姐打声招呼,别太为难她。"nie的经纪人yo姐是出了名的难搞,蒋文芮从未涉足过她们的圈子,跟她打交道应该会很吃力。 听罢,高阳终是忍不住出声:"总裁,有些话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不等他继续,慕容曜就冷眼凝过,"既然知道我有可能会生气,那还是别说得好,不管好话坏话都给我烂到肚子里,直至我让你吐出的那天。" 高阳失笑,其实他不说,总裁也都猜得到,索性不去做那坏人再惹总裁讨厌了。 蒋文芮回去后,便投入到了工作中,忙碌起来,也就无暇去想其它。偶尔,她会去谭正那边向他请教。 再次来到谭正家,她看到停在门口的车,顿了脚步。 那是一辆再熟悉不过的黑色保时捷,熟悉的车身,熟悉的车牌,安静的停在路边。 她知道是他来了,这样的不期而遇,却不是预期中的,心跳倏尔变得不太规则。 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开时,从那幢房子里走出一人。 慕容曜推门出来,一抬眸,竟看到了站在自己车前的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动作没有迟疑的朝她走了过去。 与他目光相触,蒋文芮意外的平静了下来,"你也来看师傅?"她主动开口。 "嗯。" 慕容曜站定在她跟前,看一眼她拎在手里的东西,好像很重的样子,不禁皱了下眉,生硬的口吻有些不悦:"一个人怎么拎这么重的东西?" 525:我们之间的秘密 蒋文芮说:"不过几双木鞋楦,也不是很重。" 目光又重新落在她的脸上,慕容曜缓缓抿下唇,说:"唐烁的发布会,准备得怎么样了?他是个很挑剔的人,会有些难度吧。" "才刚刚进入状态,希望最后的成品能令他满意。"蒋文芮的一双清眸看向他,酝酿片刻才问出,"眼睛……没什么不适吧?" 慕容曜视线凝聚,似要将她的身影锁在眼底。这样子专注的目光,令她不适,不着痕迹的别了开,耳边的声音,却有几分寡淡,"痊愈了。" 深呼吸,她点头:"那就好。" "你呢?"他突然开口问:"和严肃还好吗?" 记得,那天她亲口承认,严肃是她的男朋友…… 蒋文芮心头一紧,扭回头看他,一听便知是他误会了什么,但蒋文芮懒得解释,反正是没结果的两个人,被误解和谁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是她说好,他就会安心的和nie在一起,那她便是好。 "嗯。"她垂眸应着。 得到她的回答,慕容曜的唇抿得发紧,就这么盯视她半晌,视线执着得近似灼热。 倏地,他说:"我先走了。" 蒋文芮没抬头,"嗯。" 直到身后传来跑车的轰鸣声,她才深呼吸,朝谭正的家大步走去。 慕容曜驾着车,心情很糟糕,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支着头,放在旁边的手机持续的响着,却没有要接听的意思。 此时此刻,还在摄影棚的nie正握着手机,听筒那端传来的盲音,让她一阵莫名的心慌。 女人的直觉向来精准,她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他越是不接,她就越是拼命的重拔。这种行为,曾是她一直唾弃的,自诩绝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可自打蒋文芮出现后,她就像跳入怪圈,陷入魔咒,成就了那个最唾弃的自己。 "nie,准备好了吗?" yo姐在叫她。 "就来……"nie又不甘心的拔了最后一次,她告诉自己,只要他接电话,无论他和谁在一起,无论他在做什么,她都可以原谅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另一端,电话仍响不停,慕容曜实在是心烦,借着红灯的机会,接起了电话。 "喂?" "总裁,"是高阳的声音,他说:"林总已经到了。" 看看腕表,慕容曜踩下油门,"我五分钟后到。" "明白了。" 挂上电话,他随手将手机扔到了副驾驶,车速飙到最快,利用暂时的极速来扫去心底的烦乱。 摄影棚内,nie怔怔地挂断了电话。 "nie,快点……就等你啦!" yo姐在不停的催着,nie打起精神走过去,职业素养要求她将所有的情绪掩饰得滴水不漏,可心里的不安,却在一点点扩散。 完成了拍摄工作,nie坐下来,拒绝的助理递过来的水,盯着手机发呆。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慕容曜却没有回过一个电话,他和谁在一起?他又在做什么? 温润的眸光一点点发紧,她毫不犹豫的拔了另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 "是蒋小姐吗?我是nie。"她微笑道:"我想问一下鞋子设计得怎么样了?呵呵……晚上方便见一面吗?我很关心这次的秀,所以,想要了解一下……" 约好时间地点,她才挂上电话。紧紧握着手机,脸上神情尽是不确定,她不知道这样做意义何在,但若是什么也不做,她会焦虑得疯掉。 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蒋文芮如约而至,nie已经坐在了角落里,一顶棒球帽压得很低。 蒋文芮走近,她抬头,一笑:"请坐。"素颜的她,皮肤细腻,眸光清澈如水,是个美人。 蒋文芮落座,将自己的设计草图递了过去,"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修改。" nie接过来,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只不过淡淡的扫了几眼,便还了过去,"很好,我很喜欢。" 蒋文芮带有几分洞悉的目光锁住她,将东西收了起来,说:"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了。"依两人目前的身份,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约在外面见面。 nie手捧杯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蒋小姐,最近是不是很忙?应该忙到没时间见朋友吧。" "你所谓的朋友是指谁?慕容曜吗?"蒋文芮径直问。 nie也不回避,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蒋文芮将设计图收好,然后起身,眸光愈发清亮了,"为什么不去直接问他呢?我早已退出了他的生活,他和我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我聊工作以外的事。" 朝她略一颔首便转身离开。 nie咬着唇,神情尴尬不已,但凡她有一丝办法,也不会找到蒋文芮求证。 "蒋小姐!"她叫住了蒋文芮,"我们见面的事……可以当成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吗?" 蒋文芮顿了住,没说话,仅是点了下头。 出了咖啡厅,她烦躁的取出一支烟,没有叫车,而是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这样漫不无目的走在街头,看看身边陌生的人,林林总总的店铺,不时穿过的车辆,脑袋会渐渐放空,连心都跟着变得轻快了。 有点累了,索性坐在路边,脱掉了高跟鞋盘起双腿,重新燃起一支烟。 倏地,"卡嚓"一声,接着是闪光灯晃过。 她眯起眼睛,侧过头,看到一个年轻人,手里捧着相机,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没有得到您的允许就擅自拍了您的照片……" 蒋文芮倒不甚在意,摆摆手:"没关系。" 这时,身后有人在叫他,他忙应一声:"白老师,我马上就来。" 蒋文芮无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人,登时怔了怔,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同样愣了住,但很快便走了过来。 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说:"你先过去,他们都在等你呢。" "哦。" 待年轻人离开后,他才走近,背着光低头瞅着她,缓缓绽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蒋文芮昂着头看他,双唇上扬几分:"白跃峰……想不到你做了老师。" 白跃峰笑着矮下身子,与她坐到了一处,说:"帮朋友的忙,给一个摄影班代一段时间课。" "你还会摄影?"蒋文芮有点惊讶。 白跃峰深深的看她一眼:"如果你肯花时间多了解我一些,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蒋文芮笑笑,并未答话。 不是对的人,纵使出现在各个孤独的时间里,他也终究不是对的人。 她对白跃峰,是感慨多过其它,哪怕是一年后的今天再见,他也轻易就将她带回到了那段晦涩的时光里。 "近来还好吗?"他问,目光中的留恋,不加以掩饰。 蒋文芮吸了口烟,歪着头看他,"那个时候,我挺感激你的。" 白跃峰愣了下,显然立即会意,她指的是她怀孕的时候,他曾要带她离开。他又放低视线,摇了摇头:"你这么说,我只会更怨自己,为什么没能果断的将你带走?"以至于,现今每每想起那时的情景,都是自责不已,也坐实了帮凶的身份。 要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莫过于此了。 蒋文芮一笑,伸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人生就是这样,以为逃出了一个深渊,其实另一个正在不远处等着你,逃来逃去的最后总有一个是你长眠的地方。而此时此刻我脚下的,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怨不得别人。" 她越是这样说,白跃峰就越是内疚,"小芮,我……" 这时,有人叫他:"白老师,我们的人齐了!" 蒋文芮起身,"走吧,他们在等你。" 白跃峰蹙着眉,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化作淡淡的无奈的一笑,"我的号码没有变,想联系我随时都可以。" 她点头。 白跃峰最后看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回到学生堆里,隐约听到有人在问:"白老师,她是你女朋友吗?" 白跃峰回得很坦然:"不是,是我喜欢的人……" 随即,一片起哄声。 他之后再说些什么,蒋文芮听不清,也无暇去关注。她招手拦了出租车,直至上了车,白跃峰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 这一年,他之所以始终没有联系过她,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因为他很清楚,他的感情再灼热,也不及那个人…… 让学生们先上了大巴,他掏出手机来,犹豫了下,还是拔出了那个号码。 "阿曜,有空吗?出来见一面吧。" 让白跃峰没想到的是,慕容曜来到酒吧的时候,nie也跟在他身边,白跃峰皱了下眉。 "峰哥,"nie热情的打着招呼。 白跃峰起身,微笑:"启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自两人落座后,慕容曜就没有看过白跃峰一眼,后者也略有几分不自在。 nie看在眼里,笑笑说:"我那边好像有朋友在,你们先聊。" 白跃峰的目光追随了她一段时间,才缓缓收回,凝向慕容曜。眼前的他,已变得成熟,有种不容忽视的霸气。白跃峰沉默几秒钟才开口:"你真的决定和启姗在一起了?" 526:你不同意? "你不同意?"慕容曜看他,目光中多了些玩味。 "这是你的私事,我顶多关心的问几句,决定权在你。" 白跃峰说完,两人竟又冷场了。 片刻后,白跃峰叹息一声:"阿曜,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之前的我们,无话不谈。" 慕容曜端起桌上的酒,浅呷几口,犀利的目光抵向他,"从你背叛我的那天开始。" "背叛?"白跃峰闻言笑了,"阿曜,拜托你公平点。我爱上了她,就叫作背叛,那么你呢?你敢发誓你不爱她?"说着,他摇了摇头,嘴角上扬着:"你何止不会,你还爱惨了她。" 这一句,绝非嫉妒,而是实事求是。同样做为当事人之一,他很清楚慕容曜对蒋文芮的感情,甚至还能够感同深受。这也是为什么,他和最好的兄弟、也是他唯一的亲人爱上同一个女人,而他却没办法妒忌。 慕容曜没有反驳,端着一杯酒,不多时便饮空,又自顾倒了一杯。白跃峰上前按住了他的手,"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慕容曜放下了杯子,目光微抬:"什么意思?" 白跃峰也没心思跟他兜圈子了,坦诚道:"如果你彻底放手了,那么,我会继续追求小芮。"盯紧他,他说:"只要你还说一句喜欢她,我就放弃。" 这是他给阿曜和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慕容曜抿着的唇,弧度不变,有点冷,有点陌生,有点距离。 "随便你好了,她的事,与我无关了。"他说着,又拿起杯子,这次,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白跃峰盯着他,眼神眯起,嘲弄似的笑出了声:"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更不需要顾及什么兄弟之情了。" 慕容曜斜眼看他,额前略长的发,盖过眼帘,视线穿过发间,泛着点点星火,他嗤笑:"你有顾及过吗?" "我不顾及,我就不会在你无视我整整一年后,又主动约你出来见面!"白跃峰的语气也有些冰冷,甚至,还带有一丝怨气,他说:"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的,从你准备放弃的那一秒钟开始,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如果我是你,我说什么都不会放开她!" 慕容曜勾起唇角,如画般的颜容上,神情愈发的难以窥探了。 "就因为你不是我,所以你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肆无忌惮。"他轻笑着,目光缓缓垂着,显得几分漫不经心,"我爱她又怎样?我能和一个杀母仇人美满下去?那样不光是我,连老天爷都该看不过去了吧?" 白跃峰却是摇头,一字一句:"是我的话,我只知道,我爱这个女人,哪怕她罪大恶极!就算她真的十恶不赦好了,那就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看着她,把她看牢点,不许别的男人拯救她,这辈子都不允许她走出你编织的牢笼!" 慕容曜略微顿了下,许久才说:"但你不是我。" 白跃峰做了个深呼吸,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阿曜,我也请你记住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一说,你今天放弃了的,有可能是毕生的遗憾。" 慕容曜没说话,只是用一双沉静得到让人发怵的眸将他凝视。 有些道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想爱偏又克制,最后只能沦为陌生人的感受。 远远的,nie朝这边走过来。白跃峰望住她,话却是朝慕容曜问的:"你喜欢启姗吗?" 慕容曜抬眸,平静的视线里,立即呈出她的影子,不够清晰,还有些模糊。他的口吻颇淡,淡至无味:"喜不喜欢有那么重要吗?就算只是用来暂时遗忘的,也足够了。" 只要不是她,任何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跃峰皱紧眉,回头看他,想说阿曜你一定会后悔的,却没有说出口。除了私心,他也明白,说过又有什么用?或许是他太主观了,站在自己的立场夸夸其谈,不过就是臆想。毕竟,没有几人会经历过这种爱恨都极致到了令人锥痛刺骨的感受。 "在聊什么呢?"nie很自然的就坐在慕容曜身侧。 白跃峰倏尔就笑了,"启姗,有很多年都没见了吧?来,我敬你。" nie直接拿起慕容曜喝过的杯子,"我就喝一口好了,阿曜喝了酒,我还要开车回去呢。"说着,就抿了一小口。 白跃峰也不为难她,径直将自己杯里的都饮尽。然后,就和慕容曜两个,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谁都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气氛沉闷得连nie都看出些端倪。 回去的路上,nie通过车镜,看一眼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男子,问:"你和峰哥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没事。"他说。 见他将头扭向车窗,nie也没再多问。 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混杂着他埋藏已久的心情,波涛深邃的。车外景物流逝,飞沙走石般,错错落落,未曾留下过一页痕迹。 想到白跃峰说过的要追求她的话,他就觉得胸口闷得慌,像埋了颗炸弹,不时何时会被引爆。 但他能做的,只有目送。 像个陌生人那样。 nie将他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里,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更紧了。心底的失落感,越发的沉重了,成了卡在她心头上的石块。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通通都尝试过了,最后还是不能走进他的心,更可悲的是,无论她怎样伤神痛心,那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就像爱他,从来都与他无关。 回去后,慕容曜有些头痛,想要早早回房,他说:"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不了,"nie温柔浅笑:"今晚我就住这儿好了,反正房间也多得是,不用那么麻烦了。" 慕容曜看过她,点了下头,说:"随你。" 他转身要上楼,nie突然叫住了他,"阿曜……" "嗯?"慕容曜只觉得太阳穴要裂开了,一手指腹使劲的按压着,眼睛也眯了起。 "我的合约期快要满了,yo姐想跟我续约,你的意见呢?" 她在试探,试探他对她的真心究竟有分。 慕容曜听着,并未走心,随口应着:"你喜欢的话,就和她续约好了,她是个很有能力的经纪人。" 听到他的话,nie的心冷了半截,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了……你上去休息吧,这事我自己拿主意就好。" 他"嗯"了一声,转身上了楼,今晚头晕得格外厉害。 nie独自坐在客厅里,秀眉紧紧蹙成了一线,双手扶住额头,视线僵直。 静坐了半晌,她突然取出手机,咬咬牙,编辑了一条信息:蒋小姐,今天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怀孕了…… 她盯着这条短信,犹豫了很久,利用大脑短暂空白的当口,突然就按了发送键,一颗心旋即狂跳。 她逃避似的扔到了手机,站起来焦灼的踱了几圈,一边鄙视自己的行为,一边又期待着,期待着蒋文芮能说点什么。 在她漫长的等待中,手机终于响起。 nie滞了下,很快拿起来,打开一看,回复只有两个字:恭喜。 她顿时松了口气,除了有种示威后的爽利,更多的是安心。她想,纵使蒋文芮对慕容曜还没有忘情,这会也应该知难而退了吧。 第二天,慕容曜早起下楼,楼下早餐早已摆上了桌。nie就像个新婚小妻子,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俏丽的身影构成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慕容曜站在门口静静的欣赏了好一会,才坐回到餐桌前。 他家的厨房一直都是闲置的,可自从蒋文芮第一次占用那里之后,他脑海里出现的,始终都是她在里面的情景。所以,乍一看nie,他习惯性的就会误认成另一道身影。 "阿曜,我煮了醒酒汤,对头痛很管用的。"她将汤端出来,放到了他面前。 慕容曜接过,一低头,倏地发现了什么,皱着眉便捏住了她的手腕,"手怎么红了?" "刚才不小心烫到的……我已经用冷水冲过了,没事的……"她嘴上说着,就要抽出手,但慕容曜绷着脸不许,硬是拉着她到客厅,取出医药箱,亲自给她上药。 nie坐在他对面,见他细心的样子,心扑腾扑腾的跳着,直至他替她上完了药,才松口气似的说:"以后不能这么粗心了,小芮……" 抬起头时,他怔了下,她也僵住了。 "对不起,"他说。 nie登时别过脸,说了声"没事",可眼圈却红了,声音也是掩饰不住的颤抖。 慕容曜望着这样的她,歉意的拥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背,"再给我些时间吧,这真的比想象中要难出许多。" nie似乎委屈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下头。 蒋文芮的设计进行得十分顺利,与唐烁沟通渐多,发现两人的设计理念及风格都有着颇多相似处,自然走得也近了些。之前种种不愉快,谁都没有再提,但唐烁对严肃捧他的事,还是耿耿于怀,找机会就在蒋文芮面前抱怨一番,蒋文芮听着,也只是笑笑。 蒋文芮收拾好设计稿,唐烁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蒋文芮,待会一块吃饭吧。" "不用了……" 527:旧情人? 唐烁不乐意了,"每次找你吃饭,你总是推辞,怎么?怕我再吃了你啊!" 蒋文芮抬头看他,中肯道:"唐大师,如果你在女人方面能收敛一些,其实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男人不好色,那还叫男人?"唐烁对此倒是不以为意,起身走过去就揽上她的肩,"你啊,这回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你有人罩的,我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对你动念头的。" 蒋文芮以为他说的是严肃,被动的由着他带出工作室,好笑道:"你赶紧给蓝阿姨娶回个儿媳妇吧,省得她总是担心你。" 唐烁回头看她一眼,调笑道:"我妈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你了,把你夸得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其它女人似的。你要是点头,我马上就娶你回家,她不开心死才怪呢。" 蒋文芮拔开他搁在肩上的手,"我说你呢,干嘛又扯到我身上了?" 唐烁倏尔笑得有几分奸诈,凑到她跟前问:"喂,你和慕容曜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蒋文芮条件反射的别开脸,一副完全不感冒的样子,"打过几次照面。" "呵呵,我看可没这么简单吧。"唐烁朝她直挤眉弄眼的,"喂,给个独家吧,你和他是不是旧情人?" 蒋文芮看他:"你真的很无聊。" "你这女人别不知好赖啊,别人的事我才没那个心打听呢!"唐烁又追问过来,"我看他对你挺不一般的,为了你他……" 蒋文芮睇过他,"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忙打了个哈哈,"好了好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那家伙现在跟nie打得火热,你就别惦记他了,一般女人都不会是nie的对手。" 蒋文芮挑下秀气的眉,好似全然不将他的话放心上似的,淡然道:" nie怀孕了,所以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得好。" 唐烁一下子就愣了:"什么?她怀孕了?" 这事他怎么不知道?怀孕的人,身材相应都会有些变化,按惯例,她的经纪人也该通知他一声啊! 蒋文芮走在前面,见唐烁没跟上来,扭过头看到他正在打电话,也就不去打扰了。 唐烁先是打了nie的电话,处于无法接通中,他又果断打给了慕容曜,接通后便开门见山的问:"nie怀孕了?" 电话那端,慕容曜先是被问了住,很快就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告诉你的?" 唐烁如实回道:"蒋文芮啊,她刚说的,所以我才赶紧打电话来向你们求证啊!" 短暂的几秒钟沉默后,他问:"她和你在一起吗?" 蒋文芮来到了门口,站在那儿等唐烁,他低头说了几句,然后便挂断了电话,走过来招呼着:"我已经订好了位子!" 蒋文芮知道他喜欢热闹,也不想扫了他的兴,便勉强跟着他上了车。 抵达餐厅,三三两两的没有多少桌人用餐,根本就无需预定。康烁大摇大摆的带着蒋文芮落座,"想吃什么,随便点。" 蒋文芮跟他也不客气,挑着菜单上清淡的随便点了几样。 唐烁坐对面,托着腮看她,时不时惋惜似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你挺耐看的,以我专业的眼光,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我怕我再看得久了,真的会情不自禁的爱上你,那可就要出乱子了。" 因为那个人,他可是万万不想得罪的。所以,宁愿这会克制着点,也不愿意给自己增添麻烦事。 蒋文芮当他开玩笑,笑着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不是你可怕,是那个人惹不起。" 蒋文芮才要问谁,手机就响了,是严肃打来的,她接起来:"我在外面吃饭……和唐烁。" 一听是唐烁,严肃有些不悦:"怎么又是他?" 蒋文芮生怕唐烁会听到,握着电话起身,示意他去外面接听,唐烁挥了挥手打发似的。 来到门口,蒋文芮才说:"找我什么事啊?" 严肃无奈道:"每月一次的股东例会,还需要我提醒你几次啊?" 蒋文芮拍了下额头,总算想起来,就在昨晚,严肃还打过电话特意提醒,偏生不长记性。 "看来,只有请严总代劳了。"蒋文芮的声音,多了些讨好成分。 严肃好像在认真考虑,漫不经心的问:"劳务费呢?怎么算?" "严总,您就不要和我们这些小市民谈钱了好吗?我现在真的很穷呢!" 严肃失笑,不清不淡的口吻,有丝纵容:"例会我会解决的,但你要离那个唐烁远一点。" "好啦,我知道啦!严肃,你真是越来越罗嗦啦……"蒋文芮握着电话往回走,竟与正进门口的人撞了个正着。 慕容曜低头,浅漠的目光里,映出了她错愕的脸。 在这里都能够遇到他,未免巧合过了头。当然,她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他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慕容曜眸色淳净,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身形高大的他,睨着蒋文芮,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感。 "约了朋友?"他的尾音才刚落下,里面就传来唐烁的招呼声:"阿曜,这里!" 慕容曜抬起头,朝他颔首,似乎是对自己出现在这里给了一个解释。 盯着他的侧颜,虽显得冷峻难以接触了些,但线条仍是好看得很,下巴也是光洁干净,连喉结偶尔滚动一下,都带着特有的男性魅力。 蒋文芮收回视线,心里埋怨唐烁,真是没见过比他还要八卦的男人,为了试探两人的关系,居然约来了慕容曜! "走吧,"慕容曜也没问她约了谁,径自走在前面,蒋文芮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呵呵,都认识了吧,应该不用介绍啦。"唐烁自顾地说。 蒋文芮垂着眸,神情淡淡的"嗯"了一声,慕容曜也没说话,反倒是康烁有一句无一句的调解着尴尬的气氛。最后,他也觉得累了似的,接到一个美女的电话,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离开前,他小声对慕容曜说:"收了你那么一大笔钱,别说我不帮你啊!"说完,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跟蒋文芮打了声招呼走了。 桌前两人都没有开口,蒋文芮拿起茶杯,呷了口茶。慕容曜凝向她,突然问:"你和nie总见面?" 蒋文芮放下杯子,不紧不慢的回道:"嗯,只是工作上的事。" 他的目光倏尔变得犀利:"她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蒋文芮反问:"你指什么?" 慕容曜倏尔心情变得烦躁,取出一支烟来,想什么似的又塞回烟盒。 蒋文芮看在眼里,垂眸不语。 这是他在她怀孕期间养成的习惯,只要有她在他就绝不碰烟,甚至连丝气味都不让她闻到。 现在还保留着习惯,是因为nie吧。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抓起皮包就要走,慕容曜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低下头,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连一起吃顿饭,都不愿意吗?"他抬眸看她,那双漆黑的眸,无时不在透着冷漠的寒意,讨厌极了她一般,但抓紧她的那双手,却迟迟不肯松开。 蒋文芮抿着唇,眉头紧蹙着,"还有这个必要吗?" 他盯视,视线执着得逼得人无法直视,"有。" 扯过她,重新坐了下来,蒋文芮眉头锁得更紧了,僵硬的推开了他的手,抬头看他,顷刻恢复了冷静,她说:"慕容曜,我们还是不要再碰面的好。" "为什么?"他凝向她的目光晦暗难懂。 蒋文芮逐字逐句:"我不希望我们打扰到彼此的生活,因为你我都清楚,它得来不易。" 慕容曜没说话,却是扬唇笑出了声。 这时,服务员将菜上齐,他拿起筷子:"吃饭的时候,不适合这种扫兴的话题。" 蒋文芮有点恼怒,明明是他引起的,说得好像她有多刻意似的。 她生性倔强,近年来虽然收敛许多,但骨子里还是硬气得很,筷子一推,她说:"不好意思,我没胃口。" 慕容曜抬眼看她,将她的恼意看尽,就这么盯着看了好一会,竟笑了。 他拿起筷子,递到她手上,"要气也要吃饱了饭才有力气。" 蒋文芮稍怔,睇过目光,不经意的撞见了他眸中难得寻觅的一抹温柔,心倏尔就疼了。握住筷子,迟迟没有动。 他夹了一筷子竹笋很自然的就送到她的碗里,"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喜欢吃的东西那么少,还挑剔得很……" 心底抽痛得厉害,持续性的,难受得她立即放下筷子,充满控诉的眸牢牢将他锁住,"够了!慕容曜,够了!既然说消失就消失了一年,就该守好本分,别再来招惹我……" 她可能没他那么潇洒,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抽身就抽身。在她还没有完全脱离了风暴中心时,他却早已坐在不远处,安然处之……她恼,她怒,她再不愿示弱,也不得不在他偶尔展现出来的温柔面前,艰难抵御。 这不公平! 慕容曜拿起餐巾,动作有条不紊的擦拭下嘴角,接着,扬眸看她,"如果,我有让你误会,我道歉。" 528:她的抵抗力太弱?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让蒋文芮一下子凉了心。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在他面前,轻易就被他的一举一动,三言两语左右得像个傻瓜。这一年来自持的冷静与平常心又去了哪呢?终穷是他摧伤性太强,还是她的抵抗力太弱? 做了个深呼吸,她将所有的悲伤收起,一副坚定的冷静模样示人,对着他,她露出了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说:"也没什么可道歉的,是我会错了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慕容曜凝着她,黑色的打火机一直都绕在指间把玩着。 一笑,他说:"那就好。"说完,他主动递过筷子:"既然不会再有误会,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望着他的手,蒋文芮看似平静,心底却如千层浪花席卷而过。 暗自调整了下呼吸,她伸手接过,微笑:"能与夏空的总裁一同用餐,我很荣幸。" 这一年来,她虽然不太管公司的事,但好歹也是半个生意人,虚与委蛇这种事,她不会比别人差。 她低头吃着,不疾不徐的。慕容曜却没有动筷子,透过半阖的眸,晦暗的目光笔直的瞅着她,直到蒋文芮放下了筷子,拿起餐巾轻拭唇角。 "吃饱了?"他问。 "嗯,谢谢。"她礼貌应着。 他却皱眉,似乎不喜欢她如此逢迎的方式。 起身,他去结账。 蒋文芮注意到,他始终没有都没吃过一口,可这已经不是她该关心的事了,也许是和她一块吃饭没有胃口也说不定。 来到门口,她又接到了严肃的电话。 "和唐烁吃完了吗?" 蒋文芮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慕容曜,后者不过就是扫了她一眼就调开了视线。 "嗯。"她应着,并没有解释其它,也确实无需解释什么。 "他没有为难你吧?"严肃绷着声音问,对唐烁仍是心存芥蒂。 "没有……" "那就好,赶紧回家吧,我结束了这边的会议再给你电话。" 听得出,严肃很忙,他刚要挂,蒋文芮突然出声:"严肃……" "嗯?" 很想对他说声谢谢,可想起他讨厌那两个字,便也作罢,于是笑笑:"我会记得年底给你分红利的。" 严肃轻笑出声:"你说的,到时可别赖帐。" "不会。" "行了,快回去吧。要注意那个家伙有没有跟踪你。" "呵呵,我知道了。" 收起电话,她一回头,正对上慕容曜若有所思的目光,她微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慕容曜垂眸,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我送你。" "不用这么麻烦,也不是很远。" 他有点不耐的皱眉,"这里很难叫车,别那么固执。"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除非……你还在介意什么。" 蒋文芮眯了眯眸,果断走上前,坐进了副驾驶,清眸微抬,看到他还站在外面,说:"不进来吗?" 慕容曜只觉得喉咙发紧,扯了扯领带,坐了进去,将车子发动。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车窗放下,车厢内呼呼地灌着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很随意的伸手捋向耳后,露出一侧白皙的颈部。 她的颈部现条很好看,弧度优美,吻在上面的感觉,至今都让他记忆犹新。仅仅就是看了这么一眼,他就觉得两腿间变得紧绷…… 慕容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打了半圈方向盘,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不好意思,刚想起来还有事,不能送你回去了。" "没关系。"蒋文芮推门下车,才刚关上车门,车子便急速驶离。 蒋文芮站在原地,莫名的有点恼。 说要送她的是他,现在又把她丢在半路上,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恶了?不,他其实一直都是这么可恶! 她懊恼的转身,走向最近的地铁站。 慕容曜坐在车里,低下头看着不曾消退的肿胀,心情更加郁闷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该死,只要遇上她,他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回到公司,高阳跟进了办公室。 简单的汇报了下工作之后,他犹豫着开口:"总裁,我想请半天假,有点私事。" 慕容曜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黑眸瞅着他,扯扯唇角说:"你居然也会请假?" 如果不是高阳突然这么说,他差点就要忽略了,他这位能干的助理,其实也是个会被私事绊住的普通人。 高阳莞尔:"一个下午就够了。" 慕容曜也爽快,"不用那么急,处理好为止。" "谢谢总裁。" 出了办公室,高阳掏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对方很快回复,看到后,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下午的时候,nie去了夏空。 推开慕容曜办公室的门,她将一杯外带咖啡放到他面前:"大总裁,下午茶时间到了。" 慕容曜缓缓靠坐向椅背,仿若清凛洞悉的眸睇过她,未加沉吟便开口:"为什么要跟她说你怀孕了?" 拿着咖啡杯的手,倏尔轻颤下。 nie微阖阖眼眸,坐到他对面,轻声问:"是她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他的态度,徒然变得冷漠,盯住nie,慕容曜一字一句的说:"启姗,你应该清楚,我不想你去打扰她,不喜欢你用她来试探我。" 闻言,nie表现得很平静,尽管,整颗心像被狠狠鞭打过一样,她还是冷静道:"阿曜,你大可放心,我不是杨希媛,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不过就是想行使一下女朋友的权利,保护好我岌岌可危的感情,这并没有错。如果,我的方式让你难以接受,我向你道歉,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去找过她,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他冷漠出声。 线条彰显些戾息的下巴微昂着,慕容曜的脸上也找不到曾经的平和,只要涉及到蒋文芮,他就完全变了个人,陌生得让她想哭。可nie终究是骄傲的,尤其是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她可以允许自己委屈,却不能卑微。 nie强忍着满腹的委屈,站起身,刻意使声音听上去平稳些,"为了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女人,伤害了现在的幸福,阿曜,这么做真的很愚蠢。" 说完,她说了声:"我还有通告。"转身推门就出去了。 yo等在外头,见她脸色不好,主动迎上前:"nie,怎么了?吵架了?" nie摇头,率先进了电梯,yo跟进来,语重心长道:"做为你的经纪人,我自然希望你能在屏幕上活跃上一辈子,可咱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做为你的朋友,我劝你还是牢牢掌握好慕容曜,像他条件这么优秀的男人,稍不留神就会被别人抢走的。" nie苦笑着:"yo姐,我还要怎么做才行呢?" yo姐想了想,突然说:"要不然,干脆利用媒体运作把这事炒热算了!到时候,他想不认都不行了!" nie的眉头蹙了蹙,"你是说……要曝光?" yo点头:"女星嫁豪门得看天时得利人和,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不能坐以待毙!依我看,慕容曜对你还是不错的,现在就差一个契机而已。" "可是……"nie有些犹豫。 "nie,机会不等人的。" nie很清楚,如果不是yo姐真心为她考虑,绝然不会说出这番话的。出了电梯,她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nie小姐,我是《龙城娱乐》的记者……" 面对突然其来的记者,nie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现出少许的纠结,但很快,又恢复至自若从容。 "你好。"她摆出职业微笑,态度很谦和。 "nie小姐,有传言说你与夏空高层关系特殊,代言夏空的产品也是这位高层的关系,请问这是真的吗?" nie犹豫了下,耳边响起的却是yo姐的话…… 这么多年来,她被问及绯闻无数次,这次,她却垂下眼眸,破天荒的没有第一时间断然否认…… 夜半,整座龙城都笼罩在迷蒙的雾气中。 蒋文芮坐在桌前,对着唐烁的设计稿发呆。 这是nie要穿的服装,她却遭遇瓶颈,对着图纸发了一晚上的呆。她将头抵着靠背,双眸阖上,手指缓缓揉着太阳穴。 只要想到nie,就会毫无预警的想到另一个人,心乱得很,所有的灵感都悄无声息的散了去。 她说,她怀孕了…… 这两字,刺耳得很,偏又沉重,让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一年前那段惨痛的经历,犹如梦魇,怎样都摆脱不掉,每每想起,心就针扎似的疼。 蒋文芮烦躁的起身,不愿再想,冲了杯咖啡在房间里慢慢轻踱,目光不经意的落向柜子,那上面摆着一双鞋,正是从老街传统鞋店里买来的那双。 倏地,双眸一亮,立时就有了主意。 看着熬了一整夜的成果,蒋文芮总算松口气。 她伸了个懒腰,再一看时间,居然八点多了。她忙起身,洗了个澡,然后去了公司。 去了严肃的办公室,秘书说他早上要亲自去接一位重要的海外客户。于是,蒋文芮去了设计部。 529:不是有意隐瞒 一进门蒋文芮就看到了林姐,后者对她热情有加,"哎呀,是小芮啊!你怎么有空来公司了呢?林姐真是想死你了!" 蒋文芮只是笑笑,自从蒋氏内部重新洗牌过后,内部也都知道了她这位幕后老板的身份,林姐对她的态度果断三百六十度逆转。蒋文芮不是个计前嫌的人,对她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走进特意为首席设计师准备的单独隔间内,她坐下来闭目养神。 这时,尤秋莹进来,"今天来得够早啦。" 她坐到对面,将一杯绿茶递了过去。 蒋文芮接过来,握着温暖的杯身,无奈道:"昨天的董事会没有参加,今天好歹得过来慰问一下。" 尤秋莹笑吟吟的,"呵呵,有严肃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就因为知道他尽职尽责,我才有些愧疚。" "那就干脆嫁他好了,变成一家人就不用再见外了。"尤秋莹快人快语,无论是在工作还是感情上,她都是标准的严肃党,支持蒋文芮和严肃在一起。 蒋文芮瞥瞥她:"除了这个,你能有更好的建议吗?" 尤秋莹耸耸肩:"那你就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好了,反正过了严肃这个村,你是再也别想找到严肃这个店了。" 只要谈到这个问题,尤秋莹就不留余力的游说,蒋文芮决定还是无视的好。 "听说他要去个重要的海外客户。"她说。 尤秋莹"嗯"了一声,"?holt renfrew的市场拓展部专员,美籍华人,听说是个很难搞的家伙,ut能不能进驻?holt renfrew,全看他肯不肯点头了。" "姐!" 林涛听说蒋文芮来公司了,兴冲冲的推门进来。 "林涛,"蒋文芮笑着打招呼:"几天没见,又帅了。" "哈,姐,全公司就属你最有眼光!" 尤秋莹问:"林涛,你们接到人了?" "嗯,这会正和严总在会议室呢。"林涛很狗腿的过来,又是给蒋文芮按摩肩膀又是敲背的。 蒋文芮好奇的问:"这位专员如何?容易沟通吗?" 提起他,林涛就一肚子气,"别提了,那家伙的眼睛根本就是长在了头顶上,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们!也亏得严总能忍,要不然,就我这爆脾气,肯定先用chinese功夫教训他一顿再说!" 一听,蒋文芮皱了眉头。进军海外,是蒋氏下半年的重点内容,既能提升企业的品牌知名度,又能拓展市场,严肃十分重视,已经做了大半年的准备工作,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位负责人身上停滞了脚步。 林涛又说:"holt renfrew有意针对当地华人消费群体,想要挑选个国内品牌在商场内设柜,我们和夏空都在他们的考虑之列。所以,他这次会在考察过我们之后,再过去夏空那边。严总的意思是,要在那之前就搞定他。" 尤秋莹听着,无奈的长叹一声:"又是夏空,难道是和他们磕到底吗?" 原来只是做为普通竞争对手的夏空,在得知幕后老板是慕容曜后,在蒋文芮的眼中,变得有些不同。 见蒋文芮锁眉沉默,她玩笑道:"看样子,严肃这回是遇到了难题,你这位老板娘再袖手旁观下去的话,未免说不过去了吧。" 蒋文芮扯扯唇角,缓缓说:"我看,你该调去做严肃的私助。" 尤秋莹对她扮了鬼脸,"怎么,你嫉妒啊?" 蒋文芮失笑:"是啊,我真的嫉妒死了。" 尤秋莹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看,眉梢上扬些,起身:"我接个电话,严肃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总之,别让人家伤了心才好。" 她握着手机出去了,林涛在蒋文芮身后不经意的说道:"莹姐好像交男朋友了。" 蒋文芮愣了,回头看他:"你确定?" 这种事,她居然会不知道! "这两天,她都是这个样子,接个电话也是神神秘秘的,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对着手机笑得甜蜜蜜的,不是恋爱是什么?" 蒋文芮眯起一双眸,准备找个空闲时间,一定会好好拷问!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蒋文芮来到29层总裁办公室,敲敲门,她走了进去。 "严总,得空了?" 严肃见是她,轻笑一声,朝她勾勾手指:"过来,让我看看。" 蒋文芮走近,好笑的说:"有什么好看的?" 他歪着头瞅她:"才几天没见就想得慌,当然要看仔细了。" 蒋文芮先是怔愣,双颊既而变了色,尴尬的调开视线,转移话题:"和holt renfrew的专员谈得怎么样了?" 严肃将她的不适看在眼里,垂眸微笑,"这会是场实力相当的拉锯战,谁先站稳脚跟,谁都赢了。" 蒋文芮回眸:"你是指……" "和夏空。" 提及此,严肃的视线始终都将她牢牢锁住,缓缓出声:"为什么不告诉,他才是夏空的老板?" 蒋文芮心里咯噔一下,望着他,嘴唇无意识的咬了两下。 他笑了,可能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小习惯,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便出卖了心中想法。 "如果,你不说是因为怕我多想,那么,我会很开心。"他将视线凝固,对着她逐字逐句的说:"至少,那是你在意我的表现。" 蒋文芮目光清明,微微咬着的牙关松了开,她说:"严肃……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不想提起这个人,更不想自己目前的生活因他而改变。或许……越是如此,越会显得刻意吧。" 这一点,她并不否认,想来严肃也能理解。对象是他的话,她并不怕丢人。 严肃听着,细致的眸眼将她打量,像似要从她身上找出另一个真实的影子来。最后,他只是起身,来到她跟前,有力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并且持续性的用力,直压得蒋文芮弯了背,不住抗议:"严肃!" 严肃松开手,对着她微微一笑:"他就像压在你身上的这股怪力,凭你怎样都难以挣脱开。今天他可以是蒋氏的竞争对手,明天或许又成了你隔壁的住客……你和他的刻意,其实都很难释放彼此。所以,我不介意帮你走出他的禁锢。" "帮我?"蒋文芮昂头看他,严肃双手撑在了座椅扶手两侧,将她置于两臂之间,盯住她,说:"做我女朋友。"在她讶异的神色下,伸手直指她胸口心肝的位置,"把他从这里,连根拔除。" 严肃不是个会把浓情蜜意挂上嘴边的人,他喜欢蒋文芮,从来都是不加以掩饰的。这一次,在得知了慕容曜就是夏空的总裁后,他便决定不再放手!如果这么久以来的包容与守护,是他向蒋文芮散开的一张网,那么,现在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刻了。 面对他的执着,蒋文芮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会心乱得很,但她清楚得很,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一句拒绝就能够解决的了。 "给我支烟。"她说。 严肃掏出自己的,递过去一根,顺便把打火机送上。 就着他的手,她将香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可事与愿违,情绪非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加焦躁起来。 严肃也不急,始终在对面等着她的回答。 "严总!今天的《龙城娱乐》有夏空的新闻!"林涛才敲了两声门,不等里面应答就推门进来,手里抓着一份报纸,兴冲冲的走进来。 听到夏空,严肃抬眸,伸手:"给我看看。" "哦。"林涛递过去时,有点顾及的看一眼蒋文芮。 严肃将报纸摊开来,一眼就看到了头条的大标题——《红星nie与夏空神秘老板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才扫过几眼,他就冷静的放下。 "给我看看。"蒋文芮突然开口。 严肃就要收起报纸,"没什么好看了,一些无聊的花边新闻,你不会感兴趣的。"尾音才刚落下,手中的报纸就被抽走了。 看到硕大的头条标题,蒋文芮有过那么短短几秒的失神。眸中兴起的波澜,也仅持续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平静如初。 将报纸收起,随手扔到了桌上,她盯着严肃,问:"刚才的提议还有效吗?" 严肃挑挑眉,目光锁住她,手则朝林涛方向挥了挥。林涛正听得专注,一看老板的手势,直接又明确,再装傻已是不行,只得悻悻离开。 "你指哪个?做我女朋友,还是想我帮你彻底忘了他?" "有区别吗?"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捆绑式的。 严肃眯起眸子,无奈摇头,"小芮,只有你才会这样不在意。" 目光重新落定在她精致的脸庞上,他全身都散发出一股不容忽略的隐隐霸气,顷刻间又变成了那个冷漠得不易近人的他。 "蒋文芮,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的眼里心里,就只能有我,我不许你再装着别的男人。"他霸气宣布。 蒋文芮抿了抿唇,虽然迟疑了下,但还是点头:"我能做到。"同时,她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她要正式告别过去。 夜色,一如既往的斑斓。 nie结束了一天的录影,人已经很疲惫了,yo姐陪着她出了摄影棚,正要上她的保姆车时,停在正前方的一辆黑色保时捷,灯光骤亮。 由于迎着光,看不清坐在驾驶室里的人,但nie心里有数,逃避整天,手机关机,全部精神都投入到工作中,该面对的时候,也是逃不掉。 530:物超所值 "yo姐,你先回去吧。" 说完, nie径直走向对面的车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阿曜……" 慕容曜指间夹着烟,车厢内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味。他的情绪没什么起伏,相对于她,至少还算沉静。 nie欲言又止,这种情景下,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唯有等他发问。 抽了一支烟,他抬了抬眼皮,冷静问:"报道是怎么回事?" "是记者误解了我的意思。"她说着早就设定的台词,目光盯着车窗前方,也许是在心里预演过太多次了,口吻竟也平淡无奇,"如果你不喜欢,我会马上召开记得会澄清的。" 他没说话,就在nie心头愈加发沉时,他发动了车子,随着引擎响起,他略有分漫不经心的回答也混在其中。 "算了。"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nie悄然松了口气,借着路灯,侧过头视线凝向他。 "阿曜,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惹麻烦。" 这篇新闻见报后,后续发展可想而知,记者们对慕容曜的盯守会有多可怕,nie比谁都清楚。 "启姗,"慕容曜驾着车,缓缓开口说:"我不希望你变成第二个杨希媛。" nie浑身一颤,调开了视线,任在窗外掠过的霓虹打亮她脸上的沉寂与落寞。 杨希媛的事她很清楚,曾经还信誓旦旦,爱他就绝不会那样子逼迫他。可现如今,她却在慢慢步向她的后尘。这让nie惶恐,尤其是经由他口道出真相。 眼见慕容曜将车子驶向她的公寓,nie突然出声:"今晚,我要去你那儿。" 她有些急进,企图让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变,她受不了这样的不愠不火下去,再这么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 慕容曜仅仅是通过车镜看向她,"知道我们为什么可以和谐的交往至今吗?" 一句话,让nie又泄了气。 她之所以能够在慕容曜的身边,以女友的身份占有一席之地,就是因为她无限度的包容与忍让。这是两人交往之初,她就郑重承诺过的。现下再看,却也是束缚住她的症结所在,让她办法再走近一步。 "阿曜……"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窥见他不曾动摇的神情,nie沉默了。 如果这是场持久的战役,那么,她注定是要处于劣势。 第二天,慕容曜来到公司,高阳进来汇报:"总裁,已经有几家报社和电视台预约采访了。" "回了。"他淡然吩咐。 高阳又问:"约翰先生还在蒋氏考察,我们要不要提前请他过来?" 无论是夏空还是蒋氏,他们都很清楚,谁能留住约翰先生的脚步,那就意味着多了一分胜利的希望。 慕容曜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露出一小截皮肤,喉结时而滚动下,有种似要冲破束缚的性感,低调得很。 "他的助手搞定没有?"他沉着声音问。 高阳点头:"胃口不小,不过,约翰先生这几天的日程表我已经拿到了,而且,只要有动向,他都会随时通知我们的。" 慕容曜扬起一侧唇角,"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高阳看看他,试探的问:"总裁,您和nie小姐已经上了搜索热度榜,如果再不表态,恐怕会愈炒越烈。" "夏空新品的关注度呢?"慕容曜突然问。 高阳滞了下,回道:"也呈上升状。" "有没有带动销量?" "呃……有。" 慕容曜笑了,抬起一双眸,潋滟的春色铺洒在眸底,色泽鲜艳得过于明媚,"那有什么道理阻止新闻发酵?" 这一刻,他是商人,将商人在商言商唯利是图的本色,发挥到了极致。 高阳噤了声,确实无法反驳出什么。 慕容曜安排完工作,待他要离开时,紧了紧眉头,倏尔回头说:"总裁,蒋小姐也有可能会看到那篇报道的。" 那新闻那么热,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高阳之所以没有说得这么肯定,是想给总裁一个缓冲。显然,他是多虑了。 慕容曜反应颇淡,甚至连眉梢都没有颤动一下。 "高阳,你操的心太多了。" 高阳沉默了,推门便出去。 慕容曜转过身,背对书桌,脸朝向身后的落地窗。高阳的话,让他异常烦躁,只要想到她看见报道时的样子,胸口就郁结得呼吸发沉。 …… 一连两天,约翰先生都是由严肃亲自陪同,可谓是最高规格的接待水准。但无论严肃怎样的旁敲侧击,约翰先生从来都不会给出正面回答,一看便知是老狐狸一只。 一顿极具龙城特色的午餐过后,约翰笑眯眯的说:"严总,我想见见蒋氏真正的主人。" 严肃只是执行总裁,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约翰想要见蒋氏也不是过分的要求,于是,严肃点头应允,"没问题。" 当蒋文芮接到严肃电话的时候,还有些尴尬,想到自己一时脑热提出来的要求,她连说话都显得没了底气。 "严肃啊……什么事?" 另一端,严肃低笑两声,即便没有面对面,他也能想象得到她这会的模样。他故意一样,一边放缓了语速,一边不紧不慢的问:"没事就不可以打电话给你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 蒋文芮呼吸发紧,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握紧了手机,故意使自己听上去正常些,"当然可以……" "想我没?"他问。 蒋文芮知道,这是男女朋友经常会说的情话,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和严肃交往,她就该及早适应这种程度的亲密。 于是,她认真道:"虽然还没有特别的想,不过有想过几次。" 她如此郑重的口吻使得严肃发笑:"小芮,你不用这么刻意,就算你说不想,我也不会生气。如果连这么平常的一件事,你都似如临大敌,那我们以后要是亲热呢?你又要怎么办?" 他的话,让蒋文芮略有些尴尬,同时脸更红了。那样的画面,她真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严肃好似逗她逗够了,这才说起正事。 "他要见我?"蒋文芮有点吃惊:"可是,我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这一年来,她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设计上,公司如何经营、商场上如何与人打交道,她的认知度是非常低。严肃不去逼她学习,连蒋莫怀都放弃了对她的培养。 约翰是蒋氏最重要的客户,蒋氏能否进入加拿大市场也全看他了,如此重量级的人物,蒋文芮很怕会因为自己的过失得罪了他。 "你不用太紧张,只是普通的见面。"严肃顿了下,又说:"如果你不想去,也不要勉强自己。" 这么说,除了不想逼她之外,严肃还有个私心。 这两天接触下来,他发现约翰对年轻漂亮的女人格外热情,目光总是会在她们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流连。他也毫不掩饰的承认,自己只是对东方女性有着特殊的情结。倘若不是因为约翰的重要性,严肃说什么也不会让蒋文芮见他的。 "没关系。"蒋文芮说:"就是个普通碰面的话,我没什么问题。" 蒋文芮想得很简单,严肃为公司那么辛苦,她若不分担一下未免太不说过了。 严肃沉默了几秒钟,说:"那好,晚上我去接你。" "嗯。" 挂了电话,蒋文芮才算放松了精神。想着要见的人是海外重要客户,她也不能太失礼,翻找了衣柜,挑出一条白色长裙,裙角镶嵌一圈淡淡的紫色小碎花,清新又高雅,鞋子是自己设计的,搭配起来,甚是抢眼。 晚上,严肃如约而至,在去餐厅的路上,他偏头看过她,一笑:"打扮得这么漂亮,真想把你藏起来。" 迎着他的注视,蒋文芮不自在的垂下目光,"你这么忙,不必亲自来接我的,让林涛来就好。"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语气再自然不过,"我不放心。" 蒋文芮失笑,"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个约翰先生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严肃挑眉,似真似假道:"就怕他真的会。" 蒋文芮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抵达目的地,严肃刚下车,就被人叫了住。 "大哥!"他一回头,竟看到了严威,眉头微微蹙了起。 同时,严威也看到了从他车子里下来的蒋文芮。一年没见,她居然又出落得娇媚动人了,看得他心里痒痒的。但严威清楚,严肃对她不一般,他要是还想和严家保持联系,那是万万不能得罪了这个大哥。 蒋文芮看一眼严威,对这个人没什么话说,转头对严肃说:"我先进去了。" 严肃皱着眉,严威这会已经走近了,热情道:"大哥,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你的大侄子呢!" 蒋文芮听他闲话家常,她这个外人确实不便待在那里,拿了手包后就径直走进餐厅大堂。 严肃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视线朝向严威,"最近太忙了,小桐和宝宝怎么样?" 提及此,严威就叹息道:"大哥,你也知道,我们那行现在都不太景气。小桐在家带孩子,压力全在我一个人身上,孩子花钱的地方又多,我……" 531:是个美人 严肃垂眸听着,掏出钱夹,从里面掏出一张卡来递过去,说:"这张卡你收着,我每个月都会打钱进去。" "哎呀,大哥,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不能收,不能收……" "拿着吧,权当是给孩子的。" 严威推脱了两下,便喜孜孜的顺势收来:"那就谢谢大哥了!" 严肃颔首,"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进去了。" "大哥,等一下!我还有事……"严威急忙拉住他,之前打他电话,不是说忙就是秘书代接,想见一面都难。今天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严肃,他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严肃眉心拢着,"还有什么事?" 严威忙回:"是这样的大哥,我和几个朋友有个项目,现在……" 此刻,蒋文芮已经走进餐厅,用餐环境很考究,居中是个小型的喷水池,水面随着悠扬的钢琴曲,不时变幻着色泽,美轮美奂的。 领位将她带到观景窗前的位子上,那里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正在仔细研究着菜单。 "约翰先生?"蒋文芮试探的问。 男子抬头,看到站在对面的蒋文芮,眼睛里迅速掠过一丝惊艳。他立即起身,用纯正的中文说:"你一定就是蒋小姐了,想不到,是个美人啊!" 蒋文芮礼貌的笑笑:"对不起,我来迟了。" "哪里,是我来早了才对。"他笑着说:"谁让我是和一位漂亮的小姐约会呢?早到是应该的。" "您过奖了。" 蒋文芮落座,约翰立即热情的恭维道:"听说,蒋小姐是设计部的首席设计师,还曾拿过国内设计大奖,真是不简单啊!" "我只是走运……" "蒋小姐有男朋友吗?"他突然问。 "呃……" "犹豫了就是有?" 蒋文芮只是尴尬的笑笑。 "也难怪,像蒋小姐这样的美人,一定有很多人追吧。"他的眼中,有着对蒋文芮不加以掩饰的热度。 对于他的热情,蒋文芮略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得转换话题,"约翰先生,想必您对蒋氏也有了些了解,若您有什么建议的话,尽管告诉我。" 约翰却是摆手:"私人时间里,我不喜欢谈工作。"接着,他的兴趣又放在了蒋文芮身上,趁她点餐的空当里,挪动椅子,与她挨坐得极近。 蒋文芮浑身不自在,碍于他的身份,又不便当面拒绝怫了他的面子,只能借着端起杯子喝水别开脸,不与他热情的目光对视。 约翰瞅着她,笑眯眯的说:"我很高兴,严总能安排这样的约会……蒋小姐,你应该很清楚,蒋氏能不能被holt renfrew选中,与我的报告有直接关系。" 闻言,蒋文芮怔了怔,抬头看他。 约翰仍旧微笑,直言不讳道:"我很喜欢你,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东方美女,如果你能满足我的要求,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蒋氏会在竞争中胜出。" 他说得那样直接,蒋文芮岂能听不懂? 握着杯子的手,在缓缓收紧。 在她不作声,约翰的手自然的搭上了她的肩,手指在她的皮肤上来回游走着,声音透着暧昧的邀请,"我住在queen hotel,房间2909……" 蒋文芮眯起了眼睛,握着杯子,手指愈发的紧了,指骨突显得厉害。 "我是个很讲信用的人,对我来说,选择哪一家公司都没有分别。所以,这要看蒋小姐怎么做了。" 约翰说着,目光倏尔变了,神情有些僵硬。 他搁在蒋文芮肩上的手,被人抓了住。 约翰抬起头,看到站在身旁的人,突然就愣了住。 "约翰先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是巧。"慕容曜浅笑,抓住他手腕的手,却不见丝毫松懈,从约翰隐隐变色的脸颊,便能窥透几分。 乍一听到他的声音时,蒋文芮的身子徒然僵了住,她没抬眸就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他的凛冽气息。 约翰笑得僵硬:"是慕容总裁啊。" 慕容曜松开手,"呵呵,约翰先生,不介意我坐下吧。"话是询问,人却早就坐在了蒋文芮身边,一只胳膊看似随意的搭上了她身后的椅背,身子朝她的方向偎近些,低柔的目光抵向她:"来这里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慵懒的语调,压低的声音,令人浮想联翩。 不究其目的,蒋文芮对他的自治力,显然都不及面对约翰的骚扰,她皱眉,刚要生冷出声,慕容曜一笑,抬手顺势拭去她嘴角沾着的红酒酒渍,"不能喝酒就不要喝,待会还得我开车送你回去。你啊,就是不让我省心,离开这么一会都不行。" 他用指腹摩挲着抚过她的唇,好似一股电流淌过唇瓣,已被小心翼翼封闭的心,也跟着战栗起来。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的凝着她,瞳仁内映出的她的脸,疑惑而又迷惘。 如果不是他上一次清楚告之,他对她早没了当初的感觉,所有这些,不过是她的误解。恐怕,她会再次迷失在他这般专注的目光里。 将两人暧昧的举动看在眼里,约翰登时收起玩笑,严肃得仿佛变了一个人。他起身,扯了扯西装,冷淡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个约会,就不打扰二位了。" 蒋文芮不想就这么放弃了,立即也站了起来,还想做最后听的努力。 "约翰先生……" 她的手突然被扯了住,接着,整个人被慕容曜拉向了椅子,"坐下。" 眼见约翰出了大门,蒋文芮瞪向慕容曜:"你故意的?" 蒋氏若是出局,那夏空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慕容曜侧着头看她,漂亮的唇微微上扬,浮出一丝嘲讽,"他是出了名的小气,你觉得这个混蛋在这之后,还会想要见我吗?" 蒋文芮滞了住,紧抿住唇,不吭声了。 慕容曜垂下眸光,就着她刚才喝过的杯子,倒了杯红酒,放到唇间轻轻呷下一口。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没脾气了?被人家占了便宜也不敢出声?" 受不了他话语中的暗讽,原本还在战栗的心,这会却被烧得滚烫。蒋文芮将目光锁住他,脱口而出的一字一句都充满了距离和陌生感。 "慕容先生,别说得我们好像很熟的样子。再者,我是代表蒋氏和他见面,就算是被他占了便宜,那也是为了公司,慕容先生好像没什么立场发表意见吧。" 她的话,好像扼住了慕容曜咽喉,卡得他隐约起了怒意。但他仍是笑着,嗓音却寒了:"为了公司?我把蒋氏给你,可不是想要看到你为了它而献身。" "如果没有你们夏空的咄咄逼人,我想,我还不至于会这么做。"在他面前,蒋文芮总是难以自持,不知是成心想要惹恼他,还是气自己的不够冷静。 他扬眉反问:"就因为这个?" "是。"她咬牙承认。 "那好,"慕容曜点了点头,说:"有关这次在holt renfrew设柜的事,夏空会退出。" 蒋文芮惊讶的看着他:"你……为什么?" 慕容曜站起身,低下眼眸,辨不明深意的目光将她包围,"就算只是前任,我也不想我曾经的女人变得那么难堪。" 转身,他离开位置。 蒋文芮握紧了双手,分不清是气愤还是别的什么,整个身子都在发着抖。 她真正的难堪,正是他给予的! 经过门口时,慕容曜收住脚步,看一眼伫立在门口的男人,他倏尔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以后,以后的以后,都不许你再把她置于这种境地!" 严肃抬起冷漠的眸直视他,慢慢抬手,将他的手给掰了开,"慕容曜,管好你自己就行,不要对别人的事那么热心。尤其是对……别人的女朋友。" 慕容曜眉梢上扬,眸底正在酝酿着风暴前的平静,"我不管她是谁的女朋友,她若不好受,我会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慕容曜头也不回的下了台阶,严肃整理下衣襟,缓慢出声:"既然你没那个能力给她幸福,那就放手,不要再做没意义的事……哦对了,应该谢谢你这次的成全。待蒋氏与holt renfrew正式合作了,我会记得送份答谢礼的。" 慕容曜出面制止约翰,等于是对约翰公然打脸,约翰怎么可能不记仇?所以,严肃才会如此笃定。 慕容曜脚步不停,脸色却是阴鸷到极点。 待他的车子离开,严肃眯紧了眼睛,脸上的戾气显而易见。 在他进入餐厅时,就看到了挨坐在蒋文芮身边的约翰,他刚要上前去,就看到了慕容曜,严肃收住脚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态升级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蒋文芮,他不想把她推至风口浪尖。 回去的路上,蒋文芮与严肃全都一言不发,各自心事。直至到了蒋家,蒋文芮要推门下车,严肃蓦地抓住她。用着她从未听到过的失落口吻,自责道:"今晚的事,是我的失误,对不起。" "不,这与你无关。"蒋文芮笑笑,宽慰道:"再说,我不是很好吗?没掉块皮,也没少块肉的,只不过,有可能会得罪了约翰……" "那个混蛋的事,交给我了。"严肃半阖着阴沉的眸,提到约翰就恨得眼睛里要冒火似的。 532:她的举动刺伤了他 看他这样,蒋文芮一下子想到了唐烁,她忙说:"严肃,他也没把我怎么样,犯不着因为几句调戏就得罪了这么大的客户,毕竟,我们凡事都要从公司角度出发,永远利益为先。" 严肃的目光内敛着,说了声"我知道",便再也不愿意多谈了。 这时,蒋家大门推开,玉姐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小姐,你回来了?"看到严肃,她会心一笑:"严总,要不要进来坐坐啊?" 严肃礼貌的推门下车,回道:"谢谢玉姐,我马上就回去了。" 玉姐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严肃调回视线,凝着蒋文芮,眸底有股火热在蠢蠢欲动。蒋文芮不由得心一慌,低下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进去了……" 她刚迈动步子,严肃扯住了她的手腕,"做为恋人,给个晚安吻,应该不为过吧?" 蒋文芮愣了,这一情节,似乎并没有在她的预期里。 俊朗的脸蓦地放大,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带着凉意的唇已经压上了她的…… 唇瓣上反复的辗转,让她的脑袋放了空。 寂静的夜色,渐渐驱走了她的不适,她居然想到了另一个人,另一张脸,另一个吻…… "专心点。"他突然出声。 她倏尔清醒过来,木木地抬头看他。 他漆黑的眸,似被石子打破的湖面,激起一层层涟漪。湖心中央,却始终是她的倒影。 蒋文芮下意识的退离一步,远离这片湖,远离他紧窒的注视。 严肃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看她,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却抗拒的那么明显。他不由得抿紧薄唇,一言不发。 双唇留有他微冷的气息,在初夏的夜里,丝毫融不开她凝结在心底的薄冰。 她知道,她的举动,刺伤了他。 "对……" 她想道歉,他抬手阻断了她,口吻十分淡漠:"别说道歉之类的话,你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我会给足你时间。" 临了,他说:"就这么简单。" 说完,他转身迈动长腿,坐进了驾驶位,车子就在她面前呼啸而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一小片白烟。 蒋文芮懊恼不已,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总觉得,什么事都让自己给搞砸了。 进了门,玉姐将汤盛出来。她坐在餐厅里,默默的喝着,玉姐就坐她对面,担忧的望着她。 抬眸,她问:"玉姐,干嘛这样看我?" 玉姐叹了声气,"哎……小姐,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我知道严总是好,林涛也总在我面前说他是多么优秀的男人,这或许能成为你选择他的原因之一,却不是全部。" 蒋文芮喝汤的动作变得缓慢,入口也没了滋味。 眼神失了光泽,即刻变得黯淡。她明白玉姐的意思,可她此刻就像是溺了水的人,迫切的想要抓住点什么,严肃是距离她最近的,也是最让她心安的。 所以…… 她利用了他。 "小姐……"玉姐欲言又止,窥着她的神色说:"我最近看新闻,有个叫什么nie的明星,她和……" "玉姐,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蒋推开碗,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钱包就跑了出去。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蒋文芮没应声,匆匆跑出了门,大路上早就没了他那辆白色宾利的身影…… 严肃行驶在公路上,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抵上下颚,眸底敛着的情绪,晦涩幽暗。仿佛,那里有头困兽,正在想方设法的冲破牢笼,而他能做的,就是一忍再忍,一再束缚。 手机响了,他侧头扫一眼来电,随即接了起来。 "严肃,你现在在哪?"那头是蒋文芮喘息的声音。 他眉头缩紧,沉着声音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字一句:"我要见你。现在。" 蒋家附近24小时营业的kfc门口,停了辆扎眼的白色宾利。 靠近窗户的位子里,两人面对面坐着,桌上摆了两杯咖啡。 严肃搅着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小口又放了下,再也没动过。蒋文芮看在眼里,歉意道:"我知道你喜欢喝茶,可这么晚了,附近也只有这里营业……" "你能记得我喜欢喝菜,我就很高兴了。"他似真似假的说着,一双眸子散发出来的光泽,有种暖人心的魔力。 他越是如此,蒋文芮就越是愧疚。 严肃待她好,她一直都是感激的,可她却搞砸了整件事!她从没像现在这么讨厌过自己! 她再也不想负罪下去了,于是,她望住严肃,深沉出声:"严肃,我们还做回好朋友吧。" 严肃的反应很淡,在她心里不停擂鼓时,他又端起了杯子,连续喝了两口,眉梢轻挑下,不紧不慢道:"其实习惯了,也不会那么难喝。" 蒋文芮抿着唇,尽管贪心的怕失去他的友情,可她还是鼓足勇气,冷静的说:"我不想隐瞒,那段感情对我来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它已经在我心里埋了根,很难剜出来,我竟想要利用你来忘记他……这样自私的我,实在是没有资格待在你身边,对你也更加不公平。" 严肃默不作声,安静倾听。直到她说完,他才一点点扬起眸光,"就这些?" 蒋文芮只觉得喉咙发紧,哪怕是再多说一句,都很吃力。她只能木然的点头,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任他怨她也好,骂她也罢,她都受着。 意外的,头顶赫然多了一只大掌,宽厚而又温暖。 她怔怔抬头,与他快要融入夜色的眸撞了个正着。 抚着她柔顺的发,他低眸睇凝,声音里有种让人心安的磁性,"你这个脑袋里一直都装着这个?" 蒋文芮无言以对,咬着唇,搁在桌上的双手十指缠着。 收回手,他说:"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蒋文芮转动下僵硬的脖子,摇摇头:"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 严肃突然用指腹压住了她的唇,"今晚,只谈你我的事,我不想听到其它。" 蒋文芮噤了声,握着杯子,咖啡早就凉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心甘情愿,你还会觉得愧疚吗?" "严肃……" "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但并不妨碍我喜欢你。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再说什么没资格的话,那只会让我认为,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他用着再淡不过的口吻,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足够的耐心,你说忘不掉,那我就等,等到你能忘记的那天。"见她要说话,他抬手阻断,"别说那种连你自己都不确定的话,事在人为,不什么是不可能的。" 严肃字句犀利,早就将她看透,蒋文芮低头,握着早已凉透的咖啡杯。 "冷了,我去给你换杯热的。" 他起身,去了点餐台。 蒋文芮独自坐在那儿,头一下子耷拉下来,撞到桌子上。一头渐长的发散开来,盖住了她精致的小脸。 蒋文芮很挫败,之前想好的说词在严肃这里居然没个成立的!再继续这样下去,她只会越欠他越多。 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严肃端着热咖啡回来时,就看到她像只鸵鸟,恨不得整个都缩进厚厚的羽毛里。 他浅笑一声,重新坐到她对面,"如果,真的觉得抱歉,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蒋文芮倏然抬头,忙问:"什么?" "不要拒绝我,更不要急于否定。"他说:"当成是重新开始,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她娇媚的五官微微皱了,表情有丝纠结。 正如严肃之前说的,他很有耐心,所以,他耐心等着她的回答,也不催促。 蒋文芮抿唇,半晌出声:"要是还不行呢?" 他敛下目光,声音仍没有起伏,"这种担心,留到最后再说吧。" 他没给出正面回答,蒋文芮又噤了声,低头喝着咖啡,虽然不及咖啡厅现磨的好喝,可喝了几口也不难喝。这种东西,的确是习惯了就好…… 抬头,她凝向他,"我会按你说的做。" 没谁能为感情打包票,所以,还是应该公平点,给她和他一个机会。 他一笑,端起自己的咖啡杯,"这次,不许再反悔了。" 她咬牙,同样端起面前的,与他轻轻碰了下,"不会。" 人的一生何其漫长,需要缅怀悼念的又何其多, 她必须要向前看,才能遗忘身后。 送她回去的时候,严肃心情不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说:"这是个友好的开始。" 明白他的意思,蒋文芮脸颊红了红,下了决心,惦起脚尖,双唇蜻蜓点水般擦过。 严肃的目光倏尔变了,黑漆漆的眸也一下子亮了起来。尽管,他想要得到的不仅于此,但他明白,不能将她逼得太紧,否则,她又会把自己缩回到龟壳里。 笑笑,他抬手抚过她滚烫的脸颊:"回去吧,这里风大。" "嗯。" 蒋文芮转身,几乎是逃了进去。 直到她背影消失,严肃才坐进驾驶席,发动车子离开了。 幽暗的路灯下,一辆黑色保时捷静静的停靠在那里,车内,烟雾几许…… 533:家属 慕容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结束了应酬之后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的跑来这里,以为她在家,就在路边像个傻子一样待到现在。 结果……却看到她从严肃的车子里走出来,就像所有普通的恋人那样,离别前,深情款款。 烟抽了小半包,车窗下面是一地的烟蒂,他眯起的眸,沉静得几近无声。 二楼的某个窗户,原本亮着的灯熄灭了。 他收回视线,扔到手里抽了半截的烟,发动了车子,打了转向,缓缓调转过车头,随即,油门发出"轰"地一声冲上了车道。 胸口闷得慌,他烦躁的解开了衬衫纽扣,随手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猛灌几口。可闷气不得舒缓,胃里又开始火烧火燎的。 慕容曜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打开储物盒,哗啦哗啦的扒拉半天,只找到吃剩的空药瓶。 这会胃开始疼了,他懊恼的扔掉,额头上已经开始现出一层冷汗。 最近的药房,还要过三个红绿灯,慕容曜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按着胃的位置。趁着等红灯的功夫,车子挂了空挡,将头抵靠在车窗上,大口喘息着。 他有慢性胃炎,所以会经常备着胃药。但很久都没犯过了,不知今晚怎么回事! 红灯变绿,他打起精神来踩下油门。 谁知,一辆抢黄灯的面包车,速度极度的冲了过来! 这若换平时,慕容曜定会安然处理,但这会他所有的精神都被胃疼给分散了,来不及踩煞车,对方显然也是措手不及,明明也该踩煞车,但速度反而更快了,应该是错踩了油门,两辆车就这么硬生生的撞了上! "砰"地一声响,慕容曜的车子被撞出老远,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几颗火星,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内的安全气囊立即弹了出来。 车内,慕容曜昏昏沉沉的,很快赶到的交警将他从车内抬了出来,同时在他耳边大声询问着什么,他已分辨不清。 慕容曜被抬上了救护车,"通知他家人!"有人下令。 深夜,蒋文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胸口闷得发慌。 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她下意识的看看时间,凌晨两点。 接起来,对面自称是市中心医院的,说她的家人因为车祸进了医院,需要她赶紧过去一趟。 "家人?"蒋文芮狐疑,登时将对方归为骗子一类,就要挂上电话时,在听到对方念出一个名字时,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蒋文芮赶到市医院时,慕容曜已经被送去了病房。 她推开病房的门,看到躺在床上的男人,额头受了些轻伤,包着纱布,其它倒还完好。 蒋文芮就这么站在他对面,看了许久,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想要忽略掉,可怎么也甩不掉那抹疼惜。 这时,医生进门,一边翻看他的病历一边问:"慕容曜的家属?" 蒋文芮愣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尴尬得忽略掉这个问题,径直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留院观察一晚,没事就能出院了。" 蒋文芮松了口气,一直攥着的拳头才放开,手心里早已湿漉漉的了。 "今晚家属多注意一点,有情况马上叫医生。"说完之后,医生推门出去了。 病房内即刻安静下来,只有加湿器发出的轻微声响。他仍没有转醒的迹象,面容沉静得好像睡着了,蒋文芮站了好一会,神情有点不适,寻思着要不要打电话给nie,怎么说她也是他的女朋友。 可是,她又要怎么解释眼前的情况? 老实说,蒋文芮对于自己出现在这里,也有些莫名其妙。就算她曾和他那么亲密过,也只是曾经。 门又被推了开,护士进来,替他换掉输液袋,不时的朝蒋文芮这边瞥了几眼。蒋文芮没在意,心思都别的给占据了。 "你是他的女朋友吧。"护士突然问,边收拾东西边指指慕容曜说:"他在被送来医院时,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警察翻了他的手机,才打给你的。" 蒋文芮愕然,再去看安静躺在床上的人,心里乱了片战场废墟。她想不通,也猜不到,他在叫着自己时,是怎样一种的心态。 "你男朋友一定很爱你吧。"临走时,护士丢下了这句话。 蒋文芮抿紧唇站在病床前,盯着他阖着的眸眼。她不敢轻易去触及他爱不爱她这个问题,就算是在两人最和谐的那段时间里,她都不曾深入探寻,因为,爱于他和她,都是很奢侈的一份华美。好像只要沾上了这个圣洁的字眼,他和她就该万劫不复似的。 所以,他们都极有默契的选择忽略。 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胸口有节奏的起伏。与他这样共处一室,让蒋文芮十分不自在,眉头蹙了蹙,她决定打电话给nie,可就在她掏出手机时,恰好电话进线。 电话是严肃打来的。 "睡了吗?"他问。 "没有。"她走到窗口,压低了声音。 "在做什么?"他气定神闲的问,嗓音有种慵懒的沙哑。 蒋文芮抿着唇,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想了想,说:"我在医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立时有些紧绷,能够想象得到,原本应该是很舒服的姿态,这会突然坐起,背都绷直了。 "不是我……"她咬咬唇,艰难出声:"是慕容曜,他出了车祸。" 对面,一阵沉默。 蒋文芮很想解释什么,他倏尔问:"哪家医院?" "市中心医院。"她老实回答。 "在那里等我。" 不等她应答,电话已经挂断。 蒋文芮望着手机,发了好一会的呆,再回头时,竟与一双泛着迷离光泽的眸,不期而遇。 慕容曜不知何已经醒了,蒋文芮站在窗前,尴尬得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了,许久,她说:"是他们打电话给我的……" "抱歉,打扰你了。"他坐了起来,蒋文芮倏尔出声:"小心手上的针头。" 他怔了下,然后颔首,"谢谢。" 客气,而又生疏。 蒋文芮心里突然变得沉甸甸,没再开口,更没有问出来,他为什么会反复叫着自己的名字…… 就当,他还恨着她好了,恨到将恨意融入了骨血里。这样想着,其实会好受很多。 他甩甩头,"我怎么了?" "你出了车祸。" 慕容曜适时想起些画面,抬眸去看她,"太晚了,你回去吧。" 清明的视线投向他,又慢慢调了开,"那我打电话给nie小姐。" 慕容曜的眉头一下子拧紧,口气稍嫌生冷:"你不用这么事无巨细,我想找她,自己会打。" 被他莫名的一通嫌弃,蒋文芮也有点生气,态度顿时冷了不少,"那对不起了,是我多事。"她拿起搁在茶几上的包就要走。 慕容曜眸子眯起,有两股火苗在眸底窜动。 "该死!蒋文芮,你给我站住!" 他强势的命令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手上的针头也不顾及了。 蒋文芮微恼的扭头,看到被他扯得老长的输液管,马上快步过去,"都回血了!快躺回去!" 见慕容曜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还是用的输液的那只手,手背上顿时肿起老大一块。蒋文芮心底的火气更大了,瞪着他,说:"身体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没人会心疼!" 闻言,他竟眯起一双漂亮的眸眼笑了。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他不疾不徐地说。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大好,又恢复至了一贯宠辱不惊的样子。 蒋文芮的脸颊微微发烫,她倏尔站直,拉开与他的距离:"看你也很精神,应该不需要人陪护,那我先回去了。" 捏着她手腕的手,迟迟没有松开,手背上的针头早就偏了,回血的很严重。但慕容曜好像丝毫不在意,勾起的唇角,隐约泛起某种异样的东西。 蒋文芮咬着牙,很想不去管他,回不回血也是他的事,就算是整只手都废掉了,那也与她无关。但是…… "慕容曜!你能不能别那么任性!"她忍无可忍,反手抓住了他的,然后马上按响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护士长带着一名小护士进来,一看这情景,一边处理一边把两个人都训了一顿。 "就算是再怎么激情难耐,也要看时候啊!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没点自制力呢?" 显然,她误会了。 蒋文芮脸上火烧似的,烫得厉害。 慕容曜则态度奇好,不住称是,"对不起,让您费心了,我们会注意的。" 蒋文芮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更堵了。 也许是见他态度好,护士长也缓和了脸色,看看两人,意味深长道:"你们都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别这么急于一时。" 慕容曜点头:"您说得是。" 蒋文芮咬着牙,真是恨死他了! 护士长带着小护士离开了,小护士临走时掩嘴偷笑的样子,让蒋文芮连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不如闭上嘴巴。 "你为什么要那么说?"她瞪向慕容曜,后者却很无辜,"我有说什么吗?" 534:有我在 "你……算了。"蒋文芮不想跟他浪费口舌,反正跟他争辩,她是从来都没有占过便宜。 "我要喝水。"慕容曜心安理得的开口。 蒋文芮瞥瞥他,敛着声气,给他倒了杯水。 他示意下自己的两只手,一只肿了,已换成另一只输液。所以,都没办法握住杯子。 蒋文芮深呼吸,僵硬的一手扶起他,然后将杯子递到他的唇边。 他喝了几口,很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离开杯沿时,湿润的唇擦过她的手指…… 一股电流倏尔流窜过,自她的指尖迅速蔓延,随即,便在她的心头炸开了无数绚丽的烟花。 她怔怔的,下一秒则立即松开手,距离他大老远。脸上的错愕也仅是维持了短短两秒钟,又恢复如初。 她差点就忘了,这种暧昧的小把戏,慕容曜深得此道。 放下水杯,她看眼时间,问:"你确定不用告诉nie小姐?" 原本晶亮的眸,迅速蒙上一层疏离的淡漠,"你就那么急着想走?" 蒋文芮蹙眉,这话怎么说成了她的不是? "nie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受伤入院,她有权利知道。而且……"她顿了顿,说:"她怀孕了,你要在这个时候更加顾虑她的心情。" 慕容曜皱眉瞅着她,看来这件事有必要向她说清楚了! "其实nie……" 他刚要说出真相,蒋文芮别开脸,"她怎样是你们之间的事,不用跟我说,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 慕容曜抿了唇,一双清凛的眸盯住她,有些负气的成分。半晌,嗤笑:"你还真是关心我。" "是你说的,就算是对前任,也该有起码的关心。" 慕容曜一扬眉,唇角上扬:"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嘛。" 蒋文芮微笑,似乎这才占据了主动,"不伶牙俐齿怎么行?要不然,会被人欺负的。" "谁会欺负你?"他斜睨她,密长的睫毛轻阖了两下,"有我在,没人敢。" 一句"有我在",徒然增添了几分伤感。 她沉默着,他也不说话了。 两人心里都清楚,此时彼时,都已不是当时。 凝着她,胸口被只手狠抓了一把似的,拽得生疼,那是种割舍不下的疼。她坐在对面,眼帘垂着,眉心不经意的拢着。他突然出声:"小芮……" 门被人推开了。 蒋文芮回头,看到严肃,她立即起身迎过去,微诧道:"怎么这么快?"他住的公寓距离这里应该是半小时左右的车程,他却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 严肃微笑,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人,淡然道:"听说老朋友住了院,心里着急。" 慕容曜眸底的热度,瞬间退了去,脸上重新是经过粉饰后的漠然。一笑,他说:"严总费心了。" 严肃走上前,似真似假道:"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善良,只不过是因为小芮在这里,我更加不放心罢了。" "呵呵,还怕我吃了她?" "慕容总裁说笑了,谁不知道红星nie和你关系匪浅?有这么个美人在身边,自然是谁都看不上了。" 慕容曜扯扯唇,笑得意味不明,"没准,我就看上了呢。" 蒋文芮心下一颤,紧拢的眉头,又缩进半分,快要拧成了一座小山丘。她当然不会以为慕容曜说得是真的,不过就是不想在严肃面前败下阵罢了。可她就是不不喜欢他这样凡事都扯上自己! 这两人表面云淡风轻的,但谁都清楚,对方都拧着一股劲。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在生意场上分个高下,却幼稚得不肯在言语上输掉! "严肃,我们该走了。"她出声。 严肃一笑:"嗯。" 慕容曜同样脸上带笑,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隐隐跳动的太阳穴,似在竭尽全力的压抑着。 快到门口时,严肃停下,"哦对了……约翰先生已和我们蒋氏有了合作意向,蒋氏举办庆功宴的时候,我会亲自给慕容总裁递上请柬的。" 慕容曜微笑着扬扬眉,却在门即将关上时,不紧不慢地说:"蒋小姐,很抱歉,之前答应你的事,我要反悔了。" 蒋文芮的脚步滞了滞,没有回头,关上了门。 抬眸,迎上严肃的目光,他只是凝过一眼,并没有追问,"走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嗯。" 走在肃静的走廊上,蒋文芮望着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突然加快了脚步,扯住了他的手。 严肃的身体僵了下,回过头来,蒋文芮抿抿唇,迎向他的注视,说:"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我也很意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打到我这里。" 才刚刚和他分开,就又参合到了慕容曜的事情里,如果不向他解释清楚,那是对他的极大不公。 严肃瞅瞅她,转身走向她,抓住了她的手,安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牵着她一起离开。 "这里的空气让人不舒服。"他说着,又暖暖的对着她一笑:"你不用解释,我信你。" "那就好。"蒋文芮终于心安。 回去的路上,她靠着车窗睡着了。 她本来骨架就小,双腿蜷起来,恰好窝在座椅里,毫无维和感。严肃将车子熄了火,停在路边,他则推门下去抽烟。 蒋文芮醒来的时候,他的脚边已经是一地的烟蒂。 她迷糊看他,天边已泛青,凌晨的街道,泛着薄薄的雾气,他就倚靠在车前,透过清冷的雾,他的神情氤氲得失了真。 "怎么不叫醒我?"她推门下车,伸了个懒腰。 严肃笑笑:"看你睡得香就没忍心叫醒你。" 蒋文芮看看手表,已经五点多了,她忙说:"你快回去吧,睡一会再去公司。" "想去吃早餐吗?"他突然问。 蒋文芮摸摸肚子,还确实有点饿了,她笑着点头:"好。" 他上了车,载着她来到附近的早餐摊,很普通的那种卖豆浆油条的地方,他将宾利停好,和她坐到靠近路边的空位子上。 蒋文芮还是第一次和他吃路边摊,感觉挺新奇的。严肃始终都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完全不似在公司里那个冷漠不苛言笑的他。 "多吃点。"他说,又给她夹了个小笼包,蒋文芮实在是吃不下了,直摇头。 这时,有人停在了他们的桌子前,叫了声:"严肃?" 严肃抬头,看到来人,他起身:"宋伯伯。" 蒋文芮一看,也跟着起身,礼貌颔首。 站在两人面前的老人,目光都在蒋文芮身上,笑吟吟的问:"严肃,这是你的女朋友吧。" 严肃一笑:"嗯。" 兴许是老人的目光太过专注,蒋文芮不自在的只能陪着笑。 "小姑娘真漂亮……严肃啊,你该带回去给你爷爷看一看啊,他可是想着盼着你能早点结婚呢。" "我会的。" 严肃说话时,带笑的眸抵向蒋文芮。 直到老人家离开,严肃才说:"宋伯伯是我爷爷的老战友,这个时间应该是刚刚晨练过。" 他有意无意的解释,想要缓解蒋文芮的不适。毕竟,两人在一起后,这种事是常有的,得慢慢适应才行。 蒋文芮侧过头朝他笑了笑:"老人家很开朗,一定很好相处。" 严肃提起一侧的眉,口吻都不觉轻松许多,别有深意道:"和我爷爷一样,是个开明的老人家。有时间的话,带你回去见见他。" 蒋文芮嘴角挂着笑,却没应声。 这话她实在是不好接,虽说是决定给彼此一个了解的机会,但见家长就未免太急进了,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严肃心里有数,也没逼她,吃过早餐后,就把她送回了家,他则提早去了公司。今天要与约翰先生进行最后商榷,只要合同没敲定,这事就马虎不得。 严肃一遍遍检查开会时需要提及的细节问题,就在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时,他却接到了其助理打来的电话,告之约翰先生临时有事,恐怕暂时没办法过去蒋氏,至于时间要再作安排。 挂上电话,严肃的面容绷得有点冷。 商场如战场,结局瞬息万变,永远都充满悬念。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约翰先生爽约是偶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 突然,他想到了刚才在医院时慕容曜说过的话……顿时,浓眉拢紧,眸底寒意窜起。 …… 高阳一大早就急急忙忙赶去医院给慕容曜送西装,办理好了出院手续之后,两人直接去了公司。 从在车上,慕容曜指腹压着太阳穴,出声:"都搞定了吗?" 高阳回道:"约翰的助理已经把他利用职务之便,收取贿赂的证据交给了总公司,那边马上下令要约翰回国接受调查。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派新的专员过来,我们一定会有很大的胜算!" 慕容曜抿着的唇角,逐渐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来到公司,慕容曜迈进公办室,才刚进去,就被人迎面紧紧的抱了住。 "阿曜!出了那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nie的声音带着哭腔,听得出,她被吓了住。脸色苍白着的,搂住他背脊的双手,在不时的收紧。 慕容曜朝身后瞥一眼,高阳马上没事人似的转身,还体贴的替两人关好房门。nie是总裁名义上的恋人,他根本没道理隐瞒总裁车祸入院的消息。 535:我会盯着你的 "我没事,不是好好的嘛。"慕容曜这样说着,不着痕迹的将她缠在腰间的双手解开,扯了扯领带,走到办公桌前。 "那么晚了,你出去干嘛呢?怎么会出了车祸呢?"现在想来,nie都是心有余悸。 "胃不舒服,家里胃药又吃完了。"他淡淡回着,已经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nie重重叹息一声,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伸手环住了他的肩,柔声道:"不要这么拼了,你这样我很心疼。今天回去休息一天好不好?我也推掉全部的通告,就在家里陪你……" "不行。"他想都不想就摇头,说:"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我必须要亲自跟进。" nie嘟起红艳艳的小嘴,不依道:"工作比你的身体还重要?" "嗯……"他条件反射的点下头,随手拿起电话,"高阳!详瑞商场是怎么回事?你给我马上进来解释一下!" 挂断电话,眉仍是紧锁的。 看得出,他心情欠佳。 nie无奈的松开手臂,朝后退了两步,叹了口气:"哎,那你忙好了,我回去了。" 走到门口时,她又不忘回头叮嘱:"撑不下去就赶紧回去,不许给我逞能。还有,晚些时候我会陪你去做个检查,胃病可不是小毛病,要重视起来!" "我知道了。"他说,却仍是头也不抬。 nie敛下眸光,眸底是掩不住的一丝淡淡失落。 她刚离开,慕容曜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总裁,有位杨老先生……" 渐渐,慕容曜的脸色沉了,视线尽头是压抑着的一股底火,握着电话的不自觉的在收紧,骨节突得十分明显。 尽管如此,他的声音却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接进来。"他说。 "好的。" 很快,电话切进,听筒那端是个沉稳而又苍老的声音:"慕容,近来可好?" 是杨战。 慕容曜将身子抛向椅背,慵懒且随意的靠着,长腿交叠起来,"还好,杨老呢?" "呵呵,"杨战笑了,略带几丝沙哑:"没剩几年好活的老骨头了,能好到哪里去?" 以为他这是虚应,慕容曜没接话。 杨战沉默了几秒,声音更沉了:"希媛自杀了。" 慕容曜倏尔一震,埋在一片深邃中的瞳仁,同时放大,空洞得仿佛不曾有过任何人汲足的痕迹。 许久,他说:"为什么?" 杨战一笑:"她看到了报上你的新闻,知道你又有了新欢,所以一时承受不住,用他爸爸的剃须刀片割了腿上的大动脉。" 缓慢的语气,听不出悲伤,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慕容曜知道,杨家就这么一个孙女,掌上明珠似的宝贝着,容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吃一点亏。杨牧夫妇倒还好,尤其是杨战,宠得格外厉害。现今,这样的结局,最难承受的怕是他。 慕容曜原本就烦躁的心,突然就冷却了,像湖面结了冰,到处都是白芒芒雾蒙蒙的一片。 想到杨希媛,终是感伤。他没有爱过这个女人,却感激她在自己最困难时拉了他一把,这是不可抹杀的事实。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超乎预料,他应该会娶她,与她过着平静而又普通的生活。 乍一听她自杀,慕容曜的心被狠拽了一把。他很清楚,虽说杨希媛自身心理承受力就很低,又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但如果没有遇到他,她定不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这是他愧疚的根源。 "死了好,死了也算是解脱,不用再折磨我们一家子了。"杨战并不刻意隐瞒他的心伤疲惫。 此时此刻,慕容曜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里被胸口一股浊气卡得厉害,敛着眼眸,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压抑。 "她真是傻,居然会相信你和那个小明星的事……呵呵……"杨战的笑声显得沉沉的,没了生气一般。敛住笑声,他说:"慕容,别忘了我们之间有过协议。现在,希媛走了,你就更没道理幸福了,对吧。" 慕容曜抿着薄唇,好似覆了层薄冰一般,眼神也是从里到外的冰冷,"我记得我们之间的协议。" 而且,记得很牢,很牢。 闻言,杨战笑了,"这样才对,否则,我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反正希媛也不在了,我这把老骨头可以随时去陪她的,只不过,在那之前,我是不会让她讨厌的人舒坦的。" 末了,他说:"年轻人,不要小看我的耐性,我会盯着你的,一直盯着。" 挂了电话,慕容曜紧绷的情绪,终于到了极点,他猛地将电话给摔出老远,差点就砸上刚刚进门的高阳。 高阳一愣,敏锐的觉察到了空气里涌动的不同寻常。 他弯腰把电话捡起来,再放回到桌上的电话机上。慕容曜倏地起身,身后的椅子滑出去,他走到窗前,掏出香烟来,"啪"地点燃,站在偌大的透明玻璃前,眯起眸子,俯视整座龙城。 "总裁……"高阳开口询问:"出什么事了吗?" 他跟在慕容曜身边久了,知道他不是个轻易就将情绪带入到工作中的人,尤其是近一年来,他更是内敛许多。而眼下,他的盛怒显而易见,那是股无法浇灭的火焰,姿态迅猛,大有将他整个人都燃烧了的架式。 慕容曜没说话,一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另一手夹着烟,一口接一口的吸着,完全无视烟灰落入脚下昂贵的地毯上。 他在努力平复心底的潮起云涌,明知用她来威胁自己,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但他必须要控制情绪,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纰漏。 半晌,他回身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重新又坐回到桌前,投入到工作中,"说一下详瑞商场的事。" 高阳微怔,接着又淡定汇报。 他仔细的听着,眉心处的纠缠,始终没有退却。 …… 与holt renfrew的合作,莫名其妙的搁浅了。严肃派林涛去调查,反馈回来的结果,让他深深的蹙起了眉。 "严总,新的专员两天后就到,看来,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林涛不禁懊恼的说。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严肃从百叶窗前收回视线,吩咐道:"这次务必要准备得更加严谨更加充分,因为……我们会和夏空有场硬碰硬的恶战。" "是,严总!" 林涛刚退出去,严肃的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来,听到对方的声音,似早在意料之中的样子,按了按太阳穴,他说:"爷爷……带她回去还有点早……我怎么可能是跟她玩一玩的呢?她是我唯一想要认真的人……" 也许是他再也招架不下去了,无奈道:"好吧,明晚,我会带她回去。"想起什么似的又叮嘱道:"我们只是回去吃顿饭,其它人就不要通知了。" 挂了手机,他犹豫片刻,还是给蒋文芮拔了过去。 "明晚有空吗?" 蒋文芮放下电话,想起严肃在电话说的事,就觉得心头一阵发慌。 虽说他言明,很久没有回去看望家人了,只吃一次家常便饭就好,但蒋文芮心里明白,意义恐怕不在于此。 "小姐,我们该走了。" 门外,玉姐敲了敲门。 "就来。" 蒋文芮打起精神来,和玉姐出了门。 玉姐是票友,与市曲艺社团的人都很熟悉,今天是托了老朋友的关系,带着蒋文芮过去参观,有助于她目前正在进行的设计。 两人出大门,玉姐是开车,蒋文芮独自站在门口。不经意的视线,落向道路斜对面的一辆黑色本田车上。 那车貌似已经在那儿两三天了,不见有人开走。由于这里是小别墅区,家家都有车库,很少会有人将车子停在路边,并且一停停了这么久。蒋文芮好奇,穿过马路走近那辆车,双手搭在车玻璃上,想要看清内部环境,却是漆黑的一片…… "小姐!"玉姐在对面按了按车喇叭。 蒋文芮回头应了一声,又狐疑的看眼这辆车,这才穿回马路上了车。 此时,车内的人这才紧张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对讲还在保持着通讯。 "好险,差点被她发现……" 对面,一个低沉且苍白的声音:"要小心,不要被她发现了……" "是!" …… 严肃提早了半个小时下班,这在以往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林涛调侃道:"严总,什么事这么着急啊?难道,是去约会?" "怎么,很奇怪吗?"他边走进电梯边问。 "当然不会!"林涛跟进去,站在他身侧,十分狗腿的陪着笑:"如果对象是我姐的话,那就更不会了!"他把蒋文芮当成是亲姐一样看待,对她的事格外上心! 严肃但笑不语,出了电梯就给她电话:"我20分钟后到……" 另一端,蒋文芮穿着一套象牙白的无袖洋装,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手机搁在掌心里,攥得紧紧的。 刘萍看她的样子好笑,说:"小芮啊, 你已经在这里转了很久啦!不用着急,严肃待会就来了。" 女儿能走出慕容曜的阴影,像个正常的姑娘那样恋爱约会,刘萍自是比谁都开心。尤其是,她真的觉得严肃那孩子不错!将来若是把小芮和蒋氏都交到他手上,她和蒋莫怀也是放心的。 536:你刚才在唱歌? 蒋文芮没解释太多,毕竟,见家长这种事,说出来只怕是会让家里人都跟着草木皆兵。 二十分钟后,严肃到了。 倚在车前,赞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勾着笑,"很漂亮。"他说。 蒋文芮上了车,绑好安全带,双手无意识的扯了扯裙角,尽量使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 "不用紧张,我爷爷很平易近人的。"他打了转向,车子驶上公路。 "谁说我紧张了?"蒋文芮不承认,一脸的严肃,"我只是比较重视而已。"说完,又调开视线,杂乱的落向不时被抛向身后的街景。 严肃朝她挑高了眸,眸底酝着层细碎的缱绻波浪,激起无数的小浪花。她的重视,着实愉悦了他。 不大一会,蒋文芮吃惊的回过头,盯住他说:"严肃,你刚才……你刚才是在唱歌吗?!" 她敢发誓,认识了他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在哼着歌! 严肃透过后视镜瞥瞥她,一副"你很大惊小怪"的样子,专心开着车,嘴角还是那道愉悦的弧度。 与他的轻松自在不同,这一路,蒋文芮别提有多紧张了。见家长这种事,她是第一次,更何况还是严肃的!平时一起,严肃很少会提及家里的事,但她多少也了解一些。严家是龙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严肃的爷爷严进早年参军,后来一直都留在部队,是个说一不二的狠角色,严家亲戚众多,也都围绕着严进这颗大树,开枝散叶,背景相当了得。 也许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她现在对于穿制服的人,有种莫名的抵触心理。当然,她没跟严肃提起过,并不想因为自己影向到了他。 很快,车子停在了一座别致的四合院前。门口的警卫员,还有背后绿油油的墙壁,无不提示着住在这里的人,身份区别于她们这种平头百姓。 严肃将车子停在门口,绕到车子另一端,很自然的就牵起了她的手。眉头不由得一紧,抬眸看她,"怎么这么冰?" "可能是天气凉了。"她随口应着。 天气凉? 他抬头看看这会的艳阳高照,已是二十六七度的天也算是凉?严肃只是微笑,并没有揭穿,反而将她的手紧紧握着。 厚实的手掌,将他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蒋文芮脸上一红,下意识的就要抽出手,"严肃,你注意点……" 这座四合院的造型四四方方的,有棱有角,干净到一尘不染,处处都体现出它的严谨。身处这样的环境,蒋文芮本能的拘谨起来。 严肃回头,好笑的看着她:"我要注意什么?不过就是带着个喜欢的姑娘回家跟家里吃顿饭而已。" 他说得那样自然,蒋文芮的脸又热了。 "是严肃吧!" 刚进了院,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手里正夹着根烟,笑眯眯的。 "二叔,您也来了。"严肃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呵呵,接到你爷爷的电话,我和你二婶还有你弟弟就赶过来了。" 严肃侧头,朝蒋文芮小声说:"我就知道爷爷不会这么安分!" 蒋文芮笑笑,手心里的汗更多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屋里一下子涌出了十几个人,个个都是身着军装。 "严肃回来了!" "呵呵,快进来快进来!" 被这么一堆人招呼着,蒋文芮越发的不自然了,随着严肃走进去,七拐八绕的进了客厅,那里正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其中一位蒋文芮认得,是宋伯伯,这会正微笑的望着两人。 严肃走过去,"爷爷。"同时又跟在座的一一打过了招呼,之后他才将蒋文芮介绍给众人:"她就是小芮。" 一时间,身后的那些亲戚都靠了过来,热情的围住了蒋文芮。 "想不到严肃能带回家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是啊,他整天就知道工作,我们都怕他老不找老婆呢!" "小芮啊,你今年多大了啊?在哪上班呢?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面对这些人,蒋文芮是发懵的,都不知道要先回答谁的好。这时,一条手臂横过来,直接把她揽了过去。耳边是他的浅笑声:"三姨,别像查户口似的好吗?我好不容易追来的女朋友,要是被你们吓跑了,可得负责陪我一个。" 严肃三姨一听,马上笑道:"听听,你们都听听,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护起媳妇了,以后还了得?" 顿时,一通哄笑。 也许是军人爽朗的作风使然,严肃一家人都非常直率热情。 严肃把蒋文芮带到严进面前,"爷爷,她就是小芮。" 蒋文芮打起精神,礼貌问好:"爷爷您好。" 严进面容慈祥,并非她想象中的严苛形象。但一双精睿犀利的目光,却无时不透出身为军人该有的洞察力。 他微笑:"小芮,第一次来,不太习惯吧?" 蒋文芮马上回道:"还好,没有不习惯。" "呵呵,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她们……"他伸手指向身后那些女人,说:"就是话多了点,你别介意啊。" 身后立即多了些抗议声,严进只是笑,"行了,还不快去厨房准备饭菜?" 他发了话,这些人才散开。 "严肃啊,最近工作怎么样?"严进问。 这是严肃每次回家的例行谈话,但他毕竟不是军人,并不喜欢汇报这一套,所以就轻描淡写的回了几句。 严进听着,突然看向蒋文芮,"小芮,你也姓蒋?你也在蒋文芮工作?" 见蒋文芮点头,他一笑:"那还真是巧啊,你和蒋家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蒋文芮如实道:"蒋莫怀是我爸爸。" 一句话,四周突然就静了下来。 原本的笑闹声也都停止了,或惊诧或震惊的视线,全都凝向她。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蒋文芮也糊涂了,下意识的去看严肃,后者却是再冷静不过,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 "呵呵,"严进垂着眸,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这样啊。" 他点点头,起身:"严肃,你跟我去书房,我有话要说。"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往书房方向走。 严肃不紧不慢的起身,朝蒋文芮安抚的笑了笑:"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不急,你陪你爷爷慢慢聊好了。" 待他离开,蒋文芮独自坐在沙发上,愈发的不自在了。 与之前的热情相比,气氛徒然冷却,别说是严家人了,就连宋伯伯都是一脸惊奇状,同时打量过她之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有惋惜之色,随即起身:"这是你们的家宴,我们几个外人在不太合适,待会跟老严说一声,我们就先回去了。" "宋伯伯,您慢走……"立即有人上前去送他们。 蒋文芮不蠢,这会也都猜出了什么。想必,严家的变化,宋伯伯等人的离开,也都是因为自己。 她很想就这么起身离开,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但是,严肃还在这里,她不能不管他的感受! 抿紧唇,她只能挺直背脊坐着,尽量不去关注四周渐变的眼神。 "蒋小姐,请喝水。" 面前放下一杯水,她僵硬的说了声"谢谢",才刚拿起,就听到书房方向传来了争吵声。 "我的事不用您跟着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个屁啊!我们严家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坐过牢的女人进门!你听清楚了没有?!" 手里的杯子倏地滑出,热水洒了一身,烫红了皮肤。 蒋文芮赶紧掏出纸巾,笨拙的擦拭着。 "那好,那我离开严家就好,我做什么就与你们无关了,我也不会给你丢人了!" 接着,就是摔门的声音。 "严肃,你给我站住!" 很快,严肃回到客厅,所有人都看着他,气氛僵持着。 严肃一把抓起蒋文芮的手,"我们走。" "严肃!!" 身后,是严肃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 严肃眉头紧拧,一路牵着她的手出了四合院,蒋文芮咬着唇,扯住了他:"严肃,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严肃回头看她,目光一片复杂,"小芮,这事与你关。" "不,"她摇头,"严肃,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别忘了,他是你爷爷,是你的至亲,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我不想你会后悔。" 严肃盯紧她,眸光泛着腥红,"我更不愿意伤害的,是你。" 蒋文芮笑笑,"放心,我不会有事。"她拿起皮包,安抚性的拍了拍他:"我先走了。" "等一下。"严肃叫住她,"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容她拒绝,他打了个电话。很快,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哥," "严毅,送她回去。" "哦!"严毅很爽快的接过车钥匙。 蒋文芮上了车,严肃站在车外,双手搭在车窗上,俯低身子,"回去后给我电话,还有……不许多想,这里的事,我会解决的。" "嗯,我知道了。" 严肃调开视线,"严毅,你得负责把人给我安全送到家!" "是,保证完成任务!" 车子发动,严肃这才恋恋不舍的退后,直到车子消失,他才缓缓转过身,重新走进四合院。 537:高中时的照片 车上,蒋文芮一直都沉默着,严毅不时从后视镜中看她,冷不丁撞上她的视线,他憨厚的一笑,说:"我知道你,我在我堂哥的钱包里见过你照片。" "照片?" 蒋文芮印象中,并没有和严肃合过影,也没有给过他照片。 严毅用力点头:"照片里,你还挺年轻的……呃,我不是说你现在老……只不过,那张照片好像是你在高中的时候拍的,你还穿着高中校服呢……" 蒋文芮听得更糊涂了,严肃怎么会有她高中时的照片? "蒋小姐,刚才的事你也别介意,我爷爷一向最疼我堂哥,对他的要求自然比我们这些兄弟姐妹还要高!之前他是想我堂哥进部队的,可他偏要去搞什么设计,这事已经把我爷爷气到了,现在……"他又偷瞄蒋文芮一声,小心翼翼的说:"蒋小姐,我说一句实话,你不要生气啊。" 他想说什么,蒋文芮心里清楚,可还是有风度道:"你说。" "蒋小姐,你和我堂哥真的很不配!我堂哥那可是我们严家的长子长孙,怎么能娶一个……"他不好意思提蒋文芮坐牢的事,就含糊道:"娶一个那什么的女人呢?不过,我也看得出,他是真喜欢你,要不然也不会把你带到家里来。所以,蒋小姐,你要是真喜欢他,就不能再难为他了。有句话说得好嘛,女人不应该让男人难过,那就不是好女人!" 蒋文芮失笑,这话她倒真没听说过。不过,他的意思,她已经听明白了,就像严家所有人的态度,她也都看在眼里一样。严毅说得没错,她确实不能让严肃为了她与整个严家闹翻。 那是她的罪过,不是她的幸福。 外头的夜,灯火阑珊,蒋文芮突然不想回去,于是,她要严毅停下车。 "我答应我哥,要把你送回家的!"他坚持道。 "没关系,我在这里下就好,顺便去见见朋友。" "这样啊……"严毅将车子停好后,蒋文芮下了车,他探出头说:"蒋小姐,我说的话你也别生气,我这是为了我大哥好,希望你能理解。" "嗯,回去吧。" 蒋文芮朝他摆了摆手,目送车子并入主道,渐渐消失在车流中。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蒋文芮倒显得形单影只,她从皮包里找出手机,翻出一个号就拔了过去。 "秋莹,在干嘛?" "小芮啊……"对面的声音,明显一丝慌张,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溜狗呢!你呢?" 此刻,尤秋莹面前,一道幽怨的视线扫过来,尤秋莹只当没看到,握着手机,眉梢提了提:"一个人?你在那儿待着,我现在过去。" 她起身,拎起车钥匙就要走,对面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抛了过来:"我为了能和你见面,昨天忙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挤出的时间,你因为别人一个电话就把我给扔在这儿了……" 平静的声音,满满都是控诉。 尤秋莹背上双肩包,回头看他一眼,说:"那是小芮,又不是别人。" 男子抚了下眉心,幽幽地叹息一声,认命的问:"她怎么了?" "去了严肃家,貌似不是很愉快。"尤秋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警惕似的盯着他:"我可警告你啊,这事不许告诉那个人!" 他失笑:"秋莹,你对他有偏见。" 尤秋莹也懒得解释,一边换鞋一边说:"他不适合小芮,就这么简单。" "那严肃呢?他就适合?" 尤秋莹回眸,素净的脸冷了下来,"我发现,我们好像没什么共同语言。" 男子登时正色,肯定道:"你说得都对,我也觉得,老板不适合蒋小姐。" 尤秋莹的唇角勾起,脸色这才有所缓和:"很高兴,在这件事上我们能达成共识。" 她推门出去:"喂,下次我要吃牛排。" 对面,高阳温柔一笑:"没问题。" 对上他的笑容,尤秋莹倏尔有些慌乱,立即关上门,转过身来两只小手不停在脸颊两边扇着。 好热…… 找到蒋文芮时,她正坐在啤酒屋外,手里端着杯扎啤,已经喝掉了大半杯。 尤秋莹过去,坐在她身边:"借酒浇愁?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蒋文芮推推杯子,"喝不喝?" 她摇头:"我开车来的。" 蒋文芮耸肩,又喝了几口。 "说吧,到底怎么了?"尤秋莹甩了甩齐耳的耳,一副准备聆听的架式。 最近大家都比较忙,尤其是蒋文芮,忙到几天都没时间见上一面。今晚她去严肃家,尤秋莹是知道的,看她这样子,应该不是很顺利。 "也没什么,他们嫌弃我坐过牢而已。"她轻描淡写的说。 尤秋莹眉一拧,"啪"地拍了下桌子,吓到了旁边一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蒋文芮我告诉你!严家以后都不许再去了!严肃要是喜欢你,他自会搞定!要是没那个本事,你连他都不要理了!"尤秋莹气得不轻,一张脸都红了。 蒋文芮扑哧一笑,"喂,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啊?" "你心大,我不行,我心眼小!"尤秋莹看上去还是余气未消,她气道:"他们嫌弃你,那就让他们家去找个体面的儿媳妇吧!我就不信了,堂堂蒋氏的继承人,会没人来追?别以为他们严家有点背景就了不起了!跳出龙城这个圈子,他们算个屁啊!" 尤秋莹越说越气,直接抓过蒋文芮面前的半杯扎啤,一口气干了。"砰"地放下后,朝里面喊:"老板,再来两杯!要大扎!" 蒋文芮的眉梢微微抽搐了下,一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道:"老实说,我是真的不生气。毕竟,像他那样的家庭背景,不接受我也很正常。" 尤秋莹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出声:"那是因为,你不爱他吧。" 蒋文芮滞了滞,软软的垂下了目光,"也许。" "哎……"尤秋莹叹了口气,"这么说,严肃也挺可怜的,为你和家人闹翻,你还这么不冷不热的,我都替他不值了。" 蒋文芮无奈的看她一眼:"你一定要看我内疚吗?" "呵呵,至少那样的话,严肃才能冲冠一怒为红颜,所以,你该适当的表现表现,好给他点动力。其实,只要他坚持,他们家再反对都没用!反正,将来也是你们俩过日子,跟他们严家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难为他。" 蒋文芮简简单单一句,让尤秋莹瞪大了眼睛:"我说你不是想要打退堂鼓吧?" "为了我跟家里闹翻,实在不够明智。"她中肯道。 尤秋莹盯了她半晌,忽然说:"小芮,这次如果错过了严肃,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上岸了。" 蒋文芮垂着头,不说话了。 她记得尤秋莹曾说过,慕容曜是片沼泽,只会害她越隐越深。 半晌,她说:"如果为了这个,就非要他舍弃亲情,那我宁愿不要。" "是他愿意的呢?"