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无双》 先不去吃饭,平安夜写个回秦完结感言 三个月前结束的文,现在才写完结感言,是不是太晚了。 我也这么觉得,现在才写,都觉得自己有些抽风。 只不过两百零八万字的东西,难道我真的就没什么想说的? 答案显然不是的。 我有想说的,很多,只是那会出于各种原因,直接不想动手了。 现在,新书发了三天整了。红票很多,各位朋友前来捧场,红票堆叠起来感动得哗啦啦的。 点击很少,却让我有些稍稍沮丧。发书第四天了,才一千点击,是不是哪里我做的不够好,于是差了? 想来想去,最后才发现实在是我想多了。但的确,我是有不足之处的。 开学之初来完结的文,开学之末,才搞定一切事宜,准备发书。 其中艰难,自己想想也不禁长叹。 写文的辛苦,有过尝试的人都是深有体会。我这里,按住不表。的确,光是诉苦无用。 今天,写的是回秦完结感言。 说回秦,就不能绕开元末。这是我很不愿意提及的一本小说,因为三十万字草草了结的故事有太多的遗憾了。 从高三开始,也就是2010年。正该复习的我动了念头想写本小说,于是非常激动。那时候的创作激情,我这会只有羡慕仰望的份儿。 那会我看了一本技术流的穿越小说,穿越到宋末,拯救宋朝的故事。以台湾岛为根基,发展壮大。 当时的印象,是拿着MP4在电源面前,边冲边看,还被班主任逮到了。 哈哈,且博一乐。 的确是这样,那会儿起就很喜欢小说。到最后高考结束的时候,更是买了电脑,然后开始敲字。将之前写在笔记本上的稿子全部敲了下来,一一输入。最终成了元末的开篇,在某点发了。 当然,挂了。最初文字的生涩,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但整个暑假,那会的创作热情是我眼下依旧非常非常羡慕的。 记得有一次特别有灵感,在自己的小窝里码字,似乎是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三千字就搞定了,那天写了六千。是元末创作其间写的最多的时候。 想想也非常怀念,只不过还是毫无疑问地扑了。 当时不知道有纵横,有读者提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扑了。因为起点不让,我就投靠了一个小站,几乎没有读者,倍受打击地就草草了结了。 随后投入到了游戏之中,荒废了最佳创作的一年。随后是2011年,将游戏统统卸载的我再起想起了小说。 想起了我遗忘掉的那些故事,于是在2011年五月份的时候,我开始在想应该写一个怎样的小说。 我再次将穿越的时间定在了生僻的年代:秦朝。 随后,喜欢历史的我再次站在了秦朝的立场之上,选择了一个悲情人物扶苏。 就连切入点,也是胡乱看资料的时候。在焚书坑儒这个节点,开始了我的回秦故事。 开始了扶苏在我笔下,在秦朝乱逛最后打光了反贼成了皇帝的故事。 我经常标杆自己是个故事人,是个写故事,讲故事,也喜欢听故事的人。 但回秦这个故事,我讲的不够好,有硬伤,无可否认。 主角的个性,塑造得也不够爽利,不够大气,没有老秦人的霸气。我自己想想,也的确是对人物掌控力的欠缺。我现在,都未必敢说自己合格了。我需要学习,继续锻炼。 这里,我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勉励我。拱手致礼! 整篇回秦故事,当初初始想着,是希望扶苏能够在大秦统一的这二十年内多风流潇洒一下,结果思绪一发散,很多东西就收不住了。最后,感觉自己的故事好像活了一般,他有自己内在的逻辑性,不是作者可以随意更改的。 最后,不断完善地分卷大纲我写了好几个。却一个也没能好地约束住我键盘下的文字。 眼下,我就特别恼逻辑性。这玩意费脑子,想把故事的情节设计好,然后有内在情理地发展。这对作者的要求很不低,说白了,就是以后码字就要想更多东西了。我不大喜欢YY,因为我性子不够浪漫,也不想写出天马行空的的同时,还要将一个故事写好,写得很舒服。 所以我只有竭力认真地写故事,写好看的,有味道,让读者看的舒服的故事。 更喜欢写完以后,有人不会立刻忘掉。我希望写的那个角色以后读者想起来依旧能记住,希望键盘下的某个情节,能够让读者看着舒服到渴望自己也进入这个故事。 但讲故事不是舒服的日子,作为一个水平不足够的写手。有时候很沮丧地发现,你的文字也许连你自己都感动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你对自己的故事免疫力太高了,还是你的文字的确差距,连自己都觉得不行了。 所以,在网文里讲故事,有时候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日复一日的写作,完全可以在平淡的日子中磨灭掉你的所有创作情绪,然后你不得不每天都打叠起精神来写故事。甚至,不可避免地出现水文,出现毫无意义地文字。 甚至,在那种时候,你根本不想进入WORD文档,一个劲地刷新自己的作品页面,却根本连进入一下码字软件看看存稿的心思都没有。 亦或者,勉强自己看那些存稿的时候,断断续续,又坐着其他的事情去了。 有太多的东西,比枯燥的码字更有趣味。甚至有来自小说之中,其余让你沮丧的事情失去码字的信心和恒心。 眼下,我唯一庆幸的事情是我过来了。 383天的时间,我完成了两百零八万字的写作。无一天的断更记录,无论风雨,无论寒暑。我在这里,让两百零八万字进入纵横。描摹了扶苏在秦朝末年战火纷飞的岁月。 我会继续坚持,做一个故事人。努力讲好故事,必将写出好故事的微言。 我就是个讲故事的人,努力讲好故事的人。这是我写完整篇回秦的感触。也可能是我以后码字,永远致礼的一个目标。 希望你们与我一起前进,看好看的故事,嗯哼,记得要支持微言。 酱紫。 2012年12月24日平安夜于石大。(未完待续) 第一章:大房的独苗 【微言开新书啦,求收藏啦。】 【你的支持,我的动力,嗯哼~】 “可怜的大房一个独苗,竟然一场病就败光了家业,连命都挽不回。” “就是挽回了又怎样?百无一用是书生,尤其是大房的书生。若不是大房,咱苏家怎么会败落得这样快?一个废物,病倒了才好!” “就是。要不是老宗主这么不负责任,指不定苏家是个怎样鼎盛的光景了,现在还留下个一无所长的无用少宗主,不是给大家添堵吗?走了走了,看一眼尽尽人情罢,省得晦气!” 良久,这些声音才从小宅之中慢慢消散。 躺在床榻之上,虚弱的感觉一阵阵来袭。少年挣扎着起身,却不料眼前一黑,竟然又是噗通一声落在床上,发出更大的响声。 听到厢房里间的声音,在外间照顾到疲倦入睡的小童顿时惊醒了起来。急忙进来,看到苏默睁开眼睛,尽管眼神迷惘盖过了那份灵动。但小童还是惊喜得高声大叫:“少爷醒了,少爷醒了啊。松伯,少爷他醒了!” 听着脚步声渐传渐远,床榻上的少年不由苦笑。原本压在喉间的问询便就此打住。 不一会,一个五十上下,神情急躁的老仆快步跑来。看着床上少年呼吸平稳,灵动的眉眼上下打量着房间。顿时心中被惊喜充斥,开怀大畅道:“少爷……你终于醒了!” 少年苦笑,身上的疲倦压着精神怎么也集中不起来。只是含糊地点点头,便又是沉沉睡去。 临睡前,少年还听着什么苏家,少爷,大房六房的话语。最终又是沉沉睡去,了无知觉。 一觉醒来,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迷糊的意识之中,忽然感觉有好多别的东西钻了进来。许是太快了,竟是让痛感瞬息传来。 撕裂的疼痛绞着脑海一阵震荡,跌落到陌生空间的苏默无力反抗。只得苦苦承受,终于,一觉醒来,也不知过了多久。 揉了揉昏沉的脑袋,苏默已经感到了脖颈间的湿热,而枕间已经半是泽国。汗湿了整个身子的苏默终于舒了口气,病魔,显然是离开了。 “热水……我要洗澡!”这是苏默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句话。 这是湖广行省,长沙府外的一个小县。县名善化,因是临着官道湘水,故而也是湘中有名的富庶地方。 文明开化,士庶安居。 而苏默,也就是这具身体现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便是县里大族苏家大房惟一的嫡子,家族的继承人,理论上的未来家主。 一想起这个,苏默心里就有点荡漾:“几百号人的老大,有宗族规矩约束的强劲执行力。” 只不过想归想,但想完这些,苏默便不得不苦笑着看向自己眼下的居所。 完完全全的陋室,狭隘的空间,散发着霉味的横梁以及一个个陈旧的家什,窗外的吵闹以及小童老仆的憔悴都显示了这个大房嫡支的名不符实。 仔细回想一下这个时代的记忆,苏默的神色渐渐阴沉了起来。 太多的疑问让苏默心中发恨,普普通通的伤寒怎么会发展成致死的大病?为何苏家六房推荐的“名医”花了苏家大半家财,却反倒是把苏默治死了? 一个个疑问统统指向苏家六房,但无钱无势更无权的苏默只能暂且把这笔账记下! 苏默是善化大族的苏家未来家主不假,唯一的嫡长子也不假。但苏家当代家主,也就是苏默的父亲踪迹全无更是不假。 外间都传,苏默的父亲已经身故。至于苏默的母亲更是踪迹诡秘,除了在书院之中出现过一次后,便再无踪迹。 石鼓书院则是苏默另一个大团记忆的所在,这个太祖出身的书院地处衡山之上。作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师门,苏默能够侥幸进去,实属难得。 但以前的苏默却只顾着埋头苦读,一心想着科举登第之后能够找到父亲的线索。根本不知道书院里宝贵的除了一等一的教授外,还有极重要的人脉。 再加上父母无踪,生性敏感谨慎。以至于以前的苏默变成了一副木讷性子,除了埋头苦读,皓首穷经外,竟是一点变通经营的手段也无。 这样的苏默哪里能找到父亲的踪迹?根据苏默的直觉,这具身体的父亲恐怕已经死去了,而能够动用如此庞大能力抹消绝大多数痕迹的势力,绝不是一个区区学子可以轻易触碰的。 感受到幼时父亲的慈爱暖心,苏默便一阵阵抽搐。 这具身体的灵魂在告诉苏默,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苏默目光猛然一亮,看向外边天际。沉沉呼了口气,喊了一声,道:“云天,快过来,带我出去逛逛罢!” 在小仆云天的搀扶之下,苏默一步一步挪到了院门口。这是个典型的外店内宅的地方,经营着一家小书坊的松伯显然很是忙碌。 刚过年关,二月就要进行县试的善化学子们纷纷逛着书店,试图找到临考前的意外收获,或者是贫寒的学子来小店里寻一些不算太破的旧书,继续拼命苦读。 对这些,苏默视若无睹。 他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街景。 这,就是华朝啊! 苏默眯起眼睛,病愈后的身子骨实在太虚了。疲惫感袭来之后,只能靠在躺椅上,缓慢恢复精神。 他静静地消化着来自原来灵魂的记忆。 父仇一直以来都是小少年苏默心中的死结。为了复仇,为了寻找狠心母亲的踪迹。这些年来苏默的刻苦让新苏默每每回忆都是震惊难言。 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启兴元年的十月里,让苏默在偶然中偷听到院正和院副的对话,得知院副的族人,竟然在长沙府里透露出了关于苏默父亲以及苏默父亲仇敌的消息。 这是苏默唯一得到的消息,为了复仇,不顾一切的苏默放弃了在书院过年的打算。连夜赶回湘中,却不料,瓢泼冬雨下,淋了湿透的苏默根本没有寻到踪迹,反而一病不起。 华朝启兴二年的正月。苏家大房的春节味道淡薄到了极点,未有寻到父母踪迹,反倒大病一场的前苏默自此沉沉归去。灵魂在即将寂灭的一刻,引来了后苏默这个穿越者。(未完待续) 第二章:新世界里的旧居 【求收藏啦求收藏啦,扑街打滚求收藏~年末考试气氛紧张,但微言绝不会耽误更新的。看过回秦的,应该知道微言是没有断更过的。三百七八十天,一天也无。】 【收藏,红票,路过打坐的客官们快快交出来吧~】 “巧到极点的名字,或许真是那冥冥之中的劫数吧!”苏默心中喃喃自语,感受到了那股复仇而不得的悲愤,看着这华朝,久久不言,最终伸手指天,握拳之后,缓缓伸出中指,微微一晃. “我是不会屈服的,一定!“ 又是一天过去,精神好了些的苏默缓缓翻开一本《国朝纪实》,前苏默的刻苦攻读,却对史料涉及不多。苏默需要切实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故事。 随着翻页声响起,日头从东边滑到西头。苏默也终于伸了个懒腰,看着这个世界,他的目光越发明亮起来。 这个世界十分陌生,华朝,历史上根本未有过的朝代让苏默充满新鲜感。带着看故事心态的苏默旋即便沉入了书本之中。 专心致志的苏默大约明白了这段历史,历史的故事还要从宋时说起。断送北疆半壁江山的南宋残喘江南,但这毕竟是中华的文明。是从黄帝纪元开始延续至此四千年的华夏文明,不是极北草原里带着蛮荒和凶残气息的蒙兀人可以比拟的。 “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以后无华夏!” 这句话是对中华文明十分切中的评价,汉人衣冠在崖山之后不再留存。左衽衣冠的世界实际上已经断绝了华夏文明的存续。 直至朱元璋于江左重启华夏文明,却又被野蛮的女真人摧垮,从文明世界滑落到满国只一人的奴隶世界。 而在新苏默所处的这个时空之中,崖山之战最终结局得以改写。少宋帝并未被陆秀夫背着跳海,骄傲却虚弱的汉文明在一个名作华元的汉人引领下,在中华大地上燃起了文明存续的烈火。 直至奋战十数年,无数华夏儿郎前仆后继。定鼎燕京的华朝终于让虚弱到极点的汉文明再次屹立于世。 至今,已有三百五十年。 这便是汉国华朝,而非胡人蛮族充斥的沦陷之土! 在这片土地之上,苏默满目可见原汁原味的汉家衣冠。疆域万里的帝国有足够的骄傲,他已将异族对花花中原世界的觊觎打断了三百五十余年。 自宋时惨烈后,华朝当之无愧地是这个世界文明的顶端。 看到这里,苏默也是一阵心潮澎湃。思绪似乎飘到了那个种族存续,国战无休的国初勇烈时空中。 久久深呼吸几口气,苏默这才平静了心绪。 “云天,今天该陪我去逛街了,怎么还不过来?”苏默有些纳闷。云天是他的书童,也是府上唯二的仆役。 不过木讷的前苏默还是个好~性子的,对这两个陪伴了差不多一生的仆役很是心善。自小缺少父爱的苏默心底里是将松伯视之如父的。而小童云天,也是当作小弟看待。 于是苏默举步过去,看到前面店景,苏默这才释然。 店里很忙,不是一般的忙。 苏家书坊是大房唯一有出产的地方,尽管苏家尚有田地千亩。可那些靠近河边的上好田地竟然是十分严重的盐碱地,根本无人愿意耕种。供给家中所有开销的,便是这书坊了。 “前些时日从江左苏州传来的《飞花咏》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一定要迅速印制起来。这等上佳的才子佳人文定能大卖,到时候,那些富家夫人小姐还不得为之疯狂?”松伯神色轻松之中带着一点郑重。 云天一边动手一边连连点头称是,两人忙碌着刻制雕版。松伯还自言自语道:“这一次若是卖好了,加上这半年的收入。少爷在书院的花销便有了,云天,加把劲,等少爷中了进士。给你找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 “嗳!”云天应了一声,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松伯,刚才好像是少爷唤我,一时忙晕了!都没有顾上,我这就去看看!” 待云天匆忙跑回厢房,却见厢房里只余下一张小纸条。云天挠挠头,拿出来给松伯看。 只见松伯轻声念着:“外出散步,无忧,勿念。” “少爷长大了。记得少爷的兜囊里尚有回书院时备好的束脩,花销银钱是足够的。而且,以往少爷不喜外出。性子木讷不善交际,这样的少主哪里能担起宗族大任?此次少爷能够主动出去散散心,倒也不差!”松伯念叨了几句,转身便加紧制作雕版去了。 留了纸条,苏默揣着兜囊便出了小院。 说是浏览街景,可实际上,只是苏默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罢了。 骤然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苏默心底里有些不安。尽管记忆里的影像看着很真实,但没有接触过的事情苏默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苏默在门前的时候略微一顿,仰首看天,大步迈前。 华朝,我来了。 苏默走上街头,一路上看过去,很是津津有味。 完全迥异于后世的木质建筑看着很是悦目,苏默所处的地方是个商业区。自宋后坊市不分的而今,前店后院的场景很是常见。两旁楼阁交杂,商铺遍目,一路上,各家招牌高举。人来人往,声色喧闹。 这便是汉国华朝,繁华富裕的中土之国。文明鼎盛,远盖蛮夷之中国!当曾经强盛地跨欧亚的草原蒙兀人还在为黑灾白灾恐惧的时候,气候宜人的汉人则已经拥有了远超他们想象的文明,或大气或秀丽的建筑,美轮美奂的瓷器绸缎绢帛,繁衍至深的书法绘画,坚固的铠甲,锋利的刀剑。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苏默来到了一个世界顶端的国家,一个汉国最盛时的世界。 苏默稍稍收回思绪,走至更深处,便走过了商业区,到了东城的居民区。北城是官署、军营处所。东城则是大族官宦门第居住,入目处,高门深墙,奴仆奔走,门前石狮,牌坊门匾,一个个皆是显示着居所主人的威势。 其余梁坊彩画,飞檐微翘。无不是让苏默看着连连点头,走了许久,苏默忽然定神,远远看着一个五院三进的大宅,目光突然深沉了起来。 “苏府!”东城区的有苏默的老宅,却不是苏默在居住着。(未完待续) 第三章:骄傲的华夏 【因为某些原因,国色的状态一时间改不了了。不过,还是求点击,收藏,以及红票~】 【养书也好,先收藏下啦,求支持哦~】【微言很萌哒,表黑我。。。。】 这原本是苏默的居所,但那一场淋雨后的大病实在太凶险了。 从年末开始,前前后后熬了将近两月。别的没捞着,倒是家财散了干净。前些时日,被逼无奈的松伯不得不将这苏家老宅卖给了六房苏浚。 没办法,在六房的威逼下,别家根本不敢接大宅的生意。其余敢接的,又不愿意沾染这些麻烦。 最重要的是苏默实在病的太重了,刻苦攻读的虚弱身子便是不懂医理的人看了,也是明白难以活下来了。故而,谁也不愿意接手,最后只能叫松伯以一百两银子的超低价格卖给了六房苏浚。 结果花了大半银子,人参鹿茸灵芝各色珍贵药材都不吝惜,法子使便了还是没有挽回。若不是另一个强健的苏默灵魂过来,便是再有千万两银子,也救不回了! 一念及此,苏默看向老宅,目光之中已然幽沉得有些可怕。 良久,苏默缓过神来。那一场病,一场医,一场卖。桩桩恩仇他都不会忘,只不过当下要紧的,还是了解这个世界,尽快强大自己,才好有力气击倒别人。 走得久了,苏默也感觉到了有些疲倦。 在西城靠近城北的河边处找了一处空地,湘水分流途径善化,贯穿入城,也造就了西城北河边这处人少宁静的好去处。 苏默一眼找了这里,寻了一石凳倚靠便感觉有些倦了。 农历的二月初尽管寒色仍存,但走了许久,正午的大太阳也晒得让苏默有些乏困。 小憩一会,再醒来却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老者。 老者身材高大,目光锐利。穿的厚实,布料却是寻常。一辆普通牛车在那安安稳稳停着,而老者休息了一会却觉得有些无聊了。 目光落在苏默身上,道:“那后生,可有空陪老人家下盘棋消遣一下时光?” 苏默愣了下,下意识地,竟是同意了:“固所愿也!” 于是老者便拿出一副象棋来,寻了一石桌,对坐下棋。 苏默是个沉得下心的人,这边应了人家下棋。便沉下心去仔细下,老者棋风攻击性很强,果断狠厉,经验也十分老辣。 而苏默后世练就的棋艺也很是根基深厚。饶是如此,这穿越过来,两世为人的苏默在开局之初,便连连皱眉。只是靠着后世那多了几百年的棋谱经验这才堪堪稳住。 两人各有所长,你来我往,杀得难分难解。及至最后,老者精力不济,被苏默揪住一个细微的偏差,突然暴起反击,兑掉一车,余车带着一马跃上,绝杀了断。 “哈哈,痛快,痛快!”老者显然棋品不错,丢下棋子,输了棋并未恼羞成怒。反而赞起了苏默那些新鲜的战术战略:“后生不错,这棋路新鲜精妙,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苏默抹了把汗,笑着回道:“老先生过誉了,您老棋风狠辣果决,若不是小生侥幸得了些技巧,恐怕早就全军覆灭了。” “不错。你小子不错,比起那些只会逛青楼酒肆的所谓才子看着顺眼多了!”老者赞了一句。 苏默尴尬一笑,回道:“老先生过誉了。我华夏男儿,能者层出不穷,盛世繁华,国富民足。小生会下棋算得什么。” 老者摇摇头:“能者层出不穷又如何,至于盛世……哼!上有圣君耽于美色,朝堂宰辅纲纪无存,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放任国事日颓。中有华族世家兼并土地,百官贪污腐败,欺下媚上。下有胥吏欺压百姓,士子自诩风流只知袖手空谈。这能叫是盛世?” 苏默十分认真地听着,等到最后一句,不由想起明末东林党之故事,笑道:“可是平时静坐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清流?” “好。说得好!”老者听闻,哈哈一笑,道:“你个后生,敢这么说那些清流,不错,不错,老夫喜欢。大华若是能多些你这样的后生,这国怕是还能多上几年!” 苏默心中震惊,他早就看出了这老者的不同。气势令人震慑,若不是苏默两世为人的灵魂气场也不弱。只怕顺畅说话都要难,哪能这般侃侃而谈下来? 故而,初到此世间的苏默也想从这有身份的老者口中得出一些高层些,更深处的东西。却不料,听到的竟是这般可怖。 抿了抿唇,苏默看了眼这楼阁屋舍,想到了昨晚读到的蒙兀人南侵灭宋时的文明灾难,以及太祖勇烈复国。心中忽然有些堵着,开口道:“但晚生却不赞同老先生其余所及,这国,这家!” “敢反驳老夫话的,可不多!”老者看向苏默,目光淡淡,却带着无形的威势。 苏默轻轻微笑,默然化解。 “罢了,今日投缘。就听听你的说法!”说罢,老者正了正身子,定眼看向苏默,态度很是认真。 苏默见此,肃然应对。拱手一礼,深吸了口气,似乎是沉浸到了某种思绪之中。稍待,便口辞清晰地道:“小生苏默,算是孤儿。父母至今无踪,却有老仆待我若子。有师门教授扶助相帮,有同门兄妹情谊相厚。这岂非是仁?” “我记得去月,邻里的宋家叔婶愁眉不展,变卖了家财为宋家小哥儿求得良药。今日再见时,早已大喜开怀,因为宋家小哥儿在前日终于病好了。这岂非是爱?” “我今日起早读书功课,见松伯带着我家小童十分用心地刻制雕版,为的,则是小生今年的束脩。这岂非是忠信?” “我坚信,国家里的黑暗哪怕再如何侵蚀那些光明,但这个国家依旧有希望。不为所谓圣人,不为所谓君臣。仅是这些你所以为微不足道的,小民的善良和坚守。我坚信,那些人性心底的光明可以照亮这个国家!” “当我读史,知这片大地曾遭受的苦难时。我敬佩先祖为国家民族所付出的生命,勇气,敬佩太祖投笔从戎继起四千年华夏的勇烈!没有他们的勇气和付出,我辈已然衣冠左衽,中原的繁华绮丽也只能是给异族的输血。故而,当我穿上这汉家衣冠时,我便坚信这个文明有希望,有未来,让我们坚守一些东西,比如节气,比如大道仁义。” “世间何其广,星空下的生灵何其众。当元人还在草原外恐惧黑灾白灾,动辄死伤数十百万人口牲畜的时候!我汉家儿女却能在华夏土地上文明开化,安居乐业。不需茹毛饮血,有衣食可居,有外邦艳羡之繁华,这是何其幸事?” “我骄傲这个有铮铮铁骨的民族,我自豪一个传承四千年依旧有无数男儿坚守的文明!至于国家,有我辈男儿可倚靠,有何可惧?”(未完待续) 第四章:文明的惩罚 【求收藏啦,收藏在哪里呀,收藏在哪里~】 【快快红票拿来吧~如果足够。。。。今晚上加更一章】 苏默长长说罢,回过神来,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已经里三圈,外三圈聚集了好多人。 老者见苏默回过神来,示意几人离开些距离。苏默瞠目结舌,见所有人看向自己,依然一片肃穆。 这些人里,有衣七品八品官服的官员,有锦衣佩玉的年少男子,有衣着绫罗的富商,有扛着锄头的农夫,有提着鸡鸭的小市民,还有带着不服气或者带着深思的年轻学子。 形形色色,叫人入目应接不暇。竟是都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苏默,神情肃穆。 及至此时,老者这才将带着深思的目光从苏默身上移开,很是感叹了一声,道:“底层百姓之善?寻常百姓撑起国家?少年锐气,一厢情愿,自以为理所当然!罢了,口舌之争无用。既然你这么想,我便带你去实际操作一番。若是你到时候还能说服我,我便予你一个允诺!” “不过学术之交罢了,在下并无所求!”苏默说完这些,又是朝着周围这围观人群深深一礼:“思虑学术,以致失礼了,还望恕罪!” “无碍无碍……” 众人连忙道,这一番围观,听苏默一言,所有人都是感到新鲜之余,似乎触动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故而,有一年轻人道:“还是请老先生说说,这如何实际操作吧!” “正是!”众人纷纷嚷嚷,苏默看向老者,目光恳切。 “去县衙!” “啪!” “威武……” 县令赖无寒惊堂木一拍,左右两列衙役顿时齐声提棍敲击着地面。 “开堂!”端坐上首的县令此刻有些稍微紧张,今日审理的,着实是件普通案子。可围观人群着实让赖无寒心里有些发毛。 “今日审理,越州男子夏老汉偷窃苏家醉仙楼一案。原告醉仙楼苏氏,被告夏老汉。可有异议?”一旁的文吏宣读完完毕,看向堂内以及堂外围观众,如是道。 “皆无异议!”代替原告出头的,是苏家仆人,苏民。也就是被窃醉仙楼的掌柜。 而被告,则是一个抱着少女,神色凄苦,衣服褴褛的六十老汉。只见老汉目光浑浊,身上隐隐有着伤口,怀中抱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苏默目光触及那少女茫然无助的眼神时,突然狠狠被刺痛了一下。 这就是老者要告诉他的所谓现实啊! 什么人性善良,此刻看到这个少女时,苏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那些所谓的清流。袖手谈心性,临事无一用! “啪,夏老汉,苏氏告你窃取醉仙楼。你可认罪?”赖无寒一拍惊堂木,直接开口提问。今天的围观众着实叫他有些发憷,还是早完结早好。 听得县令问话,夏老汉挣扎一下,神色凄苦道:“老汉身上无钱,可我那孙女已经饿了三天了,老汉拉琴不动,这才……这才……盗了醉仙楼的菜肴!” “你既然承认盗窃之事,那可服罪?”赖无寒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夏老汉能如何,只是颓丧地嗫嚅着含混道:“老汉……不服……也要服了!” 一边的醉仙楼掌柜苏民,得意洋洋,看着夏老汉的惨样,嫌弃地挪动了身子移开了点。但不过看向那十三四岁的少女时,则是显露出垂涎的目光。 定定看着,目光淫邪。这是苏家六房二少爷指定要的人,若不是这老汉着实太硬气,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想到能够让二少爷满意,到时候地位更加稳固。苏民的心里就是一阵欢喜,越发得意起来。 此刻,老者则是饶有趣味地看向频频皱眉的苏默。 果然,堂上的变化一切的一切都朝着无可挽回的地方走去。苏默根本无法扭转,夏老汉已经服罪。唯一能做的,只有减轻处罚,可这有用吗? 苏默心中难受极了,夏老汉怀中的少女在所有人围观之下,那惊堂木的威吓下,显得十分恐惧,紧紧抓着爷爷的袖子,口中不断喊着:“爷爷”神情无助得令苏默揪心。 “本案事实清楚,现判决,夏老汉赔偿所盗菜肴双倍之价。若不然,便杖责五十!” 听完这些,场外围观之人,竟是都热闹了起来。有哗然不认同的,也有认为应当用重典明刑罚的,甚至不少纯粹就是看热闹,喜好围观的。 只有老者看向苏默,兴致十足。 “爷爷,不要打爷爷!是我偷得,要打就打我吧!”少女清脆的声音发出,却根本挽救不了被衙役拉走的夏老汉。 一声声惶恐急切的声音犹如打在苏默的心间之上,此刻,苏默心里混乱万千。 终于,目光落在苏民得意洋洋的目光上。苏默忽然眼睛一亮,分开人群,大喝道:“慢着!” 满场寂静。 所有人都疑惑地将目光看向这个忽然出声的少年身上,也有喜欢热闹地围观观众更加欢喜了。 苏默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县令赖无寒作揖道:“石鼓书院学子,晚生苏默,请恕扰乱公堂之罪,有一言望告于县尊!” 原本神色带着不悦的赖无寒很是恼火这个捣乱的士子,可在听到石鼓书院四字的时候,心神一惊,顿时尽换和颜,道:“原来是石鼓书院的学子,罢了,既然如此,本县允许你发言!” “晚生苏默,忝为苏家少宗主。竟然不知苏家产业有如此无耻之徒,毫无廉耻之心,简直就是给苏氏门楣丢脸!”苏默恶狠狠地一脚踹向苏民。 忽然解开外衣,将外衣叠好,从兜囊中将全部银两取出,放在衣服之上,对堂内堂外众人道:“我为苏氏族人,未能心怀善心帮助孤寡老人和无助少女道歉。这是在下全部的家财,十两银子。愿意赔偿其给醉仙楼带来的损失!现在,我希望在场之人,每人拿出一钱银子,用以处罚我们的冷漠。作为我们生活的文明世界竟然需要少女盗窃才能奉养祖父的惩罚!” 说罢,苏默昂首挺胸,将叠好的外衣首先放到了老者面前,上面的十两银子赫然在目。 所有人,神色肃穆,掏衣兜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那个被踹倒满怀恨意的苏民此刻神色狰狞,伏在地上,带着阴冷的笑容,好似转眼之间生出了什么恶毒的主意。(未完待续) 第五章:献奴和噩耗 【不收藏的。。。都不是好孩子~新书期间,求鼎力支持啦~】 【多谢大家的红票!无敌贱客,明者几何,娜娜,洛水,云天,李承乾,颦颦,绞榕居士,恶猫,北斗,鬼谷春秋,还有好多好多昨天、前天投了红票的,留言支持的,还有各位作者老朋友,感动ING。拜谢!】 但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此人只有憎恶,醉仙楼本来是善化县中一流的美食佳所。可自从原主人被迫撤出善化,转而苏家六房接手醉仙楼之后。这醉仙楼的声名就每况愈下,不仅菜肴口味大降,便是服务态度,也大不如前。 这口碑,自然就急剧恶化了下来。 此番夏氏老汉的事情一出来,恐怕日后醉仙楼就要门可罗雀了。 自然,谁也不会再去想可恶的事物。 此刻,所有人只是近乎虔诚地掏着衣兜。本只是每人一钱,最后苏默收入手中的,却没谁少于一两的。 便是县令,此刻也是肉疼地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让文吏拿着过去给了苏默。 那故作大方又舍不得的模样,叫苏默一阵捧腹。这年头,县令的月俸也不过十两银子。当然,这是阳光部分。 话头归正,在场所有人的善心感动了夏氏祖孙。 老汉满面红霞,精神头一下子昂扬到了高点。口中不停地说着道谢的话语,若不是苏默拦着,这三叩九拜地都给苏默了。 苏默只是连连扶起,到最后,将合计约莫将近百两的白银交给了夏老汉:“此次筹集善款,所为一便是身处文明世界的自责。二,则是为你有个好孙女。希望夏老汉能够借助这笔银两脱离贫困!” 说着,苏默将全部银两交给夏老汉。 夏老汉此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又看了看托着银两上衣服的补丁,将小孙女放下,恭恭敬敬一礼道:“老汉何德何能,受公子如此大恩。愿自入为奴以报公子救命大恩!” 一边的小女孩见了爷爷如此,也跟着大拜下来。稚嫩的声音清脆悦耳:“阿莲也愿意跟随公子!” 一旁的老者抚须而立,面含赞许,这对爷孙,倒也算良心可嘉。醉仙楼报上来失窃的东西足五十两银子,且不论这离谱的数目,可这一百大板子却不好说太重。 寻常壮汉一百大板挨下去,至多也不过疼痛难忍,修养三个月便无碍。 可夏老汉少说也有五十了,这一百板子挨下去,还不得呜呼哀哉? 故而,说苏默这是活命之恩,并不为过。 这一幕到此,已经博得满堂假彩。大家既对苏默这品行高洁为之称赞,也为苏默巧救夏氏祖孙的巧思叫绝。 眼下,知恩图报的夏老汉愿自入为仆,也赢得了大家的好感。故而赞誉之声,不吝相赐。 夏老汉却是有苦难言,这行走天下的,祖孙俩见过的凶险也不少了。可这次,却是怎么也绕不过了。 苏家显然是这县里的一霸,那苏留的手段可是公然嚣张不过。可谁敢去阻?到时候官司一了,苏默赢得满县嘉誉,日后升官发财都是他的好。 可苏家六房的盛怒下来,或许一时奈何不了大房嫡支。可要对付这么一对祖孙,老的老,小的小,还不是揉捏面团一样? 还不如顺势投过去为奴,指不定还能搏个主家的好感。 “何须如此!”苏默连连搀扶,哭笑不得:“我辈读书人,十几年圣贤之书下来。总不能见死不救罢,更何况,这正是我辈儒生使命。上济天下国家,下抚黎明百姓!所学现用,非为一纸奴身契约!” 苏默也看出了夏老汉眼中的苦涩和不愿,还以为这是人家舍不得清白身份,为人奴婢后世不耻。可实际上,苏默后世的观念根本不符这年头的想法。 清白身份算甚,一场大灾下来,几千上万的清白人家恨不得将儿女掷入豪家。为的,不过一苟活耳! 苏默想不到这些,后世尽管有各种黑暗。但终究是人人平等深入骨髓,这种奴仆观念,苏默是根本想不到的。 于是拒绝之中,并非虚假。扶起夏老汉,转念一想这赔偿事宜的时候,便看向原本原告醉仙楼的地方。 那处,已经空无一人。 苏默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此刻,老者身边匆匆奔来一人,在老者耳边轻语。老者闻之,徒然色变。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帖,让人交给苏默,便迅速离去。 苏默还在那琢磨,拿了银两的夏老汉想去赔偿,可原告已经没影了。本可以依靠的苏默却又大义拒绝,直叫夏老汉绝望。 于是夏老汉将所有银子都拿出,叩见县令赖无寒:“县令大老爷,这近百两银子。请赎罪责!” 神秘老者的离去让赖无寒重重松了口气,此刻对这凭空闹出一场风波的案件是了无兴趣。便是将近一百两银子在眼前,也没有心动,一想到苏家那边的麻烦。便是想都不想地拒绝了:“苦主不在,你将银两给我作甚?自己找苦主赔偿,此间便事了。来人,销案!” 县令大老爷匆匆离开,根本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一瞬间,夏老汉就呆了。 看着夏老汉的表情,苏默心中一股子难受。苏家的威名还是在的,那依旧让人畏惧。可惜,这些所谓荣耀却一分也不属于苏默。 这个名义上的苏家继承人甚至某种程度上,成了全城的笑柄。若不是此次在夏氏祖孙上的事件上让苏默这个从前的死宅书呆惊艳扬名,恐怕苏家大房就真的一点波澜都翻不起了。 而且,想起记忆之中书院严格的规矩,苏默不由一阵气苦。 “夏老汉。为奴之事,就别提了!”收敛心神,苏默扫了一眼夏老汉,又看向小莲,微微一笑:“苏家尚缺个厨娘伙夫,不知两位可愿应聘!” 是应聘,而非卖身为奴。 如同天上掉下一大块金子一般,夏老汉整个人都被惊喜充斥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一边的小丫头阿莲听着厨娘两字,顿时双目晶莹起来,弯成月牙,脆生生道:“大哥哥,那阿莲可以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吗?” 苏默听了小丫头这么说,看着阿莲单薄的身子。再配着那悦耳的声音,顿时让苏默心里软了下来,笑道:“当然可以!” 再定眼看向夏老汉,只见夏老汉大拜而下,认认真真道:“老奴,拜见老爷!” 苏默来不及反驳,忽而一小童急急冲了过来吸引开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小童身子单薄,头发散乱,脸上伤痕泪眼,不过十来岁模样,好不容易挤进来,一见苏默,顿时放声大哭道:“少爷,快去救救松伯吧!再不去,松伯就……就……”(未完待续) 第六章:书坊噩梦 【两千五,多了五百字的长章。写顺就多了,吼吼。求红票啦,明天冲榜哦。大家努力起来吧~】 【各种求~微言会暖床滴】 时间前推两个时辰, 群众愤怒下,苏民只能瞅了没人注意自己的机会,悄悄溜走。 一路上,苏民越想越是恼火糟心。他是醉仙楼掌柜,说起来也是县里的一号人物。 可此次,却被一个本来该死之人给搅得什么颜面都没了。这叫他怎么处?如何忍? 几十年做狗,好不容易有了个做人的机会。苏民的心思是越发狭隘了,锱铢必报,只要是地位不如他的,敢给他甩脸子,他是必然会斤斤计较的。 本来,苏默对于苏民而言。他还是有些忌惮的。但随着此次苏默大病,再加上隐约中的风声。作为六房的亲信,他是知道这苏默已经被六老爷盯上了。 谁都知道以六老爷的手段,苏默不过就是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了。这个时候不去踩两脚,他还是苏民? 苏民心中恨意翻滚,一个阴毒的主意出来,转眼间,苏民便冷哼一笑。心中有了计较,顿时快步跑到醉仙楼里最上层一个包间去。 包间内,主座上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左拥右抱,场内气氛旖旎。几个衣料差些的青年也是依红偎翠,彼此谈着闲话,吃着花酒。 那为首的华服男子,享受着左拥右抱的美娇~娘,神色陶醉。而左右几个男子,则是神情之中,偶有局促,看向为首华服男,面带谄媚。 这为首之人,便是苏家六房的二子:苏留。 不多时,鼻青脸肿,形貌糟糕的苏民便跌跌撞撞地进了房内。一见苏民这模样,顿时让苏留连连皱眉。 苏民凑过去在苏留耳边轻语几句,顿时,原本还满面春风的苏留神色冷了下来。脸色顿时铁青起来,恼怒无比,一掌拍在桌上,气急败坏:“贼子竟敢坏我好事!” 顿时,场面为之寂静。几人被苏民气氛的样子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顿时满脸不解地看向苏留。 “夏老汉的孙女跑了……”一个消息灵通的顽主也从随从耳中听得了消息,悄悄说出,场面上的味道顿时就变了。 这话一出,苏留恨恨地咬牙,顿时感觉在这些小弟眼里丢了面子。恼怒地再看向苏民,却见苏民左顾右望,支支吾吾地不敢继续说了。 “你只管说,难道这善化县里有什么事小爷我兜不起来?”苏留恶狠狠地瞪了苏民一眼。 苏民作吓得屁滚尿流状:“不是小的隐瞒了什么……实在是大房那位说得太难听了……小的,不敢说……” “说!”苏留登时爆喝;“那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说了什么?” “七少爷说……醉仙楼里出现这样的事情,有辱苏氏门楣,是毫无廉耻的杂碎,他……要清理门户!”苏民说罢,顿时拜在地上,好似瑟瑟发抖一般。 整个房内,气息好似猛然粘稠了起来。一阵咯咯响声发出,竟是苏留已然恨得牙齿咬着,声音渗人。 苏留是苏家六房苏浚的二子,作为幼子,比起身负宗族重任的长子而言,约束更少一些。而父母的喜爱,也更多地偏向幼子一些。 作为自小便深受宠爱,百依百顺的六房二子。自然让苏留从小就养成了这么一个骄横跋扈的性子。 而以往,大房势弱,六房势强。苏默少有和其他族中兄弟交流,便是有吃亏了,也多是忍让。 这自然是更加助长了六房苏留的骄横之心。 一想到苏默捧着经史子集摇头晃脑,木讷怯懦的样子。苏留顿时脸色一阵涨红,若是被嫡亲兄长苏兰若抢了女人放了狠话那也便罢了。 可这是被一个之前看不起的所谓七哥欺负了! 以前对自己怯懦不敢言语的废物,此刻竟然敢把自己的女人抢了,不仅如此,还放言要清理门户。 这叫苏留怎么能忍?心中怒火顿时蹭蹭地往上涨,一瞬间便顶到了脑门上。 “大房的杂种竟敢如此!”女人被抢,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颜面。苏留恶向胆边生,眼中凶光大放。 “清理门户,那我便先拆了你的门户!” 南城苏宅。 手握刻刀,专注着雕版的松伯神情认真。直至将这块雕版上的最后一个字雕刻完毕,这才起身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雕版都是苏氏书坊最为根底的东西,十几年来,没有其余收入的大房就是靠着苏氏书坊的收入支撑着苏默在外游学的高昂支出 这些雕版,以梨木、枣木或者红桦木做版。工序繁琐,首先要将将木板锯成一页书面大小,水浸月余,刨光阴干,再搽上豆油备用。其后,再刮平木板用木贼草磨光,反贴写样,待干透,用木贼草磨去写纸,使反写黑字紧贴板面上,如此,方可雕刻。 故而,一面面雕版,都是透着苏家主仆的心血。 休息了一会,松伯也感觉缓过劲来,呼了口气,看着屋子里层叠放好的雕版,最终目光落在右手方最后一枚尚未雕刻好的雕版上。 “只要这最后一面完成,此次《飞花咏》便能大功告捷,迅速印卖了!”一想到少爷在外求学问师的束脩可以解决。松伯便露出了开心欢喜的笑容,用心刻起了最后一块雕版。 松伯开始发刀,先用瓶口刀刻直栏线,随后开始刻字。首先将每个字的横笔都刻一刀,完了以后,再按撇、捺、点、竖,自左而右各刻1刀。发刀完毕,松伯便开始根据发刀所刻刀痕,逐字细刻,这叫挑刀。 挑刀完了,用铲凿逐字剔净字内余木,此名曰“剔脏”。至此,便面临最后一步:锯边。 这就是用月形弯口牙凿,以木槌仔细敲凿,除净无字处余木;最后,锯去版框栏线外多余的木板,刨修整齐。 “男女从来存大欲,况于才美复多情……”苏松此刻已经写到作者感言,只要将最后这些刻完,便是大功告捷。 这一刻,松伯的心情分外舒爽。 这些天加班加点的忙碌总算可以告一段落,这叫松伯欣喜万分。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歌,最后几笔也是格外认真。 只是此刻,松伯未听到的门外。脚步声已经越来越重,层层叠叠,好似鼓点一般。数十人黑衣蒙面簇拥着一蒙头的锦衣华服男子走到了城南的苏氏书坊门前。 松伯依旧在刻着雕版,这种技术性很强的工作容不得一丝差错,要是雕刻坏了雕版,这损失可是叫人很肉痛的。 不过高强度的工作也让上了年纪的松伯有些吃不消,停下刻刀,对身边打着下手的小童云天道;“云天,去帮我倒杯水来。等会,去将少爷找回来。这天色将暗,可别让少爷迷路了!” “嗳!”云天应下,麻利地去了后院倒水。 不过这么一打岔,想要继续进行精细的工作就要缓缓了。松伯拿着刻刀在雕版上比划了几下,却忽然觉得胸中有些不妙的感觉。 脚步声在书坊门前越来越响,终于引起了松伯的注意。 松伯迈步出去,所见,却是忽然双目血红。 “给我砸了!”门外年轻的锦衣男子声音愤恨无比:“全部砸了,给我拆了,谁敢阻拦,杀无赦!老东西,看什么看,打晕了给我带回去!” “嘭!”铁锤落下,满屋积存十数年的雕版被砸烂干净,发出的响声犹如撞击在心。 松伯的眼睛红了,发疯似地冲向了一群豪仆,如同棍棒打在身上的血一样。 “当……”云天手中的杯子掉了下来,踉跄几步,含泪奔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七章:一饮一啄佳人来 【亲们,收藏红票有木有。。。好像都被下了分类红票榜了……】 【投票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苏默再次回到城南,相比屋舍严整华丽,却高墙垒叠的北城而言。南城庶民杂居的的屋舍就要混乱一些,但也要热闹许多。人来人往,车马来去。喧嚣声叫人感觉到了更多的生气,但此刻的苏默,却无暇去感受这个异时空的繁华。 反而心情沉闷得好似夏日大雨前的惊雷一般,随时都会爆发。 曾经破旧却不失温情的小宅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大门歪歪扭扭,上面四个遒劲有力的“苏氏书坊”四字断裂成了两半,在地上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整个书坊内部,犹如经历了九级地震一般。书柜尽数倒在地上,书本散乱,纸张飞舞。 再往内处,各色家具倾倒,尘土飞扬。满目疮痍之下,最让苏默揪心的,赫然便是堂前一摊鲜血。 “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苏默转身怒喝。 街上稀稀落落的几个邻里见此,竟是不敢对视苏默的目光。此刻,夏老汉抱起小童云天,对苏默道:“少爷,云天醒了!” 云天在惊恐之下精神有些萎靡,极度紧张之下,只来得及在苏默眼前求救完毕,便晕倒下去。 夏老汉掐了几回人中,这才将云天唤醒。 “云天,是谁干的?”苏默压抑着愤怒,尽管在这里住下不过短短三四天时间。但主仆之间的感情却很深,尤其是今天听到的那番对话,更是让自小就缺乏父爱的苏默隐隐将松伯视之为父。 眼下,家园被砸烂,松伯不知所踪。顿时叫苏默愤怒满腔! 云天睁开眼,扫了一眼变成这般模样的苏宅,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听了苏默的问话,恨恨地吐出了两个字:“苏留!” “六房!”苏默看了看夏老汉祖孙,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再念及自己在族中的身份,没想到,六房的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一点都不顾及自己这个少宗主的颜面,公然将自己的宅第打砸!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苏默转身,又将目光落在云天,夏老汉,夏达三人身上。 最终看向夏老汉:“你现在奴契还未签订,算不得苏家人。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是走是留?” 夏老汉听此,却不做声,摸摸将衣裳褪去。只见上面血痕隐然,衣服褪去之后。竟是血肉模糊一片,至此,才道:“醉仙楼里的酒席我和莲儿根本没偷,是苏家少爷看上了夏达。借了卖唱钱的名义用饭菜抵押,最后反倒污蔑老汉偷了酒席,好逼我将莲儿卖给他,可这怎么行?老汉便是宁肯认了罪,也不能从了那善化无良子!此事,还请少爷做主!” 苏默眉头一皱,明白了夏老汉的意思。 此刻,苏默的邻居,卖杂货的宋家叔婶偷偷朝外瞅了一眼,见无人查看,溜进来对着苏默紧张道:“苏家伢子,这次打砸的一群人,都是黑衣蒙面,根本没有留下证据。还是不要追究寻那祸事了吧!” “宋家大叔!”苏默望去:“族人如此对我,我已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还望大叔告诉我,此番恩情,定铭记于心!” 宋家叔婶支支吾吾,不肯言语。 正当苏默渐渐目光深沉的时候。忽而,宋家叔婶身后出来一个壮实少年:“苏家哥哥,我知道!” 这少年生得身子壮实,长臂高身,眉眼方大。此刻义愤填膺地说出此话。 宋家叔婶见独子坚决,也是叹了口气,道:“便是知道又如何?苏家六房财大势粗,而且此次全部黑衣蒙面,便是见苏留背影相似,可谁能指认?况且又无铁证!少爷,还是早些去书院,待考取了进士,再来报仇吧。” 苏默只是谢过宋家夫妇,知道是谁做的便好。找到了目标,苏默自当使出雷霆手段:“先去救松伯!” 说罢,苏默又看向正在整理屋舍的夏老汉,拳头握得咯咯直响:“云天,走,随我去县衙!” “好!少爷我们去报案苏留打砸吗?” “不,是击鼓告冤!” “等等,苏家哥哥,我也去!”忽而,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宋家独子跑到苏默身前,道:“苏家哥哥,这些年你不嫌弃我宋大壮,还为我从外面高人手里求来了方子救命。宋大壮欠你恩情,今天,一定要带上我!” “好!”苏默心中一阵感动,苏默少时在族中几乎没有伙伴。唯有这个在南城的邻居和苏默关系不错,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 “那我也不矫情了,大壮,我知道你街角巷里都熟。我便交代一件事给你!”说罢,苏默在院里翻箱倒柜,找出二十两碎银子,全部交给宋大壮:“大壮,附耳过来!” 苏默几番吩咐,宋大壮连连点头。拿着手中二十两银子,斟酌了一下,又取出一半银子递过去,对苏默道:“只要十两银子,保管将事情办好!” 苏默摇摇头:“亲兄弟明算账,我苏默不能亏待了自己兄弟!” 苏默没接,只是拍了拍宋大壮的肩头。转而看向一边的夏氏祖孙,忽而眼睛一亮。 原来,就是这么短短一个时辰。夏达便将自己打点得清清爽爽起来,洗去牢中弄的灰尘之后。不过十三四岁的面容,清爽隽秀,再加上那股子娇娇怯怯的模样。很是勾得人生出一股子保护的欲望。 苏默不得不感叹自己捡到宝了,但一想到由此引发的一场祸事,苏默又不得不感叹,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只是这时候还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 “少爷,都准备好了!”匆匆用完晚餐,苏默便带着夏氏祖孙向县衙出发,只不过夏老汉一看天色,不由疑问道:“少爷,天色将暗,这县衙恐怕已经闭门了啊!” 苏默脚步不停,此刻已经换上了全套的石鼓书院礼服。这是每个石鼓书院学子配发的袍服,紧身窄袖,看起来十分精神。而且质地上佳,是天下一等的苏绣制作。 而每套礼服袖领上都有紫边金冠印花,胸前表明科、级、姓名。比如苏默便是石鼓书院,法科,崇明三十二年级,苏默。这代表苏默是先帝崇明朝三十二年在位时入学石鼓书院的法科。 这一身学服被苏默郑重拿出,连带着原先对苏默不大报希望的宋家叔婶都改变了初衷。 而夏氏祖孙,以及云天,更是咬牙瞪眼的时候,抬头挺胸,气势昂扬。(未完待续) 第八章:石鼓学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心急了,一下子就想着能够怎样怎样。还友情找了很多很厉害的朋友,这才在大家的支持下,有了这么多红票。新书不易,以前就心慌慌地,唯恐自己写不好。 有时候觉得,自己委实不是个自信的。有些小自卑,码字嘛,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能够坚韧地走下来。也许这是咱湘伢子骨子里的执拗,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下。这章发完,就差不多两万字了。两万字,就可以登上新书榜了。 也就意味着新书之处,最为激烈的时候要来了。请大家红票,收藏,点击,评论。各种准备好,陪着微言……且杀他一场。】 【额……说点败兴的,最近稳定两更没问题。成绩好的时候多一更也OK。】 【嗯,再多点助兴的。下个月,我会多更新。具体不多说,绝不是两更就对了。】 石鼓书院,乃是太祖起兵之时的所在。书院八百书生,本该泯灭历史之中。却在太祖华元的带领之下,投笔从戎。其后阵亡伤残不计其数,整个国朝之初,大半阵亡沙场,但同样,国朝之后,帝国精粹大半出于石鼓。 再加上几百年来的底蕴,石鼓书院带来的影响力不问可知。 整个湖广行省,能够入籍石鼓书院的,每年不过双手之数。就这,还是沾了生源地的光。便是两京那等帝王所在,也不过是这个数。 苏默能进石鼓书院,比起后世的什么文理科状元那还要更加轰动。几乎可以说是半只脚踏入到了进士的门槛。 此番取出石鼓书院的学服,也等于是苏默拿出了最为倚重的手段。 既然族人已经不念恩情,那么他也没必要再顾念亲人名分,叫外人知了家丑,不怕闹不大! 苏默目光坚定,带着夏氏祖孙出去。而云天小童,则和宋大壮钻进了街角巷里,拿着那五两银子买了大把东西。 此刻,黄昏已入。天色将暗,尽管县城不大,可这弯弯绕绕地过去,县衙已经大门紧闭。 看着高墙深院,自带一股子威严气息的县衙。苏默重重呼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县衙已经在收拾要歇息了,一干胥吏已经离开大半。零零落落几个走出的,见读书人模样的苏默走来,没仔细看,但也不敢出言不逊,于是打起精神,道:“来者何人?县衙已经关闭,有何事,明日再说罢!” 说罢,就要赶人走。 苏默却不依,面对几个胥吏,高声道:“民得了冤屈,难道也分白天黑夜吗?” 被苏默这么一顶撞,那几个书吏顿时觉得脸上有些下不来面子。为首一名典史模样的黑脸首领官一下子拉长起脸来,道:“官家做事,难道还要你来吩咐吗?” 这回复显然有些高明,华朝沿袭宋例,皇帝也自称官家。但几百年下来,国人历来都喜欢尊称下移。于是全体上了品级的官宦家庭,也可以称作是官家。故而,这典史反过来责难苏默,不仅将自己摘了出来,还用皇权的帽子来吓苏默。 这也是这个时代公务人员惯用的手段,法典严密的时代,官府的帽子一拿出来,哪个小老百姓不是战战兢兢的? 黑脸典史的主意打得不错,却不知道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苏默根本没有皇权观念。后世那个时代,哪怕黑暗面再如何教人愤懑,但终究是个人人平等观念深入人心的时代。 苏默根本不吃这一套,反而眉毛一挑,道:“太祖在时,重御史,以言者无罪。我朝这才得谏路通畅,士风正义。我辈儒者,习圣人之道。难道不能致君尧舜上?” 说罢,苏默又是近前几步。气势不停,陪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竟是让老于世故的的黑脸典史目光一跳。 因为,他赫然看到了那石鼓书院特有的紫边金冠,以及胸前上,那不容置疑的身份特征。 见此,一想到西边那处地方尽是一群文曲星活着。随便拉出一两个,都能碾压善化这小小地方几百回,顿时,脸上原本的恼怒尽去,换上一副平易近人的口吻道:“哈哈,我说善化左近,还能有谁这么好的口才。原来是苏家伢子没有回书院,反倒是来县衙里说起圣人大道了。” 黑脸典史服了个软,苏默乘势也就顺杆子上去,道:“不敢不敢。晚辈多读了几年书,言语冒犯,还望刘叔原谅则个。只是苏默刚刚大病得愈,竟是家人受难,此冤屈,我必须要寻个明白!” 说着,苏默又是一礼。 见苏默以石鼓学子身份,正儿八经地行礼。原本还有芥蒂的刘姓黑脸典史顿时不满尽去,感觉有了面子。这看向苏默的目光,也就缓和了许多,摆摆手,故作大放道:“不碍事。苏家伢子,这么晚过来县衙,这敲得是哪门子冤屈啊?这县尊可不在衙内,已经去了城探花巷赴宴了!” 见苏默知趣,黑脸典史也顺手给了个人情。县尊便是一县之长赖无寒,至于探花巷,那处地方能够请得动赖无寒的,也就只有以太常寺少卿致仕的苏家六房,苏浚了! 苏默听了,一阵默然,良久,拱手致歉道:“谢过典史教会,既然如此,只请典史接受苏默的诉状,苏默也不在傍晚叨扰县衙公务。明早,再申明冤屈!” 说着,苏默将诉状写好。交给典史,见苏默有礼有节,也以石鼓书院学子的身份给足了他这面子。黑脸刘典史也不好拒绝,毕竟,苏默不是小老百姓。 是半只脚踏进了簪花游街琼林宴的石鼓学子,是读书人。作为文官集团的基础,士大夫的预备役。国朝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对读书人的重视是极高的。 至少,苏默这做讼师的资格,是足够的。再者,苏默是为家奴伸冤来了。作为当事人,谁能拦得住他? 典史将诉状看了一眼,行文规规矩矩,将事情说得很清楚。也就是夏氏祖孙的问题,苏默认为夏氏祖孙根本没有犯罪,是被苏留觊觎夏达,这才设计陷害。苏默作为主家,看不过去,要讨要一份夏氏祖孙的清白。 黑脸典史隐约猜到了苏家内部的那些龌龊,按说,这应该算是结案了的。但苏默诉状里写得很清楚,苏留自己不接罚银,是苏留心虚这是诬陷。 故而,此案未了,哪里来的结案之说。而今苏默知道了内情,就更不能让多好一个孝顺姑娘去受此污蔑了。 全无问题,典史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便找了个书吏,郑重其事将这诉状接下,算是这本平静了大半的案子又起了波澜。 随后,刘典史客套了一两句,便带着手下离去了。 而此刻,夏老汉已经是背上大汗淋漓。和官员打交道,对于这群小老百姓而言,是心中天生带有畏惧的事情。 也就苏默,前世几十年历练下来,好歹不会怯场了。 “夏伯,这次就要难为你了!”苏默取下大氅,披在夏伯身上。盘膝坐在县衙门前,露出来的一身石鼓书院的学服耀目无比。(未完待续) 第九章:纷纷攘攘苏家子 【还差五十票上分类红票前十。。。求上榜。 求收藏红票支持微言哦~新书不容易呐。。。晚上还有一章。大家圣诞快乐哦】 另外一边,阿莲则担负着沟通消息的重任。将宋大壮和云天那边的情况源源不断告知给苏默,而最重要的,则是在县衙前,点爆了人们的视线的苏默。 国朝三百余年的稳固统治带来的改变是后世人难以想象的,后世中华百年动荡,建国也不过才一个甲子多点。哪里能够想象得到一个国家,三百余年统治后的社会是什么模样? 别的暂且不说,至少在古代,三百多年的秩序下来,至少这文明繁衍,城市化进展那是极快的。 便是一个小县城,靠着湘水官道,论及繁华,也是不逊州府的所在。 这城市繁华,首论当然是人口多,住户增加。自然而然的,城内居民多起来,这城内相应的酒肆瓦勾栏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有那卖早点糕子铺的,有那做专做鞋帽铺子的,还有文房四宝之店,金银玉器之楼,各色商业活动。尽让善化这么一个湘中繁华所在得了人气,得了享受的地方。 人这一闲下来,心思不免就要望着其他地方去。 比如这享受,比如街角巷里的八卦闲谈。 人一多坐下来,各家当然不会枯坐着败坏兴致。而是纷纷拿出自家听闻的有趣事情八卦一番,说着那家得了好彩,关扑赢,了十两银子,又道是这家孩子娶了四里八乡有名的美娇~娘。 总之小县城的故事,少有不会流传出来的。 便是两京那等帝王所在,对于有心人而言也不过是个筛子。什么保密的消息,只要费了大劲,也能给他找出来。 更何况,县城里头,就那么几桩叫人竖起耳朵听的大事。 县里南城开着成衣铺子的刘东家此刻唾沫横飞,正说着自家得来,有趣儿的听闻:“却说,县里有名的败家儿苏家伢子,这一次真叫人刮目相看啊。那么严重的伤寒,精壮汉子也苦熬不住。百年老参吊着命了,竟然最后关头活了下来!” “那又如何?活下来还不是继续败家。三进五院的大宅子,一百两银子就给卖了。这般败家,活下去那就是祸害!”另一个不明就里的,用着以往的观点点评着。 果然,才一宿的时间。这些人还未得到最新消息,依旧延续着以往的印象纷纷八卦起来:“听说这苏家探花郎竟然是去做了武将,在北边投敌了!不然,那般大的官儿,怎么朝廷也没点动静分说明白。天下间都没了苏家家主的消息?” “不错。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老子,这苏默就是活下来。也是个二世祖的德行!” …… “错了!”那刘东家回复得斩钉截铁,道:“你们都错了!若是搁着前天,我也以为是如此了。可自从听了昨天在县衙的那场故事,我老刘羞人啊!” 那刘东家脸上这般说着,一副悔不该如此的表情。可那眼神看着众人,却是一副你们冤枉好人的模样。 这目光顿时激起了大家伙儿的兴致,纷纷都道:“这是怎么回事?” “昨个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你老刘这么痛心疾首?” “难道那苏家伢子学了周处,斩了善化的恶蛟?” “刘家哥哥,这到底发生了何事,莫要藏着掖着了,说个痛快吧!” 众人叽叽喳喳,却是叫这刘东家越发得意起来。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刘东家开始说起昨晚河边柳前苏默的一番言谈,又将县衙里,苏默巧救夏氏祖孙事情原原本本道出。 “我希望在场之人,每人拿出一钱银子,用以处罚我们的冷漠。作为我们生活的文明世界竟然需要少女盗窃才能抚养一对祖孙的惩罚!” “多好的姑娘,多好的话。多么高明的话语,这么一招使出来,咱们这些住着城里头的大华子民,难道能吝惜了那一钱银子?”刘东家说完这些,一干人的目光的确都是变了。 四千年的文明传承,千年的文教兴旺,宋时那般文华气息的繁衍。这样下来的华朝子民,骨子里已经被渗入儒家的教化。 儒家的仁,显然在苏默身上得到了极大的体现。 那个无论是主动盗窃,还是自揽罪责的夏达,更是一番孝行令人感动。古典田园世界,尽管商业繁华,但儒家教化里几千年沉淀的气息让这世俗秩序之外,总是透着那么一股子令人感到温暖的人情味。 再后来,得苏默搭救,知恩图报的夏氏祖孙愿意以奴仆身份自入苏家侍奉苏默。这更被看做了忠,恩的典范。 而苏默将奴仆关系,改成雇佣关系。则让人瞧见了浓浓的人情味,对人的关怀。 华朝继承宋国大统,中间那些纠葛姑且不论。但宋时的衣冠传统,却是继承了大半。 比如华朝在蓄奴这块上。就继承了宋时《天圣令》规定的合同制,也就是说,大户人家想要雇佣小厮奴婢,是要签订合同的。合同到期,就要放还人家,不准禁锢不放。 当然,比起宋朝不同。华朝是允许终生制的奴仆的,只是但凡清白人家不是真到了绝境,谁愿意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故而,苏默这改奴为雇。着实引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而这一场惊艳表现下来,不少人便对苏默大为改观起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家伢子这会总算能对得起他那个能干的老爹了!”有人改口掩饰刚才的大话满满,但更多的人却是都认同地点头。 “是啊。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人家苏家郎是真的能干咧,你们可知道,苏默是石鼓书院的学子!这是县堂之中,他亲口对县尊说的!”刘东家这话一出,顿时将刚才还沉浸在那番故事中的众人又一次点爆了。 “什么?你道是,那苏家伢子考了石鼓书院?可是当真?” “石鼓书院里头,那一个个都是文曲星转世啊。太祖出来打天下的地方,那苏家郎真的考进了?真的?” “难以置信!” “说不定是假的,那苏家郎若真是文曲星转世,这苏家大房怎么会败落成这样?” 这显然是嫉妒心发作了,果然,真是这石鼓书院的牌子太过吓人了。之前苏默县衙大出风头,一改原先败家子恶评还可以教人慢慢接受。 但突然地,苏默成了石鼓书院学子的消息就有些吓人了。以至于大家都有些难以置信! 此刻,一名干练壮汉过来了,脚步沉稳,穿着皂衣挎着铁尺,稳步走来。一下子便镇住了大家伙,所有人莫不起起身行礼:“杨捕头好。” 原来是县里的捕头。 这捕头此刻慢慢走来,看着几人,悠悠道:“不用猜了,不错,那苏默正是石鼓学子。也正是这,我们善化恐怕要扬名湖广了。谁是刘汇?县尊传你传堂过证,走吧!”(未完待续) 第十章:惊爆眼球 【圣诞快乐~祝大家玩的开心~】 “石鼓学子苏默通宵静坐县衙,为民伸冤状告苏留胁迫民女,诬陷良人!”随着苏默的石鼓学子身份被搬出来,犹如一道飓风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善化县,朝着四周扩散。 只是一个早晨,便传遍了整个县城。 石鼓书院里出来的学生,对善化县里的湘人而言,真切实犹如文曲星一般。在石鼓书院里就学的,等若是半只脚踏进了进士的门槛里。只要肯认真学的,至不济也能中个举子。 这种地方出来的人,那能是差了? 苏默既然是石鼓书院的学子,那他要伸冤,众人能不好奇,能不惊讶,影响能不轰动吗? 如此消息传出来,几乎要点燃了整个善化人的视线一般。 几乎满城的眼睛,都投向了位于善化县,正北方向的县衙。 而我们的善化大青天,此刻清晨,还在搂着昨夜从苏家六房带回来的美娇~娘,美滋滋地上下其手。 一觉醒来,想起昨夜的一夜风流,想起这苏家从省城购来的一流名妓。柔软的腰肢,勾魂的眉眼,以及床上那一切叫人欢愉的风情。 赖无寒心中大是满足,这位出身贫寒的县尊显然是个意志不坚型的,没见过多少奢华旖旎,便在这苏家的温柔乡中被攻克了下来。 而且此次苏家不仅美人相送,还有千两白银作为酬劳。 至于缘由,赖无寒也是心中有些明白。苏家内部纠葛万分,大房和六房的争斗即将在六房的最后攻势中结束。 自然,作为一县之长,赖无寒这边的关节首先就要敲定。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苏默自小游学在外,最后竟然真的成了石鼓书院的学子。 故而,这才让六房不得不加大筹码。最后舍不得美人酥骨,赖县尊只好欲拒还迎地收下了这么一笔馋人的酬劳。 咚咚咚…… 只是咸猪手在美人身上游走的赖无寒并未舒逸多久,突兀的,一声声惊鼓将县尊从床上吵醒了下来。 这鼓声如同惊雷一般,突兀地出现在了城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却悠远深长,穿透力惊人。好似能够一瞬间传遍全城一般。 “什么声音?”上任两年,赖无寒还未听闻过这般沉闷,带着震动心房的鼓声。 “只怕……全城都要听到了!”赖无寒突然想起了什么,牙齿咯咯咯地打着,转而惊怒变成了愤恨:“登闻鼓!” 《周礼?夏官?大仆》记载:“建路鼓于大寝之门外而(大仆)掌其政,以待达穷者遽令,闻鼓声,则速逆御仆与御庶子。”这是关于登闻鼓最早的考据,而登闻鼓三字出处,最早在《魏书?刑罚志》记载:“世祖阙左悬登闻鼓,以达冤人!” 登闻鼓历史悠久,只是而今,这个为了平民伸冤无处而设立的制度,鲜少有人用到。 尽管本朝太祖为了平民能够直达冤屈在宫城设立登闻鼓,而各郡县也跟风设立。在国初,也的确有使民沉冤得雪的案例。 但随着世易时移,吏治败坏。在宣宗时,便有言官上书废止,只是宣宗以祖宗法度未有这才未准。可实际上,那时登闻鼓已经所用极少。 各县州法司的缩小版登闻鼓更是成了摆设,盖因百姓动辄击鼓,官吏不胜其烦。就算在国初,击鼓所为,也多有是寻找牛羊猪狗……或是判分家产之类并不重大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登闻鼓,主管司法的官员们自然是不喜欢的。甚至暗地里将府县出现登闻鼓事件列为考绩的项目,越多,则考绩越不佳。因为这种案子,很难解决好。若是一个处理不当,舆论风潮就能把你挤压垮了。 这样一来各州县对敲击登闻鼓的限制就越发严厉起来,太祖那会可以有事就去击鼓。但到了近年,则早就是“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才能敲击登闻鼓,这样还不算,为了证明你有冤屈,这是要滚钉板的。而且,一开案,管你良善奸恶,首先这五十大板就少不了你的! 故而百姓对这样的规则只能是仰望之了。 这样下来,登闻鼓几乎只出现在稗官野史之中了。久而久之,几乎再无人记得这东西了。 毕竟,那玩意放在县衙偏僻角落。不是熟悉朝廷规章典籍的,谁记得那东西? 而今,这个本在尘封起来,被人遗忘的东西忽然响起。这登时便叫县尊肝胆欲裂起来,登闻鼓在世人眼里,那就代表着冤屈! 一经出来,那等若是代表你治下司法之上出了极其严重的公平问题。这简直就是朝着县尊大人的乌纱帽开炮啊! 赖无寒也顾不得床上的美娇~娘了,匆匆忙忙套上衣冠,便迅速前往大堂。 此刻,苏默静坐县衙堂前。而一个老汉则是领着鼓槌,在一个满是尘土的登闻鼓上敲击着。 一老一少,举动都是那么叫人瞩目。 苏默一身石鼓书院的学服叫人目光犹如长在了苏默身上一般,难以移开。而这登闻鼓悠远响亮的鼓声,则是更叫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一瞬间,那些传奇小说之中的桥段纷纷映入脑海之中。 市民阶级的迅速扩大带来的不仅是城市的飞速发展,还有娱乐精神的发散。每个人都快步跑向了县衙,登闻鼓和学子服,两件原本不相干的事情碰撞起来。顿时将影响力相乘,举城都将目光投注了下来。 而另外一边,苏家大宅。 坐在书房太师椅上的苏家六房之长苏浚闭目沉思,书房内,苏留老老实实跪在一边。要知道,在没有元朝的中国,跪是只有奴隶和罪犯才能用的姿势。 而另一边,六房长子苏兰若则站着轻声劝慰着苏浚,内容,则正是眼下这件飞一般,传遍整个善化的学子服登闻鼓事件。 “父亲大人,事已至此,就莫要责怪二弟了吧,此次二弟真是知道错处了。再者,不也是那大房先行挑衅吗?”苏兰若身负秀才功名,文思敏捷。乃是这一代苏家的希望之星,苏浚对其寄予厚望。 