尤秋莹不死心的问。 "那也只是一时冲动,他迟早会后悔的。" 因为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无可替代的。 尤秋莹见劝她不动,摇了摇头,只能默默地端起酒杯。 事实恐怕并不像蒋文芮说得那么简单,她不想坚持的原因也不在严肃,而是,她从来就没有逃出过那片沼泽…… 尤秋莹目光凝住她,"小芮,别的我不多说,就说严肃对你的感情好了。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能这么任劳任怨的守着一个人!哪怕她心里头还装着别人,他也始终在默默的守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什么对他才是最好!就算你不爱,也不能剥夺他选择的权利。" 尤秋莹一席话,令蒋文芮沉默了。 晚些时候,蒋文芮刚回到家就接到了严肃的电话。 "到家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嗯。"蒋文芮有点心疼,犹豫着问:"谈好了吗?" "没事了。"他淡淡的说,可蒋文芮心里再清楚不过,只怕已经僵持在了那儿,互不相让罢了。 "别想太多,这事不用你操心,我会搞定的。"严肃不想再多谈,转换了话题:"把明晚的时间空出来,我下了班就来接你。" "干嘛?" "约会。"他回得理所当然,丝毫不用今天这事影响一般,但蒋文芮没了心情,她抿抿唇,说:"严肃,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是不是严毅那小子乱说什么了?"严肃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如果说真的为难,那也是我在坚持,而你在退缩。" 蒋文芮滞了住,原本想要冲出口的话,这会都死死的卡在了喉咙里。 "小芮,我在带你回去之前,已经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我仍那么做,是想他们知道,你不是偷偷摸摸的,是我正大光明交往的女朋友!同时,我也要你明白,不管有多少人反对,我决定了的事,绝不会轻易改变!凡事都有我,你要做的,就是安心的待在我身边就行!" 胸口被什么东西给溢满了,眼眶都些发红,蒋文芮握着手机,竟无言以对。 比起严肃,她做得实在是太少太少。正如刚才临别时尤秋莹说过的那样,严肃早已赌上了全部,现在已经没了回头路,就算她不能像他那样义无反顾,也绝不能再泼他冷水。 没什么比冷掉的人心,更可悲也更可怕的了。 良久,蒋文芮的脸上浮出一丝暖暖的笑,对着听筒"嗯"了一声。 538:您不喜欢他? 高阳将一叠文件摆在面前的男子跟前,"这些是已经审阅过的需要签字的……这份是详瑞商场重新拟定的新合同,还有这些……" 他一一汇报之后,会垂手站在一侧。 慕容曜拿起一份,大致浏览一遍之后,便签上名字。 高阳的目光始终处于游离状态,唇是抿紧又张开,最后,他似要打破一室静寂的轻咳一声。 "咳……那个,听说蒋小姐昨晚去见了严总的家人。" 一句话说完,他立即窥向老板。 虽然答应过秋莹,绝不会将蒋文芮的消息透露分毫,但是,他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这两个人,本不应是这种结局的。 慕容曜落在签字一栏的笔尖倏尔顿了住,下一秒钟,却又重重落下,苍劲有力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签好所有的文件,将笔帽盖上,他说:"详瑞商场你要亲自跟进,剩下的企划案照常进行。" "明白。" 待高阳拿起文件上,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是慕容曜慢悠悠的问话:"她……去了严家?" 高阳脚步一滞,就站在门口点点头,见总裁没再问什么,这才推门出去。 慕容曜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钢笔在指间把玩着,眉头情不自禁的锁紧。 严家除了严肃以外,几乎都是军人,背景了得,这样规矩的家庭,会接受她吗? 慕容曜有些烦躁,解开袖扣,挽起袖子,随手抽出香烟来,刚要点燃,内线响起。 "总裁,唐烁先生找您。" 放下香烟,他说:"让他进来。" "好的。" 很快,唐烁进来了,仍是一身炫黑的造型,脖子上挂着一条又沉又亮的十字架项链。坐到慕容曜对面,他说:"今晚是蓝馨女士的生日,请了些业内人,你也来吧。" 慕容曜扯扯唇角,表情淡淡的,"不去。" "嘿!慕容总裁,架子别太大哦!我这都亲自过来请你了,该给点面子了吧!" "最近忙。" "少来!再忙也不至于连顿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唐烁对他过于冷淡的态度有些不满,报怨着:"要不是因为违约的事你够意思,我才懒得过来呢!你要搞清楚,这可是蓝馨女士,多少人挤破头也想过来拍她的马屁!你别不识好歹啊!" 想到什么,唐烁微微一笑,身子后仰,靠着椅背,缓缓说:"蒋氏那边也派去了请柬,我妈还亲自点名要蒋文芮参加……" 慕容曜眉心轻拢,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轻敲了两下。 "晚上几点?" 唐烁笑了,"七点。" 他点头:"我会准时到。" 唐烁突然身子前倾,两手撑在桌子边缘,"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想去见她?" 慕容曜眨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反问:"谁?" "这样就没劲了啊!"唐烁鄙夷的瞅瞅他,然后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别忘了,今晚七点。对了,你也不用太客气,红包随便包个几亿就好。" 慕容曜失笑,"我会记得的。" …… 上午,蒋文芮接到了谭正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吱唔了半天,在蒋文芮的追问下才说:"小芮,待会陪师傅出去逛逛,买……买点东西。" 谭正想去逛街,那都是稀奇事,蒋文芮自然不敢怠慢了,忙不迭地应下。 陪着谭正逛了一个上午也没能买件可心的,蒋文芮觉得奇怪,于是问道:"师傅,您到底是想买什么?总得有个目标吧!" 半晌,谭正才不自在的说:"不是给自己买的。" "送人?" "算是吧……" "朋友?" 见谭正不吱声,蒋文芮笑了笑,"是给蓝阿姨买的吧。" 谭正居然脸红了,含糊道:"她生日,认识那么久了,不去也不好看,去了也不能空着手……" 蒋文芮点头:"懂了,是挑生日礼物吧。" 谭正"嗯"了一声,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蓝阿姨喜欢什么?" 这么一问,谭正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说:"我知道要买什么了!跟师傅走!" 他拉着蒋文芮进了一家乐器行,在那里仔细的挑了把古琴,这才满意的说:"就它了!" 两人回去时,蒋文芮接到了严肃的电话,他说:"晚上有个应酬,你陪我一块参加吧。" 之前有应酬,严肃从不会让她陪,但今天却少有的主动开口,蒋文芮也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没问题。" 电话那头的人微微叹了声气,"说好的约会又泡汤了。" 蒋文芮握着手机,感觉到谭正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她把脸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一块去应酬也算是约会啊。" 严肃很是执着,果断道:"不算。约会是约会,应酬是应酬,答应我的事,就别想抵赖,你得赔我一次约会才行。" 感觉谭正的若有似无的朝这边探头,蒋文芮忙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说了,我先挂了……" 挂上电话,她回过头,无奈道:"师傅,这是隐私好吗?" 谭正对于自己刚才的行为不以为然,反而还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和严肃这小子好上了?" 蒋文芮不答反问:"您不喜欢他?" 谭正中肯道:"严肃这小子倒是不错,设计方面很有天分,不过,目前看来,经营公司好像要更出色。老实说,蒋氏能有今天,也多亏了他。" 听到师傅这样夸奖严肃,蒋文芮心里是高兴的。至少以上这些,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谭正抬眸看她,不紧不慢的问:"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什么?"蒋文芮收到了严肃发来的一条信息,正在打开。 "决定和他在一起了吗?" 手指滑动屏幕的动作微微滞了滞,随后,她抬眸一笑,点了下头:"嗯。" 望着她,谭正欲言又止。 "好吧,这是你的事,你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严肃这小子以后要是欺负你,我可绝不饶他!到时候,你别心疼就是了。" "他不会的。"她轻声说,视线落在消息框上弹出来的一行字。 别忘了我的约会。 晚上,抵达宴会场所后,蒋文芮才知道,这是蓝馨新购进的别墅,今晚也是她的生日宴。 "呀,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好准备生日礼物。"她对着严肃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礼物早就准备好了。"严肃一手自然的揽上她的腰,带着她走进风格别具特色的大厅。 毫无意外的,她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的谭正。 "师傅!"她快步过去。 谭正朝她招招手,"小芮,快过来,陪师傅喝一杯,这里太无聊了!" "好!"蒋文芮笑眯眯的,倒了杯清杯,师傅俩干了一杯。 严肃瞅着,无奈道:"小芮,你和谭老待在这儿,那边有些朋友,我过去打声招呼。" 蒋文芮没说话,谭正倒急着摆手:"去吧去吧,把这丫头留在这儿就好,丢不了!" 严肃颔首,视线抵向蒋文芮,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别喝太多,这酒后劲很强。" 他挨得很近,暧昧的低语,让蒋文芮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严肃离开后,谭正又抿了口酒,然后砸吧砸吧嘴,说:"罢了!看你俩这么好,有些话师傅也就不说了!只要你高高兴兴的,师傅也替你开心!" 蒋文芮收回视线,又替他将酒杯满上,"蓝阿姨呢?" "谁知道呢,从进门就瞧见。"谭正又一口气喝掉半杯,说:"这女人年纪大了,化妆时间长点,也是无可厚非……" 看到他身后,蒋文芮目光一僵,神情略有不自然的笑笑,"蓝阿姨……" 谭正愣了,用眼神询问"你没在开玩笑"? 蒋文芮无奈点头。 谭正僵硬的转回头,对上蓝馨似笑非笑的双眼,忙说:"哎哟,是蓝馨啊。没想到,你这一捯饬,还挺好看的呢!" 蒋文芮笑吟吟的开口:"蓝阿姨,生日快乐。" "谢谢,"蓝馨礼貌颔首,扭头朝谭正失笑道:"马屁待会再拍,你过来,有几个老朋友想见见你。" "有什么好见的啊?还不如留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喝两杯。"谭正嘀咕着,颇不情愿。 蒋文芮用胳膊肘捅捅他,小声说:"师傅,您快和蓝阿姨去吧。"说完,还朝他眨了下眼睛,把谭正闹了个大红脸,瞪了她一眼。 蓝馨浅笑上前,大方的挽住他一只胳膊,"走吧。" 谭正尴尬的调开视线,脸上的颜色加深,嘴上说着:"我告诉你啊,我这可是给你面子……要不然,谁请我都不会过来的!" "好好好,我知道我面子大。" "知道就好。" 望着两人挽在一起的背影,竟有显得十分和谐。蒋文芮欣慰的笑了笑,倚着墙站在角落里,手里端着杯清酒,时不时的抿上一口。 直到视线尽头,再也没了两人的身影,她才慢悠悠的调转目光,倏地,她愣了…… 楼上,慕容曜侧身倚在栏杆前,长腿悠哉的交叠着,灯光打上他的侧脸,原本生冷的轮廓变得柔和了些。看似低垂没有聚焦的眸,若有若无的瞟向她的位置,眸底敛却情绪无数。 就在与她视线相撞时,黑眸竟毫不避讳的凝住她。 一如往昔的专注。 539:你又瘦了 不知他在那儿看了多久,这一瞬的凝视,竟让她有种心跳骤停的强烈压迫感。蒋文芮立即转过头,不着痕迹的别开目光,酒杯送到唇边,胡乱的喝了几口。 兴许是清酒上了头,她只觉得四周的氧气开始变得稀薄,吸进肺里的都是滚滚热浪,烫得心尖都在颤。 放下杯子,蒋文芮寻着花园的方向去了。 夜晚甚凉,她搓了搓手臂,独自坐在休息椅上,仰望头顶一片无尽的黑暗,整个人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他呢? 其实蒋文芮心里明白,龙城就这么大,又都是混在这个圈子里的人,碰到也是再正常不过。她以为她足够坦然了,可在他面前仍像个丢盔卸甲的逃兵。 头顶倏尔投下一小片阴影,将仅有的那点光亮给遮了住。 盯着那双漆黑的一望不到底的眼睛,蒋文芮怔愣得出了神,就这样动也不动,保持着仰望的姿势…… 她都快要忘了这双眼睛里的迷雾重重,无论进出过多少次,来来回回的却总也找不到出口,偏偏,又是无法自拔。 望尽她飘忽的视线,心打着颤的疼,他又低了低头,与她挨得近了些,温暖的气息霎时萦绕在彼此间。 "你又瘦了。"他皱着眉,似在责备。 蒋文芮回神,慢慢坐直了身子,随口应着,"我减肥。" "你在开玩笑吗?"慕容曜绕过去,站在她身前,双手突然撑在了她的身体两侧,盯着她的目光,愈发危险了,"谁让你减肥的?你再减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蒋文芮不自在的活动下身子,尽量保持一副寻常口吻:"我喜欢就好。" 对面的气息渐渐变了,有点震慑的味道,一字一句的,他说:"我不喜欢。"见蒋文芮要反驳,他拧着眉,用指腹压住了她的唇,"虽然过去了一年,但你的身体还是得时刻注意保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要有数。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蒋文芮用清澈得一眼便能望到底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有那么短短的一刹,她有种错觉——这个男人爱她如昔。可下一秒,她又幡然醒悟,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着他与nie的情史,当真是一段追溯久远的高中初恋啊,她凭什么自以为? 她垂眸,盯着脚尖,缓缓出声:"慕容先生,你对前任的关心,似乎有些过了头。" 慕容曜半阖着眸,靠近她说:"我说过,那证明你还不够了解我。" 他的气息再次挨近,搅得她心烦意乱的,她回眸,刻意保持着淡淡的疏离感,"不够了解也好,这样忘起来也容易些。" 慕容曜的眉心蹙了起,直起身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帘垂着,眯起的眼神郁郁的,"说忘就忘,你这个女人还真够狠心的!" "不然呢?"蒋文芮好笑的抬头看他,"比起狠心,那个说走就走的人,要更绝情吧。" 慕容曜不说话了,瞪着她,薄唇抿得紧紧的。 蒋文芮也不想提这些旧事,好像她在刻意营造叙旧的机会一样,起身,整理下裙摆,她说:"我该进去了。" "小芮……"身后,慕容曜又叫住了她。 蒋文芮回身,他锁着眉头站在原地,沉着声音问:"严家有难为你吗?" 身子僵了僵,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她点头:"还好。"慕容曜知道这些,她并不觉得奇怪,也无意隐瞒什么,倒不如来得大方些。 看着这样的她,慕容曜眯紧的眸,又一点点睁开,似无奈的摇了下头,然后走上前,身姿挺拔,双手仍抄在口袋里,歪着头看她,"明明是个很精明的人,怎么遇到这种事就变糊涂了呢?严家自有严家一套挑儿媳妇的标准,查清祖上三代那是一点都不夸张,更何况,你还有过前科,他们是宁愿将严肃赶出家门,也绝不会让他给严家弄来这么一个污点。" 他毫不留情的将她的那段隐晦揭穿,又或者,只有他才能做到连当面揭穿都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蒋文芮双手紧了紧,他说的这些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这话由他来说,就是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从手包里取出香烟,借着不算明亮的路灯,将香烟点燃。 慕容曜的眉梢不悦的提了起,他说过多少次不许她抽烟,她还是当耳边风!这个女人是生了反骨吗? 他克制着要去制止的念头,盯着她一张一翕的唇,看着她轻咬烟蒂时的样子,居然微微看出了神,眸底蕴着的某种情绪,越发的浓郁起来。 蒋文芮不经意的抬起双眼,恰好撞进了他愈渐发红的眸,那里有着什么,正在一点点膨胀开来。即使被她撞见,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反而,浓烈着,烫着了她的心…… 这样的热度,被她深埋在了记忆深处,如今再次感受到,她还是全无半点招架。 她迅速扔掉烟蒂,抓着手包,略显急促的朝他颔首,说了句"我要进去了",便扭过身子要走。 手腕"啪"地一声被人握了住,在她还没转回身时,就被他扯进了怀里,后背撞着他的前胸,只觉得硬邦邦的。即便隔着两层面料,皮肤上的灼热感,还是准确无误的传递过来。 蒋文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心慌,她想要挣脱,"慕容曜,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身后的手臂,却是越勒越紧,大有将她勒进身体里的趋势,箍得她生疼,"慕容曜,放开……" "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算了!"他咬着牙呢喃,一只手伸到她的脖子上,在那里不停的抚着她细腻的皮肤,"省得就连恨你,都需要一遍遍提醒自己,真是烦死人!" 蒋文芮在他胸前不停扭着,双手扯住他停在脖子上的手,回过头瞪着他:"慕容曜,你疯了!" "呵呵,你说呢?"慕容曜五指抠住她脆弱到一用力就能扭断的喉咙,迫使她将头后仰,染上怒意的眸,正狠狠瞪他。 "别这么看我,这样会让我……"他勾唇笑了,迷幻得很,将她也拽进了迷途的漩涡里。突然,他的唇落下,重重吻上了她的。 蒋文芮瞪大双眼,被唇上传来的电流一样热麻的感觉给惊呆了…… 慕容曜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一直都控制得很好,只不过被她的唇小小的诱惑了下,就这么的把持不住了!他在生闷气,生她的,更生自己的!所以,他吻得更重了。 她的口腔里还残留着清酒醇香,无时不在刺激着他的感官,不同于之前那些次带有目的性的惩罚的吻,这一次,他完全是身为一个男人被女人诱惑后的情不自禁,满脑子都是如何缓解自己的紧绷。 蒋文芮不曾料想他的大胆,双手抵着他,掌下的热度又让她慌得厉害,想要挪开手,他却死死按住,一另手扣住她的后脑,不许她乱动,由着他索取。不可否认,他的吻技越来越好了,单纯热吻就挑逗得她乱了分寸。 一阵微风吹过,额上现出的薄汗骤凉,激得她打了个冷战,整个人都清醒了。她用力想要推开他,身子挣扎了会,突然就像根钉子一样钉在那儿不动了,脸颊腾地胀红,眼睛瞪得老大。 将这样的她收尽眼底,他布满情欲的眸,有了丝笑意。原本激烈的吻,也慢慢似涓涓细流般扫过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 "还记得它的形状吗?"他的声音,沙哑得性感:"它可一直都没忘了你……" 蒋文芮脸上的红晕,已经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上,羞愤道:"慕容曜!你成心的是不是?" 慕容曜耸耸肩,俊逸的面容上尽是得逞后的餍足。伸手抚过她的唇,指腹还在那上面磨挲两下,被蒋文芮一巴掌给拍了开。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男欢女爱,没什么好害羞的,我不过就是说了实话而已。" "你……"蒋文芮深呼吸,没办法再跟他继续这样的话题,那感觉就好像……好像一对情侣在打情骂俏!这根本就不适合他们! "慕容曜,你这么做,只会让我觉得,你在后悔!" 她故意激他,想要激怒他,慕容曜睨着她,没说话。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慕容曜眼角余光扫过声音方向,二话不说,一把就将她扯过来,随即压倒她,躲在了花丛后面。 蒋文芮真的生气了,用力的捶打他,他就像被蚊子咬过似的,连点反应都没有,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如果不想严肃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你在我身下最好乖一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在这里就要了你。" 蒋文芮猛地顿住,紧张的朝另一侧看去,透过花丛缝隙,隐约看到一双精致的纯手工制皮鞋,往上是一条笔挺的西装裤…… 是严肃! 她登时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她是绝对不想严肃看到这样的自己!这已不是单纯的爱与不爱能够诠释的情感了,面对他的一再执着,她好似背叛,却连给自己开脱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到她的紧张,慕容曜皱起了眉,一丝不悦覆上眉宇。 蒋文芮原来还被不远处的严肃吸引了全部注意,可下一秒,整个人就懵了。僵硬的转过了头,视线一点点对上按在自己胸前的大手,白皙细腻,骨节分明,这会正在节奏十足的揉着…… 视线往上,慕容曜扬着一侧唇角,露出的笑,暧昧邪恶到令人脸红。 低下头,他说:"我还记得,你全身上下,属这里最敏感……" 540:将她逼进了死胡同 蒋文芮咬着牙不敢出声,眼睛瞪得大大的,由着他这样胡来,眼圈慢慢红了。 他在她想要放下心结时出现,在她想要彻底埋藏过去时走近,又在她准备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时,将她逼进了死胡同…… 这就是慕容曜,任性霸道,从来会考虑她的感受! 在她最需要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他一走了之。如今换过姿态再次出现,他有好好问过她,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太多的委屈,就在这一瞬爆发了,她憋得眉梢发红,渐渐是整张小脸都红了,死咬着唇不出声的样子,令他蹙了眉尖。 慕容曜松开紧握她胸部的双手,改成撑在她身边两侧,与她脸对着脸,鼻尖挨着鼻尖,高大宽厚的背影,将她罩了个严严实实。 她倔强的别开脸,不想与他对视,他固执的又捏过她的下巴。蒋文芮真的是要恨死了,偏又没办法在这会反抗。想到距离她不远的严肃,她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兴许是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了她对另一个男人的情绪,慕容曜胸口一下子堵得厉害,捏着下巴的手,倏尔捏上了她的脸颊,迫使她的双唇微微张开,他的则立即落下。不再挑逗,不再试探,直接攻城略地,追逐着她的舌,不许她退缩! 他的脸近在咫尺,路灯的光亮将他偏魅惑的颜照得愈发朦胧,一双睫毛时而阖着,眸光泛着清冷的光泽,却在凝视住她时,微微颤抖着。 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气息再次覆盖她,他吻得十分用心,感受着她饱满双唇的柔软,舌尖细细描绘着唇齿的形状…… 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视住她,蒋文芮恍惚了,一个不留神便跌进他专注的视线里,怎样都挣脱不出。 他伸手,抚上她抖籁籁的双眉,眼中的无措怔然,着实撞疼了他。这一年来,他尚且都是咬牙挺着,她想必也一定不好过吧…… 蒋文芮被他眼底的怜惜给震住了,心慌得跟什么似的,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可目光竟生了根,移不开半分。 严肃就在距离她不到两米远的地方,脚步微微滞了下,似乎找了一圈找不到她,再迈动步子时显得有些急躁,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耳边的脚步声远离,她强迫自己收回注视,闭上了眼睛,声音是刻意保持的冷淡:"你……快点起来!" 慕容曜掀动两下浓密的长睫,没有动弹。 "慕容曜!"蒋文芮急了,再好的伪装也在他如此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变得不堪一击。 她开始挣扎,慕容曜突然闷哼两声,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两下。 "你别动!"声音是绷着的。 蒋文芮眉梢抽搐两下,视线下移,明显感觉到了他与她紧粘在一起的下半身,又开始起了细微的变化。 并且,起势很快。 当它完全昂然时,蒋文芮全身的皮肤都开始烫了起来,脸更是红到不行。 "慕容曜!你快点下去!" "现在?这个样子?"慕容曜不确定的笑了笑,身下变化,让他连带目光都染上了一层欲色。 "那是你的事,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她别开脸,生硬的说。 下巴又被人捏了住,将她的头扳过来,"你再嘴硬一个,信不信我还吻你!" "你……"他的恐吓果然有用,蒋文芮瞪着他,闭紧了嘴巴。 怕压疼了她似的,他终于从她身上翻过了身,然后站了起来,蒋文芮赶紧坐直了身子,谁知,脸颊刚好对上他两腿间隆起的部位…… 脸红得厉害,耳垂更似要滴出血似的。 蒋文芮立即爬起来,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心砰砰地跳着。 两人虽然无比亲密过,但那是很遥远的事了,再次面对这样的尴尬,她下意识的就会逃避,使劲赶走脑袋里跳跃出来的那些抵死缠绵的画面! 慕容曜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当着她的面,拉开裤子拉链…… 蒋文芮听到他拉开拉链的声音,立即敏感的扭头,眼眸瞪大,手指着他:"你……你别忘了,这里是蓝阿姨的地方!" 可下一瞬,她又愣住了。 他不过就是整理一下而已。 这样的她,倒让慕容曜笑得失声,他语气一转,似在漫不经心的解释:"不整理一下,有时候卡在那里会胀得难受。" 看着她越来越懊恼的神情,他明显被愉悦到了。 毫无预警的逼近一步,配合她的身高一样,头拉低,与她的视线持平,鼻尖差点挨上,"还是说,你有些失望?" 蒋文芮被他搅得心里乱死了,也分清这会是该窘迫还是该生气,双手攥着裙身两侧,双唇紧抿着,半晌才郁郁地开口:"已经出来很久了,我该进去了。" 这一次,慕容曜没有拦她,却在她走出花丛时,懒洋洋的出声:"你的吻技退步了很多……不过,我喜欢。" 蒋文芮身子挺得僵直,抬高下巴,没听到似的。 "对了,"他凝视她的背,缓缓的,一字一句的说:"nie没有怀孕,她也不可能会怀上我的孩子。"一笑:"至于原因,你该猜得到。" 他自始至终都没碰过nie,她又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蒋文芮的脚步顿在原地,想说什么,又觉得不该她来发表意见,最后,只能加快脚步。 可一直被忽略在心底的那块晦暗角落,突然就变得亮堂堂了。 走进客厅,蓝馨正在切蛋糕,气氛热闹得很。蒋文芮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在那里,手背用力的抹了几下嘴唇,想要蹭掉他留在上面的味道。 "小芮?" 严肃迎面走来,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在看到她后总算是尘埃落定。 "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 面对严肃,蒋文芮意心虚得下意识调开目光,"喝多了清酒,去外面吹了会风。" 严肃微笑:"都说了这东西后劲很大,你还像喝饮料似的,能不难受吗?"说着,他上前用拇指按着她的太阳穴,力道适中的按摩着,"还难受的话,我们就提前回去。" 蒋文芮眉心压着,感受到他的无微不至的同时,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她从没这样煎熬过,原本坚定的立场,被慕容曜这么一搅和,倏尔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这是事实,她无从逃避。 她突然按住了他的双手,在他的注视下,她有几分狼狈,只是说:"好多了。" 严肃笑了:"那就好。" 回眸望向会场中央,手却一直抓着她的,紧紧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凝重…… nie匆匆赶来时,视线下意识的在场中寻找着,直到看见从花园方向走进来的男人,这才松了口气,几步过去,也不顾众人视线,直接撞进他怀里。 "对不起,阿曜,我来晚了。"昂起头,她嫣然一笑:"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 可慕容曜自从进来,犀利又凉薄的眸子,就被角落里的一对吸引住了。 看到蒋文芮站在严肃身侧,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她正垂首微笑,这份安宁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此刻胸口堵得就像被硬塞进一块巨石,沉甸甸地悬在那儿,表情也越加阴冷了。 感觉到他周身涌起异样的悍戾气息,nie诧异的抬起头:"阿曜……" 她顺着他的视线,在看到蒋文芮时也是怔了住,随即,漂亮的眉拢紧,姣美的面容上尽是失落与挫败。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挽着慕容曜的胳膊往里走,"阿曜,蓝阿姨在那里,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慕容曜缓缓收回目光,没吭声,可脸上的那层阴霾却是显而易见。 蒋文芮看看时间,觉得并不多该回去了,唐烁的发布会就要举行了,她必须要争分夺秒才行。至于其它,不该多想的,就得保持脑袋放空。 拽了拽身边的严肃,她说:"严肃,我想回去了。" 严肃点头:"那我们先和蓝总说一声。" "嗯。" 两人走过去,竟与迎面而来的nie和慕容曜撞个正着。 "蒋小姐,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碰面。"nie微笑着,看上去不过就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蒋文芮朝她仅是略一颔首便调开了视线,她和nie怎样彼此心知肚明,只不过,她没有对方那样纯熟的演技罢了。可以在她面前,任意形象又不觉得会有所冲突。 慕容曜盯紧她被严肃握着的手,眼神阴森森的。唇瓣若有似无的浅笑,却将他脸上的生硬掩饰得恰到好处。 "严总,"他率先打招呼,"听说ut新款的口碑不错,恭喜你了。" "哪里,你们夏空新品的销售也很好,"严肃沉着接招,淡淡沉吟着,随即笑笑:"想爱又不能爱……呵呵,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这些鞋子的故事,都是从哪里来的?能将新花样玩得这么炉火纯青,慕容总裁更是技高一筹啊。" "严总别谦虚了,一举拿下唐大师的授权合同,这就足够让人羡慕的了。" 两人相互恭维着,都是生意上常见的伎俩,没谁会当真。可他们之间,明显火药味有些浓郁,蒋文芮和nie感受最为明显,蒋文芮岔开话题,说:"严肃,我们去蓝阿姨那边吧。" 严肃点下头,又扭头过来,朝慕容曜低眸一笑:"不好意思,慕容总裁,失陪了。" 经过两人身边时,蒋文芮甚至都没有抬头再去看他一眼。慕容曜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目光一直都盯着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 他突然发现,他的自控力正在遭受严峻考验。 541:他怎么来了? 返回的路上,nie侧头望向始终双唇紧抿的男人,她迟疑的收回视线,垂下眼眸,微笑道:"原来,蒋小姐真的和严肃在一起了,他们挺般配的。" 慕容曜双眸眯着,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时而收紧,"严肃不适合她。"他的声音,透着清凛寒意。 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搅在一起,nie做了个深呼吸,回眸望向他:"怎么不适合?我看挺好的,人家严肃要财有财要貌有貌,哪里配不上她?"说着,她轻笑出声,流露出一丝淡得不易觉察的嘲讽,"人家都没有嫌弃她坐过牢……" 车子突然"吱"地一声停下。 nie一个猝不及防,身子猛地前倾,还好系着安全带才没出什么意外。她扭头,诧异的看他:"阿曜……" 慕容曜仍是目视前方没有转头,却是动手解开了安全带,推门便下去:"我还有事,你开车回去吧。" nie急急忙忙的也解开安全带下车,"阿曜,等一下!" 身后有车子不停的按喇叭催促着,一声急过一声,虽然是晚上,可因为是主干路,他就这和公然停在路中央,不多时就已经堵起了一串车辆。有的还按下车窗喊着:"要吵架回家吵去!还让不让人过去了啊?" 眼看慕容曜没有要回头的意思,nie咬咬牙,坐进驾驶席,发动了车子。而这时,慕容曜已经穿过了马路,走向马路另一侧,与她方向相反。 nie将车子开得很快,想要找地方调头去追他,可这里是双黄线,根本就没有调头的机会!她抿紧唇,车子开出越完,心里就越是委屈,眼眶红红的,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 不过就是因为她提到了蒋文芮,他居然把她一个人扔在了路上?! 难得一个平静安宁的夜晚,高阳正在厨房里煎牛排,"滋滋"地声音传进客厅,还伴着一阵阵肉香。 尤秋莹翻着手里的杂志,根本没看进去几页,眼神不时的朝厨房的方向飘过去。 她掏出手机,压低了声音:"喂?小芮,你那边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已经结束了?太好了,你快点过来吧……地址已经发你了,找得到吧……嗯,那就好!找不到再给我电话!" 挂上电话,尤秋莹这才稍稍安了安心。 请蒋文芮过来吃饭,是她临时决定的。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个想要把他介绍给身边所有人的念头兴起后,就再也没办法停下来了。做为自己的死党,蒋文芮是第一个见到他的朋友。 尽管,他们其实早就彼此熟悉了。 实在看不进去杂志,她索性放下,起身进了厨房。 "好香……"她吸了吸鼻子,由衷的赞道。 高阳身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子挽起,正在熟练的煎着平底锅里的牛肉。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笑了笑:"待会就好了,蒋小姐什么时候来?" "她那边刚结束,应该会很快。" "肚子饿了吗?饿了就先吃点点心好了。"他随口一问,细致入微的体贴,恰到好处。 尤秋莹一指锅里的东西,"我要等吃牛排。" 他低眸笑笑:"有眼光。" 尤秋莹就站在他身边,看他将肉时不时的翻转过来,眼神微垂着,没有平时那样子的清冷,从侧面看,他的身材略显消瘦,好在是个衣架子,穿上衬衫尤其好看,倒也不至于会显得单薄…… 意识到自己正在目不转睛的打量这个男人,尤秋莹脸红了,她忙转过身,随手拿起放在流理台上的早就冼干净并切好了水果,胡乱的叉起一块什么送到嘴巴里。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他发展到今天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过什么喜欢或是承诺之类的话,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现在想想,她都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正因为此,她反而放松得很,甚至,连对白跃峰曾经的那场苦恋,都没有给自己带来半点阴影。 她知道,这都是高阳努力的结果。不让她有负担,不给她压力,只要安心的待在他身边就好…… 倏地,他探过头,"我要吃梨子。" 尤秋莹愣了下,他突然靠向她,脸颊又挨得那么近,密睫轻颤一下,可还是力持镇定,用叉子叉起一块梨子送到他嘴边。 他张开嘴,在含下水果的同时,舌尖若有似无的刷过她刚刚用过的叉子……然后,朝她微微一笑:"谢谢。" 尤秋莹心跳加速,快要跳出嗓子眼似的,胸口有种异样情绪在肆意翻滚,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奔腾叫嚣。 可她毕竟不是之前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了,经历过情伤之后,人仿佛会在一夜间成长,总会强制性的在自己情难自禁时,泼下一盆冷水以便保持清醒的头脑,但脸颊还是难以自欺的红了。 这时,有人按响门铃。 "谁啊?"她随口问他。 高阳也有些奇怪,他是独居,平时工作太忙,除了家政阿姨每周会过来打扫三次之外,鲜少有人来,尤其是这个时间。 "你帮我看着,我出去看看。"他说。 "嗯。" 高阳走到玄关处,拉开了门,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时,顿时愕然。 "总裁?" 门外,慕容曜将一瓶白兰地扔到他怀里,走进去简明扼要道:"找你喝酒。" 高阳愣了,慕容曜是为数不多知道他单身公寓的人,可这么大晚上的过来找他喝酒,这还是头一次。依他对总裁的了解,怕是遇到了心烦的事。换作平时,他定会奉陪,可今晚…… 慕容曜回身,见高阳不杵在原地,扬了扬浓眉:"还站在那儿干嘛?杯子在哪?" "哦,我去拿!"高阳适时反应过来,快步走进了厨房。 尤秋莹正学着他的样子,像模像样的煎着牛排,头也没回的问:"谁啊?是小芮吗?" 高阳走近,"是总裁。" 尤秋莹也是一怔,惊讶回眸:"慕容曜?"见高阳点头,她惊呼道:"他怎么来了?" 高阳如实回道:"可能心情不好,过来找我喝酒。" 尤秋莹嗤笑一声,回身继续煎着牛排,不紧不慢道:"有那么漂亮的明星女朋友在身边,他有什么心情不好的?" 高阳边从柜子里取出杯子边无奈道:"秋莹,你对总裁有偏见。" 尤秋莹回眸,好笑的问:"我为什么不能对他有偏见?"就凭他对小芮做的那些事,身为一个男人,他就活得不够光彩! 高阳想了下,说:"我现在出去,这里交给你有问题吗?" 尤秋莹挥挥手,"没问题。"想起什么似的,她赶紧又叫住他,说:"他在这里,小芮一定会觉得不舒服,我看,我们还是改天请她吃饭好了。" 她要打电话,高阳却按住了她的手,温和的眸,有种安定人心的魅力,他一笑,说:"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缘分,任谁都拦不住的,我们还是做个安静的局外人好了。" 尤秋莹眯紧一双大眼睛,反问的口吻有些不悦:"你在帮他?" 高阳耸耸肩:"蒋小姐若是不想,就算我有心帮总裁都没有用。" 见尤秋莹还在瞪着自己,他笑出了声,大手突然按上了她的头顶,并且轻轻拍了拍,"行了,别操心了,我是不会让你的好姐妹吃亏的。" 尤秋莹的脸颊上浮出两片可爱红晕,避开他灼热的视线,"这可是你说的。" 高阳点下头,端着杯子就出去了。 慕容曜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身后亮着灯,他却被外头的一片黑给包围了。一堆往昔旧事的光影,全都一股脑的塞进了心房,将那里压得摇摇欲坠。 时间带不来沉寂,只能让人怯了脚步,戚戚的感伤起曾经。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变得更加珍惜,害怕失去。 只是,这份沉寂,怕是也到了尽头。 高阳走近,想要出声唤老板,冷不丁瞥见他眼角掀起的海浪,他怔了怔。眼前的男人,全身都是压抑紧绷的,高阳不知道,他是忍了多久,才会积攒了这么能量,就像座火山,随时有可能喷薄爆发。 "总裁,"他将酒杯递过去,慕容曜接过来,喝了两口,回头看他,似笑非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二人世界了。" 高阳一愣,然后尴尬的笑了笑:"您知道?" 慕容曜朝玄关的地方看过去,"那里有一双高跟鞋。" 高阳恍然,低下头,笑声更不自在了。 他轻呷一口,"女朋友?" 高阳摇头,一笑,回道:"是准备要一起结婚的人。" 慕容曜瞥向他,目光倏尔变得深沉,"想好了?" "嗯。"高阳笑着应他。 慕容曜了解他,知道他不是个轻易会下决定的人,可一旦是他决定了的事,就算是一条道走到黑,也绝不会更改。 点头,他说:"结婚的时候,我会送你份大礼。" "呵呵,那就先谢谢总裁了。" 两人喝了小半瓶,这时,门铃再次被人按响。 "我去!" 尤秋莹从厨房里走出来,连看都没有看客厅里的男人一眼,径直走向玄关。 看到她,慕容曜着实愣了住,再回头去看高阳,挑了挑眉头:"你小子藏得可够深了。" 话音落下,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秋莹,这么急约我来这里干嘛?" 542:眼光不错 说话间,蒋文芮就随尤秋莹走进了客厅,看到站在那儿的人,脚步滞了滞。 慕容曜? 慕容曜眼角余光扫过高阳,后者一耸肩:"总裁,您别多想,蒋小姐今天是我的客人。" 说完,他放下杯子,大大方方的走向蒋文芮:"蒋小姐,你好,欢迎你来我家。" "这是……你家?"蒋文芮这才反应过来,看看他,又看看神情略显不自在的尤秋莹,"所以,你们是……在一起了?" 尤秋莹尴尬的别开视线,倒是高阳,笑着揽上她的肩:"秋莹想你第一个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蒋文芮笑了,朝尤秋莹眨眨眼睛,"秋莹,眼光不错。" 尤秋莹脸微红,含糊道:"什么不错,还不就那么回事。" 高阳一听,将她搂得更紧了,"看来,还是我做得不够好,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 尤秋莹脸更红了,尤其是在好友面前,更尴尬得不行,可心里却因为他的这句话泛着甜。 "蒋小姐,你先坐一会,我再去准备一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高阳又回过头,对始终站在窗前的慕容曜说:"总裁,您和蒋小姐聊一会好了。" 身为主人,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在蒋文芮看来,却显得有些多余。 高阳进厨房,尤秋莹想了下,也跟了进去。 高阳看看她,一笑:"怎么又放心了?" 尤秋莹嘟囔着:"不放心能怎样?是你说的,要做个局外人,我不过就是尽本分罢了。" 高阳盯着她可爱的唇,有过恍惚的失神,下一秒,他竟吻了上。 虽然只是轻轻擦过,可带给尤秋莹的震撼却是可想而知,她愣在原地,手无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唇。 高阳盯着她发懵的样子,用温暖的笑顷刻安抚,声音清爽且坚定:"我不是玩玩的。" 与厨房内升高的温度不同,客厅内则是气温骤降。 蒋文芮坐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随手打开电视,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好在喧闹的声音,让气氛不至于显得太尴尬。 慕容曜盯着她,勾起因被酒精熏染过而变得妖艳的唇,转过身面朝她,明目张胆的将她凝视。 她精致的脸颊;她纤细的脖颈;她虽不至太丰满,却手感极佳的胸部;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还有她修长的双腿…… 逐一凝过,他的视线开始灼热起来,刚刚没有得到舒缓的欲望,又开始升腾。 他发现,一年之后,他对她的感觉非但没有跟时间与距离打败,反而变本加厉。 在他高压般的注视下,蒋文芮实在是坐不住了。 她抬头,微愠的眸与他的撞到一处,"慕容曜,你够了没有?" 慕容曜显得很无辜,"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蒋文芮身子靠向倚背,盯紧他:"都是成年人,用不着玩这么幼稚的把戏吧!" 一听,慕容曜笑了,放下手里的杯子,朝她一点点走近。 随着他的靠近,蒋文芮倏尔紧张起来,可是,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让他瞧出端倪,下巴又抬起几分,神情倔强的很。 慕容曜居高临下,一贯充满震慑的视线,将她俘获,嘴角是抹淡至无法辨明深意的笑。伸手,抚上他刚刚吻过的唇,似乎,想要找到自己的气息一般,辗转流连着,"相信我,成年人的游戏,你玩不起。" 对上他不知何时被激起一层层涟漪的眸,蒋文芮竟有过片刻的迷失。很快,她又逃出,推开他的手,不想和他这么无意义的纠缠下去,立即转换话题:"高阳和秋莹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慕容曜盯着她,将她的逃避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缓缓坐她对面,"高阳的保密工作做得一直都不错,这也是为什么,他是我最信任的助理。" "看来,秋莹也做得不错。"不然,她又怎么这会才知道的呢?对此,蒋文芮还是有点小埋怨的。 她可是那丫头的闺蜜呢!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从开始就一起分享的吗? 慕容曜坐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椅背,另一手端着酒杯,时而轻晃一下,并没有送到嘴角。不似刚进门时,那么急于用杯里的灼辣液体缓解释放什么。 "高阳是个不错的对象,将来会是个好丈夫,也会是个好爸爸。"他说。 话一脱口,他噤声了,她也沉默了。 他的话,又再次触及到两人心里共有的伤,气氛也瞬间降至冰点。 曾经,他们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 做个好丈夫,做个好爸爸。 纵使蒋文芮有心坚强,可正因为对面的人是他,她竟显得力不从心。怔怔地望着电视屏幕,眼眶竟一点点红了。 意识到眼睛里有什么正在涌动,她立即掩饰性的低下头。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很好,不去提及他,更不去想那个夭折的孩子。可事实是,她再多的坚强,都敌不过他轻而易举的三言两语。哪怕是如此无心的一句。 她的下巴被人挑起,她泛着红的双眼,也立时跃于某人的视线里。 慕容曜眉间的褶皱加深,捏着她的手收紧,将她所有的委屈与伤痛看在眼里,心撕扯一般的疼着。 他挨得很近,睫毛快要抵上彼此的,指腹拭去一直徘徊在眼角的泪,他的嗓音带着醉人的沙哑:"对不起……那个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 她想说没关系,她能应付,可话到嘴边,却仅是在喉咙里滚动两下便又咽了下去。 快速的低头,不想他看到自己的懦弱。可他却硬是逼着她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在我面前,想哭就哭,想伤心就伤心!这是我给你的权利,一个人的。" 蒋文芮狐疑的看着他,仿佛,有些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只是,他的话却带着蛊惑的魔力,让原本还想继续强装的心,瞬间瓦解。 她倏地起身,说了句:"我去洗手间。"便匆匆的离开了客厅。 她的身影,几乎是落荒而逃。慕容曜站在原地,薄唇一点点抿紧,眼睛里的心疼藏无可藏。 卫生间里,蒋文芮双手撑在盥洗池边缘,望着镜子里眼圈通红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 这是要矫情给谁看啊? 打开水龙头,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浮躁的心这才冷却下来,重新武装好自己,她才推门出去。 高阳和尤秋莹已经在餐厅里准备好了晚餐,"总裁,蒋小姐,可以吃饭了。"高阳招呼着,没了工作时的严谨,现在的他,随性的很。 蒋文芮维持微笑,走过去,看到一桌丰盛,当真是色香味俱全,她由衷的赞道:"高阳,看不出来,你的厨艺这么高超!" 她认识尤秋莹这么久,自然知道这小妮子是绝对做不出来这一桌的。 高阳笑笑:"平时都是一个人吃饭,也不经常弄,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这时,慕容曜也走进来了,扫一眼,低眸笑了声:"挺多才多艺的嘛。" "让您见笑了。" 四人落座,慕容曜恰好坐在蒋文芮旁边,充满压迫感的气息直逼她。蒋文芮不自在,想要换座位,又觉得太刻意反而做作,所以只能忍着,尽量不扭头看他便是。 高阳举杯提酒,三人都端起了杯子,可是,就在蒋文芮要喝时,杯子却被人抽走了。她一怔,回眸,慕容曜将一杯果汁放到她手中,黑眸凝着她:"你喝这个就好。" "为什么?"蒋文芮脱口。 人家主人提酒,她根本就没有不喝的道理!她不明白,慕容曜在这个时候霸道个什么劲啊! 慕容曜无视她,而是朝高阳歉意一笑:"她晚上喝太多了,今晚就已果汁代替,她的那份我替她。" 话落,端起她刚才的那杯酒,一仰而尽。 总裁有意护她,高阳自是乐得成全,"那蒋小姐就喝果汁好了。" 旁边,尤秋莹始终没说话,而是惹有所思的盯着两人。 "我可以……" 蒋文芮话没说完,慕容曜就扭头,微笑依旧,"你不可以。" "慕容曜!" "吃鱼。"他将一块鱼肉夹到她的碗里,再细心的剔掉上面的鱼刺,"吃吧。" 当着高阳与秋莹的面,蒋文芮不便发作,只是瞪着慕容曜,不明白他这么暧昧不清的举动,其实是想要证明什么? 不顾对面两人,慕容曜扭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这么看我,会让我把持不住的。" 尽管声音小到仅用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可蒋文芮心虚啊,脸腾地就红了。当着两人的面,又不便指责什么,只能闷头吃东西。 高阳极有眼力劲儿,不该说的不该看的,必然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生怕气氛会尴尬似的,还体贴得不时和尤秋莹闲聊两句。 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高阳说了句"抱歉"便起身走进客厅,接起电话。 对面,是nie略显焦急的声音:"高阳,阿曜没有回家,手机也不接,你能联系上吗?" 高阳是慕容曜的助理,或许会知道他去了哪,他是nie最后的希望了,她不得已,才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求助。 高阳先是沉默片刻,转身看一眼坐在客厅里的人,想了想,说:"总裁在我家。"还是那句话,nie是总裁名正言顺的女友,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对她隐瞒总裁的行踪…… 543:谁爱误会就误会 高阳接完电话返回餐厅,看到他噙在嘴角的一抹微笑,神秘莫测,好像正在期待着什么。 尤秋莹低头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他侧过头,看似十分亲密的与她耳语:"尽管期待好了。" 尤秋莹扬起眉梢,他则是但笑不语。 晚餐后,四个人坐在客厅里吃水果,门铃却急促的响了起来。 "看来今晚的客人还真不少。"高阳一笑,从容淡定的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很快nie便走了进来,"阿曜呢?" 待她来到客厅看见慕容曜时,担忧的情绪立即退散,随即而来的委屈,让她几步过去便抱住了他:"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路上?你真是太可恶了!" 慕容曜没说话,眉头紧皱起,神情一下子就沉了。抬起微恼的目光去看高阳,后者无奈的耸耸肩,表示他已经尽力了,但勾在嘴角的笑,却是恼人的很。 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到了蒋文芮身上。 蒋文芮表现得十分淡然,这会的她,好似生就一副钢筋铁骨,纵有再深的变化也伤她不及。 尤秋莹看得直皱眉,这算什么?守着新欢,还要对旧爱表现出念念不忘?如果说刚刚还对慕容曜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改观,这会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nie直到再次抬头,才看到坐在客厅里的蒋文芮,她愣了。 他将她丢弃在路上,只为了,来见她吗? 慕容曜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从腰间解开,视线却一直凝在蒋文芮身上,想从她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nie小姐,请坐啊,"高阳过来打圆场,给她倒了水,很自然的就坐在尤秋莹身边。 nie坐在蒋文芮与慕容曜中间,极不自然。她的手,缠住他的胳膊,身子朝他的方向靠过去,美丽的脸庞上,是足以将男人都融化了的体贴温柔。 "蒋小姐,想不到又在这里碰到了,世界真是太小了。" 蒋文芮抬头,颊边是淡淡的浅笑,"不是世界太小,是我们遇到的人太少。" 慕容曜的目光快要眯成了一条缝,从缝隙中看她,危险中带着警告。不知是在警告她注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在警告她,她的世界里,不可以没有他! 蒋文芮无从分辨,也不愿意去浪费那个时间乱猜。这种情况下,她不想破坏的气氛,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好了。" 尤秋莹就要起身:"等我一起。" 旁边的高阳却扯住她,眼神再温暖不过:"难得今晚没事,回去那么早干嘛?不是说,还想吃我做的甜点吗?" 尤秋莹愣了愣,随即皮笑肉不笑道:"我有说过吗?" "有。"高阳很认真的点头,眼神明亮无辜。拉过尤秋莹又坐下,他扭头对慕容曜说:"总裁,蒋小姐是我的客人,麻烦您能送她回去吗?" 慕容曜扫了他一眼,猜也猜得到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大方的站起来,"走吧。" 显然,话是对蒋文芮说的。 nie抿抿唇,也站了起来,笑道:"这有什么好麻烦的呢?反正我和阿曜也是顺路。"她故意将话说得暧昧不明,引人遐想。 蒋文芮礼貌婉拒,"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好。" 慕容曜一听,扭头看她,不赞成道:"这么晚了,打车回去不安全。" nie僵硬的笑笑,说:"是啊,就让我们送你回去吧。" 高阳也劝道:"蒋小姐,就让总裁送你回去好了,这样我和秋莹也会放心些。" 蒋文芮本想降低存在感,现在大家却都来劝她,她无奈得只好点头答应。 三人离开后,尤秋莹终于忍无可忍的发问:"高阳,你干嘛要让小芮跟那两个人走啊?真是的,谁要看他们的卿卿我我啊!" 高阳亲手给她调鸡尾酒,不紧不慢道:"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蒋小姐是这样,老板亦是如此。" 慕容曜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那个人,高阳再清楚不过,虽说他实在不该参与到老板的现实生活中来,但就是看不过那么别扭的两个人。所以,他宁愿冒险给他们加进一针强心剂。 将酒杯递过去,尤秋莹接过来,满脸都是烦躁,一口气喝掉半杯。 高阳笑:"鸡尾酒不是这样喝的。" "别管我,我火大。"说完,又喝尽剩下的半杯。 虽说她是严肃党,早早就表明了支持严肃的态度,但是,她就是看不得那个叫nie的明星,在慕容曜身边将恩爱秀尽!要想秀,回家秀去,凭什么要在小芮面前搔首弄姿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似的!别人不清楚就算了,难道连慕容曜也要装傻吗?这对蒋文芮来说,根本就是种折磨! "行了,消消气,"高阳自然的伸长手臂,将她揽过来,大掌按在她浑圆的肩头,轻轻拍了下,说:"别把老板想得那么冷血,压在他心里的东西太多太重,不是谁能轻易卸下的。" 除了蒋文芮。 尤秋莹想了下,如是道:"我不信任他。" 高阳凝着她,微笑,也不与她争辩。他们有各自的立场,都是为了最亲密的人。 所以,尽人事,安天命。 来到车前,nie本想坐进副驾驶席,却听慕容曜说:"你来开车。" nie愣了下,慕容曜耸下肩,回得再简单不过:"我喝了酒。" 她了然,一笑:"没问题。"说着便坐进了驾驶室,她以为慕容曜会坐旁边,可是他竟坐进了后座。 蒋文芮正坐在后面手里握着手机,翻看邮箱,是玉姐之前帮她介绍的曲艺团的朋友,从几位老前辈那里找来的脸谱照片。她正一张张翻看着,连睫毛都没眨一下。 感觉到有人坐到旁边,她也没立时反应过来。待车子发动后,她看完了所有的照片,这才满足的抬头,倏尔发现了坐在旁边的慕容曜,脸上有过明显的怔愣。 他不该坐在nie旁边吗? 她没多问,更没多想,只是立即侧过头,视线调向窗外。 街景如剧幕,令人眼花缭乱,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从她脸上扫过,映着她皮肤白得几近透明。眼睛里有着什么惊过,稍纵即逝。 突然,她身子一震。慢慢的转过头,视线放低,落在覆在她手上的那只大手上…… 她一下子瞪大眼睛,想都不想就要挣出,可他握得紧,紧到指节都泛了白。 蒋文芮抬头看他,他正微阖着眼眸,似喝多了正在闭目养神,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但抓着她的大手,指腹霸道的钻进她的掌心,在那里细心的,不紧不慢的描绘着什么。 蒋文芮只觉得呼吸发紧,随着她的紧张,鼻翼微微翕动,睫毛轻轻颤着。 nie开着车,视线不时的从后视镜中扫过两人,与蒋文芮的撞上时,又淡淡的调了开。蒋文芮不想让nie误会什么,更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她深呼吸,然后转头继续凝着车窗外,只是被他握着的手,用力反击,指甲狠狠的抠了下他的手心。 慕容曜仍是纹丝未动,但微抿的唇,却抿出一道可心的弧度。 车厢内的人都沉默着,偶尔对面有车交汇,大灯的强光,照在他抓紧她的手上,下一秒又都陷入黑暗。 "蒋小姐,你家在什么位置?"nie客气的问。 "在……" 不等蒋文芮开口,慕容曜就阖着眸报上地址。 蒋文芮拧着眉看他,他好像成心要将本来不再复杂的关系变得复杂。 nie捏紧方向盘,从后视镜中睨紧他,一笑:"幸好蒋小姐不是外人,我也相信你,要不然,你这样一定会让人误会的。" 蒋文芮没说话,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与她无关,何必去趟那浑水? 慕容曜慢慢睁开双眼,扬起的眉梢,尽显倨傲,"谁爱误会就误会好了,我不在乎。" 蒋文芮没有回头,脸部线条却在紧绷。 nie心头一沉,很想,很想脱口而出的反问他,那么她呢?她误会了,她受伤了,他也不在乎,无所谓吗? 她终没有问出口,她不想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将这段关系推上完结的道路。但凡是还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手! 直至将蒋文芮送到了蒋宅大门口,慕容曜才松开了手,蒋文芮的手已经木了,手心里也全是汗。抬眸,瞪了他一眼,她便推门下车。 "nie小姐,谢谢你。"她礼貌道谢。 nie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不用谢。" 蒋文芮转身走进家门,nie再次发动车子,慕容曜微睁的眸,视线朝街对面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看过去,眸光倏尔变得犀利三分,但他没有动作,靠向椅背,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知开了多久,车子突然停下。 "到了。"nie出声。 慕容曜一看,皱眉:"这是……你家?" "嗯。"她熄火,推门下来。 慕容曜眉头锁着,也走出来。 "不是说,喜欢喝我煮的咖啡吗?上去喝一杯吧。"nie回眸,朝他一笑,笑容里带着羞怯的邀请,令人怦然心动。 "不了,今天太晚了,改天吧。"他说着,就要坐进驾驶席。 nie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望着他,她一字一句的说:"阿曜,我们是男女朋友!" 544:我给了你补偿 慕容曜抬眸,目光里的深沉快要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我知道。" 他只是这样说。 凝望着他的美丽双眼,渐渐涌起了一片悲哀,苦笑一声,她说:"你还忘不了她是不是?" "是。"慕容曜连犹豫都没有,便点头承认。 他的回答,几乎断了她所有的希望。 "你忘不了她,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她的质问,几近控诉。 nie再也承受不住如此疲惫的感情了,她就似站在了悬空的钢丝绳上,颤颤巍巍的,除了前进,别无它法。所以,她从选择站在了上面开始,就只能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处于随时会掉下去的恐惧中。 慕容曜看着她,回答的口吻再冷静不过,"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的,不是吗?" nie愣住了,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愈发抖得厉害。 他这一句话,狠狠扼住了她的咽喉,将她剩下的指控都哽在了那儿。直到这时,她才惊觉,除了蒋文芮,慕容曜对待其它人都是绝情又不留余地的。他连一丝自欺欺的机会,都不给她。 "所以,你就仗着我对你的包容我对你的爱,就毫无顾虑的伤害我吗?"她的眼睛红了,声音抖着。 慕容曜倚在车前,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深邃的目光,无时不在透出冰冷的锋芒。那是他的保护色,多年前,便已习惯了的给自己武装起来的色泽。 "我给了你补偿。"他又吸了口烟,不紧不慢道:"这大半年来,我给了你想要的所有的资源。你想上大银幕,我就帮你完成梦想。只要是你想上的片子我通通都会投资,凡是你想合作的导演,我也会想方设法替你敲定对方档期。"抬眸,看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有三部电影两部电视剧的片约到手,更别说陆陆续续的广告代言了。" nie瞠目结舌,她一直都以为,这是他在意她的表现! 她也曾无力到想要放弃这段感情,每每这时,她都会安慰自己,他是在乎她的,否则,何必要去为了她花这些力气?没想到,这些竟是他给的补偿,是为了另一个女人,给她的补偿…… 她失笑出声,只是笑着笑着,眼泪竟涌了出,字句都是心伤:"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她吗?" 慕容曜并不否认,他低下头,将烟蒂扔在脚下,抬脚碾了碾,缓缓开口:"有人在盯着她……更确切的说,是在盯着我们。" nie突然明白了,一切的一切,脉络清晰。她连笑的力气都没了,"这么说,我是你们的挡箭牌?" 慕容曜没说话,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尽管他知道这么说很伤人,但事已至此,一味的瞒着只怕会更伤。所以,他选择沉默。 nie深呼吸,竭力控制着情绪,却仍止不住胸口蔓延的快要窒息的痛。 什么因为她的情深打动了他,没有!根本就没有!这都是她的自以为!自始至终,他的心就都在蒋文芮的身上!而她……不过就是个挡箭牌,连替代品都算不上的挡箭牌。 "启姗,"慕容曜开口,口吻竟没半点情绪,平淡得很,"如果说对不起,能让你好受点,我可以说无数句。不过,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懂得取舍,感情上我自是负了你,可你在事业上的收获,也足以得到弥补了。" 他不会随便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对象是nie,慕容曜其实考虑过一段时间之后才这么决定的。 他得到了想要的,自然也会有所付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是个各取所需的社会,所以,谁也别标榜高尚,在那层光鲜的外衣下,都有着怎样的灵魂,不得而知。 "你认为,那就是我想要的?"nie带着哭腔问。 慕容曜又点燃一支烟,凝着她,"你没有拒绝。" nie又是一怔,这会身子颤抖得连拳头都捏不起。 他一而再不留情面的指出,完全看不出一丝感情的痕迹,连曾经都没有…… 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慕容曜抽完这支烟才开口:"启姗,现在,我给你机会拒绝。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明天的报纸,就会有澄清所有绯闻的报道。你放心,一切责任都会在我,不会对你不利的地方。" 他转身就要拉开车门,身后是nie压抑的嗓音,掩不住的一丝决绝。逐字逐句的,她说:"我要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巨星。" 慕容曜的动作滞了下,接着,他说:"可以。" 望着他绝尘的车影,nie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尽管她不愿意,可还是亲手将结果推至无法挽回的地步…… 月光逐尽,夜色阑珊。 杨家,一片沉寂。 杨战独自待在孙女的房间里,这里仍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样子,哪怕是桌上用品凌乱的摆放,都在原来的位置上。 一切都跟她还在时一样。 杨战坐在椅子上,沉默得垂着眼眸,动也不动。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杨牧走进来,低低叫了声:"爸……" 杨战没有反应,杨牧心下叹了声气,说:"您已经坐了大半夜了,快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扶,杨战这时却睁开了眼睛,"让我再待一会。" "爸……希媛已经走了,您这样,她也不会安心的……"提及女儿,杨牧说话时都有些哽咽。 "出去。"杨战面无表情的出声。 "爸……" "我说出去!"他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朝他的方向扔了过去。 杯子砸在了墙上,摔成碎片。 杨牧咬了咬牙,转身推门出去了。 杨战平复了许久,才抬起头,视线对上挂在墙上的照片,喃喃的说:"希媛,你放心,爷爷会帮你看着的,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一个,都别想……" 照片里的女孩,嫣然巧笑。 …… 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蒋文芮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设计。 顾不得好好补一觉,她兴冲冲的来到唐烁的设计室,"唐烁……" 一推门,她愣了。 慕容曜? 慕容曜就坐在唐烁对面,抬起眸子看向她,唇角缓缓起一丝笑意,没说话。 蒋文芮随即皱起眉头,不作声的走进去。 最近总能碰到他,这种巧合多了,会让她误以为是刻意。当然了,慕容曜确是没那个必要。 "蒋文芮,快把设计图给我看看,我接到你的电话就开始期待了。"唐烁说。 蒋文芮点头,将手中设计图交给他,视线则一直落在唐烁的脸上,他展开图纸时,眼前为之一亮,拍着巴掌赞道:"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当初选择你真是太正确了!这就是我想要的!哈哈……" 他的赞扬,算是让蒋文芮吃了定心丸,她的努力也总算是没有白废。要知道,唐烁在业内那是出了名的挑剔,能得到他的肯定,无疑代表了她的实力。说实话,蒋文芮内心还是有点小小膨胀的。 对面,慕容曜挑了挑眉尾,"怎么着,唐大师的意思是,我们夏空会辱没了您?" 唐烁摆摆手:"你还真别气,这回蒋文芮的设计的确是别出心裁,一定会跟我的风格擦出火花的!" 说完,他对蒋文芮鼓励道:"我敢保证,经过这场秀之后,你就会挤身国内顶尖鞋履设计师的行列!" 唐烁说得那样肯定,慕容曜倒来了兴致,伸手,"给我看看。" 他刚要去接,蒋文芮眼疾手快,一把就从唐烁手里夺了过来,宝贝似的收起来。朝微怔的两人轻轻一笑,说:"再怎么说也是竞争对手,还是避嫌点好。" 唐烁一听就笑了,"说得没错,慕容总裁,你还是回去好好督促督促手底下的设计师吧,要不然,早晚有一天会败给蒋文芮哦。" 蒋文芮有点尴尬,慕容曜却提起唇角,抬眸抵向她,别有深意道:"她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败给她的话,也不算遗憾。" 对上他的视线,蒋文芮淡淡避开,"我没慕容总裁说得那么厉害,恰好是因为碰到了一位喜欢的服装设计师,才会激发出设计灵感。" 唐烁听得挺受用,直夸蒋文芮有眼光有想法。 慕容曜低下眼眸,一直都保持着有风度的微笑,站起身来说:"这双鞋子是给nie穿的,好歹也关乎我们夏空代言人的形象,希望蒋设计师能够认真对待。" 蒋文芮暗自咬牙,面上还是疏离浅笑:"慕容总裁请放心,我会全力以赴。" 这时,唐烁助理进来,"唐总,夫人现在在楼下,正等您一块吃午餐呢。" 唐烁哀嚎一声,双手抱手,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一定又是给我介绍女人了!" 他懊恼起身,看一眼两人:"都不是外人,你俩自便,我吃顿饭就回来。" 唐烁虽然生性顽劣,还算是个孝子,尽管不喜欢蓝馨介绍给他的女人,可还是会去打个照面,不至于怫了母亲的面子。 "正好,我也要回去了。"蒋文芮收拾好东西也要走,慕容曜理所当然道:"他不顺路,我送你。" "等等!"唐烁又好气又好笑:"你知道我去哪就说我不顺路?万一要是顺路呢?" "没有这种万一。"慕容曜对此,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笃定。 唐烁看看他,最后认命似的点头:"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转身,对蒋文芮耸耸肩:"抱歉啊,确实不顺路!" 545:真的在一起了吗 蒋文芮瞪了慕容曜一眼,"没关系,你忙好了,我搭公车回去就行。" "这个时间是高峰段,公车人太多,还是我送你吧。"慕容曜径直过去,接过了她的包,另一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当着唐烁的面就把她给拽了出去。 "慕容曜,我自己会走……" 唐烁一看这架式,打趣道:"喂,慕容总裁,别那么粗鲁,你要是伤到我的大设计师,我可跟你没完啊!" 慕容曜头都没回,"闭嘴。" 唐烁只是笑,跟这家伙接触久了,倒是发觉挺对他的胃口。转念,一想到待会的饭局,马上又笑不出来了。 慕容曜将蒋文芮一路扯进了电梯,待电梯门关闭之后,他高大的身子倏尔压了过来,将她牢牢的困缚在臂膀之间,夜一般漆黑莫测的眸子直直的锁定她。 "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听到你的答案。" 蒋文芮盯着他,也许是他执着的口吻,引起了她的好奇,"什么?"她态度略有几分陌生的问。 "你和严肃,是真的在一起了吗?"他一字一句的问。 慕容曜可以通过别的渠道,将信息东拼西凑起来得到答案,可是,他不想那么做!他只想听到她的回答! 蒋文芮同样将他望住,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慢慢将他推离一些,"嗯。"她极为平静的应了一声。 得到她的回答,慕容曜危险的眯起眼睛,冷冷的,几乎是不容拒绝的开口:"分开。" 蒋文芮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说离开就离开,说让她分手就分手?她迎视,用再坚决不过的口吻说:"不分。" 这与爱和不爱无关,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受他影响任他摆布。 慕容曜逼近一步,全身都充满压迫感,大手抚上她纤细的脖颈,在那里徘徊着,"你这是在逼我,逼我把你绑在身边,不让别人天天惦记着……" 蒋文芮有点受不了了,他总玩这种暧昧的把戏,是因为自尊心受创,想要重新赢得她的注意吗?那也得看清对象!她是谁?是他理应恨着的,极尽手段报复的人,但结局的发展,总是那么出乎意料。正因为此,他和她才会饱受煎熬。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将他想要继续往下探的手,给按了住,她望着他的视线,微微变化着,最后竟涌起一层淡淡的笑意,"分不开了。" 慕容曜皱眉,她继续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怎么可能分得开呢?" 慕容曜身子一震,杵在原地居然半晌没有声音。 好似赢了场胜仗,蒋文芮身心舒畅,随着电梯"叮"地一声打开,她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 没人比她更了解慕容曜的骄傲,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事,既便再爱也不会。所以,她不惜用这种方式结束掉目前的暧昧。 就在她走出去时,她的胳膊突然被人抓了住。 她回头,对上慕容曜因为深深压抑着而变得些许狂乱的目光,也仅是片刻又恢复如初。 "我不在乎。"他说:"无论你和他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 蒋文芮身子震了震,随着电梯门一开一合,他的手就卡在那里迟迟也不收。 正如同她清楚他的骄傲一样,她同时也明白,他不屑在她面前捏造任何事实。可她不懂的是,他何必要做到这一步? "慕容曜,"她沉吟了良久才问出口:"你到底想怎样?" 慕容曜这时走出电梯,站在她跟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的严严实实遮住,他垂下头,眼神所及,是她的一切一切,连鼻息间充盈着的都是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我不想再分开了,"他淡淡的说,平静的像在阐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蒋文芮的心猛地被蛰了下,痛得有丝麻木。她垂眸笑了笑,唇瓣的弧度有点僵硬。 "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分开的好。" 从恨得轰轰烈烈到爱得刻骨铭心,左边是天堂,右边是地狱,她始终原地徘徊。这种过山车式的爱,容易伤筋动骨,她根本无法重荷,所以,还是分开的好。 慕容曜歪着头看她,嘴角噙起轻笑:"我没说分开,你就别想离开我。" 蒋文芮手抚眉心,按压几下,"然后呢?再彼此折磨?"她重新抬起眸子,语速缓慢,有种刻意放低后的深沉:"难道……你忘了冉晓晴吗?" 从那件事后,她极少会提起这个人,那是他一辈子的铭记,同样也是她插在心口的一把匕首。 慕容曜脸上的笑渐渐消失,只是用着异常漆黑的眸盯住她,似要将什么镌刻在脑海里。 身边有人陆续进入电梯,经过两人身边都会好奇的看上几眼。蒋文芮望着他,他的沉默,已然代表了一切回答,也是意料中的。 她调开视线,飘忽不定,"别再勉强了,我们受到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轻轻说了句"再见",她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她就顿在原地。 慕容曜自她身后抱住了她,就在这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内。 蒋文芮杵在那儿,表情都是不可置信,一双清淡的双眼,这会也都徒然睁大,脸上有抹苍白。 慕容曜才不管身边那些好奇打量的视线,抱着她,一点点收紧手臂,生怕她会就此消失一般。他一向情绪内敛,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释放。 唯独她。 她手中好似有把钥匙,可以任意开启他的悲伤与愤怒,而且,游刃有余。 "我从没有忘记过她,就好像,我没有一天不提醒自己需要去恨你一样……"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他轻喃的声音,沙哑得性感,"提醒得多了,连我都开始变得不确定了……我问自己,是该恨的吧?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好,我继续恨……直到,我恨得不想放手,想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你,想把你绑到身边,想跟你过完下半辈子……" 蒋文芮默默地听着,眼睛里泛着透明的光泽,心情起起伏伏的,如同缭绕在山顶的云,飘渺得不真实。 "小芮,"他缓缓闭上眼睛,叫着她的名字,他说:"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从来都没有。" 松开手,他越过她,大步走向门口。 蒋文芮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厅中央,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眼睛开始模糊。手里捏紧了裙摆,愤恨的声音,有点哽咽:"混蛋……" …… 保姆阿姨将房间打扫干净,刚要打开窗户想透透空气,就被人制止了。 "你出去吧。" 待人离开后,杨战环视一圈,确定所有的摆设仍与之前一样,便又垂落了目光。 手机响起,他接起来,对方在汇报着什么。 他听着,脸上慢慢扬起残忍的笑,"所以,他们是在一起了吗?" 对方回道:"据我观察,很有可能。" 意外的,杨战居然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反而期待得很,他不紧不慢的说:"给我继续盯着。" 挂了电话,杨战抬头望着墙上的照片,慈爱的笑了,"希媛,爷爷就快要帮你出这口气了……" 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他低沉的应着。 "杨老,"走进来的人是杨牧的秘书,他将一盒子东西放在桌上,说:"这是精神病院送来的,说是小姐的东西。" 杨战抬了抬眸,挥下手。 "我先走了。" 秘书推门出去,杨战独自坐了好一会,这才撑着手杖起身走过去,拿起盒子,他轻轻打开。 里面放着一本相册,杨战拿出来翻看着,都是慕容曜的照片,各种场合的,应该是杨希援抓拍的。可见她对这个男人用情之深,眼里除了他便没别人了。 杨战的脸色即刻阴沉下来,随手就把相册丢到了一边,看得出他对慕容曜的反感,但眯起的眼睛里又是掩不住的心疼。那个傻孩子将这个男人时时刻刻都放在了心上,可他又是怎么对她的呢?薄情寡义,始乱终弃! 她那么聪明漂亮,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越是深爱,越容易受伤,更何况对象还是像慕容曜这样的男人,他根本就是头狼,你永远也不可能捂热他的心!报复心极强的人,通常会比其它人来得更狠更绝,当初无论他怎么劝怎么拦,都挡不住她的一厢情愿,结果…… 每每想到这些,杨战都自责不已。他总觉得,孙女走到今天,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这种自责,令他格外的恨慕容曜和蒋文芮。 平复几下胸口的翻滚,他刚要盖上盒子,却发现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封信。 这是封被退回来的信件,上面盖着邮局的日戳,日期显示是就在杨希媛自杀前寄出的。翻过来,背面贴着一张"退改批条",显示因为迁新地址不明,所以找不到收件人才会原路退回。 杨战坐了下来,犹豫了下,将信一点点拆开。 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待杨战看罢,脸上的神情震惊到无法形容…… 放下信,他抬头又看了眼孙女的照片,目光之中尽是难以置信,可是渐渐,又化作一丝欣慰。 不愧是他杨战的孙女啊! 他拿起电话,又拔回之前打来的号码,对着电话里的人吩咐道:"停下你手里的一切工作,去给我找一个人……务必要找到她。" 546:那时我们就见过你 蒋文芮从谭正那边出来,就接到了白跃峰的电话。 看到屏幕上熟悉的名字,起初她犹豫了下,但还是接起。 "小芮,"那端的人,态度熟稔得就像昔日老友,"晚上有空吗?一块吃个饭吧。" "晚上不行,有工作要做。"她这倒不是敷衍,唐烁的时装发布会,的确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准备阶段,她马虎不得。 "那明晚呢?"白跃峰锲而不舍。 "抱歉,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很忙。"蒋文芮干脆断了他往下的念头。 闻言,白跃峰叹息一声,说:"小芮,你不用这样防备我。"他爽快道:"我的确是想追你,不过,我不会死缠烂打,更不会因此惹你讨厌。我是真的,想要请你吃顿饭,仅此而已。" 他如此坦白,蒋文芮倒觉得,若是再拒绝就是自己的不近人情了,她失笑:"白跃峰,你不去做推销,真的很可惜。" 他玩笑道:"那要看能不能拿下你这样的顽固型客户,我再考虑了。" 蒋文芮想了下,说:"那就晚上吧,别出去吃了,我请你到我家吃吧。"家里的环境会让她放松,也可以节省些时间。 白跃峰故意夸张道:"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你也得给我点心理准备啊!" "到底要不要过来?" "当然要去啦!" 约了时间,蒋文芮挂了电话。 她对白跃峰,着实有些讨厌不起来,更别提有多恨了,尤其是在秋莹也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幸福后,就更不想再揪着以前那点事不放,累了别人苦了自己,也是时候,该学着释然与接受了。 晚上,白跃峰如约而至。 接过他带来的一堆礼物,蒋文芮一笑:"不过就是过来吃顿饭,我爸妈又不在家,何必搞得这么正式?" 白跃峰一身西装,多了几分正式,看上去也更加成熟有魅力了,他微笑:"我还嫌不够呢。" 玉姐张罗开饭,两人走进餐厅落座,蒋文芮说:"我没想到你会答应来我家。" 冉晓晴是白跃峰的干妈,与她私交是一回事,与整个蒋家接触则意义不同。这也是为什么,慕容曜与她感情无论有多好,都不会主动触到这一层,那会让他有种彻底背叛的错觉。 将她眸底流露的一丝晦暗看在眼里,白跃峰凝紧她,:"每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都不同,我是决定放手了就不会再执着的人。"顿了顿,他说:"这一点,我与阿曜不一样。" 蒋文芮眸光垂落,提起唇角:"吃饭吧,尝尝玉姐的厨艺,外头很难吃到的。" 见她不想再提,白跃峰便体贴的笑了笑:"嗯。" 用餐很愉快,白跃峰是个很会制造话题的人,与他在一起时不用担心会冷场。两人来到客厅里,白跃峰打量下这幢房子,说:"你知道吗?我和阿曜以前来过这里。" 蒋文芮一怔,"什么时候?" "好多年了吧。"白跃峰坐在沙发上,想起往事,眼帘稍稍垂了下,笑道:"那会,我们俩就站在外头,眼前的这幢别墅,对我们来说简直就跟皇宫一样漂亮。"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慕容曜那时的眼神。与他的惊艳不同,慕容曜的眼神则是冷漠得让人心颤。 蒋文芮默默地听着,有些事就是这么无法回避,包括冉晓晴,包括蒋莫怀,包括他们当年的那段情。 白跃峰侧头看她,"其实那时我们就见过你了。" 蒋文芮明显愣了下,白跃峰一笑:"你从车里下来,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头很漂亮,皮肤也很白,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名牌,走出来的时候都觉得你整个人是闪闪发光的。你好像是刚刚结束和朋友的聚会,还在通着电话,叽喳讲个不停……那时的你,明朗活泼,虽然才十几岁,活脱脱的小美人胚子。" 说到这儿,白跃峰温暖的望住她:"小芮,人都是会变的。你不再是那时的你,同样,阿曜也不是了。" "你想替他说些什么?"蒋文芮抬眼,眼里早已没了当年那个青春洋溢的小女孩的影子了。 "无论我替他说什么,最终,我也都是为了你。"白跃峰侧过身,与她直视,话题倏尔一转,"你去过了严家,感觉如何?" 蒋文芮失笑,带有几分自嘲:"为什么人人都知道我去过了严家?" "因为关注,只要是你的事,就会格外上心。"白跃峰耸了耸肩,"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种关注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我想,会很难戒掉的吧。" 他传递的情绪,蒋文芮心里明镜似的,但她不可能作任何回应。所以,她依旧沉默。 "小芮,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你和阿曜之间的感情不是谁都可能介入的。我不行,严肃更不可能。"白跃峰目光锁定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而且,我也跟阿曜摞过狠话。但我有自知之明,如果可以,一年前我就把你带走了,不会直到现在还像个局外人。 他的语气很平静,将局外人这个角色,发挥得恰到好处。对蒋文芮,这是让她不会排斥,不会抗拒的最好的方式。 "如果你是想劝我什么,我看你还是放弃吧。"蒋文芮神情沉静得很,淡淡道:"我和他没可能的,中间隔着一条人命,还是他的至亲,就算勉强在一起了,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那个逝去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每每想到他,蒋文芮的心就痛得跟被车轮碾压过似的。 "其实那三年牢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真正的惩罚,是在那之后才开始的。"她深呼吸,摇头失笑:"不是相爱就一定会有结局的,这就是看清现实后的代价。" 她那样的笑,看得白跃峰很扎眼,他摇头,神情严肃,"小芮,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别那么早下定论,也别太早给他判了无期。" 蒋文芮歪着头看他,突然说:"你真的是他的好兄弟。" 白跃峰愣了下,随即失笑:"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说就是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白跃峰准备离开,蒋文芮送他到门口时,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过站在原地,望着她的目光,一如往昔的温柔。 "小芮,你以为你了解他吗?"轻笑出声,他说:"其实你并不了解。" 转身,他坐进车内,很快发动车子便离开了。 蒋文芮望着尾影消失,嚼着他的这句话。 也对,她若真的了解,就不会一而再的因为他而乱了心神。 蒋文芮回到家,看到玉姐正好在讲电话,见她进来,忙说:"你等一下,小姐回来了。" 将电话交给蒋文芮,玉姐说:"涛子打来的。" 蒋文芮接起,坐到沙发里,"林涛,找我有事?" "姐,严总跟家里彻底决裂了!刚才,我去帮他车搁在家里的东西都般到了他的公寓里。" 蒋文芮神情一凛,立即坐直了身子:"他现在在哪?" "还在公寓里。" 挂了电话,她上楼取了件裸色的空调开衫,拿着车钥匙,跟玉姐打声招呼,然后推出院子里的电动车,她很快就出了门。 自从车祸以后,她虽然还不至于对开车留下什么阴影,却是有些抵触。所以,出门不是坐公交就是打车,实在着急了,也不过是骑电动车。好在龙城不算太大,想去的地方距离不会太远。 来到严肃的公寓楼下,她摘下头盔,将车锁好。这里是高级公寓,与停在这里的一排排私家车相比,她的电动车略显几分寒酸。 蒋文芮上了楼,按响门铃,很快便有人打开门。 看到她,严肃并不意外,将一双女士拖鞋摆好,他说:"是林涛告诉你的?" 蒋文芮进来,换了鞋子后便直接问:"怎么回事?有什么不能商量的,非要搬出来?" 严肃不以为然道:"只是把需要的东西搬出来而已。" 蒋文芮绕到他身前,正色道:"严肃,你做事一向稳重,可这回你太欠考虑了!" 严肃玩味似的望住她,"我倒宁愿,你能像普通女人那样,因为我的义无反顾,高兴的一头扑进我怀里,或者是,激动得立即跟我去民政局领证。"似笑非笑的点头:"我想,我都会很乐意配合的。" 蒋文芮抚过眉心,那里仍拧成了一股绳似的,"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听我的,快回去解释清楚。" "解释?"严肃好笑的问:"来,你告诉我,我要怎么解释?说我跟你是玩玩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考虑好,也没有想要跟我继续下去的想法?" 蒋文芮怔住,抬头看他,"严肃……" 严肃抬手,继续说:"搬出来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不会给你任何压力,也不会迫你。所以,你不要再劝我了,这件事就让我自己拿主意好了。" 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蒋文芮再担心,也只能忍住不去劝他。 拉着她的手,他说:"陪我出去吃宵夜吧,我晚饭还没吃。" 蒋文芮一皱眉,看看时间:"都九点了你还没吃饭?" 他点头:"公司里事情比较多。" 蒋文芮听着,有点心疼,也有些愧疚,果断道:"我请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身前的人突然靠近,将她逼至角落里,灼灼的眸光,烫着了她的皮肤。 "我想吃你,怎么办?" 547:始终差了一点点 蒋文芮心一慌,下意识的就推开了他,笑容尴尬,因为紧张,声音都是紧绷的:"严肃,你别开玩笑啦!" 严肃视线锁住她,"我没有开玩笑。"他上前一步,"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有这种想法更是再正常不过。" 他的声音淡淡的,并不似在解释。蒋文芮面红耳热,她知道,自己的举动刺到了他,可是,这种事不是硬逼着自己就能接受的。 因为慕容曜吗? 她不得而知,但白跃峰说过的话,此刻却一遍遍的回荡在耳畔。 他说,他不行,严肃更不可能…… 对此,蒋文芮内疚极了,面对严肃,她都快要被歉意给淹没了,"严肃……"她鼓起勇气开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却被他噙在唇边的一抹温柔给压制住了。 他抬手,指腹温柔的抚着她的脸颊,"我明白,这事急不来,我也不会再让你为难的。" 牵起她的手,他笑得淡然:"走吧,陪我出去吃东西,我都快饿死了。是你说了,今晚你请客。" 蒋文芮垂眸,眉头拢着,由他牵着走出门口。 刚才这是怎么了?有那么一瞬,她竟很想开诚布公的告诉严肃,她很努力的试过了,试着接受他,接受这段感情。甚至,尝试着去融入他的家庭。只是可惜,感觉始终差了那么一点点…… 不是他不够好,相反,他好得让她会产生自卑感。但,他终穷不是她会为之心动为之痛苦的那个人。 严肃开着车,侧颜轮廓上的表情极淡,让她想起第一次来到设计部时见到他的情景。不过就是淡淡的一瞥,眸子里没有诸多变化。但奇怪的是,就是这样的他,却没让她感觉到任何的距离感。 "在看什么?突然发觉,我很帅?"他扭头看她,挑起眉尾。 蒋文芮笑笑:"你一直都挺师的,听林涛说,公司里暗恋你的小姑娘都快要组成一个加强连了。" "别听他瞎说,我看是他想组建后宫吧,才会没事注意这些。"他又调转视线,专心开着车。 蒋文芮抿抿唇,倏尔出声:"严肃……" "待会想吃什么?"他不动声色的问,目光始终凝结在前。 蒋文芮望着他,下颚似乎有收紧的痕迹,良久,她摇头轻笑:"你拿主意吧。" 要说的话,始终没说。又或者,她想说什么,其实他心知肚明。这种气氛下说出来,只怕会轻薄了记忆。 隔天来到公司,蒋文芮与负责唐烁发布会的项目组碰头,敲定最后的细节问题。走出来时,她已是一身轻松,连续忙了这么久,总算能好好放松下了。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就被尤秋莹给拽进了设计部。 "喂,你听说了吗?"她盯紧蒋文芮问。 蒋文芮被糊涂了,"什么?" "慕容曜又有新欢了!"尤秋莹说着,就把当天的报纸"啪"地一声拍到桌子上,眼睛里都在冒着火。 蒋文芮的视线落向报纸的头版头条,视线朝那张被放大了的偷拍照片上扫一眼,凝在男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庞上,旋即别开脸,说:"假的。" "什么?"尤秋莹狐疑的盯着她,又看看报纸,"他带女人去酒店开房被拍了个正着,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这事我还特意求证过高阳,连他都不清楚,一大早去公司就被媒体电话给轰炸了个遍。" 蒋文芮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手指完全是无意识的抚上了照片里的那个人,她说:"他眼睛里的温度足以冻成人,哪里像带着女人去开房的样子?" "小芮……"尤秋莹眯起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老实说,你对慕容曜还有感情吧?"早在高阳家见过面之后,她就一直想问清楚了,怎奈蒋文芮在忙,始终也抽不出时间见面。 蒋文芮没回她,只是凝在那儿的目光,却没再调开过。 尤秋莹望着,突然叹了口气,说:"我开始有点同情严肃了,做了那么多都没能打动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说到最后,还幽怨地瞪了她一眼。 蒋文芮抬头看她,"秋莹,有时候我也挺恨自己的。" 尤秋莹一怔,皱起了眉,"小芮,你要考虑清楚了,你和慕容曜很难会有结果的。而且,他那样的男人,狠起来的时候真的有够绝情!你看他对杨希媛,对nie就知道了!你确定,你要再往火坑里跳吗?反之,严肃就要保险得多,将来结婚了,也一定会是个负责任的好丈夫。" 蒋文芮失笑,垂着眸,身子靠向椅背,过肩的长发随意的扎起,露出两侧弧度漂亮的线条。像在给自己洗脑一样,她果断道:"我不会和慕容曜在一起,我们没有结果,也不可能会有奇迹。所以,我不会和慕容曜在一起……" 她越是想要竭力的否认,尤秋莹的眉头就蹙得越深。她懊恼的起身,来到她对面,环起手臂倚在办公桌前,盯着她说:"如果,真的这么喜欢,那就什么都别管的在一起好了!" 蒋文芮微诧,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尤秋莹嘴里说出来的。她有多排斥慕容曜,蒋文芮比谁都明白。 尤秋莹继续说:"未来那么久,你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时间根本就没我们想得那么多,有时候,甚至会紧迫到连下半辈子都来不及打算!凡事还是别太早下定论,尤其是天生地久这种事!"她俯低身子,盯住蒋文芮有些飘忽的眸,"小芮,只要你爱这个男人,值不值得就是你说了算,别人说再多都没用。" 对蒋文芮,无论她如何选择,尤秋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安,慕容曜狠起来不顾一切,爱起来同样也够疯狂,被他这样的男人爱上,注定将会是一场身心的洗礼。 蒋文芮敛着眸,薄唇抿着,什么也没说。 最近,围绕在她身边的总会是和慕容曜有关的问题,就连去谭正那边,也会是时不时听他提起,就像是被她踩在脚下的影子,凡是有光亮的地方就有他。除非,她想一辈子躲进黑暗里。 从尤秋莹那里出来,蒋文芮的情绪就略显沉闷。一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到电梯前,有人与她打招呼,她仅是微笑着应了一声,便又陷入到沉思中。 电梯门打开,她抬脚走进去,里面人不多,她也懒得去看,走进去后便随着电梯降落,停下一层又一层,她始终靠在墙边,身边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突然,有人出声了。 "报道的事,不是真的。" 听到这个声音,她一惊,扭过头去,竟然对上慕容曜一双潋滟似桃花的眸。他站在角落里,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这样站里面有多久。 他出现在蒋氏难免会显得奇怪,他是前任总裁,现在又是蒋氏的死对头夏空的首席,双重身份的确尴尬。但慕容曜丝毫不以为意,盯紧她,气息充满了一丝侵略意味。 意识到电梯里只剩下了他和她,这话显然也是冲着她说的,蒋文芮收回视线,转过头,淡然出声:"这事跟我没关系,你犯不着跟我解释。" 慕容曜眸光一紧,周身的气息隐隐泛寒,可是,他竟笑了。走过去,"啪"一声,长臂架在了她身侧,眉目里都是薄凉,"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刚刚说过的话给忘了了?" 蒋文芮皱眉,他有说过什么吗? 看到她的表情,慕容曜的双眼眯得更紧了,笑声也变得沙哑了些:"呵呵……行,蒋文芮,你真行!" 他把心剖给她看,她没句回应就算了,居然这么快就给忘了! 电梯门这时打开,外面想要进来的人一看这架式,脚步滞了下。慕容曜懒洋洋的回头,刀子一般犀利的目光睇过,将那人吓了住。 "这里满员了。" 那人瞪大了眼睛,满了吗?确定满了吗?是他眼花了,还是有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 蒋文芮在那人的注视下,尴尬的连眉梢都红了。 "慕容曜,这里是蒋氏,不是你的夏空。"她冷静提醒,随着电梯门关闭,慕容曜扭过头,冷笑出声:"我能把它还给你,也一样能把它再收回来,这一点,你心里有数。" "所以呢?"蒋文芮手指按压着眉心,对他如此频繁的情绪转变,似乎是难以招架。 白跃峰说得对,她确实不够了解他。 "报道不是真的。"他盯紧她,又执拗的重复一遍。 蒋文芮怔了怔,抬头,望住他较以往都要认真的眸,"你专程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不然呢?"慕容曜瞪着她,没好气的说:"谁知道你看到报纸后,会不会瞎想?要是再想东想西的,我还再多花额外的时间来解释,那样更麻烦!" 他强势的说辞,让蒋文芮狐疑的歪过头瞅着他,然后伸手覆上了他的额头,"慕容曜,你没事吧?" 这样专程跑过来只为了解释一个她早就猜到的问题,完全不似他的风格。 慕容曜微恼的抓住她的手,慢慢放下,做了个深呼吸,微笑:"天天为你牵肠挂肚的,你说,怎么会没事呢?" 548:经历 蒋文芮凝神瞅着他,唇抿成很深的一道弧度,同时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蓦然开口:"你是专程来调戏我的吗?" 慕容曜先是怔了两秒钟,继而失笑,声音都透着股子愉悦劲。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就像之前在一起时的每一次亲昵,他直接伸手就捏了把她的脸蛋,肉不多,却很坚实,捏得很过瘾。 挨近她,吐出的字句几乎都拓在她的耳垂上,"除了调戏还不够,我还想……" 蒋文芮一慌,没有听完他下面的话,直接就把他给推开了。 "这里是公司!"她重申一遍,瞪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妖魔,脸上的红晕一个劲的疯狂蔓延。 慕容曜不以为意,双手整了整衣襟,站在她对面,视线故意放低,高出她许多的身材,彰显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感。 "报道的事,我不许你想偏,"他懒洋洋开口,似乎看出来她并没有相信,所以也就没了之前的执拗,口吻轻松不少,"去酒店开房这种经历,我只和一个女人有过,在那之后,其它人都让我提不起兴趣来。" 他的话再直白不过,蒋文芮听得耳根发烫,自然是忆起了他所谓的"经历"。盯着她,慕容曜很满意自己制造出的反应。 电梯不知在何时,又升了上去,停在29层,随着"叮"地一声响,门拉开了。 蒋文芮将目光调向门口时,倏尔一僵。 感觉到她的僵硬,慕容曜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一点点的勾起了唇角,目光之中充满挑衅,"严总。" 严肃双手抄在口袋里,眯着眸,望着电梯里几乎是粘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又淡淡了瞥开,口袋里的手,却在缓缓收紧。他的目光从蒋文芮脸上移向慕容曜,"听说慕容总裁来了,我特意想要下去迎接,没想到,小芮已经代劳了。" 他这么说着,朝蒋文芮伸出手,一笑:"小芮,过来。" 蒋文芮看看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她务必要给足严肃面子,这是身为蒋氏老板以及他的女朋友该做的。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走过去。 慕容曜瞪着她,滚烫的视线,恨不得将她的背给凿出两个洞来。 该死!这个女人居然会这么听那家伙的话!她都没有脾气的吗?那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连拒绝都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慕容曜心里冒着火,俊颜上却不动声色。这是两个男人的战争,妄动则失先机。 他步伐闲适的走出去,站在两人跟前,看过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总觉得太过扎眼。 在蒋文芮来到身边后,严肃很自然的便牵起她的一只手,大手包着她的,掌心攥紧,微笑道:"慕容总裁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怠慢了贵客可不好。" 蒋文芮深呼吸,笑了笑:"他说马上就走,我也不想打扰到慕容总裁。" "这样啊……"严肃抬头,重新看向慕容曜,礼貌颔首:"那就不耽误慕容总裁的宝贵时间了。" 对方逐客意味这么明显,慕容曜岂会听不出?他垂眸低笑,笑意则不达眼底,显得漫不经心。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他递过去,"今天,我是特意过来送庆功宴的请柬。" 严肃接过来,眉尾挑起,慕容曜轻笑道:"夏空已经和holt renfrew签好了进店合同,怎么,新来的专员没有直接告诉你们吗?" 蒋文芮略吃一惊,没想到慕容曜的动作会这么快!之前才说过要参与竞争,这会就已经和holt renfrew签了合同。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可怕的竞争对手。扭头,她有些担心的去看严肃,她很清楚,这个男人的自尊心有多强,这样的失败,怕是不被允许的吧。 严肃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没有因为自己败下阵来而失了风度,反而大方道:"恭喜。"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请柬,"我会去的。" "呵呵,那就好。"慕容曜笑了,莫测难猜的视线抵向蒋文芮,"也欢迎蒋小姐。" "谢谢。"蒋文芮笑得僵硬,迅速又调离视线。 "那就……不打扰了。"慕容曜走进电梯,倚靠在墙上,颊边噙着笑,瞳孔时的色泽,却愈发幽暗,里面暗沉的一片。 随着电梯门关闭,蒋文芮绷着的心才略有松弛。一回头,便对上严肃的目光,她居然有那么短短几秒钟的心虚,想要解释一下,又觉得没必要。毕竟,她仍恪守己心。 严肃并没有追问,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边往回走边问,"唐烁那边的工作都搞定了?" "嗯。"蒋文芮应了一声,回道:"只等师傅那边了。" "发布会是下周吧?"他随口问着。 "下周四。" 严肃点头:"到时候会去很多媒体,是个替你做宣传的好时机。丢了holt renfrew的合同,我们这次一定要赢在口碑上!" 蒋文芮皱眉,"能不能不宣传我?"她不太习惯这么抛头露面的,还是安安静静的做她的设计师比较好。 严肃浅笑,凝着她的目光专注而又明亮,"夏空有nie,我们也要把你打造成蒋文芮的活招牌,最好,是把那个女人在发布会的风头给抢过来。" 蒋文芮抬头看他,似笑非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之前从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现在怎么突然加强了竞争意识?" 严肃回眸,印在脸部轮廓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深沉,"若是没有竞争意识,迟早会被淘汰。" 蒋文芮心头一悸,望住他,骤然反应过来什么。她蹙紧眉,突然有种罪恶感,好像是她把这两人逼到了这种境地。 见她沉思不语,严肃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跟你没关系。" 蒋文芮怔怔地,可他越是这么说,心里那种负罪感就更重,沉甸甸的,压得她开始透不过气来。 扯住他,脚步定在原地,她抿了抿唇,倏尔抬头道:"严肃……" 这时,严肃站定,没有回过头,手仍握着她的,抢白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不希望,你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做出任何决定。那样的话,对我很不公平。" 他的手松了开,"突然想起来,还有个视频会议,我先进去了,晚点给你电话。" 望着他僵直的背影,蒋文芮捏紧双手,从没像现在这么厌恶自己。 她越是小心翼翼,越是伤了他,这是她最不愿看到了结果。偏偏又是她一手促成的。 但逃避的,又岂止是她一个人。 几天后,谭正那边出了成品,蒋文芮兴冲冲的取回来,然后又联系了唐烁与nie这边,约定时间过去试鞋。意外的,她下午接到通知,地点改在了夏空总部。nie是夏空的形象代言人,又是慕容曜的女朋友,于公于私,约在夏空见面倒也正常,但蒋文芮还是会觉得别扭。 下午,蒋文芮如约而至。 nie和经纪人yo姐已经等在了那里,却不见唐烁。nie较上次见面,态度明显冷漠了许多,坐在椅子上,头朝着窗口的方向,自蒋文芮进门开始,便是正眼都没瞧过。 蒋文芮对她的态度并不在意,把盒子放到桌上,说:"这是最后的设计成品,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我会立即调整的。" yo姐打开了盒子,看到静静躺在里面的鞋子,纵使挑剔如她,眼神里也都是赞叹,由衷道:"还不错。" 蒋文芮微笑,视线调向nie,后者在yo姐的提醒下,才慢悠悠的扭过头扫了一眼,"放在这儿吧,我待会会试。" 蒋文芮眯起眼眸,点了点头,起身:"那好,有任何问题打我电话,我先告辞了。" 她刚要走,接待室的门被推开了,西装裤搭配白衬衫的慕容曜走了进来,惹眼的白,衬得他的皮肤都泛起光晕。 视线与他对上,蒋文芮皱了眉,最近碰到他的频率开始增加,若是巧合,莫说别人,她都不会相信。 "慕容总裁,"她礼貌招呼。 "嗯,"慕容曜颔首,他走进来,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另一手拿起桌上的那双鞋反复看着,"做工不错,不愧出自谭老之手,至于设计……" 蒋文芮一听,不由得严肃起来。慕容曜是业内翘楚,他的评价可不比专业大赛的那些评委们差。 "马马虎虎。"他说完便放下了鞋子,随意的态度,当真是马马虎虎的对待。 蒋文芮拢紧了眉,眸目尽是不甘,又不便发作,仅是僵硬的点点头:"多谢慕容总裁的提点,我会改进。" 慕容曜突然笑了,"蒋文芮,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 蒋文芮皮笑肉不笑,"那是慕容总裁不了解我,我一直都这么谦虚的。" 感觉到这两人的熟悉程度非比寻常,yo姐狐疑的看看他们,又扭脸去向nie,她则始终反应淡淡,不惊不忧的。 这时,她站了起来,凉凉的视线扫过两人:"抱歉,我还有通告。yo姐,我们走吧。" 不待对方回答,她便率先走向门口。yo虽然纳闷,朝慕容曜歉意的笑了笑,还是忍着疑惑跟上来。 慕容曜既未开口挽留,也没有出声回应,根本就不像做人家男朋友的。这诡异的气氛,也让蒋文芮窥出端倪,她盯了慕容曜半天才问出声:"你们……吵架了?" 549:你还挺了解他啊 慕容曜回眸,"你很关心我现在的感情?" 蒋文芮碰了钉子,转过脸说:"当我没问好了。"她心里懊恼,情侣之间吵个架什么的也是正常,自己何必要问? 她要走,慕容曜却叫住了她,手里拎着她设计的鞋子,说:"nie最近瘦了许多,这双鞋跖围有略大,她穿着会不舒服。做为设计师,没有时刻关注客户的变化,这就是你的失误。" 蒋文芮被他训得胸口郁结,这哪里像是吵架的样子?连nie的双脚变瘦了他都知道,看来他对nie的关心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巧舌生花,口蜜腹剑! 蒋文芮胸口愈发闷得厉害,接过鞋子,重新装在盒子里,本着职业道德,她说:"我会去测量新的数据,这一次不会再有偏差。" 她举步,身后的男人却叫住了她,"蒋小姐," 听到这么正式的口吻,蒋文芮蹙眉,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花样,压着火气回头:"慕容总裁还有事吗?" "你也知道,夏空不久后将会入驻holt renfrew,我打算专门为holt renfrew量身打造一个高端系列。坦白说,夏空还没有像蒋小姐这样顶尖的设计师,所以……"他一笑,眸光都是闪闪发亮的,"我打算请蒋小姐过来亲自负责这个系列。" "我?"蒋文芮失笑:"你没忘记我是蒋氏的人吧?" "当然不会。"慕容曜缓缓道:"这次算是外借,我会亲自向严总发出邀请的。" 蒋文芮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严肃不可能同意的。" 兴许是她笃定的语气触到了他的逆鳞,眉梢不由得挑高,似笑非笑的唇瓣,溢出一股股森森寒意,"你还挺了解他的啊。" "他怎么可能会把本公司的设计师借给竞争对手呢?"蒋文芮如是说。 慕容曜笑了,笑得别人深意,"别的设计师,他或许不会,但是你不同。" 蒋文芮狐疑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她不觉得在这件事上,她会与别人有所不同。 慕容曜坐在沙发上,长腿优雅的交叠,身上的白衬衫洁净得一尘不染,与他漆黑如夜的眸,形成强烈反差。 "目前,你只能算是国内顶尖,可你的作品一旦进入holt renfrew,你的知名度就会有很大提升。不夸张的说,你会马上挤身国际行列。" 这听起来,的确很诱人,哪个设计师不想自己设计的作品被更多人肯定?这是信仰,无关虚荣。但蒋文芮还是能够保持清醒,她是鞋履设计师的同时,同样也是蒋氏的老板,她不会砸自己的招牌。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相信,凭着慕容曜的实力与名气,他会找不到更加适合的设计师? 她凝视着慕容曜,沉静道:"我拒绝。" 慕容曜的眸子温柔骤降,下意识的以为,她拒绝完全是因为怕严肃有可能误解! 心情倏尔十分郁闷,沉着脸,下颚绷紧,凝着她的眼神都有充满怨怼,"别急着拒绝,回去商量下再做决定。毕竟,对国内的鞋履设计师来说,这样的机会不常有。" "不用商量了,这事我自己拿主意。"蒋文芮很坚决。 "你这个女人能不能别这么固执了?"慕容曜瞪着她,自持再好的风度都在她不留情面的拒绝下出现裂纹。 "这双鞋我带走,我会尽快再赶制出一双,会让……nie小姐穿得舒服。" 不再多说,她拎起包装盒就走,推门出来时,整颗心还是郁闷的。说什么他始终都没有放弃过她,其实,他是不曾放弃过这位初恋吧。 下了楼,她在大门口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nie站在保姆车前,yo姐和助理陪在两侧,看到蒋文芮,她挥手示意,两人率先上了车。 "蒋小姐,可以耽误你一会吗?" 她就站在门口,蒋文芮想避也是避不过,索性迎过去,"有关鞋子的事,慕容总裁已经和我说过了,我会改进的。" nie摇头,"跟那无关,我只是希望蒋小姐和阿曜保持些距离。阿曜这个人还是挺念旧的,有时候可能会做出一些会让蒋小姐误会的事,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不管怎么说,他没分寸,蒋小姐还是注意点好,你也不想严总误会的吧。" 她略微颔首,上车后车门"砰"地关上。 坐在车上,yo关切的问:"nie,你和她说什么了?" nie眯起眼睛,瞥向车窗外,声音清淡:"让她看清现实而已,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被黑衣骑士拯救两次。" 她没这个机会,同样,蒋文芮也不配。 望着那辆保姆车从面前开走,蒋文芮蹙起眉尖,感觉真的窝火死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无故背了黑锅!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恨恨的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咚"地一声,吓了旁边安保一跳。 "……对不起。"她尴尬道歉,拖着疼得发跛的脚,一瘸一拐的离开,心底无限怨念。 该死!之前什么样的人没见过?nie这种级别的完全可以算作是小儿科了,可她越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去哪了?想来想去,这一切都要怪慕容曜! 想着,脚疼得更厉害了。 …… 晚上,蒋文芮难得窝在家里,陪着玉姐看电视。蒋莫怀夫妇去了爷爷那边小住,家里只剩下她和玉姐了。 "小姐,那天来的男人是谁啊?挺帅的。"玉姐眼睛盯着电视,随口问道。 "慕容曜的哥哥。"顿了下,她说:"他是冉晓晴的干儿子。" 玉姐一滞,生怕会触及她的伤心事,马上岔开话题,"小姐,你最近总熬夜,我给你煲了汤,这会也该煲好了,我去看看。" 她起身进了厨房,蒋文芮的手机这会正好响了,她接了起来,是严肃打来的。 "在干嘛?" 她如实道:"看电视。" 顿了两秒钟,他问:"你今天去了夏空?" "嗯,去见nie。" "慕容曜呢?"他漫不经心的问,嗓音里尽是刻意压抑的浑厚低沉。 蒋文芮坐直身子,手指穿过发间,长发随意的拢到一边,清秀的眉目不染半丝尘俗,声音不起波澜,"他也在。" 严肃又滞了两秒,慢慢说:"他和你提起了要专为holt renfrew量身打造一批高端新品的事吗?" "说了,我没同意。"蒋文芮对严肃是知无不言,更何况,这种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严肃听罢,略微沉吟后问:"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 蒋文芮并没有多想,径直回道:"因为我不需要啊。" 听到她的话,严肃轻声笑了,良久才说:"我答应了。" 蒋文芮腾地起身,不敢相信道:"你答应了?" "嗯。" "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 蒋文芮换只手接电话,懊恼的扯了扯头发,"严肃,你别开玩笑了,我为什么要去帮夏空呢?" "我没开玩笑。"严肃好似在那边调整了下姿势,呼吸也跟着起伏不定,很快,气息恢复平稳,"小芮,相信你的天分,你需要更大的舞台。只不过,现在的蒋氏还不能给你,所以,慕容曜提供了这个机会,我没道理拒绝。"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笑了笑,"我不会因为他和你曾经的一段感情,就自私的阻止了你前进的脚步,那么做,我跟伤害过你的他,又有什么分别?" 蒋文芮手抚眉心,无奈道:"严肃,这是两回事。我……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那个男人不过就用了短短数天,就将她好不容易花掉一年时间才平复的心情又给搅乱了……她怕,怕那预料内的结果。 对面的男人点燃一根香烟,能清楚听到打火机的声响。沉吟片刻,他才又慢慢开口:"能给我个机会,让我相信你吗?" 蒋文芮一怔:"严肃……" "我知道他对你的影响力有多大,不是随便放在那里不理不睬,就能天下太平的。所以,我选择冒一次险。" 即便他考虑了整整一天,内心涌起无数煎熬与愤慨,甚至是不甘。但在他终于说出口时,不愠不火的语气,又将他的情绪掩藏得滴水不露。 冒一次险,赌他的后半辈子。否则,慕容曜无论是怎样的存在,都会是她心里永远的一道疤,剜不出,剔不掉。 "小芮,只要是我能为你做到的,我都会全力以赴,我不会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你记住,这就是我和慕容曜的不同。" 即便是退让一步,他也是不无霸气! 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蒋文芮只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连带声音都是哽咽的。 "严肃,你真的不用为我做这么多……"他越是包容,她就越是内疚,她何德何能,可以拥有他这样的爱? 严肃追问:"这样的话,有为我加分吗?" 蒋文芮垂眸,做了个深呼吸,"有……" 电话另一端,严肃轻笑一声,听得出声音十分愉悦,"也许,我早该这么做了。" 蒋文芮皱眉,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过去。严肃则说:"明天九点,先过去夏空开个碰头会,之后的工作计划,那边会亲自安排给你的。" 不待她回答,他说了声"早点休息吧"就挂了电话。 独自坐在书房内,头顶柔和的灯光打在男人成熟英俊的脸颊上,一如既往的寡淡莫测。 胸口心脏的位置突突地跳着,好像,有什么正在逝去…… 550:给我五分钟 早上九点,蒋文芮少见的赖床,她翻来覆去的,不时扫一眼墙上的钟。 接近七月,空气中都浮动着燥热的情绪。 昨天严肃说的,是九点吧。 她皱眉,拉过空调被盖过头顶培养睡意,决定将之前缺失的睡眠都给补回来!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 蒋文芮探出去,朝窗户的方向看一眼,又缩了回去继续睡。 鸣笛声竟一阵急似一阵,吵得她心烦意乱的,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打着赤脚走到阳台上,站在栏杆前,她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楼下的黑色保时捷。 蒋文芮愣了。 车门推开,慕容曜迈出,他带着太阳镜,一身手工定制的亮灰色西装,将他身姿拉长,搭配一条褐色的领带,显得高大帅气。虽然是如此正式的穿着,穿在他身上却是十分清爽,连气质都少了些犀利,多了几分温和。 他倚在车前,抬起头,望着站在阳台上的蒋文芮。她一袭丝质白色睡裙,细细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皮肤干干净净的,刚刚睡醒的关系,头发蓬松着,将她的脸颊衬得更加娇小。 慕容曜朝她勾起薄唇,懒洋洋的说:"我来接你。" 蒋文芮眨巴下眼睛,兴许是这会的太阳太过酷热,晒得她头昏昏的,面对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问:"去哪?" "夏空。" 蒋文芮拧眉,马上拒绝:"这事我没答应。" "不去?"慕容曜挑起眉尾,笑了笑:"那好,我亲自扛你去。" 他作势就要进来,蒋文芮瞪大眼眸,手指直指向他:"慕容曜!你讲点人权好不好!" 慕容曜才不听她的抗议,已经大步穿过窄窄的街道。 "等一下!"蒋文芮咬咬牙,闭上眼眸调整了下呼吸,"给我五分钟。" 慕容曜止住脚步,微微一笑,抬起了手腕:"现在开始倒计时,晚一秒钟我都会上去逮人。" 蒋文芮瞪他一眼,扭身回房了。 再次出来时,时间掐得刚刚好,慕容曜噙着浅浅淡淡的笑,迷雾覆盖似的眸透出摄人的光泽,直直抵向她。 蒋文芮极少的场合会穿正装,平时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今天也不例外。一件米色无袖短裙,a字裙摆停留在膝盖上方,底下是纤细笔直的小腿,脚上一双白色鱼嘴松糕鞋,款式独特,大方休闲又充满时尚气息。 慕容曜扫过一眼问:"自己设计的?" "嗯。"蒋文芮情绪不高的应了一声。 慕容曜抬起双眸,视线凝在她素净的小脸上,依旧美艳,让人舍不得调开目光。朝他走来的时候,恍惚间,像似回到了一年前…… "上车吧。"他转身要上坐,蒋文芮开口:"我说过,我拒绝合作。我下来就是想告诉你,别再做这么多了,我们没有回去的可能了。" 蒋文芮将事情摊开来说,不想再这么和他纠缠下去了,因为她和他是没有结果的。正如她那天问过慕容曜,他会不会忘记冉晓晴,得到了回答同样也是沉默。 所以,有些事是注定的。 慕容曜回眸,朝她淡定一笑:"能不能回去,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他拽过她的手臂,力道大到不容拒绝,下一秒就将人塞进了车里,车门"砰"地关上。 "慕容曜!"蒋文芮咬牙切齿,这人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 慕容曜绕到另一边,坐进去朝她瞅了瞅,又侧过身倏尔靠近她,强大的男性气息扑面,蒋文芮一怔,下意识的朝车门方向靠过去,"你想干嘛?" 睨着她摆出防卫的姿态,慕容曜不过眼眸轻阖,长臂扯过她身后的安全带绑在她的身上。 听到"卡嚓"一声,蒋文芮的脸腾地红了。 慕容曜发动车子,似是没看到她的尴尬一样,不紧不慢道:"你以为呢?我想怎样?" 蒋文芮不吭声,倔强的把脸扭到一边。 他肯定是故意的! 胸口扑腾扑腾地跳着,尽管她不愿也不想承认,其实这颗心早已背叛了她,这是时隔一年之后,仍迫切的想要回应他的证明。 视线飘落在窗外,满眼都是强势伪装的冷漠,可搁在膝盖上的双手,却是越拧越紧。 她讨厌这种不自由自主的背叛。 很快,车子开进夏空的停车库,慕容曜推门下来,看一眼旁边的人,绕过去拉开车门,"自己走出来还是我抱你出来?" 蒋文芮瞪他:"你能别这么无赖吗?" 他笑了,溢出少许飘曳荡漾的味道,"相信我,这绝不是你看到的全部。因为……"他突然俯低身子,凑到她耳边,热烈的字句都喷洒在她的耳部轮廓上,"我只会在床上对女人无赖。" 他突然挨近,他的气息又将她包围,蒋文芮克制着想要逃离的冲动,扭脸看他:"我能下车了吗?" 看着这个别扭的小女人,慕容曜心情大好,爽快的退后一步,绅士般的拉开车门。 蒋文芮深呼吸,下了车,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方向错了,是这边。" 听到身后压抑着笑意的声音,蒋文芮懊恼的捏紧拳头,倏尔转身,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慕容曜跟在她身后,手中的车钥匙时不时的抛起,又准确接住,眉梢都染着笑意。 进入总裁办公区,高阳眼尖的瞅到了蒋文芮,立即迎上前,一脸阳光般和煦的微笑:"蒋小姐,欢迎你。" 蒋文芮总算舒缓了神情,对高阳她实在是讨厌不起来,再加上秋莹那层关系,就更加板不起脸了。 一笑,她说:"谢谢。" 