听了长子的劝慰,苏浚睁开眼睛,冷冷看着跪下来的苏留,难掩失望道:“原谅他是不难。难得是下次我还有力气给他去擦屁股吗?” “何必说的这么难听……”一旁的苏母刘氏也跟着劝说,为了惩罚苏留擅自行动,家法三十棍,一点都没有含糊。 苏浚一瞪眼睛:“这孽子哪次不是将事情做得这般难看?” “都蒙头蒙面了,谁认得出来?没有证据,最后谁能奈何得我们?”苏留有些不服气。 苏浚气得拿起拐杖要家法伺候:“生得你这么个猪脑子啊,难道你不知道为父筹谋这大事,一旦事成,莫说把城南那宅子打砸了,就是一把火烧了,也能做到。现在打草惊蛇,满善化人都知道老夫要去对付大房,这事还怎么处?” “反正又伤不到筋骨,左右是个待宰的猪样,还能反了他?”正是青春期的苏留脖子一犟,对苏默的不屑溢于言表。 “屁!他是石鼓学子!”苏浚放声怒喝,似乎在隐藏其中的恐惧。(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超规格讼师 【亲们,收藏在哪里,红票在哪里?】 一想起那封从石鼓书院传来的讯息,苏浚登时恨得牙痒痒,怎么说族里以前怎么着都找不到苏默这厮以前的过往踪迹,没想到,苏默竟然真的考上了石鼓书院! 对于太祖发家时的地方,历代天子都是倍加厚爱。以至于两京十三省之中,最是强悍的书院就是这里。 三百余年长盛不衰的书院,简直可以说是帝国精粹最为集中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哪怕他苏浚背后能够牵出多少大人物,也伸手不到那里去。 果然,石鼓书院四字爆出来。苏留嘴巴惊讶地长着,好似能吞进一个鸡蛋一般。 忽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醉仙楼掌柜苏民快步跑来,途中,竟是在台阶之上绊倒了,苏民也顾不得这些,只见他连滚带爬地过来。一见面,便急促道:“苏默那厮……” 苏浚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速问道:怎么?苏默做什么了?” 苏民喘了口气,回道:“他穿着石鼓书院的学子服,带着夏老汉敲了登闻鼓!” “登闻鼓!”苏浚也是进士出身,听了这三字,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分外熟悉。但等明白了,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唯恐闹不大啊! “大房郎……成了恶狼了!”苏留和苏兰若一开始也没有明白,但在苏民的解释之下,顿时明白,这事大发了。 苏默峥嵘一出,又是石鼓学子的光环加持下来。顿时让苏留有些害怕了,一边心中庆幸苏默不是揪着那打砸的事情,但嘴上一点都不饶:“苏默竟敢如此,定不能饶了他。向着外人告自家族人,族法不饶!” 苏兰若听着腻歪,这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便幽幽一句:“那就二弟过去对付吧,登闻鼓都敲了,案子一大发,正主及时过去应对正好。” 苏留一瞪眼,连连讪笑,这会苏默来势汹汹,又是直指他陷害良善,图谋民女。这风口浪尖,他生怕苏默卷起舆论,被人给生撕了。 “够了!”苏浚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能耐啊,外敌未至,便兄弟阋墙!” “孩儿知错了。”父亲大人一发飙,两人顿时低头认错。 苏浚目光凌厉道:“现在你们的敌人,是大房,要分家么,老子还没死!” 两人头越发低了下来,良久。苏浚缓声:“看来,这一次大病,还将大房小子给治好了软蛋的毛病,连胆子都大了起来。小小牛犊,倒是不怕老虎。接下来,你们要他明白,宗主族长之位,是属于龙虎,而非牛蛇之辈的!” 苏家老爹虎躯一震,让两个被登闻鼓惊倒的孩子振作了起来。只是苏兰若有些忌惮石鼓书院:“衡山那边,恐怕会有大麻烦!” 苏浚眼中深深的忌惮掩去,一想起某个大人物的消息,顿时轻松道:“是有麻烦,但这个麻烦绝不是属于我们的!有了石鼓书院的机会,还不知珍惜……总之,这里你们不必担心就是了!” 苏浚说得轻松,只是自己都觉得一股子醋味。 撇去这个,苏浚目光落在苏留身上,显然是要分配任务了。苏留这会正心虚这,壮了壮胆子也没敢直视。 好在直至莫若父,苏浚知道自己这个极喜欢的二子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于是最终目光落在长子苏兰若身上:“你随我去县衙,赖无寒那里不成问题。你只管出马,有什么问题,我全程支援!留儿,你在宅中留守,不得妄动” “是!” 苏浚一声令下,六房全员出动。整个苏家,大部分的资源都在六房手中。六房一动,苏浚便指挥着其余房的力量开始动员起来。 首要便是苏兰若带着宗族子弟,前往县衙。而其余各房,则在苏老太爷苏浚的命令下,开始影响舆论。 醉仙楼掌柜苏民迅速交代一干仆役为之背书,当初有见面的那些食客们,更是被苏家找到,许以重金,胁以家人,双管齐下,一副要堵死缺口的模样。 且不提这些阴私之处,苏默以石鼓学子的身份作讼师,为原告夏氏祖孙伸冤已经轰爆了人们的视线。 自然,苏家六房无论再如何遮掩,都要出来表示了。 十数骑奔驰而来,鲜衣怒马,豪奴成群。苏兰若领着一干骑士远远瞧着人群便遁避一旁,风采翩翩,还和几个被马蹄灰尘扬到的百姓道了个歉,便进去了县衙。 此刻,一干六房的人顿时发动了。 “如此有礼有节,这般风度翩翩。苏家的人就是不同凡响啊,怪不得能有苏默那样的君子。” 这是混淆视听来了,其他人不辩,还跟着道:“是啊,被马蹄的灰尘撒到了,还这般有礼的道歉。”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强抢民女的呢?莫不是苏默冤枉好人了罢!” “是啊是啊,这案子本来是结了的。当初苏默在堂上,不就是催着结案救下的那祖孙俩么?” “笨蛋!”一旁在人群之中的宋大壮忍不住,啐了一口,道:“那是苏兰若,不是苏家二子苏留。” 好嘛,原来捧错臭脚了。一干人嘿嘿干笑,还要继续。却被宋大壮满脸嘲讽道:“再说案子,可是苏留自己硬拖着不肯结的,一桌没人要的酒席就要五十两银子。当食材都是金银做得?” 几人尴尬着,忽而旁人一起骚动了。这小小风波这才算是被压了下来,因为。县令赖无寒上堂了! “啪!”满肚子恼火的赖无寒冷冷看了一眼苏默,自从昨晚从苏浚口中得了真切消息之后。赖无寒对这苏默是怎一个腻味了得。 那场施恩,本该是作为亲民官的赖无寒去做的。如此一来,至少这一任的官声是得个上佳的表现了。 可事实上,非但没有让赖无寒在夏氏祖孙这场案子上得了一丝名誉。反倒是前前后后,叫赖无寒在司法公正之上出现了瑕疵。 苏默在县堂上大出风头,打击赖无寒存在感姑且不说。可苏默这回一纸诉状过来,声称夏老汉是被严讯逼供这才认罪,等若是指着赖无寒的鼻子要拆他官帽啊。 赖无寒这下岂能还有一点好颜色? “《大华律-斗讼》有云:“诸为人作辞蝶,加增其状,不如所告者,笞五十。若加增罪重,减诬告一等。苏默,即便你是石鼓学子,但为人做讼师,也逃不了《大华律》的严惩。”赖无寒声色俱厉,直直盯着苏默,忽而又缓声道:“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苏默没有回话,只是看了一眼堂外。(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太能装 【亲们,状态改了。求收藏和红票啦~微言的哪个封面大家更喜欢呢?】 再回首,苏默一笑:“苏默在石鼓时,便有师生倡议废止对讼师的歧视。固然讼师之中,有些为虎作伥,坑害百姓的。但多数,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让百姓面对强势官府,更多一些争取正当权益的机会和可能。苏默不才,正是要为夏氏祖孙,讨回一个清白和公平。至于律法之中的惩罚,我自然愿意身受!” “好!”这番话正是戳中了平民的心声,自古官门令人望而生畏,是个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地方。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官府的力量之大,是小民难以仰望的。 即便是小民有了冤屈,得了大户豪族的欺压,也往往不敢声张,更遑论反抗。即便是上了官衙,打起官司来,也足以让一个清白人家倾家荡产,乃至家破人亡。 什么开堂杀威棒,大华数千上万条条款款的律例,以及各种打点,这些都足以让小民离公平和正义越来越远。 便是寻常的官方事务,小民在衙役书吏面前,依旧是十足的弱势。对行政事务的一无所知让污吏们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可以说,讼师这些在权力与权利之间进行职业说理的群体,让小民在面对官府之中,至少有了一层安全的缓冲。 今日苏默以石鼓学子的身份,公然为讼师正名,顿时唤醒了百姓之中,对讼师的正面回忆。 一时间,苏默好似沐浴在伟大的光芒之中。 只见苏默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气度沉稳,目光坚定,配上一副英武的面容。直立堂前,背负双手,平静对视县尊不落下风,教人恍惚间,一个对抗黑暗的光明面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罢,罢,罢!”赖无寒气得想要吐血,本意是给苏默一个下马威,可没想到,反倒是让苏默给反将了一军。搞的他这个县堂是藏污纳垢之处一般,而他赖无寒更是在苏默的反衬之下,成了第一号大反派。 赖无寒拿苏默没办法,只好将杀威棒祭出:“兀那夏岳。可是你敲得登闻鼓?” 县太爷将威势摆出,顿时让夏岳,也就是夏老汉吓得有些受不住。只不过在苏默温暖的目光鼓励下,夏岳挺直身子,道:“正是老汉。” “来人呐!”县太爷眼露凶光,厉声道:“杀威棒八十,给我用心了打!” “喏!”左右衙役齐齐出列,正要拿了夏岳祭旗。 苏默听了赖无寒最后几字,顿时明白这县尊显然是对他不满至极。要朝夏老汉下死手了,苏默怎么能袖手旁观? 顿时,只见苏默声音清朗,拦在衙役之前,直视县太爷。感谢这个没有元朝的中国,跪礼除了用于十分隆重的祭祀礼节,只有罪犯和奴隶,才会动辄跪拜,软了膝盖。 在华夏正统的华朝,四千年承袭下来的骨气依旧。这才教苏默在县堂的时候,不需给赖无寒下跪。可以平视之,而坚信无罪的夏老汉也挺直了脊梁,用代表清白身份的作揖礼节,代替了有罪之人的下跪礼节。 这样,在堂外数百上千,乃至更多的百姓眼中。就好似苏默在艰苦顽强地抵抗着不公和黑暗,定要还百姓一个清白一般。 平视带给别人的心理转变苏默不清楚,但此刻,集中了全部心神的苏默脸上一片平静,道:“夏老汉已经年届五十,不当受此大刑。讼师有代理当事人之职,自然,这板子也当由我来代替。” “苏公子好样的!” “苏家大郎,仁义!” …… “肃静!”赖无寒脸色一黑,惊堂木拍下来。顿时寂静一片,看着苏默,欢喜刚刚涌上来,刚要应下。 苏默却好似先知一般,将赖无寒的话噎在嗓子里:“但大华石鼓书院学子,有见官不拜,免徭役丁税之权。故而,这杀威棒,还请免了吧!非重罪,仗着学子,还请先文书书院再论!” “罢,罢,罢!”又是一连三个罢,这才让赖无寒口中那口气顺了下来。差点没噎死的赖无寒脸色铁青,直至身边师爷快步跑来,听闻苏家六房大子苏兰若进来,这才颜色稍缓,再次开堂审案:“开堂,带被告!” 锦衣佩玉,仪姿有礼的苏家六房二郎——苏兰若一上场便博得了众人不菲的印象分。 “七弟,一晃六年不见。却不想再见之时,却是在这个时候!”磁性的声音带着关怀的暖意袭来,谁都没有想到。六房大子一进来,面对状告自己亲弟的苏默竟是这么一副淳淳兄长之风。 苏默这一代,各家兄弟都是合在一起排名的。其余庶子且不提,苏兰若第三,苏默第七,苏留第九。 故而,苏默便是苏七郎。这个堂兄弟乃是实打实,做不得虚的。 面对这么个堂兄关怀,第一带给苏默的不是久违的亲情。而是一股子悚然的冷意。这会两个灵魂重叠下的苏默,心底里的直觉。 但苏默没有勃然变色,反而变作苦涩,苦笑道:“这自然不是小七愿意见到的事情,三哥这般关心,着实令小七感动。只是不知松伯哪里招惹了三哥,竟然一夜之间,苏氏书坊,尽化瓦砾!” 巴拉巴拉…… 苏默前面声音洪亮,到了后面,却改作了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 如是,这么一桩案子的开场白就成了堂兄弟之间的叙亲情。苏默十万个腻歪,却在宗族团结、礼法约束的大帽子下,只能生生忍受。 而苏兰若仗着兄长的身份,屡屡“提点”苏默,好似真将苏默当做了关怀的堂弟一般。 两人演着兄友弟恭的戏份,谁都不落下。 苏默深深看了一眼,打起了全部的精神。这是一个特能装的人,看似温和可亲。但这做戏的功夫却叫苏默腻歪得想吐,但效果显然是不错的。 这兄友弟恭的模样,大大冲淡了此次六房的负面影响。 而苏兰若对这个弟弟显然也是用了全力,他感受到了来自石鼓学子的强力挑战。不过苏兰若对此信心满满,松伯就在手中,只要从松伯口中抠出苏默不法的口供,哪怕是诬陷。他苏默最后都只有身败名裂的下场。 不然,苏默不会用整个夏氏祖孙之案的平息来换取松伯的回归。 苏兰若心中冷笑,以为区区一桩所谓盗窃案就能威胁到六房吗?苏默,你太可笑了! “原告夏岳,状告醉仙楼东家,苏留克扣卖艺银钱,陷害夏氏祖孙。现在开堂,闲杂人等,不得喧哗!” 审案开始,两人收敛心神,互相收回带着莫名光芒目光,令两人都歪腻的表演这才结束。(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庭辩 【亲们,快考试了。最近流量有点差啊,好多同学都去复习没投票了。。。】 【嗯,大家先好好考试完,好好复习,你们都是过儿。元旦微言爆发,求支持啦。】 “被告何在?”赖无寒明知故问问。 苏兰若拱手回复:“回禀父台,舍弟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家父委托兰若全权代理,为舍弟洗脱冤屈。” “原告何在?”县令再问。 苏默笑容温润,带着强烈的亲和力:“好教县尊得知,原告夏老汉,因是年迈无力,故而由苏默代为诉讼。只是,夏老汉所告之人,乃是苏留,而非苏兰若。如此代理,恐怕不妥吧!” “并无不妥,本县准了!”说罢,赖无寒不再看向苏默连继续反驳的机会都不给。又问向苏兰若,道:“夏岳告你弟苏留,克扣卖艺银钱,陷害夏氏祖孙。你可认罪?” “子虚乌有!”苏兰若一脸愤慨:“这怎么能是舍弟做的呢?舍弟虽然算不算品性高洁,但也是温良守法的大华臣民。此事,定然是有人诬陷!” “原告,被告否认。现在,本官允许你二人对质!”赖无寒再问向苏默。 苏默皱眉:“敢问苏留大华启兴二年二月六日,苏留身在何方?” 苏默说的时间是夏氏祖孙在醉仙楼,被诬陷的时候。 苏兰若对答如流:“舍弟正在后花园侍奉家母,温习功课。一天都未有出门。此事,六房阖家上下百口,皆可为证!” 苏默摇头:“亲亲相隐,一家之内,亲人主仆,怎可为证?” “请县尊释义!”苏兰若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赖无寒。 赖无寒面色严肃,尽量做出一副公正公平的姿态,道:“此事,系情况紧急特殊。亲亲相隐不可用!” 尽管心中有所准备,但面对县官如此公然拉偏架的行为还是深深刺痛了苏默。 什么情况危急,这根本就是给苏家六房大开方便之门啊。华夏文明,吏治败坏,初到另一个中华时空的苏默胸中激情已经渐渐消退。 冷酷的现实和六房的霸道让苏默理智回归,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想当然的美好。华夏的文明依旧存在,但败坏的东西和数百年沉冗下来的各种毛病也已经深入了这个朝廷的骨髓。 这种挠痒痒级别的徇私枉法不过只是寻常,一盆冷水下来,苏默已然了悟。 而堂外,在苏默沉浸到感悟思绪的时候。已经吵成了一片,亲亲相隐四字,一下子便被热烈讨论了下来。 “何为亲亲相隐?即为亲属之间有罪应当互相隐瞒,不告发和不作证的不论罪,反之要论罪。意思说,亲属之间的举证,告发,都是不允许的,这是违法行为。即便是所谓事出紧急,也不是紧急在一个盗窃案上吧?”明白亲亲相隐的人不少,当先便有人指出赖无寒的错漏。 “这是徇私枉法啊!” “这不公平!家人之间作证,谁知道这不是伪证?” “正是如此!” “啪!”眼看堂外闹哄哄一片,赖无寒也是老脸一红。惊堂木一拍下来,强硬道:“亲亲相隐,自然是对的。但苏默身为族中嫡子,却依旧为讼师控告堂弟。这本身已经违反了亲亲相隐,既然如此,苏兰若以族人举证,有何不可?” 惊堂木的震慑和县令的辩驳,让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但这足以叫苏兰若反应过来,一个眼神看向场外几个闲汉。 “就是就是,你做的初一,我做的十五。这苏默自己先行破坏了亲亲相隐的规矩,既然如此,苏家族人自然也能作证。更何况,那些奴仆又不是亲属,也是能作证的吧!” “对啊。苏默带头违反,大家怎么不说他去?” “苏默这是在狡辩啊!” “还是县尊英明!” “不错不错!苏兰若公子,我们支持你!” 宋大壮冷眼看着,恨不得把这些说一句换个地方的舌头都拔出来说个清楚。但看堂前,却是苏默做了一个只有他们明白的手势,示意稍安勿躁! 宋大壮见苏默气定神闲,也是心里安然。但忽而,身边衣角一阵扯动。宋大壮看过去,原来是一个交好的兄弟挤着眼睛。 昨日,拿了二十两银子。约莫后世六万块钱的宋大壮很快便组织起了巷左邻里的一帮子穷苦孩子。 宋大壮本来就是个豪爽性子,南城一带,是个名副其实的顽主。讲义气,有本事。身壮力强很是揍过几个东城来的纨绔,一来二去,这打架的本事见长不说,人面也是极熟。 这次苏默接连提供了几批一共五十两的银子给宋大壮,顿时便让宋大壮在这些十五六岁的孩子中立起了威信,不敢说跟着杀人放火,但指哪打哪是没问题的。 于是这市井街角的流言顿时就多了起来,同样,苏默的耳目也就灵光了不少。 两人附耳,宋大壮忽然脸色一白,正要闯入,却见几个壮汉狞笑几声,盯住了人群之中的宋大壮。 苏默不知道宋大壮那边的变故,但此时舆论已经被压制住,再纠缠于此都已经无用。尽管他知道对方是在偷换概念,讼师只是代理人,提供法律和对政务的了解等专业服务,这样并不代表苏默就真成了夏老汉了。控诉苏留的不是苏默,是夏老汉。 但这又如何? 即便苏默戳破也无用,围观众哪里明白这么仔细。自然当你是先破坏规则的人! “既然如此,那请举证吧!”苏默深吸一口气,显得有些紧张,毕竟,他此刻落了下风:“若是我找到证人证明,当时苏留陷害行凶的证据,当如何?” “自然是绳之以法。苏某,也一并受国法之惩!”苏兰若斩钉截铁:“可若是尔等诬陷呢?” 苏默神色不变,气度自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留种下的恶,就当自食其果。何来诬陷?” 苏兰若徒然神色凌厉,眼睛微眯看向苏默,似要噬人:“可若是人证物证,全部证明是夏老汉所指控具是子虚乌有,那是否当惩尔等诬告构陷之罪?至那时,又当如何?” “国法之刑,必束手就缚!”苏默长身而立,毫不示弱!(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孤注一掷【三千字】 【今天五千字,小爆发。求收藏啦,今天也是考试。快快祝愿我吧~】 【还有明天考试~大家都快来祝福吧~微言也祝愿你们能够考好哦~】 【收藏,红票求~】 苏兰若忽而嘴角一勾,笑道:“苏兰若无话可说,还请县尊开始陈列证人证物!” “原告可有异议?”赖无寒看向苏默。 “无异议!请传刘汇”苏默拱手回复。 赖无寒作庄严色:“传证人,城南刘家成衣铺刘汇。带证物:醉仙楼账册!” 不多久,一名身量中等,圆脸带笑的汉子进来。而几个书吏也捧着一大堆账册入内。 苏默看向刘汇,这熟悉的面容却忽然让苏默感觉有些不妙。此人,前些时日苏默解救夏氏祖孙时,曾言醉仙楼拖欠夏氏祖孙的银钱意欲胁迫夏老汉交出孙女,最后一番交谈,还答应为苏默作证。 抛去杂念,苏默沉声问向刘汇:“大华启兴二年二月六日,你可在醉仙楼?” “是!”刘汇头低低的,很是恭谨,却不抬头看向苏默。 “那日醉仙楼上下客人,你确认都熟知明了?夏氏祖孙卖艺醉仙楼,可是事实?” “小人认得!夏氏祖孙,确在醉仙楼卖艺”刘汇头更低了。 “苏留可在?是否见了夏达美色,故而以卖艺银钱之故,行巧取豪夺之事?” 苏默凝神屏息,静静等着刘汇的回答。刘汇却只是不抬头,全场目光投注于此。 场内场外,莫不如是。一干百姓看着刘汇,等着刘汇的回答。他们明白,这关系着夏老汉的清白。而夏老汉,也是定定看着。只有赖无寒一副庄严模样,故作威严。另外一边的苏兰若静默不语,目光看向刘汇,很是平和。 “不在!”刘汇吐出两字,却恍若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未曾听闻其他!” 群情哗然,苏默心中一颤,目光极其严厉地看向苏兰若。 苏兰若只是轻飘飘地微微一笑:“可还要算账册?” 苏默缓缓闭眼,不想看苏兰若这藏起来带着阴柔的得意。此刻,哗然在扩散。场外诸人纷纷都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场内诸人,而宋大壮,已经不见踪迹。 “苏留不在,那陷害的莫不是下面的人,比如那一脸猥琐样的苏民?可刘汇说了,那夏氏祖孙的银钱没有克扣,何来巧取豪夺民女之事?” “什么陷害,本来就是这苏默为了扬名,这才诬陷六房二子!” “是啊。人家都说苏留不在了,怎么可能会碰到这夏氏祖孙,更遑论去陷害夏氏祖孙了!想不到啊,苏默人模狗样,竟然诬陷他人!” “不可能!苏默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再者,就算苏留不再,难道就不能暗中指使吗?” “死鸭子嘴硬……” 场外吵成一团,苏默却岿然不动。 眼下,他的情况极其被动。百姓已经有了不信任的端倪。 而苏默自己举出的关键证人突然翻供。更是使得苏默缺乏对苏留的有力指控,若是苏默再没有王牌打出,只怕接下来的场面,只能是自取羞辱。 县令的眼底里的愤恨,来自六房苏兰若的嘲讽。以及百姓的失望和不信任,舆论的压力。 冒着前程倾覆的危险来敲登闻鼓,冒着夏氏祖孙的生命危险,身边松伯云天的安危。 如此之重的赌注让苏默在重压之下,极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账册!”此刻的苏默脸色有些苍白,好似将全部希望放在了那一堆账册上一般。 苏兰若笑容依旧温和,只是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戏谑:“十数本账册,七弟是要一页页翻过去寻找九弟的罪证吗?” “是又如何?”苏默昂扬抬头:“石鼓教出来的学子,算术之上,胜尔百倍!” “咯吱……”苏兰若背负双手,紧紧握拳,一阵关节响动。良久平息情绪,道:“好,虽说不久后,宗族会议将会革去你少宗主之位,但你终究是苏家人。这醉仙楼的账册,便许你看吧。但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好!”苏默脸色一阵绯红,苏兰若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但苏默没有多说,而是直接应下。 只有一举翻案,才能狠狠在六房的脸上打一巴掌。口舌之利,只是无用。 忽而,苏默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那你的证人证物在哪里?” 苏兰若抬首,用近似俯视的目光看着苏默:“家父家母,西席齐先生,以及内院奴役。都会前来作证,当然,还有那日家中齐先生给苏留布置下的功课,上有齐先生的评语。人证物证,具有!到时候,谁是陷害良善,谁是构陷亲人,一目了然!” 苏默喘着粗气:“好!” 说罢,县令一拍惊堂木,道:“案情有变,明日人证物证齐聚再审!” 黑脸典史将账册整理好,满满半人高一叠。莫说苏默这么个从未算账过的书呆子,就是浸淫此道十数年的老账房,不来十个八个,用七日时间专心清理。这怎么能整理出来? 苏默信誓旦旦这里能找出醉仙楼克扣夏氏祖孙银两的证据,看起来着实叫人有些不信,反倒是暗中又是有人起哄:苏默这莫不是在拖延时间,乃至逃亡? 石鼓学子啊…… 苏默看着胸章上的文字,神色有些痛苦。见到这一幕,苏兰若最后一丝提防也没了。石鼓书院的确厉害,教学水准,比起国子监都要强悍。但这又如何?算术再厉害,难道能一以当百,用不过一日的时间将这账册整理出来? 须知,这账册是经过六房几个可靠账房多重删改的。这意味着,除非苏兰若将几个账房全部聚集起来。不然,谁也别想看到里面的真实情况。 即便是苏默用重金乃至别的办法找到了这几个账房,但苏默你就真以为,这账册全部都是真的吗? 明暗帐呐!苏兰若想起这几个字,再看向面带痛苦的苏默。一阵畅然的快意,自上代起的恩怨,终于要在我手中大获全胜了! 而场外的普通百姓们,也尽是看着苏默,有难以置信的,有鄙夷厌恶的,有那不断嚷嚷要苏默解释的,也有那大声斥责苏默沽名钓誉的。 更有那直性子,公堂之上就要揍苏默的。 这案子一结束,县堂之上便差点上演了全武行。 苏默只是不言,他理解百姓们的感受。两次县堂,截然不同的表现。截然不同的结果,带来的强烈反差让人们有些难以置信。 前一日,苏默以崭新的言论,带着强烈感染力的思想,给所有人一种庄严的感觉,心中的热血好像随着苏默这么一说,就给勾动得难以平静下来。 而其后,苏默在县堂之上解救夏氏祖孙的手段。更是让人惊奇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冷漠羞愧,最终爱心云集,那一幕,至今让人觉得心灵好似被洗涤了一般,变得更加纯粹了。 那时的苏默,顿时从原先的败家书呆子一下子成了意见领袖,成了百姓眼中,知识渊博,道德高尚的名士。 不错,苏默这样的表现,不是那些传说中的名士是什么? 更何况,苏默是石鼓书院的学子啊! 而今,苏默更是为民伸冤,甘愿担任夏老汉的讼师,承担败诉后的双倍处罚。须知,盗窃罪,说不得也要一百大板了。双倍,那就是两百。 以县衙那般厌恶,说不得两百大板就能给打死了! 到时候,石鼓书院也说不了什么,毕竟是苏默自己答应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苏默在人们的心中形象一下子就拔高了起来。这样一位肯为民伸冤,肯解救无辜百姓,且品德高尚知识渊博之人。日后做了官,定是个包拯那般的大青天啊。 一下子,博得了这么大的声望。所有人都忘记了之前苏默的败家,忘记了之前对苏默的各种贬低。 然则乐极生悲。 今日刘汇的矢口否认让大家对苏默所言的信任发生了动摇,六房苏兰若积极的形象公关则冲淡了之前的不良影响,更加加剧了这一怀疑。 直至苏默最后这些举动,孤注一掷般地投在了账册之上。对所有质疑的沉默更是显得心虚,犹如倒数第二根稻草一般。 苏默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望受到了动摇,所有人看向苏默的目光已经不同。 直至这一场全武行,感觉受到戏弄的百姓强烈要求苏默解释。 场面濒临失控,一场混乱一触即发。 苏默只是举起手,轻轻往下压,声音不大却有如实质:“真相不会因为蒙上灰尘而改变,正义,终将获得胜利!请相信我,以苏某人的人品!” 用着全部名誉压上,稳住了一触即发的局势,苏默这才得以回到家中。但苏默却不再提及这些,恪守寝不言食不语的苏默破天荒地在饭桌之上说起了闲话,用以调和气氛。 “真的是孤注一掷了!”回到家,苏默看到了灰头土脸的宋大壮和云天两人,还有一个神色好奇,却面容坚毅的少年,也在房内。 几个半大小子在苏默的这个宅子里,尽情享受着夏达做出来的美食。 苏默这一天不仅将整个善化县搅动得天翻地覆,也将自家的钱柜给翻遍了。 想来,一开始苏默就有了孤注一掷的打算。(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缺席的县衙决战 【感谢聆风听雨luo、饭团,血染,紫薇,小亚,老醉,北风,白娘子,苏月夕,近动,梁少,恶猫,流年,小伯,凌凡,天堂,玉魂,小米。多谢各位的捧场哦。】 【拜谢啦,求收藏~红票。也诸各位考试顺利~】 只不过,大房的家底给苏默翻出来后。反而叫苏默得了些意外收获,比如夏达这小妮子,炒菜的手段竟然很是厉害。 似乎有超人一等的天赋一般,各色食材进了厨房,出来的就是色香味都不错的美味佳肴。 反倒是满足了苏默这个吃货,连带着还养成了云天、宋大壮这两个小吃货。 再加上这新来的小伙子,看来苏默别的不说。吃货养成都是极好,苏默摇摇头,将这些玩笑的念头抛出去。 看向两几人,笑道:“酒足饭饱,这酒是没有了。饭足够,菜你们也看到了。怎么样,咱们家小妮子手艺如何?” 夏老汉很是认真地吃着饭,一点都不浪费。说起自家孙女,自然是一个劲地夸耀:“咱闺女的手艺,差不了你们!” 云天一边可劲地扒饭吃菜,听到这顿时眼睛眯起,伸出大拇指,笑道:“莲姐姐的手艺,是这个的!” 一边的宋大壮也是开展着扫盘子的幸福任务,回道:“呜呜,太好吃了。大壮这么多年,可是吃到的最好吃的饭菜了。以后要是吃不到,那可怎么办啊!” 最后还有一个,显得有些拘谨的少年。此刻在苏默温和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扫向了一个鱼香肉丝的盘子,和另一个盘子里的鸡腿。 苏默只是笑容温和,拿起筷子将一个鸡腿夹过去,又夹了几筷子。看着吃得欢快的几人,心里一阵温暖。 初来这个世界,苏默吃饭都是一个人吃的,松伯关心苏默的身子,总是各种吃食摆上,却不肯同桌而食。说什么主仆之分不可逾越,以至于每次吃饭总是沉默讷言的,很是无趣。 而今看着热闹的餐桌,苏默便感受到了以往松伯的关怀。 只是而今的热闹温情,却没有松伯的参与了。想到松伯的生死未卜,苏默心中一阵刀绞一般地疼! 直至最后,满满一大桌子的饭菜吃了干净。几人打着饱嗝,苏默这才从思绪之中回归。 一干人目光都是看着苏默,神色严肃,好似即将就义一般。 苏默拉着小莲坐下来,将自己眼前没动的那几碟菜推过去,笑道:“是不是看着我给小莲留下的菜,馋嘴了?要不然,怎么一个个跟吃断头饭似地,好生严肃?” 说罢,被苏默拉手调戏得脸红的夏达首先破颜微笑。也是极其仔细认真地开动吃饭了,夏老汉,宋大壮,以及那坚毅少年听了,纷纷都是不要意思地笑了起来。 紧张的气氛顿时尽数去了,苏默这才将目光落在那坚毅少年身上:“听大壮说,你也姓苏,家里不容易。” 那坚毅少年听苏默提起他,腾一下地,便站了起来,道:“七房苏克容,见过少宗主。回少宗主的话,七房还熬得过去!” “尽扯犊子!”苏默起身,将苏克容按下坐着,从一个钱盒之中取出一半,道:“我虽然是个什么劳什子的少宗主,可认这名头的,也不知道还有几个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跟我做事。我怎么只能一顿饭就打发你?” 苏克容欲言又止。 苏默只是摆手:“这几个人,不是我的家人,就是我的兄弟。说钱,只是叫人觉得像买卖,是侮辱。可你不一样,不是苏默信不过你。只是跟着我做事的,我不能少了恩义。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万一明天事不顺,丢了性命伤了身子。这便是你们几个兄弟的安家费用。我若是还能全身退下的,日后少不得再有体恤,断不得让你们少了后顾之忧!” “拜托了!”苏默重重一礼。 苏克容眼角一湿,郑重应下! 苏默这边众人沉沉睡去,补足精神为了明日。 翌日一早,苏默这边起了个大早。目标,则是另外一个青砖红瓦,高墙美宅的地方。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苏家大宅内的春意也渐渐复苏,生机盎然。 只是这样一片应是祥和的宅院里,气氛却是一片严肃,甚至带着那么一丝肃杀的味道。 六房家主苏浚,带着正妻刘氏立在堂下。其余一干立于堂下左侧的,是随同苏浚出发的苏兰若,西席齐轨齐先生,以及一应随同作证的仆役。 立于右侧的,则是留守家中的苏留以及其余仆役。还有其余几房的旁支别系! 苏浚神色严厉地训诫着诸人,弄得族人们都是神色肃穆,噤声肃立:“苏家每况愈下,缘由何在?大家不用想也明白,就是大房窃据宗主之位,却一无所用。反而阻挠宗族发展,实乃宗族罪人。此次更是与族人对簿公堂,其罪可杀。苏氏族人,胆敢为罪人鼓舞者,定惩不饶!” 发完了威风,苏浚又是一番安抚:“当然了。今日苏浚还要证明苏家族人苏留的清白。同时还宗族一个宁静和未来。宗族之患一旦除去,苏浚将择选此次有功者,给与嫡房待遇!” “家主威武!” “家主英明!” “定不负家主厚望!” …… 苏浚一番训诫完毕,自觉恩威并施十分满意。于是便领着一干证人,前往县衙。至于留守的任务,苏留坚持认为,既然装病,就要一装到底,不然于声名有碍。最终在苏留的坚持之下,让苏留给担任了起来。 县堂。 今日的县堂分外注目,原本冷清的县衙一下子在这几日间成了热点。 夏氏祖孙之案的争论至此,已经成了苏家内部决斗的关键点。苏默坚称苏留垂涎夏氏女夏达,故而陷害夏达,要胁迫夏达卖身入苏家。故而,他定要恢复夏氏祖孙清白! 而苏家六房的苏兰若,也同样通过形象公关和证人证物,认为苏默这是为了邀名,刷声望,报复族兄弟,这才污蔑构陷苏留。一切指控,都是子虚乌有。坚持苏留是清白! 两方的争端已经吸引了全县人的目光,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到底谁是谁非,到底谁才是真的清白无辜,而谁,又是那个不堪可恶,愚弄众人的混蛋! “被告代理人苏兰若,证人苏浚,苏刘氏,齐轨。证物《十三经注》功课本,俱在!”县令赖无寒惊堂木一拍,全场目光注视于此。 “原告何在?”赖无寒带着戏谑的目光看过去:“夏岳夏达,祖孙二人俱在。不过,本官倒要问你。你的讼师苏默呢?” 苏默,竟然不在场! 全场哗然,而此刻,一神情惊恐的男子奔向县衙,口中念念有词:“父亲救我,父亲救我啊!” 看相貌,竟是苏留!(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王牌牌位 【亲们,求收藏啦。收藏红票啦~】 【另说,多谢大叔,冷夜,默默一生,葵葵,颦颦,火神。多谢几位过来支持哦~】 时间往前推一个时辰。 东城探花巷,这巷子以往并不叫探花巷。那会名字已经无人记得,只是四十年前善化苏家郎高中二甲,成了光荣的士大夫一员。 至此,原本的苏家老宅的这巷子便被人称作了探花巷。 这不仅成了苏家的骄傲,同样,也成了善化县的骄傲。久而久之,这探花巷的名字就代替了原先以前的名字。 探花巷的老宅里,正是春暖花开洋溢着春时生机的时候,苏家这三进五院的宅子静立此处,却迎来了一行十数人。 为首一人,一袭袍服,紫边金冠印花,紧身窄袖。面目英朗,长身而立。怀中紧抱一个长方体模样的物件,远处看不清,但神色肃穆,叫人不敢侵犯。 此子,竟是失踪了的苏默! 又一人,身子壮实略带紧张,却神情坚毅,护卫左侧。这便是宋大壮! 而在苏默右边的,则是苏克容,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小的苏家族人,抬首挺胸,气势昂扬。 其后几人,也如三人一般,穿上了最是隆重的衣服,一起冲了上来! 如此装束,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家门子,此刻还纳闷着。见几人越走越近,连忙出言阻止,道:“兀那小子,此乃太常寺少卿之府,闲杂人等,还不速速让开!” “放肆!”苏克容一脸肃穆,道:“少宗主前来,混账东西胆敢阻拦!” “让开!”宋大壮和苏克容两人齐步向前,顿时化作前锋,一人收拾一个,将门子全部放倒下来. 其余人,护在苏默左右。推开苏家大门,大步入内。 那门子见此都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其后的护院还以为进来了贼人,连忙历喝:“来盗匪了,全部集合,莫要让贼人得逞!” 被这么一呼喝,族中所有男子壮丁顿时齐齐围了上来。 此刻,苏默这才带着十几个少年突入到中院。一地哀嚎的护院,苏氏男丁并未让苏家退却,反倒是激起了众人的愤慨:“苏默,你个宗族罪人。此时此刻,你竟然还敢来苏家大宅里!” “不错,你诬陷族人,还如此大刺刺地闯入苏家大宅,我定要报官治罪于你!” 苏克容厉声反驳道:“忘恩负义,你们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宗主给的恩德吗?苏浚不过给了你们一些小恩小惠,却连谁是少宗主都不忘了?” 此刻,一个青年劲装男子进来。此人负责族中武力护卫,正是苏家庶房之中三房的长子。 “什么宗主?”苏峙冷笑一声:“一走十数年不闻音讯的宗主,值得我们尊敬吗?不仅如此,还窃据宗主之位,破坏宗族团结。以至于宗族败落,你苏默,有什么资格再走进祖宅?” 苏克容和宋大壮正待说什么,苏默却只是进一步,直面众人,用近似怜悯的目光看向苏峙:“被洗脑的孩子真是可怜,难道你以为,苏浚这假道学对你们表现出来的慈祥宽容,公正无私是真的?难道他对大房假惺惺地关怀是真的?以求医为名,下毒为实是假的?乃至,豪夺大房祖屋,逼迫族人破产,百姓遭殃。其余苏留欺男霸女,为祸乡邻。就是假的?” “睁开你的眼睛,独立看一看六房的虚伪面孔吧!好了,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看清楚真相的机会!”苏默凝视苏峙的眼睛,好似能头看透心灵一般:“但是现在,带着你的人,马上给我让开!” “苏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求!不去县衙受辱,但到是闯入祖宅里耍少宗主的威风了!”苏留带着一群豪奴过来,惬意地看着苏默,一顿奚落之后,徒然声色俱厉道:“来人,给我把这大房杂种擒了,送去县衙。敢构陷与我,定教你生死两难!” “你敢!” “住手!”苏克容和苏峙竟是异口同声地阻止下来,宋大壮则护在苏默身边,警惕望着所有人。 苏留一瞪眼,指着苏峙道:“你个狗东西,竟敢凶我?”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苏峙不理,只是看向苏默。 苏默将怀中物件上的布揭开,道:“我不须让你相信!” 苏峙闻言一冷。 苏默将怀中的东西展示出来,竟是一块牌位! “苏氏先祖昆吾之牌位在此,苏默,以苏氏当代继承人之身份。清理门户,彻查苏浚陷害族侄,豪夺祖产等十六条罪状之事!谁敢挡我?”苏默昂扬大步,顿时,所有人被苏默这般震慑得不敢动作。 每个人看着苏默头顶之上高高举起的牌位,震惊得呐呐无言。这是始祖的牌位啊,苏家以昆吾为先祖。 族谱问根溯源,是以昆吾为始祖的。原本,这牌位放在家祠里头。是谁都不敢动的,除了族长,谁敢动这玩意? 而今,苏默竟然胆大包天地拿出了昆吾的牌位。顿时让所有人不敢吱声,这是族长的权力,而今族长长期不在,自然是继承人苏默履行权力。 局势被逆转,所有人定定看着这块在祭祀之上每每都能看见的牌位,是一个都不敢动了。 局势在苏默亮出牌位的这一刻被徒然逆转,苏默的霸道和强势让所有人都自觉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苏默的这般果决霸气,甚至让带头撤退的苏峙隐隐之中,有些心折。苏峙是听闻过苏默的境况的,那般艰难,甚至连自家相伴十几年的老仆都被掳走,如此令人愤怒几欲崩溃的情况之下,依旧能如此冷静的出招。 光是于此,就是苏峙所不及的。 苏峙默默后退,心中想着,许是苏默所言并不假呢。更何况,族规在前,谁敢对先祖不敬? 护院队一退,便将苏留给留在了苏默眼前。 也怪苏浚将全部嫡系族人全部带走,这样一来,族中只余下一干庶支偏房,本身对苏默并无多少排斥。 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苏留。 面对苏默的如此强势,苏留心中顿时有些发虚。看向身边十数豪奴,他似乎找到了勇气的来源:“给我上,只要将先祖牌位给我抢过来,每人百两银子,打死打伤不论!苏默,是你要找死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百两银子,对付一群半大小子。顿时让一干奴仆勇气大涨,怪叫一声,纷纷冲了上去。 而苏留,趁着一干豪奴冲上去遮蔽出了苏默的视线。竟是不知何时腰间多了一把做工细致的长刀,趁着苏默在一干人左支右绌的时候,提刀冲去,目标赫然便是苏默。(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风水轮流转今天来抄家 【下周要冲榜。。亲们,求动员准备票票~】 【多谢冷夜,修岚,叨叨,小田,心冷几位过来捧场留言支持哟】 见这刀光闪烁,苏默心中一凛,却根本无惧。清喝一声,将昆吾牌位放在怀中,快步便冲向后院。 其余人纷纷跟上,而五六个豪仆也纷纷难掩贪色,冲了过来。 苏默将牌位塞入怀中,勒好要带,身子一错,一个肘击打在最近一个豪仆的背上。抓住一臂,双手一错,咔嚓一声,便听那豪奴痛嚎一声,肩膀耷拉在那,没了力气。 此刻,左右七八个豪奴对视一眼。纷纷高声叫着一起扑了上来,苏默屹然不惧。大步踏出,一声怒喝,一拳轰出,正击来敌胸口,砰一声顿时倒飞,无力躺在地上。 但此刻,趁此时机,周遭七名豪奴已然冲上围攻。 苏默连忙身形一拧,冲入人群之后,却是身形灵动迅疾,根本不叫几个豪奴沾身。反而是当苏默进去人影之中的时候,便是嘭嘭嘭地响声不断发出。 而伴随着这些拳拳到肉的声音,便是一个个飞出去的豪仆。 “苏默,受死!” 正当宋大壮和苏克容要为苏默喝彩的时候,忽而一道带着癫狂的冰冷目光愤怒地投射到苏默身上,阳光反射之下,长刀身上的光芒显得极是冰冷,犹如数九寒冬下的坚冰一般。 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宋大壮和苏克容,甚至苏峙都是冲过去历喝:“苏留,你敢!” “住手!” …… 啪……叮当…… 钢刀落地,不知何时,苏默已经握住了苏留的手腕,一指摁住手筋。苏留手上这柄明显不是凡物的长刀便应声落地。 又是一脚将苏留踹到在地,两手反剪绑住,顿时全场再无一人胆敢反抗。 “大壮,接着!”苏默又是一脚将刀勾起,凌空踢了一脚,长刀顿时便飞向宋大壮。 “松伯在哪里?你最好快点给我说出来!” 苏留的骨头之软,出乎预料。只不过一顿打,苏留便将关押苏松的地方交代了出来。 待苏默从地下密牢之中找到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的松伯时,刚才还铁血钢拳的苏默竟是眼角一湿。 见到苏默,松伯更是激动。连连到:“少爷,老奴没说。什么都没说,任他们怎么打,老奴一个不利于少爷的字都没说!” 扶着松伯,苏默抿着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良久这才握住松伯的双手,一个劲道:“松伯,不要说了,我信!是我不好,连你们都保护不了!” 松伯也是感动地眼角湿润,老泪纵横,连连道:“少爷,不怪你。不怪你。你能来救老奴一把,我这一辈子,便活得值了。你放心,就是老奴死了,也定不会让苏浚那个伪君子得逞!” 苏默重重点头,转身,脸上已经布满狠厉:“苏浚的书房在哪里?把那给我抄了!” 此刻,见苏默竟然从大房宅中找出一个地牢,而且还将苏家大房的老奴松伯给囚禁了起来。 其余庶房旁支的人都是心底发寒,大房和六房本来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可如此,苏浚竟然趁着人家父母不在,一个小孩子当家都无亲情照顾之心。反而将松伯给囚禁起来,如此狠辣鞭打,动用私刑,其对大房的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如此毫无恩德,其余庶房旁支岂不感觉心冷? 连嫡亲兄弟的孩子都如此对待,若是以后自己故去了,自己的孩子还不得被欺负到死啊? 故而,当苏默在大宅之中要搜查苏浚书房的时候,竟是没有一人阻拦。 看见松伯这个活证据,那性子耿直的苏峙更是出离愤怒了。 如此,当苏默领着宋大壮和苏克容一帮子人冲入苏浚书房的时候,哪怕一派地动山摇的翻箱倒柜。 也无一人站出来再有阻拦。 整个书房,所有地方能够藏东西的全被仔仔细细翻了出来。 忽而,苏克容惊喜地大叫一声,道:“少宗主,少宗主。找到证据了,醉仙楼的暗本账册,里面正有那些卖艺之人在醉仙楼的收支条目!” 苏默顿时心中放下了一半,将账册翻开,顿时便看到了夏岳夏达在大华二年二月六日醉仙楼应付三两银子的一页。 而那一天的醉仙楼根本没有所谓失窃的记载,如此暗本账册,顿时让之前苏兰若的所有说辞变得难堪起来。 “还有……少爷,我也找到了。有证据,关于那刘汇的证据!”另外,在一旁被苏克容先找到证据刺激起来的宋大壮也找到了一份重要证物。 苏默只是扫了一眼,便大喜过望:“好,好,好!苏浚如此托大,这是自取死亡啊!” 这里头,赫然便是苏浚派人,威逼利诱刘汇翻供的收据,以及记录文书! “想不到,六叔的书房竟然是招贼了!此次多亏是七弟来了,不然,咱们苏家的基业,就要毁在小人手中了……”此刻,一个幽怨带着愤懑的声音传来。只见苏峙立在书房门口,一拱手朝着苏默一笑,目光之中,带着别样的意味。 “什么招贼?”一旁的宋大壮一个劲地挠头,心中却是道这里不是咱自己翻得吗? 只是苏默却秒懂了苏峙的意思,将几人招来附耳几句,顿时众人纷纷点头。 齐声道:“正是如此,苏浚书房遭了强人洗劫,少宗主受九叔爷求援,特来救援。半途之中,发现了这些……” 苏默悄然之中,将一本绝密账册收好。这是苏默自己独自发现的,论起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没有人能够超过苏默,这本是苏默以前的住宅。却因为一场急病被六房夺取了,可在以前,那是苏默父亲的书房。幼时游玩大半在此,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苏默自己门清。 自然,一瞬间便找到了这本六房的绝密暗本。 正当苏家大宅一派地动山摇的时候,县衙这里,也已经哗然一片。 今日的县衙升堂有些晚,为了方便苏浚一大家子容易出庭,赖无寒特地押后两个时辰。 没想到,六房整顿齐备,一齐都到了。而夏老汉这边,却只有孤零零的一老一少两个。 之前出尽风头的苏默竟然不在,原本被所有人当做平民救星的苏默,这一刻竟然缺席了! 风言风语之声顿时传遍县堂,所有人看向原告石处孤零零的两人,纷纷涌上了可怜的目光。(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一言以逆转 【求收藏,红票~】 “可怜夏氏祖孙,就这么被人抛弃了。临阵脱逃,那苏默,为人真实令人不齿啊!” “不错,苏默未战先逃,令人太失望。那夏达的确水灵漂亮,说那欺男霸女成性的苏留看上夏达,完全行得通。可惜,一老一少,竟然托付在了苏默这沽名钓誉之辈身上!” “苏氏满门清誉,就要败坏在苏家大房手中喽!” 一干人叽叽喳喳,戏谑的目光更是让夏达愤懑不已。不过夏老汉却是镇定得很,拉着孙女的手,根本不理这些风言风语。 见苏默缺席,苏浚嘲讽戏谑之余,也对这夏氏祖孙没了兴趣。未战便胜让苏浚有些举世无敌的感慨,看向赖无寒,道:“县尊,既然那苏默已经逃亡,便宣判吧!” “不可能!”夏老汉抬头挺胸,坚定道:“公子是不会逃跑的,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你们凭什么此刻就宣判?” “凭什么?就凭人证物证俱在此处,不仅可以证明醉仙楼根本没有拖欠你们的银钱,也证明我儿根本不会陷害你家孙女。更可笑的是,我儿风流倜傥,家世清华。难道会看上你这么一个如草似萍的卖唱女?”苏浚一番反驳出来,顿时教所有人有深信了一层。 见全部胜券已经在握,苏浚站起来,悠悠地一拱手,朝着场内场外数百人道:“是非曲折,想必诸位已经能够看个明白。今日,却是苏浚有些话想要和乡里乡亲说道说道,有赖县尊和诸位见证,也叫那苏氏孽子无话可说!” “自兄长北去三千里,杳无音讯后。苏家日渐败落,难复当年苏探花之盛名。便是善化文教,也备受打击,难以兴盛。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但此次,苏家之中,竟是出了如此败坏风俗,罪大恶极之徒。就教我不得不让大家伙看个明白,道个清楚。最后,将此孽子逐出宗族,以儆效尤!” “苏氏大房苏默,身为儒家门徒,不习圣人教诲,反倒诬告族弟,构陷亲人。如此人品心性,实乃苏氏之耻辱……故……” 嘭……一道人影踉跄地冲入县堂之上,只见那人神色惶恐,连滚带爬进来,口中念念有词:“父亲救我,父亲救我啊!” “不错,本宗主特命,正想要驱逐苏留此等恶徒,以儆效尤!” 突兀的,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将兴奋看着热闹的人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县堂之内,一人穿着紧身窄袖的袍服,袖领上紫边金冠印花赫然入目。 胸章之上,石鼓书院四字称着来人昂扬的姿态之中,凛然多了一股不可侵犯的味道。 来人,正是被当做逃兵的苏默。 此次,苏默稳步而来,脚步并不快,却带着一股子沉稳的姿态,好似信心万千一般。 打断苏浚的谈话,苏默只是以一众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这位久违的叔父。 作为苏家的两个顶梁柱之一,自从苏默的父亲不知所踪后,苏浚便成了苏家唯一的进士,尽管最后止步于太常寺少卿致仕,但依旧是这苏浚撑起了苏家的门楣。 只不过,这位苏浚竟是通过极其隐蔽的手段,将大房的资产一步步谋夺了过来。 尽管明面上维持着一团和气,但暗地里,苏默受到的闲气可从未少过。到了近日,更是丧心病狂地直接将祖宅夺了过去! “苏默,你竟然还敢过来!”苏浚眼中露出一丝惊奇,随即又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人证物证俱在。你是自缚双手,还是要我来动手啊?” 苏默只是不理,缓缓拿出一本账册,道:“大华二年二月六日,入猪三头,羊十只,柴禾三百捆,计银钱给付十三两七钱二分。酒楼收账,计有酒席七桌,外卖果酒三捅,又夏岳夏达月供卖艺之钱,共计九两八分。其中,夏岳这般的卖艺之人还有几个,具是压低虚付,中饱私囊。” “哦,还有一条。醉仙楼大华二年二月七日,支银两一千二。”苏默眯着眼睛,笑着看向苏浚身后的苏民,道:“一千两百银子,一个中人之家一辈子的衣食花销也不过如此了,倒要问问苏民掌柜,这不清不楚的一千两百银子去了何处?” 苏浚皱眉,心中忽而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苏兰若惊愕得张大着嘴不敢说话,惊疑地看向身后的西席齐轨,眼中满是质疑。 苏民面对苏默如此逼问,强自硬撑道:“什么一千两百银子,你这根本就不是昨日那批账册。更何况,醉仙楼中机密条款,怎么能给你这外人说?” “哦……外人!”苏默拖长了声音,脚步却是徒然一块一巴掌拍了上去:“我乃堂堂苏家大房嫡支,什么时候,你一个签了死契的家奴也敢非议主家的家务事?好,你既然不说,我便念给诸位乡里听听。看看六房是怎么将宗族败光,看看尔等,怎么披着光明正大的外衣坐着苟且阴私的事情!” “刘汇,昨日苏民受人指使,拿着你家人威胁。又许你五十两银子的好处,可有此事?”苏默厉喝一声,将一张收据拿出来,似笑非笑道:“如此蔑视国法的腌臜事,竟然还要收条。铁证如山,你道是,还是不是?” “是……”刘汇如同软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地。 苏默又将目光落在地上露出惊惧目光的苏留,冷哼一声道:“还有一百五十两银子,不知刑房书吏刘广何在?账册在此,一笔一划,铁证如山。你认不认?” 又是噗通一声,在苏默如此威势和所有人愤怒的目光之下。苏浚身后一个青袍男子瘫软在地。正是县衙刑房书吏刘广。 苏默环视全场,目光之中坚毅无比,又是扫视一眼赖无寒,轻笑一声。最后一千两却是不再说了,见此赖无寒轻轻舒了一口气。 转而,苏默继续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浚,道:“我手中尚有其余数十条记录未有念出,更有松伯刚刚被救出。我亲爱的叔父……不知谁败坏了苏家清誉,又不知是谁将宗族败落到了如此境地,又不知是谁让我苏家嫡庶不明,长幼不分。亲睦无依,人品败坏?看来,这将族中败类开革出族谱的宗族会议,的确是要提前召开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判流徙 【记得点击收藏按钮~求红票啦】 苏默这番长长的话一说完,整个场面为之一顿。 所有人都有些来不及消化这么丰富的消息,如此巨大的信息量让众人都是有些昏呼呼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有一个,却是毋庸置疑的。 苏默,这位刚才还被大家视作逃兵,沽名钓誉的无耻败类。此刻,不仅再次出现在了县堂之上。 而且,还一番真凭实据,完全击败了原本侃侃而谈的苏浚。 铁证如山,完全做不得假。 而对应刘汇,刑房书吏的反应。更是可以确认无疑,苏默所言无误。 而根据苏默的口气,似乎还有更加重量级的证据和消息。只是苏默不说,大家也管不了那么多。 而之前逆转了苏默优势的刘汇,竟然是作伪证的。还有县衙之中,刑房书吏收了苏浚一百五十两银子,将夏老汉屈打成招。 一场逆转由此展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原来,素有威望,看上去道学高尚的苏浚竟然是个作伪证,极力洗白自己去陷害侄子的无耻之徒! 真相浮出水面,至少,一部分真相展现了出来。 苏默从未有变过,之前所有的指责和议论都成了对苏默的污蔑。无私的奔走奉献和高尚的人品经历了这次污蔑之后,更加显得难得和令人尊敬。 “苏默!” “苏默!” “苏默!” …… 至此,所有人看向苏默,目光依然不同。之前误解了苏默的人羞愧难当,想要对付苏默的人只能将愤恨暗藏,一直信任着苏默的人则抬头挺胸为自己的选择而骄傲,其余观望的人此刻则在这接连的变幻之中投入到了苏默支持者的阵营。 所有人欢呼着,喊着苏默的名字。 夏老汉更是两行清泪留下,重得清白,恢复名誉。这对于一介平民而言,莫过于此刻最令人激动的事情。 得此欢呼,苏默不敢得意忘形。 反而是一拱手,朝着众人道;“谢过诸位公心,但公堂之中,不得喧哗。还望诸位莫要害我。” 说罢,众人都是纷纷点头。一双双闪亮的眼睛看向公堂之上的赖无寒! 这其中带来的压力,顿时叫赖无寒感觉空气之中有些凝滞。都道是湘人霸蛮,执拗坚韧。不是靠着一身官服就可以将百姓吓得服服帖帖,就如而今,苏默一番巧言令色,便让这些愚夫愚妇跟着鼓噪起来。 若是此事处理处理不好,只怕瞬息之间就会传到分巡道耳中,新上任的分巡道可是一门心思瞅着要烧火立威。七品县令,又是正牌子进士出身。正好用来树立威望,又牵扯不到什么大人物。 再加上这石鼓学子打不得骂不得,更是不能轻易碰得。兼则,还有那苏浚行贿的一千两银子。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可关联到百姓鼓噪官衙之事上,只怕顿时就会和“民变“两字牵扯上去。以华朝上上下下对民变的敏感,只怕第一时间赖无寒的仕途就要止步于此了。若是情况恶化,指不定一个刺配边疆都有了! 赖无寒心中一个劲琢磨着这些,思量着厉害。目光看向苏默,隐隐已经带了一些畏惧。 毕竟,人家手中捏着这把柄啊 一念及此,赖无寒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看向苏默:“不错,为民请命。你苏默做得极好,罢了,话归正题。这些证据,苏少卿可认得?” 苏浚闭眼沉思,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其余一干六房中人以及亲信都是神色难堪,苏兰若强自镇定。而苏留则是直接破罐子破摔,愤恨地看向刘汇和那个刑房书吏,眼中怨恨万千! 被苏浚以及六房中人直接无视让赖无寒有些脸色难堪,不过既然受制于那些把柄。赖无寒也顾不得和苏浚的裂痕了,直接作公正无私地样子:“既然苏少卿没有异议,那证据并未确实。苏留陷害夏氏祖孙确有其事。” “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再收押监牢,拟判流徙云南,报府城复议。”赖无寒惊堂木一拍,审判由此落下。 流放云南,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高了。苏默当然不可能指望着将苏留给杀了,流放的惩罚已经是罪有应得。 脸上的表情已经缓和,苏默一礼朝着赖无寒。 见此,赖无寒心中一阵轻松。又是晓谕百姓应当友睦相邻,用心生产。而非在此鼓噪云云,一顿废话之后,自觉找到一点存在感和自信的赖无寒这才宣布结案。 而苏家六房中人,已经全部是脸色漆黑如墨。硬邦邦地不成样子,只有苏浚闭目养神,不知想着什么。 至此,这场一波三折引起全城百姓热议的诉讼在对苏默的欢呼声中落下帷幕。 所有人将带着崇敬,尊崇的目光看向苏默。 更有人唧唧咋咋地迫不及待地希望苏默帮助自己主持公义:“苏公子,还请为我主持公道啊。我家那婆娘,实在太凶悍了。一看看,这是昨夜给我打的……哎呦呦……” 那汉子刚一说完,旁边便有一个身段妖娆的少妇拧着汉子耳朵笑骂开来:“你这死汉子,没得为人家苏公子找麻烦。你要再敢和路寡妇眉来眼去,看我不拧掉你耳朵!” “哈哈,甭理这古家夫妇,一天没个吵几回我们都听着耳朵痒痒。苏公子好样的,不愧是咱湘中好男儿!” “苏公子敢为民请命,老朽几个做东,为此公义一祝,还望一定赏光!” “苏公子……” …… 巴拉巴拉一大堆,在众人的热情之下。苏默脸都笑麻了,心中却欢喜得紧。一个劲地回众人的话,只是眼见着人越来越多,直至将苏默挤得都快出不去了。 终于,一队救兵赶来。 苏家辈分最高的一位九叔公苏岚,也就是苏默的叔爷爷,苏默父亲的叔叔。此刻带着一帮子旁支别系过来,老人家朝着一干人一拱手,笑着说道:“有劳乡邻如此款待了,只是清白已分。咱们苏家还有点家务事要处理,诸位体谅则个,让一步吧!” 说罢,九叔公目光瞥向黑得如锅底一般的苏浚等人,肃然道:“家中几个老家伙因为这事都已经赶到了,就差六房和大房了。宗族会议诸事已备,明日就要开始。这第一桩要议论的,便是祖屋的归属问题。诸位,跟我走吧!” 苏兰若此刻简直要被气爆了,恨恨地看向苏默,忽而冷笑道:“连功名都无,还想要继续恬不知耻地住在祖屋里?倒要问问,连免税功名都无,你拿什么庇护宗族?” 听如此冷笑,一旁的宋大壮不好吱声。可苏克容就没那顾忌了,当场反驳道:“怎么没有功名,石鼓学子。朝廷明令位比秀才,怎么不可庇护宗族了?” “就凭一个即将被开革的石鼓学子吗?”苏兰若冷意更甚,带着赤裸裸的嘲讽。(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小波澜和大惊喜 【亲们,明天微言要冲榜了。票票准备好了么,求支持呀】 “被开革?开什么玩笑?”宋大壮被这消息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旋即鼓噪着反驳:“输不起便诋毁咱们苏大哥,算什么人品?你苏兰若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这点胸怀都无?” “正是正是,看这苏兰若人模狗样的,怎么是这副德行?”众人都是不信。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苏兰若好歹也是秀才公,或许说的是真的呢?”一人倒是信了几分苏兰若所言,只是刚说罢,便迎来了大祸。 “你敢污蔑苏公子?颠倒是非,好贼子,看拳!” “揍他,这厮敢污蔑苏公子,定然是个歹人,待擒了问个明白,看看是不是那苏兰若的同伙!” 苏兰若脸色一白,登时连连退步不敢吱声了。 法不责众,尤其是激起群众愤怒和民变挂钩的事情,地方官府是一百个心思都在维稳之下,唯恐上司知道治下出了如此严重问题而乌纱帽废掉。到时候,即便是六房还有些根底,也只能是打了白打。 苏浚心中恼怒,却沉住气一直没有出声。身为致仕的正四品太常寺少卿,这心思城府都是不浅。 比如刚才局势急转直下的县堂上,根本就是个多说多错的时候。 致命的把柄握在了苏默手中,苏浚只能死守下去,而不敢多说。他知道,凭着那层正四品的皮,县堂之上若是苏默过分,赖无寒怎么也不会让老臣最后被羞辱定罪。 无论最后风潮怎么变,只要苏浚安然无恙,最终六房都不至于一瞬间被打落原地。 所以,苏浚只是不说。 毕竟,他终究是苏默的长辈。就凭着这身份,苏默只能朝着苏兰若和苏留动刀子,而六房的顶梁柱,终究是他苏浚! 一念及此,苏浚只是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姿态。 却不料,最终让苏兰若这么一莽撞,将手中的底牌提前掀开了。而且还是在这样不利于己方的环境下掀开,结果叫一群愚夫愚妇吓得没了精气神。 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苏兰若,苏浚扫了一眼宋大壮以及一干起哄的百姓,不愧是在官场上修养了几十年的人物。登时便镇住了场子:“是非曲直,族中自然有些说法。这些家务事,还望诸位乡邻就不要纠缠了。不然,我苏家也不是任由尔等揉捏的!” 被苏浚这么一看,宋大壮登时就有些头皮发炸。善化尽管繁华,但这些年出的大人物也不多。活着的,这苏浚更是仅存的三位之一。 便是有些知府,也不过从四品。还差了人家一级哩,哪里是一干小市民可以抵挡的。 值此,九叔公苏岚不得不清咳一声来缓缓场面气氛:“诸位乡邻的好意,苏某身受了。只是族中的确有要务要办,毕竟,已经还了夏氏祖孙的清白,有些事情,还是自家处理得好!” 苏默也是一拱手,开口道:“多谢众位相邻,这番好意苏默心领了。三日后,苏默亲自做东。谢过诸位施以援手,还望莫要推辞!” “好说好说……” “苏公子的请,定然要去!” 软硬兼施一下来,人群渐渐散了下来。苏默只是朝着九叔公行了一礼,便施施然退下,直接无视了脸色锅底一般的六房。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难道还要顾他们颜面? 苏克容和宋大壮一帮子人跟在苏默左右。气势昂扬,宋大壮满脸欢欣:“苏大哥,可是要去吃一顿好的?庆贺庆贺?” “急躁甚么,宗族大会就在眼前。等这会过去了,让小莲将醉仙楼的食材搬空了,给你们吃个够!” “好!苏大哥英明!” “谢苏大哥!” …… 于大房的精神饱满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六房的颓丧。 二少爷苏留被苏默翻云覆雨的手段直接投入大牢,而大少爷苏兰若更是先胜后败被人挫了气势,这如何让一干人提起精神? 而九叔公今日这表态,显然就是心向大房了。宗族大会被逼迅速开启,其间气息锋锐,分明是直接对着六房而来啊! 一干人心中惴惴,苏浚开在眼里,冷哼一声,故作潇洒跟上苏默:“宗族大会我已准备了数月之久,族中事务更是打理了十多年。哪里有他一小儿可以发话的地方?走,看他黔驴技穷!” 苏浚说罢,一干人纷纷提起精神,迅速跟上。只是神情之中,难掩忧虑。 三进五院的苏家老宅此刻已经聚集了整个苏家所有的核心人物,各房之中的主事人纷纷齐聚门前,老远看见苏默等人走来,登时齐齐上前迎接,神色之中纷纷带着讨好的笑容。 苏默一一接过,一点也不因为县堂一战大胜而有所骄傲。 反而更加虚心地接受起了一干长辈的“爱护”。你腻味来我腻味去客套了许久,苏默便在留守老宅的旁支别系的簇拥之下直入正厅。 而匆匆追到苏默脚灰的六房等人则神色不愉地继续跟上,此刻,恰巧看见一干人簇拥着苏默的背影。 六房中人,以及平日亲近着六房的其余族人纷纷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只有苏浚气色如旧,让六房中人心中稳定了下来。 及至正厅,几个须发皆白的人在各自族人的搀扶之下静立等候。此刻的苏家辈分最高的,也就九叔公几人了。 为首一人,年岁约莫七十许,便是这些族老之中年纪最大的二叔公苏里。其身边年轻些的,便是四房的四叔公苏涣。 几人立在台阶之下,静静等候着苏默。 苏浚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了,这些人,就算是以前,也没给过他苏浚这么大面子。 身为叔叔辈的各庶房旁系不顾长幼,去府前迎接。身为族中辈分最高的几个老人,竟是静立门前迎接。 整个宗族之中,能够无视长幼之分的,除了族长还有谁? 苏浚心中一阵发急,难道,把持了十几年的族权要在今日被这竖子抢去吗? 苏默此刻心中的欢喜已经难以掩饰,苏留之案和松伯事件的暴露完全让六房的声势被打落到了极点。 而今,在苏默的主导之下。一场族权洗牌,即将迎来! 苏默快步上前,在少宗主和晚辈的身份之中恰到好处地拿捏着态度。既让几个族老感受到了尊重,又不失少宗主应有的气度。 见苏默如此老练,苏浚脸色渐渐堆上凝重,是时候拿出那些底牌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炮打枪口出头鸟【冲榜第一更】 【冲上榜了我就加更。求收藏,红票~这句话是之前昨晚上加的。。。刚才看了看还这上榜了。既然如此,那就更新吧。今天三更,如果前五,五更。没有点击就来红票吧!收藏嗨起来!】 一行人走到宗祠,列祖列宗牌位之下,一张带着古朴沧桑气息的椅子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随后,纷纷落在了苏默身上。 苏默目光微微一定,看向这张椅子,眼中似乎回想起了记忆之中,历次宗族会议的难堪。 族长不在,族权自然应当由苏默接受。不过那会族中危急爆发,正值盛年的苏浚却以苏默年幼,不能理事,继承族长为由,强行让这族长之位空缺了下来。 此后,这张太师椅前面便多加了一张椅子。苏浚堂而皇之地代理了族长之权,让大房处境艰难到需要靠着老奴苏松每日辛苦刻书方能度日! 而今,这一切终于成为了过去。 苏默再次步入宗祠之中,即将主导此次的族权洗牌! 一干人跟随者苏默步入宗祠,初始的散乱在步入宗祠之后,一瞬间泾渭分明起来。 苏家是善化大族,出自己姓,为周代昆吾之后,以封国名为氏。先祖迁入湘中之后,定居此处已经有千年之久。 但之前的苏家,却没有这么辉煌过。 四十年前的苏家,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家境不算糟糕的小家庭。那会苏默的祖爷爷带着祖母靠着勤耕家中八十亩中田以及二十亩桑田养活着苏默的父亲苏护,以及苏默的二叔苏浚。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家中情况渐变,苏护和苏浚争强好胜,什么都要分出个胜负先后。 幼年时尚且算得上旗鼓相当,但自从进了礼部试,苏护便一飞冲天,不仅考中探花骑马夸街入琼林宴,进翰林院。更是最终做出了一桩桩大事,被朝中大佬力荐,成为整个善化的骄傲。 同样,也成了苏家崛起的根基。根基浅薄的苏护为了培植力量,宗族中人自然是十分值得考虑的对象。 于是苏护出人出力出钱,重修族谱,将方圆五百里的苏氏族人重新召集到一起。集资出力,以善化为核心,将分散的苏氏族人合起来并成了一个有向心力的家族。 于是探花郎成了族长,娶妻生子后有了大房,其余族人分为贰房一直到九房。百余族人在九房的划分之中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功勋卓著又实力强劲的苏护自然理所应当地成了苏家宗主。各个分支旁系紧密团结在苏护身边,只有苏浚的六房依旧和苏护闹着别扭,不肯出力。 原来,苏浚礼部试时因为一场意外身子出了毛病,隐疾折磨。以至于科举败仗,一共考了三次这才得以名列三甲。 只是那时的苏护已经在朝堂声名远播,将那场意外归咎于苏护身上的苏浚不愿在苏护影子下苦苦勘磨,于是闲归乡里,最终还是靠着苏护以太常寺少卿的职位致仕。 闲归乡里的苏浚并非想要养老,尽管苏护的至那时起已经音讯全无。但苏浚却要让自己的儿子比起苏护的儿子更加优秀百倍。 而那时候的苏家情势正面临极其严峻的考验。 当代族长因为那件惊天的大事音讯全无,自此再无踪迹。连带着,跟随苏护北上打拼的一帮子族中精粹子弟也消失在了这场黑幕之中。 好似一瞬间,这些人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般。 失去了这些顶梁柱,苏家就如抽调了房梁的高楼一般。 偏生,这座高楼在崛起的时候没少抽调人家平房大院的木料。积年旧恨眼看就要爆发,似乎只要一个仇敌们振臂一呼冲撞过来,苏家就要面临强推众倒的境地。 族人们惶恐不安,来不及体会失去亲人的痛楚就要面临家族败落的现实威胁。 而那时的苏默,不过三岁,便是从北疆狼狈回来的松伯,也只能是每日腰中藏剑保护住苏默的安全便再无其他力气。 至于苏浚的六房一系,因为没有跟随苏护北上,故而得以保存,最终将这些原先大房一系的人纷纷扫落下来,彻底霸占了族权。 随后,在六房主导族权的这些年下,各个分支旁系自然不得不仰苏浚之鼻息。 故而,当苏默走入宗祠之后。 二房苏水繁,三房苏水友,五房苏水良,八房苏水学以及六房苏浚本身的人纷纷跟在了苏浚身后。 其余看着自成一系四房苏水西,九房苏水禾并肩而走。 只有七房的一个中年大汉带着苏克容,眼眶带红地看着苏默,神情肃穆。正事七房的话事人苏水华! 苏默忽而转身看向这泾渭分明地场景,心中万千滋味涌上。几乎整个湖南的苏氏族人都被聚集在了这里了,也就是说,苏默的那位父亲大人,不知是处于什么目的。是拿着整个整个苏家的气运在赌博,可惜最后结果他输了。 于是原本郡望声威传遍江南的苏家一族只能龟缩在善化内耀武扬威,第三代的弟子更是连对付一个民女都要畏首畏尾,格局浅薄。说是二代都侮辱了善化人的智商啊! “一切都将改变了!”苏默心中喃喃自语,看向声势浩大逐渐恢复了信心的六房一系,以及迎面走来要去坐族长下首那张椅子的苏浚,忽而轻笑一声。目光看向原本属于苏浚的那张椅子,眼中光芒涌动。 随后,苏默看向苏浚,笑容依旧那般显得很是温和,却透着谁都无法怀疑的坚定:“叔父辛苦这么多年为宗族奔走,使宗族在善化能有如此成就。善化苏氏第三代继承人苏默谢过了!” 在善化有这成就……难道是说苏家的败落都是他苏浚造的孽吗?苏浚心中在咆哮,但他却不能明面之上无礼。 只好脸上抽搐一下,然后点点头,算是应下。 苏默于是又道:“好罢,既然是过去了。苏水华,将这椅子撤去!” 被称作苏水华的正是那苏克容的父亲,刚才那红眼大汉,此刻高声应下:“喏!” “谁敢……”苏水繁登时厉声看向苏默,这位隐忍许久的六房一系核心再也忍不住了,这椅子可是苏浚的座位,若是连座位都被撤去了,这对六房的声望将造成多大的打击? 故而,一想和六房牵扯最深的二房再也忍不住了。 苏默脸上温和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看向二叔公苏里,道:“二房的人,就是这么没礼貌的吗?族中几十年的奉养,就是要你在宗祠之下咆哮的吗?” 须发皆白的二叔公一阵纠结,族权的转移已经成了必然,在苏默前所未有的强势之下,二叔公看向苏浚,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支持。 但苏浚却是闭目养神,根本不作反应。 二叔公只好退让一步,对苏水繁呵斥:“放肆,少宗主训令,就这么不懂规矩乱讲话吗?还不快道歉?” 苏水繁咬着牙,显然是下定了万般决心这才决定开口:“水繁……知错了!” 只不过,苏默却是目光凌厉,不复温和:“既然知错了,那就给我出去!” 屹立先祖牌位之下,苏默此刻话语铿锵有力,终于教所有人明白。大房大势已成,谁也阻拦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雷霆手段收人心【冲榜第二更】 【亲们,冲上榜单了。那么,凌晨一章算是加更。早晚一章,算是原定应有之更。】 【如果能进前五,那就五更。红票,收藏,点击,来吧。】 “请吧!”苏水华木然地看着锦衣华服的苏水繁,一点都不客气。 苏水繁的脸色由是再三变化,眼中带着乞求地看向苏浚。却不知道,此刻苏浚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根本不予回应。 苏水繁脸色顿时苍白一片,挣扎了许久,这才步履艰难地走出宗祠。他知道,在宗祠之中落得如此下场,日后,就别想在族人面前抬起头了。 他这一生,等于因此废了一大半! 苏水繁心中乱糟糟地堆成了一片,既是又恨又惧苏默的铁血无情,又是恼恨怨念六房苏浚的冷血寡恩。 苏默那边,好歹是他招惹在先,苏默雷霆手段施展,他抵挡不住也并无怨念。可苏浚呢,他二房每次族中为苏浚摇旗呐喊,出力何其多,辛苦何其巨。最终需要搭救一把了,却是如此无情地抛弃,连一点情义都没有。 这如何不叫苏水繁心中怨念憎恶? 此次大房和六房的冲突,苏浚竟然如此无情地直接拿苏水繁当了弃子和人肉盾牌! 苏水繁步履蹒跚地走出宗祠,每个人看着这场景,都是心中涟漪渐起。苏默的果决狠辣和苏浚的冷酷无情都让所有人心神一凛,气氛也由此渐渐诡异了起来。 所有人的表情都悄然改变,渐渐换上了一副肃穆的神色,掩盖住了所有内心的波动。 苏水繁下场如此凄凉,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 同是一族人,为何竟是如此残酷令人心冷?四叔公苏涣忽然有些意兴阑珊,站了许久,众人还没落座,开场竟是如此冷冽了起来。 看着苏水繁好似苍老了十几岁的背影,苏默敏锐地感受到了族中那股子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诡异气氛。 心中不忍,宗族的发展毕竟离不开团结。苏默本心也并非要将二房抹杀,若是此例一开,日后宗族的未来就要困顿于内斗,最后分崩离析了! 苏默心思百转,忽而开口:“苏水繁,你去将其余各房的庶子,统统喊来在门外旁听吧。注意维持秩序!” 苏默说罢,便转身走到那张代表族权的椅子上。 十分轻松写意地坐了下来,此刻,苏默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立在椅子前面,神色肃穆,静立不言。 苏默笑了笑,拍拍扶手环视一圈,显然大家还在消化刚才苏默给苏水繁的指令:“都坐吧!” 哗啦哗啦……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而此刻,苏里看向苏默的目光,已然有些不同。列坐之人,谁都知道,苏默刚才那道指令,等若是将抛出了一根绳子,将跌落深渊的二房苏水繁给拯救了下来啊! 转眼之间,让六房的亲信二房身受重创。 又翻手之时,将六房的人心收拢稳定。苏默这孩子,究竟在外学到了什么? “族中九房,族老,各房话事人。可都来了?”苏默扫视全场,众人纷纷应是。 点点头,苏默朝着身后祖宗牌位一拱手,道:“先祖庇佑,故而苏家凝聚百家之力,聚居于此成一族。议事于此,秉持公正之心,怀怜悯之意。以图宗族之崛起,百家之安居。今日苏默主持族议,所为议题有三。一:醉仙楼苏留之案;二族长之选;三;族人功过之赏罚。如此三个议题,诸位可有意见?增补删改,尽可畅言!” 站立门庭外,领着一干庶子旁支旁听的苏水繁心情复杂。 宗祠门庭大开,众人立在庭中,数十先赶到的庶子显然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别的会议,一个个肃立门庭前,不敢吱声,都是竖起耳朵聆听苏默的讲话。 其后渐渐赶到的竖子旁支也是都将脚步声放轻,静悄悄地过来。感受着苏默轻松写意主持宗族会意的风采。 而苏水繁,也渐渐收敛了心绪。能够在从悬崖的边缘之上被苏默拉回来,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发生了剧变。 同样,也因为苏默对二房的手下留情。让其余各房的族人看到了苏默果决之余,那份带着暖意的人情味。 这位族长,软硬兼施,张弛有度,或许他来领导苏家,并不是个坏事。 众人心中百般滋味变幻,最终斟酌良久,都无异议。 于是接连道:“并无异议,请少宗主继续!” “好。”苏默颔首:“第一个议题。醉仙楼苏留之案,此事,诸位可有知晓?” 苏默说罢,场内有些人一副了然的神色。而更多人,却是神情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默明白,这就是古代的信息不畅。尽管街角八卦遍地乱传,但能够从这些经过百人口,早就失真的消息中辨别出真相,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本事的。 同样,苏家九房的话事人,也并非都是日日夜夜泡在茶楼酒肆里。对于最新消息的了解,总有一个时间段。 于是,这才造成了大家对消息接收的延迟。 而更多的,在城外,城内偏僻处的族人,对近日六房和大房爆发的大战根本了解不多。 “身为当事人,我自当避嫌。此事因果,还是让九叔公来讲解吧!”苏默推手给了苏岚,让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座前的苏岚身上。 九叔公苏岚,也是族中旁支别系中人。向来被公正严明,又因是留守城内故而能够反应最快,被留守苏家祖屋的族人请到。 苏默让九叔公讲述,众人都无异议。 而漩涡之中的另一人苏浚,则依旧闭目养神,看起来高深莫测,令人捉摸不透。 “醉仙楼苏留之案,已经在县堂审判过了。苏留挪用醉仙楼钱款,买通县曹刑房书吏,将夏氏祖孙下狱,意图逼迫夏氏祖孙就范。而今,下狱县牢!”苏岚没有废话,直接将事情说出。 虽说苏岚没有刻意提苏默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但以六房的能耐,最终还是被苏默查出真相翻盘,这份本事,令人侧目。 “九叔公公允!那么,对此事,列坐诸位可有异议?”苏默扫视全场,最终目光落在苏浚身上。 此刻,四房苏水西出言疑问,他前日在府城经营铺子。刚刚收到族中急信快马赶回,并不了解此事:“苏留侄儿竟如此?若是馋了女子,买下便是。此事是否另有隐情?许是下人胡作非为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阴谋【冲榜第三更】 【既然进了前十。。。那说不得也要有四更了。前五就五更吧……要是能爆掉成为状元,嗯,明天接着爆发。】 【亲们,说好的红票和收藏呢?只要有爱,再大的困难都不重要吧。】 【将近三千字的章,今天差不多是万更了】 苏默微微皱眉,四房因为有个辈分足够高,还担任过应天府同知的苏涣。故而一向有足够的实力游离大房和六房之中。 此刻出言,想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苏默深深看了一眼苏浚,怪不得这位叔父如此淡定。 深吸一口气,苏默望向苏水西:“四叔是怀疑苏留没有做此事的动机?” 苏水西一愣,对苏默的新鲜用词消化了一阵。接着,这才肯定道:“正是!” 苏默神色沉重:“原本,我是不信留弟是如此丧心病狂的。” 苏浚脸皮一抽,只听苏默继续说:“只是……罢了,眼见为实。随我去一趟我的居所吧!” 一个时辰后。 从苏默家中返回的众人纷纷神色阴沉,便是苏水西,也不得不连连摇头。看向苏默,忽而想到了一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去往苏默旧宅的时候,苏默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只是让人看,九房话事人,三位族老。加上苏浚和苏默,只是看着,看着一片片被苏留打砸过后的断壁残桓。 看着一个个倾倒的书架,一张张断裂的雕版,一页页飞洒的纸张。 这些,犹如一个个结实有力的巴掌一般,将六房的人望打落到了低估。苏默没有说这是苏留做的,甚至别人问起,苏默也只是默然。 苏默的确没有证据说这是苏留做的,当然,大家都清楚谁是谁非。 故而,苏默只是不言。大家都知道其中缘由,对比一下时间就看得出来了。当时刚刚病愈不久的苏默还是给人以软弱可欺,迂腐无用的印象。 而这样的苏默,偏生还敢捋“苏留的虎须”。 面对苏默这样“小人物”的挑衅,依着苏留那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在印证南城苏默居所发生的事情。 谁是谁非,再清楚不过。 于是苏默只是默然,静静地带着众人给老管家松伯带来了水果以及滋补的礼品,好生慰问之后,苏默这次带着众人返回苏家老宅。 一路上,苏浚的脸色越发阴沉。苏水西看向苏浚那种不信任的目光好像在昭示着什么一般。 连带着,原本百依百顺的三房苏水友,五房苏水良,八房苏水学都是目光怪异,悄然时间苏浚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子生疏。 苏浚深切感受到了苏默这一招无声胜有声的凌厉,恨不得直接冲到县牢之中将那个不成器的孽子苏留狠狠打骂一顿,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这叫怎一个坑爹了得啊! 苏浚也不想想,当初是谁琢磨着从苏松口中抠出苏默的不利证据! “或许……”苏浚目光一阵暗陈:“先隐忍罢!” 众人回到宗祠之中,一阵沉默。 连带着,让门庭外旁听的一干庶子旁支也纷纷都是被吓得不敢吱声,落针可闻了。 于是几个胆子大些的庶子问向领头的苏水繁,这些人还不知道苏水繁是被逐出来的,还以为苏水繁是被故意派来看管他们的。 这样的情况也是苏默手段的高明之处,苏默说得很少,但信息量很大。苏水繁的确是被逐出宗祠了,这是很严厉的惩罚,几乎只差一点就被推下悬崖了。 于是苏水繁那一刻心思异常低落起来,最终苏默这一手将他拉回来。等若是重新给了一条生命,偏生外面人还不知道苏水繁是被逐出来的,颜面之上,也得以保全。 如此境地,苏水繁只要不是石人,如何能不对苏默感激涕零? 于是苏水繁顿时将刚才从苏默旧宅中的场景说了出来,又隐隐约约将苏留几次拿出来鞭笞提点。 一瞬间,一帮子庶子们既是感慨苏默的对族人的宽厚仁爱,又为苏默被苏留这大反派欺辱而义愤填膺。 自然,六房的威望再次遭到沉重打击。 场内,沉默许久。还是一直很少说话的四叔公苏涣开口了:“醉仙楼苏留一案,的确六房过错不浅。对苏家的声名,有极大的影响。而南城的旧宅,少宗主恐怕是不能住了,还是搬回祖屋为好,这毕竟也方便处理族中事务。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思虑,的确,苏默受到这么大损伤。依旧未有怨言,表现出了极大的风度。就是等宗族会议上说个明白,要是这会还为六房说好话,说不得又要重复苏水繁的悲剧了。 毕竟,哪里还有那么多庶子让你去喊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应是。 “二房无异议!”苏水繁门外旁听,二房的主事人便成了二叔公苏里。 “三房无异议!”苏水友举手应是。 “四房无异议!”苏水西当然不会拆自己老子的台。 …… …… “九房无异议!”至此,除去六房。其余苏水良,苏水学,苏水华,苏水禾各房话事人纷纷应是。 一瞬间,声势浩大。似乎在表示对苏默的歉意一般,只是这歉意之中,却少了点味道。 因为,占据着祖屋,成了恶徒的六房苏浚没有答话! 直至此刻,当众人将目光落在苏浚身上的时候。这位不及五十的前任族权大佬似乎一瞬间苍老了一些,反倒是勾起了一些人的歉意。 苏浚声音有些嘶哑,沉痛眼睛半闭半睁:“当年留儿出生时,正是族中大乱的时候,便是大乱刚刚平定。族中事务,千头万绪,也着实让人挠头。好不容易宗族稳定了下来,却想不到,疏于管教的留儿竟是做下了这么糊涂的事情!” “以至于竟是……不学无术,嬉戏街头,千百错事于一身,最终身陷囹圄!此父母教导无力,我苏浚,责无旁贷!” “因此!”苏浚再次睁开眼睛,似乎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我决定祖屋归还,而醉仙楼的产权也从六房划归到大房,用以补偿苏默侄儿受到的伤害。至于那孽子……” 苏浚眼中痛苦闪现:“便随苏默侄儿处置!任打任杀!” 苏默一阵瞠目,心中一个劲地称赞:“好一招以进为退啊!” 苏浚回忆式的自责似乎将众人带到了当年苏护失踪时的混乱中,的确是苏浚以太常寺少卿之职致仕归家,这才稳定住了苏家的败落和风崩离析。 此刻苏浚将疏于管教的原因和挽救宗族的事情牵扯起来,等于说是人家苏浚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跋扈不懂事,打砸苏默书坊的儿子——那都是因为人家苏浚爱家爱宗族,是因为宗族公事,这才耽误了教育儿子! 好生讽刺,却成功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果然,苏浚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纷纷神情缓和,将心中那点对六房的憎恶都渐渐收敛了起来,是啊……人家是"功臣"呢。 “见好就收吧!”苏默心中嘀咕,出声继续下一个话题:“既然如此,便议一议这族长之选吧!今日天色已晚,苏默给大家一天的时间。明日继续!” 深夜,县牢之中忽而钻入一道黑影。随后,一名狱卒点头哈腰地走到苏留所在的囚牢之中。依着六房的背景,县牢里头与其说是关进了一个人犯,还不如说是进来了一位大爷。 此刻受到美酒好菜,苏留高兴地还夸奖了几句。随即便兴冲冲地喝酒吃菜起来,随后,许是酒足饭饱,很快便美美睡去。 翌日一早的族议就要轻松许多,苏默开场白说完。众人便纷纷开口,齐声看向苏默:“族长之选,我等以为自然是嫡支长房的大房继承族长,默郎是大房嫡长子。应当继承族长大位!” 苏默神情一片舒爽。 忽而,六房一人急匆匆在苏浚耳边耳语一阵。苏浚竟是老眼一瞪,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三房苏水友,五房苏水良,八房苏水学。三人掐人中,按胸口,扶住身子。鼓捣一阵,这才教苏浚悠悠转型。 苏默急忙过去查看情况,却不料苏浚指着苏默,神情悲愤:“苏默,你好手段!” 苏默心神一震,浓重的阴谋感笼罩了全身。 果然,苏克容接到了宋大壮的消息:“苏留牢中重病不起,恐将不治!”(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族权波折【贺旦更】 【今个儿三更,第一更来了。祝贺大家元旦开了,收藏红票什么的最有爱了是吧,么么哒。】 尽管苏默当机立断便中断了宗族会议,迅速赶到县牢去查看情况. 但当一帮子人全速赶到县衙的时候,见到的却只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体温渐去,面容痛苦的苏留,一瞬间便让苏浚苍老了二十岁一般。 原本就看起来疲惫困倦的苏浚颤颤巍巍地掀开白布,抚着苏留带着痛苦的面孔,一瞬间腰便弯了下来,噗通地趴在地上,头低低地掩下,十分不争气地失声痛哭起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残忍莫过于此。 苏默眼睛一酸,万千滋味涌上心头,最终强忍住失态,平复心绪。最终只是沉默一鞠躬,结果却换来了六房,三房、五房、八房的族人怒视相对。 尽管各自长辈约束,但所有人看向苏默,纷纷都是带上了严重的怀疑和愤怒。县堂之中的气氛一瞬间便冰冷了起来,所有人看向苏默,好似在看着穷凶恶极毫无底线的凶徒一般。 苏默明白了他们的目光,就如前世他在看那些罪犯、叛徒时的目光一般。 显然,所有人将凶手的嫌疑锁定在了苏默身上。 这个心性坚决,手段狠辣凌厉的未来族长拥有的能量和魄力超出了所有人的旧印象。成为石鼓学子,苏默整个人好像笼罩上了一层光芒一般。 支持苏默敬畏苏默的人认为苏默几乎无所不能,连原本看似强大无匹的六房四品高官都能打落下来,抢回族权。 而厌恶,憎恨苏默的人则认为苏默手段绝情狠厉。似乎可以用一切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于是,苏留的死被堂而皇之地冠在了苏默名头之上。 苏留尽管跋扈,欺男霸女。但能够将手伸到县衙去,而且还如此不着痕迹的,整个善化县似乎除了县令赖无寒外,就只有苏默了。至于其它几个勉强够得上格的则和苏浚没有利益冲突,根本没必要冒着苏浚暴走的危险去做一个毫无好处的事情。 好像是这样了,苏默退出县堂,正巧看到了满头大汗赶过来的县令赖无寒。苏默用充满审视和怜悯的目光看向这位才能平庸的县令,换来的却是赖无寒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赖无寒的确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这才惹上了一连串的泼天麻烦。 苏默那桩子事且不说牵扯到了那位大人物,单说石鼓学子的身份,就不是赖无寒可以轻易拿捏的。 好不容易抗过了苏默的一连串组合拳,刚刚消停不过两天,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死囚这种事情。 若是寻常人家那也到罢了,报一个病亡谁敢叽歪? 可这是官宦之家的嫡子啊!苏家这种世家大族,往前二十年那可是声威显赫江南的强盛世家,苏浚致仕于正四品太常寺少卿,那可是正儿八经地副部级干部。更别说苏浚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和长沙府知府孙嘉艺乃是同年好友,私交甚好。之前赖无寒之所以加了一条报府城复议,就是给苏浚疏通关节去了。 到时候一来一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苏留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赖无寒根本就没有丝毫动机,只是苏浚儿子死在了县衙之中,任凭赖无寒如何落下颜面好言抚慰,都改变不了悲催的结局了。 苏默无暇再去想赖无寒的结局,他只是觉得一瞬间心中有些疲倦。 更感觉到了一重浓重地黑幕好像层层涌来,对手强大得让他有些恐惧,如此了无痕迹地一招让苏默措不及防,更是沉重地打击了苏默刚刚建立起来不多久的声望。 苏默立于县堂之外,并未离去,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表示他的清白。对于族长的动作,苏家人的动作表现得有些诡异,六房一系的族人纷纷围在苏浚面前,表示着哀痛。 而其余的苏家人彼此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纷纷随同苏默走了出来。大房,二房,四房,七房,九房的族人们坚定地走了过来。 苏水繁想说什么,却被苏默止住:“一族之人的内斗,何至于此如此惨烈?我苏默公心于此,无惧别人的脏水!” 说罢,苏默的心一下子坚硬了起来。 此刻的苏默,一瞬间想到了当初自己莫名其妙的重病。刚刚考入书院的苏默本来是无权长假归乡的,也就是说,苏默眼下是违反学校规定在外滞留! 更何况,苏默这样盯着石鼓学子名头窜来窜去的行为是极其让书院不喜欢的。 书院那个地方,既是帝国精粹云集的地方。也是怪脾气怪老头云聚的地方,同样,某些规定也分外严苛。 说来,苏默能够进入书院,并不容易。在他印象之中只出现过一次的母亲倔强地对抗了书院的全体领导层,最后,还是得蒙一位德高望重地老前辈出面,这才让苏默进了他家的私学,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学习。日后作为推荐生去考试,这样至少比起如海如潮地普考更加多了一分几率。 而那时的苏默,至多只能算是预科生。若不是凭借着苏默勤奋刻苦,只怕最终考试,即便是有预科生的便利,也不能进。 而以一个初入书院不过旬月的小学弟,只不过帮前辈送点东西,竟然能够一路直驰偷听到院正院副的对话,这当书院是无人区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以前的书呆子苏默想不到这些,但眼下的苏默,每每想起都感觉到了诡异。 还有,莫名其妙的重病,以及此时苏留诡异莫名的死亡。都让苏默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一种直觉让苏默感觉到了一些隐隐之中,自己忽略的东西。 到底忽略了什么? 苏默来不及细想,从悲痛之中挣扎起来的苏浚再次站了起来,面对正好将疑惑目光偷过来的苏默。 两人对视,却让一旁的赖无寒头皮发麻。 这两尊大神要是闹起来,这县衙还不得给拆了? 好在,苏默目光毫无敌意,甚至带着宗主应有的风度和仪姿,为苏留的去世表达歉意。 而苏浚,也表现了大华高级官员应有的气度,或者说城府。 强自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好似冰封初破。强忍住丧子的悲痛,苏浚而今的状态艰难得好似呼吸都成了奢侈一般。 苏默一把过去扶住,尽管面容上的微笑很是形式化。 苏浚也感受到了宗族的割裂,心中苦涩,原本一些猜想越发浓厚起来。两人表演着苏家的团结,赖无寒却是送瘟神一般将两人送了出去。 “宗族会议,继续吧,默郎做族长,我是赞成的!”苏浚表情生硬,却徒然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我不同意!” “附议!” “附议!”(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族长定 【本章约莫三千字。阅读之时,莫要完了点击“收藏”“红票”按钮】 【多谢AaronKu的捧场,多谢诸位的红票啦】 【本章修改一下,从今月开始,每天更新五千字以上。两千字一更的话,大约是三更。有些章节写超了,就改改。】 苏水友,苏水学,苏水良。一下子多出三个反对意见,顿时让重启的宗族会议再起波澜。 作为曾经苏护时期的大房一系死忠,七房的苏水华是第一时间投向苏默的话事人。三人一开口,顿时便惹起苏水华的强烈反弹:“宗族会议如此肃穆之场合,怎么能出尔反尔?” 苏水友面无表情:“既然这个议题尚未结束,我便可以推翻之前的结论。更何况,某些人,的确叫人寒心了!” 苏水友如此直接的话,登时叫其余几房都是不满。 最初为苏默作证的苏岚便感觉到被误伤,见此,苏水禾皱眉不悦道:“什么叫人寒心?难道我们之前都有逼迫你吗?昨夜几十号人住在宗祠,你见谁可随意出房走动了?” 苏水禾如此一提点,其余二房、四房等打算支持苏默的也都是恍然。的确啊,苏默若真要朝着苏留下死手报复,却怎么没见苏默出去?若是假托于他人之手,可这等大事,苏默身边哪个像是死士刺客之流的? 二房话事人苏水繁只能在外旁听,族老苏里人老成精,也不愿意趟这浑水,保持了沉默。 见苏水友闹得如此僵硬,苏水学开口缓和气氛:“这也并不是说谁是谁非,着实是默郎还太过年轻,正是求学问道,科考入仕的时候。怎么能陷入族中琐事?总不能因为大家伙的私利,而让默郎放弃仕途吧?” 苏水学这么一说,顿时让场内有些沉静。苏水华张张口,被苏水学这么一招打得有些不知从何反驳。 总不能说苏默无私到只为宗族奉献吧,到时候,就算强行过了,只怕也只能是个架空的名义。 毕竟,比起族权,仕途才是宗族复兴的基底。 苏默轻笑一声,声音柔和,带着强烈的亲和力。配合着苏默之前的手腕,一瞬间便让众人注目过来:“苏默的确年幼,也有学业在石鼓不可废。之前兄长兰若也有说了,若是再拖晚些,滞留在外着实太长了,说不好,真要被开革出去。” 提到这里,苏水良精神一震。他可是提前从苏兰若手中得了足够的火力,就是为了提及石鼓的时候一击致命,而今苏默主动揭破,虽说显得高风亮节,但正好给了他一个开火的名义。 也是苏水良故作关怀:“不错,石鼓乃是太祖所在。规矩严厉,学期将开,滞留在外不仅耽误学业,而且院规严禁。默郎啊,要珍惜书院的机会啊!” 六房一系尽皆上场,苏默看上去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正当苏兰若在后窃笑着,苏默却点点头,好像很赞同一般:“不错,劳五叔挂念了。所以,苏默这才第一时间便提交了书信寄予恩师,请代为请假。想来,将会有大约一个月的假期!” 苏水良惊愕,失声道:“怎么可能?书院怎么可能如此轻信你的假条?两京那些贵公子为了请假,什么事情没干过,你怎么可能只是一封文书就让书院信了?” 听得苏水良失声惊叫,众人也都是有些愕然。苏水良曾经报考石鼓书院,却名落孙山,但对石鼓书院却极其向往,典章规矩都是了然。他既然这么说了,想必的确是事出有因。 苏默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至于书院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学子,这就不劳五叔费心了。苏默既然有信心交上去请假文书,便有信心能够获得批准。若是不信,自然会有石鼓书院的红皮书送到!” 石鼓书院的红皮书,也就是书院对学子的惩罚通知单,但有惩罚,书院都会直接明文发到学子家属手中。 其中经过多道手续,学子的家长还没收到,全县人都知道了其中内容。 可以说,书院的红皮书,是人人畏之如虎的东西。苏默既然提出了这个,苏水良再说,就显得有些逼迫了。 苏水良闷闷不言,苏浚则是惊异地看了一眼苏默,随即又是闭目养神过去。 苏默心中叹息,好事多磨。原本的苏家尽管大房多有磨难,可至少对外还是统一团结的。 可而今苏留一死,内里对立顿时就分外严重了起来。想到这里,苏默脑海之中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此刻不容他多想,族长的位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这不单纯是为了报复六房,也不是因为一点声名,而是因为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东西。 哪怕是失踪至此,几乎百分百的可能已经死了。但苏家的族长之位依旧没人敢去动,哪怕老奸巨猾如苏浚,也只是多加了一张椅子代理族权,而不敢强行窃据。 因为,这可能是父亲留给苏默唯一的东西了! 作为男儿,暂时不能报父仇也就罢了。若是连这点东西都保全不了,苏默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苏默沉声缓缓开口:“苏默此来,并非贪权夺利。族中每况愈下,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残喘善化。如此景象,如何不让人痛惜?故而,苏默可以再次明誓,族中公产公权,决不为任何一人私利所动。至于六叔赠我的醉仙楼私产,我决定将其产权转为公产。醉仙楼之收益,尽为族中所有适龄少儿上学所需之经费。敢有侵贪者……” 说罢,苏默眼睛所有若无地瞟向六房一系几人,声音冰冷毫无温度:“定不吝一开革族谱之布告!” “水友,水学,水良!”苏默如此一手,很是超出苏浚所料。本以为苏默还有什么猛料的底牌,故而苏浚一直隐忍不发,其实就是想最后关头将苏默的全部反抗狙击下去。 让这个杀子仇人收一番血一样的教训! 没想到,苏默竟是如此举重若轻。反手便将以前苏浚丢出来的醉仙楼转成了族中公产,如此风骨手段,着实让苏浚打出预料。 醉仙楼是县中第一美食所在,只是苏民手下只知道谄媚苏留,不去用心经营。以至于利润大降。但其价值,却可能不下数千上万两,甚至更高。 所以苏浚将醉仙楼送给苏默补偿,其余人哪怕还未苏默鸣不平,也不好意思继续追究了。 而今,苏默又是反手将这个捐献成了族中公产。其手段就隐隐更加高明了一筹,同样不过是转移产权,苏默却是惠及了全体族人,而且还狠狠刷了一把声望。用的,还不是自己的本钱,而是苏浚给的本钱。 一念及此,苏浚脸皮一抽。目光深深地看向苏默,似乎要看出其中苏默的私心私利出来。 只可惜,苏默目光清澈,毫不退缩。苏浚再次闭眼,心中质问,一个以前不敢想的滔天念头蠢蠢欲动起来,再看向苏默心道……难道,真不是他? 苏浚良久这才开口:“大家不要闹了,嫡长子为我兄苏护,而今兄长不在,自当有嫡长孙继承族长之位,只望默郎不要耽误了学业罢!” “我们同意……”苏浚一开口,苏水友,苏水学,苏水良纷纷不再坚持。 此刻,二叔公苏里看向苏默,和蔼道:“全票通过,苏默,为善化苏氏第二代宗主。望苏默克己奉公,莫要忘了先祖之志!” “定不敢忘!”苏默终于松了一口气,族长,终于到手了! 族权的移交并不繁琐,事实上,因为此次宗族会议。整个苏家数百族人大多聚集到了城内,除去那些的确在外难以赶到的。在苏家祖屋里聚集的便有三四百人了,人齐了,仪式开张便快了许多,至少不需要再去传信集合。 同样,如此之多的族人便是苏家的底蕴所在! 尽管因为苏默父亲的失踪让苏家深受打击,但光是凭借着这些移居至此的苏氏族人,在善化境内,苏家绝不是可以轻辱的对象! “维……大华启兴二年二月十七日。苏氏子孙聚宗祠之下,本公正之心,为苏氏百代计……共推苏默为苏氏族长。” 在族中长辈苏里的主持之下,全体苏氏族人祭祀先祖,苏默对列祖列宗宣誓。至此,苏默正式成为苏氏族长。 对于仅仅只有十来岁便成为族长,掌握族权,外界褒贬不一。 在善化县内,多数市民倒是觉得苏默这样才是理所应当。身为嫡支大房,竟然要依靠老仆每日辛勤雕刻刻本这才能过活,这六房,简直是太过分了。 再加上苏默对辩神秘老者的那番言论,也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和支持。及至苏默毅然插手夏氏祖孙的冤屈时,更是叫一干小市民心中的青天情节爆发,苏默这个仗义执言,恢复夏氏祖孙清白的书生,自然就成了名士风范,未来的青天种子。 【修改了一下章节,为了方便微言更新。将本章扩充之三千字左右】(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大宴 【亲们,收藏有木有,红票有木有?投票寿春的孩子最有爱了是吧。】 【多谢小手很温暖的秀才,好有爱,么么哒。】 最后,更是将善化大害苏留的罪行解开,证据摆出。大义灭亲的一举更是让众人对苏默大肆欢呼,如此苏家子,那才能对得住探花巷那名字啊! 至于苏家族内,倒是反对声不少。 苏浚尽管丢了掌控族权的名义,连宗族会议的位置都被苏默撤去,不得不沦为一个普通的六房话事人。这自然让不少得了苏浚恩惠的族人为之鸣不平。 而最重要的,还是苏默的年纪。 实在是太小了,哪怕苏默在外做了那么多义举,博得了漫天的掌声。但这对苏家族人的影响并不大。 实实在在的年龄差距着实让大部分族人心中十分不忿,族权毕竟是依靠辈分加威望来维系的。 苏默这一代小字辈就要掌握致使一干叔叔辈的乃至爷爷辈的族人,这着实让人心底别扭。 当然,族内也并非没有支持者。相反,还为数不少。 二房的倒戈,七房的回归,以及其余四房九房两个中立派的最后支持。让族内对苏默表示支持的,也不在少数。 而苏默对着列祖列宗宣誓绝不为了私利而侵吞公利的宣言,更是让人振奋。其后醉仙楼产权当场移交成为族产,则让众人对苏默更多了信任。 醉仙楼不是寻常小酒家,尽管在苏留的折腾之下每况愈下。但底子毕竟在那里,要是卖了,六七千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苏默如此慷慨,众人如何又不领情。 而且,苏默还宣称,醉仙楼的收入所用。不在族内奢华用物购置,不在健仆美婢之手。而在族人办学,周济,医疗,用急等处。 故而,等若是所有族人都可以享受到苏默这一慷慨的好处。 至于善化其他几个大户名门,则心态复杂得多。有鄙夷黄口小儿便登族长位的,也有赞赏苏家魄力十足的,更有酸溜溜说苏氏多了一石鼓学子不思进取的,还有那心中腹诽面上寒暄敬而远之的。 苏默就在这样一派喧嚣的气氛之中,将苏氏的烫金请帖发了出去。 上至致仕显宦,下至街坊邻里,贩夫走卒。尽在邀请之中。 善化县,金池巷陶家。 陶家嫡孙陶凌峰将近日苏家的事情一一道出,听得陶家当代家主陶然眼神数变。哪怕是陶然这历经数十年风雨的善化大佬,此刻也是感叹不已。 苏护生出一个好儿子啊! 及至最后陶凌峰拿出一封请柬,眉目不悦道:“苏默遍邀全城士庶,我们陶家第三个接到这封请柬。” “哦?”陶然很是好奇地将请柬结果,看着上面笔走龙蛇的一手漂亮书法,频频点头:“不愧是石鼓书院出来的学子,这一手书法就足以让你们这一辈人为之羞煞了。” 陶凌峰听出了陶然口中的谴责之意,赧然地低下头,良久,这才问:“祖父,那我们陶家是去还是不去?苏默可是连贩夫走卒都有请了!” 陶然闭目养神,最后忽而昂然声扬:“去,怎么不去。孙儿呀,苏家有些底蕴,不是你可以想象到的。不要还存着那些世家的观念,魏晋隋唐过去,都不止千年了!” 陶凌峰连声称是,但眼底藏着的东西,却是没有瞒过陶然。 陶然摇摇头,想起以前那些隐秘故事,心道……当今善化首族苏氏,难道也是千年传承下来的? 陶家接到请帖的时候,另外一个善化大族尹家也收到了苏家的请帖,而且还是第一个收到。 河柳巷,尹府。 收到苏家递来的请帖,尹家家主尹泓智满脸不在乎,尹家是善化的老牌大族。不说进士,历代的举子是没有断过的。承袭百年,是善化当之无愧的一霸。 若不是尹泓智的次子早就被放到省城求学,只怕论起欺男霸女横行无法,苏留还不够尹家提鞋的。 当然,这样的百年之家也不是惯会欺男霸女。毕竟世家家教森严,世家子修养性情一般都是上佳。能出几个叛逆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故而,一般的世家子要说可恶之处,或许也就是这眼底看人了。华朝继宋,虽说大半国土沦陷。 但好歹没有被蒙兀人占了天下,故而艰难求存,几个承袭宋时百年千年的大族,还是留存了下来。 再加上国朝三百五十年的延续,这出几个百年世家千年华族,也并不意外了。 故而,有这份底蕴传承在。多数豪门,看向庶人都是面带不屑的。那种世家的骄傲甚至傲慢,是怎么都抹不去的。 在善化的尹家,也是一号百年华族。先祖也曾是石鼓学子,跟随太祖打江山时葬身疆场,其后烈士家属得国朝厚待,良田家宅生养善化,百年下来,虽说越发没得长进。但尹泓智也是曾以工部侍郎衔致仕的,虽说是六部中的中下流,可从三品的高官。那可是连苏浚都不敢小觑的。 此刻尹泓智看了一眼这份请帖,神情慵懒:“不过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竟然也成了族长。也罢,看在他那父亲的面上,就过去教教这孩子。” 苏默一共亲自写了三张请帖,用以表示郑重。第一张给了尹家,第三张给了陶家。这第二家,自然就是给了县令赖无寒。 尽管赖无寒因为苏留之死基本上失职被贬是肯定的了,但苏默要是不请,指不定还以为藐视官府了。 这便是而今善化的大体情况,国朝不禁兼并,大族强悍,皇权不下乡。对县一层的掌控更多局限于城市,乡镇。 一个县令,无论什么在哪里。想要管理好本县,都需要极富技巧性地和本地士绅相处。没有这些人的支持,是难以管理好一县之政务的。当然,那种手腕本事都上佳的人不在列。 国朝大部分官员,都必须尊重和承认士绅豪族对乡土的控制。因为有些时候,这些士绅就是官员之中的一大群体. 若是拒绝了这群人,实际上就有些拒绝官员这一群体的意思。换句话说,等若是自绝于群众和人民。 就整体而言,善化的权力中心在县衙。而县衙的掌控者除了县令等官员外,还有站在一干胥吏背后的士绅豪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常务执事 【亲们,和你们实话实说,我是一点都不想做第二。首页进不来前五?分类要屈居第二?我真的不想一点都不。 今天三更,凌晨一更已经发布。中午一更现在发,晚上还要一更。你们给力起来不?爆掉我上面那位,我要进分类第一,我要进首页前五!点击,收藏,红票,来吧!】 【更新错误之处已经删去。】 翌日,苏家老宅热闹非凡。 仆妇们忙碌地准备着这一次的宴请,而苏氏族人们也拿出了最好的衣服,装点起来,迎接士绅名流,街坊邻里。 而接到了苏默邀请的普通百姓们,也纷纷拿出家底购置衣饰。 比如宋大壮的父亲宋庄,穿上了儿子孝敬好的一身簇新苏绣长袍。却感觉浑身有些不得劲,左扭扭右扭扭,倒是惹得宋家婶子张氏埋怨了:“穷日子过惯了,连好衣服都穿不得了?” 听了张氏的话,宋庄摸了摸身上这丝滑的绸缎,感慨道:“想不到苏默以前那么老实的孩子,眼下就这么厉害了。今日的福气,大半是大壮跟对了人啊。” 宋家叔婶说着闲话,忽而宋大壮的声音在外响起:“爹娘,时辰将至,出发了!” “连说话都这么新派!”宋庄带着得意地感叹,很快便上了一辆牛车,驶向了探花巷。 车马如龙,锦衣簇簇。方到苏家门前,宋家叔婶便被这苏家的气派给惊得有些手脚不知该哪里放。 反倒是已经跟了苏默几天的宋大壮不那么局促,一路上悄悄地还给二老讲着这善化县的大人物们。 “那位是县衙的刘县丞,还有那,那位穿着七品官服的,乃是县中的赖无寒,赖县尊。 “那个衣锦穿绸的,乃是县里第一大商户,经营着七家手工场的孙煌孙场主。 “这是陶家的家主陶舒亭先生,先帝在位时的进士。”宋大壮指向被苏水华引路一名和儒衫老者,这老者约莫五十左右,却精气神极好,一边和苏水华谈着以往的趣事。 陶然此刻正和苏水华一起说着话,他和苏水华本来是同窗好友。只是时运不济,苏水华因为苏护失踪的关系而前途艰难,命运多舛。最终只得躬耕乡里,避世远遁。 反倒是陶然,虽说和苏家交好,但那会陶家可够不到苏护的那个层次。因此交集不多,只是和苏水华逢年过节有过书信往来。故而躲开了苏家大敌的打击,但同样,因为亲眼目睹苏家盛极转衰的陶然便早早致仕归家,反倒是在文学之上,博得了天下声名。曾讲学石鼓,别号舒亭。是湖广有名的大儒!。 两人许久,陶然看到宋大壮带着父母走来,小心翼翼维护着二老“初进大观园”的自尊。见到陶然看过来,赶紧行礼:“宋大壮,见过舒亭先生。” 陶然对宋大壮的孝行也颇为满意,慰勉一句道:“孝心可嘉,宋家子,有空,要多读书。” 见此,苏水华不由多看了宋大壮一眼。朝着身后两老一礼,这可都是苏默请来的客人:“欢迎二老前来赴宴,教的如此佳儿。” “不敢当先生大礼!”宋庄和张氏紧张得有些哆嗦,连忙回礼,脸上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待陶然和苏水华远去,宋庄这才小心地松了口气,心道苏默果然是文曲星转世。满满一屋子,都是清贵文华的读书人。由此,自己儿子能够跟随苏默,果然是太正确了。 撇去中间这么一段小插曲,陶然对苏默竟是大宴士庶的做法还是蛮感兴趣的。 这证明苏默对所谓门阀士庶之分很不感冒,而陶然讲学布道,秉持圣人“有教无类”之原则。自然对那些大族心中固守的门阀观念十分不喜。 而且,对于苏默近日发生的事情,陶然也很有兴趣。于是欣然赴约,一路上,苏家也的确带给了陶然一种新的感觉。 以往那些贪小便宜的小市民此刻进了苏府,一个个竟是很有礼貌规矩地欣赏着苏家老宅的古韵风味。而苏家也很大方地将各种珍贵物品摆出来让众人观赏,至于酒席之上的全套银制餐具,瓜果茶点,都是精心制作,十分大方。 尤其是苏默初掌族权不过旬日,这么一场邀请宾客达到三百人的巨型宴会,竟是井井有条。族中权力大变的苏家,上下族人仆妇一个个竟然也都是朝气蓬勃,做起事情来,很是用心。 这样的境况,便是治家最是严谨的陶家也有些不如。一想到这一点,陶然心中对苏默的好奇就更加浓烈起来了。 一边的苏水华见陶然四处打量着所露出的惊奇目光,心中既是自豪的同时,也惊异于苏默那么多奇思妙想,以及的确切实有效的管理新策。 不错,苏默想办此次盛宴。为的就是展示苏家的力量和团结,当然,还有苏默掌权后的新气象。 而作为苏家的新舵手,首先也要见一见善化的金字塔塔尖。 对内,苏默施行放权。不再强调九房合一,也不再坚持宗族集体统一行动。而是将各自权力松绑,各个房的族人有了更多的自主权力。对于此次大宴,苏默则开始抽调各房之中拿手的人才,以额外津贴的名义激励众人。 而同样,苏默放风将建立宗族常务会议,选取日常管理宗族的族人。又将宴席的各项事务交给其余八名话事人,更是暗示最为出色的一房,将获得更为丰厚的家族待遇,比如月例增加三成,获得更多宗族资源的支持。甚至,最为优秀的子弟,苏默可以将其推荐到石鼓书院的老前辈处教授,得到入学石鼓的可能。 还比如常务执事,在苏默不在的时候,负责族中繁芜的事务。 至于那些对此次宴席无功有过的,更是来年的宗族会议只能站在门外,不得入内发言。其族人的月例削减三成,年节定例更是全部取消 如此赏罚下来,又以宗族会议常务执事为诱。顿时整个族中的人心都是思变了起来,如此赏罚立下。原本暮气沉沉的宗族顿时变得气氛昂扬起来,得到更大放权的其余八房话事人纷纷开动起来。 就连原本耿耿于怀的六房,也对这常务执事上了心。若是能够真的以最为优秀的表现让人无话可说地得到常务执事,等苏默入学回来,到时候只怕族权又是回到六房手中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见大儒 【亲们好有爱啊,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把我上面那位超过了。呼,分类第一。首页第五,这是你们的荣耀哟。俺用心码字去,不过最近要复习,也要占用很多时间了。今天也要多谢古道西风瘦五马的单章,大封期间的单章的确很威武。 还有那些给微言章推的,我这里拜谢了。不点名,免得被人说炫耀或者其他,总之,非常感谢】 至于其它几房,也是满意苏默的大魄力。族权下放,这是其他百年豪族,千年世家,哪怕苏护那会也没做的事情。 当时为了凝聚整个宗族的力量,苏家讲究的是同进同退,团结一心,集体行动。这样,整个苏家顿时以迅猛的速度发展了起来。店铺,手工场,田地等等,都以惊人的速度壮大起来。 及至失去了苏护等宗族精粹,苏家声势大衰,元气大伤。以至于仅仅只能苦守善化,而原先的高度集权也让个体的族人即便有重整雄风的能力和渴望,也在层层拘束之下难以突破! 而今,症结所在被苏默一举击破。随着苏默的入主,一股清新的,带着昂扬向上的积极斗志犹如二月春风一般,注入了这个略显陈腐的老宅。 气氛正高,在苏默的鞭策下,集体化身绅士展现最优良风度的族人们迎接着宾客,安排着宴席。 醉仙楼的大厨们尽情地展示着手艺,在苏默重金的激励下。这些大厨竭力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只是当苏默来到厨房,看到的却是膀大腰圆的厨师们被指挥的团团转。 一个声音脆脆,容貌秀美,眸光清澈的少女指使着这些大汉,但每个人,无一敢还嘴。因为小丫头即便是指导着这些大块头,手头炒制的菜肴依旧是又好又快地出来。 一帮子大汉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比了下去,这如何不让这些大汉为之气闷,只好任由指使。 苏默看着好笑,心道自己这个老饕从后世带来的烹饪水平,难道会比不上数百年前的今日? “天下江湖,准备得如何了?”苏默走进厨房,“天下江湖”也就是苏默此次宴席,即将推出的,用来打响苏家招牌的宴席王牌。 身边换了一身黑衣,满脸自信却又面带紧张的夏岳搓了搓手,想拦又不敢,焦急不已:“公子,君子远庖厨,您身为苏家族长,怎么能进……进这厨房之中,沾染血腥呢?” 《君子远庖厨》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 上下全句是 孟子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梁惠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孟子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这是孟子和梁惠王的会谈之中所提及的,即便是文言文不大好的人,也能感觉到其中和君子不做菜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翻译起来,也就是说。 孟子说:“大王也不要责怪老百姓认为您吝啬。他们只看到您用小的羊去代替大的牛,哪里知道其中的深意呢?何况,大王如果可怜它毫无罪过却被宰杀,那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宣王笑者说:“是啊,这一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了。我的确不是吝啬钱财才用羊去代替牛的,不过,老百姓这样认为,的确也有他们的道理啊。” 孟子说:“没有关系。大王这种不忍心正是仁慈的表现,只因为您当时亲眼见到了牛而没有见到羊。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区;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归纳起来,实际上就是说。君子心怀仁慈,见到生命遭到杀害,便心中不忍。故而,这才不进厨房。 久而久之,前面的意思竞相被人遗忘。简单粗暴地表示,要当君子,就不能进厨房。 “所以,君子并非不能入厨房。只要心怀仁慈,那便是了!”苏默浅显易懂地将这番道理讲出,夏岳顿时恍然大悟,挠挠头,道:“公子真是博学渊识。” “话归正题吧,菜肴都准备得如何?”苏默说罢,便嗅了嗅。 此刻,笑语盈盈地夏莲移步而来,颦颦一福,笑容带着自信。 夜色将尽,盛宴也逐渐拉开序幕。 苏默招待完了外院那日邀请的普通百姓,便迅速到了中院,见到了善化这个金字塔的塔尖。 为了避免苏默照顾不及,此次大宴,微妙地设置了时间差。 此刻,苏水华的儿子苏克容迅速赶来,在苏默耳边耳语一声,原来是陶家家主陶然,舒亭先生来了。 听此,苏默不敢怠慢。连连赶到门口,善化三大家。苏、尹、陶。各有所长,各家家主自然是地位相待。但实际论起个人辈分,则尹家为首,陶家其次,苏默这个小字辈,更是不能怠慢。 赶到门前,恰好是陶然和宋大壮插了几句话,故而,当苏默匆匆赶来迎接的时候,这才不算赶到失礼。 心中暗道好悬,苏默便仔细地打量起了陶然,这位名满湖广的大儒。只见陶然虽是五十有余,却目光深邃清澈,也是带着审视打量着苏默。而气势凝然,身上既有一股子让苏默赶到敬重的书卷气,也有一股子睿智老者的亲近味道。 苏默一见之下,心中大呼名不虚传。连忙态度端正,深深一礼:“小子苏默,见过舒亭先生,远迎来迟,还望海涵!” 见苏默年轻得势,却不骄不躁,举止很是得体。陶然心中多了一份赞许,脸上的笑容也温和了起来:“苏家主如此,倒是让我这个空手而来的老头子羞煞了。快快起来,今日见苏家气象万象,你父若在,只怕当是欢欣至极了。” 提及苏护,苏默神色一黯,不过旋即便将这些消极情绪悄然敛起,转而拐弯抹角地开始套着陶然的话。 苏默执掌族权以来,多次询问过族人,却没有得到父亲的一点消息。即便是苏水华,也只是尴尬地表示当年因为畏寒,不敢北上,以至于根本不知道父亲的确切消息。 而今听得陶然提起苏护,苏默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只是陶然很快就感觉到了自己失言,神色看起来欲言又止,最终被苏默逼急了,只好望向苏浚一眼,很快收回,神色关切道:“我唯一能嘱咐你的,便是好生在石鼓读书,温师乃是天下大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无人敢在石鼓学院内动手动脚,能够入学石鼓是你的幸事,切记不要再多问了。” 苏默明锐捕捉到了陶然看向苏浚的目光,安静地听完陶然的嘱咐,心中阴影更加深重。 苏默微微失神,忽而,门前一派喧嚣。满门宾客,竟是半数致礼,齐向门前来人。一旁负责迎宾的四房苏水西的人神色难堪,在苏默身边耳语一阵。 苏默只能歉意朝着陶然一礼,转而神色严峻起来,原来……是尹泓智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打的就是脸 要说论起宴会主家最厌恶的事情,未必是客人捣蛋,也未必是熊孩子闹翻天,而是客人喧宾夺主! 客人胡闹或许还能增加气氛,也在主人的控制范围内。但若是客人喧宾夺主了,那事情就有些操蛋了,因为一旦面临这样的情况,就说明在主人的地盘内,情况可能失去主人的控制。 比如眼前的情况,看着大半宾客过去和尹家家主尹泓智寒暄,苏家族人纷纷面带不忿。其余各方话事人更是神色难堪,苏家影响力地衰退,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若是苏护在,哪怕是当朝宰执来了,也不敢如此。一个六部中区区中下流的工部侍郎,岂敢如此? 苏默按住胸中这口气,凌厉地扫视一干族人。 众人不忿,苏默却不能先行失礼。 一个人抢先上去迎接,其余族人见此,胸中被掩盖了几十年的傲气忽然在这一刻尘封。八房话事人,包括临时代理六房事物的苏兰若,此刻也一一跟上。 忽而,苏默止步,定定立在庭中。 而此刻,一干宾客还在门前上和尹泓智谈着天,说着话。 “原来是少司空,许久不见,近日修养得可舒心?听说少司空近日拿了一房美妾,可喜可贺啊!”一名县南的张姓乡绅一见尹泓智,便是面露精光,带头便过去逢迎了起来。其目光灼灼,透着的谄媚劲儿叫其余腿慢了一步的人大呼可恨。 “同喜同喜!”尹泓智虽是心中不耐,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气度雍容地笑着回应:“张员外这身子,可有些发福了啊。” 只是尹泓智那一身痴肥的皮囊凭空让他这原本热情的举动,显得有些呆滞,好似一头白猪在蠕动一般。 当然,其余人是自动将这个外形省略的。 身为尹家家主,又是曾经从三品的高官。儿子又在中枢为一流清贵的御史言官,这让善化上下,谁敢小觑? “有空,近日齐某举办一个诗会,就在小樊楼内,还请少司空指点一二。”又是一锦衣人上前面带讨好之色。 尹泓智举动自若:“好说好说!” 如此含糊,那锦衣人却好似得了天大受用一般,竟是欢天喜地起来。 众人显然都看出了尹泓智今日心情不错,纷纷圆滑巧言地和尹泓智搭着话。但有得了应允,莫不是欣喜发狂。 只有尹泓智渐渐烦了,又是一挥手,众人这才散开。 才发现,原来苏默脚步一停,立在庭中,负手而立,与尹泓智隔空而立。看着尹泓智那肥胖的身躯却也学着昂首挺胸,停出大肚子,虽说积威之下威严颇重。 但在苏默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眼中,却活像个装模作样的孕妇。 苏默忍住笑,远远隔着,待众人纷纷散去,这才立于门阶之上。直立身子拱手致礼:“尹叔父别来无恙,今日这身量,可又是增了不少。侄儿在石鼓,也略知养生之道。还望叔父勤动,少饭,踏青郊游也妙。不过,还是不要嗜睡床榻,拒宾客门外罢!” 最先献媚,粗鄙少识的张员外原本对苏默很是蔑视,这位久居乡下的老财主原本是尹家的家奴,是靠着抱尹家大腿迅速积财成了暴发户。 家中蓄养着几个凶徒,别家倒也不敢惹他,于是眼皮子朝天,认为苏默这年轻伢子也没甚本事。 而今听了苏默道出石鼓的牌子,却顿时神色一变,虽说对苏默不屑依旧。可这话里话外,倒是信了。 于是张员外眼睛一亮,献媚一般地示意几人一起讨好尹泓智:“正是正是,少司空可要勤动才是。几个老人,可都尝念叨着少司空的好,要来拜访呢。” 却见,尹泓智脸色翻滚。尽管已经修养了几十年的火候,但此时听到苏默“面含关切”的淳淳好意,依旧让尹泓智心中阴云翻滚,就如十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一般。 当然,尹泓智是不敢翻脸的。 这着实是桩被骂都没法还口的事情,苏默看似温顺,却绵里藏针,这一番话语,更是直接骂人不带脏字啊。 偏生,他尹泓智一时间还无法还口! 此话何解? 之前就有说了,苏默迎接陶然,那是全力以赴,一点儿时间也不敢耽误,生怕误了在门前迎接的礼节。 中华五千年文明古国,既然是文明的,那体现在何处? 礼仪就是一种体现,就比如迎来往送的礼仪。迎接,自然是距离你家门越远,表示客人越发尊贵。 比如巡抚大人要来巡视县里,那县令有风骨点,城外长亭相迎就是了。可若是谄媚点,出城十五里,三十里,甚至在县界迎接的,那都是可以的。礼多人不怪嘛。 扯远了,若是换做级别差不多的。比如县令和县令之间,那基本上在县衙门口等着也就走了,关系好点,城门前迎接也可以。 可你若是在自己县堂门前站着,那客人就要脸黑了,再大刺刺点在堂内站着,指不定那客人就要骂娘了。 苏默就是如此,论辈分,苏默差着人家一辈。论起身份,苏家也要差人家尹家那么一点。 按照尹泓智想来,苏默不说巷前候着,就是门前等着他驾临,那也是应该的。 可谁想到,苏默这小子,竟是直接在门阶之上站着等了。这叫什么回事,等人群散了,尹泓智的脸就直接黑了。 好罢,尹泓智本着百年世家子的风度,且容忍小字辈胡闹一下。毕竟人家也要照顾一下喧宾夺主后,苏家族人的情绪。 可接下来,苏默这一开口,登时就叫尹泓智高血压要犯了。 嗜睡,痴肥,拒不见宾客。 这可是与“三旨相公”齐名的“三觉相公”赵叔问啊! 史载“赵叔问为天官侍郎,肥而喜睡,又厌宾客。在省、还家,常挂“歇息牌”于门首,人呼为“三觉侍郎”:谓朝回、饭后、归第也。” 这等若是指着鼻子骂尹泓智这个工部侍郎,如同宋末赵叔问这“三觉侍郎”一样,不学无术,酒囊饭袋! 偏生,赵叔问的特征,他尹泓智是一个也没落下! 而且,苏默可不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他可是县里的大名士。这话一传出去,只怕第二天,尹泓智脑门上就要刻上一个华朝版“三觉侍郎”了。 别人是打人不打脸,苏默到好,打人专揭短,偏生,还让你无法辩驳! 登时,尹泓智脸上就如开了染色坊一般,由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痴肥的身体抖动起来,最后突然一巴掌将那张员外拍飞:“滚,混账东西,休得胡言乱语!” 【大神们纷纷开新书了,微言表示亚历山大。蟑螂大神,霸道老哥。后者这位还是湖南老乡哩,前者直接压在第一了。亲们……给力收藏有木有。前五来之不易啊~依旧三更,第一更送达】(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年轻人说话要负责 【今天点击蛮多的,是不是百度贴吧也来读者了?求注册账号收藏啊】 苏家的宴席,就在张员外的惨叫连连之下拉开帷幕。 被激起凶性的尹泓智没有退步,反而在恢复平静之后,凑近几步。面带狰狞地笑对苏默:“倒要看看,苏护生下的种,有几分本事!从今往后,苏家出产的生丝不要想着卖了。湖广之内,不会有任何一人敢来接你的货。倒要看看,你苏家数百口人,去吃什么!” “但愿你能如愿!”八房苏家话事人瞬时勃然变色,苏默却只是对视着尹泓智绿豆般透着凶光的眼珠,清澈依旧,透着昂扬的自信。 “请吧!”苏默侧身一让,主人风度尽显无疑。 说罢,苏默先进门,从右侧门入。而一干宾客,则从左侧门入。经历了刚才苏默那番话,众人纷纷明白了。 这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一个个不再献媚尹家,也不敢靠近苏家。谁都知道,尹泓智是江湖越老,心眼越小。眼下尹泓智不好过,日后苏家也别想太平。 这时候掺和进去,纯粹寿星佬上吊,嫌命长。 众人入宴厅,分向位之仪。 向指的是人和物之所向,即向东还是向西;位指人和物所在位置。 这位置分配的讲究,并非是刻板地面南而尊。古时的向位,不是随便安排的,它的根据就是阴阳。东、南、左为阳;西、北、右为阴。人以阳为贵,神鬼以阴为上。行礼时候堂上设席,神以西为上,人以东为上。 如果坐席是东向或西向的话,神应该以南为贵,人则以北为贵。站的位置也是这样,如果是东西向,北边为上;如果南北向,东边为上。吉事尚阳位,凶事尚阴位。男女同处时,男人在左,女人在右,也是用阴阳来分别的。现在算命看手相,还是男左女右,可见这种传统渊源之久。用于国政,则文事尚左,武事尚右。 苏家的老宅都是堂室结构,成语有“登堂入室”,而老宅的房屋结构也是前堂后室,欲入室必先登堂。 堂是坐北朝南的,在堂上聚会就以朝南为尊。室之门开在东边的,在后室中聚会,就以坐西朝东为最尊。 众人登堂入室,也就是说,入堂之后,向右转进入宴厅之室。 此刻,宴厅就是东向。 也就是说,坐西朝东为最尊贵之所。 于是苏默入内,坐西朝东。堂而皇之地坐了主席,随后,这座次就有讲究了。谁先谁后,谁尊谁卑,就看这左右之分了。 于是,当苏默入内之后。陶然和尹泓智谁左谁右,顿时成了焦点。 所有人将目光看向苏默,显然,这方面,主家有最大的发言权。即便是凶戾如尹泓智,也不得不捏着鼻子 苏家八房话事人都是陪坐的,完全不受这问题的影响,坐哪都好。而其余宾客,在这问题之上,却不敢说话。毕竟,这隐隐有些涉及站队的问题了。 苏默心中隐隐有了方案,刚要开口,一边的一直乖乖默然坐在坐下首的苏兰若忽然起身,竟是恭敬朝着陶然一礼:“学生苏兰若,见过舒亭先生。兰若有幸得闻先生讲学,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请先生入座!” 苏默瞳孔猛然一缩,愤怒地看向苏兰若,苏兰若却视之如常。神情丝毫没有一点焦灼。 一瞬间,尹泓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只不过转瞬后,便恢复如常。竟是笑呵呵地朝着陶然一礼:“如此,舒亭老弟就莫要推辞了。快快坐下吧!” 陶然看向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的苏默,却见苏默笑容依旧,似乎刚才显露出的族内裂痕根本不存在一般。 苏默只是歉意地对一边恍若被无视的赖无寒道:“如此,只能委屈大令了。” “不妨事。”因是即将贬官,赖无寒此刻也洒脱了许多,和苏默谈天说地,间隙全无。 见此,陶然施施然坐在左下首,一旁的苏兰若持弟子礼侍奉,态度恭谨,言语风雅,两人妙语连珠,很快,气氛便缓和了下来。 而另外右下首的尹泓智却好似换了一个心性一般,尽是沉默。 于是气氛顿时有些冰火两重天起来。 及至百十息后,众人纷纷落座。美姬上前,轻歌曼舞,气氛,更是显得欢快起来。 尹泓智也是眯起双眼,似乎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身段曼妙,舞姿妖娆的美姬身上。 即便是苏默,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略微放松了一些心情,开始欣赏起了歌舞。前世的苏默不缺交际技巧,又生在资讯大爆炸的那个年代。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风土人情。大到治国施政,小到文学辞赋。苏默都能配合着宾客们说得尽心,同时也好似叫人忘记了那稚嫩的脸庞。 凭着苏默三寸不烂之舌,捧哏恰当。场面之欢畅,让人根本想不到之前的激烈冲突。 等气氛差不多了,苏默便开始朝着场内的夏岳示意了一个眼神。夏岳见此了然,轻布下去,不多时,一道道精致的冷食高点,奇瓜异果纷纷端上。 众人在见识到了苏府的积蓄之后,心中暗自点头,光是这份上菜的速度和质量,的确不愧为善化三大家了。 但光是如此,够吗? 一干人便是说话再如何风趣,这也该上些菜肴了吧? 忽而,一个个姿容秀丽,莲步轻移,姿态规范齐整的侍女们开始上菜了。在场的人不少,分席而坐的传统宴席更是挑战主家的接待能力。 赖无寒这不是第一次来苏家,却是第一次见识苏默掌控下的新苏家。 只见一个个放着毛巾,装着净水的银盆被秀丽的侍女端来。温言款语的请赖无寒净手,赖无寒虽是贫寒出身,但也经历过不少阵仗。 光是这伺候人的手段,苏家二十年底蕴,比起一些百年之家,竟是不弱。而且比起以往,这些侍女又有了不同。 物件还是那些,白毛巾,小银盆。只是在这些侍女的温柔款款,轻舒浅笑之下。却让赖无寒感觉到了新的东西,比如这精神气。 好像整个苏家又重新年轻起来了一般,活力十足,侍女们目光不再呆滞,眼神不再僵硬。而是透着一股子对未来生活的希望,而这个希望,则是在主席上那个与自己款款而谈的苏默带来的。 赖无寒收回思绪,说出了众人的期待:“苏小友,这苏家美味,我可是期待已久啊!” 众人纷纷希冀地看向苏默。 却不料,忽而一名尹家子弟在尹泓智耳边轻语几句,完毕,尹泓智神色快然,带着戏谑地看向苏默:“家中有事,今日之宴,我就不继续了。只希望,往后这苏家还提议能力办这宴会。年轻人,说话要负责!”(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不值一哂 【亲们,据说收藏《国色无双》的孩子不会挂科,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至于不收藏的孩子……嘿嘿】 所有苏家人都莫不是神色难堪,尹泓智如此,当众甩脸子给苏家看。这不仅是无礼,也是无视苏家的一种表现。 如此轻视,如何不叫族人愤慨。 但转而,众人忽而有些沉寂起来。眼前的一幕,无不再一次教育了所有苏家族人。他们已经不能在沉溺在曾经的荣耀里了,以前,苏浚当政时,尚且有一层官面的皮罩着。 尹泓智自然不敢如此,可而今,只是区区一介学子的苏默当家,尹泓智岂会在乎? 苏家再也没有往日的荣光了,就连苏家官面上唯一的倚仗,苏浚,也因为族权动荡而人心分离。 故而,苏默刚才已经计较好了,并不打算激化矛盾,而是直接以年龄长幼划分左右,分先后。 如此,恰好尹泓智是左上首,陶然居右下首。一番激烈争斗便能在苏默一手斗转星移之下没了烟火争斗的气氛。 可苏兰若那是什么意思? 执弟子礼请陶然坐下,表面上,似乎是在附和苏默刚才对抗尹泓智。但如此关键场景,哪里是他可以发话的? 这分明就是要激化矛盾,而最后职责,全落在苏默身上! 同样,目光老练的尹泓智也是看出了苏家内部的分裂,对苏家衰弱的事实一清二楚! 他明白,即便是对苏默大动干戈,苏浚也绝不会出手。甚至,可能在最后关头,充当和事老后,将族权重新收归! 苏浚,绝对会这么干! 失去了最大倚仗的苏家,还敢如此嚣张!尹泓智心中冷笑连连,更是连最后一丝忌惮也无,转眼间便下了决断! 消息传的极快,再加上尹泓智根本不担心苏家得了消息能抵御得住。于是当下撂下狠话。 果然,所有人都从尹泓智的离去之中读懂了什么。 不多时,当苏默送完尹泓智离开苏宅的时候。整个宴席之上的所有人纷纷都听见,苏家……被封杀了! 从经济之上,全面封杀! 苏家而今的经济收入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粮田的收入。还有一部分,则是生丝出产,以及生丝等附带的商铺经营。 以苏默后世人的目光来看,这自然是很低水平的经济结构。 但失去了苏护一系族中精粹之后,以往苏家掌控的手工场,大商铺,乃至高级酒楼等都纷纷被迫放弃。 失去了专业人才,又惨遭打击围剿。能够在善化保存住最后的元气已经实为不易。 故而,最终苏家二十年来慢慢经营。便以农田,桑植出售这等稳妥收入为要。而在当时多数人心中,买田传于后人依旧是正得再也不能正的法子了。 当然,更高级的那些世家华族还有些手段,就暂时不是苏默能触及的了。 这农田,自然就是庄户抽租子。但毕竟苏家良田不多,积蓄尚浅。至于族中田产,也不丰厚,多半是支撑族中公益事业的费用! 比如族学,比如接济族中贫寒孤寡之人,总之,这笔稳定又不庞大的款子是苏默动不了的。 接下来,其余负担宗族日常费用,乃至此次规模浩大,费用极高的宴席的支出,就是在第二项了。 桑植出售,就是说族中养的桑蚕,出售生丝,或者经过简单加工的制衣原料,丝绸。 苏家几乎掌控住了整个善化县的生丝供应,靠着这种上游控制,尽管下游生丝收购掌握在尹家手中,但苏家依旧获得了极为丰厚的利润。 而今,尹泓智在苏家吃瘪,丢了大脸,更是厉色撂了狠话。 这岂不意味着,下一季度,苏家的生丝就别想卖出去了?一旦解决不了如此严峻的经济危机,苏默别说扩大家族公共福利,就是想坐稳位置,也难了! 众人纷纷心里紧张了起来,苏默却只是不语。 反而和赖无寒提及了这经济之道, 现代含义上的经济是传自希腊人,意思为,管理一个家庭的人。后来扩散引申为一个国家的国民经济。指社会物质生产、流通、交换等活动! 而在《晋书》上,则意为经世济民之法。在后世清人袁可立的书中,则进一步指的是治国的才干。 及至往后,这含义才发展成了而今后世人眼中的这个意思。 苏默提出经济的时候,赖无寒这个正牌子进士很快便想到。《晋书?殷浩传》:“足下沉识淹长,思综通练,起而明之,足以经济。” 而赖无寒此人,谈及经济之道,竟然也侃侃而谈,让苏默颇有些刮目相待的感觉。 “论治者类欲禁奢,以为财节则~民可与富也。先正有言,天地生财,止有此数,彼有所损,则此有所益。吾未见奢之足以贫天下也。”赖无寒忽而提出一段,看向苏默:“此一言,不知小友以为如何?” 苏默目光露出惊奇,在勤俭持家为主流的中国,赖无寒竟然能有如此超前的经济思想,尽管只是关于消费的。但光是如此,也足以让苏默高看一眼。 当然,赖无寒心中那点小小的考校之意,苏默可就没放在心里了,毫无沉吟直接回答:“陆思豫此言的确有些惊世骇俗,但实则精辟。以小观之,节俭对于个人对于家庭而言,都是有益的。但宽而泛之,当厉行节俭发展到社会上,则未必善。比如,发展到一个县的时候,情况会如何?假如人人节衣缩食,那米贱伤农,衣工不振。如此,岂不是伤于农工二者?当然,万物不当以极端对立。珍惜粮食,禁恶浪费,这些都是值得提倡的!” “苏公子如此……”赖无寒想不到苏默博文广知,竟是如此明白,不由叹服。 苏默谦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起了这经济之道,气氛之热烈,连一旁的陶然也不由仔细倾听起来。 及至最后,也不知是那个宾客提及了善化的纺织,自然,也就离不开苏家的生丝出产,以及尹家的丝绸贸易! 场面有那么微微一丝停滞,宾客们有的目光定定看着桌面上精致的糕点,也有和身边苏家族人故作和谐地谈天说地,更有那闭眼品茶,一个劲嗅着,仔细品茗的。 但所有人,无一例外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苏默神色轻松:“亏得当年尹公那般勇烈英武,百年来,子孙却只学了这么一点手段。不值一哂!”(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故作高明 【亲们,欢迎风小三和小米斯基两位妹子成为国色的斑竹哟,还有仇天,欢迎~】【多谢小三妹子捧场哟~】 【据说收藏投票《国色无双》可以逢考必过,嗯,你们都是过儿~那,收藏呢,红票呢~】 苏默神色自若的时候,回到府中的尹泓智是再也忍不住这滔天的怒火了。 当下,便在书房内发了大火。滔天的怒火让整个尹家上下千数族人纷纷震惊不敢言,所有下人噤声默言,唯恐惹怒了尹泓智。 而书房之内,乒乒乓乓的瓷器破碎声不绝于耳。哗啦啦的,好似整个书房在遭遇地龙翻身一般,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是尹家主宰,曾经的工部侍郎暴怒无比了。 只要一生气,尹泓智便会在书房内乱砸一通。 什么汝窑的粉青釉圆洗,什么天青釉三足樽承盘,乃至定窑白釉兽耳罐。管他多珍贵无价,只要火气一来,在后世收藏家眼中堪比国宝的这些瓷器最终只有一个下场:打碎一地。 最后,心疼得尹泓智正妻犹如滴血,最终书房再无一点值钱物件,只教最后书房如成平民寒户一般,反而给尹泓智博了一个乐得清寒的美名。 暴怒之中宣泄着怒气的尹泓智没有想到自己这暴躁的行为,反而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一些好名声。反正,他也从未将这些银钱当做一回事过。 能够延绵百年而不断绝衰亡的大族,自然有其因果道理。尹泓智家中积蓄之豪富,是苏家怎么也比不得的。 书房内乒乒乓乓的气氛越发弱了,门外的尹立这才悄悄走进来,带着几个仆妇手脚利落地将残局收拾好,便平静开口:“回禀宗主,命令已经尽数发给了各个铺子的掌柜,城内各家铺子,也都愿意服从差遣。省内纺织各家,也答应同声同气,予以声援!” “好!”尹泓智听了,怒气稍平,大笑:“此次,务必将苏家的桑田给吞下来!” 尹立心中平静,却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原来宗主不是为了那苏默之气?” 尹泓智听了尹立的话,心中一阵得意。这个尹立,并非是尹家族人,但其天资卓绝,令尹泓智心底极为赞赏,只是早年犯了错,身上背了案底也就没法光明正大地行走于世,最后得了尹泓智解救,便索性成了尹家客卿。乃是尹泓智最为倚重的智囊,只是这个智囊有时候有些看不透事务,每每都需要尹泓智亲自点拨。 每到此时,看着尹立那钦佩的目光,尹泓智就如同被挠到了痒处,极为欢畅。 比如此刻,尹泓智便开怀大笑:“你当我这几十年的修身养性是白予的?一个区区小儿,不过得了其父几分遗泽,便以为自己天资卓绝,笑话!苏家眼下四分五裂,他不思凝聚,反而更是放权自散人心,你看苏浚今日可有出面?苏兰若对他可有半点恭敬之心?眼下苏家,虽说办的诺大宴席,可着实就是个四面来风的纱窗,人心不聚。正是我辈图谋的好时机啊!” “而善化县中有纱坊数十,我尹家独占大半。所产丝绢,畅销天下。可唯独生丝之购进,俱在苏家一念之间。”尹家目光幽幽,而尹立也频繁点头称是,捧哏之间,让尹泓智很是惬意:“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次,就逼得苏家定要将这桑田给我吐出来大半!” 尹立略一犹疑:“宗主英明,只是,苏家尚有苏浚在。苏浚和朝中老大人关系密切,若是追究起来,宗族恐怕得不偿失!” 尹泓智更是得意了:“难道我之前的话,白说了?” 之前,尹泓智便重点点出了苏家内部不和之情形。尽管苏默成了族长,宗族之主。名义上族权也尽数归于苏默,而苏默一系列手段之下也的确不同凡响。可饶是如此,苏家或者隐性,或者显性,依旧有部分权力在苏浚的掌握之中。 没了苏浚正四品官身的身份在,苏家许多地方根本打不开场面。 就说这正四品高官可以托庇近百顷良田免税,就不是苏默可以插手的。而族中商铺,也多是挂在苏浚的名下。若是苏浚和苏默离心,苏家自己等若就是少了半壁江山。 故而,尹立再次装作了然。大为佩服地赞叹起了尹泓智选的时机:“东主果然英明。如此时机,正是苏家最为虚弱的时候。一旦东主发起对苏家的围剿进攻,苏浚定然会袖手旁观。待苏默不堪承受之后,苏浚再故做好人,收拾残局。到时候,苏家族权易手。而东主也能收获苏家桑田,如此,高明啊!只是,既然东主智珠在握,为何还要大发脾气?” 尹泓智此刻,却只是大笑,离开书房,任由尹立在一旁猜测。 看着尹泓智的背影,尹立眯着眼,心中不由斟酌起了今夕发往南都的月笺。尹家中人谁都知道,尹立酷爱长沙府城的一名当红舞姬。却无人知道,这名舞姬每月都要派人往返一次长沙到金陵,所为,据说是名贵的香料胭脂。 “苏家虽老树新芽,但内乱已成,无需心忧。尹泓智老奸巨猾,围困苏家绰绰有余!”一想到尹泓智故作高明地在书房发火,尹立就不屑地想笑。 尹泓智在苏家宴会上所作所为,尽管藏得很深,但不就是为了要坐看苏家内斗吗?不就是想要确认一下大房和六房的分裂事实吗?宴会之下挑拨两房的刀光剑影,真当苏默不知道? 难道以为,在书房里装疯卖傻一回,就能瞒过苏家人吗? 尹立摇摇头,不由回想起了整个善化的三角攻守。 善化三大家,陶然专心于治学传家,虽田产丰厚,却从来心思不在于此。这个典型的书香门第对尹家并无威胁,故而,尹家向来对陶家亲厚有加。但苏家,这个曾经几乎将尹家大半家业吞噬干净的苏家,却是尹泓智的心腹大敌。 故而,历来遏制苏家。尹家都是不遗余力,而这些年来,能够力压上风,也多亏了尹立这个智谋百出的强悍智囊在。故而,在尹立眼中,尹泓智故作高明地大发脾气,打算以此掩盖居心转移仇恨,实则显得有些装逼成猪。 “查到什么了吗?咳咳……”入夜,苏家别院的一间密室内,苏浚痛苦地眼神不断闪现:“不要当我是傻子,十五年前那件事后,别以为还能瞒我!”(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封杀令 【亲们,据说收藏《国色无双》有工资加成的光环,收藏红票来吧!微言下午要去考试了,求祝福,我们都是过儿啊!】 尹泓智将要封杀苏默的消息一经传出,宴会上各家宾客顿时人心浮动起来,即便是以往姿态昂扬的苏氏族人们,此刻也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见此,苏默轻叹一声,没有再强求。告罪一声,退入内堂。眼中却毫无怯懦担忧之色,苏默胆敢群邀众人,岂能没有准备手段? 苏默的再次离席让整个宴席上的宾客们再次陷入了议论之中,其余八房的话事人们也纷纷对视着目光,捕捉着各自眼神之中的微妙。 唯一和苏默同辈的苏兰若镇定自若,和一相貌堂堂,淡蓝锦袍的大商户谈着生丝出售的时候极是沉稳:“此次,无论怎么乱,都不会影响到玉景商行的生意!” “六公子为何如此自信?”行商天下的这些大商户,自家背后都是有士绅撑腰的。故而,一身淡蓝锦袍的叶似锦面对苏兰若这衙内,也并不畏惧。 苏兰若目光之中带着欣喜,深深藏住,低低笑道:“玉景商行的生丝订单,历来都是长期的。不像某些人,初掌大权便想着能够百行皆通!自掘坟墓,也怨不得他人!” 叶似锦轻笑一声,自从苏护失踪后。苏氏商行便分崩离析没了一统,最后十来年休养下来,六房收拢败兵,建了个玉景商行,倒是风生水起,有些模样。 反倒是为整个苏家服务的,属于族产的苏氏商行建立稍晚。但饶是如此,苏家的数万亩桑田下的生丝,也由此走上了正轨。随后迅速壮大,为宗族的元气恢复提供了足够的资金支持。 此次苏默初掌大权,便命苏水华接管了苏氏商行。但苏默不过让各掌柜整理各家营业状况,打算整理账册,因此便停了进出合同,却不料,随之而来的,便是商行内部的矛盾重重。 商行内的中间管理层抵~制重重,无奈,大宴在前,苏默也不得不暂且搁置。 而尹家刚做了打压决定,便第一时间利用了这个漏洞。直接将断了收购合同,而属于六房私产的玉景商行,则依旧无恙。 随后两人谈笑风生,叶似锦看着苏家内部各房神色不同。神色淡淡地品着酒,心中并无感叹,这便是世家。 即便是家族内,也未必是和风细雨。没有过硬手段,哪怕是至亲,谁放心得你掌握那些庞大资源? 当苏默再次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疲倦:“今日事出匆忙,宴饮不得不推迟数日,之后再聚。” 说罢拿出一封烫金硬纸单册:“这是本来并不公布的菜单。算作小子的赔礼!” 场内众人神色各异,并未出现那种漫谈哗然的难堪场面。苏家毕竟是曾经跨州并郡的顶级世家,即便是落寞了。也不是随意可欺的,众人没有将不满写在脸上,反而一个个应允了到时后定会赴宴品酒会。 只是少有人再将心思放在这份菜单之上,对于列坐之人而言,多是富人阶层。什么飞禽走兽,山珍海鲜没吃过?难道还能吃出个什么新鲜来? 于是胡乱点了几样眼熟的,至于最后几页,便不大照看了。 倒是叶似锦心思缜密,翻开几页之后,只见上面养眼的行楷:佛跳墙…灯影牛肉……龙井虾仁…蓝袍人眼睛一亮,随后,越越看越是馋虫骚动,犹如百爪挠心。 翌日一早,晨光拂晓。一道惊爆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将整个善化商界震动起来。 “即日起,所有苏家所属货物,各商铺不再接手。即,苏家之物,不对其购买,不对其出售!尹氏旗下各手工场,不再采买苏家之生丝,以及所有货物!” 来自尹家的霸道消息震撼了全城各路商家, 刘汇听着手下长随得来的消息,顿时心中纠结了起来。夏氏祖孙案过去后,刘汇极是幸运地没有受到多大打击。 尽管也被人指指点点难受了那么几回,但县太爷因为夏氏祖孙案已经劳心劳力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于是罚了点银子,便没刘汇什么事了。 得逃此大劫,刘汇还道是苏默的功劳。于是一直以来对苏默既是歉疚,又是感激。 迅速命长随将消息告诉苏家,刘汇心中焦急,迅速跑回家,刚刚联络了几个相熟的商户到了家里。却一并叫尹家的一员管事给堵在了家里:“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是全都跑到这里来了!刘汇是谁?” “正是在下!”刘汇挺直腰杆,尽管心底有些打颤,但一想到苏默给的恩德,心道绝不能这般忘恩负义。 尹家管事眯着眼睛,嗤笑一声,道:“罢了,你若螳臂当车,也没得费那劲去拦你。我家宗主说了,因是从衡州府得了质量更好,价格更宜的生丝。故而,成本得以下降。供应尔等的丝帛,也一应降低。只是,希望各位能与尹氏商行协同合作,不要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不智之事!” 听得尹家竟是主动降价,让利于诸人。这让一干商户们纷纷眼睛一亮,小商户抗拒风险的能力本就不大。若是能够降低成本,增加抵抗风险的能力。那自然是极是欢喜的,故而,一听,纷纷道谢。 那员管事许是见多了,也不大在意。只是阴测测,带着不屑地看了刘汇一眼。刘汇被这眼神逼得恼火,硬顶了一句:“若是不然,又当如何?” 那管事眯着眼睛,幽幽道:“对于尹家的仇人,想必城外那乱葬岗的坟头更是清楚。” 气氛有些冷,几个商户被这突如其来的僵硬气氛弄得有些喘不过气。但都是些伶俐人,自然纷纷劝解起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我们都是本分商人,养家糊口才是正理。” 又是一员商户拉了拉刘汇的衣角,对尹家管事陪笑道:“正是正是。尹家乃是善化首善之家,无冤无仇,何来仇人之说?” 那尹家管事见此,低低笑了几句,对几人的服软很是惬意:“不错。商户就要有商户的自觉,话止于此,诸位自个儿掂量吧!” 刘汇铁青着脸,挤出一丝笑容和几位相厚的商家送别。良久,无奈道:“此次苏家的恩情,怕真是没法还了!” 旋即又想,尹家和苏家这两个庞然大物相碰撞。到时候,只怕苏默连他刘汇是何人都记不起来了,他自个儿,又值得在意那么许多吗?? 刘汇想的怔了,忽而一员干干净净,清秀带着自信的小童跑来。看着院中呆坐的刘汇,云天温言有礼:“可是刘掌柜?少爷邀请刘掌柜七日后赴宴天下江湖品酒会,还望莫要推迟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见阎王 【今天一大堆的糟心事就不说出来坏你们心情了,懒散散地求个红票吧。看着新书榜几个一周两千三千多红票的,艳羡无比】 【亲们,贴吧来的读者,记得要注册账号收藏哟】 宴席被迫延期,对于苏家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 尽管之前的表现一直以来都十分华丽,也显示了一个即将新兴家族的气象。但无疑,这些都遭到了老派大族尹家的阻击。而内部暴露出来的分裂更是让苏默神色沉重,以至于近日来,苏默早已没有再去温习课业,不得不加紧将头脑里那些后世可以运用的东西写出来。 而近日,宋大壮和苏克容的动作也更加隐秘起来。大额金钱给了两人,为苏默搜集各种信息。其中,宋大壮偏重苏家以外的消息。而苏克容,则帮助苏默整理家族内部的事情。 各种事务千头万绪,顿时让苏默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以至于六房的关注都有些疏忽,最终反倒是让尹泓智轻易便看出了苏家内部的裂痕。 为了重振家族,苏默不得不放下学业。开始思虑如何破局,如何化解而今善化权力格局之中,苏家的弱势。 因为县令赖无寒受到苏留之死案的影响,使得县衙的影响力降入冰点。赖无寒已经上书湖广三司自请处罚,想来不日,按察使了解情况后赖无寒就将面临贬职的处罚。 而同样,善化县的权力便由此回归到了尹、陶、苏三家手中。 没有政府掌控的时代无疑是一个好的时代,抓住时机的苏默可以乘势而上,而不会纠缠于诸多制肘之中。但同样,也是一个糟糕的时代。因为政府的缺席给了其余两家阻击的机会,行事之中,再无忌惮。 此次宴席之上,尹泓智的悍然离席,乃至其后借势声称苏默无礼发动围剿。都是县衙权力真空之中,强悍狙击的表现。 一幕幕场景在苏默脑海之中涌动,各家的反应,情势的发展,让苏默的思维逐渐的清晰起来。似乎看破了一张张面孔下的真实意味,于是,苏默派出了云天,去邀请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成衣铺掌柜。 “经济封锁?”苏默眯起眼睛,脑海之中后世的各种商业竞争案例不断闪过:“就真以为,离了你苏家纺织,就卖不动我苏家生丝?” 收回思绪,面对这个“三觉侍郎”的凌厉反击,苏默没有丝毫大意。及至云天回来复命,苏默在房中认真地整理起了衣服,随后,接过云天递来的那张宝红名帖。 院门口,看着苏默郑重其事,甚至略带紧张的模样。休养多日的老管家松伯很是诧异,自那日大病得愈后。他可没见有什么事情能让苏默如此严正以待过:“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苏默也发觉自己着实有点紧张了,于是赧然一笑:“去见一位值得尊敬的老者!” 善化距离府城不远,快马疾驰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 尤其是长沙府内官道纵横,道路条件很是不错。于是当苏默赶到府城的时候,城门还未有落锁。和着几个劲装马弁一起在城南找了一个客栈,随后,便从马上背囊之中拿出了一个热腾腾的食盒。 又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苏默便步行往北,到了一处宏大庄严的建筑群门前。 提刑按察使司。 法司所在,自然是气派不凡。与承宣布政使司门前摆着的石狮子不同,这处在长沙的提刑按察使司门前摆着的,则是两个獬豸。獬豸,也称解廌或解豸,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体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长一角,俗称独角兽。它拥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它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吃下肚子。它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皇帝、“正大光明”“清平公正”的象征。 据说,这还是臬台赢忠亲自吩咐,他省所没有的东西。 要说这位与众不同的臬台,还真是大华官场上的另类。 但偏生,还是朝中大佬们不敢随意动弹的。无他,这位正三品的封疆大吏乃是石鼓书院出身,是前任院正的嫡亲弟子。 于是尽管官场之上磕磕绊绊,但还是在知天命的年纪上任了正三品的封疆大吏。若不是老先生对朝中陈暮之气大加抨击惹了众怒,只怕此刻,九卿之职少不了他一份。 便是出了帝京,任职湖广按察使。也常有众人侧目之举,比如一上任,便嫌弃武昌省城三司集聚,巡抚驻地太过制肘。不利于法司监察!于是上书中央迁移按察使驻地。朝中大佬不知怎的,竟是直接批了。 于是湖广南北渐分,长沙府知府孙嘉艺头疼地活动了数月时光,还是不得不热烈欢迎提刑按察使司迁驻此处。 而赢忠迁任之后,便加了这獬豸之兽立于府前。再加上老先生的确不愧是石鼓出身,治政之术,远非那些庸官俗吏可比。两把火过后,便将司内事务整顿得“吏治为之一肃”“盖奸邪莫不战栗,忠直终得扬眉”。 而苏默,便是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之中,到了提刑按察使司。 只见苏默锦衣罗袖,粉面俊美。举动之间,自信昂扬。绝非日日庸碌于衣食的寻常之辈,也不是终日玩乐的纨绔可比。这番打扮,在锻炼了几十年火候的法司门子眼前,自然档次一调再调。 虽如此,但越是这般浑身不带烟火气的文华清贵。门子就越不敢放行,无他,这几日为防请托行贿。赢忠这个大老爷可是使了狠手段的。 而且,苏默还是这般光明正大地拿着一盒物什的时候,就更加不行了。 一看门子带着几个腰粗膀圆的军汉出来,门外闲汉们纷纷好似猜到了结果。见此,纷纷大笑起哄。这几日,可着实让他们见着了臬台的雷厉风行和铁面无私。以往靠着官家疏通打点的掮客们纷纷叫苦不迭,而今又见苏默这似乎是新入行的掮客也不知死活地上去,众人纷纷坐看好戏。 “又是一个不知死活,要见赢阎王的小子!”(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掮客、学长 【名次掉下来了,难受半天。求一下红票,规则改了以后。红票影响大很多了】 天下百行,各有其道。这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就比如按察使司移驻长沙,让府衙上下平白多了一个顶头上司老大不高兴。但有一伙人,是极是欢欣鼓舞的。 这伙人,便是那些掮客。而且这些人还不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他们的机构,称之为牙行。从事着这交接往来,中介托请之类的事情。故而,按察使司来了长沙之后。长沙的牙行牙人们顿时就欢欣鼓舞起来。 按察使司管得什么?自然是刑名诉讼,可犯了法,要关大牢,要杖刑,鞭刑,流徙,杀头甚至大牢里头各种腌臜。那些犯人亲友就不急? 急了,那又能咋办。 难不成,依着而今这吏治败坏。能中大奖地碰上一个大青天?自然是不能这般天真的。说不得,托人请人,银子流水一般使出去。早些将人从大牢之中捞出来才是! 但要是有那能量,早就在进大牢之前被人恭恭敬敬带出去了。那些平民富户,哪里认得那些高官权贵? 到了此刻,这些服务周到,价格“适中”的牙人们就出来了。这些人,不仅能为你介绍工作,租卖房屋,甚至奴隶买卖。还能给你牵绳搭线,急你心中所急,想你心中所想。 别误会,牙行的人可不是要去抢媒婆的生意。虽然媒婆大抵也属于牙行中人! 牙行掮客们的路子,比起媒婆可要强大许多。他们上结公卿,下知黎民。只要你拿得出那明晃晃的银子,他们便能帮你打通一个个关节,到时候大牢之中如何乾坤挪移,那就不需你再多费心了! 如此,当按察使司来了以后。跃跃欲试想着打通这个关节的掮客们,自然纷纷雀跃。 当然,牙人掮客也是分等级的。有混的差的只能勾搭低级文吏,衙中差役。混的好点的,才能去请书吏们上那青楼楚馆销魂牵线。再有,就是那些锦衣罗袖,气派不凡,谈吐不俗的高级掮客。 这些人口才绝佳,气度文雅。一言一行,莫不对着士大夫们的口味。论起和人打交道的手段,一个个是娴熟无比。便是讨价还价,也是毫无烟火气息。 按察使司移驻长沙之后,牙行红利之中,最大的蛋糕自然是属于那些顶级掮客的。 因为,这些掮客对阵的,都是高级官员。比如各道佥事,乃至正副按察使! 这样一场涉及权力和金钱的盛宴,自然是可以让整个牙人掮客们欢呼雀跃的。而纷至沓来的掮客们也显得很是兴致昂扬,他们纷纷锦衣罗袖,体面而清雅。以文人雅士的身份开始向按察使司发起了进攻! 最后…… 全军覆灭。 执政按察使司的赢忠在第一把火移驻长沙,第二把火立獬豸门前后。第三把火,终于烧在了这群托请贿赂的掮客头上。 这些文人雅士纷纷被赢忠翻出了老底,所有的腌臜事一股脑被公布出来。将整个长沙府震了三震,一时间,吏治为之一肃。 此刻,苏默举止文雅。言谈不俗,一身锦衣用料不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一个掮客做派。嗯,一个高级掮客。似乎又不怕死地来了! 苏默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纷扰,只是一看门吏带了这么多军汉过来,便意思到了不妙。 门吏神色严肃:“你是何人,到按察使司来,所谓何事?” 苏默镇定一下心神,心道这休沐之日,自己前来拜访并没不妥吧。苏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做了拉皮~条的掮客,于是老老实实道:“学生所来,是拜访臬台的。” 门吏一听,顿时苏默在自己眼中就成了灰色。更加严肃,指着那盒子道:“此盒中之物,又是什么?” 苏默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心道这难道是防刺客的? 摸不准,苏默也不敢说实话了,于是袖中一抖,一块银闪闪约有十两重的元宝在宽大的长袖之中,朝着老门吏递过去。 老门吏一见此,本来要厉声驳斥。却不料这十两银子手笔委实大的可以,心中顿时踟蹰起来。打量着苏默,心道这小伙子以前怎么没见过。若是眼熟的,指不定也能得臬台接见,十两银子那就值得了!可若是这小子真是个新丁惹恼了臬台,自己这差事可就砸了。 正当老门子纠结的时候,忽而身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粗眉大眼的大汉稳步走来,一身劲装,肌肉鼓鼓。竟是个练家子,苏默看着这个浑身上下洋溢着刚健气息的男子,忽而觉得十分眼熟。 这大汉扫了一眼门外纷扰,却是略一皱眉:“按察司衙前重地,何故如此喧哗?” 大汉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却好似击在了门吏心坎之中,顿时那十两银子好似烫手一般。正要退回苏默身上,却不料苏默大笑一声,快步过去,竟是理也不理其余几人:“皓然兄,想不到你竟是在此处!” “言维贤弟!”大汉转身一看,也是大为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在按察使司?哦,对了,你是湘南大族。打听到我在此处,也并不奇怪了。只是,你初到书院,何故又告假出来了?” 两相执手见礼,苏默连连摇头:“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啊。” 那皓然兄听了,也明白了过来。这门头人多眼杂,的确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见此,憨厚地挠头,道:“还是你心细,走,好久不见,今夜我与你同榻夜谈!” 苏默哪有不允,携手入内。惊得那老门吏一地儿和门外掮客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老门吏一个劲地拿着那十两银子捂着胸口心道这日子是越来越没法过了,一个个地扮猪吃老虎,还是早些回家养老吧! 步入中堂,进了偏院。苏默总算来得及和这皓然兄好生说到了:“本以为师兄明年才会去九边历练,却想不到竟然入职了文途。” 苏默所言师兄,自然是这浓眉大眼的大汉,纪皓然!两人并非一脉,却是苏默院中难得几个至交好友。其人性格豪爽,古道热肠。苏默初到书院几次遭到麻烦,都是多亏其帮忙。 故而一来二往,两人便成了至交。 今日故友重逢,自然是几多欢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逐渐将彼此的情况了解清楚。(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臬台 【说一下近日的更新节奏,明日起早上八点一章,中午十二点左右一章,晚上八点左右一章。大概如此,有变动另说。】 苏默的自然休提,一番经历,好似传奇话本一般,教纪皓然感慨不已。而在纪皓然的叙述之中,苏默也了解到。这位品格耿直,古道热肠的师兄在前往北疆历练的时候,发现了有一员游击将军贪污喝兵血,不忿之下,告状到了兵部。 对于书院中人,中枢自然没有轻易忽视。最终甚至惊动了圣上,彻查之下,边镇的主官倒下一片,游击将军被判斩立决,家眷发卖教坊司。而边镇文武主官撤职的撤职,下狱的下狱。 整个北疆,一片震荡。 而始作俑者,这位浓眉大眼的愣头学生自然没法再去北疆历练。被几个军方大佬恨透的纪皓然最终竟然落得无处可去的下场,最终还是赢忠这位老前辈收了下来,在湖广按察使司兵备道任职。 苏默心中略一思索,这位师兄哥哥可是历来喜好武事。书院至今日,已经少有好武事的学子了。一般历练,不是江南州府,就是京师六部。哪里又跑去边镇吹风吃沙的? 结果这位老哥可好,眼里进不得沙子,揪出了一镇的腐败问题。若不是有书院罩着,这种冲锋马弁,只怕早就在各方神仙的冲撞之中死得粉身碎骨了。 再换做寻常人,只怕这样打击之下,早就消沉萎靡了,但这位却不然。一看气色,似乎对这兵备道很是斗志昂扬。 一念及此,苏默忽而眉毛一挑:“西南诸夷可是不稳?” 纪皓然腾地一下起身,左顾右看,一见无人,这才松口气。转而惊愕地看着苏默:“莫不是颜师说的?” 苏默摇头,纪皓然口中的颜师。便是书院之中收苏默入门墙的那位老前辈,在书院之中地位极高。自然知晓许多机密:“近日看朝中邸报,还有湖广两广传来的一些消息。我自己瞎猜的!” 纪皓然连道不可思议,最后这才苦笑道:“你一句瞎猜,却让我差点以为计划泄密了。你既是同门中人,我也不瞒你。朝中的确有动议用兵,而以我所观。西南之局势,即便是朝廷不想打,也迟早会开仗了。” 苏默默然,一旦战事开启。不说沙场刀兵死伤,就说民夫征发,兵勇云集,都会让华南之地背上沉重的包袱。再念及那位老者迁移驻地,苏默的目光一下子有些幽沉下来了。 但转而,苏默便将这些抛开。 纪皓然见苏默一直紧着那个盒子,心下好奇:“方才,我还在纳闷。以为你到按察司是知道我在此处,现在看来,却不是我想的。怎么,要为哪家大人物兼职一份掮客?不瞒你说,老大人荡清吏治,又是书院当年那一辈中有名的坚韧。这托请之事,还是莫要开口了!” 苏默哭笑不得:“我道是那门子怎么视我如同仇寇一般,原来我就长了一副掮客的脸?” 两人相视大笑,苏默这才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帖:“在师兄面前我不敢隐瞒。过几日,师弟有个大麻烦。虽说有把握能压得住对手,可思量左右,却想不到个镇场子的真神。前些时日,见了这名帖的主人。料想那番气度,甚么鬼魅也不敢放肆。那日,又听这位老先生是川人。这不,师弟家中有个极擅庖丁之艺的厨娘。便为老先生备了些正宗川中菜肴。” 苏默巴拉巴拉地说着,揭开食盒展示给纪皓然看。纪皓然却良久没有反应过来。正纳闷着,却见纪皓然这位向来大气的人此刻肃穆端正,竟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尴尬朝着苏默挤着眼睛,那神情,直好似见鬼了一般:“臬台……” “什么台?川中没这道菜啊?”苏默一头雾水。 却见一个清瘦的老者威严尽散地抢走食盒,嗅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满是陶醉:“三年不知肉味,今日,终于得尝乡食矣!” 看着这白眉善目的老者手脚干净利落地从自己手中抢过食盒,苏默顿时大急,刚要抢过去,忽而反应过来:“是山石老人?” 说罢,苏默拿出那封名帖,又转而想到刚才纪皓然所言。这般一联想,顿时明白了过来:“臬台?” “什么捏啊什么台,今日休沐,小后生好不容易来一次。莫要再张口闭口官职了,老夫就是一个又臭又硬的老家伙!”说着,似乎感觉到自己刚才有些急色很是丢脸。于是老者找了个小桌,将食盒放在上面,看了一眼苏默感叹:“川蜀潇湘虽同是喜好食辣,可这家乡的风味,却让我这老家伙想了好久了。小后生,你用心了!” “学生近日所得,大抵追溯,多有赖那日前辈所助。心中一直想着能够报答前辈,再加上近日有得一精于厨艺的厨娘,于是,这才动身前来。”苏默肃手而立,惊闻这个普通老者竟然就是湖广三司之一的正三品按察使,苏默的小心肝顿时便跳动得有些快了。 这放在后世,那就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啊。而论及真实权力更是多有超出,再加上书院的背景,这位老人的力量,可是很恐怖的。之所以苏默之前没有反应过来这位山石老人,盖因山石老人是初到长沙,登岳麓时这才取的别号。知道的,除了亲近之人,就只有至交老友,关系稍远能知晓的,也就苏默一人了。 故而,苏默完全想不到。这位看似普普通通,却气度不凡的老者竟是湖广之中,最有权势的四人之一! 收敛心神,苏默旋即又镇静了下来。 听了苏默所言,赢忠捕捉到了苏默称呼之上的不同:“前辈?你也是书院的学子?是了,若是不然,皓然也不会领你进别院。只是,这谢之一字,倒是让老夫有些摸不着头脑” 赢忠是休沐之日,也闲不住的人。时局紧迫,赢忠敏锐感觉西南异动已经面临一个临界点,是以,便是休沐之日,也打算找纪皓然来讨论一下局势。 却不料,刚好撞见了苏默这个年轻小后生。(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大佬按察使 【最近几天成绩起伏得很厉害,许是我太过着相了。且用心复习着,静静心。】 【欢迎寂灭同学的秀才哟,鼓掌~多谢寂灭同学啦。】 对于这个小后生,赢忠是有好感的。这样热血又有志气的青年,虽说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可终归是帝国的好男儿。自然,赢忠也不吝发一份名帖,日后也许能帮其解除一番麻烦。 当然,苏默若真是提了要求。只要不是恶事,赢忠也并不介意顺手施为解了他的麻烦。 但如此,哪怕苏默的礼物再是贵重。只怕赢忠最终也不会再理会这个小后生了,毕竟,那样一番机缘,最终只是叫苏默成了一个掮客般的存在。赢忠对其心性,只怕是再难认同了。 但偏生,苏默的举动却不如赢忠所想那般。苏默的确拿了一个盒子,但却是个保温效果不错的食盒。 几个时辰加急送来,菜肴竟是未有伤损了多少风味。细细品尝,几份家常小菜虽说刀工,品相都略显不足。但其中火候,入味都让赢忠尝到了川中原味。这其中,足见苏默用心。 礼物不值几个钱,却是很用心又挠到了赢忠的痒处。这顿时让赢忠有些为难起来,待会苏默若是提出了要求,赢忠这是不是要应允,以后又要不要继续见他? 却不料,苏默的反应再次给出了新意。 苏默,这是来道谢了。 听了赢忠的回话,苏默显得有些腼腆。也是,半大小子,在一省臬台这样的高官面前。要真是镇静自若毫无异色,那才叫怪了。于是苏默带着害羞和一些紧张将他借助夏氏祖孙之案,夺回祖屋,重归宗族的事情说出。 末了,苏默这才提出,在三日后苏默在家中举办品酒赏花会。到时候,苏默拿出全部手艺来,将天下美食都搬出来。让赢忠这个老饕尽口福! 以此,来感谢赢忠的恩德。 赢忠听完,有些怔怔。深深看了一眼苏默,转而神色淡淡了许多,眼底深处,忽而多了许多莫名的东西。 “竟是苏家!”赢忠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伟岸男子的意气风发,那般挥斥方遒。神州巨变,最终迎来的却是慷慨悲歌。北国千里外,沙场扬龙旗。最终的结局,却是让赢忠至今想来,都是既觉得羞愧耻辱,又觉得怅然无奈。 即便身居高位如他,心性坚毅如斯,也一瞬间起了远离这个小后生的想法。这个小后生,竟是那个伟岸男子的独子,而且不过在书院学了不过半期,便有了如此手段心计。 要知道,苏浚其人。赢忠也是晓得的,若不是某些不能说出的原因。只怕苏浚还能登上更加高的位置,而其本身的能力,是绝对不缺的。而就是在这样一个拦路虎的狙击下,苏默只是通过一个小小的夏氏祖孙案,又借助赢忠的势,腾挪转和,硬生生扳回了劣势。其中艰险困阻,环顾周遭,能够如苏默这般轻松解决的,赢忠竟是再也找不出一个! 苏默没有感受到瞬息时间,这位老者的心理剧变。而是很质朴地,等待着这位传奇般前辈的回应。也许在赢忠眼中,苏默那些手段心计都是很逆天的。 但“灯下黑”的情况下,苏默自己却对此有些懵懵懂懂。他毕竟是后世大叔的成熟心智,即便是身体,不过十五六岁,也是生得相貌堂堂,健康强壮,更有一副成熟稳重的气质。再加上苏默着实没有照镜子的习惯,很多时候还真不拿自己当个小孩子看待。 再加上周遭都是些大叔大爷,每日不说勾心斗角,但费心费力下来。哪里是个小孩子的环境? 自然而然,没谁提醒。苏默还真不觉得自己妖孽了! 似乎是打量完了,赢忠这才“哦”了一声算作回复。眼中的神采再次涌动起来,却是为刚才的念头在愧疚。 是啊,当年自己退了。于是悔恨之下,再也不打算对这天地间的腌臜事再有忍让。现在虽说不能道出当年旧事以免害了苏默,可都找到自己门上了,难道自己能拒绝了? 赢忠将食盒上的一个个家常小炒拿出来,看向纪皓然,酣畅大笑:“如此美味,岂能无酒。皓然,你将我窖藏美酒拿出来。今日若这菜过得去,三日后,酒菜齐备善化。” “吃个痛快!” 两刻钟后。 当苏默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踉跄地被几个膀圆腰粗的衙役赶出按察使司后。按察使司门前的一处茶楼之上,一名头上簪花的俊公子的笑容是越发肆意了。 此人自然是在府学就读的尹家幼子,尹冉。一大早便接到消息让尹冉注意苏家来人的尹冉老大不爽利,尹冉近日中意了一名府城花魁,连月来攻势连连,这才有了即将攻克的模样。正想着今日再去加把劲好生把美人推倒,却不料老父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过来。尹冉不得不带上身边好手,大肆寻找,最后得了消息在按察使司看到了苏家人的踪迹。 听了几个牙人的讨论,再加上尹冉也知道赢忠这个惯是公正严明的按察使极是厉害。故而刚坐了不多久,便没了耐心。心中直将老父腹诽了便,又暗自狠狠地诅咒了苏默一番。末了,这才冷笑:“想不到苏家人手脚倒要伶俐。这般早就赶到了府城。还找到了按察使司门前!只是进了新地方也不打听打听,就这般大刺刺地告状去。当国朝府衙是他苏家开的?” 几个伴当纷纷起哄,连声称赞尹冉见识高明,运筹帷幄。 尹冉娇矜地拿起一柄扇子,春寒正峭。却自许风流地装模作样扇了起来! 再见苏家锦衣人被赶了出来,尹冉自然是大肆嘲弄了一番。正得意着,却不料清音小筑的美婢翩翩而言,道是尹家公子失约叫小筑主人好生伤心,以后,就莫要过去了。 说罢,又是一纸短笺上,灵秀的文笔很是写了一番绝情的话语。 “直娘贼的好掮客,该你被打杀出来!”自诩风雅的尹家二公子见此,顿时暴走。一阵爆粗,连忙跑向清音小筑,口中念念有词地念叨着严大家。 却说,当尹冉的消息传回善化县的时候。 尹泓智随即便放下心来:“苏家小子,真以为书院的名头真就那般好使?”(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文家女 【忽然发现本书一个缺憾……女主出场有点晚,老读者是知道的。微言新书出来得晚了许多,因为两个开头都毙了。故而,这女主折腾来折腾去,出场也就晚了。】 【再弱弱的说一句,我被顶下去……三天连跌三个名次,大家要坐视么?且温酒,请红票收藏!】 对书院,尹泓智自然是只能仰望了。但尹泓智也并非没有后台,长沙府知府便是尹泓智的至交好友,其中更深入的联系更是斩不断的干系。哪怕是按察使司要来查,他尹泓智也可以对阵几招,故而,尹泓智这才有那底气干在善化大动干戈。 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基本盘! 一念及此,尹泓智便自动忽略了文中苏默一路上突然带上的美酒,以及一些只有府城才有出售的珍稀食材作料。 正当苏默带着这些人赶着马车朝着善化回归的时候,一艘官船在经历了数天从金陵往西的赶路后,也终于在善化湘江畔的码头上停了下来。 首先从船上下来的,便是十数容貌平平,却劲装鼓鼓的壮汉。这些壮汉虽是大半衣着普通,容貌也多不出众。但有心人一眼望去,便能看得出这些劲装男子迥异于寻常人的精气神。 这些男子虽说并不见提刀拿剑,可一个个透出的危险气息,霎时间便让码头上一些从事着黑色事业的泼皮们收敛了起来,不敢妄动。为首一人,却是气息平淡,眼神平静。最叫人注目的,便是此人半边脸上带着铁面,一身墨衣,说不出的诡异。只是粗略扫视一眼,被注视之人却莫不凛然有种叫人心底的腌臜事全被看透一般。 这些劲装男子上来后,迅速便开始干着各自的事情,并未聚集在一起。有的搬着船上的东西下来,有的去购买补给,还有纯粹闲聊的。但所有人,似乎隐隐之中,都是在护卫着码头上留出一条道路出来。 随后下来的三女却好似一瞬间让整个善化提前迎来了春色。 为首的女子,端庄典雅。淡紫色的袄裙上绣着繁复精美的图案,宝钗素颜,虽是蒙面而行。却依旧能看出这份雍容姿态下,那份贵妇的闲适静美。 青丝挽起,盘在脑后,一个南都最是流行的随云髻,端庄雍容的柳如君牵着幼女处处显露着成熟美妇的致命杀伤力。即便是为首的劲装男子也是一阵呼吸急促,随后便移开目光,不敢多看亵渎。 其身侧的幼女文暮雪八九岁的模样。瓷娃娃一般,粉红袄子,手中品着糖果。奶声奶气喊着姐姐姆妈,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神态韵味十足的贵妇人和双平髻的小丫头相映成趣。大熟女和小萝莉散发出来的魅力叫文思卿作为女人也是一阵怦然心动。 文思卿十四五岁。正是少女长成的时候,剪裁得体的宝蓝襦裙,配着精致的花钿。甚是秀美可人。其间秋水双眸,更是灵动无比。这般转着,好似整个春天的气息都洋溢了起来。而举止文雅,不愧是东南文家教出来的一等一的大家闺秀。 此一行人,好似让整个码头一瞬间都时空停滞了一般。 挑着重担的苦力看着这一行美色充斥,好似身上的酸乏全无。操纵着大船小筏的船家看着三美展姿,似乎时空之中只余下这般丽色,竟是水波之中,砰砰撞击之声响起。船家只顾美人,却连操船都忘了。 岸上各色行人,更是驻足不前,往来尽止。所有人好似都没了魂魄一般,怔怔了许久看着这般绝色倾城。都忘了时间的流逝行走一般! 而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一瞬间,二月春风都带了心灵清爽的味道。 直至数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使来,三女和一干劲装男子上了马车高马,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而马车厢内,经历过被围观的三女显然对此已经有了经验。 美艳贵妇柳如君此刻神色淡淡,能够在不过二十许年纪续弦给当朝正二品大佬。更是迅速得了二品诰命,将夫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份本事,自然让柳如君对这些凡尘俗物提不上兴致。 若不是此次听闻那个老家伙竟是不知何故到了善化,柳如君才不愿在这偏僻小城暂留。而是直接去衡州石鼓,而不是抛头露面,虽说众人惊艳的目光的确让柳如君心中微微自傲。 虽如此,但柳如君还是兴致不低,仔细打量着这座小县城。而另一边,刻意和柳如君保持距离的文思卿则有些百无聊赖了。手中一本刚刚看了开头便觉得索然无味的《金凤露》放在那里,却是再无一点兴趣。 也是,看遍了那些千篇一律的才子佳人文。文思卿哪里还有什么兴致 “这善化,可有什么新鲜事?”最终,文思卿问向了马车外的朱大哥。也正是此行的文家护卫队队长朱叶伟。 朱叶伟显然没有预料到大娘子会对这么个偏僻小城感兴趣,稍待,马车夫便笑道:“听说是有的。这本县名流苏氏族长,遍邀满城士绅,赏花品酒,正是明日!” “倒也有些格局!”柳如君抱着已经睡下去的小丫头,微微颔首点头:“还有呢?” 马车夫略一皱眉:“只是城内着实有些风波。苏氏之商行已经被尹氏击溃,只怕苏家并无余力付诸这般巨力,只为一些风雅之事了。” “苏家?却不想败落成了这般模样!”柳如君也曾听闻过当年那个如传奇一般的男子,其一手将微末小族发展成了江南巨擘。随后,苏家更是能人干吏辈出,撑起了诺大的一片天下。 而今再来此处,却不想已经式微如此。而那些大佬,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违背当年约定,赶尽杀绝! 没有意识到柳如君神情的变化,文思卿却是好奇地追问了下来。 朱叶伟自然是将前因后果纷纷道出:“这苏家子倒也称得上是才干颇佳,只是少年心性。些许才干,得志便如此猖狂。不徐徐图之,内修仁和,外且忍让。反而一力挑衅,尹家百年世族,底蕴深厚。岂是苏家子可以挑衅的?不知斤两,可悲可叹!” 文思卿闻言,歪着头称是对于朱大哥的判断,他还是蛮信任的。不自觉,苏默便成了个花脸小丑。 柳如君则是静静地看了朱叶伟一眼,却顿时让朱叶伟心下一沉,胡乱说了几句善化风俗,便不再吱声。 柳如君自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心中念叨着,苏默好像是石鼓学子。而此刻,正是学期之内,苏默即便是家族有要事可以请假。可最长也不过只有一月的假期,要真缓缓图之,苏默还要不要进学了? 想罢,柳如君目光落在文思卿脸上,心道这两个小家伙或许还会同窗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苏氏难 【二更来晚了,抱歉,晚上还有一更】 当刘汇收拾整齐前往苏家大宅的时候,路上正巧遇上了总揽苏氏商行的苏水华。 “苏掌柜!”刘汇作揖行礼。 苏水华却有些发怔,慢了一拍才回礼:“原来是刘掌柜。” “苏掌柜近日辛苦了!”刘汇看着苏水华脸上的黑眼圈,由衷感叹。 苏水华摆摆手,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脸上的疲惫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互相理解。走罢!” 刘汇心中感慨,对于苏家近日的艰难。他也是有所耳闻,此刻的苏家,似乎有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尹家的强势进攻虽然让整个善化的经济秩序陷入了极大的停滞,但对于苏家的打击。却是绝对致命的。 苏家因为崛起方才不过二十余年,底蕴并不深厚,故而田产积蓄,也并不丰足。家中积蓄,根本比不得尹家这等百年大族。 再加上粮食之根本,每日数百口族人的花销就在那了。根本不能动用田产所得! 而其余宗族想要运行的支出,便要落在这桑田生丝,城中店铺上面。 每月族人月例,奴仆俸禄,年节礼物,各种日常花销。都赖于这些开支上面,一个大宗族,想要正常维持起来。其中需要的金钱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就比如苏家,光是族人奴仆的月例,所需所用便不止千两。其余开支花销,更是没有几千两银子没法打住。 当然,相应的。苏家的收入也是不菲的,这个不菲,主要集中在生丝出售上面。 一般而言,一亩桑田可以产生丝在八斤到十斤之中。更普遍的,则是八斤。毕竟不是每个桑农都有照看得那么好。 而苏家的桑田大约有四万三千亩亩。也就是说,苏家掌握的生丝产量达到了344000斤。 而在大明内部,正常的生丝价位大概在:一百斤十五两银子。 经过加工后,丝锦的价格则在一百斤四十两银子上。 当然,若是再想远点。出售到海外,比如日本。价格能翻十倍,也就是说,生丝一百斤一百五十两银子。你若是再聪明点,根据日本银贱,再转手一下汇率差价。还能翻个三倍,也就是说,达到三十倍的利润! 当然,涉及对外贸易。这就远不是苏家这个内陆小城小族可以插手的了! 但饶是如此,一百斤十五两银子的价格。依旧可以让苏家年收入达到五万一千六百两银子。 这样的年收入,应付家族日常开销。再扣除桑农工资,其余商业成本。所余下的利润,依旧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 而积年累月下来,苏家的底蕴也将越发深厚下来。 但可惜的是,族权移交的时候。苏家的银库却并不在苏默的掌控之中,以往积存的银子,只有苏浚一人知晓。 等若是,苏默除了先行账册上的银两。根本没有多余可以调动,好在二月时光,生丝出售不多久,账面上的银子还足够苏默维持。 但苏默这徒然地大张旗鼓举办盛宴,一下子,苏家族中原先的存银便耗掉了大半。 而唯一能够再有收入的苏氏商行,却陷入混乱之中。苏水华尽管勉力维持,但商行内各家掌柜的阳奉阴违却让苏水华一时间根本不能让商行正常运转。 等若是商行已经陷入瘫痪,而原先力主苏水华总揽商行事物的苏默,却对此不再发声。 而是一心一意地搞起了什么赏花品酒会。 这些,都是刘汇居于苏氏外围后得知的情况。至于苏水华,更是心中藏不住地疑惑和愠怒。 作为当年苏默父亲仅存下来的族中亲信,和苏默仅存几个的铁杆支持者。苏水华对苏默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 赴任千难万难的苏氏商行,便是明证。 而自从尹家围攻苏家之后,更是苏水华竭力声明支持苏默,力主强硬反击,决不妥协。 倒是六房一系,全面失声,根本不予动作。而沉默,等若是最好的软弱以对。 至于其它的苏水西,苏水禾,也是态度暧昧。反倒是二房的苏水繁,为苏默前后奔走,无论是大宴会,还是赏花品酒会,都是十分用心。 可族内的反对浪潮,那是怎么都掩饰不住了。 最大的一个死结,更是一旦披露出来。整个苏家都会崩溃下来。 那便是,下个月……苏家就要断粮了! 苏水华忧心忡忡,却强自打起精神。刚刚进了大宅,却再也不见族人们的兴致昂扬。便是那些奴仆,竟是悄悄嚼舌根子。 “听说了没,新上任的族长胡吃海喝,弄得一团糟的。” “噤声,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怕个什么,下个月族长连月俸都发不出了。到时候一拍两散!” “何至于此?” 苏水华耳尖听了这话,勃然作色:“来人,给我将此刁仆拿下!” 护院队正苏峙听了这响声,顿时快步急来,几个呼哨。数名精壮护院便将两名奴仆押住,苏峙神情疑惑,却动作一点都不拖延。 苏水华冷着脸:“胆敢非议主家,要此刁仆有何用。杖责八十,革除契约。再去县衙,告他个窃罪入牢!” 苏峙凛然应是,这几个奴仆,正是往日苏留的亲信。以往手脚不干净,告一个窃罪,更是一拿一个准。 其余奴婢见此,纷纷惊惧不敢多言。 苏水华赞赏地对苏峙一笑,这个二房的旁支,倒也可用:“宗主在何处?” 苏峙神色一僵,不敢隐瞒:“后院……厨房内!” 果然,苏水华神色一沉。转眼摇头恢复平静:“今晚便是赏花品酒会,族内可莫要出了岔子。” 苏峙应是,苏水华快步走向内院。心中更见沉重起来,苏浚历来不好酒,故而以往苏家也未有什么佳酿。 而今仓促开甚么品酒会,难道拿寻常货色来忽悠人吗? 苏水华心中一紧,上次大宴会毕竟场面上是无缺不丢面子的。可若是这一次再糟了,那苏家的脸皮就要被扒干净了! 而且,堂堂宗族之主,去厨房里算什么事? “对对,你这刀工,这才像回事。” “什么,你以为这就是主菜了?这点开胃小菜,哪里撑得起苏氏排场?看好喽!” “不说满汉全席,看接下来这苏家的场面,湖广内,谁摆得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如园赏花宴 【嘿嘿,这一章,我特地放早一点给大家发出来。】 苏氏老宅地方广大,三进五院的宅子为了维持宅子的日常生活,雇佣的仆妇便不下百人。 再加上主家各人的丫鬟壮仆老妈子,这要用的人手,那就更多了。 同样,苏家也是养了一伙园丁。 苏护在时,极好园艺。在汴梁就任地方官的时候,便十分喜爱宋徽宗亲自设计寿山艮岳。 寿山艮岳,其初名万岁山,后改名艮岳、寿岳,或连称寿山艮岳 只不过,宋徽宗亲自设计建造的这座万岁山在被金兵攻破开封之后,毁于一旦。其后太祖兵锋至此的时候,曾在此重修,只不过碍于艮岳遗石早已散归天下,故而最后只是略略建了一个行宫,便当做军事行衙。 其后年岁,更是成了地方官署的所在。 故而,苏护这才能够得以游览此等皇家林园。及至苏护卸任汴梁官职,便带回来诸多园林匠人,在老宅右侧购地修了一处园林。 苏护将此处命名为如园,而此次苏默之所以取名为赏花品酒会,便是倚仗着如园百花渐开,争奇斗艳,此处正是苏家可以彰显底蕴的一处佳所。 不错,苏家并非没有底蕴。而是这些底蕴,并不在钱财,粮帛金银上。而是在族人教育,文华气息之上。 穿廊过院,及至来到一郁郁葱葱之处,轻嗅便闻百花芬芳时。刘汇便第一次看到了善化第一美景。 整个如园四周并无围墙,而是以一颗颗葱郁的梧桐环抱。 再入内,青石陈铺。茶花含苞,杏花已绽。刘汇只不过初入望眼,见这绿意盎然。便油然生气一股子出尘忘忧之感,及至更深入后,又见别有洞天之感。 只见奇石堆彻,假山之上,流水叮咚。拾阶而上,又闻山花浪漫。 刘汇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左看右看,好似什么都看不够,什么新鲜都看不足。一处处美景,一处处奇趣和谐,都让刘汇真个做了刘姥爷。 一边的苏水华似乎觉得身边的同伴有些丢份,清咳一声,再上十数步至假山顶处。 此刻,一亭名曰揽月立在此处。亭周四处,奇石散立,又有报春花亭亭而立。两人在此略一休息,刘汇也总算得以稳定一下心神,不再为这如园之奇景所惊摄心神,不知所措。 此刻,刘汇之前的所有担心忽而都没了。他终于想起了苏家二十余年前,那个逐渐不再有消息的惊艳男子。整个善化的荣耀,崛起一代世族的基石。 而今,他的儿子再度跟随他的脚步。又亲自在如园内赏花品酒,期间意味难道还不明了吗? 而且,整个善化,不,乃至整个长沙府。又有谁,能得如此奇趣美妙之园林?如此之底蕴,实则在彰显苏氏族人的综合素质。 苏默,非是那等蝇营狗苟为银钱权位钻营之人。而是一个真正世族的世家子,而非尹家那等,再如何势大,终究不过只是一乡中老农罢了! 刘汇一瞬间感慨了许多,休息稍待,便跟随苏水华继续前进。再入回廊,刘汇这才得见整个如园的精髓所在。 如园的核心占地颇广,楼阁亭台分立四处。假山曲池谐趣,曲水萦绕,花香芬芳。 而最令刘汇惊奇的,则是满满地园内,尽是桃花浪漫。粉色层叠的视觉冲击一时间让刘汇有些忘物,好似一瞬间,整个心底里的所有负面气息都被扫空了一般。 而夜色渐浓,华灯初上。一朵朵小灯在桃花枝桠上放着,在梧桐深处点着,在廊顶回侧挂着,在流水曲池上燃着。 星星点点,渐浓渐上,整个苏家,其气质,至上至善矣。 这是一种极富积极正面的气息,充斥的浪漫雅致让刘汇终于摸到了这个国家,上层世界的一角。 而今,两人落座后不久,最后一名贵宾到来。 陶家家主陶然,带着嫡孙陶凌峰落座右上首,左上首空缺,左列第二,却是一名浓眉大眼,身壮魁梧的大汉所坐。 六房苏浚苏兰若空缺,似乎对此全无兴趣。其余几房,神情诡异,而苏水繁,却隐隐约约陷入了一种怪异的亢奋之中。 无人在意苏水繁的亢奋,因为苏默在此刻,正式宣布了此次赏花品酒会开始。 山花浪漫,如园谐趣。 刘汇对这些美景心中连连赞赏,但这些,却抵不住腹中馋虫造反。 不仅是时辰入夜都走累了,更是席上的小吃甜品不仅造型可爱精致,更是香味四溢,馋虫勾动之后,手痒难耐,苏默等文人雅客的话语全然不在心中,只听可以动了,便迅速提起筷子,草草地银盆净水洗手,又是清茶漱口完毕。 便开动起来。 刘汇首先瞄准的,正是一道小吃。名曰麻腐! 在刘汇的印象之中,这似乎应当是白白地嫩豆腐。却不料,苏家的白瓷小蝶上,却是黑色的,而且还是黑的五彩斑斓。 麻腐之中有鸡皮,又有海参作伴。夹起入口,鲜美进唇,吞咽之后,滑~嫩可口。刘汇的眼睛顿时便亮了起来。 几下筷子下来,小蝶上的麻腐海参便了无踪迹。正纳闷着,却见苏水华见怪不怪:“留着胃口,这点开胃之物就草草填了五脏府,到时候可莫怪我没提醒你!” 刘汇见陶然和那浓眉大汉都是如此,瞬间恍然。 “广芥瓜儿、咸菜、杏片、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旋儿、细料馉饳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越梅、离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一道道冷菜果品上来,加上之前的。皆是梅红匣儿盛贮,顿时满了一小桌。刘汇见了,这些冷菜虽是小处,却足见苏氏大族之富贵气。 稍稍品了一些冷菜果品,刘汇不敢继续放开肚子吃了,唯恐后面还有什么错过。果然,当苏默和几个文士聊了些词林佳话后。正菜的前~戏来了! “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浑炮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果术翅羹、盐豉汤、血羹、粉羹、瓠羹、豉羹、石肚羹。”琳琅满目自是不能全部选取了,刘汇挠头听着侍女报名,只好跟着苏水华点了几样看起来更喜欢的。 至此,刘汇终于对上层世界有了一点直观的理解。 世家何为世家?不是高宅深院,良田美眷便可让你称之为世家的。这是数代之下,积蓄起来的传统。不仅在外在让你为之艳羡,更是细节深处,小节吃穿,举止气度,让你明了这世家子的骄傲,以及那份骄傲背后的真材实料! “酒,赏花品酒。这桃花浪漫我等的确看到了,却不知,有甚么美酒,能入得苏公子法眼!”一个儒衫翩翩的文士笑言,眼中的戏谑虽然藏得极深。 但苏默却察觉得清楚,再看周遭诸人,苏水华毫不掩饰地担心起来。苏家,的确无陈年佳酿啊! 苏默却是丝毫无异色:“尚有十年佳酿蜜酒。” 文士眼中异色一闪,面容轻佻:“许能入口。”(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苏家的场面【战榜一更】 【要冲榜了,你们怎么看?想我被虐么?红票,收藏,嗨起来!】【多谢娇娇的捧场支持哦】 刘汇被这文士的胃口惊得筷子一颤,却是更加不敢说话了。连大气,都有些不敢出。 若是他眼光再广博些,便能知晓,这正是湖广名士裘文博。得中进士,却最喜游山玩水,美酒佳肴。词林诗场都有令名,是个苏默怎么都得小心对待的存在。 若是有心人细查,更能知晓,此人尤善交际。曾与苏浚诗歌相和,更是尹泓智的同年好友。 怪不得此人对十年酿的蜜酒不以为意了,这酒对于普通家庭或许真是琼浆玉露。可对于富贵人家,却并不难。 再者,这蜜酒虽是不错,名气却只是在川中流行,盖因苏东坡曾有《蜜酒歌-序》,故而这才能声名传出。 但声名传出,却也只是在全国内略微有点名气。真正知名,只是在川蜀,更确切地说,在绵竹罢了。 故而,裘文博虽是神情轻佻,语气不屑。所言却不差。 若苏家真只拿这东西出来,所谓赏花品酒会,还真有些名不副实。 于是苏默又道:“又有,十年酿荔枝绿。” “黄鲁直所言戎州第一,倒也知味!”裘文博略微收敛,却还是神情淡淡。黄鲁直就是黄庭坚,戎州,便是后世的四川宜宾。所谓戎州第一,自然还是暗讽苏默拿出一个地方名酒,有些上不了台面。 但这荔枝绿却是拥簇不少,裘文博也不好肆意贬斥,只好将明嘲变成暗讽。 苏默依旧未有怒色,又命人继续上酒:“却有,二十年酿鹅黄酒!” 裘文博脸色乍变,恼恨地瞪了一眼苏默。心中忽然略微不安起来,好像感觉到了某种不妙。 随即,字若吐钉一般吐出两字:“不错!” 着实不是裘文博突然结巴了,而是这鹅黄酒那可是地地道道,蜀中名酒了。主产于汉州。《方舆胜揽》载:“鹅黄乃汉州酒名,蜀中无能及者。”南宋诗人陆游也有“叹息风流今未泯,两川名酝避鹅黄”的诗句。 如此,可见这鹅黄酒不再是州府一级的地方名酒。而是盛名川蜀的名酒,等若是高了一个等级。是天下闻名的名酒,更何况,还是二十年佳酿! 每多一年,这能购得的难度那可是蹭蹭地上涨! 百年佳酿且不说,那玩意更多的时候是一个身份档次的显摆,要真吃,指不定一口就成了什么样。 这二十年佳酿,那可就真正算得上是极有场面的了。 便是看热闹的非专业人士,也是明白,这酒拿出来,是绝对上档次的。尤其是鹅黄酒这种天下驰名的川中名酒,那自然是不可能让苏家丢份的。 若是裘文博继续倚老卖老横加斥责,指不定苏默一个硬顶下来,裘文博便再难下台了。 人家苏默能拿出鹅黄酒,就证明苏默并非无备而来。 一边的苏水华重重地松了口气,惊愕地想要问问苏默,却被苏默摆手打算,苏默还以为苏水华想要穷追猛打,是以,想都没想便否了。 此刻,还不到那个时候。 苏默和那文士无声之中唇枪舌剑,其余人自然不敢插话。至于刘汇,更是心肝儿都在发颤,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压抑起来。 及至苏默略胜一筹,连二十年商品的鹅黄酒都拿出来了,刘汇见着叫那挑衅之人无言以对,顿时心下欢喜。 今日之宴,以花为媒,无酒难欢。自然,也不能苏默和裘文博“论酒”后,就这么三种酒可以选。 于是,那些并非陈年佳酿的美酒纷纷出炉了。 作为苏默展示苏家实力的赏花品酒会,自然是各地各家名酒,尽有供应。 有北都御库之蔷薇露,浙西产之皇华堂,浙东产之爰咨堂,扬州琼花露,湖州六客堂,苏州产之齐云清露以及双瑞,又有江东产之筹思堂。秀州产之清若空,越州产之蓬莱春。 镇江产之锦波春、浮玉春。南都金陵秦淮春、银光。温州产之清心堂、丰和春、蒙泉。严州产之萧洒泉。常州产之金斗泉。衢州产之思政堂以及龟,婺州产之错认水,兰溪产之谷溪春。 从秀丽侍女中接过酒录,刘汇并未有甚心理准备,但及至翻开这些,却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 就连其余原本自视甚高的宾客,此刻也不由惊异起来。 如此名目众多,天下佳酿。在刘汇眼前闪来闪去,让刘汇一瞬间,有那么一些眩晕的感觉。 似乎,整个天下的名酒,尽在这薄薄的纸张之中。 而且,刘汇并不知道的是。这些名酒,并非表面上看那么简单。酒家出产酒水,并非是一视同仁,同一种酒,也并非所有都是价格一致。 这同一种酒,也有上中下之分。有那酿的好的,分为上品,专为贵人富人所售。故而,为了方便别人识别。各家售酒,自然也是分商号,分品牌的。 而这纸单上面所列堂号,自然是那些上品佳酿,绝非劣质欺瞒! 刘汇看到这里,对于纸单后面所列之酒,震惊就稍稍得以削减了。湖广酒:金莲堂、白玉泉、法酒、琨光、香桂。 川酒:剑南春,泸州老窖,太白酒,文君酒……自是不必细表。 身边的夏达为苏默倒了一杯鹅黄酒,随后苏默敬了陶然一杯。完了,一拍手,这会是要上菜了。 没错,就是上菜。宴席到了现在,可以赏花了,也可以品酒了,但就是没有上菜。 当然,第一个要上的,自然是下酒菜。 有酒无菜,岂可下肚? 陶然品了自己喜欢的荔枝绿后,便开始吃菜了。这首先上的,便是红丝水晶脍,这名字好听,菜品更是极佳。切得极细,好似水晶透明的肉皮冻,而红丝,便是红姜。只见陶然用筷子连带红姜夹起一片肉皮冻,蘸蘸醋入口。 这几多滋味入口,端得是酸爽入味,正是下酒的好美味。 随后,又有软羊(煨软了的羊肉)、旋炙猪皮肉(切块烧烤起来的猪皮肉,蘸大蒜末,白醋,梅子酱。尤其香脆)、鲊脯(将小鸟放在扁平的瓦罐内,铺上酒糟、醋、盐、香料,再铺上箬叶封严实,数日后可食)等下酒菜上桌。(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美食名品惊杀招【战榜二更】 【亲们,求收藏了。红票,嗨起来吧~】 排场讲足了,苏默接下来却并没有继续争斗。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并不为苏默意志为转移。 只见裘文博吃了口酒,斗志昂扬。 “听说苏公子至今未有归院,难道就不怕惹了教授非议?” “有劳裘先生挂念,不错,为人学生,不能一日忘了恩师。苏默定然会带一份苏氏特色美食过去。” “美食便可化解苏公子的大难?” “民以食为天嘛,还有什么,能大得过天的?” “……” “听说苏氏商行难以为继,苏公子可有想出售桑田的打算,某到时候可有为公子牵线搭桥。若是不然,过了时候,再想售卖……” “桑田?唔,苏氏每年出产桑葚甚是美味。来,裘先生,尝一尝这紫桑葚!” …… 整个宴会的气氛便在这样怪异的对话之中越发怪异起来,所有人都看得清楚,裘文博对苏默咄咄相逼。 但苏默的应对,却是叫人大出意料。 哪怕是裘文博再如何挑衅,苏默的应对,却是拐来拐去,总是能回到吃的话题上面。 及至最后,所有人的想象之中,苏默,难道真的就成了一枚吃货吗? 这不仅叫人感觉有些可笑起来,苏家,难道真的衰落到了只知道吃的没落世家吗? 苏默,在展示荣华显贵,世家风华的时候。又到底意欲何为? 裘文博在揣度着,莫名的那种不妙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其余各房苏水繁神色亢奋,带着对苏默狂热的信心。而其余苏水友,苏水良,苏水学,苏水西,苏水禾也纷纷不敢轻易动弹,苏默的奇诡计谋以及如渊城府都在上次族权之争上显露得淋漓尽致。 此刻,在局势还未明朗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愿意多做发声。 终于,一名纺织场主忍不住这般沉默,问向苏默:“苏公子,关于生丝出售之事,不知可否降价,小场力弱财薄,实在……不堪重负。” 苏默心中冷哼,这个纺织场主孙煌。乃是本县最大的纺织场,每年纯利,不止数千两。可谓是一等一的大财主,而今,倒是到自己这里来哭穷了。 但苏默知道,这时候,不仅正菜该上了。此次尹家最后逼宫的正菜,也该上了。 苏默双眉微皱,如此愁容。寂静的气氛下,更衬得苏默孤立无援。如此悲情,再加上那般俊美容貌,翩翩风度。不知惹了多少侍女美姬心醉心碎。 苏默的沉思许久,声音平淡,叫人猜不透心绪,问:“降价多少?” 孙煌咧嘴大笑,两手食指相交,露出两个大黄门牙,惹得宾客纷纷扭头。 “削减十一?”苏默眉头更皱,一边的夏达心疼得直是怒视孙煌。 孙煌摇摇头:“一百斤生丝,五两银子。减去十两!” 苏默只是大笑一声,拍拍手,正菜上场。 “听闻孙煌场主乃是山东人?”苏默发问。 孙煌还道是苏默要挑动地域矛盾了,这招在这年月可极是管用的,顿时警惕:“具是中华儿女,却不知苏公子为何这般注意孙某山东之籍!当然,孙某正是山东登州人!” 苏默没有管孙煌话中的刺:“来人,上酒白云楼,品菜:油爆大哈、红烧海螺、糖酥鲤鱼,梅菜扣肉,溜黄菜,血花肉丸子,猪肋条肉!再名品五菜奉上!” 说罢,苏默抿了口茶,看向孙煌:“苏氏迁居此处,先孙场主百年。也算得是本地地主,自然不能教来客吃得不爽利。这些鲁菜,孙场主静品。有些菜,是自己适合吃的。有些金玉,可不是能啃下作菜吃的!” 孙煌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鲁菜。他这会,震惊得再也不敢乱说了。 尤其是听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额上冷汗,登时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的确,虽说国朝对商业压制并不厉害。但关键一条,工商子不可科举,那便掐断了这个阶层对社会关键权力的影响力。 他孙煌白手起家,能够到而今家业。靠的,可不是好勇斗狠参与世家之间的争斗。若是参合进去,苏默垮台了便也罢了,可苏默一旦挺过去,哪怕是僵持住不垮。第一个要倒霉滚蛋的,绝对是他孙煌! 孙煌顿时高满一杯酒,起身,恭敬地一饮而尽。 苏默只是微微颔首,提起酒杯抿了一口。可见苏默这动作,孙煌却如蒙大赦,感激地朝着苏默看去。 至此,裘文博猛然之间,好似明了了什么一般。 那些鲁菜,除了有几味特别有名,悠久流传的外。其余所谓鲁菜,竟是一个个的,明明带着胶东风味,可偏生,他这个吃尽东南西北的老饕,竟是闻所未闻! 再看孙煌那幅陶醉惊异,吃下之后,极是欢畅的模样。尽管明明知道这些都是苏默使出来的杀手锏,可裘文博还是老饕本性发作,恨不得抢了孙煌的席面,大快朵颐! 陶然那边,正宗对味的湘菜开始上了。 “红煨鱼翅、冰糖湘莲、东安子鸡、醋味合蒸、红椒腊牛肉、发丝牛百叶、红宫殿臭豆腐、吉首酸鱼、换心蛋、血浆鸭……”一溜烟地菜名报了出来,整个赏花品酒会上,所有的宾客都是傻了。 点心果子,小吃名酒。这些,大多都是外面的,大家还感受不到其中珍贵,在接连的视觉冲击之下,大家虽然觉得苏家的确这世族底蕴上,的确是极厉害极厉害了。 但究竟有多厉害,这些东西又珍贵到如何,大家还是难以理解。毕竟,外面的东西,大家了解不多,也难以仔细分辨。 但而今,这些湘中名菜出来,众人顿时了然了什么。 小小善化,最厉害的厨师,就都在醉仙楼里。其余再论,也就陶家的厨师算得上佳。至于尹家,县衙的厨师。那水平比起醉仙楼,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尹泓智痴肥好食,却对吃食的水平分辨不出。 整个善化,在美食上水准最高的,莫过是陶然了。 只见陶然开始动筷子了,首先选的,自然是最为熟悉的红煨鱼翅。只见鱼香飘动之下,陶然夹起一块红辣辣的鱼翅,入口丝滑,鱼翅的鲜美,湘菜传统的酸辣。交相入味,顿时让陶然露出欢喜的神色。 吧唧…… 最好美食,尤喜辛辣的裘文博此刻竟是嗅着那菜味,“唇齿生津”起来。也就是说……裘文博馋得流口水了…… 裘文博赶紧收敛这狼狈姿态,猛然一惊醒,若是苏家转行酒楼客栈,将会如何? 瞳孔猛然一缩,裘文博终于感觉到自己在担心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醉仙楼之绝杀 【收藏红票有木有?每每只差一点就能进去一名,或者说莫名其妙就被人超过了。那种憋屈,烦躁,有木有?给力支持啊有木有啊?】 衣食住行,不仅讲的是日常生活。换个角度来说,也是这个社会的基础行业。 排头的衣,可以说是桑蚕养殖业,纺织业,印染业,成衣业。而苏家,便在桑蚕养殖业上占了大头,是苏氏商行的关键性核心产业。 