跟在她身后的慕容曜却挑了挑眉,脸上不悦彰显,朝高阳瞥了一眼,好像他是多么碍眼的存在。 高阳看在眼里,很识趣的退到两人身后,并和蒋文芮保持着礼貌又不算太生疏的距离。总裁的占有欲有多可怕,他可是领教过的,所以,还是少沾雷区为妙。 慕容曜推开一间办公室的大门,"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工作室,喜欢吗?"一指对面,"那是我的办公室,有什么事尽管直接过去找我。" 蒋文芮的眉梢隐隐跳动一下,深呼吸,她说:"我不需要什么工作室,我也不会在夏空上班的。" 慕容曜没说话,朝高阳瞥去,后者马上接口:"蒋小姐,你误会了,不是要你过来上班,只是为了方便日后的合作,总裁才会专门准备这间工作室。因为,与holt renfrew的合作,将会是夏空未来工作计划的重中之重。所以,我们才会如此重视。" 经他这么一说,蒋文芮倒没有之前那样排斥了。毕竟,他们蒋氏也曾经那么期待与holt renfrew的合作。 见她眉梢神情有所缓和,慕容曜勾起一侧唇角,对高阳刚才的表现倒是比较满意。 高阳则是心下叹息,现在助理的工作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不给蒋文芮任何反悔的空间,慕容曜立即吩咐:"高阳,通知设计部待会开会。" "是,总裁。" 高阳立即下去准备,蒋文芮走进了工作室,环顾四周。慕容曜很细心,从各个微小的细节都能体现出来,她就这样站在屋子中央,突然,身后有人贴了上来,将她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贴着他硬绑绑的胸膛,能够明显感觉到了他长年健身的成效。尽管隔着几层面料,仍可以触到他的温度,这让她心慌。 蒋文芮挣了下,他的怀抱却在收紧。 "别动,我不会在这里把你怎么样,只是想要抱你一会。"他说,下巴垫在她的肩头,背弓着,长臂紧紧环住她。 蒋文芮心尖倏尔一颤,不知是为这个久违的拥抱,还是他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只知道自己这一年来所经历的种种,却从未有想过,这一年他又在做些什么?是否也像她一样,为了遗忘,拼命的工作,将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变得苍白麻木。 比起她,他其实更加期待那个孩子,那件事对他的伤害,并不比她少。 蒋文芮垂下头,抵触挣扎的双手,慢慢放下。 他皱起眉头,双手在她的腰间紧了紧,"为什么每次都会觉得,你又瘦了呢?" 她是偏瘦体质,虽然是时下女人都喜欢的那种纤细美,但慕容曜不喜欢,别的女人他不管,他就是希望她再丰腴一点,那样看上去至少更加健康。 "我从不来不关注这些。"她略有些生硬的回着。 他点头:"你的确不需要关注,因为以后有我关注就够了。" 他这么暧昧不清的话,又让蒋文芮乱了心神。 也独独只有他,轻而易举的三两句,就能搅得如此效果。 蒋文芮回过头,一贯冷清的双眸,这会却参杂了些复杂。望着慕容曜,她说:"可以不要再让我以为,我们有可能会拥有一个未来?慕容曜,那样对我不公平……我好不容易才努力的走到今天,适应了没有你的生活……你不能,不能这么自私的破坏掉……" 她的声音在打颤,双手捏着拳,身子绷直的厉害。 慕容曜目光一紧,眸底涌动着的情绪,差点要将他淹没。松开手臂,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伸手捧住她的脸颊,盯着她的双眼,他说:"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带着你,一块迈进地狱。" 551:我不再放手 凝着他,盘旋在头顶的声音,暮鼓晨钟一样,震荡着她的五脏六腑。 "你那天的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慕容曜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说:"有关我妈的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但是……即便这样,我也不可能会放弃你。所以,接受惩罚也好,报应也罢,不论是谁陪着谁,一块迈进地狱吧。"握紧她的手,他一字一句:"我不再放手。" 蒋文芮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突然就被震裂了,七零八落的。 凝向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一层水雾氤氲,将视线里的他的身影虚化得厉害。她立即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可慕容曜不许,碍是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盯着她,他说:"蒋文芮,你欠我的你知不知道?所以,你得拿你的下半辈子来还!哪怕是让我觉得,你少爱我半分,有一星半点儿的怠慢,我都不会放过你!" "你……" 脱口而出的声音,居然沙哑得很。 她噤了声,咬着唇,说再多的话都没办法将心底的感受形容出。但只有他,也只有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像捧了个易碎的陶瓷娃娃,他又拥她入怀,怜惜无比。 黑漆漆的眸,慢慢睨紧,声音誓言一般,"没谁能让我再放弃你了……谁都不行。" 他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令她心悸不已。 哪怕她很清楚,那样的欺许对她和他而言,是拿后半辈子在赌。赌赢了,他们偷得半世浮生;若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高阳推开门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他有过短短两秒钟的微愣,但反应很快,为避免当事人尴尬,就像什么都没看到过似的,宠辱不惊的开口:"总裁,会议在半小时后开始。" 蒋文芮立即推开慕容曜,转过身去,不停抚平情绪。可脸上的热度,却在持续升温。 慕容曜似乎很不满被打断,扭过头,清冷的眸抵过高阳,后者一怔,马上知晓自己坏了气氛,得罪了总裁,轻咳一声,避开视线:"总裁,我先出去了。" 门关上,慕容曜又将目光投向蒋文芮,盯着她发红的和耳垂,娇艳欲滴的,时不时的就在诱惑着他的视线。慕容曜眯着眸子,突然就张嘴咬了上去。 耳垂上传来的湿漉漉的热度,让蒋文芮愣了,待她反应过来时,惊得跳离,手捂着耳朵,睁大眼睛,又是气又是羞的瞪着对面仍有几分意犹未尽的男子。 "慕容曜!这里……这里是公司!" 慌了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倒是愉悦了慕容曜。 他伸出舌尖,暧昧的舔过唇瓣,散发出一丝欲色的味道。他说:"你的意思是……不想在公司?那好,下班后去我那儿。" 蒋文芮张了张嘴巴,被他抢白道无力反击。站在那儿,红着脸,眉间覆着一层愠怒。 侧过身子,别开脸,她咬着牙说:"我不想妨碍到别人。" 天知道她的语气当时有多酸!蒋文芮说完后,脸更红了,心里更是懊恼得很!她这么说,好像有多在意那里出现过别的女人,或者说,有多在意,他的身边有了别人…… 身侧是他轻笑的声音,接着,她就这么被他又一次扯进怀里。 "在你之后,没有任何女人在我家过过夜。"他不紧不慢的说着,似解释,更似宽慰。 蒋文芮眸光一滞,望着工作室某个角落,视线僵直的凝在了那儿。 他说…… 不知是她太过于放松,还是他太过机警,心又出现了空隙,不过须臾,就被他不声不响的占据了。 他的大手沿着她的身体曲线游走,带着魔力一般,抚慰着她的不安,没有任何色情的意味。 "我不是谁都行的……" 蒋文芮一怔,扭头看他。 看到她眼睛里的狐疑,慕容曜失笑,大掌轻拍了下她的额头,"你想什么呢?我不是不行,只是对床伴的要求极高,不是谁都能上得了我的床。" 这个女人刚才的眼神,根本就是挑衅,但他会克制。 毕竟,来日方长。 指腹又抚上她红得滴血似的耳垂,呢喃的嗓音里尽是挑逗,"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不过?" 空气里浮动着的情欲的气息,让蒋文芮很想逃离,她拔开他的手,退离一步,别过脸尽量保持冷静沉稳,"不是要开会吗?你还不回去准备?" 慕容曜勾起的唇,蔓出一丝邪气,"你放心,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再想要,我都会克制。" "……" 蒋文芮真的被这个话题折磨得快要不行了,她攥紧拳头朝他挥了挥。慕容曜被她的样子逗笑,过去就用大手包住她的拳头,放在唇边吻了下,晶亮的眸子瞅着她:"那就……待会见。" 直到他离开,指节上都是他刚才留下的温度。 蒋文芮心慌得厉害,是那种不受控制的跳跃,完全超出她的掌控。 坐下来,她抚着胸口,又摸摸发烫的脸。乱了,一切都乱了,明明说好不会再重蹈覆辙的,可是,遇到他后又都乱了,连她之前苦苦坚持的都变得意义不明。 待高阳过来通知她去会议室时,蒋文芮一直都调开视线,尴尬得不与他碰撞。 高阳始终微笑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与她闲聊:"秋莹说,改天一块去郊游,蒋小姐的意思呢?" "高阳,别再蒋小姐蒋小姐的叫我了,跟秋莹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高阳扭头一笑,大方点头:"嗯。" 来到会议室门口,他看看蒋文芮,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准备好。蒋文芮深呼吸,点头,高阳便推开了门,"总裁,蒋小姐到了。" 慕容曜坐在主位,座椅微侧,周身都是强大的气场环绕,令坐在他身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喘。更何况,这是由总裁亲自主持的部门会议。 在看到蒋文芮的那一刻,原本早已习惯了冷漠的神情,竟瞬间温暖回春,细致到连眉眼的弧度都在变化。 蒋文芮不去看他,僵直着背坐到倚子上,高阳坐在另一边,替大家做了下介绍。 蒋文芮的大名,座上诸位早就听说过了,虽说有点不服气总裁将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一个外人,但对两人间的错综复杂也是略有耳闻,那么,其中便有些是说不清道不明了,再不服气也得收心听命。 会议开始,高阳在做说明,慕容曜半阖着眼眸,他只穿着一件深色衬衫,水晶袖扣在灯光的折射下,熠熠夺目。有些严肃的模样,与之前那个邪气逼人的他,判若两人。 蒋文芮坐在那儿,很难融入进去,始终像个局外人。偶尔环顾的目光,会落在他身上,他身子微侧,手里握着一支钢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看得出,他对这次会议十分重视,其它人自然也不敢怠慢,全都态度认真精神饱满的对待。 视线往上,是他线条犀利的下巴,刮得很干净,嘴角是抹若有似无勾勒着的弧度。蒋文芮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调离,双唇抿着,只要有他在的空间,就觉得氧气不够用似的,充满了压迫感。 这时,慕容曜将一张纸递给她,神情再正常沉稳不过。 蒋文芮精神为之一凛,以为他交给自己的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会议内容,当视线对上时,她竟然愣了。 "下次别穿这条裙子了,裙摆太短……看到你的腿,都会让我蠢蠢欲动的……" 蒋文芮没看完,便"啪"地将纸给翻过去,拍在了桌子上时,发出好大一声响。 高阳微滞,抬头看她,连其它人也都朝这边看过来,蒋文芮僵硬的一笑,说了句"对不起,请继续",高阳颔首继续。 蒋文芮一点点将愠怒的目光凝向慕容曜这个始作俑者,他却没事人似的,眼神偏又严肃了几分。 她恨得牙直痒痒,悄悄的将那张纸撤到桌下,两手用力揉成一团,不解恨似的又扔到下面,用脚狠踩几下。 不必看也能觉察到她的小动作,慕容曜嘴角的弧度正在不断扩散…… 会议结束,蒋文芮想要立即离开,却被设计部主管拦下,想要和她交流下彼此的想法,毕竟这可不是单打独斗的个人秀,是他们夏空甚至是整个设计团队扬名海外的大好机会! 对待工作,蒋文芮倒也痛快,径直道:"我不太习惯繁琐的工作内容,所以,除设计以外的事情,就都麻烦主管您了。" 言下之意,除了设计,其它放权。 夏空设计部的主管也是个爽快人,点头道:"那我们这边会尽快做出设计方案。" "好。" 老实说,撇开夏空这层关系,蒋文芮对这次的设计还是挺感兴趣的。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并不多,尤其还有可能会延伸到国际大舞台上,设计思路任她发挥,风格也不必再拘于生活化的限制,她自然会很期待。 她走向电梯,肩上突然多了只手,将她直接揽到了一边,"坐我的专属电梯。" 慕容曜平实的口吻透着霸道,不顾四周那些不敢直视的好奇目光,硬是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总裁专属直梯里。 552:天理难容 电梯门关上,两人又置身在狭小的空间内。蒋文芮抿紧了唇,睨向他的目光夹着一丝怨怼。 慕容曜提唇笑得无害,眸底的光泽都是熠熠的,"别那么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让我一直成为别人眼中的第三者,难得不算天理难容?"她面无表情的说。 之前面对杨希媛是如此,现在有了nie仍是这样!说他不是成心的,那就是十足的故意! 慕容曜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另一手则随意抓起她的一小撮头发绕在指间把玩。还时不时的送到唇边,轻吻两下,就像在吻着她细腻的肌肤。 蒋文芮不由自主的脸红了,别开脸,扯出头发,靠着电梯墙壁而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投入到心里的小石子,在那儿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不停扩散。她讨厌这种感觉,更烦自己的变化,让她毫无招架,处处都透着无力感。 他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敛着锋利的眸光说:"很快就都会结束了。" 结束什么,是他和nie,还是与她之间的暧昧不清,蒋文芮不得而知,也不打算再深入这个问题。待电梯门开了,就立即闪身出去,走向那间他为她准备的工作室。 身后,慕容曜凝望着,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稍有些消瘦的身影上,竟有了满足感。 一连几天,慕容曜都负责早晚接送,她想抵赖不去夏空都不成。 这些天与慕容曜抬头不见低头见,起初那种抵抗心理,也早被磨了棱角。再加上工作渐渐展开呢,蒋文芮也被调动起了极大的兴趣。 午后,泡上一杯黑咖啡,拿着画板窝在沙发上,随手描绘就可以让她平心静气。 这里环境陌生,好在工作室足够温馨明亮,空间不大,采光非常好。电视、小型冰箱,还有咖啡壶等物件一应俱全。甚至,沙发躺椅上都放着靠垫和空调毯,旁边的茶几上是各种类型的零食。所有这些,都能体现出他的细心。与其说是一间工作室,倒不如说是度假屋更恰当。 这时,门推开,慕容曜径直走过来,伸手就把她的黑咖啡给端走了。 "少喝这些刺激胃的东西。" 他锁着眉,怎么就忘了提醒高阳将咖啡都替换成花茶呢? 蒋文芮抬头,"慕容总裁,既然这里是我的工作室,您进来也好歹敲下门啊。" "我敲了,是你没注意。"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蒋文芮皱皱眉,有些不确定,因为她工作起来的确是浑然忘我的境地。 低下头,她又说:"虽说是向蒋氏外借,但我的薪资酬劳可是很高。" 慕容曜给她冲了杯牛奶,端过来放在她对面,给自己的却是咖啡。坐下后一手随意搭在靠背上,长腿交叠着翘起,微笑:"价钱随你开,就算把整间公司要走都行。" 蒋文芮的眉梢隐约有疑似抽搐的动作,提眉看他:"我还有一个要求。" 慕容曜做出一个"请说"的手势。 "请慕容总裁不要总骚扰我,我会感到很困扰的。" "这个不行。"慕容曜想都不想就给回绝了。 "为什么?"蒋文芮的声音不自觉的调高了几分。 他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说:"我不去骚扰你,我的身体会抗议的,总不能让我去骚扰别的女人吧?再说了,我对她们也提不起那个性致。"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这一切都不赖他,完全是蒋文芮的责任一样。 慕容曜这般本末倒置,让蒋文芮无语了,她早就该知道,跟他讨论这些问题,根本就是她的不对,这会更是连生气都觉得是在浪费力气。 蒋文芮低下头,专注于她的图纸。慕容曜扫过一眼,说:"有个不错的设计软件,要不要推荐给你?" "不用,"她摇头,"我喜欢原始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那么热衷于跟谭正学习手工制鞋。 慕容曜提起眉梢:"也包括人?" 蒋文芮没有细嚼他的话,随意应了声:"嗯。" 一听,他笑了,嘴角都流露着愉悦感。 整整一天,慕容曜都是好心情,从那些自总裁办公室里出来的人口中反馈亦是如此。有好奇的还跑去高阳那里求解,高阳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是但笑不语。 晚上,整幢大楼几乎都熄了灯,唯有总裁办一层有光亮。 蒋文芮边揉着脖颈边推门出来,今天设计灵感爆棚,不由得在这里多待了会。像似专程在等她一样,对面的办公室大门也推了开,时间掐得刚好。 蒋文芮抬眸,登时就撞进慕容曜黑漆漆的瞳仁内,哪怕是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她还是做不到自如应对,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别的什么,就是想要从他身边逃离,偏偏,慕容曜故意做对似的,就是不衬她的意。 "怎么这么晚啊?"说话的时候,他还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 蒋文芮打了个哈欠,"身为老板,底下员工这么拼命,你该高兴吧。" "别人拼命我高兴,你这么拼,我就高兴不起来。"他说着,极为自然的将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往身侧带了带,"肚子饿没,先去吃饭吧,位子已经定好了。"慕容曜完全掌控两人一起时的步调,总是将任何事都安排得妥当。 蒋文芮这会是真的饿了,意外的没作反对。 出了大门,空气里的燥热扑面而来。蒋文芮皱皱眉,想要快步走到车上,谁知,慕容曜突然扯住了她,转过她的身子,面朝他,背朝外。 "干嘛?"她疑惑的看他。 慕容曜眼眸带笑,眸底浮动着一簇不停跳跃的火苗,隐隐的,散发着幽蓝的光泽。 "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件一直想做又始终没时间做的事。" 蒋文芮这会的思路早就被设计图稿给榨干了,做任何回应都是慢半拍的,她茫然的看着他,娇小的身影,掩在他的身前,完全是密不透风的。 见他俯下头,她倏地反应过来,一手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前,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慕容曜,你不能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慕容曜的动作滞了滞,眼眸半眯着,其中包容与怜惜并存。他瞬间低下头,没有吻上她的唇,而是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尽管是一带而过就分离,可他却没有马上离开,就这么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另一手揽着她的腰。 如此暧昧的画面,看在外人眼里,则是火辣热烈。 道路对面,一辆白色宾利慢慢进入了行车道,然后"轰"地一声驶离。 慕容曜余光扫过,眸光变得有些深沉。 回眸,眸中的那抹森寒,又消失殆尽。 "你不喜欢,我就暂时什么不做。不过,你最好尽快适应一下,因为我不知道我能忍多久。"说完,一笑:"你也知道,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制力都很薄弱。" 他体贴得有些始料未及,蒋文芮抿唇,手仍抵着他,可她心里明白,这个举动有多幼稚可笑,无非是做给自己看的罢了。 明明是天气闷热得很,可他的怀抱却安静清爽得很,进入鼻腔的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好的缓解了她的焦躁。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她其实是有多怀念这个怀抱…… 一切都像回到了一年前,都在苦苦挣扎,又都是义无反顾,连痛都是刻骨铭心,可他们还是不肯放弃!直到……那个小生命的逝去。 心突然就痛得不行,蒋文芮推开他,掩着发红的眼睛,快步朝前走。 慕容曜蹙眉,跟上来后,竟瞥见了她还未来得及从眼角拭去的泪,他先是一怔,随即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眉拧成了一股麻绳似的。 "怎么了?" "没什么。" 蒋文芮调整着呼吸,努力的瞪大眼睛,不想这说来就来的泪破坏了她一直以为的坚强。 慕容曜盯了她半晌,她执拗得不肯开口,只是粗鲁的抹着眼睛。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自己轻柔的用指腹拭去。 "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我向你保证。" 蒋文芮一震,蓦地抬头。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慕容曜温柔的笑了,宽厚的手掌整个捧住了她哭红的脸,"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要期待的宝贝。" 心有多疼,他自行感受,可他不会告诉她,痛苦重复再多遍,也还是痛苦,他不想附加给她多一重的折磨。 只是,比起她,对于那个孩子的感情,他只多不少。 蒋文芮怔怔地望着他,渐渐,抬起颤抖的手,抓住了他,低下头,泣不成声。 "这一年……我真的……真的很想他……" 慕容曜的眸光更沉了,闪烁着堪比夜色的深沉辉光,低下头,突然吻上了她的唇,带着无以言喻的深刻,没有深入这个吻,只是用力压着她的唇。 蒋文芮紧紧闭着眼睛,眼角是汇成串的泪,一经释放,泛滥成灾。 离开她的唇,他同样眼眶发红,对着她字字掷地有声:"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痛苦,想宝宝的时候,就到我怀里来哭……我会陪你一起。" 553:只有这一次! 酒吧,林涛无奈的望着对面已经接连灌进去两瓶洋酒的男人,劝道:"严总,如果真的心理不痛快,何必还要让我芮姐去夏空那边呢?这不摆明了给慕容曜机会嘛!" 尽管喝了少不,可严肃仍未见醉意,一双沉如深海的眸,越发清凛。 "就算绑住了手脚,绑不住她的心又有什么用?"他有他的骄傲,尤其是对待感情方面,他要的是绝对与极致,丝毫的勉强,在他这里是绝对禁止的。 严肃说完,又倒了一杯,刚要喝,就被林涛给拦下了。 "严总,你喝太多了!" 严肃瞥瞥他,"我叫你出来是陪我喝酒,不是像个老妈子一样管东管西。"将他手中的杯子夺过来,一仰而尽。 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灼烧着他的心,可是,仍没办法缓解心头苦涩的感觉。 林涛看着他一接一杯,知道他再继续喝下去,早晚会出事。借口去厕所,他忙给蒋文芮打过电话去。 "喂,姐,我和严总现在在红房子酒吧……" 电话另一端,蒋文芮挂上电话,立即说:"送我去红房子酒吧。" 旁边,慕容曜驾着车,扬眉询问。 "严肃在那里,他喝了很多,我不放心,过去看看。"蒋文芮的语气显得十分焦急。 慕容曜眯了眯眸子,突然打了转向灯,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 "为什么停下了?"蒋文芮疑惑的看他。 慕容曜侧过身子,迷雾重重的眸锁住她,看尽她脸上担忧的表情,着实碍眼得很。 见他现在没有要开车的意思,蒋文芮点点头,果断道:"我自己打车过去好了。" 她的手刚刚摸上车门,就被他给拽了住。 她回眸,对上他的视线,慕容曜充满压迫感的气势,侵袭了车内整个空间。他高大的身子压过来,蒋文芮本能的退后,与车门之间变得密不透风。 慕容曜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迎视,望着他写满强烈占有欲的帅气脸庞,蒋文芮一时错愕。 他的声音沉沉的:"我不喜欢你这么关心他,不喜欢你和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接触。不过……"执拗的目光,渐渐敛下,身子也退离一些,不情愿道:"他倒算个例外,所以……我允许你为他担心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以后都不许了!" 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重新发动车子,驶上了主干路。 道路两旁的霓虹,落在他出挑的五官上,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吸引了她的视线。即使是认识至今,她也必须承认,这个男人的好皮囊,的确是得天独厚。 他不开口的时候,习惯性的会抿着唇角,眸目都是冷的。眼神忽暗忽明的,似乎被什么东西遮着,无法多探一分。而这会,他不仅抿紧了薄唇,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攥得紧紧的。 她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太好。 车子开得很快,有好几次,在她以为马上就要追尾或者是刮蹭时,他又巧妙的避了开,让她一颗心始终悬着。 终于,他们来到了红房子酒吧。 11点,夜正开始。 慕容曜并不想让蒋文芮进这种地方,但她不在意。她嫌热,随手挽起了发长,扎起个马尾垂在脑袋后面,露出的脖颈,弧度很美,不停闪烁的led灯箱,将她的皮肤照得粉亮。 慕容曜性感的喉结上下微微滑动,盯着她的眼神,热度非凡。如果不是此情此景,他真的很想在她纤细漂亮的小脖子上咬一口。 蒋文芮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想法,一边打着林涛的手机,一边往里走。 这时,她的手被人牵了住。抬头,对上慕容曜绷紧的下颚,往上是他懒洋洋半阖的眼睛。 酒吧内人很多,来来往往的,她一手捂着耳边,另一手握着手机,大声问话。慕容曜则一手揽紧她的腰,将她护在胸前,犀利的目光也在喧闹的场内寻找着。 "什么……你大点声,你们在什么位置?" 蒋文芮还在问,慕容曜已经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在那里。"然后握住她的手径直就穿了过去。 直到这时,蒋文芮才看到不停朝她挥手的林涛,以及旁边趴在桌上的男人。 "他喝了多少?"蒋文芮走近,立即去查看严肃的情况。 林涛在看到慕容曜后,先是愣了愣,随即,神情极为不自然的回道:"两瓶洋的,几杯啤的,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 他对慕容曜的感觉很复杂,站在公司角度,自然是敌对。可是,要不是因为自己,他妈妈也不可能会受人要挟,害得他们没了宝宝……所以,他其实是欠了慕容曜。 "好,我送他回去好了。"蒋文芮说着,就要去扶严肃,却被人接了手。 慕容曜皱着眉,神情冷峻,将严肃扶起后,架起他一只胳膊,"走吧。" 蒋文芮"嗯"了一声,回头将桌上的车钥匙丢给林涛:"林涛,叫代驾把车开回去。" "哦,"林涛赶紧又扯了扯她,小声问:"姐,让他送严总……没问题吧?" "没问题,"蒋文芮正色:"谁让他们夏空抢了holt renfrew的合约?就让他做回苦力好了。" 她说得轻松,林涛却笑不出来,他有注意到蒋文芮看向慕容曜的眼神,她从来就没那样看过严总。他不由得想起母亲的话,她说,那两个人根本就是两块磁铁,不论中间隔着什么,早晚都会找到彼此的…… 林涛突然伤感起来,替严总。 慕容曜将严肃扶出酒吧,蒋文芮忙打开后车门,将他扶进车里后,慕容曜这才绕到另一边,刚要坐进驾驶席,一看蒋文芮要坐到后面,马上又绕了回去,拉着她的手,把她塞进了副驾驶,门"砰"地关上。 蒋文芮无语的揉了揉眉心,这个时候,闹什么别扭啊? 慕容曜发动了车子,像似故意的,车子猛地起动,蒋文芮立即回头去看严肃,生怕他摔下来。不过还好,他睡得很沉。 慕容曜透过车镜朝那边瞥了一眼,口吻不佳道:"酒量不好还学人家喝酒。" 蒋文芮收回视线,不由得替严肃说话:"谁说喝酒的人就一定要酒量好啊?更何况,只是偶尔醉一次又不代表什么。" 慕容曜恼得眯起眼睛,方向盘捏得更紧了,却阴森森的笑了两声:"好,很好,你就袒护他吧!" 蒋文芮蹙蹙眉,"慕容曜,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我这也算是袒护?再说了,我就算是袒护他了又能怎样?" 慕容曜笑声愈发阴沉了了,"蒋文芮,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脾气?还是我对你太纵容了?之前不论发生了什么,我可以不理,我也不在乎,但是现在不行!" 这一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严肃,照顾她的人是严肃。慕容曜对此的心情很复杂,虽然慕容曜多少才会安心一些。可他太清楚严肃在蒋文芮心里的位置了,恰恰因为对象是他,慕容曜又该死的担心!当然,这些他是不可能告诉蒋文芮的,所以,只能一个人别扭着,生着闷气。 见他声音提高,蒋文芮赶紧瞪他:"你小声一点,别吵到严肃。" "怎么,你担心他?"慕容曜的脸渐渐冷下来,脸上线条都显得僵硬。 "慕容曜你别这么无理取闹好不好!" "你说什么?我无理取闹?呵呵,不错嘛,长本事了!还长了大本事了! 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肯再说话。蒋文芮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严肃不同于别人,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无以言表,这些根本就不是慕容曜能够理解的。 她赌气的将头扭到一边,视线抵向车窗外,透过玻璃上折射的影像,能清楚看到她气鼓鼓的一张脸。 突然,她的身子怔了怔。 低下头,是他握来的一只手,正抓住她的手,用大掌包着。 别扭着,执拗着。 她想抽出手,可他抓得很紧,还警告似的捏了捏她手背的肉。最后见她不挣扎了,才心安理得的握着,指腹时不时的搔着她的掌心,像只不停摆尾讨好的小狗,正在讨好她。 蒋文芮烦了,用指甲抠了他一下,慕容曜蹙下眉头,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下狠手,抠得生疼。 "到了,就是这里。" 来到严肃居住的公寓外,蒋文芮指挥着慕容曜停好车子。 慕容曜又阴郁了,扭头看她,"你常来?" 蒋文芮挑挑眉,似挑衅,"既然不在意,何必要问?"说完,推门下车。 慕容曜真的郁闷死了,从后视镜中瞪她一眼,也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帮着她将严肃扶出来,两人架着他进入公寓内。从他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门后,又把他抬进了卧室。 "呼……好了。"蒋文芮活动下酸疼的肩膀,总算松了口气。 "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煮解酒汤。" 她转身出去了,慕容曜站在原地,睨着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勾起唇角,嗤笑一声:"行了,别装了" 严肃的睫毛颤动两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冷淡的瞥他一眼,在慕容曜的注定下坐直了身子。 554:示威,还是警告? 严肃挑挑眉毛,好像在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一样。 慕容曜不疾不徐的开口:"上楼的时候,你将全身的重量都移到这我边了,这可不像是一个醉酒的人哦!" 严肃勾起唇角,没有半点尴尬,反而泰然自若得很,"我怎么会舍得压到她呢?" 慕容曜眸尾轻挑,薄唇抿出了一道微冷的弧度,嗤笑道:"你倒是会怜香惜玉。" 严肃是在车上醒来的,恰好听到两人在闹别扭。 那一瞬,他恍惚听到了有人在说"game over"的声音…… 在他面前的蒋文芮,总是坚强的,隐忍的,又无时无刻不为自己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从来没有像在慕容曜面前这样,就像个普通的小女人,会生气,会别扭,会使小性子。 曾经,他是如此的靠近过,但最终,他却始终无法走进她的世界。这对严肃来说,是从未有过的失败。 单单是想一想,从五脏六腑蔓延出来的无力感,就快要将他击垮。 这感觉真他妈的难受! 严肃摸出香烟来,点燃一支,又将烟盒递到慕容曜面前。 "戒了。" 严肃挑眉,眸中是淡淡的嘲讽,"什么时候戒的?" "就刚才。"慕容曜一笑:"准备和小芮要宝宝了,当然要提前做足准备。" 严肃抽烟的动作滞了仅仅一秒钟,又如常抬起手腕,深深吸了一口,透过缭绕烟雾,沉寂无波的目光扫向他:"所以,你是示威,还是警告?" 慕容曜微笑:"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就是自取灭亡,尤其是你。" "哦?" 慕容曜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倚在对面斗柜前,身子慵懒的舒展来,说:"小芮待你不比别人,这一点,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可惜了,你遇到的对手是我,哪怕使尽手段,我都不会把她让给你的。" 从他盯上这个女人的那天开始,他就从未想过把她让给谁。仿佛,她的身上已经络下了他慕容曜的标签,那就是生人勿近。 严肃的唇角徒然溜出一抹笑来,吸了口烟,说:"这么说,我还挺有成就感的。" 他心尖一悸,像是病入膏肓前的慰藉。至少,他在她心里,并不是普通的存在。 "对我而言,你同样也够上是个对手。"但虽这么说,但慕容曜语调平白,听不出半点赞许的意思。 "不是你的话,我想,她恐怕会有很多麻烦。"他的眸光深如一片幽海。 严肃吸了口烟,然后碾灭,"你惹下的风流债,还真是不少。" 听出他的嘲讽,慕容曜也不气,目光调向窗外,声音幽远,来自远方一般:"不管是什么债,我都不会用她偿还,无论是谁,也别想动她一下。" 他话中决绝,倒令严肃皱起了眉,五官立体的轮廓上,也都蒙上一层寡淡的凉色。 "你想做什么那是你的事,你不能连累到小芮。杨战是什么人,你很清楚,跟他硬碰硬,你占不到便宜的。" 杨家与严家是世交,严肃听了不少杨家的事,尤其是杨战,他爷爷常说,杨战就是只老虎,是林中之王,狠起来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就声名在外。现在不过是年岁大了,深居简出,修身养性,可他那身林中之王的霸气仍在,一旦惹到他,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安生。 慕容曜掀起眼帘,眸底狠决乍现,说出的话仍是不愠不火,"你以为,这一年来我都在干什么?" 严肃眼神眯着,盯了他许久,半晌说:"你有把握吗?" "没把握我就不会再出现。" 慕容曜记得自己对杨战许下的承诺,在没那个能力保护蒋文芮之前,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破坏协定的。可自从知道她与严肃来往的愈发亲密后,他就坐不住了。所以,有些事不得不加快速度。 严肃又不说话了,重新抽出一支烟来点燃,烟火忽暗忽明的。 门推开,蒋文芮端着醒酒汤进来,看到这情景便愣了。 慕容曜站在床对面,严肃坐在床边,两人似乎刚刚交谈过的样子,脸上的神情都有几分凝重。 "严肃,你醒了?"她将瓷碗放在床头柜前,忙问:"头疼吗?" 严肃抬眸,似乎是有意的,对她笑得格外温和:"还好,已经不是很疼了。" 闻言,蒋文芮便板起脸数落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再说了,想喝酒的话,叫上秋莹和林涛,我们一起陪你喝啊,也好过醉倒在外面。" "嗯,你说得是。"严肃好脾气的应着。 蒋文芮还想再说什么,胳膊肘被人给握了住,"行了,严总有分寸的,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慕容曜横插进来的口吻,突兀又生硬。 看着两人彼此熟悉的样子,慕容曜就不舒服,刺眼的很。 "他要是有分寸就不会喝这么多了……"蒋文芮要去将醒酒汤端给他,可抓住她胳膊的男人竟没有松手的意思,于是,她敏锐得觉察到了什么,再去看严肃,不自在的避开视线。 "严总,太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慕容曜面带微笑的说着,拽着蒋文芮就往门口走。 蒋文芮还想说什么,严肃却开口了:"那就麻烦你替我送小芮回家了。" 慕容曜脚步一滞,撇回头,眉梢扬了扬,有种不安分的情绪在。磨了磨牙,一笑,他说:"没问题。" 蒋文芮心里像压了块石头,看过严肃一眼,"如果有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嗯。" 严肃的神情淡淡的,一如他平时给人的感觉。 蒋文芮没再多说,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直到坐进车子里,她都是一言不发。慕容曜似乎也在生闷气,发动了车子,很快便驶离。 从车镜中瞥到她始终眉头紧锁的样子,他闷到不行,关了车内空调,将车窗放下,燥热的夏风即刻钻进来,吹到人身上感觉皮肤都变湿黏黏的,很不舒服。 慕容曜摸出一根烟来,点燃后重重吸了一口,便夹在指间,手臂随意的搭在车窗上,另一手控制着方向盘。仅吸了几口,他又烦躁的将还剩下半截的烟弹到远处。 扭头,他终于问出了憋了一路的话:"你就那么担心他吗?从他家离开,你就心事重重的,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他吗?" 他问话生硬,甚至还有一丝愤懑,当着严肃的面,他可以云淡风轻,笃定自信。但心底里的不安,却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年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他甚至都不敢奢望,她仍会和他一样奋不顾身。所以,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来的忧色,他就再也绷不住了,非要问个明白。 蒋文芮侧头,视线睇过,深深的一眼,倏尔让他心头一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更加用力了。他还想再抽出一根烟来,她却按住了他的手。 "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少抽点吧。" 慕容曜的动作滞了滞,没再坚持,而是反手握住了她的,便再也不肯松手了。 夜风珊珊,车内浮动的热潮,渐渐降了温度。 握着她的手,他竟没那么浮躁了。深夜路上车不多,他将车速控制在平稳,慢慢的朝家的方向开去。 "我对严肃……"蒋文芮骤然开口,视线飘落在车窗外,无焦距的锁定在某个方向,又很快被吹散了,"我对严肃,很愧疚……" 一句话,代表所有。 慕容曜在松了口气同时,心里隐隐泛着疼。 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过,似是想要将她的那份愧疚感引渡到自己身上一样。 他知道她当时的无助,也清楚严肃为她做的一切,但感情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永远都勉强不来。这也是为什么,明知她不可以,自己还是一头扎了进来。 严肃,也一定如此吧。 严肃站在窗前,外头月朗风清,窗外几颗法国梧桐,被风轻刮着,枝叶影影绰绰的。 她临走时的眼神,饱含太多,可他却逐一读懂了。 亦或是,他其实早就懂了。 手里的瓷碗,渐渐没了温度…… 唐烁的时装发布会,就在三天后,应唐烁要求,蒋文芮过去帮了几天忙,这段时间都没有去夏空。 这是唐烁在国内的首秀,他表面吊儿郎当的,实则十分重视,方方面面都要求精致,不得出现半点马虎。蒋文芮和尤秋莹一直在现场,在那里与模特们进行最后的细节沟通。 快到中午,有电话进来,她直接接起来,抵在脸颊与肩膀之间,"喂?" "还在忙?"电话那头,慕容曜听到那头的吵杂,皱起了眉,不由得抬头看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嗯,都是些琐碎的问题。"想了下,她补充道:"比预期的还多。" "这个是自然,你第一次接触这种发布会,又是这么高的水准,没经验也是正常。"慕容曜顿了下,突然问:"什么时候吃午饭?" "看情况。" 他眉拧得更紧了。 远处有人在叫蒋文芮,她忙说:"不说了,我先去忙了。" 望着被切断的尽管,慕容曜慢腾腾地放下。几天没见她了,今天原本想约她一块吃午饭,她不在,他也没了胃口。 想了想,他叫来高阳,"我中午出去一趟,1点钟的会推后一小时。" 高阳笑了:"您是去唐烁那边吧。"秋莹在那里,两人抽空就会发发短信,自然知道蒋文芮这会也在。 慕容曜大方点头,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没事别打我电话。" 高阳无奈的应着:"是。" 其实,他和秋莹也有几天没见上面了,虽然很想去见见她,不过,成全下老板也是应该。 慕容曜驾着他的黑色保时捷出现,推门出来便能看到门口有记者模样的人,他也没在意,径直走进去。 里面很多人,工作人员、保安人员以及模特,他却能在这么多人里,一眼便看到她。 蒋文芮正在低头和尤秋莹商量着什么,长发扎在脑后,耳边有几缕垂落,她随手掖到耳后,露出她一侧弧度漂亮的脖颈。 慕容曜只看得下腹发紧,喉结滑动一下,眼神也愈发灼热了。 真的很想,一口咬上去。 555:真是左右逢源 慕容曜刚要走过去,身后有人叫他。 "阿曜!" 他收住脚步,转回身便看到nie从t台上,直接跳了下来,来到他跟前,笑靥如花。 她是唐烁请来的压轴明星,一举一动自然会吸引不少视线。早在她叫慕容曜,就已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了。 在外人眼里,他们仍是一对正在热恋期的男女朋友。 慕容曜朝她略微颔首,"你也在这儿?" nie脸上的笑僵了僵,一听便知道他来这儿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尽管这是预料中的,可nie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失望,反而笑吟吟的问:"过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慕容曜蹙下眉,目光中锋芒毕露,让nie有种无从遁形的压迫感。她自然知道慕容曜不高兴了,可是,却没有收敛的意思,反而上前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肚子好饿啊,我们去吃饭吧。" 慕容曜眉梢上扬,唇角抿的弧度已经开始变得犀利。 nie深呼吸,面上带笑,却是压低声音说:"有媒体在,你确定不跟我上演一场温馨的恩爱秀?" 两人的关系,慕容曜早已说得明白,各取所需罢了。所以,nie尽自己的本分,也是无可厚非。 不远处,蒋文芮目光颇淡,扫一眼便撤了开,又继续忙着记录每双鞋子的细节问题。 在她看来,慕容曜对nie的特殊的吧,要不然,怎么到现在都不曾正面提及过这段关系?他不说,蒋文芮也不问,她也没有立场去问。毕竟,她和他也还都不清不楚的。 握着圆珠笔的手发紧,指节白突突的。 尤秋莹斜睨对面那两人,嘴角一抹冷笑,"还真是左右逢源。" 蒋文芮不知道她这话说的是慕容曜还是nie,也没兴趣关心,尤秋莹扭头看向蒋文芮,"小芮,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文芮头都没抬,"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跟我装傻,你最近一直都在夏空,跟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没发展谁会信?" 蒋文芮手中的笔顿了顿,"什么样的才算发展?对我来说,他不憎恨,就已经是恩赐了。" 尤秋莹不赞成的摇头:"小芮,你已经付出过代价了,所以,不要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太低。在感情的世界里,你和他都是平等的。" 蒋文芮眼神眯紧,心一阵紧似一阵的窒息得难受。抬起头,她缓缓说:"我不确定,有一条人命阻碍在中间的感情,该不该继续。" 似感受到她的无助,尤秋莹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小芮,别想那么多了,结果未必有你想得那么悲观。如果,真的觉得累了,大不了转身走人,爱谁谁!" 蒋文芮勾起唇瓣,歪着头笑看她:"你倒是越来越洒脱了,我是不是该理解成,是高阳把你宠的?" 尤秋莹脸一红,不自在的说:"这是自我顿悟,跟他有什么关系?"她的视线调向慕容曜那边,倏尔愣了愣,手指捅了捅蒋文芮:"他们两个是在吵架吗?nie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啧啧……这算是强颜欢笑吗?也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吵架挺难看的,其实做明星有时候还挺累的……" 她的话里,多了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蒋文芮抬头去看,果然,nie嘴角的笑都是僵硬的,望着他的目光,压抑又隐忍。不用去看慕容曜她也知道,这家伙一定又是那副绝情到底的模样。 她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他冷酷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女人到底爱这个男人哪一点? 至今,她也是身惑其中。 不知nie又说了些什么,慕容曜明显不耐了,抽出一直被挽着的胳膊,转身就朝她这边走过来。 尤秋莹乐了:"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她起身,识趣的走开,握着手机到一边跟高阳发短息去了。 慕容曜大步过来,低头看一眼仍坐在椅子上的蒋文芮,高出大半个身子的他,压迫感紧逼。 "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快了。"蒋文芮抬头看他,余光不可避免的就扫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nie,她的反应没有之前那么强烈,就像已经接受了现实,可仍会不甘似的,眼神中全是倔强。 "不行,现在就去吃,我饿了。"他不由分说的就去抓她的手,把她从椅子上拎起来,手里的东西被他夺了去,一股脑的都塞到包里。 "慕容曜……"蒋文芮压低声音叫了一声,视线环顾,脸颊上的神情不太自然。 "你能注意一些吗?" 他这么肆无忌惮,别说nie了,其它人也会有想法。现在不比以前,蒋文芮多少还是要注意些蒋氏的形象,她可不想搅和在他和nie的感情里。 "我已经很注意了,"他扬起好看的眉毛,肯定的语气代表了事实一样。 本来,他是打算直接扛着她出去的。 蒋文芮的眸光幽幽的,他确实是做任何事都不屑在意别人的看法,否则,又怎么会说出一块迈进地狱这种话? 四周的注目若有似无的,她知道,再不走的话一定会引起更多关注。于是便干脆道:"我去跟秋莹打个招呼。" 他点头,站在原地等她。 待蒋文芮走过来,他便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 蒋文芮愣了愣,她之前一直以为,男人给女人拎包看上去总显得过于小男人。这种事更不应该发生在慕容曜身上,可他做起来竟那么自然,而且,霸气得很。 觉察到这一点,蒋文芮失笑,连给女人拎包都会显出霸气,这也是绝无仅有了。而旁边的慕容曜则嘀咕着:"里面都装的什么啊,这么重?" 他一只手拎着都感觉到重,更何况还是现在体重只有九十来斤的她? 慕容曜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她配个助手了。 一路享受着各种注目,两人来到门口,看到记者,蒋文芮扯扯他,提醒道:"记者……" 慕容曜目不斜视,不仅没有回避,另一手反而环住她的肩,将她往身侧带。 "慕容曜!你故意的是不是?"她敢打保票,两人绝对能上明天的报纸! 慕容曜拉开车门,示意她坐进去,看到她暗自咬牙,擦拳磨掌的样子,唇边露出一个邪气逼人的笑,"记者也是在工作,大家都挺不容易的,你就笑一笑配合一下吧,这样入镜才漂亮。" 蒋文芮瞪着他,压下胸口升腾的薄怒,弯腰上了车。 慕容曜用眼角余光环视四周,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浮上颊边,随后也坐进驾驶位,将车开走。 "慕容曜,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蒋文芮盯紧他,总觉得他最近很奇怪,在外人面前也是热情得不管不顾的,像在故意宣示着什么。 其实她和他目前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她有意模糊概念,不想逼自己做出所谓选择,他也配合着不去刺探重心,无非就是明里暗里的灌输她,不论上天入地,他和她是注定要捆绑在一起的,分不开的。 慕容曜专注开车,薄唇微抿的弧度,神秘,悠远。 "只是偶尔也想过过明星瘾,尝尝时刻被人关注的滋味。" 他心里明镜似的,自从他回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那人的监视范围内。之前还能处处谨慎,做足姿态,现在则不想那么做了,他没办法继续忍受与她的渐行渐远,所以,与其受制,不如全力反击。 这些事,蒋文芮不知,他也不会透露半个字。她就负责像现在这么安定平和的生活下去就好,暗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就由他来做好了。 以为他在开玩笑,蒋文芮蹙眉,扭过头,"不想说就算了。" 看出她有点赌气,慕容曜微笑,空出一只手搔搔她的下巴,"喂,蒋小姐,你最近的脾气可是有点大,是大姨妈要来了吗?女人这几天好像心情都不太美好。" 这种私密问题,被他问得那么自然,蒋文芮的脸颊急剧充血,温度徒然上升,眉梢持续的抽搐两下,咬牙,她说:"没有。" "那是几号?我总得知道你的安全期……" 下面的话,蒋文芮主观忽略。 慕容曜笑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只是偶尔凝向后视车镜的眼眸,却是冷漠如霜。 黑色的保时捷后,是一辆不起眼的灰色本田,正以一种安全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 慕容曜唇边的冷笑弧度扩散,在等红灯变化的瞬间,算好时间,倏地狠踩油门,豹子一样冲出了斑马线。 蒋文芮猝不及防的被吓了一跳,身子也毫无预警的朝前猛倾。幸好被一只早有准备的大手给挡了住。 "干嘛开这么快?"她报怨着,始终对行车时的突发状况,会留有阴影。 慕容曜气定神闲道:"试车。" 蒋文芮半阖着眼眸,"有在闹市区试车的吗?再说了,又不是新车,试什么车啊?" 在她看来,他根本就是爱现! 慕容曜轻笑未答,视线扫过车镜,眸底寒意更浓了。 跑车优良的性能,在这一刻彰显无疑,早就把那辆本田车给甩在了身后。它想追,又怕太过明显,只得不甘心的混迹在身后的车群中…… 556:把她给我请回来 杨家,一派死气沉沉。 深夜,二层某个卧室里,突然有了争吵声。 "老婆,你真的决定要离开?你不能这么做!" "我受不了了,再继续留在这个家里,我会被逼疯的!" "哎……爸他、他只是太过思念希媛了,你要谅解他……" "思念?希媛是我的女儿!出了这种事,我会不伤心?不难过?可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继续啊!努力的接受她已经离开的事实,就耗去了我所有的精力,还要天天看着你爸爸那张阴沉的脸,仿佛我们每个人都是害死希媛的凶手一样!我真的没办法再忍受下去了!他就是个恶梦,随时随地的提醒我这个家发生过什么……" "老婆,你不能这么自私!你走了,我怎么办?" "杨牧,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还顾念点夫妻情分,你就让我走吧,我没办法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了……等你、等你也想离开的时候,再去找我吧!" 卧室房门被拉开,杨夫人拖着行李箱出来,看到站在门外的人,猛地收住脚步,怔忪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半天才嗫嚅出声:"爸……" 她怕这位公公,从嫁进杨家的那天开始,就畏惧得头皮发麻。这会,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外,想必是刚才的话也都听见了,苍老但不失坚毅的脸庞,似被阴霾笼罩,双眼泛着森森寒意。 杨夫人不由自主的打了寒颤,双腿开始打哆嗦,"爸,刚才……" "滚。"杨战冷冷开口。 杨夫人握紧行李箱拉杆,咬了咬唇,企图解释什么:"爸,您听我说……" "滚出杨家,以后,你和杨家没有半点关系了。"杨战说完,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杨夫人羞愤的抓紧箱子,咬着牙,一扭头就下去了。 冷眼望着她离开,杨战慢慢收回视线,走进杨牧的卧室。里面一片狼籍,桌上的东西全部被打到地上,几个靠垫都被甩出老远,而杨牧则颓然的坐在单人沙发上,十指穿过发间,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真是个废物!"杨战训斥道:"不就是个女人嘛?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啊?那种只想着满世界享受生活连孩子都不顾的女人,根本就没资格进我杨家的门!这会走了倒也好!我警告你啊,不许找她回来!你听到没有?" 杨牧缓缓抬头,不过五十的脸庞,这会显得一下子沧桑了许多,嗓音的暗哑的,"爸……您能不能不要管我的家事?" "家事?"杨战冷笑:"你的家事,难道不是我的?" 杨牧滞声,又低下了头。 杨战越看他那个样子越是窝火,讥嘲道:"你要是有我孙女一半的魄力就好了,就不会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市级!" "爸!" 似是忍无可忍了,杨牧腾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通红的,"希媛已经死了!我求您不要再提她了好不好!我的家散了,您很开心吗?" 杨战危险的眯起眼眸:"你在跟谁说话?" "爸,您别再管我了好吗?我年纪不小了,我也老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完下半辈子!算我求求您了!"杨牧拿起桌上的手机,看都不再看父亲一眼,匆匆下了楼。 楼梯间,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老婆……你在哪?去机场?老婆!你别动,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凌乱的卧室,只剩下杨战独自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 慢慢转过头,他朝门口的方向看一眼,眼神被一抹戾色取代,凌厉的唇抿成一线。 "哼哼……"他冷笑着,缓缓拿起电话,拔出一个号码:"是老吴吗?我有事要你去做……对,就是现在……" 第二天,有关杨牧夫人在凌晨出车祸的消息,占据了各大新闻版面。 杨战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早点,拿起晨报,看眼车祸现场的照片,淡淡瞥过,眼帘都没有掀一下。 放下报纸,心情丝毫未受噩耗波及继续吃饭。 这时,保姆阿姨带着一个男人走进来,中等身材,略胖,国字脸,一身的沉稳气质。来到杨战面前,他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杨老。" 杨战抬眼,"是老吴啊,吃饭了吗?" "吃过了。" "嗯。"杨战也放下了筷子,示意他和自己去书房。 上了楼,关上房门,杨战戴起老花镜,慢慢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户,阳台上种着一小片魏紫,半人高的花枝,生得极漂亮。杨战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开始修剪枝叶。 "没留下什么麻烦吧?" 老吴摇头:"没有。" 他绕到了另一侧,"嗯,你做事,我放心。" 老吴又说:"昨晚,我跟丢了他们。" 杨战抬眸,目光毫无波澜,声音也是沉沉的:"这么说,他的确又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嗯,那个明星只是个烟雾弹。" 杨战没说话,放下剪刀,便开始浇水,老吴就站在那儿耐心静候。 "那个女人找得怎么样了?"杨战突然问。 "找到了。"老吴话不多,取出带来的档案袋放在桌上,"资料都在这里。" 杨战头都没回,淡淡的说:"放那儿吧,我待会看。" 老吴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从后门走吧,那里没人。" "嗯。" 老吴转身就走了,没有半句多余的废话。 将枝叶修剪好,杨战才返回书房,将桌上的档案袋拿起来,抽出里面的纸张,逐一看罢,深沉的目光眯得更细了。 良久,他放下来,慢腾腾地坐到了椅子上,陷入到沉思始终蹙着, 想当初,希媛要跟慕容曜那小子在一起,他根本就不同意!更别说是再拿钱出来帮他了。饶是希媛在自己的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他都没有心软过。 在那之后,希媛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事。 意外的,慕容曜很有经商头脑,短短几年就发展得风生水起。直到这时,杨战才算认同了孙女的眼光。 记得,他曾问过一次,慕容曜是从哪弄来的资金,希媛只是说那笔钱是父亲借她的。虽然不是笔小数目,杨战也没再追问。金钱方面两父子从来都是互不干涉,杨牧有他的增收途径,这一点杨战也自是清楚,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了。 没想到的是,这钱竟不是儿子给的…… 杨战这时倾身向前,拿起与资料夹在一起的照片,望着照片里的女人,眼睛里闪烁着的色泽,幽深,诡谲。 毁了他孙女幸福的人,都没有资格过得比她好! 放下照片,他又拿起电话。 "喂,老吴,是我。你带来的东西我看了……你出趟差,把她给我请回来……就说这是希媛的意思……" 同一时间,高阳将报纸递给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男人,"杨牧的夫人,今天凌晨发生的车祸,场面挺惨烈的。小道消息,好像是夫妻吵架,杨夫人离家出走赶去机场,才会发生意外。" 慕容曜看着报纸,眉头深拢,眸底幽色忽暗忽明的。放下报纸,他说:"我记得,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一直不错。" 高阳发出一声轻叹:"杨小姐出事后,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似是觉察到什么,他小心的窥了下总裁的脸色,果然,慕容曜微垂的视线,掠过些许动容。转眼,又消失无踪。 他又问:"最近杨战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他始终都待在杨家宅子里,连朋友都很少出去见。不过,私家侦探查到了一个电话。外地号码,杨战不定时的就会和对方联系。" 慕容曜挑眉:"朋友?还是亲戚?" "都不是,和他的圈子没有任何联系。"顿了下,高阳将一张照片抽出来放在桌上:"就是他,他叫吴东,以前是个警察,因为出了点事就被开除了。" 盯着照片里的男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目光警惕又锐利。慕容曜缓缓问:"他做警察的时候,在哪个部门。" "刑侦。" 闻言,慕容曜的神经更沉了。 "给我好好查查这个人,尤其是这段时间,做过什么去过哪里,我都要知道。" "是,总裁。" 高阳离开,慕容曜望着照片中的男人,心底隐隐生起不安。 他突然很想见蒋文芮,而且是抑制不住的渴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掏出手机就要拔过去,想到明天就是唐烁的时装发布会,她这会一定是在那边忙翻了,便没有拔出这个电话,而是给她发出一条短信。 慕容曜很少会发这种东西,嫌编辑起来过于麻烦,有事都是直接打电话,三两句话就能搞定,还清晰准确。但对象若换成是她,他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手指不算太灵敏的在上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拼写。 