其二的食呢,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都不必细表了。 光是饮食业这开酒楼,那也是一个大头。醉仙楼往年最盛之时,利润也是有数千两银子的。 若不是在六房苏留手中被折腾得没了生气,手艺大降。只怕这醉仙楼,还能更加红火。故而,一旦苏家选择硬抗,转而以醉仙楼为突破口破局,尹家就要坐蜡了。 尹泓智本以为苏家内乱已成,没有苏浚官面上的依靠,再加上六房掌握住以往苏家银库。苏默根本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撑,这样的情况之下,背负巨大财政压力,内忧外患的苏默,应该是没有反击能力的。 而且,如此骄~吟自傲的小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强自硬撑,第一次宴会过后,还办什么赏花品酒会。 这宴会什么的,其他不论,主办方花出去的银子,那是流水一般。 依着苏默而今的兜囊,这赏花品酒会办完了,那银子也差不多该花光了。如此强撑脸面,岂不是自己找抽? 到时候,苏家连给族人丫鬟仆役发月例的银子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之下,苏默还能拿什么跟尹家硬抗? 积存的生丝卖不出去,苏默就失去了经济来源。没有银钱,苏默拿什么跟尹家硬抗?连自己仆妇的月俸都支付不了,连族人的月例都发不出。 尹家只需坐看,苏家自己就要乱成一团。 到时候,为了平息尹泓智的愤怒。要么,是苏默妥协,出卖苏家的桑田。要么,便是苏默在族人们的愤怒之下,黯然离开族长的位置。 一切的一切都非常美妙,裘文博一开始看向苏默的表情,便带着深深的同情和怜悯。在尹泓智这样的攻势之下,苏默又能死扛到多久? 却不料,苏默根本没有死扛。而是一开始便吸引了全城的富贵人家,借着办赏花品酒会,一举扭转了劣势。 不错,整个赏花品酒会就是苏默发出反击的平台。 如园的景致,夜色中的桃花浪漫。这些美妙的景色都让人明白,苏家的实力,远不止他们想象地那般可以小觑。 这样一来,自然是稳固住了那些懵懵懂懂的小商户。毕竟,尹泓智虽说是苏氏商行最主要的生丝客户,但每年来善化找苏氏商行购买生丝的中小商家,也不在少数。 也许尹泓智可以利用权势的影响这些小商户暂时不敢购买苏家的生丝,但只要稳固住了客户们对苏家的信心,尹泓智的影响力又有多大威力呢? 故而,裘文博可以清晰地发现,场内一些贵宾,此刻看向苏默的目光已经不同。而这些商户,正是苏家的次一级的生丝客户。 上次宴会可以说是苏默在展示苏家的新形象,那么,这一次赏花品酒会,针对尹家的火药味就更甚了。 而且,最最关键的一条。 醉仙楼! 民以食为天,对于一个和平了三百多年的王朝社会而言。市民阶层的扩大,以及百姓购买力的增加,那都是不能小觑的。 这样的情况之下,城镇内饮食业的爆火,那就毋庸置疑了。 依着以往醉仙楼的厨艺,便能摘得善化之冠。士绅名流莫不喜好醉仙楼的美食,若不是苏留那个败家子将醉仙楼搞的乌烟瘴气,更是惹出夏氏祖孙案的污点。 只怕,醉仙楼更是能成为善化排前的吸金大户。 可而今,醉仙楼转手来转手去,已经不在六房的掌握之中了。 为了补偿苏默房屋被砸烂的损失,六房不得不忍痛将醉仙楼这样资产近万两的酒楼移交给苏默。 而苏默,更是极其老练地将醉仙楼的产权挂在了族产之上。 也就是说,醉仙楼而今是苏氏全体族人的公产。这样一来,不仅六房中人对苏默无法非议,就是全体族人,对苏默剩下的,自然是好感连连。 族中福利有了增加,作为始作俑者,苏默自然收获的是族人们的感激。 如此情况之下,谁会与苏默争夺醉仙楼的主导权? 故而,当夏老汉夏岳成了醉仙楼新任管事,而夏莲成为厨房教习的时候。谁,还能有一丝的阻拦? 以至于苏默在厨房之中费心费力鼓捣出那些后世名菜,那就更不是裘文博可以知晓的了。 醉仙楼鸟枪换炮,原本就是名冠善化的美食之所,而今,在苏默这个变态级的外挂加持下。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将是何其巨大? 不说立马扭转苏氏的财政状况,就是和尹家硬拼,也有了一战之力。再者,无论怎么说,尹家惹起是非,主动进攻苏家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不过是借着县衙权力真空,没谁能管他。一旦新任县尊来了,尹家还能如此肆意妄为吗? 毕竟,无论尹家给县令多少好处。一县之长官,都不会容忍自己治下,经济混乱,农桑凋敝! 到时候,尹家的情况,将何其不妙? 一旦苏家挺过这一关,通过醉仙楼吸金来弥补资金缺口。到时候,真的拒绝出售生丝给尹家。 尹家规模庞大的纺织场,印染场就要坐蜡了。毕竟,从衡阳等处购买生丝,其成本增加,将极大挤压尹家的利润。 如此此消彼长,善化之天下,三分之地可有尹家之位。那就不好说了! 裘文博越想越是冷汗连连,看向苏默,已然是怪胎一片。 “红煨鱼翅,想来是将鸡肉、五花肉与鱼翅同煨。此菜颜色淡黄、汁明油亮、软糯柔滑、鲜咸味美、醇香适口!”一口气说出菜肴的组成和点评,陶然神色之中,赞赏无疑:“如此美味,却只今日方得品尝,明日何处可食?如此憾事,如此幸事。苏家伢子,来,我与你饮一杯!” 说罢,陶然那副纠结的表情,看得在场之人,都是心思急转。 而苏默,却是微笑着,和陶然对饮,随后,轻笑宽慰陶然:“舒亭先生何必着急,苏家之厨,可是与醉仙楼一体的。只不过这些珍品美味,需要准备十数日。故而,他日要去,只需早些预约。便可约期品尝了,再者,既然是舒亭先生中意,少不得为先生预备一二!只是小生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先生应允!” “说罢!”陶然兴致盎然。 苏默连忙拿出笔墨纸砚:“醉仙楼,还望先生新题!” “罢了,吃人嘴短。这题字,允了!”陶然慷慨应下,运笔题字,场内苏默的笑声连连,而裘文博的颜色,却是一变再变,最后彻底阴沉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尹氏密谋 【前三没拼上……好吧,继续勉力。求收藏和红票支持一下微言,最近状态不得劲。我得努力调整,不能连累得复习都不成。】 【多谢封禅子、最近好吗的捧场】 裘文博的书童悄然离场,场内无人关注。 就连苏默,在看到陶然给醉仙楼题字后,也终于是大大地松了口气。醉仙楼这个突破口,是苏默思来想去,唯一能够突破尹家堵截的一个地方。 这本来是六房苏浚的地盘,且不论以往苏留在苏浚撑腰下,为了得到醉仙楼花了多大代价,使了如何的腌臜手段。 总之,在以往苏浚的威势下。善化是没有其他大酒楼的,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餐饮业,是一个可以任由苏默迅速攻占的空白地带。 一旦醉仙楼重新开业,有了陶然的捧场和题字,其中释放出来的信息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尹家再也不会有余力去围堵醉仙楼,而有了餐饮业这么一个突破口。苏默便可以以此为基石,获得资金和尹家打擂台。 而尹家尽管财大势雄,但没了苏家生丝供应,无论是从衡阳购买还是和六房小额购买,都不可能恢复往日的盛况。 到时候,等若是尹家自断一臂。将自己最大的利润来源给挤压蒸发了一大半! 怀揣着如此紧急情报,裘文博的小厮迅速跑到河柳巷。 也就是尹家的府邸,迅速面见了尹泓智。 尹泓智此刻还在怡然自得,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如此致命一击,苏默是怎么都难以抵御的。 故而,悠然自得的尹泓智闭门休客,正在床榻之上,搂着新纳的一房小妾,上下其手享受着温软,沉沉地在梦中,肆意想象着得了苏家桑田之后,尹家财势的飞跃。 如此痴肥,嗜睡,不喜客。倒真是学了三绝侍郎的个中真味。 故而,当尹立啪啪啪叫门将尹泓智从美梦中惊喜的时候。尽管尹泓智理智上明白尹立绝对有重要事情,但饶是如此,尹泓智还是恼火至极,恶狠狠地盯着尹立。及至看到是裘文博的随身书童后,这才冷哼一声,对这个面容俊秀乃至娘化的小书童点点头:“文博让你来,可是大事已成了?” 想到此处,尹泓智方才那些不满,都顿时没了踪影。若尹立此番是来报喜的,还真就是叫人欢喜了。 故而,尹泓智圆胖胖脸上,顿时化出笑容。 却不料,尹立神色冷峻。用极其严肃沉重的口吻,将苏默赏花品酒会的情况一一道出。 当尹立说到苏家排场的时候,尹泓智眼神为之一凝。 再当尹立将那些一个个菜肴念出,尤其不少明明色香味俱全,却尹泓智根本没有听说过的时候。尹泓智眉头为之一锁。 及至尹立将陶然为醉仙楼题字,如园全场欢快的时候。尹泓智终于露出了震惊的颜色,什么笑容都没了,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一般:“你是说……苏家要转行醉仙楼?如你所言,如园赏花会一出,此等手段,只怕醉仙楼要为之天下闻名了!到时候……” 不用尹立分析,尹泓智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怪不得苏默如此胆大包天,怪不得苏默根本不过问苏氏商行的节节败退,更怪不得,苏默还一心一意地办这如园的赏花品酒会。更是隐隐听闻,苏默经常出入厨房,惹得善化士子,群起哄笑。 而今,原来一步步地杀招,都是落在此处啊! 一旦让苏默打破了尹泓智的围剿,以醉仙楼为突破口解决财政危机。到时候,那真就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血战了。 尹家即便是财大势雄不惧苏默,可局势发展到哪一步,就完全不是尹泓智能控制的了! 一旦如此,两家死拼的,就是根本元气。哪怕尹家血~拼能够胜利,其根本元气,也定然要为之一损。 更何况,六房苏浚那个老小子还没有出手。 忽而,尹泓智心里一动……难道真要两家全面开打,然后策动苏浚对苏默背后以一击? 那老小子可是有一个儿子的性命,就是折在苏默手中啊! 一念及此,尹泓智心下越发嘭嘭跳了起来。随即,喊来尹立:“要战便战,此次彻底和苏家相斗……到关键时刻,策动苏浚朝苏默背后一刀……你去说服苏浚,须知,苏留之命案,苏默可是大有嫌疑的!” 尹立眼中精光不断涌动,一种迫不及待地欢喜好似爆炸一般要宣泄出来。十数年隐忍……机会,终于等到了! 尹立忙不迭应下,似乎是为了表忠心一般,又赶忙出谋划策:“东主,尹立有一计。此次苏默在如园之中,大展庖丁之艺。想来不日之后,就将人尽皆知。一旦醉仙楼最后声势展开,那苏家得利,将十分之巨。故而,尹立有一计,可为东主解忧!” 尹泓智也在头疼着如何对付醉仙楼,却不料尹立转眼间有了办法,欣喜不已:“计将安出?” “听闻赵推官今日正好在善化即将梳理善化之时,而东主又于府尹交好……巴拉巴拉……”尹立说罢,眯着眼睛,阴险之策,顿时接连而出。 而尹泓智听了,痴肥的脸上,绿豆大的眼睛眯起,更是说不出地令人憎恶。 若是苏默见了,定然大呼,如此奸邪之脸,简直是给反派的角儿量身定做啊! 正当尹泓智被从美梦中惊醒的时候,苏默这边,正是和那左数第二浓眉大眼之大汉说话。 此子,昂扬坐下,挺胸昂扬。身板硬朗,眉目正气。如此模样,不是提刑按察使司的纪皓然又是谁? 此刻,苏默正是和纪皓然介绍着川东菜:“皓然兄是渝州人【重庆的古称,川菜是分为成都和重庆两个派系的】,故而,小弟这里为皓然兄准备了川东菜。还有些,则是小弟不才,揣摩出来的。来人,上菜:回锅肉、毛血旺、辣子鸡、清炖牛尾汤、樟茶鸭子、陈皮兔丁、鸡豆花、家常海参、口袋豆腐、渝味鹿筋、鱼香大虾、干烧江团!” 只见秀美的侍女纷纷端起美味佳肴,一个个瓷碟上来,美味惹得纪皓然馋虫直跳。 只是,纪皓然却打住这些,并未动筷,而是对苏默道:“前辈明早,只怕就要来了。却不知,苏贤弟你要上的,又是些什么菜?”(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趋之若鹜风潮起 【求收藏君拥抱求收藏君拥抱求收藏君拥抱】 【求红票军热吻求红票军热吻求红票军热吻】 “前辈乃是益州人,喜辣好麻,无辣不欢!”说着,纪皓然尤其提示了一句。 苏默赶紧点头。根据苏默从后世了解所得,川菜分为以川西成都乐山为中心的上河帮、川东重庆为中心的下河帮、川南自贡为核心的小河帮。 既然赢忠是成都人,其喜欢的,自然就是上河帮的菜系。 上河帮也就是以成都和乐山为核心的蓉派菜系,其特点以亲民平和,调味丰富,口味相对清淡,多传统菜品。蓉派川菜讲求用料精细准确,严格以传统经典菜谱为准,其味温和,绵香悠长,同时集中了川菜中的宫廷菜、公馆菜之类的高档菜,通常颇具典故。精致细腻,多为流传久远的传统川菜! 苏默既然利用后世得来的优势,当然不会放过川菜。而实际上,苏默这个老饕,也正是擅长川菜。 而此次为了让赢忠吃到最正宗的上河帮荣派菜,苏默可为是亲自出手。 “咦……”忽而,纪皓然指着餐桌上几味菜惊疑了。 这些,正是苏默方才所言的:“五菜名品。” “正是我苏氏所创,五大特色菜,将来传扬天下,便靠它们啦!”苏默说到创的时候,略微脸色一红,但谁也没有注意,而是将目光放在这五道菜上。 而实际上,这些,正是后世清代的五大宫廷名菜! 其一,一颗颗犹若樱桃的五花肉,正是樱桃肉。其色泽樱红,形态圆小,光亮悦目,酥烂肥美。皮软味甜咸,油脂丰富。 众人目光落向各自小席上面的樱桃肉,纷纷胃口大开。此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闻着,便极有胃口了。 见众人纷纷目光大亮,苏默神色微傲。这樱桃肉的做法,可不简单。首先,要选用1斤上好的猪外脊肉,剔掉白筋,切成棋子般大小的肉丁,用沸水焯透捞出,漂净血沫杂质。然后,将1斤新鲜樱桃冼净,放入一个耐温小瓷罐里,加入3斤清水,置旺火上,水沸时加入用沸水焯过的肉丁,同时加入3两白糖和适量的精盐。水再次沸时,盖上罐盖,用小火慢煨3小时后,用小勺撇去汤中的浮沫。这样,肉丁、樱桃酥烂,汤液金红的樱桃肉做好,方才是,大功告成。 苏默自然不会这般孟浪地将办法说出,而是开始讲解第二道菜:“此乃清炖肥鸭……” “百鸟朝凤……” “此为砂锅居……” “荷包里脊……” 苏默将五道名菜一一讲解,众人不仅胃口大开的时候。也纷纷为苏氏手段所折服,他们自然想不到这些都是苏默一个人创出来的。 而是在想,苏家的手段果然强悍的。就是这樱桃肉,明显是江苏的口味。也就是说,苏家的触角,已经伸到了江苏去。 这般手段,这般能量。哪里能对付不了一个区区的尹家? 苏默请他们来,着实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啊,自己以后要还是不明白,那可是瞎了眼。 而且,最关键的…… “呜呜……这么好吃的菜,是我辈子里,吃过最好的了。以后……要是吃不到该怎么办啊!”刘汇呜咽地品着樱桃肉,肥而不腻的五花肉被刘汇这么一清剿,顿时风卷残云,其余菜碟,更是干干净净,好似在扫盘子一般。 刘汇这般说出,顿时引起了诸人的目光。 苏水华更是定定看着刘汇,惹得刘汇头皮发麻,看着那裘文博,孙煌还有各家宾客都是望来。 刘汇一阵头大,正想要说话,却不料所有人纷纷点头:“是啊,这可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 “以后……只怕就吃不到了!”孙煌连连点头:“这般正宗,新奇,又美味的上品菜肴。怕是只有两都樊楼,才能有幸品尝了!” 至于去过樊楼不知几回的裘文博,也是心下戚戚,要是把苏家给斗垮了,这般美味的菜,就是练两都樊楼也找不到啊! 或许论及水准,樊楼可以超越,但要说这些新菜品,那是绝对没有的。 故而,就连裘文博,也是纠结了起来。心中想着,是不是要负了尹泓智和苏浚的嘱托,干脆……让苏默别垮了。 且不论裘文博的纠结。就说其他宾客,也纷纷是被馋虫勾引得欲仙欲死。 既是欢喜这般美味,自己能够有幸吃到。又是哀叹,这么多美味,只怕是苏家自己专属的了,以后,能去哪里寻这般好吃的啊? 众人纷纷这般感叹:“这糖醋鲤鱼色泽红亮,口感酥焦,酸甜味浓。更难得是,上了桌还是头昂尾翘,造型生动,如此精致,以后吃不到,可怎生是好?” “河鲜有甚好的,身为湘人辣不怕。这辣子鸡丁才叫够味!如此鸡丁,鲜嫩香脆,不仅辣得够劲。更有微甜入味,如此美味,莫不是要去川东寻原味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纠结起来。更有那性急地,缠着各房的苏氏族人开始敲边鼓了。 各个宾客,纷纷找着身边的苏氏族人开始敲边鼓,希望能够得到什么意外惊喜。 而面对如此阵仗,其余苏氏族人,却是纷纷有了受宠若惊之感。的确,自从尹家宣布对苏家围剿之后,苏氏族人就仿佛成了瘟神一般。 迫于尹家威势,往日车马喧嚣的苏家一瞬间冷清了下来。而内部纷纷扰扰的分裂之象,更是惹得苏家人心力交瘁。 而今,骤然之间得了这些人的热捧,自然,让苏氏族人有了受宠若惊的惶恐感! 此刻,苏水繁忽而拿出一份菜单:“这是明日醉仙楼重新开业,限量出售的菜单,以及限量之数!” “诸位,名菜上品制作不易。故而,这才有限量之数。而每日厨师辛劳,为了保证菜品质量,故而,预定晚了,或者晚去了。这珍品可就难得了!”苏水繁悠悠地说着,看向场内众人,却一瞬间,都是眼睛大亮。 “今日,为贺舒亭先生为醉仙楼题名。故而,提前一晚上接受预约。每人可领醉仙楼之贵宾牌,预约之后,明日便可在此品尝到这菜单之上的珍馐美味了!”苏水繁说罢,众人纷纷开始拥挤过来,找苏水繁预约。 至此,苏默赏花品酒会也进入了自由阶段。毕竟,说是赏花品酒,不能光是吃。 当然,这些都是苏默明面上的意思,实则,接下来几日,苏默可得小心伺候另外一位大爷。 至于连夜赶制长沙府衙的尹泓智和长沙府知府孙嘉艺以及府衙推官花明又有了怎的阴私,那就不是苏默可以晓得的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如园佳人 【亲们,热烈欢迎寂灭同学的举人捧场啦。多谢哟。觉得这个封面不好的,就去留言吧。】【感谢桃花的慷慨贡士~求收藏君和红票君暖床有木有】 三日后,苏府。 “川菜以麻、辣、鲜、香为特色,以“一菜一味,百菜百味”闻名天下!”翌日,在如园内的一个小楼上,苏默陪着素衣老者和魁梧大汉,在窗边,凭栏远眺。即是欣赏美景,却也可以极目远望,看到醉仙楼的场景。 处在假山上的小楼地利颇佳,在楼上望去,入目青葱,微风徐徐。这般舒爽,很是对了文人雅士们的胃口。 自然,用来招待赢忠,便很是合适。 “而此次寒家的大厨,便是上河帮荣派手法。请赢公稍待,上东坡墨鱼!”苏默说罢,不多久,热气腾腾,鱼香四溢的河鲜,便上了餐桌。 此次,苏默和赢忠、纪皓然三人并未再分席开宴。虽说在南方,正式宴席都分席而坐。但在北方,实际上同桌就食更为普遍。 如此,相比更加严肃正式的分席而坐。这同桌吃饭,就要更加随和,自如一些。 苏默当然不会那么木讷,自然是一开始,便在这小楼望台上面凭栏赏景,一边和两人谈天说地。 初始,纪皓然还有些拘束。不管怎么说,赢忠都是他的上官,前辈。以往在官署,虽说赢忠并不摆官架子,平素也亲近随和。 但在这样长幼尊卑的潜意识下,纪皓然对赢忠的拘束,是很大的。 至于苏默,则就全然不同了。 后世师生关系被社会上急功近利的躁动破坏了大半,学校成了批量化生产的工具。尊师重道也名存实亡,故而,尽管苏默心底里还是留着一份对师长的尊重。 可实际上,后世那种泛滥的平等观念,让苏默在赢忠面前,并不觉得拘束。侃侃而谈,天文地理百家杂谈,洒然无忌。 偏生,赢忠这个官场上的异数,对苏默的洒漫不仅没有抨击指责,反而隐隐有些赞赏。觉得苏默如此不拘刻板,令他感觉到了一股子清新之风。 这不仅是在苏默对他这个师长面前不卑不亢,更是苏默面对家中奴婢,面对卑位弱者,都秉持的那份尊重。 前者对赢忠不卑不亢,行事洒漫还可以说是为了迎合赢忠的胃口。但后者,那份骨子里的东西是难以伪装的。 “这嘉鱼分外难求,若不是使出了赢公的牌子。只怕长沙府中,也买不到了。”苏默指着桌上的这份美味:“嘉鱼芳鲜妙无匹,乃水中珍品,多产于西江德庆河段。据方志所载,嘉鱼“孟冬大雾始出,出必于湍溪高峡间。其性洁,不入浊流,常居石岩,食苔饮乳以自养。”堪称水中君子!” 听得苏默侃侃而谈,纪皓然却有些耐不住馋了:“既然是水中君子,那今日就成全了你我这般岸上君子罢!” 说罢,纪皓然便动筷子分食。只见色泽金黄的鱼肉入口,外酥内嫩,酸甜之中带着微辣,尤是风味浓郁,味道独佳。 看着纪皓然这般馋样,赢忠也是开怀大笑说起了一位关于东坡墨鱼的故事:“要说这东坡墨鱼,我便想起李时珍来。他在嘉州之时,我曾带他品尝过这一道美味。说是,墨鱼肉性味咸、平,有养血滋阴、益胃通气、去淤止痛的功效。近日通信,道是本草开篇,曾言:墨鱼可益气强志。如此美味,却不知老友何时再可相见同品!” 赢忠如此感叹,气氛一时间有些低沉。 苏默却是啊了一声,心中巨震。李时珍,就是《本草纲目》的那个李时珍?历史在这个时空之中已经分流,难道三百余年惯性之下,还是极其顽强地修复了过来吗? 只是,皇朝已经强大如斯,后金崛起东北之事,却不知是否还会重复? 苏默目光一时间有些怔了,纪皓然还道是苏默因为赢忠提起老友感叹伤怀,于是打趣:“既然赢公思念友人,不如,今日这二十年锦江春便送一坛去蕲州罢!” 苏默回过神来,也是一笑:“正好,李公编医书,乃是福泽百代的善事。今日借花献佛,赢公可不要吝啬了!” 赢忠被这两个小辈弄得哭笑不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只不过,今日好处都叫你得了,说罢,如何才能对得住我这好酒?” “题词一首,如此方才对得住这如园佳境!” “嘘……如园佳景……”苏默嘘声一下,纪皓然顺着目光望去,却见两女窈窕艳容,如此国色天香,竟是一下子,见了一大一小。 柳如君带着文思卿进了如园,一直紧跟左右的护卫队长朱叶伟,却是不见了踪迹。 柳如君一路游览,见这如园之景致,心中比较,这才发现天南地北自己所见过的游园,能够比得上此处的,竟也没有几个。 故而,柳如君就这般在院中慢慢走着,莲步轻移,姿态优雅,端得是个闲适美丽。 至于文思卿,却有些心不在焉。 许是从小呵护自己的护卫队长朱叶伟被柳如君打发去了醉仙楼,而一路行来,午时都够了,却连午餐都没有吃。 故而,没了可以说话聊天的人,又是腹中空空。 怎的,文思卿都提不起精神。病恹恹地走着,绣花鞋裹着小脚,虽未缠足却是精致可人。 大家闺秀的小女儿步伐之中,粉腿偶露。冰肌玉骨,白嫩惹怜。光是这番姿态,便不知羞煞了多少女儿家。 眉眼精致的文思卿最让人注目的,却是那双眼睛。丹凤无暇,灵动无比,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好似哪里,都能迅速多出几分灵秀一般,极是明媚动人。 只是眼下这位大家闺秀有些心情不好,整个目光之中,略微带了一份冷意。抗拒着后母的关怀,独自一人走着,在桃花之中,没了后母的束缚后,好似轻松了一番。 桃林粉色,置身其中的文思卿在这漫天醉人的气氛中,一瞬间脑海之中划过了那些才子佳人的桥段。 心中想着,却不知自己的如意郎君,将会怎样地走进自己的生命。 决不能如那些逆来顺受的女子一般,生养十数年,最后却只能在洞房之中等待自己的夫君挑起盖头! 文思卿轻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埋怨,可惜朱大哥武道一途,是文人士大夫看不上的。虽然健壮带着异性的气息有时候能让小女儿小鹿乱撞,可…… 文思卿又转眼思虑了这如园的美景,入了核心之处,曲池亭台,自是令人赏心悦目。 “听朱大哥言,这主家是个骄矜之人,内忧外患之下还耽于享乐。直可惜了这美景佳处,真不知道柳姨为何要来这里。”文思卿心中想着,心下忽而有些警惕,顿时抿着嘴,四顾环视,眼睛微瞪,很有些凶巴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谁似白霓裳 【要开始考试了,先把更新定时了。有事另加话,求收藏撒。】 朱叶伟满头大汗地在醉仙楼门前,看着四层楼高,楼阁层叠,院深屋广的这建筑群,心中忽而有些无力感。 他本是淮北豪族之子。自幼好武厌文,及冠之后更跟随家中长辈去漠北厮杀过。谁也不知道那十余年的岁月是怎么过来的。 但自从沙场归来,娇妻亡故之后,朱叶伟便彻底颓唐过一段时间。不顾家人,出外流浪,行走天下,快意昂然.直至偶然之中,在江南吴兴,遇上了文思卿。 极其偶然的环境下,朱叶伟被文思卿那股子温温柔柔的吴侬软语,以及无暇剔透的心灵瞬间治愈,不知怎的,最后应聘入府,成了文家的护卫队长。 故而,当柳如君带着文思卿要去找苏默家,找赢忠的时候。不知如何,几乎是第六感一般。 朱叶伟第一时间,便想着要搅黄了苏家之行。 他对那个未曾蒙面的苏家子,突然生出了极强的抵触感. 于是他将苏默的失败和窘境添油加醋说出,好让柳如君知难而退。 却不料,柳如君何等伶俐,一下子便看破了朱叶伟的打算。于是一转眼,便打发了朱叶伟去醉仙楼,盖因善化人尽相传,今日的醉仙楼,竟然可以吃到天南地北,八省口味! 自然,也可以吃到江南风味。 于是便点了:龙井虾仁、西湖醋鱼、叫花鸡、炒二冬、冬瓜蛊、蛋松、五味煎蟹、菊花鱼、斩鱼圆…… 等等一长串地江南名味,直接把胸脯拍得响响的朱叶伟惊得是瞠目结舌。最后只好焉巴巴地带着几个人,赶去了醉仙楼。 本以为这醉仙楼初次开业,自然是万般手段使出来,定然有买必应。 却不料,等到朱叶伟赶到醉仙楼的时候。这才发现,这醉仙楼,竟是火热爆满,人来人往,车马喧嚣。 好在,显然店家也料想到了这种情况。故而,醉仙楼隔壁新辟十数个窗口,一溜烟,都是所谓“预约窗口”。 而且,一名店家子弟,唤作苏峙的大汉领着人在那维持秩序,缉拿盗匪。敢有插队谩骂各种腌臜的,直接打折了狗腿猪手,然后丢在一边,于是这方秩序,倒也并未乱起来。 而关键的,还是里头出来的那些宾客。 竟是极少极少,听着里头人说,若不是实在吃饱了没处继续吃喝。怎么肯舍得舍弃此等人间美味啊。 听了这番话,直教朱叶伟那个头大如斗。 更是直观感受到了醉仙楼地爆满,好不容易从那位仁兄口中问明白了这醉仙楼的所谓“预约之法”. 着实是这醉仙楼太过热火,满座之下,几乎是前一桌刚刚走了,后一桌的人就纷纷上来了。 店家纷纷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能把人掰开了当两个使。自然,为了分流管理,便出了这么一个预约之法. 估摸着能招待多少客人,便放出去多少个木牌子,银牌子,乃至传说中的金牌子.一一都有预约贵宾。 见着店家如此努力,众人自然不好苛责,再加上这醉仙楼的菜肴的确美味非常。不必远走,便能尝到天下美味。更有苏氏五味珍品作为镇店之宝,这让一干老饕,如何不为之激动不已。 一个个陶醉的模样,看的朱叶伟是越发心急了。 而醉仙楼的菜肴价格,也显得分档明确。 有那些平民小食,大众便餐、也有民间小吃、家常风味。若是客官觉得不够档次,不够身份。那也有宫廷盛宴,顶级料理。 总之,醉仙楼好似一瞬间,便焕发了生机。 源源不断的宾客,以及叫好不断的声音让整个醉仙楼成了一个吸金巨窟。当然,眼下的朱叶伟是感受不到这些的。 他只觉得醉仙楼的店家果然是厉害非常,一个个菜品,竟是博得了绝大多数食客的厚爱和赞赏,一个个喜欢得非常趋之若慕之下,更有那实在预约不到牌子的食客,纷纷扼腕叹息。 却并未多少人撒泼大骂,而是想着怎么从刚刚出来的食客中买到牌子。 更有因应而生的黄牛二道贩子,这,却又是醉仙楼所料未及的了。 于是终于在陈黯之中看到一丝光亮的朱叶伟顿时不吝银两,花了大价钱,终于得入醉仙楼,将这些江南风味给买了个齐全,所幸苏浙之人在善化没几个,浙江风味虽然可以吃个新鲜,但也并不对湘人的胃口。 故此,这次让朱叶伟没有弄得个卖空买光的地步。 看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装了食盒,朱叶伟不由为之松了一口气。再想到能够尝到家乡风味,小娘子当是怎生高兴的时候,朱叶伟的眼睛亮亮的,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久,朱叶伟便赶到了如园。 朱叶伟自然是识货的,进了如园,见这般景致,心下也是赞叹,却并未动容,一路走过,便在如园圆心湖找到了柳如君几人,但左右一看,却是没有文思卿的身影。 见朱叶伟这表情,柳如君顿时神色一沉。看向苏水繁以及苏松,脸色冷冷:“你们苏家,就是这般待客之道?” 也是,人家过来做客找赢忠叙话。只不过在这如园里一逛,结果现在,却是赢忠没见着,连苏默这个主人家,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过来见礼。 尽管柳如君没有报出身份,但一举一动,岂是寻常身份。而且,能是按察使的朋友,其身份难道能低了? 就是这般,赢忠不出来倒也罢了,可苏默竟然也不出来。这可真是失礼了! “嘘……“苏默在小楼之上凭栏向下看。 纪皓然也跟着过去,顿时便发现了这楼下桃林处的这美腻美腻的小娘子:“好眼力!” 纪皓然难得开一回玩笑:“还不快诗词送来!” 文思卿警惕地看向四周,忽而抬头一晚,媚眼轻皱,及至发现苏默和纪皓然指指点点的时候,突然变得愤怒起来。 杏眼圆瞪,银牙暗咬,尤其那眼儿,明媚地瞪着,惹人怜爱至极。好似跟着,也生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恍若福临心至。苏默轻吟起来…… 眼儿媚?咏梅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登徒子!”正当柳如君急切着,忽而文思卿带着几个神色尴尬的人出来。惊煞了众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求收藏君和红票君约会。。】 湖心亭上,众人绕着石桌坐下,坐在上首主座的赢忠老脸扭捏,清咳几声,却怎么也没法缓和这尴尬的地方。 至于纪皓然这个老实人,面对这般窘境,更是了连手都没地方放去了。 至于苏默,今日的始作俑者,反倒是神色正常,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笑容。笑呵呵地,举止自如,全然没有一丝影响一般。 只是场内的气氛,却着实怪异得很。 苏默只是一个劲地给诸人添茶,眼中带着歉意,但对于苏默的歉意,文思卿却根本不领情。 昂起的小脑袋犹如骄傲的天鹅一般,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真真是冰肌玉骨一般。明媚的眼睛里好似燃着怒火一般,恶狠狠地盯着苏默,只是良好的涵养让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妮子怎么也撒泼不起来,没能带给苏默多少威胁,反倒是平添多了一份美感。 忽而,文思卿白嫩的小手紧紧握拳,示威一般地朝着苏默挥了挥。 可爱得让苏默拼命忍着笑。 而一边的朱叶伟心中对苏默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排斥,已经越发盛了。 不知添了几次茶,赢忠也觉得这么沉默下去不是回事。于是发声给诸位介绍:“这便是苏家宗主,苏默,也是这一期,石鼓书院的学子。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文夫人就原谅了这孟浪的小后生吧!” 苏默老老实实起身:“小子孟浪,那番小词,并非小子本意。还请夫人恕罪,女公子海涵!” 柳如君虽说已然和赢忠一个辈分,但容貌端庄俏丽。肤色白嫩无暇,若是寻常人看了。还道是二八年华的少女,故而,苏默还小小地调戏了一下,那怪异的眼神传递过去,柳如君愕然一下,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笑的众人整个房间之中,那原本千斤重压的气氛一下子没了。 而所有人,也纷纷思索着为何柳如君发笑。 小丫头文思卿没想明白,歪着脑袋思索,朱叶伟木讷不发一言。倒是赢忠,最快想了明白,瞪了苏默一眼。 直弄得苏默红脸低头,柳如君笑止:“好个有趣的小子,我与你赢前辈同一辈分。你莫夫人夫人地喊了,就和思卿一起,唤我柳姨吧。” “谢柳姨!”苏默被柳如君这般促狭弄了个大红脸,这才反应过来,后世这种玩笑随意可开。但今世,礼法虽说并不如明时那般森严,但苏默这玩笑要是传出去,那名声绝对是毁了! 故而,对于柳姨这台阶,苏默眼中很是感谢。及至苏默余光瞥向文思卿,却心中暗自记了:原来伊人芳名是,思卿。听赢忠道柳毅是文氏女,想来,她的名字就在文思卿吧。 苏默的目光被文思卿敏锐地捕捉了下来,文思卿站起来埋怨地看向柳如君。 柳如君只是温婉地拉着文思卿的手,示意文思卿不要莽撞:“到底是什么小词,能惹得我们家的小凤凰这么生气?” “是首咏梅的小词……” “给柳姨念念。” “啊……”背着人家家长偷偷调戏妹子,苏默这胆子还是有的。但在家长面前调戏人家女儿,苏默就有些抓狂了。 只不过人家面对这个年轻美妇,苏默却是感到了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力。只好老老实实再念一遍。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这词的本意,咏的是梅花,道的是梅花冰肌玉骨。意味,则是在说作者自足孤往的情怀。 兼则,还有些孤芳自赏,清凄自适的孤傲之情。 当然,这些若是苏默无人之处,随便写就的时候。那自然可以说,这些孤芳自赏,清凄自适的孤傲全都是说自己,说他苏默。 但看看眼下这什么情形? 苏默一个半大小子情窦初开的时候,带着一个大小子纪皓然,以及一个老头子赢忠,三人凭栏指点,喝着酒,吃着菜。 此刻,苏默将这词拿出来,那就不是装比说自己清冷孤傲了。 就好比后世中学校园里,哥几个在走廊之上,走过来一美女,忽而口哨响起:“这妞皮肤好白嫩啊(冰肌玉骨)” “眼睛尤其妩媚(眼儿媚)。” “嘿,不搭理我……(可怜遥夜,冷烟和月)” …… 这,就是白话版地《眼儿媚-咏梅》了。 于是,当苏默将《眼儿媚》念出来的时候,文思卿那羞愤,柳如君那惊诧。顿时让苏默恨不得找个地儿钻进去,当着人家家长的面调戏人家闺女,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苏默!” 苏默同学和文思卿同学的初次相识以及初次亲密接触,就是在羞愤怒喝以及粉拳相送下,开始了。 见着思卿小妮子羞愤难当地狠揍苏默,众人惊愕,朱叶伟却是猛然一霎间,杀意盎然。 隐秘地噬人目光盯在苏默身上,一瞬间让苏默好似堕入冰窟之中,但恍然再去看却根本寻不到踪迹。 好似梦幻一般,苏默告饶几句,在赢忠和柳如君的劝慰之下,两人重新尴尬落座。 不知赢忠和柳如君是有意还是无疑,两人却是再次面对面坐了下来。 苏默因为调戏不成反被调戏,故而安静地跟个鹌鹑似地。 而刚才爆发凶猛战斗力的文思卿,也明白自己刚才的确太彪悍了,着实有失淑女形象,于是目光游离,双手绞着好似能变出花一般。 “你好……苏默同学。”似乎觉得刚才的确过分了,文思卿打破沉默。水润明媚的眼睛看着苏默,目光里头的倔强,好似在对抗大恶魔一般。 “你好,文思卿同学!”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看着这漂亮的不像话的小丫头.透过眼镜,苏默看到的,是一刻无暇剔透的心灵,以及外表坚硬下的那份怯怯。苏默笑容渐浓:“刚才,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了。” “没有……也没事啦。”文思卿悄声应下,苏默这般坦诚,倒让他心中那份抵触稍减。只是扭头不去看苏默怪怪的目光:“听说……你昨夜办了赏花品酒会?” “是的。”苏默略带惋惜:“可惜没能邀请你来。” “我们可不熟!”小丫头心中腹诽,不过没有说出来,而是疑问:“可是,你庄园内的生丝不是卖不出去了吗?还有余力办酒会?” 苏默凝眉,笑容轻松写意:“应该说是,掌握着善化百分之九十生死产量的苏氏,将不再出售给尹家一根生丝!” 朱叶伟嗤笑:“然后,在破产之前大吃大喝一顿?直可惜了这如园美景!”(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墨衣铁面人 【说好的红票呢】 朱叶伟这么一说,文思卿的目光也有些变了。 苏默凝眉,看向朱叶伟,心中打量着这个面罩男子,心中老大不爽。我这是抢了你女人还是杀了你老爹啊? 只是一想到刚才那股子杀气,再及内心处负着的杀父之仇。苏默按捺住,此刻,不是苏家可以再草率立敌的时候。 挑战尹家,因为这是崛起善化不可绕开的敌人。 但能和湖广按察使司平起平坐,老友相谈的美妇,却不是苏默可以冒然得罪的。更何况,这男子那股子侵骨的寒意,绝对是百战老卒才有的气势! 但苏默的沉默却让朱叶伟感受到了软弱可欺,朱叶伟神情轻蔑:“我怎么听说,却是尹家先动的手?拒绝购买苏氏生丝?” 苏默无奈,正色道:“不错,的确如此。但做人做事总要有信心,对未来保持好的希望。苏氏虽不及尹氏财雄势大,但对于不公正地苛待,却不会软弱服从。苏氏的正当利益,绝不容侵犯。狼有利爪,我有刀剑恒心!” “牙尖嘴利!”苏默的回答有些出朱叶伟意料,心中暗骂。但转而,他却抓住了几个漏洞:“只是,据我所知,却是苏公子盛气凌人,尹先生作为宾客来访,公子却立庭中相迎。更是以‘三绝侍郎’讥讽。如此举动,恐非待客之道吧!” 苏默眯起眼睛,心中怒火万分。好似十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一般,心道你怎么不说那尹泓智在门前大大咧咧,好似他尹家客房一般? 一大帮子宾客,竟然在我苏家门前献媚似地讨好尹泓智。而尹泓智,更是大大咧咧,好似全然部将苏家看在眼里。 而且,尹氏吞并苏氏之心,油然已早。若不是苏家出了逆天强人苏护,只怕苏家在合族迁居至此时,就早被尹氏吞噬得骨头渣子都没了! 可以说,苏尹两家,本来就是世仇。再加上尹泓智无理在先,苏默小小惩戒一下。有何不可? 真当苏氏沉沦已久,就可以随意揉捏吗? 苏默心中怒吼中烧,却强自忍住。这铁面人如此放肆,可文柳氏却并未阻止,其中暴露出来的信息量,容不得苏默不三思。 如此作态,要么,是铁面人的举动是文柳氏默认的,甚至就是文柳氏的本意。 要么,就是铁面人也有不小的后台! 不然,文柳氏怎么会默许铁面人侍立文思卿身边?想到佳人之畔,却有如此强敌。苏默苦笑起来!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苏默而言,都不会是好消息。 “却不知,当日这位兄台也在场内。的确是失礼了!”苏默软中带刺,硬生生给顶了回去。虽说是服软,可话里话外,就是说既然你不在场,那你说个毛线? 铁面人勃然大怒,这些年,他可是许久没碰到胆敢忤逆自己的了!比起赢忠的宽容大度而言,以武犯禁的铁面人显然没有那般器量。 铁面人朱叶伟神情刻薄,他找到了一处致命硬伤:“大言不惭!听闻你在善化也是急智闻名,早早成名乡里,更有救济弱小之美名。得族人认同,共推家族之宗主。只是年轻人应当量力而为,戒骄戒躁!而非有了一点点成绩,便倨傲如斯。连尊卑长幼之序都忘了!” 苏默目光冷冷,一言不发。 但铁面人就更是兴起了,因为他看到,随着他这番话说出。其他人的表情都是变了! 毕竟,这里没谁和苏默有多熟。纪皓然对苏默的印象只停留在书院之时,而赢忠虽然对夏氏祖孙之案有所了解,但对于苏默其他的事情,却并未听闻。 至于文氏母女,更是听都没听过。 在柳如君眼里,朱叶伟虽说暴戾,心思诡异。但对于文氏的忠心是可以确定的。故而,也是信了朱叶伟的话。 再加上苏默一言不发,似乎是认同了这些。这就更让在场之人心思万变了! 一番话语有了作用,周边的目光看向苏默已经有些质疑。 故此,朱叶伟兴致高昂,再度发起进攻:“再者,买卖贸易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事情。苏氏生丝拒绝出售给尹氏,虽说尹氏的纺织场,印染作坊都会遭受原料短缺的危机。但没了生丝出售所得的银两,却不知苏氏欲置近千桑农生计于何处?白白奉养?若是如此,倒也无碍。只是苏氏而今却是花天酒地,接连两场盛宴。耗资巨大,听闻排场之奢靡,远近少有。却不知,苏公子既然有心酒肉口腹之欲,却为何连生丝之事,毫无动容!” “我自有妙法!”苏默冷冷回应,在不回复,就真要被当做软蛋了! 朱叶伟紧跟其上:“什么办法?” “商业机密,恕不透露!”苏默想也没想就给拒绝了。 朱叶伟轻笑一声,但那其中意味,谁都看出了其中的嘲弄。苏默眼下的强硬,在众人眼里已然变了味道。 苏默却不打算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午时降至,池亭冬暖夏凉,也正是个小憩的佳所。苏默备了些酒菜,这就让人端来!” 朱叶伟冷哼一声,也使人将从醉仙楼买的饭菜带来。他们本来只是在这里见一面就走的,故而,还带了饭菜。 “开水白菜、麻婆豆腐、回锅肉、宫保鸡丁、盐烧白、川式粉蒸肉、青城山白果炖鸡、夫妻肺片、蚂蚁上树、蒜泥白肉、芙蓉鸡片、锅巴肉片、白油豆腐……”不一会,十三道成都菜便迅速上席。 赢忠怡然自得,抄起筷子便大动起来。 只是朱叶伟却连连皱眉,指着碟中的回锅肉:“这黑乎乎地一坨,是肉?” 苏默纳闷,心道回锅肉难道不就是这样颜色深重吗?吃了一口:“肥而不腻,得其味七分。不错啊!” 朱叶伟冷哼一声,又指着夫妻肺片道:“夫妻肺片本当:片片大而薄,粑糯入味,麻辣鲜香,细嫩化渣。可这些,都是些什么?” 赢忠神色不愉:“那什么菜,才算得上入口?” 朱叶伟一溜烟地将醉仙楼的菜肴端了上来:“龙井虾仁、西湖醋鱼、叫花鸡、炒二冬、冬瓜蛊、蛋松、五味煎蟹、菊花鱼、斩鱼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玉牌羞煞人 【说好的收藏呢?亲,纵横中文网首发哦】【多谢七季稻的举人捧场哟,好有爱。】 “这些不知老先生以为如何?”朱叶伟神色收敛,最后温柔地对文思卿道:“能在家乡之外吃到家乡风味,着实不易。” 说罢,朱叶伟将自己在醉仙楼的见闻一一道出:“醉仙楼管理之有序,理念之新颖有效。具是让人佩服不已的,光说这限量购买,放牌出售,便是挠中了别人的痒处!” “哦?”文思卿顿时好奇起来,众人也纷纷放下筷子。显然,朱叶伟的这番见闻很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只是苏默却没有管,自顾自地吃起了那一半桌子的成都菜。 浪费粮食什么的,在苏默眼中,可是极大的罪恶。纪皓然这老实人忽而嘿嘿笑了起来,和苏默对了一个眼神,尽在不言。他可是知道,这些成都菜都是赢忠自个儿动手做的。被贬斥成这样,要不是涵养好,只怕早就爆发了。 “自古商户,都是担心自家物产卖不出去的。从来未有过,限量出售之观念!故而,今日醉仙楼之感悟,着实让人佩服!”朱叶伟侃侃而谈:“而不似某人,连一根生丝都卖不出去。连这菜肴,都难以下咽!” 柳如君微微皱眉,文思卿亮晶晶地眼睛盯着苏默,苏默却只是微笑以对,根本看不出什么。 “别家商户,自古吸引客人。都是以降价,放量购买为要!”朱叶伟神色自如,看上去似乎尽在掌握:“而醉仙楼经营销售之理念,却着实称得上高明。天下各省美味,其中差别错处,何止万里。如此高明之手艺,自然不可能放量,如此,方能保证质量,稳住口碑。再加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最好的,永远是那难以得到的!” “故而,醉仙楼完全不必顾惜眼前的毛头小利。一旦有了口碑,有了高质量精品菜肴的口碑。完全可以吸引天下食客趋之若鹜,而那种限量得到的诱惑,更是能激起醉仙楼对别人的吸引!那种坐待门中,空谈自论,哪里能得顾客之口碑?” 苏默绝倒,敢情这家伙拿我当垫脚石要去泡妹子啊!这枪中的…… 说着,朱叶伟看向苏默,那股子不屑毫不掩饰。直让纪皓然好笑得想当场告诉他谜底,只是苏默按捺住,摇头不让。 “至于这放牌入场,更是妙招!”朱叶伟一副赞叹的模样:“如此奇才,竟能在小小善化之中遇到,真乃善化之大幸。某恨不得现在便能亲身相近,而非和某个大言不惭之人同桌而食……” 苏默目光已然带上了怜悯。 只不过无人注意苏默低下头的目光,大家听着朱叶伟对醉仙楼的论述。也纷纷为之侧目,这武夫,倒是很有眼力劲。 而且,醉仙楼的营销理念,的确是新颖,其中效果,更是令人赞叹。 故而,得了大家的赞许。朱叶伟的神情就更加得瑟欢喜了:“限量购买,毕竟会流失不少食客。故而,有此木牌在手,便等若是将数百上千块宣传之利器扩展了出去!并且,稳住了那些未能当日便品尝美味的顾客!再者,醉仙楼菜肴尽管售价高于周边。但各省菜肴,有贵有贱,有高有低。若是贵贱得以在一堂就餐,则未免太过荒唐。贵者觉得低了档次,贫者觉得惶恐不安!故而,当这些牌子成为永制之时,自然可以将这些贵贱区分开来。同时,让醉仙楼成为上品名流之所!不像某些人,顾客一人都无……” “噗嗤……”文思卿抿嘴一笑,此刻,她也感受出了朱叶伟是在针对苏默。为的,就是讨她的喜欢,只是这些未免让苏默有些无辜了点。 文思卿看向苏默的目光柔化了下来,带些歉意。 但对视苏默的目光,却见苏默含着笑,和文思卿对视颔首,目光之中,丝毫没有被冷嘲热讽的恼怒。 反倒是成足在胸的自信,文思卿心中一动,觉得这个脾气蛮好的纨绔,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朱叶伟见文思卿一展笑颜,顿时觉得心都快化了,拿出一块银牌:“大娘子,你就学石鼓,恐怕是再也不能吃到家乡之风味了。这醉仙楼美味,也有独到之处。这块银牌子,大娘子且拿好。用此物,可不必提前预约,直入醉仙楼贵宾之处,购买到家乡之美味!” 纪皓然实在忍不住笑了:“哈哈!” “有眼不识金镶玉,可笑可叹……”纪皓然放肆一说,众人齐齐惊愕。 苏默一脸无奈的表情。的确,此刻他的形象真真是灰暗到了极点! 在朱叶伟前面一番说辞的打底下,苏默空洞的强硬显得苍白无比,不仅没有挽回众人对其的信心,反而更加让人怀疑起来。 在朱叶伟一连串地话语下。苏默在众人的印象之中,早已大坏。 在朱叶伟地形容之中,苏默成了一个年少成名,却倨傲不驯的人。其后,更是耽于享乐,不敬尊长。一力挑战尹家之后,不仅毫无作为,反而继续开宴会享乐。朱叶伟“好心”提醒,苏默却只是夸夸其谈,油嘴滑舌却坐视桑农生计无着,宗族事业败落。 最后被朱叶伟戳破谎言后,更是还强自嘴硬,死撑无赖! 如此奸邪无赖的形象,自然硬生生扣到了苏默身上。 苏默本来无意纠缠这个问题,即便是之前朱叶伟再如何诋毁。在没有摸清楚贵妇人态度之前,苏默都不会妄动。 毕竟,所有布局已久展开。只要有双眼睛,就能看到谁是谁非。 只是这朱叶伟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连醉仙楼都提到了,等若是把脸凑了上来,苏默要是再不上打一巴掌,对得住他这番“拳拳美意”吗? 纪皓然的大笑引起了众人的怀疑,这一番“有眼不识金镶玉”更是惹起了议论。 而苏默无奈的一笑,更是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赢忠若有所思,停止了和贵妇人的聊天,齐齐注视在苏默身上。柳如君也是好奇万分,水润的眼睛盯着苏默,说不出地韵味。 便是文思卿,也衬着小脑袋静静听着,可爱得很。 举动之间,只不过一声轻笑。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苏默身上,好似无论哪里,他都是天然的主角一般! 见此,被纪皓然刺痛的朱叶伟恼怒无比,将所有愤怒注视到了苏默身上,若是目光可以杀人,苏默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若是记得不差,醉仙楼的牌号等级。当是、木牌、银牌、金牌吧!”苏默笑容温和,举止温雅。 朱叶伟徒然之间升起了警惕,冷冷回复:“不错!” 忽而,脚步匆匆。宋大壮神色焦急对苏默耳语数声,苏默目光微动。颔首表示明白,拍拍宋大壮的肩膀,点点头。 原本焦急的宋大壮安静了下来,恶狠狠地看向朱叶伟。 注视文思卿,苏默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牌,青玉无暇,上刻苏默赠三字,小纂古朴,显然非是凡品。 “这是一块玉牌,便赠与文娘子!”苏默将玉牌赠去。 轻轻一击,却在众人心中掀起轰然波涛。 “唔,玉牌不对外。只东主才有权力授予!可直入顶楼,享受最好的服务!” “轰……” 波澜起。(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云卷云舒去留意 【红票君和收藏君在哪里?求认识~】 玉牌子? 东主才能有权力授予? 看着苏默那般自如地将玉牌从怀中拿出,所有人惊愕了。那么说来,苏默就是这个东主? 也就是说,醉仙楼是苏默家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若苏默是醉仙楼的东主。那么…… “不可能,醉仙楼什么时候有的玉牌?”难以置信之后,几乎瞬间暴走的朱叶伟此刻脸色赤红。 苏默和纪皓然相视一颔首,朝着众人致歉。随后,便跟着宋大壮出去了。 朱叶伟见苏默无视,登时凶性一起便要去拦苏默。但脚步刚动,却被纪皓然按住肩膀。大力一来,纪皓然一身儒衫便服,竟是透出千斤之力一般,不防之下被按住不得动弹。 朱叶伟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腰间一扭,怒视纪皓然。 但此刻,苏默早就离开池心亭了。 纪皓然一甩手,噼里啪啦地,刚才那阵子两人初次交锋,显然了解不足之下,都吃了不小亏。 只是纪皓然吃定这厮不敢在两女面前动粗,笑眯眯地看着朱叶伟,跟随苏默不多久,显然就被带坏了:“怎的,朱老哥想练练?刚刚吃了人家的家乡风味,这便要将这池心亭拆了?” 一顿夹枪带棒,朱叶伟顿时词穷,捏住以前的话头不放:“哼,难道他说醉仙楼是他家的,便是他家的吗?醉仙楼壁章之上,根本只有‘木、金、玉’三种牌子之分。哪里来的什么玉牌?更何况,醉仙楼宾客数百近千,根本就没听说有什么玉牌子!” 朱叶伟这么一说,文思卿却觉得为难了起来。因为,这玉牌与其说是玉牌。还不如说是一块精工细琢,沁色瑰丽的饰品。而且,玉牌雕琢似荷包,显然就是醉仙楼的招牌菜:荷包里脊。 若苏默不是醉仙楼的东主,根本不会话这么心思去雕琢一个商家的菜。再者,苏氏虽是善化小族,却也是数十年清誉传家,根本不必要冒着被轻易戳穿的可能去撒谎。 文思卿顿时对刚才误会苏默赶到歉疚起来,想到那首小词,尽管看那些才子佳人的文都看腻味了。可心中想着,却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能够温文尔雅,诗词精通。简单地说,特别能拿得出手就是了。 如苏默这般,相貌清秀俊美,人有脾气不错,还能写出这般隽永小词的。的确算得是人中龙凤了。 文思卿秀眉轻颦,觉得刚才那般大的误解和中伤对苏默太过分了些。由是,刚才对苏默的歉疚就更甚了。 “这玉牌上……是醉仙楼的招牌菜:荷包里脊。”文思卿开口了,却如一击重锤打在了朱叶伟的心上,顿时不闹腾了。 说罢,纪皓然接下话头:“刚才苏默便已经说了,这是东主方才可以赠人的牌子。等若是见了牌子便见了东家,你想吃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海里游的,都能给你弄来。自然,为防止抄袭。这每一枚玉牌,可都是醉仙楼地招牌菜!” 说着,纪皓然是分为眼馋这牌子了。要知道,就连他也是刚刚才得了一块小小的金牌子。 想来,若不是苏默此次被逼狠了要打脸,只怕也舍不得将这玉牌放出来吧! 苏默是醉仙楼东主。 如同一块巨石,落入原本就有些沸腾的池水之中,掀起巨浪。 原本,在朱叶伟的描绘之中。一个人品差劲的败家二世祖形象朦朦胧胧,就这么被朱叶伟强加到了苏默身上。 只是苏默的反击有些无力,这才让大家半信半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觉得苏默是渣渣烂人。 显然,至此的朱叶伟还不满足。 他是要将苏默牢牢地钉在败家二世祖的耻辱柱上,于是便将醉仙楼的见闻说出,又卖弄起了盐商家庭对商业的见识。 于是将醉仙楼的经营理念和初始会员制度巴拉巴拉托出,狠狠地将醉仙楼那个高人给夸了一顿。 在这样两相反衬的时候,那个高人顿时便高大伟岸起来。 而苏默,在朱叶伟每每提及挖苦一句的时候,自然对比下来,就更加渣渣了。 但突然的……大家发现,苏默是醉仙楼的东主。 也就是说,朱叶伟口口声声,每每提及,十分仰慕的这个高人,就是苏默。就是他要拼命贬低的苏默! 也就是刚才大家一直都觉得是个败家二世祖的苏默! 这样的落差和惊愕顿时让众人脑子里有些当机! 这个“朱叶伟仰慕无比高人”“手段非凡的酒楼管理者”,用来反衬苏默败家渣渣的传说级人物…… 竟然是一个刚刚被朱叶伟亲自贬斥的败家子? 就是一个之前大家看来,被经济封锁,连一根生丝都无法出售,而且依旧在宴饮享受,似乎毫无本事的败家子。 其真相,竟然是如此地华丽。 难以想象,所有人在朱叶伟的误导之下,竟然如此误解了这么一个天才般的人物。 显然,醉仙楼新颖的管理理念是镇住了在场之人的。本朝并非历史上的明朝,自明太祖先天上地小觑商业,打压商业。 华太祖的商业政策,实际上是继承又改良了宋代的商业政策。虽说三百余年来已经七零八落变得不成样子,但大体上,本朝的商业情况并不弱于宋时,比起晚明,也要略强一筹。 故而,在本朝人心中。商业才华,虽说毕竟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但在各个世家眼中,商业才华依旧是比拟科举制业的大事。 在晋商等传统商帮的思维之中,更是有一流人才经商,二流人才务农,三流人才入仕的说法。 故而,这般商业才华展现出来。在众人眼里,那自然也是极厉害极高明的了。 而今,当众人愕然发现,原来此人就是苏默的时候。众人眼里,苏默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不仅原先所有的负面印象全被扫除,更是隐隐之中,对苏默那般宠辱不惊的气度给折服长叹了。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赢忠又道:“松江眉公所言之心境,便是如此了吧。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心性。” 众人纷纷点头,赢忠心中思及却自己加了一句:还有这般妖孽地手段! “朱大哥,去了哪里?”忽而,文思卿声音脆脆地问。 正此时,庭外一声惊天怒吼:“贼子敢尔!”(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图穷匕见 【求收藏君和红票君给我暖床去。。。】 苏默静立门前,束手独立,身旁只有宋大壮和小童云天侍立。与苏府门前,几乎将正条街道占满的差役捕快形成鲜明对比。 长沙府推官花明抚着山羊胡,尖尖的下巴,眯着三角眼,这位在府城以“司狱强干”著称刑名主管此刻恼怒非常。 身为正七品的长沙府推官,又受命府尹孙嘉艺的委托署理善化县政事。可以说,随着花明地到来,善化县短暂的权力混乱便由此终结。 随着县府的权力真空被填补,善化自然也不能再任由善化持续混乱起来。 只是,任谁也不知道。这位推官大人在正式上任之前,曾经秘密在尹府住过一天。 今日,花明接到“正直百姓”举报。在县衙击鼓,连呼有军国大事! 听闻此事,花明顿时神情一震,立马传唤了诸路人马。原本,在花明未有到来之时还是迟钝拖沓的县衙,此刻在花明的“英明”领导之下,顿时气势高昂,动作迅速。 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诸事齐备,受理了这名正直百姓的举报。 正直百姓举报,善化县内出了图谋不轨的西南夷! 原来,这名百姓说发现有苗人趁着善化混乱之时,打算在境内购买生铁,武器,乃至军用盔甲弩具! 要知道,善化县内可是有一个百户所的。而今,军户糜烂,军器丢失。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 于是,当下。花明便决定点齐本县衙役弓手,更在本县良善之家的帮助之下,浩浩荡荡杀向了苏家。 其后,更在查抄了苗人住所之后,发现了强弓硬弩以及生铁数百斤。 得了罪证,花明更是声势浩荡起来。尽点本县可用人马,还组织了百数良善之家的丁保,随后,杀向城东……探花巷。 于是,当宋大壮匆忙将消息传递给苏默的时候,苏默心中之震动,难以言喻。 及至苏默束手立于门前,看到尹泓智的时候。其中缘由,昭然若揭。 醉仙楼的火爆出人意料,期间美食风味,更是成了善化一大盛事。几乎,不过区区三两天的时间。整个善化,便都晓得了醉仙楼有美酒,有美食,其中苏氏五味珍品,更是天下从未有过的美味。 而且,各省菜肴,推陈出新。更是迅速俘获了人们的味蕾,一瞬间成了整个善化谈论的头等大事。 朱叶伟在醉仙楼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但醉仙楼的盛况,却随着口口相传,立马扩散向了整个长沙府。 甚至,有那老饕,快马加鞭想要尝一尝醉仙楼五味珍品。 由此,这滚滚财源入苏府,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原本干渴的财政迅速得到补充,而在苏默的支持下,苏水华也迅速拿掉了原先一干账房,轻点账册之后,将府内财政整顿一新。 其中贪墨追赃,人心清肃自然是不必多表。 苏氏的蒸蒸日上众人看在眼里,有了醉仙楼的收益,苏氏虽说不可能弥补得了苏家的在桑田生丝上的亏空。 但维持宗族日常开销,乃至依旧补贴桑农开支,却是不再艰难。 而且,醉仙楼的盛况对苏氏最大的好处并不在银钱之上,毕竟,哪怕苏默再如何手段非凡,醉仙楼也不可能达到年利润数万两银子,善化县虽说富庶,但市场极限在那里。 醉仙楼的盛况,带给苏氏最大的好处,在于一个信心! 一个苏氏开业战胜尹氏的信心! 有了醉仙楼,说明苏家不在只是单纯地依靠纺织原料出产。毕竟生丝贸易之生丝掌控在尹氏手中,又有六房从中作梗出售生丝给尹氏。 若是单纯硬抗,最先到底的绝对是苏默。 更何况,衡州府虽说路途稍远,生丝质量也不如苏氏所产生丝。但毕竟给了尹氏另一个原料产地,而苏氏商行想要出售生丝,却十分艰难。 其中缘由,便是尹氏的抵~制。 尹家的在长沙府,乃至湖广一处的纺织业内,都是颇有影响力的。行业内虽说内部竞争绝非温存,但对外之时,互通有无,彼此声援还是可以的。 而且,尹泓智好歹也是三品官身。一呼之下,小的纺织场不敢接,大的纺织场不愿意轻易陷入火坑,苏氏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封锁了起来。 当然,也并非无解。 苏默也是多了后世千年见识的人,前世摸爬滚打,商业竞争之中各家商户顾客的微妙心态,苏默也是烂熟于心。再对应这个世界的各色人物之中,也是想出了破解办法! 尹泓智眼下对苏氏经济封锁,要让苏家的桑田断粮破产,没有经济收入,无法维持宗族的庞大支出。 苏默当如何? 见招拆招罢了。 尹泓智既然要经济封锁,那我就打破了给他看! 如何打破?究其根底,是眼下苏氏孱弱无力,内部分裂,外部强敌。财政枯竭,人心混乱。 可以说,尹泓智就是欺负苏默年幼,苏氏孱弱。故而,这才敢于如此惹人纷争地对待苏氏。 换成已经近乎独立小团体地六房,他敢对玉景商行如此肆意吗? 而今苏氏看似困难重重,但苏默却找准了解决问题的核心之处。 那便是信心! 这个家族对未来的信心,各家商户客户对苏氏商行的信心,乃至外界,对苏默强大而非孱弱的信心! 还有什么,比起醉仙楼地突然崛起。苏氏美食风靡天下更能证明这些的? 再加上前面两次盛宴的铺垫,苏氏完全可以振作地外尹泓智地蛮横无礼说不! 于是,醉仙楼一开张,盛况空前之下。苏氏族人,再无犹疑。莫不是对苏默敬畏有加,苏水华,苏水繁等一干及早就靠拢了苏默的。 更是各个神情振奋,气势昂扬。 便是各家商户,在看透了醉仙楼带来的影响之后。哪里还会顾惜尹家什么呼好,原料产地固然要担心没人要。 可日益扩大的纺织市场,也急需要生丝原料供应,抢夺生丝产地啊! 连那些中小商家都看到了这些,老奸巨猾的尹泓智,哪里还能看不到? 再联想苏克容打听到的,尹泓智和孙嘉艺的良好关系。苏默笑了,很冷。(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刀兵对峙 【早上好,求收藏君早安吻。】 “花推官,不知大张旗鼓,所谓何事,竟然连刀兵,都要动上了!”苏默屹然不惧,凝视不过十步外的花明。 花明阴测测一笑:“什么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看你是心中有鬼吧?” 花明最常用这一招,声色逼迫,配上身后数百人手,他相信,此次大局,已然在握! 苏默凝视:“心中无愧,自然无鬼。却不知花推官在说什么,又要意欲何为?” “哼!”花明冷哼一声:“你还装什么蒜,大胆苏默,还不交出西夷奸细,胆敢窝藏反贼,我看你是连苏氏门楣的清白都不要了!” 苏默勃然变色:“血口喷人,苏氏何曾窝藏罪犯?苏氏清誉,岂是你这风尘俗吏可辱?我要上书乌台,告你欺凌功臣之后!” 不错,苏默,可是功臣之后。虽说不知道老爹到底坐下了什么泼天的功劳,也不知惹了什么泼天的麻烦。 但苏默,却在老爹曾经的书房之内,发现过斗牛服,以及朝廷嘉奖的文书。说苏默是功臣之后,并无犹疑。 更何况,苏家可是一代有两个进士的书香门第。家世清华,进士牌匾不知就有两处,举子秀才更是不计数。 此等荣华,的确不是一个区区七品佐贰官可以比拟的。虽说花明为长沙府推官,乃是赖无寒的上级,但两人见礼,却是要花明向赖无寒行礼的。 无他,赖无寒乃是进士出身,文凭够硬。而花明,却是举人出身,乃是靠着知府孙嘉艺地抬举,这才能得了七品官身! 故而,苏默依着石鼓学子的气场,骂一句风尘俗吏还真算不得什么。再加上,国朝政治,骂架实在太过寻常,历代华帝颇有宋帝之风,经常性地要面对一大帮子御史言官来喷口水。 至于政~治斗~争之中地互相弹劾,那骂人不带脏字的高水平骂架就更不用说了。 花明神色一变,贡举不成,只得一举子入仕乃是他心底的疮疤。此刻被苏默揭开,可谓是让花明心中恨恨地滴血。 花明脸上的阴沉更甚了,一丝笑容都看不出,冷冷盯着苏默。好似要噬人的恶狼一般:“你先祖良善是不假,但出了你这么一个败家子,也说不定。” “你血口喷人!”苏默愤怒无比,心中却全然平静,甚至一股子欢快地笑意不住地溢出。 说着,苏默好像愤怒地压抑不住一般。矛头直指跟随一旁的尹家管事尹立:“尹家小贼,你竟敢栽赃于我!” 尹立好似受了极大侮辱一般:“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苏默,不要以为你假清高便能欺骗得了全天下人。你如此卖弄声名,还不就是为了给夷人买卖武器打幌子吗?” “荒唐!”苏默断然否认:“什么夷人,我苏默乃是血脉纯正之汉儿怎么可能会资敌叛匪?” “更何况,西南夷人难道就不是圣上子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同为一国之子民,花推官便断然指责其为叛贼。难道,是花推官想要逼反土人,用来掩盖什么罪责吗?” 苏默中气十足,声音清朗。透着无可侵犯地坚决!如此话语,顿时让周边跟随的人一阵骚动,毕竟,要去查抄一个积威数十年,曾经出过中枢大佬的世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花明这般底气十足的。 而且,汉夷之间。历来纠葛难分,汉人官员依靠朝廷威权作威作福,其下胥吏贪婪无度。这样治下的少数民族地区,想要治理好,无疑是痴人说梦。 再加上,世系土司有些非分之想。渴望摆脱汉官束缚,乃至裂土不轨的。更是让西南局势,复杂万变。 只是无论如何变,汉官大多贪~腐无度,激化矛盾这却是无疑的。 果然,见己方士气一落,花明脸色更沉了,阴测测冷笑一声。一挥手,叮叮当当地声音响起。 之间十余件带着铁锈的盔甲被丢了出来,更有数百斤生铁被拿出。 见着这些,花明似乎有了倚仗:“这些东西,难道还不能证明西南夷人意图不轨,想要谋反吗?” 苏默眉头一皱,心道纪皓然在准备的,就是那些西南土司? 忽而,苏默也想了起来。前些时日,苏默为了准备各省名菜。许多原味都是要出自深山老林里才有的东西。就比如吉首酸肉,有些材料在当下,只有通过当地土人才能买到。 故而,苏默府中还真有几个夷人! 想必花明就是吃准了苏默府中有西南夷人,故而,这才敢肆无忌惮。 见苏默势弱,花明怒喝之下,便要领人冲过去。 苏默岂会势弱,大家豪族对付官府,可不仅仅只是将人手渗透进去。而是大族往往都有自己的武力倚仗,再加上这年头匪患渐多,便是文家此次出行,不也是贴身护卫就有百数,隐秘跟字后头的,更不知道多少。 苏默一个举手示意,顿时身后便出来百数精壮汉子。这些人持刀拥剑,猎弓蓄势。竟是一点也不惧对抗官府! 苏默这么做,并非是要造反。而是这年代,着实和苏默想象之中的宋明不一样。当年华太祖拥天下的时候,有感唐之悍勇武烈,而宋人却多孱弱怯懦。 于是,便决意改变这种风潮。不仅在国初使得文武之位得到相对平衡,更是打破了武器禁令。 除了军用武器,比如强弓硬弩,制式盔甲等外。普通的刀剑,乃至精心制作的名品,都是在注册登记之后,便可以拥有的。 故而,华朝武力,虽说江南早已糜烂。但边军战力,依旧是朝廷可以信赖的。当然了,具体如何,苏默不得而知。 但民间拥有武器,却是朝廷不在严禁。而且,发展到而今。普通人家拥有刀剑自然需要严查,但对于苏家、尹家,陶家这等大族。私藏多一些的武器,却是无碍。只是甲胄,依旧难以获得。 但无论如何,有了这些打底。苏默还是有足够资本对抗的! 再加上,花明叫嚣得虽然厉害。但事情涉及到抄家,而苏默有没有谋反,忤逆等大罪。 在没有得到按察使司允许的情况下,花明再是叫嚣得厉害。难道他敢真敢抄家? 苏默揉揉手,似乎是春冻下的普通反应,但转而从身后接过宝剑时,却整个人,好似凌厉了一般。 苏默握住剑柄,开始拔剑,蹭蹭的声音在嘶鸣。 剑将出鞘,而苏默的气势,也越发凌厉起来。 及至最后,剑势凌人,苏默提步一迈,花明眼中诡谋闪烁,心中欢喜得快要炸开了。此刻,瞳孔一阵收缩,竟是心神震慑地一退。苏默待再进,忽而数声惨叫响起。 “啊,贼子,纳命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闯宅冲击 【求收藏君和红票君的熊抱~】 突然地,远处若有若无地,嘶喊杀声迭起。 苏默惊容初展,花明却是震惊不已。还来不及要动作,却见六十余劲装鼓鼓地壮汉腾挪转和,人影叠叠,喊声激烈,却混乱得一时间看不清楚。 乍一看,好似是数十人在打群架一般,而地点,却是从苏家后院,一直打到了前院。 待众人临近了,这才发现。原来中间还有一名墨衣铁面男子,只不过手持一杆木棒,却让六十劲装男子近身不得。 与其说是这六十余人围攻,还不如说是在六十余人被这墨衣铁面男虐的欲仙欲死。 六十余大汉,皆是腰间挂着刀鞘剑鞘,显然并非是手无寸铁。 但此刻,在墨衣铁面男地闪身进击之下,在后院一直持续到前缘长街的时光中,一路上叮叮作响的声音全是武器掉落在地的。 六十余人,竟是武器越来越少。尽管越发凶悍,却是依旧无法阻挡。 看到这里,众人这才恍然。哪里是六十余人围攻这墨衣铁面男,分明就是这贴面男,将这六十余人赶着往前院在走啊! 而且,但凡有人要离开的。纷纷都是被这墨衣铁面男打折双腿,然后在地上呻吟。苏默看的眼放异彩,心中对这个世界的武学忽而极其好奇了起来。 但这个时间点上,显然没有空给苏默感慨这些。他的目光,突然警惕起来,看向花明,凌厉无比。 花明一见这些壮汉被打成这番模样,顿时心下碎成一地。这些人,才是他此次算计苏默的秘密绝招啊! 要知道,苏默乃是本县豪族,是有声望的仕宦家族,这样的家族。官场之中是有一条铁定律的,祸不及妻小,灾不入门庭! 这个年代,文官集团强盛无比的时候。 哪怕是一个落难了的仕宦家族,也绝非是可以轻易欺辱的。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固然不错,但绝对只能套用在寒门小户之家上,至多,也只能是工商家庭。 这般明火执仗地想要对一个并无劣迹,并无罪责的仕宦豪族进行搜查,无论是明里上的律法,还是暗地下的潜规则。都是无法允许的,除非得到按察使司同意。不然,官府想要将权力肆意地在仕宦家族身上施行,要不是动手的人有张太岳那般泼天的权势和手段。 要么,就是疯子决定孤注一掷! 须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今天做的了初一,明天就做得了十五。