另一端的蒋文芮,果真是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进来一条信息,她随手拿起来,解锁后一条信息就跳了出来: "我开始想你了——慕容曜" 读着这几个字,贴在触摸屏的指腹都一阵阵的发烫。生怕会被人发现似的,蒋文芮退出信箱,又继续工作。 557:今晚,留下 对面,尤秋莹盯着她,好笑的问:"短信?谁发来的?" "没谁,"蒋文芮顿了下,说:"广告垃圾短信。" 她可不好意思当着尤秋莹的面承认,尤其是只要想到那上面的几个字,她的一颗心就乱蹦个不停。 "得了吧,看你春心荡漾的样子,不用说我都知道是谁。"尤秋莹不给面子的当场揭穿。 蒋文芮瞪她一眼:"我哪有什么春心荡漾啊?" 反驳的声音虽然镇定,可脸上的温度却是持续性的,她恼得很。 尤秋莹扑哧一声笑出来,"行了,你就待在你少女怀春的世界里吧,当我没问就是了。" "秋莹!" 无视她的恼羞成怒,尤秋莹笑吟吟的盯着她,"老实说,小芮,你最近真的变了很多。" 乐观了,开朗了,不再那么隐忍压抑,做为她身边最亲密的人,对于她的变化,尤秋莹一直都看在眼里。其实她不过才二十出头而已,刻意的忙碌与坚强,只会无情的压跨她。 除了那个人,谁都没这么大的能力改变她,尤秋莹之所以现在对他的态度有所缓解,一方面是因为高阳,另一方面也缘于此。 蒋文芮没觉察,如实道:"哪里变了?还不是老样子?" 尤秋莹笑笑,也未点破。别人说再多也终是"别人说",少了自己发觉体会过程的乐趣。 因为这条短信,整个下午,蒋文芮的心情都处于莫名的躁动中,尤秋莹成心不放过她一般,时不时的就会盯着她暧昧笑笑,搅得她更加心神不宁。 有种冲动,想要见他的冲动。 晚些的时候,工作结束,因为帮着唐烁多忙了些,蒋文芮出来时,入眼即是暮色。婉拒了唐烁要送她的好意,她站在路边准备打车,这时,身后有汽车在鸣笛。 她回头,迎着车灯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是一辆黑色保时捷。 车门推开,高大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她抬头迎视,透出迷惘的目光,定定落在他迷人的俊颜上。 也许是那条短信在作祟,再见他,他像载着光而来,周围所有的霓虹都黯然失色。迫人的体型慢慢投下来阴影,将她笼罩。 他站定在她面前,带笑的眸眼凝着她,连眉梢都是上扬的,笑容里尽数都是蛊惑。 "我来接你。"他这样说。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随意到仿佛这是他们每天都会重复着的事,那么自然,亲切,充满归属感。 望着眼前这个有几分懵懵懂懂的小女人,慕容曜干脆把她扯过来,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皱眉道:"结束这项工作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放大假,省得整个人都累傻了。" 蒋文芮反应过来,推了推他,"谁累傻了?我才没有呢!" 慕容曜盯着她,嘴角又咧了开,似笑非笑的,"那发什么呆?有被我帅到?" 他本是玩笑,意外的,蒋文芮脸一红,迅速别开脸:"没有。" 她生硬的否定,让慕容曜怔了怔,下一瞬,心情大好的又环住了她,连带嗓音都有些愉悦的慵懒:"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帅呢!下次要是喜欢的话,你就大声说出来,我保证不会笑你。" 蒋文芮脸更红了,推开他,轻咳一声:"不是要走吗?" 绕过他,她率先坐进副驾驶,在这么个容易心情悸动的夏夜里,脸上的热度持续上升,皮肤都是滚烫的,蒋文芮只能将脸转向车窗方向,暗自调整呼吸。 今天这是怎么了?真的太丢脸了! 慕容曜心情好,发动车子后,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习惯性的攥住她的。 "好好开车。"她说,声音有抹不易觉察的娇慵。 "我想吃面了。"他突然说。 蒋文芮指指前面的路口说:"那就在前面的路口停一下,那里有家面馆很不错,昨天我和秋莹刚吃过。" 他扭头,漆黑的眸漩涡一样紧紧吸附着她,"我想吃你做的。" 生日那次,他吃过一次,至今念念不忘。怀念那个味道,怀念厨房里的那抹身影。 "现在?" "嗯。" 蒋文芮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了。这个时间去他那边,然后再回家,之间距离不算近,怕是又要折腾到了大半夜,明天还有重头戏,她不能不顾。 她抬头刚要说话,慕容曜却已将车子调转方向,说了句"先去我家"便大踩油门,一路狂飙。耳边环绕着跑车的充满立体感的轰鸣声,她的抗议,早被吞噬其中。 再次来到卧龙阁,蒋文芮显得有些拘谨,她所有甜蜜的痛苦的记忆 ,全在这里。 慕容曜拖着她的手,大步走进去,空气里都是月见草浓郁的芬芳,熟悉得让人沉醉。 穿过客厅,直接进入厨房,他打开冰箱说:"东西都在这里。" 蒋文芮看他一眼,知道今晚不煮面,他是不会放她走的,于是,认命的将他推出去,"外头等着,一会就可以吃了。" 很快,蒋文芮端着面出来,慕容曜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坐在客厅里。 "过来吃吧。"她招呼着。 他马上走进餐厅,看一眼桌上的面,再用力的嗅了一口。终于满足的笑了:"很香。" 吃面的时候,他没有太多的话,专注得很,这让蒋文芮多少有点成就感。 吃罢,她端回厨房洗碗,水哗哗的流着,她的手浸在水里,肌肤泛着透明的光泽。 倏地,腰间一紧,背立即就跌入一堵墙似的怀抱。 "啊……"她轻呼一声,稳住身子,回头便撞进他被某种情绪充斥的眸,暌违已久的似曾相识。 在她颈窝那里用力的吸了一口,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令他心安。 "慕容曜,你出去,我在洗碗……"蒋文芮的身子扭动两下,他眸光登时变紧,全身的血液好像正朝两腿间聚拢。 果断的将水龙头关掉,把她的手提出,随手扯出两张纸巾,迅速擦净。然后,一把将她抱起,强势的分开她的双-腿,让她盘在自己腰间,他则托住她的俏臀,抱着她迈开大步出了厨房。 "慕容曜!" 这一切变化太快,蒋文芮失声叫着他的名字,身子徒然被举起,她下意识的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今晚,留下。" 他盯紧她,灼热的目光,让她呼吸一烫,心也跟着烫得颤抖。 "不行……"她想都不想就拒绝,在他怀里开始挣扎。 慕容曜的眸色更暗了,神情是压抑过后的紧绷,"你别动!"他闷声,让她别动,可自己脚下的步伐却在加快。 ==== 几乎是用冲进了卧室,带着她一块重重跌在床上,两人加在一起的重量,让床垫子都陷进好大一块。 蒋文芮双手虚空的抓了抓,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物体,只能落在他的肩头。由于他双臂撑起,背阔肌硬绑绑的突起,她又慌得移开,仿佛会络痛了她的手。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个男人有多迫切。 ==== "小芮……"他沙哑的声音,性感得让人疯狂,"把你交给我……" ==== 慕容曜憋得太久,身子大起大落,连想要怜惜她的心情,都被一阵阵欢愉取代。那是纯粹的,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原始欲-望,激烈得可怕…… ==== 他低吼着,在她跃入天堂时,他也悉数释放…… 558:好久不见 倒在床上,他的身躯压着她的,两人都在急剧喘息。 房间里尽是欢爱后的味道。 ==== 这次算是彻底榨干了蒋文芮,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洗的澡,怎么出的浴室,又怎么被抱上了床上。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蒋文芮看眼墙上的钟,腾地爬起来,慌慌张张的就要穿衣服。 "完蛋了!要迟到啦!" 昨天在离开时,唐烁千叮万嘱,要她提早去帮忙,蒋文芮痛快答应,可没想到,昨晚被慕容曜那个家伙折腾了那么久,动一动就会腰酸背痛的,赖在床上早就忘了早起一事! 慕容曜不在房间,不知道去了哪,但好在他不在,蒋文芮赤着身子跳下床就去捡自己的内衣往身上套。 这时,房门推开了。 慕容曜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礼盒进来,看到她时,眉梢暧昧的扬起:"要我帮忙吗?" "不用!"蒋文芮立即背过身去扣胸衣,心里都是对他的埋怨。要不是他昨晚那么拼命,她怎么可能会迟到? "我派人把你的礼服取来了。"慕容曜体贴的说。 蒋文芮怔了下,有些意外于这家伙的细心。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多想,抓起衣服进入卫生间,梳洗过后再换上。 是件很漂亮的黑色礼服,她皮肤白,穿上黑色更是被衬得陶瓷一样细腻光滑。看到她露出来的一双笔直的小脚,慕容曜就情难自抑的想到了昨晚被它们缠上腰间的感觉…… 只不过是想了想,下面马上就有了反应,想立即狠狠的要她。即便昨晚已经做了三次,他现在也还精力旺盛,令他都有些惊讶。 喉结上下滑动下,他抿抿唇,说:"小芮,时间还早呢吧……" 蒋文芮回眸,一下子就看到了裤子拉链的位置,那里早就搭起小帐篷,在她的注视下,还不时的抖动几下。 蒋文芮猜到了他的心思,马上别开视线,"不早了,再不出发真的会迟到了!"说着,越过他就匆匆下了楼。 望着她逃似的背影,慕容曜勾起的唇角,尽是满足。 唐烁的发布会现场,就跟一场明星盛宴似的,唐烁交友广泛,各种类型的都有,千方百计想要攀上关系的也不乏其中。所以,整个现场星光熠熠,媒体们拍照拍得应接不暇。 蒋文芮不想引起太多关注,让慕容曜在前一个路口停车,她步行过去。 慕容曜不太放心,放下车窗说:"这里人多,你自己小心点。" "嗯。"她点头,直到现在,看他的目光都不太自然。 慕容曜叮嘱再三才重新发动车子,进入停车场方向。 蒋文芮松了口气,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感觉耳根子都快要被烫熟了。其实她的第一次是给了慕容曜,自始至终也只有他这一个男人,做这种事时也不至于太陌生才对。可她就是尴尬得要死,不是她太过矜持,也不是她矫情,实在是因为那画面……太狂野。 快要拐进展区时,一辆黑色奔驰s350,慢慢靠向路边停下,车窗放低,有人叫住了她。 "蒋小姐。" 蒋文芮脚步顿住,回过头时微微蹙眉,"杨老先生?" 杨战坐在后车座,朝她淡淡微笑:"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蒋文芮对他谈不上热络,始终保持着陌生的距离。 似乎是在解释这样的偶遇,杨战说:"蓝馨女士的儿子开时装发布会,我过来捧捧场。蒋小姐呢?" "一样。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进去了。"蒋文芮略颔首后就要走,却又被他叫了住。 "蒋小姐,听说你和慕容曜又和好了,真是恭喜啊。" 蒋文芮眉头深拧,那辆车子则在她眼前慢慢驶向停车场。 车内,杨战的视线自后视镜上收回,颊边是冷漠的笑。 好戏,才要开始。 唐烁和蓝馨站在一起招呼着朋友,看到蒋文芮后,他抬手示意:"蒋文芮,这边!" 蒋文芮走过去,对着蓝馨赞道:"蓝阿姨,您今天好漂亮。" "真的吗?"蓝馨身着一套香槟色百褶裙,优雅贵气,却又感觉十分接地气。 由于职业习惯,蒋文芮一眼就看到了她穿在脚上的一双酒红色高跟鞋,这种红色不至于太张扬,很适合蓝馨的年纪。跟在谭正身边久了,蒋文芮差不多可以很快判别鞋子的做工,这双鞋绝对是纯手工制的!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果然,她在自助餐区发现了谭正的身影。 蒋文芮笑了,由衷道:"鞋子更漂亮。" 蓝馨一听,脸上的笑容都随着喜悦晕散开来:"我也这么认为,小芮,还是你有眼光。" 唐烁嗤声:"不就一双鞋嘛?哪有我设计给我妈的礼服好看?" 蓝馨笑着轻拍了下儿子的手:"行了,知道你有孝心,快进去准备吧,待会就要开始了。" 唐烁和蓝馨朝蒋文芮打过招呼,便进入了会场。 蒋文芮站在门口等慕容曜,看到走进来的人,她赶紧迎过去:"严肃,那晚你没事吧?" 望着她关切的目光,严肃轻笑一声:"没事,喝过你煮的醒酒汤就好多了。" 蒋文芮点了点头,"那就好。" "你……担心我?"他玩味似的瞅着她,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到哪怕是一丝的留恋。 可惜,仅仅,只是担忧,不参杂任何情绪的担忧。 他的感情,蒋文芮一直明了,一双仿佛习惯了飘忽的眸,落在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些许虚幻,不真切得明明就是近在咫尺,却相隔重峦叠嶂。 见她薄唇轻启,严肃突然出声了:"你当然得担心我了,没了我,蒋氏的市值明天就得缩水一半!" 他又一次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与之前的每次一样,他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任何拒绝性的言语,将他想要努力争取的信心都给剥夺了。 对面的女子噤了声,可严肃心里明白,她什么都了解。不说,是因为珍惜。 这么想着,他又强迫自己释然了。 起码,她在珍惜。 559:这里交给我了 "你在等人吧?那我先进去了。"严肃的态度再坦然不过,越过她就迈进了会场。 凝在他身上的目光,直至他消失的尽头。 蒋文芮又默默收回视线,对于她与严肃的关系,他们彼此都努力过。所以,这一次她其实并不想说抱歉,不想这成了他的独角戏,比起直接拒绝,那么做要更残忍。 待她抬起头时,竟撞进另一双灿如星辰的眸。 慕容曜就站在人群中,高大的身材,出挑的外貌,一眼就能发现他。他微微翘起嘴角,噙着浅笑,不知道就这样站在这里多久。 他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端详着她的脸庞,倏尔抓住了她的手:"为了证明你有眼光,我一定会做到更好!" 至少,要好过严肃,才不算辜负她这会流露出的心疼。 尽管,那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但慕容曜知道,他值得。 "走吧,进去吧。" 慕容曜走到哪都很容易成为焦点,再加上之前和nie爆出绯闻的关系,早就有记者将相机对准了这边。蒋文芮不想引起关注,拖着他进了会场。 与预期中的一样,唐烁的时装发布会,走的是国际高端路线,每套衣服都个性十足,张狂得印上了唐烁的强烈个人风格。 蒋文芮看得眼花缭乱的,好在她的焦点只有模特脚上的鞋子,每一双都是出自她之手。其实她私下早就将这场发布会,当成了是自己的首秀,关注着,欣喜着,满足着。 因为有些激动,她的脸颊泛着桃粉光晕,晶亮的眼眸,时不时的涌上似真似幻的迷离光泽,这时的她与昨晚缠绵过后的样子悄然重叠,瞧得慕容曜两腿间的总位开始发胀。 他懊恼,自己那方面的需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烈了? 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资料册盖在了上面…… 严肃的座位在两人对面,与谭正及蓝馨一排,只消抬头就能看到这边的两人,蒋文芮时刻关注t台,慕容曜则会偶尔飘来一记眼神,朝他勾唇微笑,又不着痕迹的调了开。 严肃心里明白,他这是想要宣示主权。 他不气,也不恼。因为,换作是他,他会比这变本加厉。 蒋文芮看得认真,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起来,竟是唐烁打来的。 "蒋文芮,你快来后台!" 没头没脑的一句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听出他语气焦急,蒋文芮立即起身,慕容曜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皱眉问:"去哪?" "唐烁让我去下后台,可能是出了点问题,我去瞧瞧。"蒋文芮古怪的瞅着他,总觉得他紧张的过分。 "哦……"慕容曜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这才松开手,目送她离席。 再转过头时,缓缓瞥向左前方,杨战坐在贵宾席,正与人微笑交谈。以他这样的年纪,对这种时装发布会是提不起任何兴趣的,今天来这儿也是给足了蓝馨面子。 慕容曜又不动声色的调离目光,脸上云淡风轻,眸底却似正在营造着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他在停车场看到了杨战,当即便赶到了蒋文芮身边。其实他很清楚,就算杨战真的要动手,也不会选择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他没那么低智商,同样也不屑,但慕容曜的一颗心还是悬着。 蒋文芮来到后台,就被早就等在那里的尤秋莹给拖了过去。 "怎么了?"蒋文芮问。 "还不是那位nie小姐,这会正摆巨星架子呢。"尤秋莹嘲讽道:"早干嘛了?这会说鞋子不合适走不了秀上不了台?我看,她这是成心拆我们的台!" 蒋文芮蹙眉,暗暗明了她这是为的哪一出儿。 vip休息间门外,唐烁正一脸阴郁的站在那里,看到蒋文芮,他立即质问:"蒋文芮,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鞋子已经调整过了吗?怎么还没不能穿?你是不是还记恨着以前那点事,故意给我穿小鞋呢吧?" 唐烁就是这么个人,发起脾气来管你是谁,话比刀子还锋利。 蒋文芮没说话,现在解释什么都是在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解决问题,她径直上前敲门:"nie小姐,我是蒋文芮,麻烦开一下门。" 门那端没有回应,蒋文芮只能继续敲着,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增加几分。 站在旁边的尤秋莹不乐意了,红唇抿了抿,睨着唐烁说:"唐大师,nie的这双鞋我们早就送去给她试穿过,她当时可是说没问题的!包括昨天的彩排现场,你不是也在?有问题的话,她那会就应该提出来!现在临上场了,却整这么一出夭蛾子来,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唐烁滞了滞,对这番话也是反驳不出,不禁懊恼得踱了两步,"那现在怎么办?马上就轮到她上台了!" 蒋文芮眉头蹙紧,"钥匙呢?" 唐烁登时反应过来,立即让工作人员去取钥匙,门却在这时开了。 yo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道:"蒋小姐,你来得正好,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说着,她拎起那双专门为nie设计的鞋子说:"这鞋穿着根本就不舒服!你让nie怎么上台?万一在台上出了差错呢?届时,我们nie会出丑不说,还会连累到唐大师!所有这些,都是因为你失职造成的!" 她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趾高气昂的,说得尤秋莹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去跟她理论,被蒋文芮拦住了。 她的目光越过yo姐,笔直的落向坐在化妆间里的nie,冷静问:"现在,我只想知道,要怎样你才能登台?" nie这会才一点点抬起头,没有转身,而是直视镜子里的她,微微一笑,别有深意道:"不合脚的鞋子,我不会再穿。你要是喜欢,你拿去就是了,不过……这场秀,我是不会走。" 她说得清楚明白,唐烁气得要吐血,蒋文芮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回头,对众人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尤秋莹拧眉:"你确定?" 见蒋文芮点头,尤秋莹也没多说,扭身便走了。 唐烁朝蒋文芮抛去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口型告诉她"务必搞定",然后也怏怏的离开了。 nie突然出声:"yo姐,你也出去吧。" "嗯。"yo姐应着,人也走了出去。 蒋文芮进去,将门关上,"你我心理有数,那双鞋没问题……说吧,到底想怎样?" nie对着镜子里的人轻轻一笑,说:"那双鞋是没有问题,而且说实话,我还蛮喜欢你的设计。但是很可惜,我绝对不会穿它!" "因为是我设计的?" "因为阿曜。"望着她,nie的眸眼都冷了。 蒋文芮挑了挑眉梢,"所以,你宁愿给自己制造一个事业危机,也不愿意穿我设计的鞋子?" nie笑了,"我会对所有人说,你的设计,很垃圾。" 说出这句话时,nie有种报复后的快慰。尽管,她平时从没有这样咄咄逼人过,也未曝出过耍大牌负面新闻。但今天,她就想这么说,这么做! 闻言,蒋文芮垂下眼眸,"嗯"了一声,上前拿起搁在化妆台上的鞋子,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既然是你不想穿它,那也就失去了穿它的资格。我想,唐烁可以换人了。" nie的眼神微微僵了下,明显有丝慌乱掠过。 她只是想要出口气,并没有想过真的不上台。毕竟,唐烁的秀,可不是一般人说上就能上了,除了名气,还要看和不和他的眼缘。nie心里明镜似的,让她登台并压轴,唐烁完全是看在慕容曜的面子上。 nie这会有点骑虎难下,口吻强硬道:"所有的宣传可都是以我为主打,我若登不了台,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蒋文芮转身要走,闻言停了下来,扭过头朝nie浅浅一笑:"对于好的设计师来说,只要有好的作品,绝对不缺能够诠释它的模特。所以,搞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本末倒置。至于后果……" 不等她将话说完,门便人推开了。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看到走进来的冷漠男子,nie身子一震,"阿曜……" 慕容曜来到蒋文芮身边,看眼她手里的鞋,又抬眸看向nie,"作品就是设计师的灵魂,而别人将最宝贵的东西送到你面前,你却轻易践踏……她说得对,你已经失去了穿它的资格。" 抓住蒋文芮的手腕,他说:"走吧。" "嗯。" 蒋文芮点头,两人走到了门口,身后是nie渐渐哽咽的声音,满是指责:"我不过就是想要出口气!连这也不可以吗?阿曜,就算你不爱我,也不能对我这么苛刻!" 慕容曜收住脚步,低眸抿唇,却没作任何回应。蒋文芮看看他,然后松开了他的手,转身走了回去。 慕容曜皱眉,扭头看她。蒋文芮来到情绪激动的nie跟前,将鞋子塞进了她怀里,nie一点点抬起了头。 "想出气是吧?那就比我更优秀,更潇洒,更幸福!这种拿自己前程开玩笑的愚蠢行为,以后都不要再做!否则,我只会瞧不起你。" nie怔怔的看了她好一会,然后僵硬的别开了脸,"我不需要你来教我!" 态度如此,可抓住鞋子的双手,却在收紧。 560:发展会不会太快了? 走廊上,慕容曜睨一眼身边的女人,即使她穿着细高跟鞋,身高也还差自己半个脑袋,身上套着的礼服,裹得格外纤细。 "你不怕砸了唐烁的场子?"他问,指刚才的事。 蒋文芮抬眸瞅着他,眸底一丝促挟,"nie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真的会搞砸了这场秀,你当时就会拦着我。" 慕容曜笑了,长臂伸过揽住她:"你越来越了解我了,我挺高兴。" "先别高兴的太早,"蒋文芮扯下他的胳膊,笑容虚渺几分,"说说看,你到底还有多少烂摊子要去收拾?我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慕容曜盯着她,似要将她整个人看穿,靠近她,捏住了她的脸颊,与她鼻尖挨着,声音刻意放低,"现在,就剩下一个了,而且这个会比较麻烦,不太好处理……大概得需要十几年,几十年,也许更久。" 锁住她的眼神,闪过辉芒,眸底流淌着的,是暖暖的令人心悸的温柔,"我打算,亲自收拾她。" 心房瞬间被什么击中,左右冲撞着,不经意的漏了半拍。凝视着他,在光亮的射灯下,他的脸部轮廓深邃得让她移不开视线。 她扭身,继续朝前走,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那你可得想好了。因为……我会当真。" 笑弯了的眼睛,盯着她的背影,他突然说:"喂,明天去民政局吧。" 蒋文芮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稳住身子后,她瞪了眼搁在旁边的椅子,嘀咕着:"也不知道谁放在这儿的,是想害人摔跤吗?" 她站直了,整理下礼服,又朝前继续走,走过几步又停了下来。 "慕容曜,这次我陪你一块赌。但是,如果你还让我失望伤心,我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你!" 身后,是他带笑的声音:"嗯。" "……上午九点,我有空。" 说完,蒋文芮步伐加快,迅速离开后台。 慕容曜站在原地,抚着光滑的下巴,眸尾弯着,眼睛里流光溢彩的,感觉体内的血液都是欢畅的。 此时此刻,他只知道他要娶这个女人,刻不容缓!他想看到她为自己披上婚纱的样子,想看到她为自己生儿育女的未来,以后还要和她过每一个结婚纪念日,为孩子们庆祝每一个生日!这样的欲望太强烈,强烈到骨子里都跟着颤抖! 蒋文芮返回现场,直到坐下来,胸口仍是起伏难平。 他刚才……就算是求婚了? 而她,居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和他的发展会不会太快了?之前种种还都没个定论,现在就要结婚了? 冲动过后,蒋文芮开始不安。毕竟,她和他的关系摆在那里,中间还隔着一个冉晓晴,当她嫁给慕容曜成了慕容家的人以后,她又要如何面对这位已故的婆婆? 蒋文芮后悔了,没有心思再去看t台走秀,脸颊缓缓埋进了掌心里。当年一个错误的冲动的决定,就似一颗恶毒的种子,这会才真正萌芽,开始酿出苦果。 当四周响起掌起时,蒋文芮抬起头,看到款款走上t台的nie,一身黑色褶皱拖尾,用点点金线做搭配,充满金属质感。脚上一双暗红色高跟鞋,金属鞋跟与礼服上的金线设计相得益彰,鞋尖微微上翘,采用了充满中国元素的鞋翘设计,鞋面上则是纯手工绣制的京剧脸谱,色彩搭配鲜明,又不至于太过抢眼,抢了身上那件礼服的风头。 nie气质高贵,随着空灵的音乐,缓缓上台。 在聚光灯下的她,落落大方,自信优雅,犹如一只骄傲的白天鹅,在众人面前展现她的美丽。 蒋文芮不得不承认,唐烁的确眼光独到,选择nie压轴。她很精准的就将唐烁想要表达的设计理念,传递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若有似无的,nie在路过她身前时,冷漠的目光瞟过她,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泰然处之。 蒋文芮勾了勾唇角,比起曾经的杨希媛,nie懂得得失取舍,拿得起放得下,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 唐烁的设计,与她的美丽相印生辉,在场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谢幕时,唐烁牵着她的手重新走上t台,所有人都起立鼓掌。蒋文芮只觉得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忙忙碌碌了这么久,听到这些掌声也让人心慰不已。 晚上的宴会,唐烁拉着蒋文芮一块接受媒体采访,对于nie穿的那双复古脸谱鞋,赞不绝口。 蒋文芮在聚光灯前十分不自然,奈何唐烁好意,她硬着头皮站在他身边,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不远处,慕容曜端着酒杯,目光集中在被媒体包围的女人身上。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放下杯子,刚要上前,却被人叫了住。 "慕容," 听到这个声音,慕容曜脚步微滞,回过头,漆黑的眸子一点点眯起。随即,一笑:"杨老。" 杨战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轻笑,目光平静的望着他,说:"你没有遵守你的承诺。" 慕容曜转过身,面上波澜不惊,抬起的眸敛住内里锋芒,微微提起唇角,缓缓出声:"不好意思杨老,我当初根本就不该许下这种我做不到的承诺。" "呵呵,"杨战笑着,摇了摇头:"我那个孙女啊,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可就做了这么一件傻事。"接着,他叹息一声:"哎,不值啊,不值……" 慕容曜沉默片刻,对杨希媛,他确实做不到无动于衷。抿抿唇,他说:"欠希媛的,我会用另一种方式弥补。" "怎么弥补?"杨战盯紧他,眼底的憎恨,渐渐浮出水面,"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还能弥补什么?你能赔我一个孙女吗?" 慕容曜凝着他,脸上掠过不易觉察的笃定,淡淡回道:"我想,会有这样一个机会。" 杨战冷笑,眼帘垂下,慢慢转身离开,边走边说:"慕容曜,你欠我孙女一个公道,我会替她讨回来的……用不了多久……" 盯着他的背影,慕容曜眉头蹙紧。 "看什么呢?" 身后,蒋文芮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没什么。"慕容曜回眸,朝她挑起眉尾,笑容满是暧昧,凑近她说:"辛苦了这么久,今晚得好好犒劳下你。 蒋文芮脸颊立即火烧似的,反应很大的退离一步,"慕容曜!这里是公众场所!"她赶紧四下张望,好怕会被别人听到,非得丢脸死! "公众场所怎么了?不许人家小两口调情恩爱啦?"慕容曜嗤之以鼻。 "什么小两口?"唐烁和尤秋莹走过来,听到后,热切的目光立即在两人身上巡视过,"你们这算是……好事将近?" "嗯啊!"慕容曜长臂伸过,将蒋文芮揽在怀里,轻笑道:"你就准备好红包吧。" 唐烁怔过后,随即大笑:"你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尤秋莹错愕的盯着蒋文芮:"我没听错吧?" 蒋文芮抬眸看一眼慕容曜,敛下眸光笑了笑,"嗯,你没听错。" 唐烁拉着慕容曜去一边喝酒,尤秋莹则趁机将蒋文芮扯到另一侧:"喂,你考虑清楚了吗?" 蒋文芮却摇头,尤秋莹把眼睛一瞪,"没考虑清楚你要跟他结婚?!" 身后,靠近的男子脚步滞在原地。 蒋文芮面朝尤秋莹,笑了笑:"我跟他的关系,还是这么不清不楚的好。什么事都看得太明白,考虑得太清楚,根本就不可能有将来。" 她的话,尤秋莹倒是能了解几分,凝向她的目光隐隐有几分担忧:"小芮,你这次赌得很大。" 蒋文芮端起一杯果汁递她,一笑:"这样不是更好?就算输,也会输得彻底,彻底断了所有的心思和念头。对我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尤秋莹正色看了她好一会,嘴角扬着,点头:"没错!管他那么多干嘛?这会开心就好!" 两人端起杯子碰了下,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蒋文芮心情不错,有些冒险前的忐忑和小小的激动,这种感觉,只在少女时为一些不成熟的疯狂有过。 不经意的,她调转视线,看到了距离她不远的严肃。 他正侧身与人交谈,举手投足皆是成熟,一双眸子幽深幽深的,表情内敛,不惊不扰。 似是觉察到了她的注视,他回眸,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浅弧。不过就是一瞥,又收回视线,继续交谈。 蒋文芮端着杯子,浅呷一口。 兴许是她多心,她总觉得,他的眼底,铺着一层寂寥。 这时,台前突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尤秋莹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朝前面呶呶嘴,"不愧是明星,随时随地都不会放弃吸引视线的机会!" 蒋文芮看过去,nie在yo姐的陪伴下,正在接受采访,不知她放了什么猛料,媒体记者正在穷追猛打,闪光灯此起彼伏,明显抢了主角唐烁的风头。 见惯了这种场面,nie应对自如。 "我和慕容总裁并不是大家想的那种关系,他只是对我颇为照顾一些而已,没想到就引起了大家的误会。" 马上有记者发问:"可是,您上次接受采访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561:她…这算是退出? nie一笑,回答得十分委婉:"我是夏空的代言人,有些宣传手段是必要的,所以,我也很无奈……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yo姐适时上前,拦下还要发问的记者:"感谢诸位对nie的关心,今天是唐大师的内地首秀,我们应该多关注下唐大师的作品。有关nie的私人问题,将不再回答……" 在yo姐的护送下,nie朝后台方向走去。过程里,她朝蒋文芮的位置瞥了一眼,又傲然的调开,任后面一堆记者拍照发问,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算是退出,她也要漂漂亮亮的,慕容曜可以不爱她,但是,她不能连最后的一点自尊都放弃。 还是那句话,她不会成为杨希媛。 尤秋莹十分意外,看着旁边的人,"小芮,她……这算是退出?" 蒋文芮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才掀唇笑了,"真是个骄傲的女人。" 这一刻,唯独她能读得懂nie吧。 手腕蓦地一紧,被人紧紧抓了住。 慕容曜不知什么时候靠近,抽出她手里的杯子交给尤秋莹,朝她一笑:"善后就麻烦你了。" 尤秋莹瞬间会意,朝两人挥手:"走吧走吧,这里交给我没问题!" 在nie将自己和慕容曜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后,想必都不会安生,慕容曜第一时间带着蒋文芮从员工通道离开,直奔停车场。 严肃目送两人的身影,在那些记者满场寻找慕容曜时,招手唤来司仪,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者会意,立即上前,站在话筒前说:"为了感谢诸位媒体朋友的支持,唐大师的合作单位蒋氏公司,已为各位准备了精美的答谢礼……" 一时间,所有的人注意又被吸引了去。 严肃手捏高脚杯,目光依旧沉着,不声不响的将杯里的液体饮尽。 停车场内,慕容曜发动车子,然后朝旁边的人看一眼,挑挑眉尾,夜色中,眸光流光潋滟,"要不要现在就去民政局门口等天亮?" 蒋文芮怔怔过后,失笑道:"哪有这么急啊?再说了,你带户口簿了吗?" 慕容曜蹙眉,他倒是没想那么多,握着方向盘,不紧不慢的调转方向,汇入车道,"那就只能明天再去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失望。 蒋文芮只当没听出,望着窗外说:"送我回家吧。" "没问题。"慕容曜嘴上应着,行驶的方向却是相反。 她回眸,皮笑肉不笑:"这是去你那儿的方向。" 他侧过头,微笑,有条不紊的回她:"对啊,我家就是你家。"说完,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乖,明天我就把房产证变成你的名字。" 蒋文芮拍开他的手,一昂头:"我才不要呢!" "喂,那里可是整个龙城风水最好的地方,千金难求,要不怎么会叫卧龙阁呢?你别不识货啊。" "再好的房子,我自己会赚钱买。"蒋文芮瞥瞥他,故意说:"我可还记得,我跟你借过一笔钱呢,我一定会还上的。" 趁着红灯停车,慕容曜好笑的瞅着她,"我所有的钱都是你的了,连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还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蒋文芮傲然道:"说不定,我将来会比你还有钱哦!" 慕容曜煞有其事的点头:"那样的话,你就养我好了,我不矫情,我不让你养!" 蒋文芮被他逗笑了,这会红灯变绿,她催道:"好了,快开车吧。" "这么急?"慕容曜挑挑眉梢,带有某种暗示性。 蒋文芮自然解其意,轻咳一声,别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呵,"他笑了,"听不懂没关系,做的时候配合就好了。" 蒋文芮咬着唇,脸被烫过一样,"慕容曜!开车的时候少说话!" 车内,是慕容曜愉悦的低沉笑声。 停车场内,一辆黑色奔驰停了许多。 司机从车镜中窥一眼身后始终没有反应的人,试探性的开口:"杨老,他们走了。" 杨战这才睁开阖着的双眼,苍老的面容神情不失犀利,"一起走的?" "嗯。" 脸颊上露出一丝冷笑,眼中尽是好戏即使开始的期待。缓缓的,他问:"老吴有消息吗?" 司机回道:"人已经接到龙城了。" 杨战终于笑了,靠着椅背,懒洋洋的开口:"回去吧。" "是。" …… 卧室内,衣物散落一地。 明明空调气温调得很低,房间里的热度,却在持续加温。 "慕容曜!你说过……就一次的……" "那是昨天的事……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这是今天的第一次……" 床上,慕容曜不知疲倦似的,狠狠压榨着身下的人。蒋文芮真的快要受不住了,细腰被他掐着,承受着他的强势猛攻。 刚刚到家的时候,她连澡都没来及洗,就被他给扛上了楼,无视她的抗议,一把便将她的礼服给扯下来,再提起她一条腿,不容分说的硬是挤了进来。 没有前戏,没有润滑,蒋文芮那里干得很,他才进来就直喊疼。慕容曜也是憋得难受,根本没办法停止,只能就着那股狠劲,硬是勾起了她的情动,终于渐渐温润了。他再也无需顾及什么了,完全是大起大落,活似没有明天一样的发狠。 他挺着腰,一双眸子牢牢盯住她,见她情动后眯起了眼睛,无意识的性感,简直就是催情剂,真要了他的命。 他更狠更用力了。 "慕容曜……"蒋文芮双手抓着他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硬得跟石头一样,她受不了瞪他一眼,双手随即抵在他的胸口:"你就不能轻点嘛……" 他俯下身,攫取她的双唇,勾得她的小舌与他缠在一起,离开时,蒋文芮被吻得不停喘息。 他埋在她的颈窝,呢喃的声音充满欲望,"轻不了……这都要怨你,是你让我失控的……" 慕容曜自认在这方面还有节制,可这一年,不长不短的一年,偏偏将他那点自信给打压没了。而且,只对这个女人欲罢不能,这渴望来得让他都害怕。 嘴上的排斥,却抵不过由他带来的饱胀感,他是如此熟悉她身上的每一个敏感点,不停的给她制造一波波眩晕。蒋文芮爱不住了,抓着身上被褥,十指紧紧拧着,终于失控的叫出了声。 慕容曜双眼发红,汗水顺着健硕的脊背流淌下来,原本还是有节奏的起落,结果,被她突如其来的一阵强烈收缩给乱了节奏。他猛地捞起她,重重吻上她,另一手箍紧她的腰,就这么坐着开始冲撞起来。 蒋文芮只觉得理智都在天上飞,身体已经彻底被他的野蛮给征服了。 最后,在他发泄似的低吼声中,她又绷紧了身子…… 许久,平息过后,他躺在她身边,一只大手还在胸前抚着。蒋文芮没力气再去拍开他,整个人化作了一滩水,想去洗澡都不愿起身。 "想要什么样的婚礼?"他问,声音是身心餍足后的慵懒。 她摇头:"没想过。" 尤其是和他的。 慕容曜眯了眯眼眸,喉咙微微滑动下,突然就将她搂紧,胸前与她的背部粘得密不可分。 "别怕……我说过的,要下地狱就一块,谁都跑不了。" 她是有罪之人,同样,他也罪无可赦。 就让这样的他和她,一起沉沦得好,余下的,他不愿再想。 蒋文芮垂眸,悄然伸手,轻轻抚上他依然坚实的手臂,"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这次,他摇头,"遇到你,所有事都超出了预料。" 所以,他不愿再去计划什么妄图改变结果,他只知道,眼前的快乐,是他要牢牢抓住的,失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手臂在收紧,感受到了来自他的一丝恐惧,心尖似被什么扎了下,不痛不痒的,就是有点不舒服,蒋文芮情不自禁的将他的手臂握紧,声音轻得发飘:"那就什么都不要想了,明天,我们登记去。" "嗯……" 搂紧怀里的人,他心安的沉沉睡去,嘴角噙着一抹满足的笑。 第二天一大早,蒋文芮便被人给推醒了,"小芮,快起床。" 蒋文芮迷糊的睁开眼,入眼的男人,已经一身清爽,身上是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水晶袖扣系着,内里闪烁着丝丝微蓝光泽。 "几点了?"她打着哈欠问。 "七点。" 慕容曜将她从床上拉下来,推她进浴室,"给你半小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去准备早餐。" 比起他的郑重,蒋文芮倒有点没心没肺的样子,虽然明确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却刻意的想让自己忽略一些,不去期待就不会过于失望。 在浴室里墨迹了好久才出来。她的衣服已经放在了床上,包括内衣,都是他特地准备的。蒋文芮瞧着,心里泛着暖,想要忽略的心情也被他的种种细节给驱散了,渐渐,也开始期待了。 今天,注定是与众不同的一天。 下了楼,慕容曜正在打电话:"就按我刚才说的做吧……嗯,晚上七点,你去挨个通知……" 见蒋文芮下来,他刚好也收线,黑漆漆的眸,被抹惊艳取代。 "我就知道,我挑东西的眼光不错,人也是一样。" 562:我还有很多想法 蒋文芮扯了下身上的裙子,很素雅的一条,她确实很中意,问道:"你买的?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去唐烁工作室那边翻出来的,正好又是你的size,就给带回来了。" 唐烁接到他电话的时候,仍在外面喝酒,他硬是把唐烁拽到了他的工作室,在那里将压箱底的宝贝都给翻了出来,他一眼就看中了这条裙子。 事实证明,他确实有眼光。 慕容曜说得理所当然,蒋文芮愕然,"你去了唐烁的工作室?" "嗯。"他将早餐都摆上桌,又拉椅子待她坐下。 蒋文芮吃惊的问:"你几点起床的?" 她居然不知道! "三点?也许四点,我忘记了。"慕容曜微笑着,精神抖擞的,根本就不像是只睡了一两个小时的样子。 虽说只是登记,并不是举行婚礼,对他而言也是个极其极其重要的日子,方方面面都要竭尽所能的做到最好! 将他的期待纳入眼底,蒋文芮不自觉的也扬起了唇,低头吃早餐。 她没想到,慕容曜也有这样冒傻气的一天,让她倍感窝心,并且一塌糊涂。 "待会,我送你回趟家。"他坐在对面,边用餐边说。 蒋文芮抬头,目光询问。 "这件事,还是应该先告诉你爸妈一声,以示尊重。"慕容曜语气平稳,从他嘴里说出蒋莫怀夫妇,不再似之前那样排斥抵触,好似毒瘤,一丁点的牵扯都不愿意,现在则坦然得很。 蒋文芮意外的瞅着他,确是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她家人,被重视的感觉,那样清晰,却又让她变得有些恍惚。 太美好的东西,像飘浮在海上的泡沫,绚丽有余,终究短暂。 蒋文芮低眸,缓缓摇头,"这事我自己拿主意。" 她能想象得到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父母阻止不说,还会将现实再次赤裸裸的摆出来,提醒着她什么该,什么不该。其实,正如她昨天对尤秋莹说过的那样,她与慕容曜之间凡事若是太清明,是很难有未来的。所以,她宁愿做一回的主。 慕容曜深深看过一眼,没再劝,而是将她的户口簿放在了桌上,"这是你的。"蒋文芮这次更吃惊了,"你是怎么拿到的?" 突然,她反应过来什么,"是玉姐?" 她本打算早上回趟家取来,现在看来,他早就做好一切准备。 玉姐对他们两个有愧,内心还是很期望他们两个能够再次走到一起,心里的愧疚也能减少一些。所以,这种程度的帮忙,完全不在话下。接到他的电话后,天还没亮就将东西送了过来。 慕容曜但笑不语,安静的吃早餐。 他不允许任何事任何细节破坏如此重要的一天。 直到出门,慕容曜的唇瓣都始终是上扬着,见他心情这么好,蒋文芮也有些按捺不住心底悸动。就算是冒险,也是一场值得期待结果的冒险。 天空阴沉沉的,七月里的天,又是热浪滚滚,气压低得让人透不过气,乌云随时都会压向头顶似的。 车里开着空调,感觉十分清爽,蒋文芮正用手机跟尤秋莹qq聊天。 慕容曜将车子拐进民政局大门,蒋文芮故作镇定的放下手机,"到了?" "到了。"慕容曜推开车门,蒋文芮也跟着下车,其实心里紧张的不得了。 两人走进去,一大早的居然还有好多对准夫妻在排队。慕容曜牵着她的手,坐在队伍末端,安心等待。 她的手有些冰,他蹙眉,"你很冷?" 蒋文芮含糊着应一声,才不肯承认是因为紧张,才会手脚冰冷。 慕容曜径自将她双手都捂住,另一手则揽上她的肩头,让她靠向自己。蒋文芮不自然的想要拉开些距离,怎么说都是公共场合,与他这样亲密,她实在是别扭。 头顶是他打趣的声音:"马上都要成为慕容太太了,还害羞个什么劲啊?昨晚,你可是不是这样的……" 蒋文芮条件反射的按住他双唇,脸颊微红的瞪他一眼:"慕容曜,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他调戏她上了瘾,将她的小手取下,似笑非笑道:"小芮,你再这么害羞下去,我会觉得困扰的。"笑容在唇边扩散,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唇几乎就要挨上她红得几近滴血的耳垂,喃声:"因为,我还有很多想法,没有在你身上实施……" 蒋文芮先是身子一震,随即,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将他拍到一边去,脸上尽是生怕被人听到的尴尬,"你精虫入脑啊?" 耳畔是他愉悦的笑声。 婚姻登记的程序并不繁琐,很快便要轮到他们。蒋文芮心跳得厉害,各种情绪交织在一块,快要分辨不清,她到底是期待居多,还是惶恐多半?反观慕容曜,倒是一派闲适,面上春风无数。蒋文芮暗恼,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在紧张! "下一对。" 工作人员已经在招呼,蒋文芮神情一凛,和慕容曜走上前坐了下来,恰在此时,慕容曜的手机响了。 本想无视,扫一眼来电显示后,他犹豫少许,还是朝工作人员歉意颔首,示意要接个电话。 兴许是因为他卓尔不凡的外貌占了优势,看上去十分严谨的工作人员,竟好脾气道:"没关系,你先接。" 蒋文芮坐在旁边,耐心的等待。 慕容曜开门见山的问:"高阳,什么事?" 高阳很清楚他今天的行程,没有紧急的事,他是决然不会挑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的。 渐渐,在听到高阳的汇报后,慕容曜徒然一僵,黑眸瞪大,脸上神情急遽变化,最后,震惊到表情定格。 蒋文芮看在眼里,受他情绪感染,也不由得正色起来,"怎么了?" 慕容曜仍僵硬着身体,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尽管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却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直觉告诉蒋文芮,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否则,依他处事不惊的风格,再严重都不会失态,更别说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 她蹙眉,朝工作人员果断道:"不好意思,我们待会再过来,先让其它人先办理吧。" 说完,她立即起身,然后拽着木然的慕容曜离开。 走到门口,她才肃容问道:"慕容曜,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曜好像才反应过来,僵直的视线调向她,眉头蹙得更紧,脸颊渐渐憋得发红,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生硬的说了句:"我还有事……很重要的事!今天……今天就先这样好了……"他的声音绷得很紧,说到最后,颤抖得厉害。 面对疑惑不已的蒋文芮,他连句交待都没有,就这么突然转身,朝大门口跑去。看得出,他很着急,一路连着撞了几个人,惹来身后骂声,他都不管不顾,甚至可以说是浑然不觉。 蒋文芮愕然的站在原地,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心头倏尔一紧,有种预感,不详的预感。 她兀自猜测着慕容曜可能发生的事,却想不出一件能让他连登记这种事都可以打断,这样子的失态,她从未见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人默默的走出了民政局大门,身边路过的,都是一对对开开心心领到结婚证的新人。那红艳艳的证书,普实无华,小小的一本从眼前掠过。蒋文芮之前对结婚没什么概念,要不是他昨晚突然求婚,她连想都不会想到这一刻。 但,现在竟有点期待了。 对登记,对婚姻,对未来的慕容太太…… 轰—— 头顶响着滚滚闷雷,很快就要下雨了,风刮得厉害,掀起的沙尘让她睁不开眼。 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蒋文芮先是一怔,想说回家,一下子又没反应过来家在哪个方向。 "到底去哪?"司机不耐烦了。 蒋文芮深呼吸,报出了蒋宅的地址,车子缓缓启动,转向灯闪烁,并入行车道。 雨猛地落下,又快又急,车窗四周都变成灰蒙蒙雾腾腾的,出租司机抱怨着这个鬼天气,不由得减下速度。 蒋文芮靠在椅背上,手机"滴滴"响起。她拿起来,是尤秋莹在qq上呼叫:"小芮,你们领到证了吧?恭喜恭喜!" 蒋文芮无奈的一笑,告诉她:"没有。" "啊?为什么?!"那端,尤秋莹很是诧异。 "他临时有事,离开了。"想了下,蒋文芮又补充一句:"是急事。" "什么样的急事,也不能把这事耽误了啊!不是我迷信啊,这样子很不吉利呢!" 蒋文芮脑海空白,没什么想要回应的。 觉察到她的心情,尤秋莹立即安慰:"小芮,你也别多想,我就是那么一说。说不定,他真的是有很急的事,才会离开的。你别担心,我去问问高阳,看看他怎么说。" 蒋文芮想说不用,不管是什么事,她迟早会知道。但一想到叫走他的那通电话,正是高阳打过来的,心里的好奇也有些抑制不住了。 半晌,尤秋莹回她:"奇怪,高阳一直没接电话,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连我的电话都不接了!" 蒋文芮蹙眉,胸口没来由的发慌。 她想,一定是因为这鬼天气。 563:不可能…… 雨越来越大,道路两边几乎没什么行人。 一辆黑色保时捷,在雨中急驰。 匆匆赶到高阳电话里说的酒店,慕容曜快步走进大堂,高阳已经等在了那儿,"总裁,这里!" 走向他,慕容曜的脸色有几分骇人,"电话里说的是怎么回事?" 高阳一脸肃容,"总裁,您还是跟我上去看看吧。" 慕容曜双手攥着,攥得指节泛着青白,额头上的青筋隐隐突显,唇抿着,下颚绷紧。直到高阳走进电梯,站在里面等他,他才艰难的挪动脚步。 随着电梯上升,他的心也跟着徒然提起。 想要伪装镇定抄在裤子口袋里的双手,这会像两块石头一样发硬。喉咙有点发紧,胸口也是沉甸甸的透不过来气,他扯扯领带,解开衬衫一颗扣子,这才感觉呼吸通畅些。 电梯"叮"地一声停止,门开启,高阳出声:"到了。" 慕容曜眯起幽黑的眸,站在那儿没有动。眼看着电梯门又要关上,高阳赶紧伸手挡住。 望着电梯门在眼前分分合合,视线所及也在不断变化,薄唇渐渐抿得更紧。胸口剧烈的起伏几次,他倏尔走出去。 "哪一间?"他问,声音刻意沉着,却仍是掩不住有几分颤抖。 "1205。"高阳回他。 找到1205的门牌号,慕容曜一步步走向门口,站在那儿,阖了阖眼眸,半晌才说:"高阳,替我按门铃。" 口袋里的双手,颤得厉害,连伸出来去按向旁边门铃的力气都没有。 "是。" 高阳刚要上前按响门铃,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与明亮的走廊相比,房间内光线很暗,由他们的方向看过去,只有门开启带来的一小片光亮,里面则是黑漆漆的一片。 慕容曜仍旧杵在门口,没有走进去的勇气,一双眸已见狂乱。 黑暗中,渐渐出现一辆轮椅,以很缓慢的速度在行进。接着,是一双搁在踏板上的双腿,上面铺着一层薄毯…… 随着阴影退尽,他终于看清了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那一瞬,慕容曜的脑袋"轰"地一声炸了开,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忘记了应有的反应。 "阿曜……"轮椅上的女子颤抖的唤了他一声。 慕容曜的身子猛地一震,这时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退后两步,摇头:"不……不对……不可能……" "阿曜,是我啊……我是妈妈……"女子笑得温婉,眼睛里却蓄着泪花。 慕容曜被眼前的事实震得体无完肤,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本已丧生在蒋文芮车轮下的母亲,如今竟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是无神论者,却也无法解释这个事实!当初,母亲所有的后事,都是他和那个叫父亲的男人一块处理的,怎么可能会…… 这时,房间内的灯亮了,女子身后,是个一身漆黑的男人。 没料到房间里还有其它人,慕容曜目光一紧,看到对方后,早被堵塞的胸口,这会则像被重石碾压过,裂得七零八落的。 男子人近中年,还是器宇轩昂的,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相貌出众。眉眼处,与慕容曜像了个厉害,那是藏也藏不住的羁绊。 "阿曜……"对方的口吻,有些生硬,刚要说什么,慕容曜蓦地抬手。 "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他的脑子这会已经乱成了一团,分晰不了任何事实,更加不可能去理解他们即将道出的任何话。 "总裁……"高阳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说:"先进去再说吧。" "对对对,"男人赶紧说:"进来再说。" 慕容曜石头似的杵在原地,眼神有些发木,是高阳一咬牙,硬把他给拽了进去。 屋子里,开始呜呜咽咽响起了女子的哭声。 慕容曜僵直的坐着,抬起头,看着憔悴的她,早已不复往日优雅迷人的样子。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出不了声,眼圈却发红。 "妈……真的……真的是你?"他不确定。 听到他自己一声"妈",令冉晓晴哭得愈发凶了,不停应着:"是我,是我……" 慕容曜扯扯嘴角,干涩得很,眼睛同样酸涩着。他忙下头,捏紧不停抖着的双手,"我以为……" "不!我没死!"冉晓晴转动轮椅,来到他跟前,握住他的双手,"阿曜……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很艰难……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慕容曜还想再笑笑,脸颊肌肉却变得僵硬。 这一结果太突然,他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他们带来的冲击,快要摧毁了他所有的冷静。 男子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湿毛巾递给她:"晓晴,不是都已经见到儿子了吗?快别哭了。" 冉晓晴握住他的手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 男子轻叹一声,将她推离一些,蹲下身动手替她擦着脸,擦得很细致。 慕容曜木然的看着这一切,记忆里,那个只会借酒装疯,不停和母亲吵架的男人,居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是他记忆出了差错,还是时间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他不得而已。 慕容曜抖着手,摸出一支烟来,可打火机却怎样都打不着。高阳立即替他点燃,吸了口烟,他才稳定下情绪,抚下胸口的澎湃。 "总裁,我到外面等您。" 确定总裁已经能够控制好情绪,高阳才退了出去。 垂眸,似乎是找回了理智,慕容曜终于艰难的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兴许是沉默了太久,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阿曜……"冉晓晴哭得嗓子也是沙沙的,抬起红肿的双眼望着朝思暮想的儿子,哽咽着只道出了一个事实:"我没有死……" "还是我来说吧。"慕容杉坐在对面,低着头说:"这事你妈不好说,我替她说。" 抬头,望着对面的儿子,尽管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他却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亲昵来,叙述的语气也平静了许多。 "几年前,杨希媛给了你的一笔钱吧。" 慕容曜盯着他,僵硬的点头:"是。" 这一点,他从不否认,也正因为此,他对杨希媛心存感激,哪怕不爱也是决定要娶她。不为别的,就为了她在他最艰难的时期,主动帮了他一把。这份恩,直到现在,慕容曜都记着。 可是,慕容杉却说:"那笔钱,不是杨家给你的,是你妈借她的名字给你的。" 一句话,彻底在慕容曜脑袋里炸开了锅,眸底同样掀起了风暴。一直以来,他相信的都是谎言,那种震撼,可想而知。 冉晓晴没有出声,只是无言的望着儿子,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慕容曜倏尔笑了,笑声是无力苍白的,"所以……蒋文芮根本就没有撞死人?" 闻言,冉晓晴脸色突然就变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声音都变得尖锐:"怎么没有?!" 她一把就将盖在腿上的薄毯给扯了下去,指着自己一双因为无法再直立行走,肌肉已见萎缩的双腿说:"我变成今天这样,也是拜她所赐!她的确没有撞死我,但是,这跟杀了我又有什么两样?" 冉晓晴吼过之后,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开始不停的喊叫,甚至,双手猛地砸向自己的脑袋。 "晓晴!" 慕容杉赶紧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双手捏住她的手腕,使劲固定在她胸前,嘴里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有我在你身边呢……"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慕容曜愣了住。 慕容杉的安抚,竟慢慢让冉晓晴冷静下来,靠着他,她很疲惫似的,喃喃道:"我累了,想进去休息……" "嗯,我陪你进去。" 慕容杉朝儿子看过一眼,示意他坐在这里稍等,他则推着冉晓晴回到房间。 门关上一霎,慕容曜似被惊醒了一样,指间的烟快要燃烬,连烫着了皮肤,他都浑然不知。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看到母亲活生生的在他眼前,他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竟不是狂喜,而是铺天漫地的复杂情绪,过往的恨,想要报复的心,这会都变成了天大的讽刺。 曾经,白跃峰说过一句话,他犹记。 他说,阿曜,人已经不在了,你何必要主动背起那么重的枷锁?放开自己不好吗?你是为了恨而恨,这一意义都没有。 是啊,毫无意义。在今天到来之前,他尚且可以标榜自己伟大,能够站在任意的高度俯瞰。为了爱一个人,放弃了那么重的恨,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但他可以! 今天之后,他慕容曜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混蛋! 门又开了,慕容杉轻手轻脚的走出来,将门关严,回头说:"你妈妈睡着了。" 慕容曜没吭声,又抽出一支烟来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慕容杉坐下来,看过他一眼,"我都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14岁,你走的那年。"慕容曜没有抬头,眯着的眸,在竭力克制着内里涌动。 慕容杉滞了滞,也低下头,说:"阿曜,爸爸对不起你。" 564:四年前发生了什么 "不必了。"慕容曜挑高眉梢,歪头瞅瞅他,"时间是追不回来的,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用?还是告诉我四年前都发生了什么吧。" 慕容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停告诉自己,他需要理智,需要判断,如今,他已不可以再走错一步。 因为,有个人说过,如果他再让她失望,她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 想到那样的结果,他不寒而栗。 慕容杉也抽出一支烟,点燃后,他沉沉的吸着。 屋子里没有开窗户,挡着厚重的窗帘,只有空调制冷发出的些微噪音。父子俩面对面坐着,烟一根接一根,没多大一会,屋子里到处都充斥着呛人的烟味。 将第三根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慕容杉才抬起头说:"你还记得,我是在保险公司上班的吧。" 慕容曜眉头倏然拧紧,他何等聪明?隐约的,他猜到了什么。 见他神情变化,慕容杉一笑:"没错,你猜得没错,我是骗保了。" 慕容曜双眸瞪大,猛地起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提到跟前,眸子变红,表情有几分恐怖。 "你利用我妈来骗保?你他妈连这种事都干得出?!"他抬起了拳头,却在半空停住,无论如何也是落不下。 无论这个男人有多混蛋,也终究是他父亲,他再冷酷无情,再混蛋,也没有到了要亲手打自己父亲的程度。 咬咬牙,他恨恨地甩开了手。 慕容杉神情淡淡的,整理下衣襟,"你的脾气,倒是跟我年轻时一个样。" "闭嘴!