道上的人都知道祸不及妻小,若是谁都跟花明这般强硬地摆出阵仗要来抄家灭族,只怕天下不说千年百年世家,只怕再盛也难有三代了。 再加上苏默那书院学子的身份,那更不是花明这小小推官可以担得起职责的了! 除非…… 让按察使司事后追认! 谁都知道每年十三道御史为了完成业绩考核,那都是要上弹劾奏章的。只要花明能够从苏家家中搜出夷人,尤其是湘西南的夷人。到时候,无论苏家是否清白。在这个关口被爆出刻意与夷人往来商贩,哪怕苏家是仕宦豪族。一样会被那些御史老爷给盯上,不死也要掉层皮。 到时候,迎接花明的,不再是什么潜规则的报复,而是办案有功地嘉奖升迁。 而且,光是尹家纺织场一成干股的分红,那就是每年数千两的收益了! 花明一想到这般名利双收的事情,心中顿时一阵热火。 当然了,花明也并非是傻子。不可能真的以为自己带着人马过来齐聚,就能将苏默奈何。故而,花明也是汲取了苏默对付苏浚的招数。 浩浩荡荡领着数百人马,将整个探花巷前的长街占了个满满当当。一派嚣张无忌的表现,更是恶狠狠到了极点,仿佛真的要明火执仗强行将苏家抄没了一般。 而苏默的反应,也并未出了花明预料。 强硬无比,一点也没有丢了书院的面子。不仅强硬地拒绝了苏默的要求,更是倒打一耙,将花明和尹家都给兜了上去。 当然,苏默是未必清楚尹泓智和孙嘉艺的底细。 但光是这么一联想,县中百姓哪里还不明白? 将所有的脏水往尹泓智身上一泼,不仅洗脱了自己沟通西南夷谋反的罪责,更是可以以此反诉尹泓智栽赃陷害。 不过瞬息之间,花明便感受到了苏默的狠厉和果断。 在做出这样的反击之后,更是悍然调集了苏家的护院队,上百号刀枪齐立的架势似乎真的不惧和官府干仗! 须知,善化已经数十年未闻刀兵之音了。 往日小打小闹的捕盗缉匪根本不是这种人员数百上千的冲突可比的! 花明的算盘打得极好,几乎料准了苏默的所有准备。一副搜查抄家的架势果真将苏家的所有力量全部调动了起来,而花明…… 看到苏默强硬决然的态度时,几乎都笑岔气了。于是,静心准备的六十余精干人员在此刻,悄然从后门之中,朝着苏家突进。 花明根本就没想着能够闯入苏家的正门,只要将后院突破,将厨房之中一西南夷人抓住。甭管他们纯粹只是良善帮厨,一个西南匪寇按上,到时候将突然发觉从苏家院中找到大量生铁制式盔甲。 管保他苏家有口难辩,再无生机! 故而,在正门之上,花明极力要激怒苏默,更是将苏家全部力量都激发了起来,集合在门庭之上,好似两方真的要大打一场一般。 须知,长街门前的所有对峙都只是花明的虚晃一枪,这六十余号壮汉才是花明的杀手锏! 而今,这些被当做杀手锏的王牌被打成这般模样,被一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墨衣铁面男从后院打到前院,竟是全部缴械没一个缺漏。 好歹那些盔甲生铁尚未放置,不然…… 墨衣铁面男将数十人一路打到在地,趟满了一街的人将整个善化的视线几乎都吸引在了此处,墨衣铁面男却没有多看苏默一眼,只是一瞥,高声道:“乱匪入苏宅,尽毙!” 听此,花明一个激灵,他猛然发觉,此刻已经陷入两难。依着苏家的力量,只怕不需三日,弹劾花明指使贼人再无授权的情况下,悍然搜拿苏宅的奏章便会拜在按察使的桌案上! 难道要放弃,坐以待毙吗?花明脸色惨白起来,但转眼想到尹氏纺织场的分红以及升官的渴望,花明的眼神渐渐红了。 罢了……六十人都闯了,难道六百人就不行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天外飞仙 【考完了,求收藏君和红票君暖床~】 “给我冲,今日,定要拿下苏家院中西南夷叛匪,胆敢阻拦,格杀勿论!”花明状若疯魔。尹泓智心神骇然,悄然一退,转而,一想到这事天赐良机,顿时也是发狂:“冲!抓到西南夷,一个一千两!” 两相鼓劲,数百人齐齐涌上来。 苏默却毫无畏惧,喝令苏峙:“所有苏氏男儿,各自回房守卫,莫要贼人伤了妻小。胆敢行凶者,格杀勿论!” 苏峙急红了眼:“宗主你怎么办?” “凉拌!”苏默疾声喝令,数倍的差距,强拦根本无用。苏默唯一担心的,是这场豪赌之中伤了族人妻小,各房女眷。 任何暴~动之中,老弱妇孺永远首当其冲的目标。 花明发狂了,尹泓智也发狂了。 苏默却要拼命理智起来,于是苏氏数百族人连忙坚守回廊要道,而苏默,却领着十数武艺精湛之护院断后。 “关门!”苏克容嘶喊,苏默却扯开高声呼喊:“来不及了,守中院,疏散族人,退守如园,相信我,撑到如园我们就是胜利!” 数百人齐齐涌入,从天上看,好似蝗虫一般冲入一派青葱的苏宅中。 无数衙役民壮冲入苏府带来的伤害是毁灭性的,在狂热的情绪,高额的封赏下,这些人的眼珠子似乎都红了一般。 在加上尹泓智几乎是打定主意要毁灭苏家一般,于是满目之下,整个苏家几乎如同蝗虫过境,每一块板砖青砖都要被撬开一般。 不一会儿,苏家前院就宣告失陷。 前院一派杂乱,花草尽毁,前厅更是被砸烂无遗。仿佛桌椅之上,尽是西南夷人。 花明意气风发,领着衙门差役驱赶了民壮弓手,开始专业化地搜查。 但苏默动作很快,早就将苏氏族人迁移到了如园更加安全的地方。那里假山曲池,比起门庭无掩的宅院,更加来得安全。 苏水繁声嘶力竭:“不要乱,老人和孩子先进如园。所有人男人,都给我拿起武器!” 苏水西手中拿着一柄长枪,口中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面临如此危险地步,他终于明白了,往日苏氏的繁华和强盛早就成了过去。此刻,面对一个府城推官,竟是被逼到了如此绝境。 一个劲喃喃自语的苏水西带着两个儿子,看着年轻气盛的儿子身上那股子刚强的味道。苏水西稳了稳心神,指挥着自己的妻妾先行带人离开。 看着妻子黄氏还整理着银两,苏水西心肝儿都要裂了:“还拿什么钱啊,人都杀过来了,还在于银两什么。人要紧,快撤,快去如园。那里有假山可以遮蔽,撑过去!人命要紧!” 数百苏氏族人,仆妇,在这样一派危急来临前。数百暴徒的袭击之中,每个人竭力发挥出自己最后一丝力量,渴望度过这次泼天大的危急。 苏默手中长剑已经饮血,竭力护着数百苏氏族人的苏默就如天神。 暴~乱是如此突然,尽管苏默已经竭尽全力维护。但破坏依旧在持续,血泪在突如其来的瞬间爆发。 夏达扶着一位年幼的苏家老妪,快步朝着偏院的如园奔去。纷飞的木屑和尘土代表着外面暴徒的入侵,作为偏远旁系的一名庶出女子,连后人都无的老妪只能蜗居在最偏远的位置。 这同样也意味着,在暴~乱来临之时,两人连逃离都要困难许多 而此刻,夏达快步奔跑,突兀的,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来袭。 披头散发的宋祝不清楚这是自己混江湖地多少个年头了,他只知道了,这绝对是自己这一生中最为畅快的时候。 城市飞速发展的华朝不仅使得市民阶层地飞速发展壮大,同样,也让城市之中的青皮无赖迅速扩大。 黑帮和灰色地带的扩展让那些在城市之中寻找不到工作,亦或生性懒散好逸恶劳的余丁找到了生存之道。 就如宋祝,这位奸猾狡诈的小小混混头子在抱住花明这个大腿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带着数十号混混成了“民壮”的宋祝找到了一次打先锋的机会,抄大户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光顾了宋祝。 此刻,宋祝心中惬意无比。苏家的穷苦也许只限于大房苏默,在暴~乱之中迅速搜刮到的财富这一刻瞬间让宋祝成了有钱人。 饱暖思淫~欲,在暴富之中,宋祝开始盯上了苏家的那些闺秀。 容貌秀丽,风采独佳的夏达顿时让宋祝眼前一亮。一把用油渍遍污的长袖抹过露出的口水,宋祝大笑一声,在身边数十小弟纷纷淫笑连连。 夏达猛然回头,恰好看见这样一幅场景。心中悲愤,可老妪腿脚不方便,拖累之下。一次次奔跑,换来的却是身后的笑声越发肆意。 夏达猛然将头发上的簪子取下,长发披散,心中猛然浮现起了苏默的影子。 “无论如何,是怎么都不能污了清白!”夏达心中猛然一阵坚毅,快步将老妪推向西边竹林。她知道,这里正是通向如园的一条捷径。 夏达此刻却是再也跑不动了,这两天费心费力忙碌美食已经耗费了大量心神。此刻剧烈奔跑之下,夏达已经将体力耗尽得差不多了。 夏达瘫软地靠在一棵竹子上,远方宋祝狰狞淫笑的表情越发近了。夏达一紧手中簪子,冷眼看着宋祝越发走进。 宋祝不可抑制地想要欢呼了,虽说依旧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夷人,但此时,花明有足够的时间从苏家“搜查”出盔甲强弓。 举目四望,苏家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抵抗的力量。尽管四处望去,全是奔逃的人,叫他一个都没有抓住想象中的大家闺秀。 但此刻,夏达这般清新秀美的荣耀,却是一瞬间让宋祝这个常年在半掩门子逛游的抠脚大汉犹见天仙。 如此佳人,便是宋祝再混几十年,也接触不到的人间上品啊! 光是看着这小娘子,就让宋祝好似吃了神仙果一般,浑身舒爽。及至近了,闻着那幽幽处子清香,好似吃了神仙果一般。 比着以往打砸劫掠财货更加叫人激动,叫人心底里舒服地发颤。 “美人儿……还不快到哥哥怀里来,莫怕,莫怕,哈哈!”宋祝畅然大笑看着夏达捏着簪子,肆意无比:“难道你以为,那苏家子还有回天之术吗?” 苏默举起硬弩,一举手,身后百数强弓林立:“杀!” 准星瞬间套在宋祝淫笑的狗头上,扳指一扣。 箭至,溅血。 苏默飘然而至,夏达美眸之中,犹如天外飞仙。(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入我苏家门 【多谢寂灭解元捧场,鼓掌~】 一个时辰前。 “按察使司令,诛暴徒。敢有反抗,杀无赦!”赢忠立在山亭上,身后的纪皓然满目怒火。 “将此次带来的弩机都发给苏默吧!”赢忠对花明的肆无忌惮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看着满园内的苏氏族人,却又不得不感叹苏默的手笔和心机。 这是用整个宗族在做赌注啊,若是赢忠没有来此,苏默该如何出手? 只怕,整个局势已经超脱苏默的控制了吧。自从朱叶伟这个墨衣铁面男突兀将那些贼人打出的时候,整个局势就已经超脱了原先的预料。 “还有多少人没回来?”苏默看着满满当当的如园,心下稍稍放松。尽管局势突然地脱离掌控让苏默一段时间内极其被动,但终归在各房的努力之下,人员都得到了保全。 在苏默的执掌之下,尤其是醉仙楼开张后。 少部分族人跟随六房去了乡下,而大部分族人,则留在了城内。苏家也由此,明里暗里分裂成了两部分。 而在苏默分权之下,各房都焕发出了新的生命力。 苏默没有那个能力掌握住一个族人数百的大家族,但各房长者,却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掌握住自己那房的数十人。 再加上毕竟是自己的主场,熟门熟路,于是在苏默带着护卫队断后之下,尽管财货大多已经被抢掠一空,但族人们却很幸运地躲过一劫。 整个撤退之中,苏默更是高喊着,人没事就好,财货再多,苏默日后都能给他要回十倍百倍来! 由此,除了少数奴仆跟在后头被打得重伤外。所有女眷和族人都得以保全,此刻,苏水繁正在联合其他各房中人清点人数。 而赢忠,则在柳如君和纪皓然的见证之下,宣布认定花明此次行动为暴徒暴~乱! 在按察使的眼前侵犯按察使司的职权,更是明目张胆地肆意妄为,这不是暴徒暴~乱是什么? “什么?夏达去了哪里?”苏默惊愕。 夏岳却是那惶急不已:“对了,我记起来了。小莲经常去东院苏老妪那里。这……” 夏达小名小莲,而东院,也就是此次撤退距离最远,最为麻烦的地方。 一念及此,想到那个在厨房里头忙里忙外为自己奔波劳累的女人。苏默心中一抽搐,提起一把强弩,便要走去。 纪皓然见此,急忙拉住:“你干什么,文夫人已经答应愿意动用文家护卫。只待文家护卫一到,强弩齐备,万事便全。为了一个婢女,你还要孤身返险吗?再者,此刻你冲出去,能济得甚事?” 苏默缓缓摇头,只是拿起一具硬弩。 “因为她是我苏家人!”苏默此言一出,苏里,苏岚,苏涣三个族中长老皆是神色动容。齐齐对视,都纷纷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崛起了苏家,整个帝国之中曾经耀目无比的伟男子。 而其余各房主事,苏水华,苏水繁,苏水西,苏水禾都是为苏默这话心神振奋。便是六房一系的苏水友,苏水良,苏水学也是神色复杂,并未掩饰其中的动容。 但纪皓然却没管苏家人的情绪:“只不过一个婢女而已!” 说罢,从苏水繁手中拿过一本本子:“所有苏氏族人,都已经转移完毕了。你莫要色令智昏误了性命!” 不错,其余各方族人也纷纷劝谏起来。 苏默凝眉:“难道一定要有苏氏血脉,才可以为苏氏族人吗?为我苏家做事的人,就是我苏家人。至于血脉,却不是必要的。某些留着苏家坐着苏家贼的事情,我就不说了!” “入我苏家门,便为苏家人!”苏默神色郑重:“为我苏家做事了,难道我苏家还不能保他一个太平?单纯以血亲为必要条件,苏家的事业终究是做不长的。” 苏默心中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在他心中,经营苏家与其说是经营一个古代礼法森严的古典家族。还不如说是经营一个濒临破败,人心不齐的家族式企业。 以血亲为关键经营企业,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人才凋零,企业败落。 不能吸收外来营养的家族是不长久的,内向闭合的苏家也是无法壮大的。将苏氏家族的味道淡化,才能让苏家真正成为一个顶级的世家,而非单单只是一个豪族。 豪族可能三代就败落消亡,世家却是千古可以长久兴盛! “苏峙,愿为宗主效死!”苏默说罢,苏峙顿时只感觉热血沸腾。各房族人听此,纷纷都是高声大喝:“愿为宗主效死!” 纪皓然整了整衣冠:“弟慷慨而去,兄又怎会吝惜一死?” 苏默不再废话,北上弩机,身后浩荡男儿,长弓硬弩,齐聚。一举毙敌,于是当苏默飘然而至的时候。 夏达终于不再掩饰心中少女情怀,嘤咛一声扑在苏默怀中,悄声哭泣起来。 苏默一阵慌乱,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身边汉子纷纷大笑起来,便是纪皓然也一个劲地挤眉弄眼地朝着苏默作色。 这群地痞流氓根本不足为惧,在纪皓然齐整有序的指挥之下。在苏默击毙宋祝的时候,这群地痞流氓就慌了。 地痞流氓根本没有什么慷慨赴死的觉悟,绝大多数人,只是想跟着花明一顿打砸抢,得了浮财便好。 哪里想到,会有性命之忧? 可以说,在这箭雨侵袭之下,莫不是慌张而逃。 于是这才有了这番旖旎气氛,众人嘻嘻哈哈,都是有些成全苏默和这美腻小娘子的意思。 至于纪皓然,更是唯恐天下不乱。虽说刚刚见了一个美貌更甚一分的绝美小姑娘,但那小姑娘着实太过刺人,冷冰冰的,有些叫人不喜。 而今这个小丫头就大胆多了,尤其这生死关头中,好一番英雄美娇~娘的桥段啊! 只是这可苦了苏默和夏达,苏默倒还好,大大方方朝着众人作揖便是。可夏达刚才只是情绪激荡之下,骤然见了主心骨,这才有的放肆行为。 扑在苏默怀中,自然是千欢喜万安心。只是众人起哄来了,便叫夏达明白了处境。羞愤之下,顿时不知道怎么做了。只好埋在苏默怀里,做起了鸵鸟。 无人帮忙给台阶,苏默只好继续享受这温软。 只是一声惊喝,脆脆的声音带着掩饰起来的失望和愤怒,文思卿冷眼盯着苏默,:“大色狼!” 苏默无奈,在夏达耳边耳语几声,将人推向文思卿。 定神,苏默看向赢忠,以及墨衣铁面男身后的百余劲卒。 “杀吧!” 是日,满城血光。 【掉名次了,想不到考试完了却是这么个结果】(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洒漫了去抄家 一百余青衣红帽的苏氏族人纷纷熟练地登上了苏家大宅的各个制高点,强弓硬弩带着复仇的箭支将一个个挑头的贼寇射杀,便是遇上衙役,也毫不留情。 与此同时,盖着按察使大印的告书在几个嗓门特大的年轻人手中高高举起。洪亮的声音传遍四周,甚至连着整个东城都能听到。 “兹长沙府推官、署理善化事花明,擅动刀兵,诬告功臣之后,所谓勾结西南夷叛乱,实属子虚乌有。本官湖广按察使司赢忠,即勒令花明停职。听候审查,各衙役民壮,立即放下武器。胆敢反抗者,视为叛匪!” 一个个字,犹如巨锤一般,击打在所有人的心间。 什么时候,湖广前三的大佬竟然来了苏家?而且,就在他们进攻苏家老宅之时!而且,还亲眼目睹了所有情况? 花明心乱如麻,但随着一路彪悍人马杀出,却伴随着这封布告将所有人的反抗之心彻底泯灭干净。 纪皓然果然不愧书院之盛名,不过两百余人,排兵布阵之下,已经有了名将之风。 只见一百文家武士提刀持剑悍然冲进人堆之中,虽说面对数倍之地,却夷然无惧。 其后,百余弓弩手纷纷在屋梁之上窜行往来,将一个个负隅顽抗的贼寇一一射杀。 如此以连击,顿时便将所有人反抗之人的抵抗之心击灭。 便有那凶悍抗拒的,也在地上房上合力围剿之中,统统见了阎罗。 见这一幕,花明如遭雷击。甚至身边连一个帮忙脱围的人都没有,所有衙役此刻再无犹疑。 按察使比起长沙府知府哪个大,无论是谁,也是一目了然的。 至于尹泓智,更是首先跑路,高呼着是被贼寇裹胁而来,急于洗脱责任的尹家几乎是一瞬间,便做出了将花明当做替罪羊的决定。 这个决定,自然是让花明更加心冷。 连逃跑的心气儿都没有便被苏默抓在了手里,看着这个形貌猥琐,修着一副山羊胡的七品府衙属官。 苏默并未罢休:“尹泓智才是此次的罪魁祸首,抓住了花明,只不过是处理了一个台前小鬼。小鬼身后的阎王要是打不掉,以后苏家的麻烦绝对消亡不了!” 纪皓然这次却不赞同了:“尹泓智固然是个老鬼,但决不至于是阎王那般。你想的实在太简单了,花明身后难道就没人吗?打掉花明,足以让苏氏重新成为善化第一大族。若是要动尹泓智,便离不开孙嘉艺。要知道,尹泓智和孙嘉艺关系极其密切。一旦牵连起来,那是整个湖广省上层的问题。收手吧!” “世家……”苏默喟然长叹。 赢忠缓缓出声:“大老虎打不掉,小鬼总是会冒出来的。知府了不起,就可以欺凌功臣之后吗?” 苏默眼眶一红,赢忠摆摆手,一拍肩膀:“放心,省级层面的争斗有我帮你兜着。想要欺负小辈,总要先和我们这些老人家说道说道。你洒漫了去做,天塌了都给你兜着!” “是!”苏默高声大喝。 “县衙典史何在?”苏默放生大喝,一个黑脸大汉一溜烟地快步跑来,弓着腰朝着苏默谄笑,正是那日给苏默备案的典史齐东强:“天可怜见,苏公子你问问,我可是一个子也没拿啊!咱的手下,可是最规矩不过,什么也没动!” “哼,敢动了,你也不会还能在这里和我说话了!”苏默神色冷然,让文家人近战,自家人强弓硬弩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文家护卫悍勇吗? 须知,此次不少县衙之中的老油子都没死。为何? 就是因为这些老油子不是尹家的人! 要么,就是平素哪儿也不靠,混的很惨的那种。要么,就是背靠陶家对苏家心善的人。 苏家也有人手,只是那些都是苏浚的。苏默看在同是苏家人的份上,便也饶了。 至于那些平素罪行民愤极大,或者是是跟着尹家混的。苏默可都是盯准了杀,一个也未放过。这黑脸典史齐东强便是县衙之中罕见的谁都不靠的人,不然,那日也不会稀里糊涂便帮苏默备了案子,引发了善化的一场大地震。 苏默既然记下了名字,今日再用他,也没了那么多担心。 此刻,齐东强听了苏默的骂,非但不是惶恐,反而一脸欣喜。 这混了几十年官场,哪里不明白上司的心态。这上司要是肯骂你,那未必是坏事。至少,人家还打算用你。不然骂你为何?还不是让你改正以后用得顺手些? 若真是和和气气几句温吞话过去,那只怕你的前途就危险喽。说明上司跟你打交道的心思都没有,自然,在这个关口,苏默肯骂他,那就是打算用他! 一念及此,齐东强欢喜满脸。更加用了心思侍奉苏默。 苏默清了清嗓子:“按察使司令,尹泓智扰乱市场,奸商市价。构陷忠良之后,诬告谋反。依《大华律》诬告者,以所诬之罪反坐。故尹家当以叛乱之罪诛杀之!此令,赢忠!” 齐东强惊愕满脸,胸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苏默神色冷然,喝问:“可听见了?” 齐东强连连应是,身子一震颤动:“此等大事……非吾等微末首领官可负责的啊!” 苏默眯着眼睛,笑呵呵地拍了拍齐东强的肩膀:“这是自然,赢臬台怎么会让你们这些小人物难做。首领管负责不了,难道正印官就不能负责吗?” 首领官就是那种管着几十个小胥吏的流外官,几乎是连品级都没有的官儿。更多是一种吏目头子的身份。 但正印官就不同了,正印官那就是主官。有主导权力的官员,比如县令,一县之中事物他基本上都说了算。 就说整个湖广省的正印官。就那些知府,知州,知县,臬台,抚台。 这些正印官几乎全都是硬牌子:进士出身。等若是这个统治者的核心成员:士大夫! 可以说,真正的大华,就是这些人在操纵。 故而,苏默说让正印官去负责,那是完全可行没问题的。 只是齐东强顿时就抓瞎了,这关口,善化还有正印官吗? 抓破头的齐东强根本想不明白,但不多久,见了新上司的齐东强顿时恍然大悟了。但转念一向,身为进士出身的赖无寒竟是匍匐在了苏氏门庭之下,便一阵莫名的激动。 心中一个劲地夸赞起了新老板的奇思妙想,又分外感慨起了苏默的手段。一个劲更加地卖力干活去了? 干啥活? 自然是在县令赖无寒的指挥之下,浩浩荡荡领着数百人马,齐齐杀向了尹府! 抄家!(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鲸吞蚕食 几乎没有防备的尹家根本没想到苏家竟然敢直接就这么朝着尹家下手,当县衙衙役拿着按察使司的公文直接将整个殷家连锅端了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善化,变天了! 几乎是一天之中,整个善化便徒然剧烈变化了起来。 尹家子弟面对县衙的攻势,甚至只能颤颤巍巍地躲在门宅之中,根本无力反击。因为,所有的武力在今日进攻苏家的时候,被苏默的弓弩手杀了个干净,便是侥幸逃回来的,也再无余勇拼杀。 而先一步得了消息的尹泓智,甚至想都没想,便直接逃向了府城。那里,还有他的重要盟友长沙府知府孙嘉艺。 只要得了孙嘉艺的帮助,他不信不能翻盘。 至于还在家里的其他族人,尹泓智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卷起金银,甚至大部分都带不走,只是带走了一小部分,便仓皇而逃。 于是,当风水轮流转。苏默转眼之间便从被抄家的人变成了主持抄家的人,连他自己,都有些感慨这际遇变化。 想不了那么多,苏默赶忙开始指挥起来。 最主要的,还是维持纪律。 尹泓智要抄苏家,都要拖上官府的名义,遮遮掩掩不想叫别人知道。苏默此次亲自卷袖子上阵,自然更要注重名声。 好在,此次苏默托了一个更大的后台:按察使司。 须知,按察使司是有权力授权抄家的。既然有了授权,苏默自然不需要再遮遮掩掩,直接来个快意恩仇地抄家。 同时,也是宣告苏家绝不容侵犯。不然,若真是只拿一个花明结果作数,只怕日后找上苏家麻烦的将会越来越多,几乎没上升一次,都要面对别人的死命扑杀! 反正连抄家你都能忍让一步,便是欺负你了,又如何? 苏默就是要用这种酣畅淋漓地报复来告诉所有人,苏家的尊严,绝不容侵犯! 他要用一个尹家的败亡,来宣布苏家的崛起! 抄家进行得欢快非常,但苏默却控制得小心翼翼,带着苏峙领着的执法队进去,胆敢侵犯妇女,中饱私囊的,一律暴打一顿革职丢出。 便是苏家子弟,也一律革职!只不过不会挨打罢了! 而面对尹家的情况,苏默则是控制在只对尹家嫡系一脉进行打击,依着通匪叛乱处,却并未扩大对其余旁支进行处罚。 华朝不似明朝,株连九族毫不含糊。 华朝在面对株连的问题是,更倾向于宋朝。尤其是对于这种还有致仕高官的家族,哪怕是叛乱确凿了,也顶多是主犯处死,家眷发卖教坊司。 至于其它旁支别系,该干嘛干嘛去,顶多以后无法入仕,备受歧视罢了。 故而,苏默这种精细的控制之下,对尹家其余旁支别系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 但接下来的几刀,却让人明白了苏默的打算。 “尹氏纺织场拍卖?”当按察使司驻善化专员纪皓然受命处理尹家善后事宜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惊奇万分。 事实上,这些天来,善化的确是一日万变。 首先,更多的纺织场得到开办。这些手工作坊在没了尹氏的垄断经营之后,以往被挤压倒毙的小规模纺织场纷纷开办起来。 一切,都因为苏默的生丝开始放量销售,尽管价钱有了提高,但其中还是很有赚头的。 以前尹家垄断经营,固然带来了稳定的利润,但同样,也压低了原料的价格。而今苏默在了解了外界的行情后,自然毫无犹疑地提高了售价。 而醉仙楼也得到了扩展,再不必输血苏家之后,有了更多的资金投入到自身的升级之中,良好的循环使得醉仙楼已然成了善化的一道风景线。 每日往来善化的客旅首先便要来醉仙楼平常一下苏氏五味更成了一地之风尚! 而苏默,便开始消化对尹家的胜利果实。 首要的,自然是开始拍卖苏家经营的纺织场、各色商铺。 在的建议之下,按察使司决定实行拍卖,而不是简单地收归国有,最后不知道漂没到了某个权贵手中。 所谓拍卖,自然便是以公开竞价的方式,将特定的物品或财产权利转让给最高应价者的买卖方式。 苏默将这种崭新的办法说出来,一下子便得到了赢忠的亲睐。 于是纪皓然便被赢忠派出来负责整理整个尹氏诬告案的首尾,连带着,自然也有了这一系列的拍卖。 通过拍卖的方式,苏默用毫无悬念地结果将整个尹家的精华部分全部吞吃了下去。至于其它臃肿却数目众多的东西,比如某某客栈,某某胭脂铺,某某杂货铺,苏默统统放弃。 这样一来,苏默鲸吞尹家产业的举动便掩盖在了数目众多的其余交易之中,显得十分寻常。 完全消除了任何拉仇恨的可能。 这样毫无烟火气息地鲸吞蚕食,自然令知情者无不赞叹不已。 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则是苏默开始整合整个善化的纺织产业! “不要以为尹家就没有好东西了!”在醉仙楼的顶楼上,坐着整个善化的大商人们。不仅有刘汇这个苏家扶持起来的刘氏成衣铺的东主,还有以前的老派大纺织场场主孙煌。乃至神色尴尬,好似便秘的玉景商行主事人,六房嫡系的苏水友。以及神色淡定,一派全然掌握的苏氏商行执事苏水华。 以及负责会场纪律记录的苏水繁。 众人听了苏默这么一句话,都是纷纷相视一笑,谁都知道,苏默这么说,是要继续朝着尹家割肉了。 “整个善化的产业情况,散乱无序,凌乱低效。在我看来,等若是暴殄天物。有这么好的资源,利润却不及江南苏松之地十一!”苏默神色带着感叹。 众人也是默然。 “江南之地,占据外贸之要隘。有天下一等之印染工坊,一等之纺织人工,一等之成衣裁缝。这些,都是我们所没有,也短时间无法赶上的!”苏默顿了顿:“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无法改变眼下的难堪处境!”(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尹氏落寞 “而最为重要的,在我看来,是捏成一股绳,将善化杂乱无序的纺织业,团结起来!” “我宣布,今日起,善化纺织商业协会成立。诸位可以在商业协会内商议购买,也可以组团去外面走走,齐声协力,不受讹诈。同时,苏氏旗下楚练绸庄也将开张,到时候,所有采买,都会优先协会。” “当然,加入协会也是有条件,要资格的,今日列坐之人,我特地批准你们入会。但其他没有得到批准的,也不是想加就加的!” “至于没有加入协会的那些纺织场、印染铺、成衣铺。自然也别想优先在善化内再购买到什么了!” 苏默一番话语,简直是和当日尹泓智的封锁打压别无二致。但实际上,仔细思量,就会发现。如果不是特地代入到那种对抗情绪之中,根本想不到苏默这些就是在打击尹家旁支别系的纺织场,印染铺,成衣铺。 似乎,苏默设立这个商业协会,真的只是为了善化的商人以后走出去更加自立团结一般! 但尹家那些商户,乃至善化本地的其他商户若也是这么想,那就图样图森破了。 不进协会? 可以,今后尹家那些成衣铺子就别想在善化买到价格正常的绸缎了,至于在外边买,那也没问题。只不过这成本激增之下,还能有多少利润就难说了。 苏默完全可以不用其他手段,便可以将尹家的成衣铺子挤兑得利润大减而经营惨淡。至于到时候如何鲸吞蚕食,就不需要苏默再继续操心了。 自有一干精干手下为苏默分担工作,苏默只需要在大方向之上点拨一二,同时在财务人事上面把好关便可。 顶楼会议的效应扩散苏默没有再多有注意,再过不久,他就要去书院了。 一个月的请假期限是怎么都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了,赢忠这位书院老学长固然在书院上层中有些薄面,可以为苏默特例请到假期。 但也仅仅止于此,不可能因为苏家在善化还有一系列动作要进行就为苏默特例再延长假期。 再者,苏默这两月内苦心争斗,几乎是你死我活的境地。根本就没有将心思用在课业之上,只不过两月时光,苏默便感觉经义有些生疏,便是书法,也磕磕盼盼退步了许多。 于是,来不及去想顶楼会议对于纺织行业造成的影响。 亦或者,苏默只是真的不将这些事情太过放在心上。 的确,对于一个翻手云覆手雨的人来说,什么影响概念之类的文词儿,实在没必要注重。 只不过,商业协会的限购令以及限售令的影响,却并未随着苏默的不在意而缩小。 或者说,这些苏默不屑与去看的影响正在切切实实地改变善化这个大舞台。 比如大舞台内的小世界之一:尹家。 今日,尹光神色难看地回了尹家,面对人心散乱的尹家大院,以及几个低着头没了精气神的尹家子弟。他长长叹了一声气,便不再管院内人们那副懒散颓唐的模样。 若是在往日,他少不得也要多训斥几句。只是今日他却全然没了这样的兴致,从醉仙楼传出来的消息让尹家面临雪上加霜的境地。 作为昔日善化支柱产业:纺织业中的霸主。 主枝嫡系被苏默干掉的尹家声势一落千丈,但尹家毕竟也是出过不少人物的大族。尽管尹泓智被定罪,剥去官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毕竟,诬告通匪叛国,反坐其诬告之罪乃是铁律。 而且,尹光还从可靠的消息渠道之中听闻。赢臬台似乎要拿这一件事来树立自己威望,执意要严办尹泓智。 湖广上层甚至大吵过一顿,作为善化的直属上官,尹泓智的至交好友。长沙府知府孙嘉艺不仅亲身上阵肉搏赢忠,更是去找了湖广民政系统最高长官湖广布政使蒲邢,最后蒲邢也朝着赢忠施压。 但赢忠不愧是书院出来的强悍精英,苏默这边刚刚将尹家抄家了。其后湖广按察使司上奏朝廷弹劾长沙府知府孙嘉艺的奏章便出来了。其中证据详实,文辞精妙,让所有人大感震动,赢忠,这是下了死力气要整孙嘉艺啊! 在赢忠的强硬坚持之下,蒲邢虽说对赢忠十分不满。却也只能撇过此事,而孙嘉艺面对地方监察系统最高长官的弹劾,不得不戴罪避职,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次是也在劫难逃了! 果不其然,随后,孙嘉艺窝藏尹泓智的事情被告发。司法正式进入,圣上命御史台调查。 整个长沙,一派血雨腥风。 湖广官场,为之肃然一震。 闲话少提,就说尹光将思绪从追忆之中收回。看着手上拿到的一封请柬:善化纺织商业协会? 这是一封请柬,不错,是苏默对尹家旁支别系主要人物发出的请柬。 尹光乃是举子出身,却不喜官场。落第之后,便索性自己建了一个纺织场,其初,织工不过十二人,织机也不过五张。 但而今,发展十数年。在尹家牌子和举子身份的照应下,再加上尹光自己的勤恳努力。其生产的尹氏湘绣,已经斐闻江南。 可以说,除去尹泓智的几个大纺织场外。独树一帜又吸金恐怖尹氏湘绣是尹家旁支之中的一个标杆,若是连尹光都倒了,只怕尹家真的走到末路再难崛起了。 而此次,尹泓智便真切感受到了这种味道。 一种衰败来临的味道。 善化纺织商业协会的请柬与其说是请柬,还不如说是一份战书。 通过会党这样一种制度,用孤立隔绝的手段在无声之中将尹家逼到角落里。这份手段和心机,让尹光真切感受到了苏家子的能耐。 “罢了……”尹光挣扎良久,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但他不想就这么认输,他渴望从族人们身上感受到尹家的精神,于是挥挥手招来长尹誉:“去将我七弟,四哥,大哥都召集过来吧!” 尹誉应是,快步跑出。 不多久,却是尹誉疾步跑来,连连喘气:“七叔,四伯,还有大伯……”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尹光神色一沉,长子这么沉不住气,让他有些不满。 尹誉哭丧着脸:“七叔直接将所有的织女遣散,织机发发卖。四伯还有大伯,将自家的绣坊入股了苏默开的新绸庄。都……都不肯过来!” 尹光如遭雷击,感觉胸口好似沉郁得说不出话来。 良久,这才缓了口气,摆摆手,拿起那份请柬:“便入股了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陶家人 善化一等一繁华的十字大街上,一座辟地十数亩,高楼层叠,院深亭秀的建筑群上。红字飞舞,舞狮喧闹。 满县名流,尽皆过来捧场。便是陶家嫡长孙陶凌峰,也带着陶家几个兄弟过来。只是六房一系之人依旧称病不出,据说已经在收拾家业,要移居府城了。 而苏浚,也是深居简出,似乎并不打算再理会这凡尘俗物。 这是楚练绸庄今日开业的日子,苏默放手将绸庄交给苏水华搭理。而苏水繁,也因为此次忠心耿耿,用力办事,被评为宗族常务执事。负责一应族中俗物,而苏默则渐渐脱离视线,开始专心学习。 在醉仙楼顶楼会议之后,苏默更是直接找了陶然,大礼参拜,束脩备上。开始短暂地补习生涯,而曾经在书院开过讲座的陶然也的确厉害,经义熟稔,各种典章释义信手拈来。 至于此次陶凌峰在楚练绸庄里入股的两成股份,那就不多说了。 总之,这些时日苏默在陶然的私宅之中学习非常认真,而陶然也是倾力教授。对于苏默一些来自后世的观点,更是颇为赞赏。 而经过短时间的强化补习之后,两人便开始了比较轻松的讨论时间。大抵是苏默提出问题,两人讨论,气氛轻松。 这便是陶然教学的一个特点,他并不喜欢那种刻板严肃的师生关系。也不觉得刻板的权威观念会对经义释义有好的帮助。 “《论语?泰伯》,“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今日是苏默即将完成补习的时候,两人的讨论氛围比较轻松,而苏默,便提出了一个后世比较著名的分歧:“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等等!”陶然凝眉:“你是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个分段倒是很有意思。” 陶然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分段改变以后带来的巨大变化。 苏默点点头:“不错,句读之不解。可谓是令天下人释义艰难之一大顽症!” “哦?”陶然看着一本正经的苏默,笑笑:“这件事情可不简单。只不过,小家伙恐怕不知道,先秦之时便有符号分隔段落了吧?《宋史?何基传》称赞何基:“凡所读书,无不加标点。义显自明,有不待论说而自见。”” “汉之许慎也把标点符号收入《说文解字》,收了‘、’号,解释:‘有所绝止、而识之也。’还收了‘()’号,解释:‘钩识也’。钩识者,用钩表识其处也。……今人读书有所钩勒,即此。” 陶然不愧是闻名湖广的大儒,史料文册信手拈来。这些典故,苏默很多只是听闻,连记忆都无。但陶然便很快一一道出。 苏默神情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在先秦之时起,便有了标点符号的产生。分段落的作用和意义古人并非不知道,甚至史料之中,都有记录。 苏默这个穿越客显然没想到自己祭出穿越利器竟然会遭遇如此挫败,有些颓然,苏默老实摇头:“学生的确不知,想不到先辈竟然这么早便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为何,天下之古文依旧没有句读之法?” 陶然轻叹一声,目光很是赞赏。苏默这性子他很喜欢,肯开动脑筋,十分聪慧。临走这次讨论,竟然还拿出了句读之法的议题。 而且,即便是被指出了错处,也没有恼羞成怒继续死守。这种诚恳的态度十分难度。 提及句读,陶然直指关键:“这千年传承,战乱频繁。文章句读之法,又不在主流关节之处,自然少人保护,难以传承。再者,古时便是书文字都艰难,若非蔡伦,只怕天下文章,万一都存不住。” 苏默连连称是,技术问题的确是文化传承一个难以逾越的关卡。而千年之变,战争纷乱。就更让这传承显得艰难起来! 但苏默转而便想到一个问题:“宋人都有知晓,可为何今人却不知?“ “敝扫自珍啊!”陶然轻叹一声:“各豪门巨室但凡掌握句读之法的,哪个愿意轻易教出来?这可是家族百年兴盛的不二法门,武家尚且知道武艺传承之机密,书香门第哪里能不明白这知识之关键?” “历来都道穷文富武,可实际上,所谓穷文,也绝非轻易之负担。你可知道寒门素户习文之艰难?一家少了一个壮劳力去耕织,要购置书籍,求学拜师,要买纸墨笔砚。哪个不要花钱的?豪门巨室不仅有先天之上的钱粮之便利,更有掌握了释义话语权的便利。自然,这句读之法当然是各家藏着。天下之句读,五花八门,难以统一。古今之混论,都需要儒者自己去辨析!”陶然看着苏默,目光烁烁:“你若是去做,将会惠及天下读书人。这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来自豪门巨室的压力绝非你可以轻易抵挡的。我朝不同宋时啊,慢慢做,切莫叫人知晓了。这是泽被天下的好事,也是招惹祸端的源头!” 苏默沉声应是,神情肃穆。 印象之中的明朝,可不是这般的啊。苏默轻叹一声,这个世界能开金手指的地方还真不多。 能用的,唯有自己的脑子了!苏默心中暗自记下,转而,便发觉陶然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偏题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本当是两句话,但历代儒者,为了愚民之策。都不遗余力地践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一句话的意思!”苏默总结:“核心,便在历代执政者。无论是天子,还是儒生。都不喜欢百姓掌握住话语权,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老百姓只要服从便可,任何质疑乃是辩驳,都会被视作忤逆,反叛!” “很有新意!”陶然颔首:“但这并不符合《论语》中夫子所表达出思想。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实际上是夫子爱民之本意啊,同样可以解释为:官府驱使民力,百姓可以做到的,便由之,可以去做。超出百姓承受能力之外的,便要明白,不去做。这一解,才符合《论语》整体上所表达的思想。” “只不过,经义是古人所言。如何释义,自然应当有今人来述说!”陶然随即笑呵呵地看向苏默。 苏默深深了然,的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实际上便是历代天子为了江山稳固这才下的决断,但世易时移,百姓民智渐开,在这么做下去,显然是不行了。 若是苏默用圣人的名头来阐述自己的政治思想,这自然是一个极佳的办法。 苏默拜谢,这是陶然最后教给他最为深刻的一课。 却不料,如此肃穆的情况之下,陶然挤了挤眼睛:“文家娘子可就要走了,还不快去尹家作坊里挑些湘绣送去?” 苏默挠挠头,嘿嘿直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笑靥如花 位于城郊尹家围子的楚练绣坊门面崭新,显然是最近换了东家才新作的牌匾。 只不过今日苏默带着文家大娘子过来,显然让这处地方多了一些意味。赢忠早就离开善化,要赴府城给苏默擦屁股。 连正四品的知府都要动了,身为此次事件的主导者。赢忠自然是要去府城坐衙指挥的,只不过赢忠虽说走了。 文家的人却没有走,近日来发生的事情着实惹人眼球。 在目不暇接的变幻之中,苏家一举将尹家的所有压迫掀了个底朝天。 尹家意图围剿苏默,甚至进行了全面的经济封锁。 依靠生丝贸易为主要收入的苏家不仅面临了苏护失踪后最为严峻的危急,更是连自己的后院,都隐隐有火光闪烁。 在负责宗族事物的苏水繁叙述中,柳如君很清楚地了解到,当初那种整个宗族,九房离心,各家慌乱的心境。 所有人都好似在怪罪苏默,怪罪他离心了六房苏浚,没了官面上的倚仗更造成了最大的分裂。有人怪罪苏默自废武功,下放族权更助推了宗族的分裂。有人怪罪苏默为了意气之争招惹强敌,结果招惹来了苏家的大祸。 作为旁观者,再加上冰雪聪明,又是见惯了世情。柳如君抽丝剥茧的分析之中,便明白了苏默的为难。 一个大家族,后继乏力的情况之下。未必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奋发向上的能力和渴望,而是这个宗族已经深陷于内部的牵扯和消耗。 在纷扰的人心之中,没有特别的手段和毅力,是难以解决这种困境的。 大多数宗族聚合在一起,希望能够得到最大的发展。但往往是在兴盛了一代之中,便面临内耗,面临内方向的牵扯和争斗。 而苏家,便是如此。 尤其是族权混乱,实力式微的情况下。 而苏默,果断出手下方族权。实则是解放苏家束缚的一种有效手段! 将权力下放,自然避免了内耗出现在族内高层。避免了争斗直接出现在最高一级,而作为族权的高层,自然也可以留有余地将内部的争斗化解为良性的竞争。 同时,族权下放也避免了宗族逐渐庞大之后的掌控无力,以及掌控迟缓,低效。 毕竟,苏默十分清楚一个庞大的集团未必是有效的。精悍有力的小集体集合成的集团或许能将力量尽情发挥起来。 而且,在苏默若是能够顺利解决尹家之祸,自然可以大涨威信,不必担忧被架空。若是不能解决,那更是其余休谈。 可以说,而今事后诸葛一下。柳如君也深深感到了苏默这副稚嫩面孔之下,那波澜惊涛的算计。 可以说,苏默在极其危险的情况之下。 用了一招毫无硝烟气息的反击便将所有的困难化解全无,甚至,明明局势已经大变的情况之下。 在局中的大多数人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原来,在苏默的这一招乾坤大挪移之下。苏家的局势已然逆转! 通过醉仙楼,这个最初被忽视的地方。 苏默一下子树立起了一块招牌,一块尹家,哪怕是府衙都无法压制的招牌! 美食! 在民以食为天的大背景之下,恐怕尹家的权势再如何滔天,也禁绝不了人家品尝美食的诱惑。 再加上前翻苏家和尹家的对立气息,更是助推了所有人的目光,每个人纷纷将目光注视在苏家身上,坐看苏家的过招。如此,又等若是被苏默拿去做了一次活广告! 再加上如园宴席上的每一个人都真切感受到了苏氏美食的真味,自然是无法拒绝这般强大诱惑的。 只要是个明白人,都知道有了这么多王牌的情况之下,醉仙楼之火爆当是如何炽热! 有了醉仙楼作倚靠,苏家和尹家之对峙自然便由此成功易手。 到时候,有了财源广进的醉仙楼之收益。苏默完全可以反过来对尹家施行包围,你断绝我下游产业的原料出售,那反过来,我也可以联合其他桑农来断绝对你的原料供应。 毕竟,在整体环境之下。纺织产业是一个生丝需求大过生丝供应的! 于是,须臾之间,情势大变。 只了解了前半段消息的墨衣铁面男朱叶伟被苏默狠狠打脸,原本误解了苏默的文家母女自然是对苏默刮目相待。 再加上柳如君也是知道一些当年内情的,自然不觉得屈居如园会有什么丢分的事情。 而且这苏氏美食,的确有过人之处,自然是让柳如君颇为欢喜。即便是赢忠走了,也依旧留了下来。 有了文家母女在苏家作客,似乎又带给了湖广上层一个信号。 于是,在赢忠的强硬之下。尹泓智被论罪发配,其在京任御史的长子被左迁工部去了甘肃做了治河大使。 便是当初一力硬挺尹泓智的长沙府知府,也被翻出案底,查办之下,被迫降级致仕,算是勉强全了体面。 这一番大胜之下,苏家在善化的声威由此大振。 便是六房,似乎也打定主意要躲避苏默的锋芒,竟是迁徙走了三成的族人,去了长沙府定居。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文家母女终于要走了。 而苏默,却在文家母女居住如园的这段时间之中,除了例行的问候拜访外,竟是再也没有顾文思卿了。 “难道还是在怨恨我当初错怪了他,惹了他难堪?“文思卿想到此处,竟是哀怨地立在揽月亭上,折了一束花。 忽而,这一束花在文思卿手上一轻。 一个磁性带着温雅气息的声音传来:“文家娘子这一束花,却不知是为谁所折?” “要你管!”文思卿狠狠地便要去抢,苏默闪身嬉闹起来。然后便是拱手求饶:“是苏默这些时日怠慢姑娘了,好不容易忙完了族中俗物,可又不能耽误课业。以至都不能带文姑娘看看善化山水,罪过罪过,还望娘子……原谅则个?” 苏默目光清澈,带着真诚。 文思卿扭过头,却是声音柔了下来:“便绕过你这呆子吧。” 说罢,文思卿似乎又想到这话是不是有些太过亲昵了,俏脸红晕绽放,娇花美艳。 【这一更后,我估计凌晨能下车了。然后一天波折,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空上去更新。12号晚上火车,14号凌晨下车。这样】(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绣坊 【从12日中午开始,到今天下午五天。两天将近五十个小时的旅程结束了,微言到了家中。以后的日子有了短暂的稳定,找个时间,爆发一下。算是对今日延缓更新的歉意。】 【非常抱歉,今天只有一更。今天加上车上的瞌睡,也就四个小时。写完这些,实在撑不住了】 尹光今日一大早起来,便领着长子尹誉在绣坊内往返检查了几次. 又再三训诫工人,确保不会出了缺漏,这才让尹光稍稍放下心来。尹氏湘绣虽说产权之上已经划归到了苏氏名下,但依着苏默的吩咐,却并未对人事大做改动。 至多,也只是检查了账册之后,换上了苏家得用的账房。然后撤了几个贪墨的,几个不识好歹的,便并无多少动作。 这样一来,原本战战兢兢担忧失业的绣坊织工们至少是情绪安定了起来。再加苏氏手面大,陆续几项旨在改善工人待遇的命令发出,那织工们的心绪那就更安定起来了。 比如薪酬增加,比如工作时间地规范,比如绩效奖金,至于其它织工的饮食,住宿在新东家新气象的整顿之下,也都得到了提高。 如此一来,织工们自然不会去触霉头惹新东家的不高兴。大部分人家,都暗自感谢着苏默,让他们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湘绣种类繁多,乃是天下四大名绣之一。无论是平绣、织绣、网绣、打子绣、剪绒绣还是乱针绣。其刻画之外形和内质都一丝不苟,无论是一鳞一爪,还是一瓣一叶。”尹光在苏默身边低声解释着。 而另一边,一个眼神灵秀的女孩子则是东瞧瞧,西看看。看着织工绣工们的动作,手中还比划着什么,喃喃自语着,其他人也听不懂。 苏默却是纵容地笑着,尹光见此,哪里还不明白,也不提这茬,继续和苏默说着湘绣的情况。 苏默也是点头应是:“不错。湘绣便是追溯历史,可以上溯到周时。比如楚练,便是当时湘绣之始祖。只不过后来楚人善战,这楚地白衣,倒成了战衣的代名词。” 尹光神色一黯,心道楚练绸庄难道不是代表战争号角是什么?堂堂尹家百年基业下来,竟是沦落成了给别人打工的境地。 好在,苏默好歹给尹氏族人留了股份,全了点最后的颜面,只不过这些都只能分红,却难以参与经营。而大批在仕途上无望,乃至本来就喜好经商的苏氏族人,却迅速在鲸吞尹家的过程之中,得到了职位。 这些人迸发出热情和智慧,以及本身所具有的良好素质,这才是苏家一日千里的根基。 而尹家,却在衰败之中丢失了自信和机会。 “湘绣呢,在西汉的时候就有了不错的水平。千年传承至今,将绘画,刺绣,诗词,书法乃至金石等诸多雅艺融合在一起,使而今湘绣以水墨画为骨,以七十余针法为血,以上百种颜色为肉。以此,绣品“形象生动逼真,色彩鲜明,质感强烈,形神兼备。更兼则,风格豪放。有‘绣花花生香,绣鸟能听声,绣虎能奔跑,绣人能传神’之说。”见父亲失神,尹光长子尹誉引领众人,来带了藏阁。见着诸多藏品,将话头接上。 苏默静静听着,没有管尹光的略微失神。看着这满屋子的精美藏品,苏默喟然长叹。尹家在湖广内的地位和成就,光是看着这湘绣,便可见一斑。 一个大家族的运转,百余口乃至数百口人的利益分配,纷繁复杂的人心变化和关系网络。这些都让一个家族良性运转有这诸多不易。 而其中最为关键的,自然是一个家族的核心产业。 一般而言,若想要宗族凝聚壮大。首先家中得有个进士门牌,有了进士那才算是步入了士大夫阶层,才有成为官宦之家的希望。 有了权为宗族发展保驾护航,自然要有实料让宗族发展壮大。这个实料,便是一个宗族的基本盘,或者说核心产业。 比如陶家有数家印书坊,还有良田数千亩。又有一代大儒陶然坐镇,加之长子在京任职吏部清吏司员外郎,这陶家在善化乃至长沙府,便是一个超然的存在。但论起财力,却连苏家的一个指头都够不上。 因为苏家有数万亩桑田,这些生丝计算下来,再加上商行运作,这利润自然远超陶家,可以甩出几条街。 再算起来,居于上游产业的苏家在利润规模之上,比起曾经的尹家又要不如。掌握住完整下游产业链的尹家其财政实力,真可谓是一个惊天的存在。 光是这满屋湘绣精品,正常手段销售出去,少不得就有数万两银了。 “文姑娘,这些绣品,挑选得如何?可还满意?”苏默放下一个绣虎,这是尹氏绣坊最为擅长的绣品,神形兼备,一番思虑有些入神。 结果,等苏默回过神的时候,唤了一声,竟是没人回应了! “这样的地方终究还是窄了,施展起来都不方便。还有,都是些女工,应当增加三到五日的假期为了女工生理。” “唔,这清洁还算尚可。” “工序简练有效,但比起苏松等地,却还差了不少。只是湘绣确有出彩之处,在苏默手中这般经营,定然还有核心的部分没有叫我看见。未来如何,还真说不定。” 文思卿心头嘀咕着,忽而找了个地儿,扯了一身布衣,荆钗布裙。朴素秀丽,却是略带生疏和捉摸地进入了工序之中。 一副湘绣,首先的程序便是选料。 料子的好坏,从基础上决定了一副绣品的档次。 文思卿寻了一匹素库缎,也简称硬缎。是一种材质较厚的真丝底料,颜色以黄白为主,材质名贵。乃是绣品的上等原料。 选料完毕,文思卿琢磨着周边绣工们的动作。她心思灵巧,一瞬间便寻思到了一些路数,开始了湘绣的第二步:印版。 也就是将制作好的手工模版用油墨印刷至底料,印版之后,第三步便是配色。 一般多种颜色,近两千个色相,全靠配线艺人一双眼睛根据设计者的思路配出恰当的颜色。 而线料丰富多样,外行人初窥门径,大多都要被弄晕。便是聪慧如文思卿,也有些挠头。 线料主要分为丝线、绒线、金银线等。线料颜色则有青、黄、红、黑、白(以上正色)、绿、赭、紫、交、葱(以上间色)9类,88种原色,因其深浅染制成745种不同的色彩。湘绣绣工认为一切物象感光效果未必即能以700余种色彩包括无遗。所以,湘绣用色基本上可称为\"有色皆备\"。 正当文思卿瞪大了眼睛,可爱地准备继续偷师的时候。一个棚架伸了过来,苏默拿着一个绷架饰绷,道:“小生以为,对自己而言。最好的绣品,未必是最高明绣工手中出产。而是自己手中琴燕作出,不知可有幸,与文姑娘一同做这第一幅绣品?” 【有点糟糕,见谅】(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文家姑娘 【晚上还有更新,择日爆发】 苏默拿来一副湘绣的稿子,这其实是选料之前的第一个步骤。但文思卿可不会什么绣稿,自然是拿了一幅别人的绣稿在做。还偷偷摸摸的,生怕别人发现了。 但尹光之前再三强调了纪律,哪个绣工敢不放在心上? 自然是大部分人之前就知道了苏默会带一个秀美无双的姑娘过来玩耍参观,这般天生丽质的,除了文思卿,绣坊哪里还能见着?自然是纷纷大开方便之门,任由文思卿当了一回绣工。 若不然,随便来个人就能偷窥湘绣制作之精妙,那岂不是天下人都会了? 但饶是如此,在场之绣工,也是纷纷藏拙。很多湘绣之精华绝密之技巧,根本不展露出来。而用得着这些高端技术的,自然是那些极品湘绣。 而今苏默过来,场内负责监督的一个苏家子弟大大松了口气。生怕真教这来头泼天的丫头给偷师了出去,到时候苏家一大核心机密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 苏默既然放言,众人当然不会再留下碍眼。 只是留了一个老实讷言技术精湛的绣工教授苏默二人,其余人便纷纷撤离,留给了苏默一个清净的空间。 至于身份尊贵的二人为何会选择留下来做这绣工之事,众人即便是心中腹诽,也不会拿出来说。这年头,贵家子的独特癖好多了去了。不喜仕途专研商事的尹光还不是因为之前的尹氏绣坊而在尹家之中地位超然么? 配色之后的下一个步骤,便是饰绷。也就是一件绣品在刺绣之前的准备:将绣品紧紧绷于一个绣花绷架之上,并压条、抽筋。在绣制的过程之中,还得根据需要换好几次绷架。 当然,绣品大小不同。绷架也要不同,苏默此次拿来的是一个小号的。毕竟只是娱乐性质,小的还容易做些。大号一来,估计绣工师傅再如何高明,两人也要抓瞎了。 文思卿咬着唇,不知道苏默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大方。 “苏公子就不怕思卿将这些技术传出去吗?”文思卿终究是捺不住好奇。 苏默促狭:“那我请求思卿姑娘就莫要将这些东西传出去,好不好?” 文思卿吃吃一笑:“苏公子就这么肯定思卿会答应?” 苏默认真地看着文思卿,促狭着笑:“苏默每天指望着绣品出卖来养活家小,思卿姑娘这么一个心善的好姑娘,相信是不会让苏默到时候穷的卖词为生吧?” 说着,苏默还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从未见过这般玩笑的文思卿一下子就被逗乐了,平常见的世家公子,大多是一板一眼,恪守礼法的,便是少有几个风流自诩的,在文家光环之下,也是拼命做出优雅博识的印象。唯恐叫人看低了去,哪里会如苏默这般,自嘲着自己来开玩笑逗乐的? 捂嘴浅笑的文思卿甜甜地笑着:“好呀,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小词,有多少,我全都买下。” “当真?”苏默苦着脸。 文思卿更乐了:“假的。” 苏默一派无奈的表情,两人一边说着话,苏默却是已经将绣品压条拉筋完毕:“好啦,我们还是开始做绣品吧。” 于是两人在绣工师傅的教导之下,开始绒线绣制。只不过苏默的本事,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倒是文思卿,天分极高。又兼则女红乃至大家闺秀的必备功课,故而虽说湘绣和苏绣并不一样,但千针万线游走在绣稿之上的看线,选线,辟丝,分线穿针,断线,一丝一缕都颇有功底。 接下来的步骤,没有多少功底的苏默纯粹只能打打小手。满心郁闷的苏默开始转移话题:“思卿姑娘在书院,不知打算选哪一科” 书院之中,除了四书五经等经典教材以外,还有许多其他书院没有的部分。比如书院恪守的“诗书礼乐射御数”,便是其他书院不敢奢望的。书院之兴盛始于宋时,因为官学低迷,儒教不兴。故而私人办学便成了有力补充,而随后查宋廷多有支持。就使得书院越发兴盛起来。 但这年代讲究的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说白了就是想当官,大部分人学习的目的,除了生存技能外,就是为了当官成为官宦之家。 故而,想要开书院,就得教好学生怎么致仕入宦,怎么科举入第。在根子上,就不是为了学生什么全面发展,自然,大部分书院就没那兴致或者说能力去教习科举之外的其他东西。 但石鼓书院不同,这座产生了太祖的地方有着太多超然的地位。即便是不教科举,许多学子最后在天家的厚爱之下,都能仕途得意。因为天家从根底上来讲,便喜欢这个地方,认为这里出来的学生,那才叫正宗嫡系的天子门生。 再加上不少皇家长辈,什么亲王郡王也喜欢在这里钻研学术,躲避政争。故而,这里的气氛实际上比起其他书院要轻松许多。不仅不需要为科举折腰,更是完全不必担心办学的费用。 因为整个衡阳府的半数财赋,都可以由书院取用。而大多数时候,书院都拿不完,留下大半救济灾祸。由此看,便可以看出书院的超然地位。 故而,石鼓可以经营自己的教学道路。讲究教书育人,而非教书致仕。而且,比起其他书院沦为科举补习班和复习班不同,石鼓书院遍邀天下大儒,传经论道。学术自由的风潮,可谓引领一时。而书院之中,更有教习研究百工之艺的学问。同样,也有农桑之学,商贸之学。至于军略地理,经义仕法,反倒是在后头排过去了。 当然,这些是苏默在记忆至上知晓的。实际上,太祖在时,书院最兴盛的,不是经义仕法,也不是军略地理。而是农桑商贸,百工匠术。只不过,随着太祖驾崩,其后历代天子都不喜杂学。 而社会风尚的改变,在太祖驾崩之后,逐渐停滞。及至而今,接受这些学问的土壤——社会基础已经越发缩小。故而,这才有了书院经义仕法的迅速发展。 天家的信重不是万能的,当书院出来的只能是一群技术性官员后,没有扛鼎人物出场的书院哪怕是天子信重,也要被士子抛弃。 但文思卿的回答,却是让苏默为之愕然:“是,商科。商贸之学。”(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惊天隐秘 “不应该是女红吗?”苏默很是意外,忽而一阵惊醒:“数学?” 文思卿小脑袋一点,手下却不含糊。齐针、散套、施针、虚实针、乱针、打点、戳纱、接针、滚针、打子、撇和针、集套、正抢、反抢等等针法学起来很快,尽管绣工师傅只不过是展示了几次。但许多针法,已经有模有样了。 就是这么一边刺绣,文思卿一边回答:“柳姨说是要学数学,不然日后家里账目繁多,可不容易整理了。不过我想赚钱!很多很多的钱!” “赚钱?”苏默有点惊愕:“女孩子不应当是喜欢诗词歌赋的么?” “谁说我不喜欢这些了?只是有了钱就可以不去见那些所谓世家公子了吧。”文思卿提及这些,有意兴阑珊。 “以吏部尚书之能,难道还不能免俗联姻来稳固地位?”苏默问。 文思卿暂且放下,刺绣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你可知道江南八大家?” “不知。” “文家不算八家之中。”文思卿低下头:“所以我想赚钱,这样就可以不受那些人的讹诈了吧。” 苏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说好。 此刻的湘绣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苏默将绣品制作完成之后,开始整烫。整烫完成之后,便是饰表。也就是进行到了最后一步,许是因为提及到了相亲之类的东西。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尽管苏默连连转换话题,但文思卿的情绪却有些难以提高。 苏默只好选了几样精品湘绣女装,挂屏,手帕。还有一些玲珑精巧的小件,又有些富丽堂皇,端庄典雅的饰品选好。一起送往如园文家,算作是此次文家辞行的礼物。 码头上,苏默和文思卿相对。苏默将那副饰表好的绣品拿出来,交给了文思卿。 “如果可以,我愿意帮助你。”苏默只留下这一句话,文思卿用力点头,接过小盒的时候,苏默忽然趁着所有人让开空间的这会,伸手握住文思卿的小手,在手心之中挠了一圈。 嘿嘿一笑,待文思卿羞红双颊的时候,苏默却早已离开人群,正是形容得体的和柳如君搭着话。 文思卿银牙暗咬,愤恨啐了一句:“色狼!” 送别走了文家几人,苏默一时间有些恍惚。 近来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好似比起上辈子所有发生的事情还要刺激惊险。还要叫人难忘。当然,苏默得到的,也是上辈子所无法想象的收获。 毫无疑问,得到下游产业后的苏家,其产业规模,已经可以用惊人来形容。整个长沙府的丝绸供应,苏家已经可以占据过半。向着府城迈进脚步的楚练绸庄一时间成了苏家的标杆。 但另一边,对于醉仙楼的发展。也是进展迅速,整个湖广,慕名而来的人群日益增多。苏氏五味珍品的名声更是迅速传开,醉仙楼的规模是一扩在扩,由此衍生的黄牛党都是惹人追捧。 苏氏美食已然成了善化风尚,而苏家更是迅速成为善化头等豪族,更有好事者,将苏家列为长沙三大豪族之一。苏家之复兴,已然星火燎原。 送别完了文家诸人,刚刚回到卧室的苏默却被神色严肃的松伯给找了上来。 “松伯怎么这副表情!”苏默心情很好。 苏松却是左看看右看看,又将门庭掩好,这才肃然面对苏默。 见这场面,苏默也反应过来:“松伯所为何事?” “二老爷要见公子。”松伯神情复杂:“是关于大老爷的事情。” 二老爷就是苏浚,至于大老爷,自然就是苏默的父亲,苏护! “我去见他!” 六房也在搬家,但比起苏默送别文家的盛大场景。六房这边的动作就小了很多,这一次,苏默是秘密过去,所以陪同的苏家族人嘴巴很严,不敢和苏默搭话,对苏默的表情,更是十分复杂。 和六房一派的族人,在族权之争显然是属于失败方的。而众人当初之所以坚挺六房苏浚,自然是觉得苏浚做族长才有利于苏家。而事实上,苏默一系列冒险的举动,看上去似乎是真的乱来,会葬送苏家基业。 但而今结局尘埃落定,所有人这才发现。原来在苏默凌厉的反击和眼花缭乱的手段下,尹家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不仅湖广按察使司的按察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苏家的背后,就连当朝大佬的家族文家也入住如园,打消了省内其余人想要插手的想法。 在苏默接手族权之后,苏家不仅没有想象中那般落寞,反而日益兴盛,成了府城所谓三大家族之一。其风光无限,就连在青楼抢女人,六房一系的人都好似挨了一头一般。 故而,原本敌视的目光自然由此大变。 苏默没有去管那么多,在六房苏家迎接的是苏兰若,面对这个曾经的敌人。苏默不知该如何说起,苏兰若也是闷言不发。心中一个劲地想着之前从父亲口中得来的惊天消息。 穿廊入巷,当苏默来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斜入山。 满院子收拾东西的族人,而苏浚,却是背负着手,在池亭中。看到苏默,也没有想象之中的仇恨:“自己找个地方坐。” 苏默一肚子郁闷,依言坐下。他是越来越搞不懂苏浚要干嘛了。 苏浚伸手指着斜阳:“你看着夕阳,想到了什么?” “日暮西山。”苏默指的是六房。 “十五年前在这里,我也是这般想着。”苏家长吁了一口气:“真像啊!” 苏默这次没有继续接话,他倒要看看苏家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父亲的感情很糟糕?”苏浚笑着看向苏默。 苏默闷声。 “天下人都知道,苏家的二郎是个专门跟大郎作对的人。就连你父亲的死,也有些人觉得有我的份儿。”苏家终于吐露出来了苏默一直在追索的事实。 “父亲他……”苏默怒目圆瞪,瞬间起身站起来,愤怒地看向苏浚。苏兰若登时拦在苏默身前,双目相对,苏兰若的眼神却无比平静,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 苏浚依旧看着夕阳:“不错,你父亲已经死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我们苏家,就如夕阳一般。” “谁?”苏默眼睛赤红如血。 “愤怒能够杀人吗?能够让你击败强敌吗?”苏浚竟是极有耐心地两连问看向苏默。 苏默缓口气,迅速冷静了下来:“说吧。” “三十年前,当你父亲乡试入解元之后,我便选择了退让。”苏浚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当时苏家发展的高度,已经远远超过你了。苏家的生丝更是桑田遍布江南。其规模,何止数百顷?更是行销海外,利润惊人。苏家从善化偏远小族,一跃而上,成了湖广内,首屈一指的大族。这同样引起了江南八大家的注意!比如江陵陆家!” “世家……”苏默再一次听到八大家,却不由深思了起来。 “于是贡举之时,你父亲连中三元入了翰林。而我,却因祸不得不黯然离开。当时,你父亲曾与我深夜长谈。”苏浚缅怀的神情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候:“苏家崛起的风头太盛了,我的遭遇只是一个警告。苏家的下一步要如何走,我和你父亲发生了分歧。” “你的父亲力主我继续入仕,强硬回击。而我,却认为苏家需要的是稳步发展。集结分散在湖广的苏氏族人,稳固宗族背景,以此和八大家周旋。但你父亲并不答应,他觉得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在很快的时间内登上高位,依靠朝廷的力量,对付一些官商家庭,并不困难。” “最后我赢了,当你父亲入翰林成为圣上文学侍从后。我以你父亲的名头修了族谱,集聚了数百族人定居善化。但同样,苏家在那时起,便有了两派。一派以我为主,一派以你父亲为主。随后,族中精英随你父亲去了北疆,立下了令天下人侧目的功绩。而我,带着余下族人庸庸碌碌地守着苏家的商贸。” “所以呢?”苏默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苏家笑容有些冷:“所以我得到了八大家的资助,最后官至中枢四品。然后,你的父亲死了,而我,作壁上观却得以留了下来。” “世家的篮子不会放在一起。”苏默还未发怒,苏浚却给出了答案。 “这是你父亲的原话。”苏浚笑容越发冷了:“只是你父亲恐怕想不到,他的成就那般耀眼,更是借了举国之势。却还是会被一群小人掀翻在地!” “究竟是怎么回事?”苏浚的回答让苏默感到有些恐惧,当年发生的事情着实太过恐怖。只是露出了一点点,却让苏默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当朝尚书之家的文家,却是连八大家中的一个都比不上! 而听着苏浚的话,似乎杀父之仇,还就出在八大家身上!可想而知,这八大家当有如何恐怖? 苏浚继续说。 “当年你父之事过后,曾有约定。苏家之事止于此,但我知道。苏家想要再次崛起,已经是千难万难。而八大家,绝对会在善化钉下钉子。明的暗的,连我都想不到会有多少!”苏浚幽幽地继续道:“不然,我的仕途会止于太常寺卿?” “尹家?”苏默身子有些发凉,忽然想到一个事实:“那苏留……” “不错,正是尹光杀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八大家 【卡文卡得快疯了。呼,谢谢南宫紫嫣的彭城,谢谢八百的彭城。拜谢】 “尹家在苏氏崛起的时候,虽说也算是名门,但其破落,恐怕谁都没想到会成为一月前,善化的头号大族。”苏浚继续说:“但自从苏氏败落,困守到此处后。善化以外的苏家产业尽皆被八大家全部吞噬,而尹家,也就成了八大家在善化的一头看家犬。一头困守我苏氏的恶犬!” “可怜……尹泓智恐怕至死,都不会想到他自以为曾官至工部侍郎,却最终不过只是一介走狗罢了!”苏浚说着,将一张布告交给苏默。 苏默接过手去,却见上面赫然写着的正是尹家主脉的讣告……尹泓智抑郁生疾,病殁羁押之中。 “那尹光呢?”苏默一阵心凉,堂堂从三品的致仕官员,竟是在那传说中的八大家操纵之下,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苏浚静静泡了一杯茶:“江陵自有他安身之处!” 提及这个名字,苏浚眼中恨意翻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悲苦,恐怕是谁也难以承受的。; 苏默起身,看着这位让他不知如何评价的叔父,不知道当从何说起。透过这番话来,他能感受到当年他父亲的英姿,当是如何伟岸。同样,也能感受到父亲失败之后,那种苏家只能苟活残喘的悲哀。 若不是苏浚好歹保住了苏家最后一份实力,恐怕苏默最后的下场只是那个乱葬岗内一死婴罢了。 但同样,若不是苏家内部分成了两派。苏浚又对苏默十分厌恶,多番打压,乃至最后彻底抹去了苏护的痕迹。似乎真的苏家已经再无威胁,非如此,恐怕八大家也不会最后放过了苏默。 而苏默冒雨归来,却惨遭大病,连房宅都被夺了去。其中黑手是谁,不言而喻。 苏浚的确是逃不过嫌疑,但若是苏浚真的想要置苏默于死地,恐怕十五年前就可以做了。并不需要等到此时,这般惹眼地做出来。再加上苏默此番突兀回归,却是为了苏护的消息,其中因果,不问自知。 