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兴许是慕容曜口吻中的厌恶刺伤了他,慕容杉自失地一笑,慢慢又坐了下去,说:"你为了报仇,把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折磨得死去活来,你跟我,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的话,直戳慕容曜痛处。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滚烫的。他站在原地,仍捏着拳头,有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打下去!又或者,其实真正该打的人,是自己。 "阿曜,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有些事,也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慕容杉缓缓出声:"你应该知道,你妈妈和那个蒋莫怀的关系。他们两个是初恋,可最后,蒋莫怀却拗不过家里娶了别人,她一直耿耿于怀,哪怕最后和他在一起,也是想要报复他,拆散他的家庭……虽然这些你妈妈都没说,可我都清楚。" 慕容曜听着,已经分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带给他的冲击了。 慕容杉又点燃一根烟,吸了几口,他说:"我很爱你妈妈,正因为此,我没办法接受她和另一个男人乱来,偏偏又无力制止。于是,我就只能没出息的出去买醉,回来后又借着酒劲发泄不满。结果……"他自嘲的干笑两声:"我伤害了她,当然,也伤害了你。所以,最后离婚也是我活该。" 这一刻,他望向儿子的眼神,是愧疚的。 慕容曜表现得无动于衷,可内心的挣扎,则已将他拖向的深渊。 "那天,蒋莫怀的女儿开车撞向她,当我得到消息赶去医院时,她正在抢救,而那个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却在打电话,托朋友找关系,想要替他的女儿开脱。巧的是,主治医生恰好是我的高中同学,他告诉我说……她用一双腿,换来了一条命。" 回忆,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闷,慕容杉的声音也更沉了:"可是,她苏醒后,问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他在哪''……出于报复心理,我将那个男人打电话想要救他女儿的事告诉了你妈妈。即使是和我离婚,她都没有那么伤心过,再加上永远都要坐轮椅的事实,她彻底崩溃了。" 抬头看向慕容曜,他说:"她要寻死,我却说,既然有勇气去死,为什么不拿这条命去报复那个男人呢?" 慕容曜凝着他,"于是……你们就联合那个医生伪造了死亡证明,举行了假葬礼,骗了我整整四年!" 慕容曜杉没否认,"这笔钱,我们一分没动。你妈妈主动找到杨希媛,以她的名义,将这笔钱给了你。否则,你又怎么会有今天?" "呵呵……"慕容曜笑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用这种方式得来的钱,你们觉得我会心安理得吗?" 慕容杉抽着烟,深沉道:"其实,我该感谢那个小姑娘,要不是她,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看见你妈妈,可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照顾她。而她,则十分依赖我,我们两个好像又找回了遗失在过去的美好。"扯扯唇,他笑了,"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其实现在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慕容曜对眼前的父亲,陌生到连普通朋友都不及,尤其是他在说出这些前因后果之后。他不能接受,自己之前一直执着着的,恨着的一切,竟是一场骗局! 慕容杉话锋一转:"听说,你想和那个蒋文芮结婚?" 慕容曜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反问:"听说?听谁说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忘记了你妈妈的仇,想要娶那个男人的女儿……那个杀人凶手吗?" 慕容曜深呼吸,因为太过用力,眉梢都在打颤,"她不再是杀人凶手了。"他说。 慕容杉冷笑:"你妈妈捡回一条命,是她走运!但是,这可不能抹杀蒋文芮想要撞死她的事实。" 慕容曜攥紧双手,生怕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他伸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努力的在平息心底的怒火。 慕容杉郑重警告道:"阿曜,你能有今天,是你妈妈用自己的后半生成就的!她隐姓埋名,有家回不得,这些都是为了你,你不能再做让她伤心难过的事了,她恨姓蒋的一家人,所以,你不可以娶蒋文芮!别忘了,不孝者,妄为人子!" 慕容曜垂眸,眉眼处都是堆积成山的痛楚,"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复仇的工具?满足欲望的傀儡?" 慕容杉还想说什么,他转身,经过冷却后的眼眸,有种与世隔绝的寂寥,"如果可以,我宁愿今天没有见过你们。" 一扭头,他便大步离开,门"砰"地关上。 慕容杉皱着眉,对于这个儿子,他同样也是陌生而又无力的。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冉晓晴坐在轮椅上,出现在门口。 "他就这么走了?"颤抖的声音,尽显失望。 慕容杉过去,轻声安慰着:"给他点时间吧,他会想通的。" 握在轮椅两侧的手,一点点收紧,她目露憎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不会让他娶蒋莫怀的女儿!死也不会!" 雨停了,潮湿的气息却让心头更加沉重。 慕容曜浑浑噩噩的出了酒店,站在门口,心里茫然一片。 他妈妈没有在那场车祸中丧生,他该高兴的,可为什么,他竟笑不出,胸口皆是满满的苦涩。 他用整整三年时间,学会恨一个人,又用一年克服了所有的恨,尝试着去爱一个人。其实,这就是命运跟他开的一个玩笑,他的恨也好,爱也罢,不过是自以为是,不值一顾。 这时,手机响了。 他低头,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居然有些害怕去碰触。他不能想象,她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为一时冲动,付出三年牢狱的代价,可回应她的,竟是一场蓄谋。 铃音响过一遍后,再也没有响起。 慕容曜握着手机,下颚绷得紧紧的,眸底掀起一片漩涡,癫狂得似要将他仅有的理智也拽入深层。 这时,一辆黑色奔驰车,缓缓停在了他跟前。车窗下放,杨战探出头,朝他一笑,"见到亲人的感觉如何?" 慕容曜眯起了眸子,苍白的脸色,顷刻便被冰霜覆上,紧抿的薄唇,慢慢划出一道浅淡的弧度,眸色染上一层晦暗的颜色。 他怎么会把杨战给忘了呢? "杨老,我该谢谢您。"他微笑,笑意蔓延后的面容,却是森寒一片。 "我让你们一家团聚,破镜重圆,你当然得谢我。"杨战笑吟吟的,自打孙女不在了后,直至今天才让他感觉有几分欣慰。 "哦对了,关于你母亲的事,你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毕竟……这种事若是被人发现,坐牢判刑是免不了的。"说着,他又长叹一声:"现在,我倒替蒋家那个小姑娘有些不值了,那年不过也才17岁,就算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也是能理解的。明明是有机会摆脱杀人凶手的帽子,结果,这一戴就会是一辈子!哎,可惜了那三年的大好青春,我要是她,我会恨死你们一家,说不定,也会让你母亲也尝尝坐牢的滋味。" 抬头,又望向僵硬杵在那儿的慕容曜,嘴角扬起一丝期待的笑容,"你说,要不要告诉她好呢?" 慕容曜的眸光倏尔一紧,再好的伪装,一经触及蒋文芮,也是荡然无存。 "这些事,与她无关!" 杨战缩回身子,缓缓靠向椅背,平淡的声音飘出:"慕容曜,我说过,我孙女没得到的,谁都别想得到。所以,当初你就该信守承诺。现在,一切都迟了……" 车子就在慕容曜眼前开走。 565:今夜,注定无眠 "总裁……" 高阳在身后叫他,慕容曜迟迟不见转身。 高阳拉开车门,"总裁,我送你回去。" 慕容曜一点点抬起目光,内里乱得一塌糊涂,他说:"如果再迟几分钟,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就差那么几分钟。" 心有点疼,分不清是对她的怜惜还是愧疚。 高阳也有些自责了,这电话毕竟是他打的,现在变成这副局面,任谁都没办法收场了。 慕容曜坐进车内,阖着眼眸,当高阳又问他一遍要去哪里时,他才说:"民政局。" 高阳一滞,但没多说,依言开去了那里。 来到民政局,那里早已没了她的身影,慕容曜坐在门口的休息椅上,望着在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一对对,幻想着,有一对是他和她,登了记,领了证,结了婚…… 可现在,所有一切都变了,他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再去以高高在上的被害人身份,和她过一辈子。 那样对她不公。 慕容曜在民政局门口坐了一整天,时不时的,会看一眼手机,屏幕上却没再显示过她的名字。 …… 入夜,蒋文芮躺在床上睡不着,手机就放在床头,他始终都没有打过来。甚至,对于今早的表现,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她不免负气,翻过身蒙着空调被强迫自己入睡。 可没过几秒钟,她又转过身,拿起手机扫一眼。 如此反复,蒋文芮都快要被自己给折磨得疯掉了,干脆坐起来,沉吟片刻,便不管不顾的又拔通他的号码。 "您所拔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到机械化的提示女音,蒋文芮蹙起了眉。 在她的印象里,他的手机从未关过。 呆坐了半晌,她又重新躺了下去,她告诉自己,也许他正忙,忙着处理某些突发状况。 只是,心底的不安,却呈网状扩散。 她拉了拉被子,侧身躺着。 今夜,注定无眠。 早晨,她是被一声尖叫给惊醒的。 蒋文芮立即掀开被子下床,推门就跑下楼,"妈,怎么了?" 她看到刘萍捂着脸,全身颤抖的指着客厅里一男一女,满脸的震惊。 蒋文芮走过去,只看得到两人的背景,一个男人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她疑惑的皱眉,待她看清那个女人时,脚步蓦地收住,惊愕地瞪大双眼,甚至都忘记了呼吸,直到胸口憋得似要着起了火,她才惊觉,急促的喘息过后,脑海里白花花的一片。 是冉晓晴! 随即,脑海里是她被车子撞得飞起的画面,按了重复键一样,一遍遍重复着。 漫天扬起的花瓣,呈弧线落下的身体,以及,在地上蔓延出的一片殷红,刺伤了她的眼。 她怀疑这是在做梦,那个女人死了,就在她眼前!所以,这个一定不是冉晓晴!也许,是她的姐妹,又或者,只是一个长得像她的人而已。 冉晓晴安然的坐在轮椅上,即便天气火热,腿上也盖着一层薄毯。只是,早前姣好的相貌,与同龄的刘萍相比,已没了往日的美艳,眼窝深陷,脸颊瘦得凹了进去。 看到保养得宜的刘萍,冉晓晴的面容,渐渐扭曲。 看着震惊到呆愣掉的母女俩,她冷笑出声:"想不到吧?我还活着。" 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可想而知。蒋文芮当真永远都不可能会想到,有若干年后的今天,会再次看到这个已成为她原罪的女人。 她还活着,她并没有死…… 蒋文芮悲喜交加,为自己不必再背负杀人的罪名,又为了那行尸走肉的三年。 刘萍的震惊程度,不压于女儿,冉晓晴就是她这辈子的恶梦,以为恶梦总会过去,谁曾想,如今竟又再见! 她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就将蒋文芮扯到了身后,完全是保护者的姿态:"冉晓晴,之前的事与我女儿无关,你想怎样都冲着我来!" 蒋文芮的神情一直都是木木的,瞪大的双眼,清晰映出对面噙着恨意的女子。 "想怎样?你们这一家子刽子手,有什么资格来问我?就算,我让你们一个个替我偿命,也是天经地义!" 冉晓晴恨得咬着牙,枯瘦的双手收成拳,指节苍白的突显。 蒋文芮的视线,落在她身下的轮椅上,眸光即刻变得复杂。 刘萍对这个女人同样也是红了眼,恨声:"我们是刽子手,你又好到哪里去?不是车祸死掉了吗?死人就应该待在该待的地方,而不是出来继续祸害别人!"她越说越是恨,上前一步,直指她,气得指尖发颤,"因为你,我女儿白白坐了三年牢!你还我女儿公道!我要报警!" 她就要冲上前去,蒋文芮瞬间清醒过来,立即拦住了她,慕容杉也挡在了冉晓晴跟前,瞪着刘萍:"你报警只会让我们把你们家之前做过的事都抖出来!看看到时候是谁会比较吃亏!" 刘萍一下子僵住,事发突然,刚才晕了头,但这会总算清醒些。 蒋氏正处上升期,老公的病情又得到了控制,女儿更是事业有成,她又怎么会允许这些美满被冉晓晴破坏掉呢? 见她不说话,冉晓晴得意的笑了声,"就知道你舍不得。" 渐渐,蒋文芮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压抑着,有点沙哑,"消失了那么久,今天突然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冉晓晴掀起眼帘,冰冷的视线,有种洞悉,高压线一般,似要将她生生凿出一个洞来。 "你要跟我儿子登记结婚?"她开门见山的问,音调上扬,带着讥讽。 刘萍吃一惊,诧异的看向女儿,"小芮……" 蒋文芮的眸子阖动两下,心中即刻明了。怪不得,慕容曜昨天早上会那样失态,连登记结婚这种事都可以怠慢,打他电话,又始终关机,原来……是因为她。 "没错。"蒋文芮沉声应着,不去看母亲愕然的视线。 冉晓晴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你没资格嫁我儿子!只要有我在一天,你永远都别想进慕容家的大门!我不会让我儿子娶一个心肠歹毒的杀人犯!" 她每说一句,蒋文芮的心就沉下一分。即便,她早已猜到慕容曜在得到母亲健在后的反应,也无法坦然面对。 这时,楼梯间,传来一个低沉颤抖的男声:"我女儿……不是杀人犯。" 听到这个声音,冉晓晴身子震了震,不过也只是少顷,满眼又是怨恨。慢慢抬起头,视线对上撑着手杖站在楼梯上的男人,她随即愣了愣,接着,便有种报复后的快慰。 "蒋莫怀,你也有今天!怎么,中风了?呵呵,这是报应!是你始乱终弃,玩弄我感情的报应!哈哈……"冉晓晴疯狂的笑着,甚至还笑出了眼泪。 慕容杉冷冷的盯着蒋莫怀,对当年的夺妻之恨,仍是耿耿于怀。可现如今饱受病痛折磨的蒋莫怀,哪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与高大成熟的慕容杉相比,他更似一名迟暮的老人,了无生趣,只是熬余下的时间罢了。 慕容杉解了口气,腰板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晓晴……"蒋莫怀喃喃出声,同样的震惊从他脸上掠过,确认眼前的她就是当年的晓晴,他的眼圈开始发红,"你……没有死,为什么没有联系我?" "联系你又能怎样?被你说服去救你的宝贝女儿吗?"冉晓晴嗤笑一声,说:"蒋莫怀,我就是要让你一辈子愧疚,让你想起我,就觉得对不起我,哪怕是到了临进棺材的那天,都要对我说一声''对不起''!" 蒋莫怀不曾想,她会这样恨自己,张了和嘴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刘萍自是恨这个女人,看到丈夫这个样子,更是恨到牙痒,"这辈子,我们就当那个叫冉晓晴的女人已经死了!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们了,否则,就算是拼个你死我活,我也会报警,查查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我女儿坐的冤狱讨个说法!" 蒋莫怀颤颤巍巍的下了楼,目光一直都锁在她身上,复杂难言的情绪,从开始就不曾散去。 "那就离我儿子远一点!"冉晓晴牢牢盯住蒋文芮,眼底张狂的恨,铺天盖地,同时,双手似有意识的搁在膝盖上,攥紧上面薄毯。 "否则,我会当着你们两个的面,亲手了结自己这半条命!让他只要看到你,就会想到自己母亲的惨死!这一切,仍是拜你所赐。" 蒋文芮只觉得全身冰冷,血液都要降至冰点,脸色苍白着,搂紧双臂,却一点用都没有。 冉晓晴每说一句,心就下沉一分,最后,消失在尘埃。 她和慕容曜之间,有道跨越不过的鸿沟,即便是四年后的今天,仍旧驻足原地,难以逾越。不论冉晓晴是否活着,当年她的确是想要撞死她,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冉晓晴还活着,非但没有推翻她的罪名,反而成了活生生、血淋淋的证据,无时不在提醒着她当年曾犯下的错。 她突然在想,还好昨天没有登记,否则,这样的境地,她和他便已是万劫不复了。 566:放开她! "晓晴!" 眼看女儿被逼至了悬崖边上,蒋莫怀激动的上前,慕容杉站出来,一把就将他给推了开。 蒋莫怀连站稳都很吃力,更别说被人这么大力的推了一把,猛地就撞到后面的桌子,摔倒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到了桌角,额角的血登时就涌了出来。蒋莫怀趴在地上,怎样也爬不起来。 "莫怀!" "爸!" 刘萍和蒋文芮惊叫一声,赶紧过去扶住他。 看着他头上流的血,刘萍都快要哭出来了,"怎么搞的……医院!我们马上去医院!" 蒋文芮咬着牙,就要去拿电话,手却被慕容杉按了住。冷冷的,他说:"你没听到我老婆的话吗?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接近阿曜!" 怒火已在胸口泛滥,纵使蒋文芮有愧于冉晓晴,但是,她能为了她妈妈开车去撞人,骨子里自然有股护短的狠劲。 站起身,她一字一句:"放手!" 慕容杉扬眉,唇边的弧度愈发冷漠,甚至,还带着一丝试探与挑衅,"我不放,你又能怎样?"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蒋莫怀受了伤,让刘萍情绪再度崩溃,她痛哭道:"你们没看到人都伤成这样了吗?再不去医院,他会有危险的!" 她紧搂蒋莫怀的模样,看在冉晓晴眼里更加的恨了,她笑声阴沉,满是怨怼,"那就怨命吧,是他短命,能怪得了谁?" 慕容杉对蒋莫怀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才不会管他的死活,他只是盯着蒋文芮,固执的想要得到她的保证。逼近她,他的口吻开始咄咄逼人:"离我儿子远点,你没听到吗?" 蒋文芮被激怒了,眸子里似有火焰往外窜,她二话不说,直接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要朝拦住她的慕容杉砸去。慕容杉当过兵,反应很敏捷,玻璃杯眼看就要落下时,他一拳就将杯子给打飞了,另一手猛然掐住了蒋文芮的脖子,抵着她将她逼到了沙发角落里,人也随即坐到了她身上,死死的按住她。 "看来,你是没听清我在说什么!"慕容杉的手劲又重了些,卡在她的喉咙上,脸颊胀得通红,两手胡乱的抓扯着他的胳膊。 慕容杉常年健身,高大魁梧,身强力壮,与纤细的蒋文芮完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他身下,她弱不禁风的随时都有被他扭断脖子的危险! "别碰我女儿!"刘萍放下已经晕迷的蒋莫怀,疯了一样的扑过去,对着慕容杉撕咬,拍打,"放开她!放开她!" 慕容杉嫌烦了,皱皱眉,反手又推开她。 "啊!" 刘萍尖叫着,从沙发上滚落下去。 蒋文芮赤红的双眸,像两把刀子上一样锐利,她突然用尽全力扑过去,挂在慕容杉身上,双手握成拳头,用力的捶下去。 她不许任何人碰她的家人! 慕容杉动了怒,一把就扯住她的长发,将身上的人硬是给拽了下去。蒋文芮摔到地上,他又上前,伸手就揪住了她的睡衣衣襟,将她整个人给举了起来! "哈哈……摔死她!摔死她!"冉晓晴完全红了眼睛,双手使劲拍着轮椅扶手,脸上的神情呈现一种濒临绝望的兴奋。 她恨这个女人,恨这一家子,是他们毁了她的一生,毁了她的生活,她恨不得让他们通通都去死!! "啊——不要!"刘萍冲上前去撕扯着,"放下我女儿!" 慕容杉烦躁的抬起脚踢开她,刘萍肚子上挨了一脚,痛得五官都扭曲了。蒋文芮挣扎着,焦急的盯着母亲,"妈!妈你怎么样?" 冉晓晴看到她们母女两个就烦,阴沉着脸吼道:"快把这个小贱人扔下去!我也要看看她是怎么摔断了脚的!" 慕容杉目光一寒,就要把举起来的人扔下去,却猛地被人给撞倒了,双手一软,人就要摔下去。 蒋文芮心下一沉,下意识的闭起眼睛。 接住她的,是个安稳的怀抱。 她慢慢睁开双眼,入眼及是一双心疼的眸。 "慕容曜……"她唤着他的名字,即使不过短短的一天未见,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眼睛里有些酸涩,她好想告诉他,冉晓晴没死!可是……他们之间却被竖起了一堵更高的墙,她在这头,他在那端,遥不可及。 慕容曜的目光将她攫紧,眸底掀起的骇然巨浪,快要将她的身影淹没。咬紧牙,他没说话,将怀里的她放下,随即环视一圈。当他看到屋里的情景后,瞳仁突然放大,二话不说就将晕倒的蒋莫怀扶起,扭头对蒋文芮说:"快送他去医院,我的车在外面!" "嗯!"蒋文芮这时也回过神,过去将刘萍也掺了起来就要随着慕容曜往门口走。 "阿曜!"身后,是冉晓晴的声嘶力竭,"站住!" 慕容曜的脚步顿了顿,蒋文芮也随即停下。 "如果,你还让我这个当妈的,你就别再参合!"冉晓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的儿子,她一直宝贝着的儿子,竟然会帮助姓蒋的这家人!身体受到如此严重的重创之后,在她看来,慕容曜的行为根本就是一种背叛! "妈,"慕容曜这时开口,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疲累,嗓音有点哑:"别再逼我做任何事了,我为你做得,还少吗?" "阿曜!我什么事都可能依你,唯独他们不行!"冉晓晴手指着蒋文芮一家,恨声:"你若执意跟着他们走,你就是在逼死我!" 冉晓晴说到做到,手里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水果刀,架在了脖子上,"你再走一步,我就如你们所愿……" "晓晴!"慕容杉急了,扭过头狠狠地瞪着他:"阿曜!你别忘了你妈这些年受的苦!她又是因为谁才变成今天这样!" 蒋文芮身子震住,僵立在原地,半天也缓不过来。 那是道伤疤,如今被不留余地的扒开来,尤其是当着冉晓晴的面,这比再补上一刀还要痛。 现在,冉晓晴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用自己的残躯,无时无刻不在复制呈现着她冲动之下的罪孽。 慕容曜额上的青筋绷紧,他用力做过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冷静的掏出手机,"高阳,马上进来。" 很快,高阳就跑进来,一看这架式,反应迅速的就将蒋莫怀接过来。 "送去医院。" "好!" 慕容曜侧头,凝向蒋文芮时,还是那股子心疼,细细碎碎的在身体里蔓延开来,一直融到骨血里,浓得化不开。 待蒋文芮的眸回望时,他下意识的避了开。 他没办法在此时此刻面对她那双过于清澈的眸,尤其是当她不带任何情绪的凝睇过来时,清明更甚,他突然好怕被她看穿,将他那点愧疚的心思,都窥了个无所遁形。 蒋文芮怔怔的望着他,他的回避那么明显,多一眼都吝惜,让她想要自我安慰都没了借口。蒋文芮心里很清楚,不是不爱,只是没办法面对,正如她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即便怀着内疚与自责,也能说服自己接受那份感情。 所以…… 暂时这样吧。 她一扭头,扶着母亲离开,与他错身擦肩而过时,垂着眸,由于走得急,长发掀起一抹弧度,发尾扫过他的脸颊…… 慕容曜眯着眼眸,听着她急促的脚步声,就像踩在了他的心口上,一步一步,正在远离,徒留颊边一丝悸动,似被微风抚过的痕迹。 他缓缓转过身,客厅内一片狼籍,甚至地毯上还留有血渍。冉晓晴坐在轮椅上,凝向他的视线,充满指责,指责他这个背叛者。 "阿曜,我不许你再和那个小贱人来往了!" 听到母亲骂蒋文芮是"小贱人",慕容曜的眉一下子拢了起,胸口隐隐的翻滚着。 "妈,我不想听到你这么说她。"他沉声说。 他越是为蒋文芮说话,冉晓晴就越是气得失去理智,全然没有半点早前优雅迷人的风度。 "她是杀你妈妈的杀手!你居然在维护她?" 慕容曜抬头,定定地望着她:"妈,你还在这里,所以……她就不是凶手。" 冉晓晴愣住了,似乎无法相信儿子会偏袒蒋文芮! 慕容杉走过去,推着她的轮椅,抬头看看慕容曜,严厉道:"你们两个不会有结果的,你还是死心吧,不要让你妈妈再伤心了!" "伤心?"慕容曜自嘲的轻笑出声:"你们那么做之后,可有想过,我是否会伤心?在我费尽心思替你们报仇的时候,你们其实应该很开心吧……因为终于有人要替你们讨回公道了,夺走蒋氏,搞垮蒋家,甚至……"他抬起头,环视一圈:"还将这幢别墅也占为己有。" 回眸,视线笔直的抵向对面两人,也是这个世界上与他最应亲近的两人,他说:"妈,你做人家情人破坏人家家庭,是你儿子我不择手段的替你正了名,让那些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是现在,你却让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儿子的话让冉晓晴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明明说过会娶我,结果,是他背叛在先!我为什么不能报复他?" "报复……呵呵,又是报复。"慕容曜低下眼眸,眸底是深藏的苦涩,"所以,你之后也是在利用我对不对?" 567:除了恨还是恨 "不!"冉晓晴情绪激烈的否认:"我没有!我是被逼无奈才会那么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蒋莫怀肯定会救他女儿,他不会承认跟我的关系,而我又断了一双腿彻底成了废人,他最后还是会抛弃我的!我什么都不剩了,任何希望也都没了,我必须要为自己做些事才行!就算不为我,我也要为你想想啊!" "为我?你知道这几年,你留给我的是什么吗?"慕容曜抬起的眸,愈见平静,淡淡的,像在叙述别人的事,"除了恨还是恨。" "阿曜……你要理解我……"冉晓晴想要去握他的手,却被慕容曜轻轻避了开,望着她,他说:"妈,我不可以再做让她受伤的事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身后倏尔一声凄厉的尖叫:"你敢去找那个女人,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尽管他在竭力压制胸腔里掀起的滔天骇浪,可俊颜上的神情已覆上薄怒。慕容曜回头,看到冉晓晴握着刀子,刀尖已经扎进了皮肤里,鲜红的血正顺着刀身淌下来。 "晓晴!"慕容杉急了,一双眼睛瞪大,眼白缠着红血丝,急得想要去夺,可冉晓晴握得紧,两眼则死死的盯住慕容曜,大有他若拒绝她定会就此去了的架式。 "阿曜!你妈她说到做到!为了个女人,还是我们全家的仇人,你真的连你自己亲妈的命都不顾了吗?"慕容杉气得朝他大吼。 慕容曜咬了咬牙,身体里犹如搁了头困兽,这会正横冲直撞的,却总也找不到出口。 "阿曜,我数三声,你再不过来,我就扎下去!"冉晓晴摞了狠话,目光决绝,"一……" 慕容曜双手攥紧,双脚却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 冉晓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二!" 眼见他还是没动,慕容杉气极,"我看,你不止是想要逼死你妈,你是想要连我也一块!" 他的不为所动,让冉晓晴彻底绝望了。 "三!" 她想都不想,握紧刀子就要扎下去…… 刀子没有落下,反而有一股温热正在她的脖子上蔓延。 "阿曜!"慕容杉一声惊呼,冉晓晴马上睁开眼睛,却看到慕容曜一只手正握着刀身,紧紧的。血顺着刀尖,一滴又一滴,最后是成串的滴下。 "阿曜!"冉晓晴急了,急忙丢掉刀子,想要去查看他手上的伤势,慕容曜却将手背到身后,望着她,眸光波澜不惊,"妈,别再做傻事了。四年前,做得还不够多吗?" 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也不顾冉晓晴在身后疯狂的喊叫。 刚走出大门,就看到玉姐买菜回来,一见他,也是吓一跳:"慕容先生?" 慕容曜顿住脚步,略为沉思几秒钟后,对玉姐避重就轻的嘱咐两句才离开。 玉姐一听,匆匆回去,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声嘶力竭,还有砸东西的声音。玉姐哪里还敢耽搁,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冉晓晴正抓着一个沙发靠垫,拼命的挥着,将身边的东西都找到地上,她还没有要收停止的意思。 客厅内一片狼籍,还有斑斑血渍,玉姐吓一跳,要不是慕容曜早就打好了招呼,铁定是拿起电话报警了。 见有人回来,慕容杉立即制止了冉晓晴,说:"晓晴,我们走吧。" "不!我不走!我要烧了这里!"冉晓晴的情绪易怒易暴,大声的叫嚷着,手里还在拼命的砸着。 在她看来,自己是有很大的机会住在这里,成为女主人的,结果,她却毁在了这家人手里!所以,她恨他们,也恨这个地方!最后,玉姐作势要打110,冉晓晴才不情不愿的跟着慕容杉离开。 慕容曜立即赶往医院,期间与高阳通过电话,抵达医院后,便直接去了抢救室。 幽长的走廊内,蒋文芮正陪着啜泣不止的刘萍,不时的安慰她几句。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撞上他的,先是滞了滞,然后又满是复杂的调了开。 慕容曜心头被重重碾过似的郁悒得很,高阳这时迎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您最好做个心理准备,情况不是很乐观。" 慕容曜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走过去,站在蒋文芮跟前,凝向她的眼神,盛载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喉咙一阵阵发紧,连个开场白都困难。 倒是蒋文芮出声了:"我和我妈想静一静。"别开视线,朝高阳微微颔首:"谢谢你送我们来医院。" 高阳一怔,忙说:"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慕容曜僵直的站在那儿,她排斥得那么明显,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难以接受。 "跟我谈一谈。"声音绷紧得有丝沙哑。 蒋文芮摇了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蒋文芮……"慕容曜还想再说,刘萍倏尔开口:"慕容曜,还是算了吧,你和我女儿……已经不可能了。" 心头似被钝器击中,震痛了他的五脏六肺,可这种痛,任他感觉再清晰,也没无法诉说。只能,只能,只能一个人痛着,一个人感受着。 攥紧的拳头,缓缓松了开。 低下头,他艰难出声:"阿姨……" 蒋文芮蓦地一僵,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望着他。 刘萍也愣了,慕容曜对蒋家的恨她是清楚的,就算他爱上了自己的女儿,也绝不代表他会接受他们。但是现在……他竟开口叫自己阿姨? "阿姨……请您……请您接受我。"他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眸,目光充满一丝卑微的期盼。 刘萍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也没能回应出一个字。 蒋文芮怔怔地望着,她知道这一句对慕容曜来说有多困难,连带着他的眼神,都样小心翼翼。心好疼,可也只是疼。这是与他相恨到相爱时,她承载最多他的感受。以后的日子若是还被这样的心情束缚住,她根本就无法想象,只要冉晓晴还活着,她就无法逃脱。 喉咙被噎住了,卡得难受,她生硬的别开脸,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有的事,有的人,我们都需要时间来接受……" 慕容曜咬紧牙,纵使还有千言万语,可还是点头:"我明白了。" 他又对着高阳叮嘱两句,最后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既然早已做好了选择,他便会义无反顾。她需要时间,他就给足她,这是他必须要适应和学习的。 视线凝固在他离开的背影上,久久无法收回。在这一刻,身体里仿佛也有什么被他一并带走了。 手上被紧紧握了住,耳边是刘萍无力到只能发出微微叹息的声音:"女人嫁人,求的是一辈子的安稳,那些惊心动魄,留在最美的年华就好。" 蒋文芮没说话,目光仍投向他消失的方向。 …… "总裁,已经按您的要求请德国专家过来了。" 电话答录机内,是高阳每天都要做的例行汇报。 书房内,没开灯,窗户大开着,位于半山的位置,山风微凉,驱走了八月初的酷热。 慕容曜坐在黑色皮椅上,面朝窗外方向,一片苍茫暗灰中,原本熠熠的眸,这会变得雾霭霾霾。 很多次,他都想亲自接起电话,问问她的情况。但每次,又都忍了住。 明知现在一定是她最难熬的阶段,但他的出现,只会让她更加难过。所以,他宁愿继续忍耐,继续…… 等待。 等待的时间轴总是进行得太过缓慢,每天入夜,高阳都会打来电话汇报进展。 "总裁,蒋莫怀的情况……有些棘手。" "总裁,德国专家今天下的飞机回国……" "……总裁,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蒋小姐?" 慕容曜仍坐在椅子上听着答录机里的留言,表情凝重得很。 突然,他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走到门口。可是,当他拉开门后,竟看到了不知何时就已站在那里的慕容杉,还有坐在轮椅上的冉晓晴。 "你要去哪?"冉晓晴冷冷的看着他。 那天从蒋家离开后,两人便退了酒店房间,直接搬来卧龙阁住。 冉晓晴说,分开了那么久,从今天开始,不应该再母子分离,她要弥补这段时间所亏欠的。 慕容杉说,他们目前没有其它地方可去,万一被人认出来会很麻烦。所以,这里就会是他们以后的家。 慕容曜,则是无话可说。 他知道母亲的用意,这些天也都在监视着他,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蒋文芮不肯见他,也不接他的电话,她正在一点点的疏远,仿佛,已经做好了从他生命里消失的准备。 这让他心慌无措。 体内正在掀起冰雪狂灾,不断冲击心房,他知道,自己已濒临暴发。那种不顾一切的,就算是前往地狱,也要与她一起的念头,从未有过的强烈。 眼前的冉晓晴不知还在说着什么,疾言厉色,往日颊边温柔的线条,都已不复存在。 "你谁都可以娶,就算你娶一个路边讨饭的,我都不会管你!但唯独蒋莫怀的女儿不行!你敢娶她,我就让咱们一家子同归于尽!!" 568:别逃避了 慕容曜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敷衍或者是安抚的话,都觉得困难。 见他不说话,冉晓晴变本加厉:"你有今天,是我牺牲了双腿换来的!你欠我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还,只要你离那个女人远点而已!" 这时,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慕容曜看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母亲,低下头,取出手机。 是高阳打来的,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十分急促:"总裁,蒋莫怀他……他刚刚去世了。" 慕容曜眼神一滞,握着手机半天都没有动作。 "是谁打来的?是不是蒋文芮那个小贱人?"冉晓晴气极,伸手就要去夺他的手机,嘴里恨道:"我就知道,她肯定会来勾引你的!她是想抢走你,然后再来报复我!我早就看透了,早就看透了!!" 她抓住了慕容曜的手腕,使劲的往下拽。 突然,她的手被甩了开。 冉晓晴气极,手指他颤声道:"你为了她,连我都不认了是不是?!" "妈,"慕容曜凝向着她,凝了半晌才出声:"蒋莫怀死了。" 冉晓晴一下子愣了住,反应过来之后,她马上别开了脸,"我累了……我想进去休息一会。" 慕容杉马上说:"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想……一个人。" 追随着她瞬间落寞的身影,慕容杉也变得黯然神伤。 "她还是忘不了他。"他说。 慕容曜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进奔医院。 蒋莫怀的病房内,挤满了人,有蒋家的亲戚,还有蒋氏的同事,连谭正都赶了过来。 看到慕容曜,高阳立即迎过去,压低声音说:"总裁,您还是先不要进去了。" 慕容曜忍着胸口快要膨胀的情绪,问:"她怎么样?" 高阳摇头,"蒋小姐的心情可想而知,秋莹正在里面陪着她呢。" 慕容曜捏紧了拳头,浑身上下充斥的无力感,快要让他透不过气。好想,好想就这么冲进去,将她带出来,不许她再没有他的时候悲伤! 高阳又说:"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谁都没个心理准备,蒋太太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我让人送她回去了。现在……是严总在帮蒋小姐在处理后事。" 慕容曜缓缓垂眸,薄唇抿着,隐忍的神情,看在高阳眼里都觉得于心不忍。 总裁又有什么错呢? "我想见见她。" 高阳掏出电话,走到一边:"秋莹……" 挂上电话没多大一会,尤秋莹便陪着蒋文芮走出来,她的双眼有些红肿,脸色苍白得很,双唇也失了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好似瘦了一圈,憔悴得让人心疼。 看到慕容曜,她的表情滞了滞。 尤秋莹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说:"小芮,别逃避了,趁早解决得好。对你对他,都是解脱。" 说完,又鼓励的拍了拍,看一眼高阳,然后转身就往里走。 高阳会意,跟了上去。 事已至此,他们都已无力再说些什么,结局还是让当事人选择得好。 望着她,他克制着要拥抱她的冲动,走了过去,刚要开口,蒋文芮却说话了,声音带着沙哑:"有烟吗?" 他慢慢从怀里取出香烟,抽出一支,并替她点燃。 蒋文芮走进旁边的安全通道里,身子抵在墙上,缓缓下滑,最后径直坐在地上,盘起双腿,头抵在墙上,用力的吸了几口,再慢慢吐出烟圈。 许久,她说:"我爸临终时对我说,欠你们一家的,由他来还……" 慕容曜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冲动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欠了,什么都不欠了!现在……是我欠你的……" 蒋文芮倏尔笑了,抬眸看他,眸光泛着浅淡的光晕,好似叠叠迷雾。 "你看,这就是我们俩在一起的模式,不是你欠我,就是我欠你。最后,又是两败俱伤。"垂眸,微微叹息:"何必呢?" 何必呢…… 慕容曜心头一紧,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了,"那就让我欠你一辈子的!就算是两败俱伤,我也不会再放开你!" "那冉晓晴呢?"蒋文芮突然问,口吻淡淡的。 慕容曜眯紧眼眸,一字一句:"没有任何人可以再逼我。" 蒋文芮又问:"那么,我和她的命,你只能救一个,你会选择谁?" 慕容曜的眉头一下子蹙了起,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回答得出。在别人看来,或许是无理取闹,但他明白,她是认真的。 蒋文芮又笑了笑,没再给他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抽出自己的手,又吸了口烟才扔掉,抬眸看他,说:"其实,我从来没有像现在感觉这么放松过。终于,终于可以不用再亏欠任何人了。尽管……代价很大。" 她要走,慕容曜一把拽住她,声音暗哑的厉害:"告诉我,还要怎么做才有用?"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机会,他都要抓住! 蒋文芮昂起头,目光凝着前方,神情淡得仿佛像个陌生人。 "慕容曜……" "嗯!" "就这样吧。" 一点点推开他的手,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慕容曜身子徒然一僵,雕塑似的杵在原地,想要去追她的脚步,也被什么给绊了住。 身体里被掏空了似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蒋文芮走出去,一抬头就看到倚靠在对面的男人。 严肃朝她看过去,什么都没问,而是伸出手:"走吧。" 蒋文芮低下头,双手揪紧了衣角,朝着他慢慢走过去。 严肃目露怜惜,主动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带离那里,往楼下走。 "下面的事我都处理好了,现在,我送你回家休息去。" 蒋文芮是真的累了,她疲惫的点头。 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被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定了格。 慕容曜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口,望着那么刺眼的一幕,可他……却无能为力。 一旦爱了,就会想要珍惜,不舍得她再受丁点的痛。所以,他竭力压抑着,哪怕这种压抑会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返回卧龙阁时,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并没有马上开进去,而是坐在车子里抽着烟。 他对这里没有特别的感情,无非就是个困了可以睡觉的地方。可是,自从蒋文芮出现在这里之后,意义竟变得不同了。他开始期待回家,享受在这幢房子里的时光。现在,则又变成了一座仅用石块堆砌出来的冰冷空间。 即便,多了份失而复得的亲情。 渐渐,车窗下面已经是一地的烟蒂,他缓缓推门下车。路灯将他身影拉长,一点点朝房子靠近,徒留半份孤寂。 推门进去,客厅里黑漆漆的,慕容曜径直朝楼上走去。 黑暗之中,突然有人出声:"阿曜," 慕容曜滞了脚步,朝客厅里的一团黑影看过去。 灯亮了,冉晓晴坐在轮椅,面朝落地窗,恰好对着大门的方向。她扭回头,复杂的目光看向他。 "妈,怎么还没睡?"他沉着声音问。 "睡不着。"冉晓晴长叹一声,视线调向窗外,"都已经到了家门口,怎么一直没进来?" 慕容曜垂下目光,淡淡回道:"外面安静。" 闻言,冉晓晴转动轮椅,与他面对面,"阿曜,我知道你为我做的一切。这几年,你有任何事,杨希媛都告诉我了。老实说,妈真的很欣慰。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蒋文芮!她是蒋莫怀的女儿,更是差点要杀死我的凶手!" 慕容曜突然笑了,笑声在静寂的夜里,尤为刺耳。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来到她对面坐了下,时不时的摇晃了下杯身,盯着里面的暗红液体,眼神眯了起。 "妈,蒋莫怀死了。" 冉晓晴别开脸,"那是他罪有应得。" "是吗?"慕容曜又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看在冉晓晴眼里,突然发现,自己有些不了解这个儿子了。 "妈,不是你的话,蒋莫怀应该还是龙城的明星企业家,和妻女一家三口,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可是现在呢?家破人亡。" 自他口中吐出这四个字,着实令冉晓晴难以接受。 她气极:"他答应过要娶我的!是他背弃在先!" "那你对爸呢?既然嫁给了他,做了他的妻子,为什么还要做背弃自己的婚姻呢?这么做,你跟蒋莫怀又有什么分别?" 冉晓晴一时语塞,慕容曜自嘲一笑:"正如蒋文芮为了想要守护自己的家庭,开车撞向你;而我,为了要报仇,毁了她又毁了蒋家一样……我们都是罪无可逭。" 眸中被薄薄的雾气覆盖,他将怀子里的酒一仰而尽。 冉晓晴咬咬牙,神情开始呈现扭曲状,"她是凶手!而你不一样!" 慕容曜想了想,表示认同的点头,"是不一样,我比她更残忍,更绝情。所以,我的报应应该会来得更快,更重。" 冉晓晴惊呼:"我不许你胡说!"她从儿子身上嗅到了一股决绝的味道,这让她开始心慌慌的。 "妈,"慕容曜抬眸,目光泛着诡谲的光泽,噙在嘴角的笑容也变得飘渺,正色的,一字一句的说:"我的报应已经来了。" 569:为什么要离开? "阿曜!"冉晓晴瞪大了眼睛,内里惶恐不安,"你再乱说,我就要生气了!" "妈,你不应该生气,而是该庆幸,因为你种下的恶因正如你所愿的开花结果了,而第一个品尝的,就是你的儿子。" 起身,他头也不回的就往楼上走。 没什么比儿子亲口说出报应的话,更加难以接受的了。冉晓晴朝着他的背影哭喊:"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不过就是想……就是想……想和他在一起,我有什么错?" 想和他在一起,却没办法撇开道德束缚。所以,以恨为名,起码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可她的爱换来了什么?那个男人为了女儿,宁愿不顾她的死活! 可当她今天听说,她用尽全力恨着的那个人,永远的离开了她之后,心突然也跟着死掉一样。这么多年来的坚持,似乎也变得没了意义。 如此,她更恨! 恨他连最后这个能让她有勇气面对残酷现实的机会,也给剥夺了。 慕容曜上了楼,发现慕容杉就站在楼上,想当然,母子俩的对话,他应该听得分明。 慕容曜没说话,对他也是没话可说。就要转身走进房间里时,慕容杉却开口了:"你妈其实……一直都没忘了他。" 他通通都知道,只不过装傻而已。 他们这个年龄,能够携手相伴终生,都是福气。曾在年轻时犯过的错误,如今再也不会,无论她心里的那个男人是谁,他都会照顾好她的后半辈子。 可他仍会忍不住的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离家她们母子,情况是不是会不一样? 身后是慕容曜房门关闭的声音,慕容杉仍站在二楼,望着客厅里独坐的女人——他这辈子的挚爱。 …… 葬礼过后,蒋文芮通过高阳,解除了与夏空的外聘关系。 最后一次去夏空,也只是形式上的交接,毕竟,她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了蒋氏的声誉。 与其相关人员沟通了之后,蒋文芮就返回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下。 门推开,以为是高阳,她头都没抬的说:"设计部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还有,我会留下一份设计方案书,有问题随时与我沟通。" "我现在就有问题。" 听到这个声音,她收拾东西的动作滞了滞,抬头,对上慕容曜已见愠怒的眸。 挺直了脊背,她挑眉问:"什么问题?" "为什么要离开?"他问,语气虽然生硬,却不难听出一丝惊慌。 她又低下头整理东西,"累了,想歇歇。" "放你假,随便你想歇多久都行!离开就不行!" "就算是放假,也该严肃放我的假吧,我和夏空充其量就是合作关系。"她有条不紊的说,依旧没有再抬头看他。 听到她提及严肃的名字,慕容曜眸光一暗,随即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紧紧的。 "我不许你走。"他的声音紧绷,煎熬的心将一双眸衬出灼灼光泽。 蒋文芮站在那儿,沉寂许久才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确定,我们能不能还回到之前。" "给我机会!"他盯着她,双眸愈发的红了。 蒋文芮摇头,慢慢推掉他的手,沉声:"这不是给谁机会就能解决。"抬眸,望向他,犹豫着伸出手,却在要触到他的脸颊时顿了住。 慕容曜眯紧眼睛,将她的手牢牢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掌下皮肤的触感,泛着微微的凉意,像没办法再温暖彼此的心。 她一笑,说:"这张脸真的很帅。"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在此时说笑,也完全没了说笑的心情,定定地望着她,像似要将她络在心底。 "可是,如今看到它,我只会想起我爸爸临终前的悲戚又无奈的样子。"她的笑容,一点点敛下,手也缓缓从他的脸上撤离,"我知道,是他自己放弃了求生意志,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帮不上一点忙……"她问慕容曜:"你能体会到那种恨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慕容曜心头一紧,凝着她。 她深呼吸,又是笑了笑:"我还是要谢谢你特意请来的德国专家。" 盯着她,他竟不喜欢她现在强颜欢笑的样子。 慕容曜蓦地伸手扯过她,将她按在了怀里。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一直都想要做的事! 蒋文芮没有挣扎,安静的趴在他的胸前,眼神迷惘。 "别再对我笑,我宁愿你能骂我一顿发泄一下!"他咬着牙,咬得牙关节都在痛。 蒋文芮在他怀里摇了下头,没有说话,而是反手搂住了他的腰,将脸整个都埋进了他的胸口。 这是这么多天以前,她唯一想念着的地方。可以自成一片天地,让她遮风挡雨。她贪婪的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而他亦是越抱越紧,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办公室内静悄悄的,两人彼此的呼吸,都变成了一种沉重噪音。她这么靠着他,不想说话。慕容曜环住她也同样不愿开口,生怕一出声就破坏了此刻的和谐。 就在他想要将这一刻永远留住时,她突然推开他,背过身后,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与呼吸。片刻过后,她才说:"我们都需要时间,如果……时间可以让我们遗忘的话。" 慕容曜空掉的双手,开始攥紧,那种快要失去的感觉,压榨着他肺中仅有的空气。 "多久?"他问。 只要有个期限,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蒋文芮垂着眸,嘴角是抹云淡风轻的笑,"我也不知道会有多久。" "不行!"慕容曜执着道:"你不能不知道!你必须要知道!" "慕容曜……" "蒋文芮,公平点好吗?就算我有罪被判刑,也要给我一个期限!这样的遥遥无期,是对我最残忍的惩罚!" 蒋文芮抿抿唇,转过身,背对着他,"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再接受你。尽管……很爱。" 慕容曜的心被狠狠的揪着,她的爱对他而言,弥足珍贵!可他在拥有的同时,又意味着有可能会永远的失去她。 回眸,她笑了笑:"我准备去留学,之前学得东西太少,想要趁这个机会充充电。" 半晌,他才问:"去哪?"他嗓音沙哑着。 "没想好。" "小芮……"慕容曜想说的话,一时间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只能将她凝视住,不舍,不甘,不愿放手。 换作之前的慕容曜,只要是他想做的,便会毫无犹豫。但现在不同,他知道,那样她不会快乐,所以,宁愿心房空着,胸口痛着,他也必须要放手,给足她空间。 似乎不想看到他此刻的复杂难言,蒋文芮收拾好东西,垂眸道:"我要走了,下面有人在等我。" 慕容曜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那里有了层保护色,将所有的情绪及时掩埋。 "是严肃吗?"他问。 蒋文芮仍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随即,走向门口,"我该走了,你保重。" "小芮!" 慕容曜站在原地,背对着她,咬咬牙,僵硬的开口:"我不强求,是因为……我已爱到极致。" 蒋文芮抿紧双唇,克制着想要转身的冲动,伸手拉开门,径直离开。 门一点点阖上,他的背影,随着缝隙的缩小,愈渐模糊。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慕容曜缓缓坐在她曾坐过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感受着。 空气里,似乎还留有她的体香,那是令他痴迷的味道,他深呼吸,就像她仍在身边。 不知不觉,他竟笑了。 就这样,他坐了好久,门突然被人推了开。 "总裁!"高阳大步走进来,正色道:"警察将慕容先生和太太带走了!" 慕容曜倏尔睁开双眼,眉头拢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神情变得阴沉。 "打电话给杨战。" "是。" 高阳立即拔通了杨战的电话。 "呵呵,"对面,杨战的声音宠辱不惊,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慕容,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啊?" "杨老,您确定要这么做吗?"慕容曜的眸目已变得阴戾,几许狠决乍现。 "年轻人,这就是你不信守承诺的下场。"杨战口吻颇轻,显得轻松愉悦。 慕容曜冷笑着,不紧不慢道:"好,既然您老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杨战听出他话中决绝,不禁反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杨老只需要静待结果就好。"说完,他挂上了电话,抬眸,看向高阳:"那事查得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正是杨战派人做的。" "有证据吗?" 高阳点头:"对方为了日后自保,将杨战吩咐他伪造车祸假像的电话录了下来。只不过,要想拿到电话录音,对方的开价可不低。" 慕容曜冷声:"无论多少钱,都给我买下来!" "要交给警察吗?"高阳问。 慕容曜眯了眯眼眸,慢慢摇头,嘴角的笑,寒风般凛冽,"交给杨牧。" 杨牧与太太感情深厚,他若是知道太太的死,是父亲一手策划的,不知该做何感想呢? "还有杨战的那些资料呢?搜集得怎么样了?" "已准备齐全,随时都可以交给纪委。" 慕容曜冷笑出声:"钓鱼还是要一点点投饵才好。" 高阳应道:"我明白了。" 570:坏事传千里 杨宅,笼罩一片阴霾。 杨战独自待在书房,照顾他那几株心爱的魏紫。他戴着花镜,眯着眼睛,修剪得很细致。 楼下响起了车声,他动作微微一怔,不过一两秒钟,便又认真继续。 不多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书房的门被推了开。 听到由远至近的脚步,杨战没抬头,而是缓缓说:"厨房里留了汤。" 身后的人,慢慢握紧双拳,沉着声音问:"晓霞的事……是不是您做的?" 杨战的动作又是一滞,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但很快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这又是谁在背后造谣?这种事你也信?"他不紧不慢的反问。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段电话录音。 "是老吴吗?我有事要你去做……对,就是现在……" 杨战的背忽然一僵,久久都没有动弹。 录音关闭,杨牧的声音痛心疾首:"爸,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的老婆,是您的儿媳啊!" 杨战扭过头,狠狠地瞪住他,"那个女人只会毁了你!她根本就不配做我们杨家的儿媳!更不配做希媛的母亲!" 杨牧不敢相信,直到现在,父亲还在执迷不悟,他的表情痛苦万分,垂下头,他说:"从小到大,我做每件事,您都会横加干涉。现在,我终于成了孤家寡人,您满意了吗?" "如果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有你的今天?"杨战转回头,完全不为所动的样子,淡然道:"我听说,老邢就要退了,你顶替他的希望很大。在这段时间,你要谨言慎行,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 他的警告,杨牧岂会听不出? 杨牧苦笑着,满脸都是悲戚苍凉,"您认为,这段录音是谁交给我的呢?" 杨战目光一凛,缓缓转身,一字一句的出声:"慕容曜!" "没错,"望着他,杨牧的神情,愈渐冷却,最后变得麻木,他说:"爸,别再恨了,希媛的死,怨不得任何人。但晓霞……却是您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不再多说一句,他转身就要离开。 杨战冷笑:"怎么,你要去告发我这个父亲以保住你现在的地位?" 杨牧的脚步顿了顿,深沉的声音回着:"我不是您,但我会静待事情的发展。" 他推门便下了楼。 杨战咬着牙,脸上的神情急遽变化。 手里拿着剪刀,朝着自己精心照顾的魏紫叶茎剪去,好好的几株花都已可怜夭折。他还嫌不解气似的扔掉了剪刀,回身大步进了屋,拿起电话就拔给了老吴。 电话始终没人接,杨战握着电话的手在慢慢收紧…… 老吴消失了,这是杨战始料未及的,晚上,他却又接到一位老战友的电话。 杨战的脸色变得难看,呼吸也开始变得节奏略快。 "谢谢了,改天请你喝茶……" 挂上电话,杨战靠坐在椅背上,眸子眯紧。 有关杨家祖坟的事,他自认为做得很隐蔽,是谁检举给了纪委? 随即,他的眼神开始变得阴冷灼辣。 慕容曜! 一定是他! 杨战愤怒的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唯独在孙女这件事上,他冲动得有些不管不顾,以至于,他最后会牵怒于儿媳,让慕容曜钻了一个空子!至于杨家祖坟那块地,杨战倒有些意外。 杨战观念陈旧,非常迷信风水一说。他一直认为,自己这大半生都是顺风顺水的,一定是杨家祖坟的风水好,才会福荫子孙。所以,当他得知市里有意要将那座山林承包给一家生态园艺公司,所有的坟墓必须要全部迁移时。他便动了些心思,他以本家一个亲戚的身份,以极低的价格抢到了山地林承包权。 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件事一直未被人发现,可是,慕容曜那小子是从哪听说的呢? 杨战懊恼不已,马上又拿起电话,接连打给之前一些朋友,这才发现,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才刚刚有人检举他,几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不是回避,就是干脆拒接电话。 杨战虽然清楚,人走茶凉的道理,更何况他早就退居二线了,可心里难免还是会恨。愤愤地摔掉了电话之后,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了半天,才又捡起地上的电话,重新拔了出去。 等了大半晌,那端才有人接起。 "杨老,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啊?"慕容曜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学着他之前的口吻。 杨战冷笑:"慕容曜,我小看你了。" "杨老,这场战争是您挑起的。我曾说过,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既然您不介意,那我也不可能会怕事。"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父母因为骗保被判刑?你应该清楚,以我的能力,能送他们进去,自然也能救他们!" "像对林涛那样?"慕容曜轻笑,缓缓说:"做错事的人,就要付出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杨战目光一紧,"慕容曜,你连自己的父母都不顾了?" "对他们,我会尽我所能,但是,我绝不会再刻意强求些什么。" 他的声音不温不火,真的已经诸事看轻。杨战忍着心里渐渐涌起的不安,说:"慕容曜,我想我们该见个面好好聊一聊了。" "不必了,我最近忙得很,公司里事情太多。"慕容曜淡淡回绝着,想起什么似的,好心提醒道:"听说纪委那边的证据并不是很充分,刚好我手里还有半份,应该可以帮到他们吧。" "慕容曜!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杨战怒道:"你别忘了了,是你欠下希媛的!我要为她出口气,又有什么错?凭什么我孙女要在地下一个人孤零零的,你们就可以安安稳稳?" 听到他的话,慕容曜许久都没有声音。 待电话那端的呼吸声一点点平复了后,他才出声:"如果不是念在她的面子上,您老还能坐在这里想办法搬救兵吗?" 他说完,杨战一滞。 "我之前便对您说过,欠下希媛的,我会以其它方式来偿还,当然,这就要看杨老的决定了。可是,如果杨老还想继续下去,那我也会奉陪到底!" 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盲音。 杨战皱紧了浓眉,慢慢坐直了身子。 他真的……低估了慕容曜。 靠向椅背,杨战手抚眉心,顿时有种全身无力的感觉。 慕容刚刚的话已经再清楚不过,要嘛继续斗下去,他毁掉慕容曜的同时,自己也很难自保,搭上一辈子的声誉不说,有可能还会影响到儿子的仕途…… 这一夜,杨战书房的灯,一直亮着。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曜接到了高阳打来的电话。 "总裁,人已经接出来了。" 慕容曜紧绷了整晚的神经,总算放松了。 