一切的谜团在苏默眼前迅速破开,而六房和大房的关系,显然也微妙到了极点。 正是因为有了六房的打压,故而苏护的后人才会没有翻盘之力,故而为所谓八大家容忍,或者说无视。亦或者,这才是世家的生存之道吧…… 想到此处,苏默不由黯然。这显然是弱者的无奈之选。只是……苏默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依着苏浚那般强大的能力,为何在族权斗争之中,却显得十分孱弱。而表现在外人眼里,除却了十分明显地对苏默敌意外,似乎什么进攻,都是轻柔无力。反而,在苏默连番的攻势之下,迅速溃不成军? 是苏浚真就这般无能么? 一想到当年苏浚好歹也是和苏护对等的存在,苏默便否认了这个念头。他想到了一个猜测……假打。 “那为何……叔父会对我手下留情?”苏默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苏浚摇摇头:“没有什么为什么,你既然选择一力打破枷锁复兴宗族,那我自然不会去阻拦。不然,即便是你庸碌一生。宗族如此沉沦,迟早会分崩离析。既然如此,那便博一场,或许还不是坏事。” 说着,苏兰若忽然补了一句:“其实,我本来并不知道这些,但毕竟是苏家人。” “苏家人……”苏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苏浚:“那八大家……” “既然你敢扛着内外压力把尹家抄了,难道还没有胆子对付一个区区八大家?”苏浚凝视苏默:“你是苏家子,是苏护的种!” “好!一年内……我必取尹光人头!”苏默立下承诺。 苏浚大笑:“好。不愧是大哥的种,既然如此。我便再与你演一场戏,给你拖住一年的时间!” 当苏默悄然离开的时候,整个善化,依旧平静。无人知晓这场秘密谈话,而苏兰若,看着苏默离去的背影,却是神色复杂:“父亲为何不将赴任长沙府知府的事情告诉苏默?” “总要给自己留一份力气!”苏浚又道:“说是演戏,但谁知道,这会不会弄假成真?” “父亲是说……要真打?”苏兰若有些不明白。 苏浚轻叹一口气,缓缓摇头:“痴儿呀。苏默虽然手段厉害,心机也颇为出色。但想要打破八大家的封锁,太难太难了。但苏默的再次崛起,终究会让八大家明白一个事实。我苏家子,有不屈的精神。一味地打压和封锁是不会成功的,越是压抑,爆发出的反噬约会重创他们,乃至灭掉其中一个乃至多个。待到那时,就是苏家真正可以崛起的时候。” “看来你在面对苏默的时候,已经心底有了怯懦。今日这一仗,你败给他了。但这毕竟是族内的事情,少一点光芒并无伤大雅。可日后面对天下这个大舞台,你还有机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角。而苏家的崛起,也未必全落在苏默的身上。你,一样可以。”苏浚目光凝重:“而大房和六房的关系,你要把握住!” “无论是大房,还是六房。都是苏家人!所以无论你们怎么争,都不能将苏家人的根子给忘了,一旦那样,苏家无论怎么兴盛都免不了最后陷于内耗。” “八大家这外敌如此强盛,我们固然可以利用八大家迫切打击苏家的心理借势发展。乃是眼下我这长沙府知府的位置,也是有陆家在操纵一份。江陵希望我这个苏默的”死敌”能够将苏默限制在长沙府内,忙于内耗。但这终究是歪魔邪道,妄想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帮助上,这本身就是一种愚蠢!” “孩儿记住了!”苏兰若脸色微微发白,通过苏浚这一番讲解,他才明白,这局势其中掩藏的风险,终究有多惊人! 长沙城内,湖广按察使司衙署。 赢忠看着这封来自燕京的密信,闭眼良久终究不过是长长一叹,带着悠远的落幕:“荆人已动议弹劾于你,且莫妄动。小辈之事,需斟酌。” 湖广为荆楚之地,而荆楚有一个荆州,荆州有一个江陵。(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浴池惹火 【看本章的汉子请在妹子的陪同下观看……】【我不求收藏和红票你们就不给了么。。。求收藏君和红票君拖回去暖床~】 六房迁走了,等若是苏家在善化的最后一个制肘已经消散。 但苏默却没有掉以轻心,八大家第一次进入苏默的视线。但其印象,却让苏默有些沉重地喘不过气来。但好在,和苏家约期一年之内。配合着这场戏的苏默应该不会过快进入八大家的视线,再加上有赢忠兜着,苏默也还有时间。 入夜,苏默却是烦躁得有些睡不着。即便是穿越者,但毕竟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这个苏默所不熟知的世界里,穿越者拥有的金手指多数都施展不开。即便是一个句读之法,都面临哪些豪族世家的威胁。 而今,苏家的崛起,更是有着前代延续下来的仇恨,让苏默感觉到一根巨索一般,将自己死死勒住,好似不能呼吸一般。 “时间……”苏默呼了口气,缺的,只是时间了。 如园内,小楼上。 苏默看着楼下桃花,廊灯之下,散发着粉色的魅力。苏默这般盯着,竭力希望能够将从八大家手中带来的压力消散去。但一想到江陵两字,苏默还是抑郁难解。 似乎真的有一块巨石在心中压着,让他好生难受。 苏默索性将衣领扯开一些,凭栏而上,任由凉风吹拂着面颊,灌进心胸之中。 清凉的爽风吹进去,一股股凉意让苏默胸中的燥热好似安静了下来。他开始思索苏家下一步的方向,在巩固了善化县城这个根据地后,苏家而今的局面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 虽说这个瓶颈尚未到来,但做人总要有些先见。一旦苏家完成了对府城的开发,那么,再深入发展。就不可避免地要触及到省一级争斗。 光是生丝原料地采购,纺织场地扩张,乃至工人的招募。桑田的垦殖,以及醉仙楼开至外府,甚至省城进军。这些,都会对苏默的掌控能力和庇护能力发出挑战。 眼下,这些虽说还未见端倪。但苏默若是不能早做准备,苏家要付出的代价恐怕就沉重地难以接受。 而最为核心关键的,未必是技术地开发和市场地开拓。 而是苏家的庇护能力。 确切地说,应当是苏家在官面上的地位。眼下,苏家有赢忠帮衬。有正三品高官撑腰看似稳固,实则犹如沙塔,水漫则溃。只需要找对办法,赢忠这个后台就使不上力。 毕竟,赢忠是监察官员。频繁和地方豪强有了勾连,那本身就是个惹忌讳的事情。若是被政敌抓住了痛脚,连累的,不仅是赢忠的官位,更是苏家几百口人的未来。 以往,苏家有个苏浚可以撑住场面。眼下,苏家内部已经成了两个派系,尽管苏浚已经和苏默和解。但这个和解,只能是最后关头拿出来的杀手锏。若是寻常有个苦难便使出来,日后早有麻烦,那就抓瞎了。 唯有苏默,才是破解眼下困局的关键! “仕宦……”苏默呼了口气:“最直观的,是眼下的税赋免除。依着苏水华的举人身份,和着其他几个举人秀才。宗族的免税税额还算够用,可家中资产一日千里。只怕过不了多久,家里就要开始交税了。” 虽说交税依着以往的概念,是天经地义,但这个关头,苏默私心想着还是多一分力气去发展吧。 “阿嚏……”冷不防地,凉风灌多了,竟是一个喷嚏下来。苏默揉揉鼻子,郁闷地发现,竟是有了感冒的迹象。 “阿嚏……”又是一声,苏默转头纳闷着,却是一边的小侍女夏达可怜巴巴地捧着一件大氅。自己却是冻得大眼睛汪汪地。见苏默也是感冒了,连忙将大氅递过去为苏默披上。 苏默心下怜意大起,反手将大氅展开,便是围在了夏达身上。夏达身子娇小,为苏默定制的大氅披上去就是大披风罩住了小萝莉,惹得夏莲双手撑住边沿,小脑袋低着,显然有些害羞去了。 苏默笑笑,揉揉夏达地小脑袋。大手牵着小手,回了厢房。 此时,一直在小处看着苏默的松伯、云天以及夏老汉夏岳。几人纷纷都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着苏默牵着夏达小手。竟是都嘴角一歪,松伯和夏岳连连对视,惹得中间的小云天摸不着头脑。 及至最后,松伯和夏岳齐齐一点头。 似乎一下子就达成了什么共通一般。云天小声问:“松伯,夏伯……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小孩子家,不懂别插嘴。”松伯摸摸云天小脑袋:“快去烧好水,给浴池准备着,其他的别多问。” “嗳……”云天颓丧地应下,谁叫他是小孩子呢。不过,他也算是苏默的老人了。倒是过去吩咐几个粗使下人便是了。 松伯和夏岳眯着眼睛纷纷都是对视一笑,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那份意味。在松伯看来,苏默已经不小啦。十六七岁了,当年老主人二十多了才留下一个子嗣,让大房未免人丁太过单薄了。满满一大院子,全都是些下人,主家就那么些。未免太过冷清。 只是以前都是些生死攸关的时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松伯即便是想提这茬,一见苏默那忙碌的神色,就没好意思提。再者,以前也没这条件,身边更是没些好姑娘。 而今,夏达过来。这位小名小脸的姑娘着实出落得水灵,那股子娇娇切切又不失本真纯爱的模样,着实惹人喜欢。再加上那次义救老妪,也足见其品性纯良。 如此乖巧伶俐,便是日后抬举做了偏房,也完全可以嘛。 至于夏岳,也是满心赞成。这老汉这些年带着小丫头可不容易,能够给丫头找个好归宿,那自然是千放心万如意。 两人齐齐一点头,苏默就这么被坑了下来。 有钱有人,苏默自然不打算窝在一个浴桶内泡澡。而是下了大工夫,集结了一班匠人在后院开凿了一个浴池沐浴。不过十平方左右的地儿,十数跟竹管伸进。外面,仆役们加油烧着热水,滚烫地热水经过竹管勾连,流入池中时已经变为温水偏烫。 能够在没有温泉的地方便如此休闲,苏默着实要托了这年代能工巧匠众多的福气。 当然了,比起那些更加奢华的世家贵戚,苏默还差得远。但感受着热水熨帖肌肤的舒爽,苏默幸福地轻轻呻吟了起来。这些天来,苏默坚持不懈的锻炼后,身上肌肉已然初具规模。 至少,原先那股子文弱不经风的模样是全然没了。 浴池广大,苏默也索性游个畅快,一把潜入其中,除了几个冒泡外,竟是再也没了踪迹。只余下上面层层叠叠地花瓣,霎是好看。 ”哒哒……”就在苏默潜入浴池的时候,一双并不修长却粉嫩毫无赘肉地美腿步入浴室。水雾之中,晶莹地嫩足上,一个个脚趾好似卧蚕一般。分外可爱,在往上,一身淡紫襦裙遮住脚踝。茫然四顾的夏达显然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见自己感冒的爷爷显然很是心疼,于是便准备好了浴巾准备好了换洗衣物,将他领到了鲜少过来的后院别屋,这个热气蒸腾,温暖惬意的地方。 还以为只有一人的夏达脱了绣花鞋,漫步在木地板上,轻柔静音地走着。很快便找到了一个小柜,将新意放好,便开始解扣。腰间束缚随着轻轻地一声,几下,襦裙便脱离了束缚一下子张开。飘然落地,犹如一朵鲜艳地荷花一般,将双足和脚踝遮住。 至此,夏达伸手拨着直领,两侧分拨,露出里间绣着荷花的抹胸。两臂如嫩藕一般,轻轻将上衣除去。又是一朵素白牡丹落下,只身抹胸的夏达蹲下身子,将衣服叠好放入柜内。 而此刻,忽然露出半边脑袋的苏默换气,睁眼看向室内。 一个无限美好地身姿顿时映入眼帘,臀部挺翘,随着收拾衣服的动作一摇一晃,那处芳草尚且稀疏的桃花源时隐时现,不住地刺激着眼球。这般展现在苏默眼前。晃得苏默竟是登时便有了反应……可耻地硬了。 “处男身啊!”苏默心中暗自腹诽,暗自念叨着非礼勿视,视线上抬,白皙地后背上,突兀地,却是夏达一个转身。绣着荷花,带着强烈视觉冲击地红色肚兜映入眼帘,鼓起地小山丘竟是已然初具规模。 “浴池边木板好像太滑了些……”夏达这般想着,全然没注意到池中一个有些躁动的粗气。 “噗通……”苏默却是做贼心虚,连忙将头埋进去。只是动作过大,发出的水声一下子就将小姑娘给吓到了。连忙看过去地夏达顿时发现了水池中的人影。 “啊!”不留神,惊叫的夏达一个不慎便摔跤了,方向赫然便是水池之上。 湿身的夏达扑打着水花,不过数尺深浅的池内浮出一人。苏默从背后,拦住夏达的腰肢。柔软腻滑,苏默心中为之一荡。两个长发披散的人儿浮上来,见夏达又要惊叫,苏默顺着夏达脸颊,噙~住嫩唇便是一个强吻。 舌入唇内,雾蒙蒙地双眼渐渐清晰,当夏达惊惧无比时,终于看清了眼前正是日思夜想地苏默。感受着火热身子直接无比真实地紧贴,又是苏默那技术熟练地湿吻。 夏达眼睛一下子迷离起来,浑身上下,一股子控制不住地酥麻不断展开。 而此刻,苏默另一只手悄然在夏达身上游走起来。一把握住娇笋一般的嫩~乳,把玩着上面那粉嫩蓓蕾。技巧熟稔的苏默,揉捏恰当,轻抚全身。正是少女情怀的夏达毫无疑问地动情了:“嘤咛……” 结束湿吻的苏默对上夏达迷离的眼神,感受着手上弹力十足地嫩滑,苏默不由感叹古代女子就是早熟啊!如是循环,室内地气氛越发升温起来。 “嗯哼……公子……”此刻,夏达已然被苏默逗弄得情~欲大动,苏默心中自是欲~火高炽,诸多躁动融入情~欲之中。 两人再度沉入水中,苏默却是将夏达逼至池边,趴在边上。苏默欺身其上,只闻一声压抑着痛楚的呻吟呼出,苏默直挺入内。丝丝血雾飘散池内,染着花瓣越发娇艳了。 屋外,听了一宿墙角的两个老头如释重负。(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清浊堂 【卡文痛苦ING,两千字未删节。呼,还有三千字的一更,今天送到,烦请等等。】 荆州,江陵。 陆家,作为国朝建立之初,便辅佐太祖,登立大宝的世家。又是沿袭了整个两宋的豪族,光是传承,便可为惊煞旁人。 而今,江陵城外。一处江边庄园内,人影憧憧。层叠的院墙屋堡内,一派肃杀。 陆澜途头顶斗笠,猩红大氅步入庄园。一路上,一个个勤练武艺的壮汉纷纷侧身肃立。跟在陆澜途身后的四名护卫皆是气息平淡,却让所有人看过去,莫不是战栗不敢乱动。 那是一股子直觉上的危险感。 陆澜途话很少,声音平淡地毫无感情,再加上斗笠之下看不清楚面容的表情。更是让人不敢懈怠。 强壮的身体,粗重的脚步。以及凝滞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息,一切的一切,让陆澜途进入到庄园后。所有的武士都纷纷肃然而立,只是每个人眼中,都纷纷燃着热火。 这些武士,大多都是陆家族人。只是陆家繁衍千年,子嗣何止千万。大部分自然不可能依着陆家资源庸碌求存,而陆家决策层,也不可能放任这些人力资源白白浪费。 故而,每年都有大批经过精英训练的族人进入这座庄园。 同样,这些原本衣食无着,地位卑微的陆家偏支旁系在筛选进入庄园后。其待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在陆家宗族内宗族荣誉感教化之下,每个陆家族人自然纷纷是以捍卫陆家利益为荣。 其次,自然是这个庄园内的武士,都能从家族内,得到丰厚的报酬。每月数十两的月例,宗族内部的优待和高福利。这些都是维持一支强力部门所必须的东西。 而恰恰,陆家自元宋战乱时起,便维持住了这么一个强力的部门。而今,有效的制度和精英的人才,都让陆家能够在八大家内,站住足够的话语权。 这……便是陆家的清浊堂。 陆澜途,正是清浊堂堂主,负责剿灭任何对陆家构成强大威胁的敌人! 他们可以用金枪策反,也可以用美色诱惑,而陆澜途最喜欢的,则是最直接,同样往往最有效的办法:暴力! 从肉体上,将对手直接消灭! “乙队,集合!”陆澜途声音沉闷,却犹如重锤一般,直入人心。 只见陆澜途一声令下,十五名精悍武士在一名沉默地消瘦文士带领下,入了白虎节堂。 “陆风晓!”陆澜途凝视消瘦文士:“现在,我授权你湘南宗族资源,二级使用权限。即刻,剿杀苏默!” “无论是阴谋,还是栽赃陷害。乃至武力格杀,我要求你在一个月时间内,带回苏默的人头!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当陆风晓纵马领着乙队成员跨过长江,奔驰向南的时候。脑海之中,不住地回忆着这些话语。 他知道,一直致力于消除任何对陆家构成威胁的陆澜途十分警惕湘南的那个家族。而且,当年八大家联合对抗那个伟男子,陆澜途便是冲锋在了第一线上。深刻感受到那男子带来压迫的陆澜途对苏家,一直都留有余力关注。 此次,当宗族上层还为之犹疑的时候。陆澜途已经决意要铁血清洗,更是指责湖州方面养虎为患,要酿酒大错。 只是指责来指责去,宗族决策层依旧是犹豫不决。 而今这行动,乃是陆澜途自己的决意。想到此处,陆风晓眼中狠厉涌动,看向南方,杀机无限。 “直接执行杀伐计划,目标……善化城外湘江上。“ 善化,探花巷苏宅后院。 徐徐睁开双眼,苏默看着头顶之上的紫烟纱帐。视线逐渐清晰的时候,苏默的思维也开始迅速工作起来,他觉察到了不对劲。 被窝下面纠缠的双腿只是随着苏默一动,旁边的娇嫩可人儿便是嘤咛地轻哼了起来,显然,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萝莉初受破~瓜,痛楚难言。 苏默看向身边的小丫头,一阵尴尬。他可没有恋~童癖,只是这丫头娇娇切切地惹人怜爱得紧,又是昨晚那般抑郁烦闷的心情,初闻八大家的消息,在那样泼天的压力之下。苏默心中的烦闷和躁动,可想而知。 再加上误入此中的夏达这么一湿身刺激,各种烦闷的躁动顿时化作了情~欲,一把让苏默做了一次禽~兽。 苏默这么一动,迷迷糊糊地夏达自然深处粉藕般地双臂,朝着苏默这边探查过来。 苏默眼中满是怜意,探着身子过去,俯身夏达头上,轻轻地在夏达额上亲了下。便跨过去,动作轻柔。 几番下来,洗漱完毕梳了妆。整顿一新地苏默推门而出,碧蓝如洗的天空让苏默心情晴好,哪怕是八大家如这蓝天一般高不可攀,但苏默已然不再恐惧彷徨。 他很清楚,他身上已经承担的不是一个人的命运。还有身后数百族人,松伯,云天,夏岳这些亲近之人,乃至夏达,他的女人。 他还会有更多的亲人,更多的亲近之人,乃至更多的女人。 一点软弱一点恐惧,都可能会让身后之人遭受到侵害。为了保护他们,为了这片土地!苏默沉吸一口气……他将不再畏惧! “召开宗族会议,我要去书院了,家里的事情再布置一下!”苏默如是道,身边的云天便拔腿快跑,通知去了。 “吱呀……”苏默将门好,临走前,微笑着看了一眼床上的夏达。 许久,夏达甜甜一笑,抱住杯子扑在苏默的地方上。 “此次请大家来。所为的事情十分机密。所以,请二叔公宣读一下《保密条例》。希望大家能够遵守机密,切莫因为一时意气而误了宗族大事!” 苏里神色肃然,拿起一份文册开始念道:“本场会议内容,未经宗主书面同意。不得以任何形式外泄。” “本场会议内容,未经宗主书面同意,不得传于参与者以外之人。” “本场会议内容,不得有任何非允许外形式记录。” “本场会议内容,未经允许,不得在公开场合提出涉及。完毕!” 《保密条例》宣读完后,苏默呼了口气:“这次要说的,就是八大家。“ 众皆瞠目。(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济善堂 【因为黑票这点事耽误,更新到。没事】 “眼下的局势,各处红火。楚练绸庄接收了尹氏的贸易渠道后,靠着湘绣已然风行湖广。醉仙楼也已筹备在府城开张,到时候,财源滚滚,银钱无数。似乎一切都很美好,但我要告诉你们。危险,从未远去!“苏默沉声。 苏水华接下话头:“当年的事情虽说已经过去十五年了,但诸位,应该还记得那时苏家骤然败落的原因吧。各处市场纷纷阻塞,甚至面临官府查封。大半族中精粹,陨落北疆。连个死因,都讳莫如深至此,依旧不清不楚。”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眼下官衔最高的苏涣。这位以举子身份依靠才能入南都父母官的老人,当是对那些隐秘,知晓最多的了。 “若不是苏护想来不喜欢我这老头子碍手碍脚,把我打发到了金陵去。恐怕我也不会安然致仕了,当初为了拉拢苏氏内部分裂以削弱苏默。他们,可是不遗余力!”苏涣并未否认:“八大家,才是苏家崛起的真正障碍。而尹家,不过只是一条狗罢了。” 九叔公苏岚也跟着幽幽道:“你们也别想着能够靠着出卖苏家来换得什么好处,远的不说,就是族内的执法堂,也能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众人神色纷纷一凛,他们也的确听说过。苏浚苏涣这些原本在宗族之中,算不得什么出彩人物的族人,就是靠着出卖苏护,这才得以登上高位。 而八大家族的权势,光是想想,就足够叫人震惊。而买通苏浚苏涣来压抑住大房苏护一支,似乎真的合情合理。 但眼下,苏默冰冷的眼神,和苏涣、苏岚、苏里三人肃穆的神色。都让他们某些人心中的念头迅速打消。 “好了,情况的确有些凶险。但我却有打破他的信心,既然当年父亲能够将这些鬼魅魍魉打落得狗急跳墙,那今日我便再多砍一刀,让这些所谓千年世家,打回原形。而诸位也要明白,苏家,是苏家人的苏家。其他的雇员,盟友。还可以迅速撇清关系,乃至靠着当叛徒获取丰厚的好处。但诸位,骨子里流着是苏家人的血。”苏默沉声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可就是诸位了!” “某苏水繁,对天发誓,敢有背叛宗族之行。愿断子绝孙,堕入十八层地狱!” “我也愿意起誓……”苏水华起身发誓。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最终,齐齐起身发誓。 苏默笑容初展,不同于后世。在古代,古人对名誉是看的极重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后世看之是迷信,故人却是宁可信其有。 对天发誓,那可是对着诸天神明发誓。胆敢违背誓言的,非枭雄不为,没有一颗过硬的心,担着断子绝孙的危险是常人根本没法承受的。 当然,苏默也不是就这么真信了一个誓言就能完全不用担心。忠诚,有时候只是背叛的价码不够高罢了。 苏默很明白,有这么一个誓言在。背叛的价码已然是敌人难以承受之重了! “好啦好啦,诸位也不必这般沉重肃穆。”众人纷纷发誓,一副忠贞之心日月可表。苏默相信大部分是真心,但也不愿意这般气氛僵硬。 “分红制度,想必诸位都已经耳闻。宗族的利益,就是诸位的利益。第一批分红,因为各处用钱都要支出,故而,我压了压。唉,这里,对不住诸位,我给大家陪个不是!”说着,苏默提升,认认真真地赔礼。 众人纷纷起身,哪里敢接。 人群之中,有些懵懵懂懂的苏水禾脑子有点晕。说起这分红制度,他自然是千欢喜,万高兴的。 何解? 光是第一期分红,他九房就有三千两啊! 这还不算他个人的薪酬,高额福利。以及职务津贴,等林林种种的收入。光是他担任的商行内职务——负责省内销售市场拓展,这个人收入每月就有五百两不止。 鲸吞了尹家后的苏氏,光是浮财,那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毕竟,尹家的库房,那才是实打实的地主啊。 就这,苏默还说。这是他扣下了一半的结果……那往后,这每年分红当有多少? 光是想想,就是一个令人亢奋的数字啊! 众人看向苏默,纷纷都是感激佩服的神色。有了实打实的红利,众人对苏默,自然是心底里拥戴。 “库房之中,有余钱多少?”苏默看向长官宗族庶务的苏水繁,以及掌管绸庄的苏水华。 眼下苏家的账册有两笔,一是原先苏家的根底以及醉仙楼的收入,这其中,包括查抄了尹家库房的收入。这个在苏水繁手中! 还有一个,便是绸庄里头,查抄了尹家产业,以及商铺存余的收入。两笔加起来,这才是苏家眼下的存款。 两人都是不假思索,苏水繁率先回复:“族内尚有存余六十五万三千九百八十一两银。金两千四百八十两。朱玉财帛不计。” 苏水华:“绸庄内除去固定资产,尚有银六万两,金七百二十两。铜钱散量不计。” “好。”苏默点点头:“取银两五十万。抽调账房精英,随我组建济善堂。” “济善堂?”这是何物? 众人议论纷纷,都搞不懂苏默为何抽调如此巨款,却是为了这么一个所谓的济善堂。 “济善堂的作用,大概是用来,救济孤寡,帮扶困厄之用。苏氏得天之幸,能在瞬息之间,崛起于此。竟揽如此巨款,宗族产业之利润,也远超之前数倍。如此鼎盛,常令我心有不安。近日外出,见百姓困厄,或困于伤病,或难于灾难。这些,济善堂之钱款皆可动用。”苏默缓缓道:“我所为的,便是让苏家在能力范围内,为桑梓做些善事。让苏家,在桑梓的根基,更深一些。” “天下难民何其之巨,光是江北河南之地,便几乎是无穷无尽。如此……区区五十万两,哪里够?”苏水西点出了这其中的问题。 苏默缓缓点头:“不错,故而,济善堂所用之善事。自然不是那么好给的!” “比如,这些善款。并非全面开放式,无限制地赈济。而是部分开放,大部应申请方可予以赈济,需要济善堂之人审核,觉得需要赈济了,方才会去赈济。至于那些根本不可能得到解决的灾难,济善堂自然不会烂好人似地投放。”苏默悠悠道:“比如哪家贫寒学子笔墨纸砚没了银钱,府试乡试乃至贡举没了路费银两。这些,济善堂自然要大力扶持。不仅提供银两,我苏氏在外的各个商铺,都要为之提供帮助。乃至在京,苏氏旗下各个产业都要为我善化学子,乃至湖广学子提供一份足够的帮助!” “又比如那些平素为善,却因病无法工作养活家小的家庭。楚练绸庄等各个商铺,可以提供初始的帮助。若是还需要帮助的,在经过审核调查后。觉得需要帮助的,继续给与帮助。但,要求其子嗣日后在尽可能的情况下。为苏氏旗下各产业提供帮助,乃至服务于苏氏旗下各个商铺,手工场。” “又比如我苏氏族人,族人的直系亲属,旗下各个产业的雇员,工人。家庭之中有了困难,乃至无法正常生活。这些,济善堂都可以尽可能为之提供帮助。当然了,济善堂的帮助是分优先级别的。苏氏族人享受第一优先级,族人之直系亲属享受第二优先级。苏氏雇员、工人享受第三优先级。” “同样,济善堂将会推行低额贷款,用以帮助善化城内,各家一时间资金周转困难的朋友,度过难关。” “另,济善堂不得拒绝善化籍乡邻的援助申请。也不得以任何私利的原因阻碍援助申请之审核。当然,还有一系列的办法考量,这里不一一细表。但济善堂之事,将是于苏氏产业发展同等重要的事情。因为,这关系到当我们面临八大家进攻之时,能否抵抗住,保存元气的问题。” “若是连善化这个基本盘都无法依靠,那苏家,也别想冲出湖广了!” 苏默长长一段话出来,整场寂静。所有人都在考虑苏默的话,济善堂看似是完全亏本的买卖。几乎全是支出,看不到什么收益。 在商人的眼光里,这根本就是一笔亏本买卖。但苏默说的很清楚,这就是要收揽人心,要稳定住苏家的基本盘:善化。 要让善化不仅从商业上统治着善化,更要从人心上稳固住善化。一旦济善堂开展下来,那么可以想象。通过济善堂,苏家可以将利益链条完全扩展到善化的更深处。 而且,依着苏家明确提出地资助学子。更是可以让苏家在舆论上掌握住上风,光是想象,就知道隐性之中,带来的庞大后续效应。 “我同意!”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哈哈,别急。”苏默打住了众人的表决:“不仅如此,以后,苏家的所有利润。都要截留一部分,继续增加济善堂的规模。五十万两太少,也许在一年两年内搞定长沙府没问题。但我的目标,是全世界!” “所以,以后。我将赋予济善堂纠察宗族财政的权力。当然了,济善堂的五十万两巨款并非是丢在济善堂不管的。而是继续投入到苏家的产业之中,用这五十万两投资产生的利润进行济善堂的用作。” “另:所有资金的运作。我享有全部的权力。包括济善堂!”苏默话语落下,场内所有人都被苏默的奇思妙想震得不敢吱声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权力之手 【大爱瓜瓜酱。】【多谢风小三,南瓜怪怪,近东,八百的捧场~】 如此巨额的信息量涌入进众人的脑海之后,众人迅速开始开动脑筋.思索这其中带来的变化. 首先,若是济善堂真的让苏默良好运行了起来.那么,显而易见的。那些穷困的族人,有苦难的苏氏雇工,乃至普通百姓。都会为之欢呼。五十万两巨款投资能够产出的利润是十分惊人的,用来扶助弱小,周济族人。都是十分足够。 有了济善堂的存在,可以想象。苏家的名声在善化将会得到极大的提高,而且,这种提高还是比较隐蔽的,不会过分刺激到官府。 这等若是,苏家提供了一个保障体系。保障那些,为苏家服务,做出贡献,乃至本身就是苏家族人的人,一个生活的希望。 通过济善堂的帮助,让这些人能够摆脱原先的恶劣处境。 苏默提出这样一个概念,自然是要展现一种“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观念。 这些为苏家做出贡献的人,苏家不会忘记他们的存在。会在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们。 如此一来,这对人心的收揽将是爆炸性的。苏家在善化的根基,也将越发深厚。 苏默猜想,若是陆家真要对苏家动手。要么,就是先通过朝堂,直接对苏家下手。以国家机器的力量,来碾压苏家。 若是苏默在朝堂之上败了,那自然是一切皆休。 但更多的情况,则是苏默会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拦住敌手动用国家机器的打算。 如此一来,那自然是常规的商业手段。亦或者,还有暗中隐秘的血腥,但无论是暗杀,还是商业贿赂,窃取商业机密。苏家都能有办法作出反击。 到那时,就十分考验苏家的竞争力了。能否稳固住市场打价格战,乃至稳固住手下的雇工,不被挖墙脚。这些,都需要此刻苏默便有所准备。 场内诸人都是些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心思灵透下。瞬息便明白了过来,纷纷感叹苏默这犹如神来之笔的构想。 毫无疑问,若是说之前苏默闪现出来翻云覆雨的手段是进攻之矛一般。 眼下,苏默这规模宏大,筹备缜密的济善堂。就是苏默面对强敌,预备出来的防御之盾。 有了这些,即便是面对八大家的骤然突袭。苏家也足够撑到苏默回归,乃至防守反击。 众人纷纷大赞:“宗主如此妙计,真乃神来之笔。” “不得不服啊!” “正是,为宗主贺,有此济善堂。吾等,可以无忧矣。” …… 苏默只是笑颜,但作为苏家的核心嫡系。苏水华,苏水繁几人。可都是明了的很,苏家的济善堂,其妙用,可不止如此。 须知,苏家还赋予了济善堂核查宗族财政账册的权力。同样,也是在巩固苏默对财权的掌握。 初始,当苏家还未掌握如此巨额财富的时候。这些财权让下面人掌握也无妨,可当尹家库房被苏家查抄后。 那巨额的财产,就由不得苏默不上心了。 掌握住苏家,苏默其他小节可以不放心上。但一个人事,一个财权。却是苏默必须时刻警惕的东西。 人事这个东西,苏默即便是在衡阳,也有信心能够遥控。 但是财权,却不可能时时刻刻盯住。这样一来,就需要有人去核查,济善堂显然就能担当起来。 盖因济善堂每年要抽取绸庄,商铺的利润。故而,就顺理成章地拥有了对整个苏家所有资金流动的核查权力。 而且,五十万两乃至更多的金钱。也等于是解决了眼下,宗族内财权的混乱。 苏默在定下了各家的分红之后,将这巨额财产算作股本,成了自己的分红。自然是让苏默一跃而上,成了苏家家族内,财产份额最多的人。 同样,也让苏默对各个产业有了过半的股权,以此形成对各个产业的最高决策权。 这就好似一个基金会,掌握在苏默手中,对各种产业进行投资。以此,撇开宗族血缘关系。直接对宗族的产业分红进行明晰的分配,而苏默,则将在这次重新分配之中,形成绝对的掌握权。 “那济善堂的执事人,是谁?”苏水西再次提问,直指最为关键的问题。不错,济善堂虽然并不显眼,但其中权限之广泛,可谓是个极其关键重要的位置。一旦有了差错,其损失,将难以承受。 故而,众人纷纷看向苏默。眼角有逡巡着场内诸人,谁又不想掌握如此关键的权力呢? 苏默将众人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掌握权力的同时,也要承担义务。分辨清楚所有人的优缺点,并且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位者光鲜亮丽的背后,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无法承受责任的,迟早会跌落下去。 眼下,他就需要调和好宗族内的权力,任命一个合格的济善堂主持人。 “济善堂将成立执事会议,各部分事务,由分管各部分的执事解决。不能解决的,由三人执事会议表决解决,再不能解决的,由我亲自决定。至于其主要事务,大约在三块。一是负责对产业的投资,以及宗族财政的审核。这一块,为财政执事。二是对外援助,包括学子学业资助,族人、雇工的援助,以及其余慈善部分。这一部分,为行政执事。其三,为济善堂综人事,杂务,以及内部监督。这一部分,为内务执事。” “现在,我宣布三执事任命。”随着苏默说完,众人纷纷都是屏息以待。这三个执事,无论哪一个,都是极富诱惑力的啊。 “内务执事,为苏松,副手夏岳。”列坐末席的两人惊愕难言,但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齐齐拜谢领命。 “行政执事,为苏岚,副手自拟。”一片恭贺声中,苏岚抬头挺胸,老人家喜欢出风头,这样做善事的事情,苏岚自然是千开完玩如意。而且,这也是对于当初苏岚最初偏向苏默,给与支持的回报。众人,哪里敢不识相? 最关键的一个财政执事即将出来,所有人屏息以待,一时间,场内心跳声竟是都静谧可闻,当苏默开口时,齐齐加快了一分。 “财政执事,夏达。”(未完待续) 卷尾章:苏氏在的善化【大章】 一袭儒衫,长须白发的王朝聘入了善化城。只是记忆之中相比,这座并不陌生的城市已然模样大变。 首先是整个城市,街道十分整洁。尤其是东十字大街,那块遍是苏家商铺。最是讲究清洁不过,整个街道,都有专人负责清理卫生。 而且,县府三班衙役,六曹文书,哪个敢忤逆苏家旨意的?自然是纷纷应承,一时间,善化为之整洁。 撇去这些不提,当王朝聘带着两个儿子入城时。听着这人声鼎沸,繁华攘攘。王朝聘骤然之间,感觉到有些陌生。 连道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于是只好问路 “敢问这位小兄弟,牙行,怎么走?”王朝聘扯住一名锦衣少年,这少年身边前呼后拥,想来总不该是歹人。 少年被扯住,有些愕然,只不过尊老爱幼他是明了的。于是笑容温和,举止有礼,拱手致意:“这位老先生,可是要去找工作?却不知是为了您身边这两位公子,还是?” 王朝聘有些赧然,少年一见,轻笑一声,拉着王朝聘便朝着左边的一处繁华酒肆进去:“相请不如偶遇,好不容易偷跑出来一次,打算安静点走。既然能够偶遇老先生,便一同坐坐吧。” 王朝聘被少年这般热情退却不过,于是只好带着两个小子进了这富丽堂皇的酒肆。 只是王朝聘身边那个年岁大些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子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恰好见着龙飞凤舞地三个字“醉仙楼”。 这是王朝聘的二子,王介之。此次所来,便是县学学业已尽。正要去考府试,只是王朝聘六次乡试不第,已经让宗族失望透了。连累得王介之此次府试,家族也一点不见关心,更是断了钱粮。于是王朝聘不得不入城找老友借款,却不料,老友外出,其子接待。面对人家儿子,王朝聘抹不开脸面去借款。只好去找牙行找份差事,总要让二子府试成行,而且,三子夫之开蒙之事也不好耽搁,总之,处处都要钱财。 此次见这酒肆富丽堂皇,小厮彬彬有礼,掌柜待人接物更是叫人如沐春风。这般居所,一看就不是寻常地方。 王朝聘心中有些惴惴,心道这人不是骗子吧。怎么一见自己就这么热情,还请自己来如此高档的地方。 但稍待,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他,这个看起来有些像骗子人看起来手面极大。不说举止之间,优雅自如。就说这少年身边的书童,去找了那看起来很是不凡的掌柜。 竟是让掌柜连连折腰,身边小厮个个殷勤引领,那份子用心认真令人侧目。 而苏默一路走过去,竟是根本不需要转弯让路。因为,那些殷勤的小厮已然将路清好,只需要苏默走过去便是了。 而连带着王朝聘和身边两个小子,也是享受了一把顶级待遇。 须知,醉仙楼这等顶级场所,那是整个长沙府都趋之若鹜的地方。即便是达官贵人们想要在这摆出排场那也是极难,更何况一个不知来头的小年轻? 但苏默就是做到了,这般阔气有场面,王朝聘好歹也是活了五六十年,自然是晓得人家真没那必要去骗他一个小老头,他有什么值得人家去行骗的? “老先生是打算去做些什么?”少年只是找了一个僻静雅致的小间,高处凭栏望城景,倒也怡人得很。 几人落座,苏默便点了各色果品十二碟,糖渍点心十二碟,又要些茶水。满满一座子,倒也够几人边吃边说的。 “老朽行走数十年,别的无甚。倒是有些教书的本事。”提起这个,王朝聘也是微微自傲。 少年点点头。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醉仙楼东主,苏家宗主苏默。 济善堂开张半月有余,苏默请的假期也是越发相近。此次,其实是苏默想安静离开,不铺张排场了。 于是一路步行,却不料被人扯住问路。再加上,见这老人气度不凡,儒雅之中,带着历尽沧桑之感。再加上一见就是乡下来的不认识苏默,苏默心下兴致一起,便打算问问一些别人眼中的善化,乃至在善化的苏家。 “这,西席先生,我倒是知道几家有要请的。只是……”苏默吃了片橘子,欲言又止。 王朝聘连忙问:“敢问公子,是哪家要去?可是有那隐情?” “哦?这倒不是有什么隐情。只是以老先生之气度,屈居商户之家有些委屈了。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介绍,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苏默一副斟酌的模样。 王朝聘有些急切了:“还望公子如实告知,老朽这番,有请了。” 说罢,王朝聘便是要重礼过去。苏默连连将王朝聘按下去,苦笑道:“老先生折煞我也。好罢,好罢。这去处,便是济善堂之公学。听闻苏家子建了一个济善堂,专司帮扶苏氏产业下各雇工,以及桑梓中穷困之人。更是建了一个公学,打算延请名师,教学贫寒子弟。但我却有一顾虑,觉得这济善堂恐怕是个沽名钓誉之用。如此一来,若是介绍了老先生过去,岂不是害了老先生?” “原来是济善堂之事,我倒也有听闻。”提及这个熟悉的名次,王朝聘神色感慨。 忽而,王朝聘身边的王介之起身插嘴道:“济善堂之事,小子倒是有所听闻。” “哦?还望这位小兄弟告之一二。”苏默目光诚挚,但这么望过去,却让王介之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 他并未抵抗,而是讲述其自己在县学的见闻。这赖无寒虽说人品不咋滴,风骨什么的,早就吃的只剩下渣渣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屈服在苏默的淫威之下。 但赖无寒还是颇有才干的,不然,苏默也没那心情去扶一堵烂泥般的墙。比如说赖无寒的经济目光,又比如说这对教育的重视。 许是赖无寒也是贫寒出身,于是对县学之中,那些靠着乱七八糟门路进来的学子很是厌恶,愣是下了大力气使了狠手段清了出去。又提高县学教授的水平,裁撤无能庸俗之辈。 几番相请,更得了舒亭先生应允,一月有两次讲学的机会。 如此,县学的水平自然是大涨。那些真正有水平的教授得以放手教学,而那些认真努力的贫寒学子,也得以有了机会入学。 “同窗们家境贫寒者虽说赖县尊之力得以入学,只是家中贫寒,终归难以承担其高昂的就学费用。更有甚者,为了不让家里为之拖累,而不得不回家耕读……” 苏默凝眉,他很明白,说是耕读,但实际上那些弃学的学子日后恐怕再也不会走上读书的道路了。 “都道是穷文富武,可即便是穷文,那些笔墨纸砚所耗之用哪里是贫寒之家可以承担的?”苏默念及舒亭先生之言,不由长谈。比起历史上同时空的明朝,华朝的教育水平竟是还要落后一些。 “县学……不是有津贴补助吗?”苏默疑问。 王朝聘缓缓摇头:“二十年前国朝财计乏溃,原本尚能领三钞七米,但眼下,连三成的米都领不到了。尽是些废纸。” 苏默愕然,他是知道华朝与明朝一样,都发型了纸钞的。但毫无疑问,尽管前三十年太祖在时宝钞价值坚挺,但及至百年前,宝钞越发越滥,而今已然同废纸无异。 “来人,取我名帖,速去县学。圣人之道,竟有因钱财此等阿堵物而荒废。此事我不知晓便也罢了,而今知晓了,如何能安坐高楼?”苏默喝向苏克容。 见此,王介之激动无比,连声道:“不必了,不必了。听闻此事,济善堂便有了动作。听闻是本县望族苏氏族老苏岚老先生亲自去了县府,拨付了钱粮让县学修葺了学舍,又命专司之人挨个找了苦难之学子。立了详尽之契约,规定济善堂将提供为学子就学必需的费用和物资,但学子需在学成立业后,入济善堂工作一段时间,同时需在能力范围内为困难之学子提供帮助。” 王朝聘也是喟然长叹:“如此,大善啊。” “而且,我也听闻。不知多少人家穷途末路之时,依靠济善堂之帮助,转危为安。立济善堂者,功在千秋,功在千秋啊!” 苏默听了,不禁松了口气:“那老先生可还愿意入教济善堂之公学?” “可,如何不可?”王朝聘肃然应是,但不一会便明白了过来,这怎么看着像是应聘啊。 苏默点点头,将那份名帖交给王朝聘,舒了口气:“公学能得先生之助,我为那些孩子谢过先生了。” 转而又看向王介之:“我有一言于你,贫寒并非耻辱,畏惧贫寒带来的斜眼,那才叫耻辱。济善堂既然可以助你,为何要拒之门外?” 两人还待辩论,苏默摆摆手:“能从二位口中听些关于济善堂的实话,得知济善堂的确为乡人做了些好事。如此,此次就学上路,我便安心多了。” “苏默公子?”一见名帖上的烫金草体苏字,再联系那位传奇版的少年公子年龄。眼下这位温和儒雅,却气度不凡的公子不是苏默,又能是谁? 苏默颔首:“还不知三位高姓大名?” “免贵,王朝聘。这是次子王介之!”虽说极是震惊,但王朝聘还是迅速恢复了过来,随后,指着年纪最幼不过十岁的小童:“这是三子,王夫之。” 苏默心下一颤,深深看了一眼王夫之。致礼道别,长啸而出。 醉仙楼雇员尽是面对尊敬地目送苏默离去,醉仙楼掌柜也是恭敬送别。 至门前,一普普通通地马车停在那里。 苏默带着云天和苏克容上了马车,悄然驶向码头。忽而,醉仙楼窗边。王介之高呼一声:“送苏公子,安好!” “是苏公子,是济善堂的苏公子!” 犹如传染一般,只不过一声高呼。但当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纷纷涌上长街。 “送苏公子,安好。”那些受了济善堂好的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吼上。 “送苏公子,安好。”即便是寻常百姓,但凡听闻过苏默作为的,也不得不竖起大拇哥到一声不愧是探花巷苏探花的种。 满县欢送,善因得善果,苏默想要安静离开的打算终究没有得逞。 苏默安坐车中,忽然畅然笑了。 云天和苏克容都是满脸自豪,这就是善化,苏氏在的善化。 但谁都不知道的是,一处寻常酒肆内,一名消瘦的文士眼神阴冷,静静看了一眼这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忽而一阵风吹拂。 当店小二再看向此处的时候,已然人影无踪,如风,只风晓。 【恶叔的欺凌原来别有隐情?小小善化,竟然埋藏了如此惊人的秘密。博得族权,又要面对世仇的拦路狗。 苏默,在获得赢忠的支持后,终于快然得了善化。百般手段万千心机,开酒楼,建善堂。善化,已然逐渐稳固在手。 于此。且看苏默下一步,风采如歌,行书院。 【第一卷《男儿弱冠名桑梓》已经结束,若想解开谜题。 敬请期待《国色无双》第二卷《冠成书院且歌行》。】(未完待续) 第二卷预告 苏默在华朝这个世界的故事才刚刚展开。这个世界的故事很精彩,善化也已经成了苏家的基本盘。但八大家,又将如何面对苏家这个再次崛起的家族? 清浊堂和苏默的碰撞,将是怎样的火花? 当年苏默的父亲,究竟是为何陨落。他的母亲,又去了哪里? 究竟是谁,主导了那场惊变? 衡阳上的书院里,苏默能否再次见到女神一般的文思卿? 第一卷《男儿弱冠名桑梓》已经结束,若想解开谜题。 敬请期待,《国色无双》第二卷《冠成书院且歌行》。(未完待续) 第一章:客船轶事 【求收藏君和红票君拥抱】 好不容易能真切以普通人身份感受这个世界,苏默一时间文青发作,竟是不肯租用那豪华画舫,也不肯要那大船宽舱。而是直接随便找了一个小船,便登船而上,打算体验一把感悟世情的乐趣。 一路上,苏默甚至还打算游山玩水来着。但一念时间,便不由打消了念头。书院的红皮书什么的,可让他吃不消。 苏默化作普通人家,对外便宣称这是投亲去了。哥哥苏克容,弟弟苏默还有那小童苏云天。 别人听了,也不以为奇。 这年节刚过,拜亲访友的可少不了。 只是客船不大,人又不少。这船上自然是拥挤得紧,一路上来来去去,隔着目的地越发近了,人却越发多了。 惹得苏默连连皱眉,这船上的空间,可是越发挤了。苏默只恨自己当初文青情结发作,竟是买了一个普通舱,原本人不多时还各有各的地儿。 而今人一多,竟是连人家的舱房里头,都挤了人进去。 对于船家的超载行为,苏默嘟哝了几句,看着舱内有多出的五个人,却是不好拒绝。 “得罪得罪,惹了这般不是。真是对不住公子你了.只是这几位,的确是有要事。对不住了,海涵海涵啊!”说着,船家便唤了五人进来。 原本只是四人的地儿,一下子超载了一倍。 不容苏默拒绝,船舱内又多了五人。 苏默翻了翻白眼,心中不住怨念……文青是种病啊!有条件享受,自己犯那贱作甚? 虽如此,但总不能这会下船再觅船家。 闲来无事,苏默便打量起了船舱内的乘客来。苏默对面的,就是个很老实的普通小百姓,背着布包静静塞在怀里,想来里头是些紧要的物件,在船舱一脚内死死捂住,谁也不搭话,显然只是想着挨过去这几个时辰到了衡州便是。 倒是这人左边的那个赤膊壮汉,眼睛骨溜骨溜地转着,目标若有若无地盯着那小老百姓地背包,只是明着却装作看向船舱内唯一的一名女性,一副色狼模样。尽管自以为掩藏得不错。但苏默一眼便瞧了出来,只是不碍着他,便也罢了。 那小百姓右边的,侧卧着一名面白肤嫩的书生。这书生比起苏默来得还要早,但大部分时间确实处于睡眠状态。 翻来覆去的,发型散乱,衣服也有些不整。看容貌,却是个俊公子,虽说衣服样式,乃至用料十分普通。但苏默眼尖,一下子便瞧到了这俊公子内衬里头,显然是上等的苏绣,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倒不是苏默有什么歪心思,专看人家内衣。只是这年头文青抽风的应该就苏默独一号吧,只是这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的小哥竟然也会跑到这船舱内。让苏默有些惊奇,心中咕哝着,估计人家翘家吧。 按理,这么一个俊俏的富家公子应该是引起不了苏默注意的。但苏默直觉之中,愣是觉得这里有古怪。 瞄了一眼,撇去这些,苏默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一个和尚。这显然是个旅途经验丰富的,眼睛半睁半闭,谁也摸不清楚是否清醒着,身子那般卧着,却是一副可以随时反击或者躲避攻击的姿态。 只是苏默暗自嘀咕着,这厮怎么离着那少妇越来越近了? 除此外,还有最后一个乘客。便是刚才说的那少妇,这少妇风韵独到,乌黑长发,手中抱着一个匣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苏默心思百转,心道这小小客船,竟是人世百态,教他见了个真切。 善化到衡州路途并不远,只是客船开得晚了,又是路途上旅人上上下下,看样子,是要到第二日拂晓才能到了。 苏默吃了几口饼子,又喝了点水。摇摇晃晃地客船上,苏默倒是没什么不适。反倒是苏克容带着云天,一副警惕的模样,唯恐哪里冒出来了歹人。 夜色入暮,船舱内昏黄的油灯晃来晃去,一个个尽皆睡去。让苏默庆幸的是,没有谁打呼噜。 提溜着一根弦,苏默歪头入睡。 突兀地,客船一晃,风来灯灭。众人也将睡下了,无人去管。 只是不过一会儿,昏昏沉沉中。啵的好似亲嘴声响起,随后,啪的一耳光响起。 苏默立时飞身而起,一把摁住那旅途经验丰富的和尚。 突如其来的变化之中,原本安然高卧的富家公子却早就一脚踹向那赤膊壮汉。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小毛孩子,凭什么打我?”那和尚一被摁住,登时要强行,反抗。但苏默年纪不大,手下力气却不小。一把摁住,犹如铁箍一般。 “你,哎呦……”那富家公子就狠辣多了,那赤膊壮汉还未反击叫喊,就被他又一脚踹到边上,又是接连如暴风疾雨般的拳头下去,直叫那赤膊壮汉哀求不已,最后被打得不敢还手,蹲在那里不敢动弹了。 苏默见了,不由一笑。一把卸了这和尚的下颚,又是一脚揣在一边。 世界安静了。 船舱内的连番动作顿时惊醒了船内诸人,船家披衣赶来带着五六个水手,以及一帮子看热闹的围观众。 “怎么回事?谁在打架,难道要干犯王法吗?”船家显然阅历丰富,一下子便喝住众人,乱糟糟地情况迅速安静下来。 苏默拍拍手:“掌灯,自己看吧。” 苏克容燃起火捻子,将灭了的灯重新燃起。富家公子也是抱着手目光轻佻,看也不看船家,却是好奇地望了苏默几眼。 光明回归,床藏内的情况登时明了。 只见那赤膊壮汉手中扯着一个布包,里面碎银子撒了一地。此刻,原本沉睡的老实人哪里还不明白,哀嚎一声连忙跑过去将碎银子全部捡起来,拾掇好了放在包里,一边还哭丧着:“这可是给俺娘去买药的钱呐……” 老实人在船舱内找了好几次,只是脸色渐白,显然是丢了不少。 那富家俊公子皱了皱眉,迈步过去像提溜小鸡一般掐住赤膊壮汉的脖子,一抖一抖地,另一只手在赤膊壮汉身上拍了几下。 不一会,几个大元宝就这么掉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侠气相投 【现码现发好辛苦,求收藏君暖被窝。】 见此,那富家俊公子这才将被掐的脖子通红的壮汉丢在一边。 场内诸人见此哪里还不明白,刚才一阵风吹舱内灯火,于是这壮汉竟是见财起意,要偷人家银子啊。只不过这厮有些倒霉,失主还没发现,却被这富家俊公子给抓住了。 一顿毒打,没个半月是别想好利索了。 众人纷纷面带赞叹地看向这富家俊公子,只是这竟然被发现了偷东西,让船家脸色很不好看。 瞥过赤膊壮汉,船家暗地狠狠剜了傅家俊公子几眼。转向苏默,粗声粗气:“怎么回事,趁乱行凶,连王法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说着,在几个水手的簇拥之下,恶狠狠地朝着苏默走了过来。 苏默镇定自如:“的确,胆敢非礼妇女,如此败类,便是打了,也活该。既然船家要去报官,那便去报就是了。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谁敢如此无视王法?” 说着,苏默眼神如利剑一般,直刺这船家内心,惹得船家笑容勉强:“怎么可能,这是出家之人,怎会犯色戒?你若有胆,将这和尚的下颌接上去问话!不然,谁敢作证?” 苏默凝眉,那富家俊公子也是眉毛一扬,刚要说话。 那少妇却抢先开口骂开了:“就是这生不出儿子的秃驴摸得老娘,你这狗杀才,还要什么证人。难道老娘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吗?这次非要报官告你窝藏贼寇,不拆了你这破船老娘跟你姓!” 船家被喷的面色憋红,支支吾吾好几句。终究是命人将这贼和尚和赤膊壮汉绑了丢船上,夜风习习可不是什么诗意,而是赶明儿一早这俩人准没了力气在折腾。 一番纷乱下来,船舱内走了俩人。倒是宽松了点,经过这一事后,舱内的气氛也和谐了许多。 那富家俊公子几次瞟了眼苏默,苏默被看的发毛,所幸挑开天窗说亮话:“这位俊公子几次看我,难道小弟的脸上长了花不成?” 富家俊公子被苏默这话逗得大笑,连连摆手:“这自然不是。只是我这眼睛比起旁人要看的亮堂,可没见那贼和尚得手,把这位……姑娘给非礼了。” 苏默恍然:“原来是此事,实不相瞒,那亲嘴儿呀,是我干的。” 众人侧目,那少妇连连否认:“不可能,老娘一宿没睡好就是防着你们这群臭男人,怎么可能连别人亲了老娘都不知道?” 苏默被少妇这泼辣劲儿弄得一阵尴尬,歉意一笑:“是我自己亲的我手……结果,你这耳光就甩过去了,那倒霉贼和尚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哈哈!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恍然,是啊。潜意识中,那么响亮明显的亲嘴声,定然就是对着那少妇去的。偷香不偷这么风韵美丽的少妇反而去找汉子,这得是断背才有的兴致。 自然,场内没有断背。所有人第一时间,自然是以为这少妇被那破了色戒的贼和尚给非礼了。 同样,听了这奇怪的声音。少妇骤然之下,估计也被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被非礼了。于是暴起反击,一个响亮地耳光拍起。紧随其后的,赫然便是苏默三拳两脚便将这和尚给收拾了。 这电光疾闪之中,又要应付船家。众人心神激荡,恐怕都没有去细想到底是不是少妇被亲了,更何况,后来少妇的确看的清清楚楚,是这贼和尚伸了咸猪手过来。 不然,大家隔着又不是紧贴身。哪里会让少妇这么轻易便被打到了耳光? 眼下,当众人得空细想的时候。不由纷纷将目光落在苏默身上,这小子,竟是如此心思玲珑。 恍然之下,所有人看向苏默的目光,已然带着尊敬和赞叹。 那富家俊公子更是伸手给了苏默一个大拇哥:“仇天,幸识贤弟!” “苏默。见过仇大哥!”两人见礼,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相识,可谓是一个别有不同的意义。 将两个图谋不轨的乘客清了出去,船舱内不仅宽松了下来,而且也让人放心了许多。 但舱内几人早就没了睡意,苏默和仇天初识,两人也是意气相投。交谈下来,竟然发现还是同门师兄弟。 这仇天,竟然也是这一届的同级同学。只不过因是得到通知的时候,家里竟是不喜书院,硬要仇天去国子监迅速科举,以图仕途。 只是对于官场无爱的仇天并不打算入仕,反而在拳脚功夫上很是用心,又自幼立下了游侠天下的宏愿。 又听闻书院对各种思潮态度开放,自觉找到归属的仇天自然瞒着家里下了狠功夫考入了书院武科。 此次家里将他囚了月余,本以为依着书院内松外紧的规矩早就将仇天开革除外。于是稍稍放松,让仇天瞅中了机会便跑了出去。 为防家里人追查,仇天换了普通人家的衣裳,带着包裹和一应文书,在岳阳那当口一路换车上船专挑这种不起眼的小船一路南下,恰好遇上了苏默。 苏默不由感叹,整个书院每年不过区区百人,那种翘课翘家的更是一个都未必能找到。在这茫茫人海之中,竟是还叫苏默发现了一个。 两人相见恨晚,自然是聊得畅快。苏默也并不避讳自己的故事,拉着仇天在船道上说开了话题。将自己在善化的事情朴实平叙地说了出来,虽然苏默脸上表情平静,话语也十分平淡。 但听完整个故事后,其中惊险传奇,依旧让仇天为之动容。看着苏默不过相近的年岁,这般年轻身体内,竟是藏着如此一颗智计百出的心灵。 两人年少,这争比之心尚盛。互相说着往事,都想着能够压过这个意气相投的新朋友。 一个家世豪贵,武艺精湛又是书院新科新秀。一个是世家崛起之基,智计百出更是书院温师之徒。 两人越是比起来,越发觉得对脾气,一来二去,称兄道弟之后,这感情也深厚了起来。 入夜,两人上了船舷吹夜风。 只是原本在上面绑好的那赤膊壮汉和贼和尚都没了踪迹,谈兴正浓的苏默和仇天都没在意这些,他们倒是不知道船家把这俩贼人如何了,依着两人的念头,估摸着沉江才合脾气。 三月底的湘南大地虽说暖色渐起,但入夜的江水却依旧冰冷。好不容易使了力气的赤膊壮汉和贼和尚逃上衡山县的一处小码头。 但尚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却不料,骤然之间,码头之上灯火通明。一骑快马驰来:“这几人,给我拿下拷问。上官有命,此次所有旅船,都给我严查死守,不得放过一人!” “喏!”一干兵卒齐声迎合,两人还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便被一干兵卒轻易锁了下来。 那贼和尚眼睛尖,一下子便看到了兵卒手中拿着的画像。上面苏默的面容赫然入目,见此,和尚哪里还能忍得住,连忙高呼:“回禀上官,我检举,我告发。画像之上的贼人,我记得在哪里!” 那领头的骑士顿时纵马而来,凝视和尚。 此刻,那赤膊大汉也反应了过来:“我检举,就在那齐家客船上,一百料的小船。上面有齐光旗帜,里面,正藏着那贼人!” 骑士欢喜难掩:“速报陆大人,封锁码头,定要给我搜出来!” “喝!” 衡州府码头,一处高楼上的消瘦文士眼中阴狠闪现。这些天来,可着实憋苦了他。 为了对付苏默,十六骑风卷南下的陆风晓是憋着劲要将此次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以此,这才不负堂主的厚爱。 但快马快船南下长沙,入了府城。却让他这才明白了此次面对敌人的狡猾程度,苏默一力经营着基本盘,唯恐被八大家第一波攻击给打得丢盔卸甲。 于是,无论陆风晓怎么渗透。效果都差强人意,不仅那些地痞流氓不敢招惹苏默,就连善化县内的一干士绅,一听是要和苏家作对,顿时嘻嘻哈哈,敷衍了事。更有甚者,还以为这是尹家余孽回来,迅速通知苏家,于是苏峙带着人马一顿追索,差点让清浊堂的人马给泄露了下来。 苏家在善化的根基深厚,一时间陆风晓也奈何不了。 本打算肉体之上直接将苏默给消灭了事,但苏默要么就是前呼后拥,护卫严密叫他找不到机会,要么就是在深宅大院内和夏达一起做~爱做的事情。根本让陆风晓找不住机会。 没奈何,得知苏默迟早会去书院就学的陆风晓是心下发狠,定要将苏默剿杀在这路上。 但接着让陆风晓抓狂的事情发生了,好不容易整个善化山呼海应一般的声势让他抓住了苏默的踪迹。 十五名精干手下尽数下拨去各画舫豪船蹲点,就是打算将苏默绞杀在水面之上。 谁料,陆风晓好不容易布置下天罗地网,苏默这厮,竟是直接文青情结发作,找了一个一点都不起眼的小船就上去。 这让陆风晓一干人生生枯守了半宿,几乎都要气炸了。 逼不得已,陆风晓只好启用二级权限:绕过按察使司正印官赢忠,找到陆家女婿时任按察使司副使:邓禹以及原本就和赢忠有隙的蒲邢。 在两大高官的支持下,犹如钦差的陆风晓以按察使推官【在明清,推官实际上相当于高级官员的“刑名师爷”幕僚性质浓厚】身份迅速赶制衡阳,掐住了高层惊变之中的间隙,要动用国家机器一举抓住苏默! 但同样,他也明白,他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不过三天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难兄难弟话追逃 翌日一早,当苏默和仇天神清气爽起来的时候。船家也兴高采烈地过来通知舱内几人,衡州,就要到了。 苏默和仇天都是纷纷呼了口气,在这矮小破旧的船舱里,他俩算是呆够了。而今能够结识一位好友,这舱内也无甚可以值得待下去的了。 只不过苏默的东西有点多,即便是云天和苏克容分担了一部分,其余的也依旧不少。 于是苏默便喊来那老实人:“这位大哥,小弟的东西着实有些多了。麻烦你帮忙拿个书箱,有劳了。” 老实人是得了人家帮助过的,自然没有拒绝。 忙不失便应了下来,苏默将一个书箱递过去:“码头上自有接应之人,到时候唤你,你便过去将这些东西交还过去。我却要和仇兄道别,这就要慢一步了。” 老实人拍着胸脯应下:“还道是多大点事,为恩公做次苦力,应当的应当的。” 说罢,老实人便提起了书箱背起行囊,上了码头。 苏默这边看向仇天:“仇兄,此次下船。不如就随我一起上山吧,你我在书院也就是个难兄难弟的份儿。相互之间,总有个照应。” 仇天点头应下,却有些烦躁:“那就麻烦贤弟了。只是我却怕在这衡州上还被家里那群吊靴鬼追上,那才叫无趣透了。” 苏默哄笑:“我还道是兄台你为何着恼,你这驴性子,家中难道还能不清楚?既然是决意要来书院,想必兄台家人也会理解。哪里还会在书院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强掳学子的事情来?” 的确,南北国子监虽说牌子响亮,是官方最高学府。也是通往科举最为方便的地方,但书院的名头可从来弱不了。有那大族不喜欢书院也罢了,书院又不是金子,人见人爱。只是若你不喜欢,还把人家书院录取的学子在人家眼皮底下抢走,那少不得书院大发怒火下,无论是南北哪个国子监,到时候都要坐蜡了。 仇天也是关心则乱,这么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缘由。由是不仅失笑:“好吧,我便……” 仇天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码头之上忽然哄乱一片。 码头上的确有苏氏在这的掌柜派人过来接应,只是这掌柜唤了一声,老实人又应下来后。 顿时脚步声重重,呼啦的三百余兵丁冲了过来。为首一高头骏马的骑士更是纵马疾驰,立时便封锁了老实人的后路。 哪里见过这阵仗的老实人立马就跪了,在兵差的围攻下,几乎是人家刚冲过来,老实人便举起双手,一动都不敢动了。 码头上的纷乱立刻就引起了仇天的注意,话还没说完,立刻就拉着苏默跑了起来:“走,家里人追过来了。狗日的,竟然连兵差都用上了,不怕书院让南北国子监集体抄书吗?” 腹诽是腹诽,但仇天立时便拉着苏默快步奔了起来。苏默朝着苏克容和云天打了个手势,两人连忙带着重要物什朝着另一一边飞奔跑去。 码头之上,千艘云集。衡州历来都是湘南重镇,这交通枢纽,人来人往。自然是船只云集,于是这码头之上,一个个几乎是紧贴着的大小船只几乎给仇天和苏默提供了一条人为的水上浮桥。 而此刻,码头上的陆风晓也是明白了过来。 “直娘贼!”怒骂一声,看向那齐氏客船上。登时便看到了飞奔离去的仇天和苏默两人。 手下还待去追苏克容和云天,陆风晓却很冷静不由分说:“追那两个书生,此乃罪大恶极的采花贼,抓到一个,赏银五百两!” 巨额赏格下,众兵差都是齐齐神情一振。 齐齐朝着仇天和苏默的方向追了过去,于是苏默和仇天穿梭大笑船只之中,不断跳跃腾空,左挪右转。 而身后,只是看到两人潇洒亡命的一干兵差们显然没有多少准备。 于是噗通噗通的声音接连响起,一干兵差追记不及,便掉落到水下去了。倒是陆风晓的团队成员精干,十六人呈大扇面犹如一个蓄势待收的钳子一般,紧紧追向两人。 这些陆家清浊堂出来的成员个个训练有素,路上水上,乃至快船追击,三路合围杀向逃跑的两人。 此刻,逃跑之中的仇天忽然回过神来:“怎么回事,他们喊的都是要抓你啊!” 苏默被这货萌出一脸血来了:“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给他们戴绿帽子,我去!” 仇天显然搞不懂苏默那我去是个什么意思,但现在显然不是闲聊的时候:“这些都是官差,围追堵截,码头毕竟只有这么大。这样死硬地跑下去,迟早会被抓住!” “我知道,所以在想办法啊!” “什么办法?” “跑!”苏默一把抓住仇天的衣领,骤然之间,踩着岸堤爬了上去。 苏默动作利索,比苏默身体素质更好而且学有武艺的仇天自然是更加矫健。两人飞奔而上显然打乱了追击者的节奏,连带着那四个在路上堵截的清浊堂成员也有些猝不及防。 “上啊!”苏默捞起一条长凳便冲了上去,大杀器在手,左突右冲长凳呼啦。 登时犹如绝世猛将一般,尽管四个清浊堂成员也是血性不退,但被苏默长凳呼啦地拍击之下,却闪闪躲躲根本施展不开。 “挡我者死!”仇天高举着一锅沸水立时趁着苏默用长凳将几人逼到一起时,一锅沸水全部倾倒了出去。 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彻街边,苏默和仇天两人拔腿快跑,犹如兔子一般,眨眼间就奔出了数十步。 苏默和仇天对视一眼,击掌相助:“呼呼……” 只是显然,苏默有些高兴得太早了。 哒哒哒……马蹄声起,十二骑风卷残云,苏默仇天好不容易跑远了点。却又是瞬间被人家起码给拉近了大半! “街道上根本跑不掉!”奔了这么久,苏默显然有些体力不济了,两条腿想跑过四条腿,根本不切实际。尤其在这一马平川的城内道上。 “进大宅!”苏默忽然望向不远处一深宅巨室:“进去再甩掉他们!” “你先进,我再上!”仇天托手将苏默送上去,见远处追敌已近,连忙翻身上去。只是嘴角瞥见正门牌匾是,吓得他差点没从墙上摔下去! “衡王府!”(未完待续) 第四章:陪文暮雪玩 【停电了一天,憋屈。】 苏默和仇天翻~墙入宅总算暂且逃过一劫,只是好巧不巧。当苏默两人落地时。迎接的却是数百王府侍卫以及一金冠紫袍青年齐刷刷的注目礼。见此,苏默弹了弹身上的灰尘,面对那紫袍青年一礼:“事出无奈借贵地一用,叨扰叨扰。” 原本打算过去捉拿的侍卫统领见此,止住手下人动作。看向那金冠紫袍青年,此人,正是天子胞弟衡王华言徽。 华言徽显然也没反应过来,出于多年礼节下意识就要回礼。 见苏默这么一闹,仇天也是要行礼却不料一把被苏默拉着就往后院跑去:“傻啊,还不快跑!” 两人这么一跑,华言徽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熟人分明就是俩翻~墙的毛贼啊。 风中凌乱的华言徽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侍卫统领也反应了过来当下就连道恕罪,数百侍卫齐齐奔上追击。 看着苏默逃亡的方向,华言徽猛然想起了什么,失声惊叫一声,也是拔腿就追了上去。 那里,正是王妹的别院啊。 苏默和仇天拔腿亡命般地朝着后院跑去,只见这户人家院深阁重,一路奔去,简直让苏默两人如同鱼儿找到了河流,好不畅快。一下子便将追兵甩开了几条街。 终于稍稍可以喘息了,苏默也发现这宅子规模大的惊人,一路跑来,没个重样的,亭台楼阁皆是华美。 让苏默不由对极可能是此间主人的紫袍男子产生了好奇:仇兄,你可知道此间所在的主人,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府邸? 仇天哭笑不得:“我当然知道。” 苏默惊奇了:“哦?这是谁的府邸?” 仇天幽幽道:“当今天子胞弟,衡王华言徽!” 苏默楞了,一下子便停了下来:“什么?你说这是衡王府?” 仇天点点头,心道这会你总算怕了吧,惹祸精啊! 却不料,苏默却是松了口气:“好歹衡王府的牌子能够挡住外面的追兵了吧。” 仇天一听,苦笑道:“你看我这都忙晕了,竟是连这也想不到了。不过眼下,我们侵入王府的罪名恐怕就逃不掉了。” 苏默此刻脸色也不大好看,但此事落在他头上,他却怎么都不能泄了气:“且安心吧,我在湘南,也听说过衡王的名声。温和有礼,多有赈济百姓宽怀厚爱之名。想来到时候言辞恳切道歉,总不会情况太坏! “搜,给我将那小贼搜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奶奶的,让这么耍我,本王平生还没丢过这么大脸!”衡王这是发了狠话,后半段埋在心里,却显然是雷霆大发了。 苏默和仇天纷纷苦色,苏默当机立断:“跑,继续往后院跑。后院总归是女眷的地方,不信那些侍卫还敢肆意追来。 两人拔腿开跑,后院的花花草草顿时被两人糟蹋了一地。 忽而,当苏默穿廊过巷,到一雅致别院的假山小道的时候,迎面相见的,却是一个约莫十岁,大眼扑闪,编着双环髻的粉嫩小女孩。 这小姑娘肌肤雪白晶莹,粉桃夹袄,浅绿百褶裙。犹如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配着那纯洁无害的面容,苏默这俩侵入民宅的一下子便成了大坏蛋。 “两位大哥哥……是来陪我玩的么?”极少和外人接触的小姑娘一下子见了两个生客,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好奇起来,围着两人打转:“有给慕雪带来好玩的东西么?” 苏默和仇天四目相对,都有些崩溃起来。 偏偏,这小姑娘竟然还站在小道里头,愣是将唯一的道路给遮住了。 仇天没有对付小姑娘的经验,苏默却是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软糖来:“来,小姑娘拿着。大哥哥还有事情要忙活,这就先不招待啦。” 说罢,苏默就要过去抱小姑娘。这假山小道极长,要是让苏默出去给小姑娘绕道,只怕这会时间就得被追到了。听着后方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苏默心中一个劲跟打鼓一般。 但这慕雪小姑娘拿了软糖之后,却是拒绝了苏默过去抱的双手,反而后退一步,认真道:“姐姐说,慕雪现在是不能让男孩子抱的。” 苏默和仇天登时抓狂起来,此刻,听力最佳的仇天已经明白脚步声越发近了。 