他对杨战,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唯一的筹码就是杨牧。只要他还能顾念到儿子就会放弃!但杨战那种狠角色谁又能说得准呢?所以,慕容曜也是赌了一把,当真如他所说,最坏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还好,杨战妥协了。 "总裁,现在送他们过去吗?"高阳在电话里问。 慕容曜微蹙下眉,缓声道:"先将他们暂时安顿到城东的房子里吧。" "好,我明白了。" "另外,杨战那边可以先撤了。" "是。" 待高阳将人送到城东的一幢普通民宅时,慕容曜已经等在了那里。 慕容杉推着冉晓晴进去,两人看上去都憔悴了许多,尤其是冉晓晴,神色黯淡,精神萎靡,双眼无神的凝着某处。 "妈,"慕容曜上前,看到母亲这个样子,他亦是百感交集,各中滋味,唯有自己清楚。 冉晓晴怔怔地抬头,张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只是眼圈红了。 慕容杉这时说:"我们早在回来时,就考虑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已经事先商量好了,不管他们问什么都不会承认的。还好……他们也没有证据,就把我们给放了。" "没有证据?"慕容曜睨着他,嘲讽似的掀起一侧唇角:"你们真这么认为吗?" 慕容杉微愣,"什么意思?" 慕容曜没有回答,沉声道:"我会马上安排你们离开龙城,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冉晓晴猛地一震,望着儿子,喃喃的问:"阿曜,你是要赶我们走吗?" "你们已经惹人注意了,不走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想要被抓?"慕容曜的态度,深沉得令人无法反驳什么。 "我会给你们安排好一切,保证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我不走!"冉晓晴发了狠,双手握住扶手两端,指骨泛白。她盯着慕容曜,恨声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要待在这里!" 这一次,慕容杉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无条件支持她,反而沉默了。 慕容曜倏尔俯下身子,双手撑在两侧,深如寒潭的一双眸,定定地望着她。 "妈,"他说:"你已经毁掉了身边所有人的幸福,现在,连你唯一的儿子也不放过吗?" 571:学会放手 冉晓晴的神情现出一丝复杂。 她别开脸,不与他对视,只是坚持道:"总之,我就是不走!" 慕容曜眯起了眼睛,慢慢起身,嘴角掀起半分自嘲,"我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个人,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我真是十足的傻瓜!" 冉晓晴扭回头,气红了眼睛,"阿曜!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我是你妈!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我也是你妈!" 慕容曜点头:"是,正因为这样,无论你做过什么,我也还是会侍奉你到老,这是为人子的责任,我不会推卸半点。不过,也仅限于此。" "你什么意思?"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寄托,冉晓晴的脸上浮出几分恐慌。 慕容杉也抬起眼眸,幽深的眸色也被层层复杂覆着。 "妈,我有我的生活,我不会再被任何人主宰。" 慕容曜的一句话,已表明自己的立场,他可以尽孝道,但不能再被冉晓晴牵着鼻子走了。 "你是想……不认我的这个妈了?" 冉晓晴颤着声音,登时失望伤心的痛哭出声:"连儿子都不要认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她又抽出了一直都藏在轮椅中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哭喊着:"我要让你后悔这么对我!" 慕容曜的眉深深的拧起,心已累到无以复加。他刚要说话,冉晓晴手里的刀却被别人给夺了去。 冉晓晴愣了,抬头怔怔地看着丈夫。 慕容杉将匕首甩进了垃圾桶里,用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目光瞅着她,"晓晴,够了,他是我们的儿子,不是仇人。所以,别再逼他了。" "你……"冉晓情不敢相信,这些年来对她惟命是从的丈夫,竟然也会背叛自己! 无视她眼中的指责,慕容杉沉声道:"你难道就不想想这件事的影响会有多坏吗?如果我们的事被揭发进了监狱,阿曜势必会受到牵连!他有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比谁都清楚!你真的忍心吗?" 冉晓晴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瞪着他,死死的瞪着他。 "晓晴,其实你不是恨蒋文芮,你恨的人是蒋莫怀。"慕容杉淡淡一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一直都知道,你还爱着他。" 冉晓晴神情一僵,想要反驳他,可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憋得整张脸都有点微微发红。 "无论你有多爱那个人,他又有多可恶,可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你还要让他继续毁了你的生活吗?"慕容杉嗓音低沉,似压抑了许久,终于可以吐露心声。 "我总是认为,是我没有努力争取,才会导致我们离婚。哪怕你后来和蒋莫怀在一起,我都没有怪过你。在你出事后,我甚至自私的感谢上苍,因为我终于可以拥有你了!包括后来骗取保险金,我也存在着私心……" 望着冉晓晴,他首次坦承,一字一句的说:"这样就可以断了你所有的后路,你只能和我一起远走他乡。只有我们两个人。" 冉晓晴的脸色不时变幻着,坐在那儿犹如雕塑,没有半点反应。 慕容曜默默的听着,眉头深锁。 印象中的父亲,是个酒鬼,喝醉了后对他就是打骂,慕容曜恨他,这是事实。但他从没了解到,在这背后,是他对母亲这样深的感情。 "晓晴,我对你的亏欠,我在努力弥补。那么,你对儿子的呢?"慕容杉又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道:"这次,我会听从儿子的安排离开这里,至于你……你自己决定吧。" 转身,他离开了卧室。 冉晓晴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可还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目光却惶恐的追随着他。 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慕容杉在身边,尽管不曾正视过,还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他的照顾。当他说出这番话时,冉晓晴一下子就慌了。 慕容曜出了卧室,看到站在阳台上的慕容杉,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 回过头,慕容杉什么也没说,递上一支烟。 就这样,父子俩全程没有交流半句,只是默默地吸烟。就在慕容曜要离开时,慕容杉却叫住了他。 "阿曜,你可以恨我,但是……别恨你妈,她也挺苦的。" 慕容曜站在原地,没有转身,深呼吸,他说:"我知道。" 慕容曜走出门口,门刚关上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冉晓晴的哭声,崩溃得近似哀嚎唳嘹。 他垂眸,转身步入电梯。 手机响起,他接起来,是高阳打来的。 "总裁……"对方似踌躇许久才说:"蒋小姐晚上八点的飞机,飞往意大利。" 慕容曜徒然僵住了身体,握紧手机,久久都没有出声。 好似一针麻醉剂打在心头上,一股木然的痛,在那里蔓延开来。 她想要离开这里,他是知道的,无论之前做过多少心理建设,当真听到这个消息,仍是一时跳脱了现实,沉浸在自己的茫然无措里。 只要,只要是有一丝的可能,他都会抓住!不放她走!可他更加清楚,不放她,等于将她扼杀在悲伤的过去。所以,就算是痛,他也得忍着,放开双手,任她离开,任她去一个不再属于他的世界里。 心底的悲伤,快要将他摧毁。 他突然想到了一年前,那时,他不辞而别,她是不是也像他此时这般? 想到这,慕容曜苦笑出声。 果然,这是他的报应。 晚上八点,机场。 蒋文芮的朋友不多,算起来只有尤秋莹一个,因为她的关系,高阳也走动得近了些。所以,当晚送机的人也没几个。 刘萍抓着女儿的手,有几分强颜欢笑,不时的叮嘱着。 "到了那边,要是不适应就赶紧回来,外国再好也没有自己家里好。" "嗯,妈我知道了。" 自打蒋莫怀去世后,刘萍整个人就像少了一半的生气,人也憔悴许多。蒋文芮最放心不下她,便将她托付给好友。 "秋莹,我妈就交给你了。"她说。 尤秋莹亲昵的挽住刘萍的胳膊,"阿姨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刘萍一笑,拍了拍她的脸颊:"是啊,有这个丫头在,你不用担心我。" 蒋文芮笑笑,又朝刘萍身后看过去,为了让气氛轻松些,她故意玩笑道:"师傅,别愁眉苦脸的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谭正抬头瞅瞅她,重重的叹息一声,说:"出去见识见识也好,不过,你可得记住了,你是我谭正的学生!无论走到哪,都别给你师傅我丢人!" "保证不给师傅丢脸!" 谭正挥了挥手,不忍见她离开似的,把脸扭一边。 很多时候,男人对于离别这种事,往往比女人表现得还要脆弱。 蒋文芮又看向旁边的玉姐和林涛,正色道:"涛子,好好孝顺你妈妈,要是让我知道,你又惹玉姐操心生气,看我回来后怎么收拾你!" 林涛搔搔头,"哎呀,姐,你就别担心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可是有为青年!马上就是蒋氏最有价值的单身汉了!" 蒋文芮被他逼笑了,对上玉姐的婆娑泪眼,她叹了口气,握住玉姐的双手,说:"玉姐,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玉姐只是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蒋文芮抱了抱她,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玉姐,我保证会每天都打电话的。" 玉姐哭得不能自已,抱住她,低声说:"小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我没那么做……现在,你和慕容先生也不可能会走到这一步……是我对不起你啊!" 对于这件事,玉姐始终耿耿于怀,哪怕,到了要进棺材的那天,恐怕也会是她此生最大的愧事。 蒋文芮垂下目光,心底那块未见愈合的伤疤,又再次被利器戳伤似的,疼得很。 那个孩子……是她和慕容曜永远的痛。 可又能如何呢?世事弄人,与其在一起彼此受伤,不如分开得好。 哪怕再爱。 安慰了玉姐几句,蒋文芮最后看向尤秋莹和高阳,一笑,她说:"什么时候准备结婚了,我一定会回来喝喜酒的!" 高阳爽快道:"我是随时准备着,就看她什么时候点头了。" 尤秋莹笑着朝他眨眨眼睛,"那就看你表现喽!" 见两人这么恩爱,蒋文芮总算感觉到一丝欣慰。至少,她无缘的,好友替她拥有,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蒋文芮看看腕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进去了。" "这么快啊?"林涛有些恋恋不舍似的,时不时的还朝四周张望,心里真是干着急。扭头就说:"姐,你要不要再等等严总啊!他一定是有事耽搁了,应该很快就会到的!要不要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蒋文芮要走的消息,严总是知道的啊!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啊? "不用了,我们有通过电话,是我不让他过来送机的。"蒋文芮说完,便背上背包,朝几人挥挥手,留下一个明媚的笑容,转身便进入安检通道。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众人才缓缓离去。 蒋文芮登了机,来到座位上坐下,掏出手机准备关机。 这时,有人来到她跟前,嗓音沉沉的:"小姐,你坐了我的位子。" "我没……"蒋文芮倏地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人,顿时瞠目结舌。 "严肃?!" 严肃朝她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登机牌,又指指她旁边,"这是我的座位。" "严肃,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说,你不是应该在公司……"蒋文芮被他吓住了,有些语无伦次。 严肃自然的坐在她旁边,侧头看她,眉尾挑了挑,"因为,有一件紧急的事需要我马上去处理一下。"临了,他补充一句:"刻不容缓。" 蒋文芮怔怔地望着他,想说什么,他突然将指腹压上了她的唇,"别说,什么都别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不需要你给出任何回应,只要你心安理得的接受就好。就这么简单。" 将他带笑的脸庞凝视住,蒋文芮慢慢抿上唇,转过头将视线调向窗外…… 飞机滑出了跑道,驶上充斥一片未知的黑色夜空。 候机厅内,慕容曜安静的坐在那里,尽管身边人来人往,头顶是一架又一架起飞的飞机,伴着震耳欲聋,他始终像个雕塑。 独自回忆。 从她出现在机场的那一刻起,他的脑海里就掠过无数个念头,想要将她留住。即使她会恨他,他都在所不惜。 这也正是他之前擅长的,不是吗? 可是,现在的他,宁愿心里被扯出一个豁口,就那么疼着,他也要强迫自己学会放手。 因为,那样的她,不会快乐。 就这样坐着,他偶尔的一出神,一恍惚,瞬间便是斗转星移,仿佛又回到了初识她的那段时光里,尽管那时的他恨意已融入到了骨血里,但是与她一起时的那些淡淡的幸福,深刻的悲伤,却是永生难忘。 最终,他却只能适应一个人的寂寞,同时也看穿了这个虚假的世界,原本相信的,已渐模糊,原本否认的,开始愈发清晰。 起身,他缓缓离开。 诸事都有个结局,也许,他和她的,就是作最后的,渐行渐远的目送。 572:三年后 龙城市,年底的年度优秀企业家的表彰大会上,热闹非凡。 酒店门口,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副驾驶位上的助理率先下来,将后车门拉开,一名男子下了车。 男子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相貌俊雅迷人,身上西装考察,笔挺合衬。他环视一圈,眉目间成熟又稍显冷漠。 "总裁,我们进去吧。"高阳说。 慕容曜微微颔首,走进大堂便有接待迎上前,"慕容总裁,您这边请。" 进入会场,立即有人迎了过来:"慕容总裁,你可算来了。" 慕容曜略一笑,"有什么好事等我吗?" "呵呵,还不是之前说过的合作的事!" 两人在一边谈话,这时又走进一人,慕容曜的眼神瞥了过去,眉头瞬间蹙眉。他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歉意道:"这件事我们还是去公司再谈吧,今天只聚会,不谈公事。不好意思,那边有个朋友,我要过去打声招呼。" 说完,他便径直过去。 "严总,有阵子没见了,听说你最近又出国了。"慕容曜面带微笑,嘴角抿着的弧度,却是冷漠有余,"去了哪里?法国?还是……意大利?" 严肃转身,寡淡的神情依旧,尤其是在面对慕容曜时。 严肃不卑不亢道:"慕容总裁,你倒是挺关心我的,有点受宠若惊了。" 慕容曜顺手从旁边的餐桌上,取了两杯酒,递过去一杯。严肃看了看,慢慢接过来。 两人碰了杯,马上又分开。 "严肃,咱们就别绕变子了。"慕容曜扭头,目光灼灼的望着他,说:"她怎么样?" 严肃喝了口酒,再回头看他,扬眉,溢出一抹嘲弄来,"还跟你有关系吗?" 慕容曜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动气。事实上,过去了这三年,他没有收到来自于她的只字片语,连身边有关她的消息,都少之又少,他快要彻底沦为一个陌生人了。 见他不说话,严肃也沉默了。 两人在龙城碰面的机会不少,但有关她的话题,似乎总能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个禁忌。 慕容曜的心理其实很复杂,很想知道她的近况,又很怕知道。那感觉就像欣赏烟花,是一瞬间的美丽绽放,绚烂过后,则是更加漆黑寂寥的夜空。 但慕容曜最想问的,其实是严肃和她…… "咦,两位大总裁怎么能在这里说悄悄话呢?过来跟我们讲几句你们的成功秘诀吧,我们也好取取经!" 有人热情的上前,两人将或落寞或若有所思的神情收敛,又都恢复至人前的儒雅稳重,与周围的喧嚣融为一体。 离开酒店,慕容曜坐进车内后,便用指腹按摩太阳穴。 "总裁,您喝多了?"高阳问。 慕容曜"嗯"了一声,高阳笑道:"您的酒量居然也能被他们灌倒?" 慕容曜没答话,扭头望向车窗外。 过去三年了,他不曾见过她一面。其实想要知道她的消息,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但他就是没有去那么做。宁愿,宁愿自然而然的铭记,或者是遗忘。 由此三年不难看出,后者显然更难。 这时,坐在前面的高阳突然递来一样东西,"总裁,这是给您的。" "什么?"他接过,打开来一看,眸中即刻被手中艳丽的红染亮了。 "终于决定要结婚了?"他晃了晃,口吻也轻快了些。高阳名义上他的助手,可这么多年了,慕容曜当他是兄弟一样。 高阳一笑:"是秋莹终于肯嫁我了。" 慕容曜将请柬仔细收起,说:"我会准时参加的,另外,我会送你们一份大礼的。" "呵呵,那就先谢谢总裁了。" 慕容曜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抬头问:"秋莹……会给她发请柬吧?" 依蒋文芮和尤秋莹的关系,好友结婚,她没道理不出席的!想到这个,慕容曜就觉得体内有什么正在苏醒,全身血液的流动都在加快,一双眸子也是亮得熠熠。 高阳老实回道:"秋莹倒是会通知蒋小姐,至于她会不会回国,秋莹也没告诉我。" 因为慕容曜,尤秋莹也是处处提防高阳。她认为,蒋家所有的不幸,归根结底就是冉晓晴的错!慕容曜身为其子,又做过那么多伤害小芮的事,也是难辞其咎!所以,两人最后也都十分默契,不去谈任何有关蒋文芮的问题,高阳这会不知道也是正常。 慕容曜没再多说,但心底的期盼,已经埋了根,萌了芽,开始日益增加。 接下来的日子,慕容曜倒也体贴,给足高阳假期,让他去准备婚礼。 高阳虽为助理,也是名门之后,与尤秋莹是真真正正的门当户对。尤秋莹虽然没有门第之见,可尤家父母却是喜欢得很,对婚事是尽心尽力的筹备,尤秋莹反而成了闲人一个。 两人约好了去试婚纱,高阳去蒋氏接尤秋莹时,她正握着手机边打电话边出来。 看得出,她心情不错,时不时的对着电话轻声细语。最后,临上车时,对着听筒"叭"地亲了一声,这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 高阳驾车离开,不时看她一眼,"谁的电话,这么开心?" "你不认识。"尤秋莹这么说了一句,便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高阳极尊重她的隐私,她不想说的,他也不会问。于是,接下来就商量着试完了婚纱去哪吃饭,气氛甜蜜融洽。 吃过午餐,高阳要送尤秋莹去公司,她却说:"送我去机场吧。" 高阳挑起眉尾,不动声色的问:"接人?" 尤秋莹随意回道:"你也知道,我们明年要走国际范儿,所以外聘了几位国外设计师,今天刚好到。" 高阳点了点头,既然是工作,他也不怠慢,随即将她送到了机场。 "下班后给我电话,我来接你。"高阳说。 尤秋莹娇笑一声:"嗯,小心开车。" 高阳返回公司便被告之马上去会议室开会,他进去时,会议进行到了一半,他朝慕容曜颔首致意后立即落座,迅速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会市场部主管正在做市场分析,慕容曜端坐在主位,漆黑的眼眸,盯着前方屏幕上给出的数据报告,搁在桌上的手,偶尔轻点两下桌面。 市场部主管汇报之后,他又抬眸看向左手边的设计部主管,后者马上起身,说:"我们设计部……" 慕容曜却在这时抬手阻断,眸子微垂,缓缓说:"有那个精神喊口号,不如好好准备,拿出一个能够让我满意的设计方案。" 设计部主管面露尴尬,边坐下边应着。 散会后,高阳跟在慕容曜身侧,向他汇报下午行程。 慕容曜却倏尔问:"你的婚礼……是下周六吧。" "呃,是的。" 慕容曜点点头,没再多问,示意他继续。 …… 周六,慕容曜起得很早,准确点说,他几乎是一夜未眠。 洗了个澡,他站在衣柜前,望着挂满两排的西装和衬衫,他犹豫着挑出一套来,看了看,又不满意的扔到床上。又继续挑出一套,仍有点不尽心意。如此反复的挑选,没多大一会,床上西装便堆成了小山。 他有些烦躁,却又恰好可以帮助他忽略掉心口正在不停冲的不安。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接起来,便是一个清脆的声音:"是我,开门。" 很快,一道靓丽的影姿出现,进了门后便惊呼一声:"慕容!你要搬家吗?" 慕容曜别开脸,生硬道:"不是。" nie瞅着他,倏尔扑哧一笑,从床上那堆衣服里拨拉出一套浅灰色西装,一件白衬衫,然后丢给他,"去试试。" 慕容曜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暗红,但还是很依然出去换了上。 服装搭配这方面,nie是专家,听她的应该没错。 出来时,nie正在打电话。 "好了好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罗嗦啊?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见到慕容曜,她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对着电话里的人不耐道:"行了行了,我挂了啊。" 慕容曜挑眉问:"男朋友?" nie笑着回他:"谈不上,一个追求者而已。怎么,你后悔了?呵呵,后悔也迟了,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的行情有多好,才不会在你这一颗树上挂着呢!" 慕容曜失笑,摇头道:"我还是不耽误你的好。" "哼,没点幽默感。" nie随即上下打量他,走过去,将他的领带整理一下,垂下的眸,将内里情绪恰如其分的掩饰好。抬起头,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结实的胸膛,笑道:"很帅!" 慕容曜将放在桌上的腕表拿起,戴在手腕上,"不是说要去海边参加活动吗?怎么赶回来了?" nie很自然的将床上那堆衣服收拾到柜子里去,"拜托,怎么说我也是夏空的代言人啊!夏空高层的婚礼,我如果不出席,还不知道媒体会写些什么呢!说不定,又得把之前那点黑历史给扒出来。" 慕容曜点点头,她倒是说得合情合理。 573:措手不及 近两年,有关两人的新闻淡了许多,可nie现在正当红,想在她身上挖新闻的记者太多,一言一行还是应该注意些。 nie盯着他,倏尔一笑,不紧不慢道:"新娘子是蒋小姐最好的朋友,今天的婚礼,她也应该会参加吧。" 慕容曜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神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nie凑上前,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什么时候开始走长情路线了?慕容曜,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说着,她撇撇了嘴,不满道:"跟我一起的时候,你怎么那么果断啊?说分手就分手,连点心理准备都不给我,害得我当时那么伤心!" 慕容曜看向她,薄唇扬了扬,缓缓说:"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要更潇洒自在些。" "那怎么办?我喜欢的男人不喜欢我,难道还要让全世界的人再看我笑话?" nie说得理所当然,慕容曜也只是笑笑没接话。 "喂,我买了早餐,一块吃点再走吧。"nie笑吟吟的说。 看看时间,慕容曜点头:"嗯。" nie在厨房里,轻车熟路的找出餐具,将外卖早点装盘,然后端上桌。 慕容曜坐下来,与她面对面。 两人一直交谈不断,但始终都是nie在说,慕容曜多半在聆听。 nie今天的兴致很好,不停的笑着,笑声似将整幢空旷的屋子都填满,有种暖人心的效用。 吃过早餐,nie又在厨房清洗餐具。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洗得很细致,动作有条不紊的。洁亮的餐盘,映出她温婉的面容,满是恋恋不舍。 nie知道,她就要回来了。所以,今天早上就算是做个正式的道别好了,做为最后一段与慕容曜相处的时光,为这三年来若有似无的等待,正式划上一个句号。 收拾干净厨房,她擦擦手走出来,慕容曜看眼时间:"我们走吧。" "嗯。" 两人上了车,慕容曜的神情有些紧绷,朝着婚礼举行场所驶去。 nie坐在副驾驶,时而扭过头,将他的郑重看在眼里,轻笑一声,径直问:"如果蒋小姐没有回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作答。 nie皱起眉头,突然有些生气,"慕容曜!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之前的魄力去哪了?爱情不是等来的!就算你能等,女人可没多少年的青春陪你耗下去!说不定你等来的,是她已经嫁人生子的消息!" 慕容曜专心的开着车,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激起半点反应似的,他说:"那就继续等,等到她离婚为止。" nie受不了他似的飙了句脏话,别开脸,将视线调向窗外。 许久,她说:"你知道吗?做为你的曾经,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嫉妒她。" 嫉妒她可以拥有他全部的耐心,那是用爱化作的点滴守护,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包容和爱护。比起得到,守护与等待显然更难。 慕容曜侧过头看看她,沉吟片刻,刚要开口,nie突然出声:"不要说对不起。"回眸,对着他,露出一个她自认为灿烂,最自信的微笑:"那会让我觉得,我连成为你的曾经,都没有资格。所以……不要说抱歉。" 慕容曜的眸中掠过一丝动容,握紧了方向盘,微微笑了,他说:"谢谢。谢谢你成为我的曾经。" nie怔怔地望着他,然后又立即调开视线,掩住其中的惊慌失措。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被他承认,即便他从未喜欢过她,于她来说这就是足够了! 来到婚礼现场,两人一同现身,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nie表现得落落大方,与慕容曜的互动既亲昵,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高阳的父母亲自相迎,慕容曜道过喜之后,视线便开始在人群中急速搜寻。 这时,新郎官高阳上前:"总裁,您送的礼也太大了吧!" 哪有将公司股份当作贺礼的呢?偏偏,慕容曜就这么做了。 慕容曜收回目光,朝高阳由衷的一笑:"这是你应得的。" 高阳还要再说什么,他抬手:"不收的话,你就不要再来上班了,以后就在家里让老婆养好了。" 高阳一滞,随即失笑,然后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 "她……"慕容曜欲言又止,但高阳很快会意,口吻也是失望道:"蒋小姐……应该不会出现了。" 今天一早,他就问过尤秋莹,得到的答复亦是如此。 慕容曜蓦地一僵,神情似乎都凝固住了,"她……不会回来?" 高阳垂下目光,同样是愁云满面,这种失落的心情也并没有因为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而有所好转。没谁比他清楚,总裁这三年来是怎么过过来的。 每天都是高强度高负荷的工作,隔三差五的出差,满世界的跑。换作其它人早就累趴下了,可他就像个铁人似的,不许自己停下来。 只因他走得快一点,时间亦会脚步加快。 可等待的结果,总是一而再的让人失望,别说慕容曜,高阳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高阳,过来一下!" 高父在唤他,高阳歉意道:"总裁,我去招待一下客人。" 慕容曜倏尔回神,朝着他勉强挤出笑容:"去吧,不用管我,今天你可是主角。" "嗯,那您随意。" 高阳离开,他的世界瞬间又陷入到了一片晦暗之中。 满满的期待,如今都化作了泡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这份等待的心,还会持续多久?在这之后的下一秒,是疯狂,是不计一切,是孤注一掷!他随时都有可能跳上开往意大利的飞机,亲自将她给逮回来! 他独自坐在座位里,四周的热闹非凡与他的形影相吊成了强烈反差,他似亲手筑起一道高墙,将这个世界与他隔离。他只需要负责他的落寞,他的悲伤,他的愤怒! 身边不知何时坐下一人,完全无视他强烈的寒凛气息,淡定自若的。 慕容曜僵硬的扭过头,望着身边的人,又别开视线。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她不会回来,知道她正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过着她安稳平静的日子。 严肃笑笑,不疾不徐的开口:"满心的等待过后,是沉重的失望吧……没什么比看到一个人从天堂到地狱更让人舒服的了,尤其,那个还是你讨厌的人。" 慕容曜眯了眯眼睛,捏紧了拳头,可渐渐,他又松了开。 "没错,"他低声,似喃喃:"你说的都对,我现在,真的恨不得亲手摧毁点什么。可想来想去,能摧毁的,也只有我自己了。" 严肃侧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意外的没说话。 婚礼正式举行,尤秋莹挽着父亲的手缓缓走上红毯,集中了在场所有的视线。 nie望着,心里感慨万千。 她走过无数次红毯,唯独没有踏上这一块,也是她最为期待的。 视线下意识的朝慕容曜的方向望过去,他虽然也凝向那对新人,可视线明显失焦,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尽是失落,可nie却猜到了。 很奇怪,这一刻,她居然心疼这个男人。 冉晓晴的出现,是个意外,也太让人措手不及,将他之前所做一切,都推向审判的高度,道德的深渊。她不明白,那是怎样一个母亲,在做这些事之前不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儿子?以至让他背负了所有的罪名? 对蒋文芮,她并不恨,坦白说还有点欣赏和同情。她自问,就算是能够得到慕容曜的爱,她也不会愿意成为蒋文芮,要面对的爱人,本应是仇人,这可是谁都能承受的。 如此说来,她爱慕容曜还是不够深吧。 这么想着,竟也释然了。 女人嘛,还是应该找一个爱自己胜过爱他的男人,这样才会幸福。 婚礼仪式正在进行,慕容曜起身,悄然走向门口。 这里的气氛太过美好,他难以适应。 走到门外,他做了个深呼吸,摸出根烟来点燃,靠在墙边,缓缓吸着。 似乎,香烟才是这个时候最佳的慰藉。 就在这时,一团小绒球朝他这边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快要到他脚边时,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随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慕容曜怔了怔,看到那个宝宝的小脸,五官都挤到了一块,脸哭得皱皱的,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扶,突然想到指间的烟,马上掐灭之后,才过去将小宝宝扶起来。 这是个两岁多的小宝宝,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女孩,大眼睛水灵灵的,脸蛋红扑扑的,因为哭过,小鼻头红通通的。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呢子小外套,黑色毛线裙,同色小袜子,一双小皮靴。 也许是职业习惯,慕容曜注意到她的小皮靴,款式很特别,做工非常精致,不像是国内的童鞋。 不过就是扫了一眼,他就没精力再继续观察了。因为小女孩被大人抱起后,下意识的就往慕容曜的怀里钻,小手紧紧的抓住他的外套,似要寻求安慰。 慕容曜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一时间,这个软软的小身子,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574:用最快的速度去查! "薄荷!" 远远的,一个外籍中年女子跑了过来。 小女孩一看到她,便张开了小手,委屈的撇开小嘴,又要哭出来。 女子将她抱起来后,赶紧上下检查她,用英语询问:"有没有哪里摔疼了?快告诉阿姨!" 小女孩的大眼睛里虽然噙着眼泪,可还是如实道:"没有……" 她的声音稚嫩得很,带着浓浓的哭腔,可爱得让人的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女子听罢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慕容曜,朝着他不停道谢:"谢谢你,谢谢……" "不客气。" 慕容曜又低头看向这个小女孩,这会正趴在阿姨的怀里,大眼睛直瞅着他,眨巴两下,竟也对着他笑了。 他一怔,心底某处角落,竟被这个笑给侵占了,情不自禁的,竟也对着她露出微笑。 直到女人抱着小女孩走远了,他仍站在原地,嘴角还保持着刚才上扬的弧度。 都说孩子充满治愈的能力,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他突然想到了他和蒋文芮的那个宝宝,如果能够顺利出世的话,应该快要四岁了吧…… 心被无形的一双手狠揪似的疼,他赶紧避开心里最不愿被触及的那抹痛,又摸出一根烟来点燃。 上个月,因为工作的关系,他见到了林涛。 他说,玉姐去世了。 直到走的那天,玉姐都在念叨着,是她毁掉了原本应该幸福的一家人。尽管没人再怨她,她也尽力在弥补,可错了终究错了,她以余生的心灵煎熬为代价,直到生命尽头。 林涛说到这里时哭了,他说,母亲是在替他承担罪过。 慕容曜没有半句安慰,能哭得出来的悔和痛,是最好的宣泄,证明他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不像他,早就忘了眼泪的滋味。 在外面站了许久,他才重要进入婚礼现场,竟发现尤秋莹抱着刚刚那个小女孩,亲着她的小脸,看上去喜欢的不得了。 慕容曜猜想,这一定是她亲戚家的女儿。不过,那个女孩也的确是讨人喜欢,头发软软的,皮肤白白的,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活灵活现的,笑起来的时候又弯成了一对小月牙。 因为要敬酒,尤秋莹不得不放下小女孩,对着旁边那个外国女子简单交待了几句,这才跟着高阳走向亲戚朋友。而那名中年女子则抱起小女孩,从则门离开。 敬过酒之后,尤秋莹直接将剩下的事都交给高阳,她提起裙摆,快步进入侧门,走进新娘休息室。 一推门,小薄荷就欢快的叫道:"秋莹阿姨!" "哎哟,我的小宝贝,快过来!" 秋莹也不怕弄脏了身上价值不菲的婚纱,抱起小薄荷又对着她的脸蛋亲了几口。 小女孩指着她身上的婚纱,不停的说:"秋莹阿姨,我要穿这个……我要穿这个……" "就知道你会喜欢!"尤秋莹放下她,笑着从旁边拿起一个礼盒,"看看这是什么!" 礼盒内是套小小的婚纱,跟她身上的款式一模一样。小薄荷看到后喜欢的直尖叫,"妈妈,你看,你看……" "秋莹,你别把她宠坏了。"对面,是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年轻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五官精致,长发披肩。 "呵呵,这不算什么,我当她可是女儿一样疼呢。" 尤秋莹坐下来,看看正对着那套小婚纱流口水的薄荷,又抬眸看向对面的女子,她说:"小芮,慕容曜就在外面,你真不打算见见他吗?" 蒋文芮的视线都落在女儿身上,颊边是泛着浅淡光泽的微笑:"不了,我这次回国待不了几天,holt renfrew那边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哎,"尤秋莹叹息一声,说:"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啊?慕容曜好歹也是她的亲生父亲,你当时受了多大的罪才生下薄荷的?总不能就只给孩子半个家吧?" "怎么是半个呢?"蒋文芮笑笑,说:"潘妮也是家人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潘妮对着两人笑了笑,又继续陪着小薄荷玩。 "小芮,保姆阿姨代替不了父亲的。"尤秋莹语重心长的叹息一声说:"我听高阳提过,这三年来,冉晓晴打过很多电话给慕容曜,无非就是想要回去跟他一块住,都被慕容曜给拒绝了。说句不该说的,在她有生之年是别想再回龙城了……小芮,这对慕容曜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该知道他有多孝顺吧?他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我都替你感动呢!要不是我答应过你,不会透露你的行踪,我一早就告诉他你在哪了!" 蒋文芮默默的听着,所有关于慕容曜的话题,她都是一贯的保持沉默。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蒋文芮不想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事,尽管薄荷平时说的是英文,但中文也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对话。 尤秋莹无奈,"好吧,你自己的事你看着办。但你没权利阻止薄荷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蒋文芮歪头看看她,失笑道:"你让我女儿现在就选择生活?别忘了,她还不到两岁半。" 尤秋莹一本正经道:"两岁多怎么了?可以独立了呢!" 蒋文芮笑骂一句:"懒得跟你说了,看在你今天是新娘子的份上,我就让一让你算了。" 尤秋莹见薄荷正玩得专心,凑近蒋文芮,小声问:"老实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人家严肃一年都要飞你那儿几趟,疼薄荷疼得跟不比你这个亲妈少半分,你敢说你没动心?" 蒋文芮又沉默了几秒钟,这才缓缓回道:"如果做不到心无旁骛的爱他,我是不会接受他的。"顿了下,她说:"那对他不公平。" 尤秋莹玩味似的嚼着她的那句"心无旁骛",晶亮的眸子,透出洞悉,"其实咱们心里都有数,这么多年了,严肃越是优秀,越是对你好,就说明慕容曜在你心里的位置越是根深蒂固。 这一点,蒋文芮并不否认,事实上,她也从不回避对慕容曜的感情。这三年,身在异国他乡,她无时不在关注着他的消息,看罢,也只是小心翼翼的搁在心里。 "哎,小芮,我不知道,你还在执着什么。毕竟,蒋叔叔都过世那么多年了……"尤秋莹意识到什么,随即也禁了声。 蒋文芮垂眸,微笑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不是有意执着,只不过,她在等,等到再见他时,不论是那场车祸还是那三年牢狱,又或者是冉晓晴和父亲,都不会再成为噩梦的某个片段困扰她,那么,该是释然的时候了。 她也曾想过,在这段时间里,慕容曜若是结了婚,另娶他人,她虽苦涩但也会接受祝福。毕竟,他们两人都在选择对彼此来说,最好的生活方式。 外面有人敲门,提醒尤秋莹该出去了,尤秋莹嘴里嘟囔着"真麻烦",可眼中的幸福却是藏不住的。 "新娘子,快去吧。"蒋文芮打趣道:"别让高阳等太久。" "那行吧,我先看看,你待在这里别走,我马上回来。" 薄荷想要穿上婚纱,潘妮正在帮助她,看到女儿像个小公主一样乖巧漂亮,蒋文芮心里说不出的骄傲。真不枉自己难产生下这么个宝贝,看着她一天一天成长,真的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送给她。 这时,潘妮说:"文芮,想不到你们中国的男人都好帅啊!" 蒋文芮挑眉询问,潘妮笑着说:"刚才薄荷摔倒了,一个很帅的男人把她抱了起来!真的很帅哦!" 蒋文芮玩笑道:"要不要在找个中国男人嫁了?" 潘妮离异后,一直就帮蒋文芮带宝宝,这会当真在考虑了:"好像很不错哦!" 蒋文芮很爽快道:"那好,我就负责帮你物色好了!保证让你满意!" 两人愉快的聊天,蒋文芮这时接到了一个国际长途。 "那几份设计稿不在我身边,存在电脑里……很急吗?那好,我现在就回去,待会传给你。" 挂上电话,她交待潘妮几句,又亲了亲女儿,立即出了门。 另一端,慕容曜接到夏空在holt renfrew那边的负责人电话说:"总裁,我们已经让设计师将设计稿传过来了,待会就发送到您的邮箱里。" 慕容曜蹙眉,心情并不是很好,声音都伴充满压迫感:"为什么迟了?不是说昨天就发过来吗?" "呃,设计师回国参加好友的婚礼,可能是因为时差的问题,记错了时间吧。" 慕容曜倏尔止住脚步,眸光眯紧,"参加好友的婚礼?" "听说是这样的。" 心脏一阵阵紧缩似的,他问:"这个设计师是中国人?她叫什么名字?" "是中国人,好像叫……" "我要知道中文名字!" "这个……抱歉,总裁,我们并不清楚。" "该死!"慕容曜低咒一句,将电话那端的主管吓了一跳,忙说:"对不起,总裁,我马上去查!" "用最快的速度去查!" 吼过之后,他挂了电话,一颗心则开始忐忑。 国内鞋履女设计师屈指可数,尤其是能做到为夏空外聘程度的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现在正在国内参加好友的婚礼,这种种线索,都将指向一人! 575:你能娶我吗? 慕容曜的呼吸急促了些,感受四周的空气也变得稀薄,他扯开领带,焦躁的等着那边的电话。 不远的对面,高阳注意到他的样子,有些担忧的蹙起眉心。 "怎么了?"尤秋莹问。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慕容曜刚好接起电话,脸色阴沉着。他转过身去,突然,他的身子一僵,握着手机的手,也僵硬得抬不起,放不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高阳二话不说,就要走过去,却见慕容曜猛地转回身,朝着他们的方向大步走过来。 他双眼发红,表情有些骇人。尤秋莹眨眨眼睛,倏尔心虚得扭身就要离开,"高阳,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会。" 就在这时,慕容曜已经来到她身边,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双眼眸盯紧她,"她回来了是不是?" 尤秋莹深呼吸,朝他微笑:"谁回来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高阳上前,看看总裁,又看看自己的老婆,狐疑的问:"秋莹,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不知道。"尤秋莹回得很果断,立即别开脸不再看两人。 慕容曜盯紧她,一字一句道:"她的英文名字叫suma,正是夏空今年初外聘的设计师!" 也就是说,这一年来,她其实就在他的身边,是他没有觉察而已! 这个发现,令慕容曜万分懊恼! "suma?"高阳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之前holt renfrew那边负责人则将外聘设计师的相关文件传真过过,他扫过一眼后便给慕容曜签了字,然后送去人事入档。 其实,依慕容曜这样的身份,他只会关注设计师的设计作品,不会事无俱细到连个外聘设计师的中文名字都要了解!所以,他不知道也很正常。但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个人会是蒋小姐! "秋莹!"高阳也有些急了,他说:"如果蒋小姐真的回来了,你不应该瞒我们的。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那也是总裁与蒋小姐之间的事,我们外人不会起到决定性的因素。所以,你尽管告诉我们就好!" 尤秋莹挣扎再三,面色复杂道:"好了好了,反正我也已经做惯了坏人,不介意再多一次。" 很快,一道身影冲了出去。 高阳和尤秋莹一路目送,尤秋莹不安道:"小芮会不会怪我啊?" 高阳一笑,伸手揽了揽她的肩,说:"她若真的就是想老死不相往来,是不会以另一个身份进入夏空帮助总裁的。要知道,蒋氏可是她的,她也没必要这么做。" 尤秋莹想了下,缓缓点头,酝酿半晌,她扯了扯高阳的衣袖,"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慕容曜……" 慕容曜驾着车,冲出酒店停车场,以最快的速度行进。 谁知,才开至十字路口,前方就发生了连环车祸,一辆车瞬间自燃,漆黑的烟雾直冲上天。顿时,四周的尖叫声一片。 有急于想要离开的车辆,还有四处逃窜的路人,使这一段道路的交通完全瘫痪。 慕容曜堵在了十字路口上,恨得猛砸了下方向盘,不顾一切的想要逆行离开。可就在这时,他却听到旁边有路过的路人议论道:"太惨了,困在车里的那个女人看上去好年轻哦……" "是啊,我扫过一眼,还很漂亮呢!" "好可惜啊!这会恐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哎,谁说不是嘛……" 慕容曜的眉尾隐隐抽搐了两下,视线对准前面被挤成一团的人,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当他偶尔抬头,看到街角一家花店时,他倏地瞪大双眼,呼吸在那一瞬徒然滞紧。 这里是……苍旭路! 正是七年前,蒋文芮车撞冉晓晴的地方! 深深的恐惧,将慕容曜整个人都吞噬掉了,他来不及求证,更没空多想,就这样公然将车停在路中间,推开车门便冲上前去。 "小芮!" 他推开前面的人,立时看到了一辆被火舌缠绕的私家车,车门两边都被挤得变了形,旁边有人拿着灭火器正在灭火,车内能看到一个女人,正在不停的拍打着车窗呼救。由于烟火渐大,看不清她的样貌。 慕容曜边跑过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然后火速缠上自己的右手,毫不犹豫的便冲进了火中,跳上车子的引擎盖,猛地一拳落下,挡风玻璃被砸出了几道裂纹,紧接着,又是一拳,玻璃应声裂开。 慕容曜顾不得身边张狂的火舌,俯下身去,徒手扒开了车窗,里面的女人已经晕倒了,头趴在方向盘上,发长垂落,挡住了脸颊。 "小芮!" 慕容曜探进去半个身子,硬是将里面的人给抱了出来! "小芮,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我送你去医院!" 慕容曜的俊颜被熏得发黑,左侧额角和一双手都受了伤,这会鲜血直流,手臂上也尽是烧伤和刮伤。他不晓得痛似的,一颗心一双眸,全在怀里的女人身上。 就在这时,消防队员赶到,正在灭火。而另一个男人也飞快的跑过来,"老婆!老婆!!" 慕容曜突然愣了住,那个男人跑过来,一把接过怀里的女人,哭着说:"老婆你醒醒啊!" 女人猛地咳了一声,接着,渐渐苏醒过来,看到他,"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老公,我好怕……我以为我就要死掉了……我们的宝宝还没有出生呢……" 说话的时候,她将手抚上小腹,慕容曜直到这时才注意到,那个女人的小腹,微微隆起。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想到,他救的并不是小芮。 他该心安的,至少,她没有遇到危险。可不知为什么,胸口就像这乱成一片的车祸现场一样,堵得生疼。 "是你救了我的老婆对不对?"妻子被抬进救护车后,男人冲上前,抓住了慕容曜的胳膊,激动得当场下跪,"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老婆……她肚里怀着宝宝,刚刚四个月……我刚刚失了业,因为心情不好和老婆吵了几句,她才负气开车跑了出来……如果她因此出什么事,我会自责一辈子的!谢谢你,先生,真的谢谢你!" 慕容曜无意做什么英雄,可也庆幸自己能够挽救一个未出世的小生命。 可是,他曾经的宝宝,却没有这样的运气…… 想到这里,又是心如刀割。 面对男人的道谢,他摆摆手就要离开,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过去,声音沙哑着说:"明天拿着它去人事报到吧。" 男人狐疑的低下头,当他看到名片上的内容后,整个人都傻掉了。 "慕、慕……"再抬起头,看向慕容曜,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慕容曜则是神情淡淡的,甚至还有几分落寞,他说:"不用谢那么多,要谢,就谢谢你未出世的孩子吧,他是你的福星。" 说完,他转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就要离开,漆黑的眸却在看到站在前面的人后,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杵在原地。 四周一片混乱的吵杂中,一名身材纤细的长发女子,静静的站在对面,火光的映衬下,是他所熟悉的脸庞。她专心的凝视住他,眼睛里涌出的微红,随着她唇边上扬的弧度,也在不断扩散。 她曾说,再见他时,不论是那场车祸还是那三年牢狱,又或者是冉晓晴和父亲,都不会再成为噩梦的某个片段困扰她…… 那么,该是释然的时候了。 望着他,她笑了,笑靥如花。 慕容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这是幻觉,就在他想要冲上前确认时,一堆记者蜂拥而至,"先生,是您刚才不顾生命危险砸车救人吗?" "先生,您能跟我们说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先生,您刚刚救的是名孕妇,您知道吗?" 这些人阻碍了他的视线,慕容曜一下子慌了,就算是幻觉,他也不想她那么早消失! 人群里,他急切的搜寻着她的身影,却被眼前的人挡了个正着。慕容曜危险的眯紧眼眸,怒吼一声:"都滚开!" 所有人都愣了,衬着他们怔愣的功夫,慕容曜三步并两步的穿过去,一抬眼,蒋文芮仍在原地,噙着一抹浅淡的微笑望着他。 她问:"慕容曜,你结婚了吗?"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慕容曜竟感动得想哭,像个没出息的孩子那样,抱头痛哭。 可是,他没有,他深呼吸,竭力控制住胸口的潮起云涌,摇了摇头。 蒋文芮笑了:"那你能娶我吗?" 慕容曜所有的冷静,再也伪装不下,几步过去,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哽咽着,他却是朝她怒吼一句:"你他妈的再敢离开我半步,我就打断你的腿!残了废了,我都会把你绑身边养一辈子!" 蒋文芮将脸颊埋进他的胸口,在他身上,尽是烧焦的味道,可她却觉得莫名心安。 因为,漂浮许久,终于停泊靠岸。 车祸发生时,蒋文芮的车子也被困,亲眼目睹了那辆车子被火吞噬的整个过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飞奔而至,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救人。看到那个人,蒋文芮只觉得脑袋一下子炸了开,手脚凉得直打颤。 是慕容曜! 她飞快的推让下车,恰好听到他在叫她的名字,"小芮!"接着,他便用力的砸向挡风玻璃…… 576:感谢上苍眷顾 同样的街道,似曾相识的一幕,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那一次,是恨伊始,这一次,却是爱为终。 蒋文芮流着泪笑了。 两人相拥的这一幕,恰好也被身后这些摄像机捕捉到了。 那一天,夏空总裁成了冒着生命危险的救人英雄。 那一天,慕容曜成了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无视身后的摄像机,蒋文芮问:"喂,你介意我带个人一块嫁吗?" 慕容曜愣了,"谁?" 蒋文芮眨巴下眼睛,"先保密。" 慕容曜硬是被架上了救护车,蒋文芮随车也来到了医院。 虽然都是些皮外伤,但伤口太多,包扎起来费些时间。即便这样,慕容曜也是紧紧盯住蒋文芮,生怕一个留神她就会消失了。 蒋文芮的电话一直没停,她掏出来,看一眼来电显示,就要出门去接电话。慕容曜眼睛一眯,急问道:"你要去哪?" 蒋文芮无奈的晃晃手机:"接电话。" "谁的电话?" 从他们来到医院,就开始响个不停,慕容曜是忍着没问,心里却快要被好奇心给淹没了。 到底是谁,一接一个的打给她? 蒋文芮未答,而是看向医生,示意他们继续,她推门就出去了。 慕容曜拢紧了眉,扭头看着正在为他包扎手臂的医生说:"你觉得会是谁打来的?" 医生一滞,口罩上方,镜片后的眼睛眨巴两下,随口应道:"朋友吧。" 另一侧的一名小护士则持有不同意见,"朋友谁会打这么多遍啊?也不怕招人烦?依我看啊,那位小姐那么漂亮,身边的追求者一定不少,所以,肯定是追求者啦!" 听到"追求者"这三个字,慕容曜的脸色即刻暗下。 他们分开三年,这是从未涉足过对方生活的三年,可能会发生太多的意想不到!若是三年前,他尚且自负笃定,她是绝不会被别人追走的!但三年后的今天,他却没那份自信了。 见他脸色不好,小护士赶紧安慰道:"先生您这么帅,什么样的情敌都不会是您的对手,放心好了。" "情敌"两字,分外刺耳。 这时,蒋文芮推门进来了,医生也刚好将伤口都处理完毕。 "我建议病人住院观察一晚。"医生说。 慕容曜立即起身,"不用了。" 他大步上前,扯着蒋文芮就走。他必须要牢牢将她看住才行,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了! 蒋文芮瞅着他收紧的下颚,微抿的唇,轻轻一笑:"门口都是记者,你这位救人英雄的总裁身份也已经曝光,现在出去肯定会引起骚动的。" 慕容曜皱眉,"我让高阳去地下停车库接我们。" 蒋文芮好笑的问:"今天是高阳结婚的日子,你确定?" 慕容曜一滞,这才反应过来,同时失笑:"我太紧张了,连这个都给忘了了。" 两人随意的在休息椅上坐下,蒋文芮挑眉问:"有什么好紧张的?" 慕容曜转过头瞪了她一眼:"还不都怨你!"说话间,手已经握住了她的,紧紧的,"你让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万一,这真的是梦,怎么办?" 记忆中的慕容曜,是绝不会这样患得患失的。 见他如此,蒋文芮心头一暖,主动偎向了他的肩头,"就算真的是,那我们就都不要醒来好了。" 慕容曜放低的眸光,开始变得暖暖的,揽住她的肩,他说:"小芮,别再折磨我了,随便你想怎样惩罚我都好,就是别再离开了。" 蒋文芮没出声,只是靠着他颔首。 "慕容曜?" 护士追过来,将医生开的处方单递给蒋文芮,"这些是回去擦的药。" "谢谢。" 蒋文芮接过,然后起身,"我去趟药房,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慕容曜刚要抗议,蒋文芮便竖起食指轻摇:"在这里等我,ok?" 慕容曜纵不情愿,迫于她的震慑力,也不得不应下。 望着她的背影,纤细却自信,再也不是三年前的那个蒋文芮了。但还好,她的对自己的感觉仍在。这种突然降临的幸福感,好似偷来的,令他感恩之余不免窃喜。 苦笑一声,他从未料到,他会有今时今日。 这时,头顶悬挂的电视,正在播报发生苍旭路车祸的新闻,慕容曜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他与蒋文芮相拥的镜头。 他倾身向前,盯着屏幕,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几分。 这画面,会定格在他脑海中一辈子。 此时,距离他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同样昂着头盯着电视屏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半晌,她指着屏幕叫道:"mammy!" 一位外籍中年女子跑了过来,赶紧拉着她的小手说:"薄荷,不要乱跑。" 小女孩仍盯着电视,"penny,mammy!" 潘妮抬起头,看到后也发出了一声惊奇:"真的哦!"接着,她又狐疑的歪着头盯住屏幕,"可是……这个男人是谁啊?" 身后,慕容曜身子僵直,眼神凝固在那抹小小的身影身上。 她……她叫蒋文芮妈咪? 眼看那个女人将她抱起来要带走,待慕容曜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他已经拦在了两人前面。 "请等一下!" 潘妮见是他,马上想起来酒店发生的事,立即笑道:"哦,原来是你啊,先生。" 慕容曜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紧小薄荷,表情专注得吓人,"她……"脱口而出的声音,竟是哑的。 潘妮望着他,下意识的将小薄荷抱紧,"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喉结滑动一下,慕容曜这才用英文逐字逐句的问:"她是蒋文芮的女儿吗?" "咦,你认识蒋小姐?"潘妮的眼睛倏尔瞪大,指着他说:"哦!你就刚才电视里的那个男人!" 她的话,无疑的是给了肯定的答复。 慕容曜盯紧小薄荷,不过就是二岁多的样子,完全就是缩小一号的蒋文芮,漂亮的小美人胚子,这会正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盯着自己。 心脏骤然紧缩,那里像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令他全身的血液都跟着燃烧沸腾。 "你叫什么名字?"他柔声问。 小薄荷倒也不怕生,听到有人名字,便张开小嘴,稚声稚气的用中文回他:"慕容悔……" 慕容曜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由不敢置信到意外狂喜,他几乎是直接从潘妮的怀时将小薄荷给扯了出来,紧紧搂在怀里,脸颊贴在她小小的身子上,声音是哽咽的:"谢谢……谢谢……" 谢谢她姓慕容! 谢谢她给了他一次重新当父亲的机会! 这样的惊喜,他真的难以负荷,让他的人生,一下子跃进天堂,仿佛全天下的好事,都降临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嗳,先生……" 潘妮刚要上前,被人轻轻扯住。 她回头,看到来人,"蒋小姐……" 蒋文芮微笑的望着那个竭力压抑克制,不让自己哭出的男人,说:"那是她爸爸。" 潘妮一愣,吃惊不小。 "潘妮,薄荷交给我好了,你先回酒店吧。" 潘妮点点头,不妨碍他们一家三口团聚,返回酒店。 小薄荷眨着漆黑的大眼睛望着慕容曜,不明白这个叔叔是怎么了,她抬起小手,一个劲的在他的脸上胡乱抹着,像在哄家里的洋娃娃一样,用着简单的音节说:"不哭不哭……" 慕容曜的心都快要融化了,搂住她,笑得完全没有节奏,"是爸爸,我是爸爸……" 小薄荷听不懂,歪着小脑袋看他。 "薄荷,"这时,蒋文芮上前,安抚的握着女儿的小手,指着慕容曜说:"这是薄荷的爸爸,叫声爸爸好吗?" 小薄荷还是不能理解,虽然没有叫爸爸,慕容曜激动的心情仍不减半分。 他望着蒋文芮,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伸长另一只手臂,又将她揽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眼中浮动着几分晶莹,"我从未想过,我会拥有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蒋文芮在他怀里,想到初知怀孕时的种种煎熬,最终却在走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反悔了。 这个孩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曾经犯过的错,留下的悔。即便如此,也成了她再也割舍不下的宝贝,所以,她为她取名慕容悔,用以怀念,铭记。 如今,见他这么开心,蒋文芮竟也不自觉的笑了,"喂,慕容先生,请问我带着她一块嫁,你没意见吧?" 慕容曜低下头,凝视着她的目光,渐渐涌上一片晶莹的光泽,深吸一口气,他说:"小芮,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爸爸……"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吸,让慕容曜整个人都愣住了。 小薄荷的一双小手搂在了他的脖子上,又清晰的叫了一声:"爸爸。" 慕容曜倏尔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那是任他再坚强,再伪装,也无法克制住的眼泪。 感谢上苍,如此眷顾。 蒋文芮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又扯了扯女儿的小手说:"我们回家吧。" 慕容曜抬眸,凝着她,喃喃道:"回家……"他垂下眼眸,嘴角慢慢扬起,抱紧女儿,另一手牵住她的,"走,回家。" 十二月的夜,飘起了雪花。 路灯下,是一家三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