仇天按捺住脾气:“那这位女公子,快些退开成不,以后,大哥哥一定给你带好玩的玩具和好吃的糖来!” 慕雪歪着脑袋,又是认真地摇头:“不行,姐姐说,应该是男孩子给女孩子让路。虽然两位哥哥是大人了,但也是男孩子,应该给慕雪让路的。” 塔塔塔…… 脚步声此刻忽然停滞了起来,一个金冠紫袍的男子阴沉着脸:“两位兄台,便是江湖上,也有祸不及妻小,财不走偏门的规矩吧。若是取财,言语一声便是,何苦要祸及女眷?” 侍卫统领似乎是要配合这金冠紫袍的声势一般,身后弓箭手齐齐拉弓搭建,对准苏默两人。 苏默被这密密麻麻的箭头指着,登时便汗毛倒竖,立马抱起那那慕雪小姑娘。 而仇天,也十分有默契地挡住了所有射击视线,将苏默和小姑娘一起遮挡了下来:“我们并不是劫匪,只是还请殿下撤了弓手,箭头无眼啊!” 金冠紫袍男子强忍住怒气,连声喝止:“住手,不准放箭,都给我住手!” 人家老妹被掐住,登时便让这金冠紫袍男子好似被掐住了命根~子一般。 苏默松了口气,这次,只怕是怎么都洗不了冤仇了。 一干弓箭手顿时箭头放下,苏默和仇天这时脸色才好看了点。但也极其有限,因为另外一面,也有侍卫调动围堵的声音。 只不过,此刻苏默手中已经有了王牌。 抱住手中的小姑娘,苏默歉意地和小姑娘说了声恕罪。 只是小姑娘的反应让苏默绝倒:“大哥哥这次的游戏好有趣啊,姐姐说,最近会让人和慕雪来一起做游戏,就是这个吗?” 看着小姑娘扑闪扑闪的眼睛中,那股子如白雪一般纯粹的晶莹。苏默苦笑地点头:“是的,那慕雪你说,好玩不好玩?” “嗯嗯,比那些无趣的射束有趣多了。”慕雪小脑袋点着,让苏默怜意大起。 由是手下动作轻柔了三分。 此刻,自甘堕落成肉盾的仇天哀怨道:“拜托,什么时候了还勾搭小姑娘。先逃过这劫再说吧!” 苏默依言,抱着小姑娘徐徐撤退,口中高呼:“衡王殿下,此次不慎逃入贵府,实乃误会。我二人本是清白人家,只是不知为何,竟有酷吏追索,逃难至此。并无歹意,还请殿下放心,此间事,定然不会伤了府内任何一人!” 苏默虽说这么说着,但抱着小姑娘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听了这话,衡王眼中杀意稍减:“府外那个什么劳什子推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侍卫统领低声回复:“听长史言,是得了按察使司授权,布政使司公文。联手追捕的采花大盗!” 听了这,华言徽的脸色又是一绿。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任由苏默撤退到了一边。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文姑娘!”此刻,华言徽已经恢复了正常,凝视两人,亚历山大。 苏默心中巨震,这厮难道不是皇室成员,怎么姓文啊。心下震惊,但手上却不含糊:“还请殿下先退了这侍卫,我等赤手空拳,难道还能敌得过殿下手中剑吗?” “退出去!”华言徽倒是果断的很。 侍卫统领面带忧郁,但稍待,便喝令左右,所有侍卫统领,纷纷后退百步。 华言徽看着两人:“可满意了?” 仇天拱手:“告罪!” 苏默此刻,却又是变戏法一般,又是从怀中掏出一个果糖出来,给了文暮雪。而文暮雪,蹭着苏默已然怎么都不肯离开了。 看那态度,华言徽嘴角一抽,竟是比对他还要亲昵。 哗啦啦,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艳少妇带着一个国色初成的少女疾步过来:“慕雪他怎么了?什么贼寇,什么时候绑架都能绑架到王府里来了?”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华言徽却不敢回嘴,苦笑看向两个“绑匪”。 却不料,“绑匪”见了这两人,竟是比他还要尴尬。 “文夫人!”苏默老老实实将小姑娘放下来,丝毫不管小姑娘竟是抱着他大腿闹了起来:“大哥哥,我还要,还要那果子糖。” 仇天也是一脸局促:“姑姑……” 只余下左看看,又看看的华言徽在那楞许久,显然是难以置信。 几人重新坐下,闹腾了半天的王府追贼案终于以“陪文姑娘玩耍之误会”落下结局。苏默和仇天老老实实赔礼道歉,好在衡王的确是个宽容大度的。 再加上他不知道苏默使了什么法术,竟是让文暮雪死死粘着苏默,一个劲地给苏默添茶倒水,叽叽喳喳的,那股子亲昵劲儿,让柳如君和文思卿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在,这误会总算是解除了,虽说欠下了文家这么一个天大的人情。但能够逃过一劫,苏默并未贪心。 于是开口问向柳如君:“柳姨,为何我这刚出善化,竟是遭到了官差的追索?可是善化出事了?” 说着,苏默也紧张了起来。 柳如君未开口,华言徽倒是颇为惊奇:“原来就是你,两度卷起了湖广这轩然大波!放心吧,善化无事,倒是武昌长沙,事不小!” 柳如君缓缓点头:“赢忠,去职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闹翻天的湖广 “或者说是升职了。南京留都礼部尚书!”说这话的,是衡王华言徽:“朝中之人,满脑子竟是党同伐异,当官,就不能做事啊!明升暗降这一手,倒是利落的很!” 衡王这话显然透出了一些书生意气,比起那个十岁后便被报入宫中的哥哥。在长兄羽翼庇护下的衡王显然就有些天真了,没有经历过风雨,又年轻气盛,着实不知内敛。 若是其他藩王,哪里敢如此议论朝政的? 堂堂正二品正三品的人事调动,若是个知道自保的藩王,这些根本不会提及只言片语。至于那党同伐异之话,更是大忌。 这话清流能说,百姓也能唠叨,甚至学子可以大发议论。但他一个超品的藩王,还是天子感情相厚的胞弟,却也跟着说这些,那就是自找麻烦。 清流说几句没事,胡说八道参与舆论本来就是他们的饭碗。小百姓说几句也没事,消遣的话谁都能说。学子说几句也没事,离着他们参与政治还早,更是无碍。 但衡王就不成了,他是天子的胞弟。身份太高,地位太重。胡言乱语一句都可能惹起政治纷争,乃至大规模地政治~斗争。其中增损减益,实在太过复杂。根本就是个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的事情。 当然,这些话,在柳如君心中是不会说出来的。她是个温婉知性的女子,也明白这些天来,衡王被重重拘束在此处的那种抑郁。 好不容易能遇见几个有意思又信得过的人,说几句牢骚,也在情理之中。 “这其中,和你干系不浅啊!”柳如君美目落在苏默身上:“听说那老家伙为了保你,是直接挂印而去。这才得了一个苏浚为长沙府知府,纪皓然为湖广巡按御史。” “谁能有如此伟力?堂堂正三品按察使啊!便是蒲邢想要动,不也无疾而终吗?”苏默喃喃自语,心下却是非常感动,赢忠对他着实是没话说。 华言徽冷笑一声:“连寡人的府邸都敢闯,还有什么是陆家不敢做的?” 一想到那陆风晓指名道姓索要苏默的语气,华言徽便是一阵气闷。更别说王府长史李业那同气连枝地暗地逼迫,更是让华言徽心中有些愤恨。王府长史是中枢朝廷直接任命的,负责管理王芙庶务。隐隐之中,是有监视藩王之命的。 只是一般而言,进了藩王府中任职,这辈子再想转任其他地方,那就极难极难了。毕竟,好不容易考取进士。是想着怎么为官一任,威权一方的。而不是进王府,当那左右为难的大管家。 被身后大佬派进衡王府当这长史,李业自然是心中怨愤。对华言徽的态度,可想而知。 好在,最后误会化解,柳如君亲自出面,对那王府长史轻飘飘几句“府中并无苏默此人,更没甚么贼人,只是几个故友陪小女玩耍罢了”。 得了天官夫人的钦命,李业只好服软。人家吏部尚书,可是直接掌管天下人事任命的。 若是惹恼了柳如君,一个枕头风过去。搞不好李业这辈子就别想出头了。 不然,哪怕苏默是柳如君的旧识,仇天是柳如君的侄子。华言徽是怎么,都不会这么轻易饶过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些直接来自最高层的消息终于让苏默对赢忠的去职有了全面的认识。 作为前任院正的亲传弟子,虽说学问上赢忠得了师傅的真传。但这政治手腕,却又是不如。不然,也不会蹉跎至此,也只有个正三品的按察使。 虽如此,但想要对赢忠进行明升暗掉,不是一般的朝中巨擘,不能为。 而此次动手的,隐隐就有燕京中枢的副相陆慷的影子。当然,根据后续反应,柳如君推测这不应当是陆慷动的手。 不然,堂堂副相若是要卷袖子动手,不应该只是这个规模。 于是,柳如君推测这应当是陆家中某个重要人物动用了陆家的政治资源,在湖广省内,掀起的一场争斗。 再加上,苏默苏护之子的敏感身份。一下子便触动了朝中某些大人物的敏感神经,竟是极其默契地完成了赢忠的调动。 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将赢忠从实职湖广省按察使“升”到了南都为礼部尚书。虽说从级别上,从正三品连升两级为正二品礼部尚书。但湖广省按察使乃是掌握一省刑名监察职权的实权干部,而一个南都的礼部尚书,却是清水到不能再清水的地方。 换做后世,那就是从地位省纪委书记调到了京师做正部级调研员。 当然,赢忠也并非没有动作。但木已成舟,他能做的,便只是将纪皓然扶上了湖广巡按御史的位置。 巡按御史官卑权重:“而巡按则代天子巡狩,所按籓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按临所至,必先审录罪囚,吊刷案卷,有故出入者理辩之。诸祭祀坛场,省其墙宇祭器。存恤孤老,巡视仓库,查算钱粮,勉励学校,表扬善类,翦除豪蠹,以正风俗,振纲纪。凡朝会纠仪,祭祀监礼。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有大政,集阙廷预议焉。盖六部至重,然有专司,而都察院总宪纲,惟所见闻得纠察。诸御史纠劾,务明著实迹,开写年月,毋虚文泛诋,讦拾细琐。出按复命,都御史覆劾其称职不称职以闻。凡御史犯罪,加三等,有赃从重论” 巡按“代天子巡狩”,可见其位高;“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可见其权重;“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可见其职宽。 故而,尽管赢忠丢了按察使的职司。但却并未放弃湖广的监察体制,反而是将这些给了纪皓然,以纪皓然湖广巡按的身份,同样可以和三司乃至巡抚分庭抗礼。 而为了照顾苏默,在一系列的妥协和交换之中,最终苏浚这个名为苏家族人,实则为苏默对头的曾经中枢大员得以复起,走上了长沙府知府的位置。 听完了这些,苏默默然起身朝着东方一鞠躬,这才问:“那,此次追索之人?” “是陆家清浊堂所为!”一直沉默寡言的仇天恨恨地咬牙:“本以为是家里追来了,没想打,湖广闹翻天了,就是为了清浊堂要抓你!”(未完待续) 第六章:杀 【卡文卡的我五内俱伤啊。】 “罢了罢了!”柳如君开口,平复了众人的情绪:“衡州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泼取闹的地方,过不了几日,衡山就要下来人了。到时候陆家清浊堂的人自然是要灰溜溜回江陵,衡州说不得也要出来一个推官丢官去职平息愤怒。” 仇天欲言又止,这次被人撵狗一般逃窜了大半个衡州。那股子糟心的味道,可是让他难受得紧。 苏默使了个眼色给仇天,衡王虽说保下了苏默两人。可苏默身上采花贼的名头还没丢呢,虽说过不了多久这追索就会消掉,但眼下乱动,给添麻烦的可就是华言徽了。 毕竟,藩王虽说位高却不权重。能够帮你保下来已经是很够意思了,要是再捣蛋,那麻烦的可是华言徽。 在苏默的示意之下,仇天终究是没有开口多说别的。 门外的陆风晓心中一个咯噔,见原本笑容款款的王府长史李业不复笑容,反而是严肃无比。他心中便油然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快步迎了上去,带着李业上了一个包间。 李业虽说没有拒绝,但一路上板着的脸,却让陆风晓心下猜测,这事,八成是黄了。 面对天子胞弟,陆风晓要说没有畏惧是不可能的。但这些年来,天家威权不再深重,又有这肩负监视之权的王府长史配合。他本是有七成把握能够揪住苏默的! 只要能够把苏默抓入手中,到时候如何炮制善化苏家,都是轻而易举。 面对李业那阴沉的脸,陆风晓命人拿出一个小盒。 在迎李业入雅间的时候,悄然送入李业袖中。面对这样的待遇,李业一路上的棺材脸总算多出了一点生气。 身为正五品官员,李业本打算勾搭上陆家的线,好暂且从这要死不活的职位上调出去,到时候,便是一个偏僻之处的知府,也好过在这每日面对华言徽的冷脸。 谁料柳如君一番连敲带打,顿时让他熄了那些心思。面对陆家的勾指头,他也只好无动于衷。 只不过眼下,眼里见了白银子。那黑珠子里头自然是好看了许多,于是李业沉了口气:“陆公子,今日这一场,我看你还是收手吧!” 刚要去倒酒的陆风晓手下一颤,那瓶口一歪便洒了出去只看得李业连连皱眉。 陆风晓勉强地歉意一笑:“还望长史提点!” 该装孙子的时候,陆风晓倒是不介意。 李业夹了一块这酒肆的樱桃肉,这樱桃肉传自善化。别家蜂拥而起,但多是形似而实不似。但李业吃着,还是十分喜欢。 这自顾自吃了几个,见谅够了李业,却不见银子再来。也明白了人家的确到了底线,于是悠悠开口:“文夫人来了,李某也是无可奈何啊!” “这就没了?”陆风晓神色有点僵。 陆风晓又是尝了一道这酒楼的招牌菜,五味鱼,据说是大雨套小鱼连套五个,这才得来的诸般美味。而且鱼汤鲜美,碗大份足,很是不错。见陆风晓神色不善,李业有些惴惴:“没了。还能有什么?” 陆风晓眼睛微微眯起,柳如君若是开口,那这李业自然是不敢去逼华言徽交出苏默。但够得着让陆家滚蛋的,只怕还不是文家能够办到的! 啪! 陆风晓猛然一把将李业的头按在那酒桌上,各色菜肴一齐满了李业脸上:“有,还是没有?” 李业怒气一起:“放肆,本官乃是堂堂正五品衡王府长史。你陆家小贼末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陆风晓低低笑了一声:“不就是周家的一条狗吗?跟着主人多吠了几句,就以为能当人了?” 陆风晓抓住李业的头发,拔起来,上各色菜肴黏上,还未来得及让李业喘息口气。陆风晓又是将李业的头一把摁住,摁进了那热气腾腾的鱼汤之中。 “啊唔……”李业先是惊叫一声,未及,被淹在汤中发不出声音,只得呜呜地冒着泡。 “有,还是没有?”将李业泡了会儿,陆风晓再将李业提起来,见李业双目血红,轻笑:“不要以为靠上了江宁周家就以为榜上了粗腿,我手中尚有一份周公子的名帖。你道是他会在陆家和一条狗中间,选哪一个?” 李业神情萎靡,也不知是被这水刑憋得,还是这陆风晓最后一句吓得,终于瘫软在地老实交代:“我说,我曾偷听衡王殿下和文夫人交谈,道是石鼓已经派人下山,要接苏默和仇天。顺便,要清理那些‘过分之人’!” 什么是过分之人? 在最终朝廷纲纪的书院中人看来,陆风晓实为清浊堂成员,却拉起按察使司为陆家私利动用朝廷公器,才是最过分的事情吧! 一想到书院那些棺材脸,陆风晓乍然变色,丢了一袋子金子算作补偿。便带着麾下成员快马扬鞭,灰溜溜地朝着南方去。 为何? 北方便是衡山,石鼓的老巢。 朝着南边跑,怎么说先脱离书院的视线再说! 陆风晓跑了,李业也忙不失地找了雅间内的净水洗脸,又用毛巾将头发上的菜肴擦了个干干净净,找了一方铜镜如是检查了好几次,见没有踪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好歹没叫人见了这丢人的样子!” 不过当李业将那钱袋子拆开,见里头十个硕大金元宝的时候,他脸上所有不满都没了:“便是为这,一顿打也甘心啊!” 看来,陆家人也不是不明事理嘛。李业心道,只是他却未注意,铜镜上映着的影子,突兀地来了两个高大的身影。 “哎呀呀,想不到英明神武的长史大人,竟是被人揍成了这么一副猪头模样!”一个清朗的声音带着戏谑,可不是,陆风晓的力气可不小,一把磕在实木桌上,那起来的几个包可是擦不掉的。 又是一个略带低沉的磁性声音:“就是,这副模样要是叫殿下见了,问起之后,那该如何是好?” “谁?”李业转身怒喝,只见房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多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十五六岁模样,气度沉稳,面带戏谑。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眼袋恨意,气势惊人。 赫然便是苏默和仇天。 李业也是见过两人的,但他可不希望这时候再见到两人。这会,正是他最狼狈的时候。且不提他俩是怎么进来的,就说是这副狼狈模样被传出去,那也足够他糟心了。 于是李业拉下脸:“你二人过来,所欲何为?难道不怕被按察使司官人抓住,丢入大牢吗?别以为殿下仁慈,就能为所欲为!哼,要不是我今日帮你们说了几句好话,难道你们以为此刻还能安然在这里活着吗?” 仇天眼睛一瞪,苏默却拦住,似乎十分惊惧,夸张地惊叫一声:“原来是长史美言,却不知,小子应当如何自处,才能免祸?” 李业还以为是镇住了两人,悠悠道:“今日之事,你们两人最好都给我闭嘴,不要漏出一分一毫。不然,即便是殿下要保你们,也别想得周全安然出王府!哼哼,尤其是你,采花大盗人人得而诛之啊!” 说罢,李业指着苏默,满脸煞气。 苏默不住地点头,很是无奈地和仇天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李业:“你知道我最痛恨,又最可怜的,是什么吗?” 李业下意识问:“是什么?” “最痛恨的,是别人无礼地用指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最可怜的,是那些连自己将因何而死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而你,恰恰都有了!”苏默说罢,仇天猛然冲上去,绞住李业的胳膊,反手卡住。另一手摁在李业的头上,一把将其摁在实木桌上,嘭得一声,李业的脸又一次和桌面上的菜肴亲密接触。 而此刻,苏默拿出一包略带红色的粉末,倒进鱼汤内。然后,合力与仇天一举将李业摁在鱼汤内。 这时,才感叹道:“都这样了,你不死,谁死?” 李业的身形剧烈挣扎起来,但满满一锅鱼汤,又被铁箍一般大两双手摁住。他是怎么都无法摆脱开。 及至最后,好似临死挣扎一般,一股剧烈地反抗后。李业的身体逐渐沉寂起来,好似石头一般。鱼汤渐渐染红,苏默和仇天松开手。 看着此人,两人都有些惨白。 彼此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将场内所有两人存在的痕迹抹去掉。好似一阵风吹过此处,从未有苏默一般。 及至两人回到安全的王府,仇天才打破打破沉默:“就这么……杀了一个人啊!” 的确,毕竟是一条人命。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被自己亲手扼杀,两个小年轻没当场吐出来,那已经不错了。 接着,仇天笑了笑,却有些没力气:“谁让他该死!” 苏默缓缓神,沉声:“他是殿下在府内唯一没有掌握住的人,无论是我们侵入王府,还是眼下被陆家构陷的罪名。都不容这些事情泄露出去,更何况殿下冒着风险护住了我们。眼下帮殿下去除这在喉之鲠,就当报恩吧!” 说着,苏默顿了顿,又幽幽道:“能早先给陆家找点麻烦,感觉也不错。” “哈哈!”仇天一想到能够提早报了一分仇,也是大快心意:“大丈夫,恩仇快意,当如此!” 苏默遥望北方,心道李业的确是周家一条狗,无足轻重。但毕竟是江宁周家的啊,同为八大家,彼此再怎么要好。 可你把我的狗打一顿也就罢了,毕竟咱关系好你又知会过我得了允许,但打着打着,你竟然给杀了,那这情分,可就要成怨愤了! 衡州城内,江宁会馆。周大公子手中的金兔毫建盏坪地一声摔在地上:“陆家,莫要欺人太甚!”(未完待续) 第七章:司业刑克 【以为我断更的人,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牛车缓行,深衣飘飘的几个中年文士坐在牛车上,眺望着远方的衡阳城,交谈在这一刻停止了下来。 “真是不知道院正是怎么想的,惩罚就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一个年轻些的教工嘟囔了几句,便在一个中年玄色深衣男子的目光下,低头不言。 “院正也是情非得已啊!”中年男子心中轻叹,转而看向,眼带希冀衡州城:“但愿此次新人,能多些惊喜。” “至于此次那些胆大妄为忘了分寸的,也总该给他们点教训!”中年男子说着,声音很冷,周遭几人,却都是神情一振。 “走吧,入城,总该去看看那两个迟到的孩子了!” 衡王府内,苏默和仇天老老实实低眉顺眼地坐着。 看着主座上与柳如君,华言徽相谈甚欢的石鼓书院司业刑克,两人都有亚历山大之感。 书院学术自由,风气开放。但这不代表着书院的规矩就弱了,相反。书院的规矩十分严谨,执行起来也分外认真。 而这些,都由书院的训导阁主持。训导阁负责书院的奖惩褒贬,纪律维持。是书院中学子一个又爱又恨的地方,之所以恨,是因为训导阁的人铁面无情,犯了错,才不管你眼下身后背景如何奢遮,乃至未来会如何辉煌。总之一是一二是二,有错罚,有功奖。 至于爱,那自然是因为训导阁同样也是书院最护犊子的地方。似乎训导阁建立数百年,秉持出了一个心思。那就是书院的人犯错了,那也得书院来罚。别家想要插手,都得掂量掂量训导阁答不答应。 故而,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书院一向是分外团结。 眼下,训导阁就是在司业刑克的主持下。下山来了衡王府,要来接苏默和仇天这俩旷课月余,长期溜号的学生。 当然了,听衡王内部消息说。书院最近动静极大,似乎又要新进一批学生。最后书院内部动议革新,以应对新的局势巴拉巴拉。 总之,接应苏默和仇天似乎只是顺带的,人家还要主要的事情要做呢,比如清理一些某些打书院学子主意的黑手。 一想到这里,苏默和仇天对视,眼里感叹,还好下手及时啊…… 只不过苏默和仇天这高兴地,似乎有些早了。 与华言徽和柳如君湘潭甚欢,妙语连珠的刑克朝着两人一点头,目光落在苏默二人身上,笑道:“你二人在外,可是玩的开心啊?” 苏默和仇天都是一个激灵起身,齐齐行礼:“不敢稍待课业。” “学生一日未有怠慢功课。” 刑克一脸和蔼:“你二人虽说都是请了长假,也的确事出有因。但日期已过,若不责罚你们以儆效尤,则无以正~法纪。当然,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说,我该不该罚你们?若是说得有理了,我便减少,或者干脆取消你们的惩罚。但若是无理取闹,便加倍地惩罚。如何?” 仇天一派跃跃欲试,刚要开口,苏默去干脆利落得紧:“该罚。” 这下仇天愣住了,他还打算发挥一下雄辩才能的。却不料苏默一开口就是认栽,这叫他如何处? 若是继续和刑克辩论,赢了输了都让苏默难看。于是只好垂头:“学生认罚。” 刑克一愣,目光落在苏默身上,倒是多看了几眼:“既然认罚,那便拿上书箱,带好文书。三日内,徒步负书至衡山山脚。若是赶不到,那便打哪来回哪去吧!” 两人一脸苦涩,但都没有丝毫犹疑便应了下来。然后苏默拉着仇天和柳如君还有衡王告别,然后又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一篮子的果子糖交给了柳如君身边的文思卿,也不知怎的,文思卿对苏默竟是好似不认识一般,板着脸,冷若冰霜。 但此刻见苏默掏出这么多糖果要给文暮雪,她还是脸色暂暖,收了下来。 两人出来后,趁着收拾书箱的空当,仇天揪住苏默:“怎的如此就认栽了?也不辩驳一二?好歹你我也的确事出有因,又有那陆家可恶之处在。少不得也能少几分苦处。“ 仇天叽叽喳喳一通话,苏默却只是老实整理者书箱。 “还是,你看出来了什么?”见苏默不说话,仇天自己开动脑筋了。 苏默斜睨了仇天一眼,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虽说书院的确是风气开发,学术自由。但若是奖惩褒贬也如此,那何以振纲纪?说不得,这惩罚是少不了的。既然如此,何必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徒留一个油嘴滑舌之印象。要出风头,别当着长者的面出!” 再苏默看来,这有些东西,争一争是有必要。但眼下这个时候,却有些不对头。 一来,是在王府内不在书院。不说华言徽,就说柳如君对长幼尊卑之念可是守着蛮紧的。这会去强辩,就算免了处罚,这油嘴滑舌大刺头的印象就少不了。 在书院司业,主持训导阁的刑克面前做刺头,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而且,以书院的名声论,人家这处罚总该是公允的。一些细枝末节,争了着实得不偿失。 苏默这般说了,背起书箱便,检查了三次便大步朝外。惹得仇天哎呦喂地喊了几句,只好便走边检查,但苏默却是根本不和他闲聊,背起行囊,又找人朝着楚练绸庄带话。 两人健步如飞,快步朝着北方跑去,一路上问遍了路人,惹得仇天一个劲地追。 及至印有楚练绸庄的数架马车奔出来,见上面热气腾腾的米饭樱桃肉,清凉的泉水,仇天这才有了好颜色,疑惑问:“你这就不怕被说成油嘴滑舌了?” 苏默边吃边回答,时间可是金钱啊:“又不在司业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刷点狡猾,怕啥。再说,人家又没禁止咱带外援。” 仇天慢慢地品着樱桃肉,但转眼间苏默风卷残云地大饭量,也是明白了过来。 只余下苏克容看着俩人,目瞪口呆地盛饭,加菜…… 及至若干年后,苏默和仇天每每回忆这段时光,听那些一同徒步进山的同学们“粗茶淡饭”,毫无人道地越野悲催史后。都是不住地庆幸,好歹没被挑中当“鸡”杀给猴看啊…… 的确,看着一个个显赫的姓氏,苏默不由为司业刑克的好牙口竖了个大拇指。(未完待续) 第八章:无双国色 书院,全名便是石鼓书院。但天下书院,以石鼓为尊。太祖时,将当年始皇之石鼓,从长安移驻衡山,以此,来昭示皇室对书院的厚爱。自此,书院便成了石鼓书院的代名词。 原本的书院在衡州城左近,虽说风景甚好,但地盘并不大。但自从出了一个太祖华元后,书院的地盘就是越来越大。不仅脱离了原先的规模,更是跑到衡山去占了一大块地盘,及至而今,原本应该在衡山上发扬光大的僧道二教被迫远撤他处,而衡山,则成了书院独有的地盘。 成了天下儒教兴盛之一等要处。 启兴二年四月二九,这已经是苏默来到衡山的第二个月的最后几天了了。 对于书院,苏默从原先的好奇,敬畏,乃至平视,亲切。心态剧烈变化,都在这两个月中。 简单来说,书院的气氛和后世的大学很像。个人时间相对充足,甚至苏默还能在一个山腰上租了个宅子,算作自己的地盘。 而书院也并不像苏默想象之中的冷清,相反,各地游学士子,乃至本地游客,乡绅官宦,都有见到。 只不过书院一些关键地方,则门禁较强,不许无关之人进入。而其他一些地方,比如大观楼,比如群贤殿。这些讲学传道之所,每日都有天下云集的名士来讲学论道,不仅书院子弟可以尽情辩论讲说,其余贩夫走卒旁听议论,也并不禁止。 只是,若有那言行无礼,品行不端之人被发现了。 那抱歉,训导阁的力士们便会将你驱逐,而且这红笔字一上,红宝书一出,但凡是个良善之家,那这辈子的名声就是毁了大半了。 再者,在书院这样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地方。各个都争先恐后表达自己的风度品性,还唯恐坏人不出来,无法让自己表现一下义举呢。 总之,这就是一个气氛和谐,偶有争斗但无伤大雅的学术研究之所。 而苏默等学子所在的高峰深山处,那比起外间的热闹,则要多了一份宁静,一份安然。 书院的博士,导师们,都在此处。而相对较少的百数学子,也大多在此学习。 看着山清水秀,奇香异草的衡山,光是这清新的空气,就能让人心情宁静下来。这读书的功效,就平添了三分功力。 洗漱完毕,梳妆整理了头发。又换上书院的学子服,这次,可不是那有些张扬华丽的学子礼服了,而是书院配发给学子们的常服。 就是平平淡淡的素色长袍,内里不管,就发给你一件外衣。剪裁得体的长袍上,胸口绣着一个石鼓,那是刻了古文字的石鼓,乃是天下重宝,国家礼器。 出了家门,和开始功课的苏克容和云天打了声招呼,苏默便拾级上山,这是要去上学了。 而苏克容和云天,则不得不拿起经义开始苦读,虽说上面有苏默的笔记,可以更加简单地就学。但两个没多少功底的人自己读书,还是有些辛苦。 但再辛苦也必须读啊! “嗳,看看人家陆禅公子的书童,吟诗作对,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名士呢。云天,加油读书啊。“ “你也是,不然再碰上了顾姑娘的丫鬟,几个典故下来,竟然啥也不懂,给公子丢脸啊!” 两人齐齐一叹,拿起书本,又是苦读起来了。 而苏默呢,这些时日除了经义温习,默背后世诗词外,就得准备三日后的小比了。 这个小比,便是此次书院革新的重头戏。 以往,就是书院百多个博学鸿儒自由教授那看重的学子,随后,便是让学子自己挑选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 只不过,这样下来。不知怎的,书院出来的,尽是一大帮子技术性官员,而且,随着学术性味道越发浓厚,书院在政治上的影响力日渐消退。 及至上上任书院,在神宗【前前任皇帝……】在时,刷新格局。扭转风气,格外用心地调教出了三代状元,随后,这才让书院没有从天下第一学堂掉落出去。 及至这一任院正继续革新,择选天下英才,开始了书院的新教学方式。 好吧,苏默看着远处衡山云蒸霞蔚,苏默知道自己想得有点多了。简单的说,苏默眼下需要好好学习《周易》、《尚书》、《诗经》、《礼记》、《春秋》五经以及扩大版的七艺“诗书礼乐射御数”。 这,就是儒家对弟子的要求同五经贯六艺。只不过,在经过院正这一手后,书院加了一个诗。这六艺,就变成了七艺。 达到了通五经贯七艺,然后,苏默才能进入到下一阶段。在院正主持下,以五经水平和七科成绩,择优被老师选,然后自己选老师…… 当然,依着书院百多名博学鸿儒的基础,苏默等数十新学子反正是不用担心没人要了。当然,若是真有那悲催谁都不爱的,那就另说了。 总归百数个博学鸿儒,你都可以去请教。只是择选之中,可以让师者有所侧重,用心。 五经且不提,就说诗书礼乐射御数,七科。 分开说,第一个的诗便是考文学之才。 诗文诗文,可以是诗词,也可以是文赋。总之是一种文学体裁,只要你自觉能够征服那些老师,样样来一个,甚至长诗百句,短诗百首都行。 至于书,那当之无愧就是书法,当然,你若是对绘画情有独钟,又估摸着也能得了书院中某些喜好书院之老师的厚爱,到时候把你挑了,也可以。 第三个,礼。那就是礼仪,气度,个人修养和举止风貌。这些若是先天不足,也可以自己找书院之中对此有研究的老师询问,然后加以改正,乃至提升。 第四个,乐。那自然就是音乐。可以是吹箫,也可以是竖笛,可以抱琵琶,也可以弹古筝。总之,书院希望自己的学子有音乐素养,而非刻板无趣的一个标准道学。 第五个,则是射。也就是弓箭,至于这里,就是武力范畴了。在崇文抑武的今日,让天子骄子的书院学子去习武,苏默在感叹院正之远见的时候,不得不赞叹院正的能力和威望。 因为,尽管苏默有听到对习武的反对,却依旧看到,书院上下,无一敢有违逆。 第六个,御。在七科之中,稍显尴尬。 在古代之所周礼会要求要去学御,那是因为在周时,战争的形式是以战车进行,两军交战,摆足了兵马车,实际上就是车。双方战车互相对冲,打完了一回再来回反复冲。 故而,战车在其中,重要性就不言而喻。 而御,也就是驾车,那自然就进入到了周礼的视线。 只是眼下,战争早就没战车什么事了。学了御干嘛?当马夫去?故而,在院正的改动之下,御,就被理解为掌握,运用。 而具体下来,就是对机械的了解和操作。 于是乎,御这一科。就得到了书院之中,那些工科教师的器重。只不过,苏默想到一干同窗拿着本《天工开物》频频皱眉,心道,在杂学衰落的今日,谁会去学怎么造机器啊?一个匠人罢了。 苏默暗自记住这一幕,不再言及。他此刻,已经到了天柱峰。今日,是数学教授的时间。 竹林之中,开辟的一方青石板砖小楼内,竹屋别有情趣。数十人安坐内里,苏默没有顾同桌仇天的挤眉弄眼,静静看了一眼最前方安安静静做笔记的文思卿,这一瞬间,恍若让苏默感觉到了上辈子中学时的岁月。那样青涩朦胧,却有美好的中学恋情。 数,就是算数,也就是后世让无数文科男抓破头的数学。 苏默很认真地学习着这等若是初中水平的算数,以图转移注意力,却还是不争气地发现,面对文思卿,他这颗小心脏终究还是免不了加速。 下课后,众人三五成群地聚集起来。 苏默拿了一根小竹子,靠在一侧竹林上,在手中编织着什么东西。 忽而,一个身材适中,风度翩翩,儒雅温和的男子大步走来,身边,带着一个有些没精打采的小姑娘。 而仇天,则和苏默使了个眼色,又去找了一个风华初成,极是温婉可人的柳家姑娘,柳心蕊,结果还是被身边众多护卫队毫无差错地被赶了回来。 垂头丧气的,这模样多了连苏默都提不起精神给他安慰。 只不过见那儒雅温和的男子走来,苏默脸上的表情倒是好看了许多:“衣大哥!” 此人,除去书院上层以及仇天、苏默、文思卿姐妹外。恐怕谁都想不到,这化名衣颜徽的平易近人,风度幽默的大男孩,竟然会是堂堂天潢贵胄的衡王殿下,华言徽! 衣颜徽回礼,同时松开身边闹腾的小姑娘。粉嫩可爱犹如瓷娃娃的萌萌小萝莉见了苏默,顿时眉眼笑颜,一如既往地快步跑去,扑到了苏默身上。 然后,苏默伸出双手,在小可爱眼前晃一晃,一刻纸包装的果糖便出现在了手中,又是一握一张,五颜六色煞是可爱的小纸糖纷纷朝着小萝莉手上去。 文暮雪笑声悦耳,大眼睛扑闪着,奶声奶气地抓着苏默的衣襟撒娇。这一刻,苏默真感觉文暮雪好似上天派来的天使一般。熨贴着他本来有些失落的心情迅速平复起来! “慕雪。”一道温和悦耳,却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声音传来。 仇天看向苏默,一边低声暗笑:“端庄典雅的美人胚子来了!” 苏默将依依不舍的小姑娘交还了过去,文思卿却是待苏默如同路人,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便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小丫头回归了自己的那个小圈子中。 仇天拍拍苏默的肩膀:“别闷闷不乐了,多大点事,我都被柳家丫头的拥簇赶跑多少次了!” 苏默摇头,目光却落在了文思卿的那块亭子上。那里,文思卿所在的小圈子里迎来了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高大适中的身材,俊朗的面容,优雅从容的举止,乃至显赫的身世。以及名传衡山的诗文,一切的一切。 似乎都代表了这位来自江陵陆家的年轻公子,是当之无愧的风流才子。 而此刻,风流才子正在翩翩而来,向着衡山众人,默契推举的无双国色而去。(未完待续) 第九章:陆禅 “是陆禅!”衣颜徽用手肘蹭了一下苏默:“别这么沉不住气,跟个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平白惹人瞧不起!” 衣颜徽的话一下子将苏默和秋天啊逗乐了,堂堂衡王殿下,超品的亲王。竟然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可不是,这陆禅每日游走诗会,在群仙殿上高谈阔论,结交人才。痕迹再明显不过,活脱一只猴子。 苏默也不由开怀:“衣大哥说的是,是小弟着相了。” 此刻,竹林亭里。文思卿彬彬有礼地和陆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是让给了他们身边的姐妹们。 入了书院之后,除了那特别消息灵通的。没有人会知道周遭同学们的身世背景,即便是透过姓氏才揣度,也无法明确。 故而,书院之中交友。讲究的是一个随行适意,这样一来,自然是很比拼个人魅力。 而根据那些常年在祝融峰学习的学长学姐们言,书院之中,是很少出现独行侠的。并不是学子中没有那性子冷淡孤傲的,而是书院常常布置任务。且不提那最后一关游历天下,就说平常之中的课业任务,也是单人独力难以完成的。 故而,若是身边没个人互相帮衬。那成绩越来越靠后,不说别的,自己首先就没脸混了。 而眼下,在这为期三个月的集体学习中。便是各家人物崭露头角的时刻,云从龙,风从虎。各个交际圈子纷纷开始成型,而那些本就出色,又性格开朗,个人魅力强大的。自然是呼朋伴样,俨然风云人物。 而文思卿作为江左第一名媛,诗词歌赋自然是十分精通。气质谈吐,更是大家气度。有柳如君这种美到极致的美妇调教,又有文家家学渊源。那个人魅力,倾倒一众少男少女也就没什么意外了。 于是文思卿身边自然是常伴着一群女友,只是文思卿并不喜欢热闹。即便是众人谈天说地,也是常常静坐,完全没了在善化时的那股子活泼的模样。 也不知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眼下的文思卿,活脱脱就是一个当代闺秀模范。本身外貌就是个国色倾城的胚子,又兼则那绝佳的气质。即便是不说话,就那么浅笑静坐,也不会减了半分注目。 此刻,一个身材高挑,明眸皓齿姿天成的少女拉着文思卿嚼着舌根子:“思卿,你怎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那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苏默对你家妹子多好呀,连我都嫉妒了。你倒好,一点都不念人情。” “你嫉妒呀,让给你好了。”文思卿扯过一根竹子,似乎要编织什么,但反应过来这是苏默刚才做的,又是一把丢回竹林。 名作顾诗晓的明眸少女笑嘻嘻地,见文思卿不搭这茬,又是拉着文思卿将目光示意向陆禅:“好呀好呀。就怕到时候,某人心疼了要来作弄我。不然,这陆公子几次殷勤,你都让给姐妹们。没见着,人家眼睛都要绿了嘛。” 说着,文思卿看向那陆禅。果然,被群美环绕的陆禅几次急切想要转移话题过来找文思卿,但被一众脑残粉团团围住,死活不肯脱手。弄得陆禅心中暗骂不已,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优雅风度。 听了顾诗晓这般取笑,文思卿噗嗤一声,也不反驳。远远对着陆禅福了一礼,便对众人告别:“姐妹们多多陪陆公子,可不要堕了花社的待客之道。思卿这厢要去练习功课,就不陪诸位了。” 陆禅文思卿这一福勾得心痒痒,但一听人家是要告别,顿时也急了,给身边一个略胖福相学子使了个眼色,那略显偏胖的身材挡在陆禅身前笑呵呵地要接话头:“要说这园林之雅趣,益古倒有几分见解要说与诸位姑娘……” 但还未说完,绿肥环搜的一干妹子们纷纷追去陆禅:“陆公子,我还要听你讲解经义……” “陆公子为小妹作一曲词吧。” “不知陆公子琴艺如何,还望不吝赐教……” 只余下一个目测体重不下两百斤的粗腿壮膊的妹子扭捏着对这同样身材偏旁的陈益古傻笑:“嘿嘿,陈公子……奴家刘翠花,有幸相识陈公子……” 陈益古仰天:“呵呵……” 陆禅借着陈益古的挡驾拖延了一些时间,拔腿就要去追文思卿。 苏默和仇天,衣颜徽两人说着,眼角却是随时注意着这边。刚要动作,衣颜徽却是一把侧过身子来,拦住苏默的肩膀,说着对另外一边那个温婉可人得紧的柳家姑娘点评:“仇兄弟这可是好眼光,柳姑娘可是书院之中,最是温柔可人的……” 向着文思卿追去的陆禅总算得以和文思卿碰面了:“文姑娘,这厢可让我好找。” “有事吗?”文思卿没有寒暄,直指话题。 被文思卿这般挑破,陆禅的尴尬一闪而过,正色:“陆某近日打算遍邀山中学子仕女,在麻姑仙院举办诗会。到时候,还请文姑娘赴会,切磋才艺,增进同窗之谊。” 文思卿眉头轻蹙,她是不喜欢这类文人诗会了。若是几个姐妹一起出游,吟诗作对娱乐一下,他倒不介意。 但陆禅这般大张旗鼓,更是目的性强烈的诗会,却让她有些反感。 文思卿想要拒绝,顾诗晓却窜了出来:“好呀。我代思卿答应了,但是……” “但是什么?”陆禅目光落在顾诗晓身上,他显然泡妞经验丰富的,知道对付好了姑娘身边的闺蜜朋友,少说也能事半功倍:“但有差遣,陆某绝无二话。” 说着,他还低声给顾诗晓使了个颜色。自然是十分大方地表示,只要促成,条件随便开。 顾诗晓摇着文思卿的肩膀,看向涌来的姐妹们笑道:“姐妹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陆大公子要开诗会,你们说,去不去呀?” “去!”一干花痴自然是眼睛大亮。 顾诗晓掰着指头:“陆公子你看,我们花社十数个姐妹怎么说也要去了是不是?”(未完待续) 第十章:入魔和好兄弟 陆禅自然是彬彬有礼,不会拒绝女士之请:“这是自然。” 顾诗晓又是掰着指头:“哎呀呀,可还要好多好朋友,可要去,到时候患寡不患均。都要去,这又该如何是好?” 陆禅嘴角一抽:“顾姑娘只管拟名单,到时候请柬便由你来发好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顾诗晓拉着文思卿走开,将场地重新让给了一干花痴女。 及至陆禅重新被一干花痴女包围起来后,文思卿怪罪似地看着顾诗晓:“为何要答应去,那些故作风流的姿态,我可是看够了。而且……而且……” 文思卿说着说着卡了壳,一脸埋怨地看着顾诗晓,显然是不知道说好,还是不说好。就这么而且了几下,哼了一声,显然是生气之后,自己要走了。 见文思卿真是生气了,顾诗晓这才慌了,快步跑上去拉住文思卿的胳膊,摇了摇赔罪着说:“好姐姐,是我错了。这不是没和你说清楚嘛。” 文思卿冷着脸,只不过没有将顾诗晓的胳膊甩开,顾诗晓便是知道文思卿算是在认真听了,得了机会,顾诗晓连忙解释:“知道你不喜欢那个陆家公子,又是一贯讨厌家里要安排婚事,作为你的好姐妹。我这不是要帮你想着办法么?” “什么办法?”顾诗晓顿了顿,文思卿便连忙接上问。 只不过一见顾诗晓抿着嘴憋着笑的样子,他顿时便明白了过来。粉拳紧握便笑打上去:“你作弄我!” “我错了……”顾诗晓一边后退,一边拱手作投降状。 只不过被戳中心事的文思卿是真羞愤了,追着顾诗晓,惹得顾诗晓连连求饶:“好姐姐,我真错了。好吧好吧,我说。这次诗会不赴约,只怕陆禅没玩没了都会继续来缠着。故而,我便想着。既然他要办诗会,那索性先应了他。不然日后没玩没了,总是不方便。” 文思卿目光盯着顾诗晓,好似一下子看破了顾诗晓心里的打算。 “姐姐慧眼如炬……”顾诗晓蹭着文思卿:“当然,也有小妹想要凑热闹的打算。只是小妹想着,到时候将请柬群发书院,甚至连山下那些有名的士子也请上来。尤其是那个苏默、衣颜徽,仇天,乃至柳心蕊等其他士子。一旦事态扩大,即便是陆禅想要有什么心思,只怕也控制不了局面。到时候,搅浑了他的打算,他以后若是再有请求,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拒绝了。” 文思卿思虑一会:“陆禅岂会这么甘心让你摆布?” 顾诗晓蹦蹦跳跳地在山地上走着,很是得意的笑着:“你没见你要拒绝时,陆禅对我使的眼色?为了让我帮他答应下来。这点条件和风险还担不起来?” 文思卿欲言又止,及至到了山腰小宅的时候,这才在顾诗晓耳边说了几个名字。听了这些,顾诗晓又是要笑,却忍着不敢当着文思卿的面笑。 于是忍住笑和文思卿道别,而文思卿在说完几个名字之后,也是羞得只管回家了。 等着文思卿走远了,顾诗晓这才敢放声大笑,先是捂着嘴怕文思卿听到,见自己也走得远了,越想越是开心,手中捧着几个名单,明亮好看的眼睛转悠悠几下,又是一蹦一跳地朝着天柱峰那边去了。 这山中道路难行,只是书院财力雄厚,山中悬空索道都有几处。依山碎石路更是通行便利,而每年依靠为书院挖山铺路而得财的山民也是十分之众。 撇去这些,且说陆禅追上文思卿的时候。 苏默再三开小差的动作终于被几人看不过眼了,衣颜徽清咳一声,苏默含糊着点头,眼角却不自觉地朝着那边看去,衣颜徽清咳两声,苏默嗯嗯啊啊地胡乱应了几句,眼角还是依旧悄悄往那边看去。 及至衣颜徽脚步轻轻一下子凑到苏默眼前的时候,苏默这才啊地叫了一声,后退了几步,见着衣颜徽沉着脸,挠挠头,苏默嘿嘿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几声。 只不过衣颜徽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将身子让开:“你既然这么喜欢偷瞧,那好,我便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什么机会?”苏默追问。 衣颜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瞧着苏默,质问:“只不过,你觉得,就你这般。能胜过陆禅?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心神不属,七窍不张。活脱脱一个废物一般,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丧气到了这幅模样!” 苏默抿着嘴,眼中满是不服气的光芒。 衣颜徽见此,拍了拍苏默的肩膀:“我本来打算迟一点告诉你陆禅此次的目的,却不料,在善化打下诺大基业的苏家子竟然如此孱弱。为了一个女子,连一点心神都沉不住!” 场内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仇天在一旁张口闭口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是在这样的气氛之下,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衣颜徽,目视着苏默。深沉之中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而苏默,则是倔强不肯认输地执拗对视。 两人的对视,好似过了一个甲子那般漫长。在这股子精神的对拼之中,时间渐渐流逝。 及至冷风吹拂,苏默那股子心气在山风的吹拂之中渐渐降下。回归理智的苏默不由为刚才的表现而惭愧。 在智力上,苏默绝不弱人。能够在长沙一拳一脚打拼出如此基业,甚至引领高层震动便是为此。 但在情商上,尤其是男女之情上。苏默显然带着这个年纪常有的意气,那股子心气一来,理智消退。 尤其是这些天来,苏默本以为见到文思卿能够更加熟悉一些。乃至苏默还打算着整合一部分资源出来,让文思卿拿去运作,壮大文家的经济力量。这样,不仅能够搭上文家的线,加深和文家的关系,简单说,能够迅速抱大腿。 而且,苏默若是这样做成了。还能够提高文思卿的地位,乃至发动攻势将这个无双国色级别的女子在情场征服,这些野望只是在初次见面之中,便油然而起。 但书院的这一个多月里,苏默见到的,不仅是各种各样特别优秀的人物。最为重要的,则是惊然发现。文思卿和他,惊然好似根本不认识一般。 完全是陌生人之中那种礼节性的招呼,根本见不到一点暖意。好似在善化的见面,如园的一幕幕经历都是虚幻一般。 这样,如何不让苏默为之愁肠百转。 甚至,几番苦思不得其解之下。苏默越想越是愁苦,越是胡思乱想越是生出各种稀里糊涂的念头。 以至于在衣颜徽看来,苏默这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废人一般。此刻,冷静下来理智回归后,苏默终于认清楚了现实。 文思卿变得如此冷淡,甚至装作不认识一般。这绝对不会是因为文思卿刻薄寡恩,天性如此。而是必有因果,而这个因果呢,绝对不会是什么对苏默好的事情。 而且,寻常学子或许不知道文思卿的背景身份。但陆禅,这个陆家当代嫡长子,整个宗族的核心成员,却极可能在没进书院之前,便已经对文思卿有了了解。 再联想世族联姻,以及文思卿所说的逼迫。一切的一切,在苏默回归理智的时候迅速串联起来。 那么,归结下来就是一个问题。 “眼下的苏默,可以力抗陆家么?”苏默一想到这个问题,心底一下沉重了起来。 眼下,苏默是靠着赢忠的牺牲,以及一系列的妥协交换这才得来的短暂安全。 八大家对待苏家迅猛的发展势头显然有了相当大的分歧,在没有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又有某些特殊的顾忌,于是,八大家最终还在处于商议阶段。 而率先下手的陆家,也只是某个重要成员的私人举动。并不能代表八大家真的是苏默刚有冒头,便要强力打击。 虽然如此,但对苏默敌视深重的陆家却依旧是悬在苏默头上的一柄利剑。只是眼下,苏默使了个虚招,让他不知道落下去纠结是钢铁,还是豆腐。 这个时候,苏默如此贸贸然撩拨陆家嫡长子陆禅,又是否算得上明智? 苏默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朝着衣颜徽大拜:“谢衣大哥提点,是我……入魔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衣颜徽一拳锤在苏默胸上,苏默纹丝不动,看的衣颜徽点点头:“好,这副身子倒是健壮了许多。现在,我告诉你。陆禅此次所来,就是为了举办诗会,而诗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展示实力,乃至其余办法博得文思卿的好感。这本来是内部消息,就是为了防着谁横插一手过去捣乱。现在我告诉你,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默一拳回应击在衣颜徽身上:“好兄弟,我明白了!” 衣颜徽也是纹丝不动,见苏默眼神清澈,带着莫名动人的光辉。衣颜徽恍若忘了自己也是堂堂亲王,畅然大笑:“好,说实在的,我也看不惯陆禅那厮。你洒漫去做,兄弟我在后头,竭力帮你!” “我也是,揍陆禅,算我一份!”仇天高高举手! 苏默深处右手,掌心向上,衣颜徽也伸出大掌覆上,最后仇天也是伸手覆上:“喏!”(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顾诗晓 【二群135726218,虚位以待。】【15146926,一群。即将满员。】 拂晓刚过,洗漱完毕的苏默便来到了天柱峰一处清泉飞流下,小院尚独幽的竹院里开始了今日的练习。 昨天数学课闭,司业刑克便告诉众人,集体学习的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三日后,小比即将开始。 祝融峰顶,院正将主持考试。正式进入书院学习的时间,就要到了。 故而,三天内,算是给众人的一次小假。 显然陆禅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故而,这才恰好在三天空闲之处,举行诗会。又是因为先声夺人,其他便有此打算的人,恐怕也没时间准备了。 第一招出来,便收揽了诸人的注目。苏默对这陆禅的厉害之处,又有了新的感受。 感受到强大挑战的苏默自然不会怯懦,而是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诗会诗会,自然是以诗词为主。 苏默虽说原先灵魂上,作诗的天赋普通,但好歹苏默有个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只可惜苏默穿越的不是唐宋,不然小词盛行的南北宋足可让苏默成为一干女儿家眼中的顶级大家。 虽如此,但苏默占着数百年的便利,早就择选默记了数首能够镇得住场子的诗了。就算陆禅真是诗才绝顶,苏默也有一首名传千古的词可以一举定乾坤! 想到此处,苏默不由悄悄松了口气。 但如此,却不意味着万事大吉。比如苏默那糟糕的书法,若是在善化,还可以蒙混过关。但在书院这个能人辈出,天才扎堆的地方,苏默的书法那只能说是拿去垫底的了。 虽说这些时日在书院书法大家董其昌的指点之下,苏默自觉已经有了许多长进。但想要拿出去惊艳众人,苏默还是觉得力有未逮,总是缺了那股子灵气。 如此,苏默之前忍痛高价买下了天柱峰这处风景绝佳的地方,便有了用处。凭栏远眺,飞泉洒然。光是这美景,就能让人凝神静气,好生专心练字了。 书法是无言的诗,无行的舞;无图的画,无声的乐。同时,也是一个读书人的门面,书法如何,有时候直接决定了在士大夫圈子中的印象。 苏默描摹着书法,练习了一遍,才发现苏克容带着云天,垂头丧气地在一旁站着。 苏默将毛笔放好,问两人:“什么时候来的,静悄悄的也不言语一声。还这么丧气作甚?” 苏克容和云天对视一眼,还是苏克容沮丧回:“公子,我和云天都去问了。这请柬十分难得,与会之人都由陆家公子亲自拟定掌握。便是麻姑仙院的书院执事,也无法通融。” 苏默这下便挠头了,说实话,这月余在书院。凭着书院学子的身份,衡山上下哪里进不得? 想来陆禅即便是想要办好诗会扩大影响力,甚至打动文思卿,都不该拒绝其他同窗入内。没料想,他竟是打算一个个发请柬! “一两百副请柬,也不怕写得手酸啊!”苏默腹诽,但此事怨不得苏克容和云天,于是温言对两人宽慰:“此事不在你二人,无碍,都去温习课业吧,我自有办法!” “喏!”两人如释重负。 刚要走,苏默却跟着道:“记得把关上门,别到时候又跑进来什么人我都发觉不了。” “好嘞!”两人应下,刚出门,却又是被拦住了。 “嘘……我来关门,我来!”一个容貌靓丽,身材高挑的美少女止住两人动作:“不要说话,我……我找你家公子切磋书法来了。” 苏克容和云天对视一眼,齐齐坏笑着点头:“哦……” 说罢,撒丫子都跑了。 顾诗晓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失声地张了张口,愤恨地捏紧了袖中的那一方纸片,大步走进房内。 此刻,居住在香炉峰处的文思卿托腮在窗边,手上一个用竹枝编制成的蚱蜢在那摆着,书桌上的《春秋》也读不下去了。 一张宣纸铺开,墨宝铺陈。 在这处文思卿自己的小屋内,却写着一首不是她的词。 眼儿媚?咏梅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上面,水墨国画,勾勒着一个俊俏倔强的男子。文思卿咬着唇,心中这些时日对他的冷漠并非本心,只是柳如君的劝言历历在目,总不好害了他吧! 但…… 见苏默日渐消沉,文思卿也是不好受。直想着如何解释才好。 思来想去,今日所有人都在为明天的诗会做着准备,山中书院又是一向人少的地方,这时候便是出去找他,也应当无人能够发现吧? 只好是无人发现,那便无碍! 于是文思卿换了一身丫鬟的装束,又是细沙蒙面,低着头,走上了山间小路,而目标,正是天柱峰腰处,那小院楼阁。 被苏克容和云天那么一打岔,苏默好歹是写不下去了。在故纸堆上翻来翻去,倒是捡到了一张素描画,这是苏默用自制铅笔绘制的。 上面一首眼儿媚-咏梅。旁边则是一副素色美人图,浅浅几笔,却是将美人那眼中的灵动神采画的跃然纸上。 苏默看到这里,轻叹一声。这是他近两月的作品,文思卿到了书院之中,的确更美了。短短三四个月过去,又是山清水秀的地方。文思卿的美貌让已然有惊艳之感。 但苏默的直觉,却是在善化时,那双灵动好看到极致眼眸却是越发平淡了。眉眼依旧那般,但那股子灵气,苏默却再难寻到了。 将这些抛开。 好半响苏默这才回过神来,执笔研磨,刚要凝入心神去练字,却突兀的又是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被这一打扰,苏默心下顿时就有些不满。自己刚刚才说了要关好门,别让人打扰我了。 这刚说完,竟然就有人违反了? 却见一身姿窈窕,貌美如花的女郎款款而来。脸上带着微笑,眼中直勾勾地盯着苏默,莫名的东西涌动着。让苏默直觉感到一种不妙的味道。(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你跑我追 【国色无双读书群:135726218】 只不过妹子主动来访,还是同窗同学,苏默只好收敛起心中的不耐。上前迎接:“顾姑娘此来寒舍,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苏默同学。我们这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客套成这样,虚伪呀虚伪。”顾诗晓盯着苏默,一副调侃的模样。左看看右看看,横竖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见顾诗晓这般,苏默也是失笑:“好吧,是我的错。只是顾姑娘难道不打算准备明日的诗会吗?倒是寻到了我这来了,如此贵宾,难得一见呀。” 这依山之处修建的别院地势不平,建造之初便是所幸依着山势,层阶而上。好似一个放大款扩大型的楼梯一般。 而主家所在之地,也就是苏默出来的卧室、窗台,是高处。而客人进来的地方,也就是顾诗晓进来的门房客厅,则是低处。 苏默一步一步下来,及至和顾诗晓站在同一阶木板上。这才心中叹了一下,这姑娘比起文思卿,可要高多了。 苏默而今十六岁周岁,个头一米七出头一点。而顾诗晓,身量颇高,大约一米六多的样子。比起苏默的身高,都差距不大。 而且,看这样子。顾诗晓比起同龄人,包括比她大的文思卿,那身量就要高出许多了。而顾诗晓现在,才刚刚十五周岁。 可想而知,等到长成年后。顾诗晓身高能突破一米七乃至更多。而在身高普遍较低的南方,这孩子的身高估计得让不少男孩子都有些亚历山大的感觉。 而在古代,大男子汉情节发作的诸位相公们,恐怕第一时间就不会选择这身高比自己还高的女孩子。 比如眼下,苏默和顾诗晓并排着走,时不时比划着两人的海拔差。 只不过这点童心,在顾诗晓拿出一个小卡片的时候,一下子收敛了起来:“我尊敬可爱的苏默同学,你看这儿……是什么?” 说着,一个制作精美,有“麻仙诗会”四个龙飞凤舞大字的精美卡片亮了出来。光是这一手字,苏默就自叹弗如。 “麻仙诗会?”苏默伸手去拿,只不过顾诗晓转了个圈,秀发飞舞,在苏默眼前撑起一朵黑伞,煞是好看,而且显然是刚刚洗了不多久。苏默都能够闻到那股子好闻的皂香,以及来自顾诗晓身上的处子幽香,好似麝香一般,幽幽地勾着苏默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 顾诗晓却想不到那么许多,扬了扬手中的请柬,笑语盈盈:“想不到苏公子还挺急的,就是不知道为了此次参加诗会的哪个人?竟是这么着急呀。” 明抢不着,苏默揉了揉鼻子,在女士面前动粗,而且还失败了。这可有些丢人,于是苏默转移话题:“难道诗晓姑娘此来,不是为苏默解忧的吗?” 见着苏默转移话题,顾诗晓将房内的一个窗户打开。 凉风习习入,吹着顾诗晓额上的头发有些乱。顾诗晓却不顾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是不知道苏公子的忧是什么?而苏公子,又能为诗晓,解决什么忧呢?” 苏默定定看着顾诗晓倚窗而靠的美丽风景,有些怔了。 想要打动这个和他不熟的漂亮妹子,苏默一时间,竟然发现有些没办法。甜言蜜语?依着书院内人均一百二以上的智商,这点甜言蜜语根本不够看的。 用钱? 苏默好不犹豫地否决了这玩意,不提人心,至少苏默所见所感,谈钱真是个伤感情的东西。 用钱去诱惑,更多地会被人当做是侮辱。尤其是这个年纪,正是叛逆期的孩子。只怕这种受侮辱的感觉更甚! 用权? 苏默还真没有,这个甚至都不用去想。而且书院内用权势逼迫他人,就是八大家在此,皇族成员在此,都是不敢的。 苏默思来想去,忽而瞥到窗台上纸笔的时候,眼睛一亮:“今日得见诗晓姑娘,乃是苏默的荣幸。如此幸事,怎能不诗歌庆之。在下愿赋诗一首,送于顾姑娘。” 顾诗晓眼睛一亮,这个年代的女子最喜欢什么? 未必是权钱,而是诗词,才名! 文思卿能够得众多拥簇,还不是因为江左第一名媛的名头,而这名头,很大部分就是来源于文思卿的才名。入了书院之中,姐妹间切磋才艺之时,那传出来的诗词,自然是更加让文思卿备受追捧。 “天涯随梦草青青,柳色遥遮长短亭,枝上黄鹂怨落英。远山横,不尽飞云自在行。”即便是原本对文思卿不服气的女孩子,在这一首《忆王孙》出来后,也是纷纷偃旗息鼓。 而顾诗晓,自然是对好姐妹文思卿的诗才既佩服又羡慕。 只是顾诗晓性子开朗热情,却没有那份细腻的文思。写出来的,大多自己都看不过眼,更何况拿出去得众人喝彩了。 只不过,才名这东西。也可以捧出来,你自己不会写诗也没事。让别人为你写诗也可以。诗词本为言情,自然是可以用来表达你俩相遇,相知,乃至其他感情。若是写得好,到时候你想不成名也难了。 顾诗晓对这些自然是明白的。一听苏默要为她写诗,顿时便高兴得跟个什么似地,蹦蹦跳跳,晃得苏默眼睛都酸了,只好快步去了窗台。 顾诗晓迈着美腿,这次倒是没有蹦蹦跳跳发出声音,而是轻轻地跟上去,显然要给苏默一个安静的创作环境。 及至过了十数息的时间,苏默提笔挥毫。 《识君天柱峰—赠顾诗晓》 鸡鸣杏花中,识君深隐处。山青与托隣,草碧自成路。 炊烟亦何闲,小酌就花树。辨叶歛傍眺,因香縦恬步。 湖风弄微寒,果兆夜来雨。萧萧春竹鸣,高舘更成趣。 移灯諳山窗,兹游吾已屡。留兴及三秋,天香饮华露。 及至最后一字落笔,苏默终于松了一口气。示意一边的顾诗晓:“如何?” “苏公子你简直是……太好了!”顾诗晓此刻看向苏默,双眼满是亮晶晶的。 如此,让苏默一瞬间成就感爆棚,看着顾诗晓过去认认真真地盯着这四尺宣纸,满是惬意的同时,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还未察觉这感觉来自哪里,却听着顾诗晓“咦”了一声。 原来,等这四尺宣纸移开一会的时候。顾诗晓竟是见着了一个有些褶皱不平显然被丢弃过的小草稿,只见上面赫然便是苏默的笔迹。 而最先引人入目的,便是一副素色素描画。熟悉的面容,作者那显然格外用心绘作的眼睛更是让顾诗晓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及至目光落在那一行工整的小楷时,顾诗晓立马凑仔细了去看。 苏默终于知道今天那抹不好的预感来自哪里了,见那素描画,暗自叫糟的苏默伸手便要拿回来。 只是顾诗晓似乎是天生反应敏锐一般,扭着身子快步后撤,连诗都不要了,反正她记了下来。 “还回来!”苏默脸皮涨红,这次,若是传出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只是顾诗晓见苏默这模样,又看了看草稿纸上文思卿那惟妙惟肖的模样,一脸开怀:“哎呀呀,我说苏公子为什么对我这个送上门的这般冷脸相对,原来是瞧上了文家娘子。这画工,连我都嫉妒了!” 说着,顾诗晓还将手上的草稿纸扬了扬,看的苏默一阵发绿:“你喜欢,我教你好了。只是这草稿纸,还请还回来好不好?” 顾诗晓却是对着草稿纸,乐不可支地念了起来:“ 莫把琼花比澹妆,谁似白霓裳。别样清幽,自然标格,莫近东墙。 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与凄凉。可怜遥夜,冷烟和月,疏影横窗。” 念完,顾诗晓扑哧一笑:“怪不得答应得这么大方,这么好的词都给了文家娘子了,这当然就顾不上我这个不好看的小妮子啦。” 苏默望天,这乐子可真大发了:“好,诗晓娘子。你就饶了我吧,这诗词可都是收肠刮肚,偶的灵感才来的。绝非有意欺瞒。所以……这草稿纸,还是给我吧……” 说着苏默一步步蹭过去,显然是打算文的不成就来武的了。 顾诗晓一步步退,一边还摇着那捏成小纸条的草稿纸:“啦啦啦,就不给就不给,气死你。谁让你给我的诗没那词好!” “文的不行……”苏默心中念叨,一个鹰爪功就要扑过去上“武”的。只是顾诗晓也显然嬉闹管了,经验十足。跑老跑去,又是长腿快速。 扬着那纸条,一个劲地逗弄着苏默:“哎呀呀,想不到苏公子的画技也是这么棒。这眼睛的那股子灵气,我平常怎么就没瞅见呢。” “这眼睛一见着,还让我以为是文姐姐活过来了……” 苏默恨不得直接拍死这丫头,两人在中庭之中追来追去,这小妮子灵活得很,跟个小狐狸似地。让苏默一阵抓狂:“有本事,你别跑!” “有本事,你来追呀!”顾诗晓扬着小纸条,笑着朝窗台书桌上跑去,显然是打算继续“挖宝”了。 苏默咬牙心中恨恨道:“逼我出绝招啊!” 快步追上,苏默忽然大叫:“有蟑螂!” “啊!”一听有蟑螂,顾诗晓下意识往地上看去,还没发现呢,就是尖叫声连连。 此刻,听着尖叫,院外一个脚步声突然加快了。 只不过,顾诗晓显然没太注意屋内的布局。这屋子依山而建,地势不平,层阶而上。 顾诗晓往窗台高处跑去,却显然没注意到脚下的阶梯,一脚踢在阶梯上,登时就要摔下去。 屋内阶梯无数,锐角遍布,这要摔下去磕着了,苏默哪里说理去。登时脚下徒然发力,疾步冲上去。左手勾住顾诗晓的小蛮腰,趁着这冲势,顺势一拧身。 右手手臂连着手掌抱住顾诗晓的头,就势在地上一滚。 顾诗晓还未来得及挣扎,在苏默背部一疼后,猛然间,苏默后脑勺磕在平实的木地板上,苏默刚刚安心没有偏离位置砸在阶梯上。忽见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就这么凑了过来,随后,一颗如花的螓首和苏默零距离接触。温软的香唇让苏默一阵陶醉,而顾诗晓,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当苏默要分开双唇的时候,顾诗晓竟是下意识地回吻了过去。 此刻,门外吱呀一声,一张俏脸猛然煞白。(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麻姑仙境 【国色读书群:135726218】 来人震惊之中,门悄悄被再次关上。 无人察觉,只余下小屋内,苏默和顾诗晓两个眼睛凝视着。苏默在下,顾诗晓伏在苏默身上居上。 屋内一时间静谧无比,所以更远处的声音根本无法察觉。两人呼吸声越发沉重,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嬉闹跑动累着了,还是这尴尬的气氛之中,让两人不自觉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苏默迅速回归冷静,伸手将顾诗晓额上有些散的头发理好。 随后挣扎起身,只不过两具身体在这一瞬间,却是贴的更加紧密了。苏默全然不管这样的滋味如何销魂,木着脸,将顾诗晓扶起。 而顾诗晓,也终于明白了过来刚才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低着头,任由表情掩在黑发之中。 两人纷纷将衣服整理一下,实际上根本没什么需要整理的。但好似都很心虚一般,拼命地将身上所有的褶皱都抚平去。 “这是请柬。”顾诗晓将纸片赛到苏默手中,连同桌上那诗卷也匆匆卷起来带走。 苏默颓坐在地上,顾诗晓终究是没有将小草稿纸还给他。只不过,这次惊变却让苏默平生第一次有了“出轨”的感觉。 尽管苏默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拥有的女人是夏达,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在认识文思卿后拥有的。但苏默那会儿却没有怎么感觉自己有背叛。 或许是因为直觉之中,苏默不觉得夏达能够对文思卿构成挑战。但眼下,在这个无论容貌、气质、性情还是身材都和文思卿相近女子,却让苏默生出了一种惘然的感觉。 文思卿似乎是离他而去了,但桃花运不弱的苏默很快就和这顾诗晓有了纠葛。但顾诗晓可是文思卿的好闺蜜啊! 或许,真是因为最后这个身份上的原因,苏默才有的愧疚背叛感吧! 但无论是哪个原因,这种背叛感和愧疚感都让苏默在感情至上,无可抑制地感到了迷惘。 及至苏默目光落在请柬至上,久久凝望,握紧。 目光,逐渐清澈。 翌日,苏默和仇天、衣颜徽两人再度汇聚天柱峰。三人皆是学子常服,并未对此就如何盛装。 一路上,各个手持请柬的学子们也纷纷南下,多数皆是常服以待,显然,对于这些天之骄子而言,赴一个诗会并不需要如何严正以待。真那样,或者只能说用衣饰来掩饰自己的某种不安。 麻姑仙院就在天柱峰下,飞泉而下,灌注了一汪清池。这里相传是为麻姑元君给魏夫人祝寿的地方,依水势,这处院落采用“点石成景、引水造景、修路出景、植树添景”等造景手法,使麻姑仙院成为名副其实的人间仙境。 而陆禅能够在此处举办诗会,显然目光不错。 众人纷纷入院,门前几个彬彬有礼的书童收着请柬。苏默三人将请柬交去,苏默却独自示意之后,将请柬留了下来。 书童对此也不以为意,这请柬上都有专门请的人。若是重复拿出来了,依着几个门童的记性,都是能够查出来的。到时候丢脸的,绝对只会是那重复冒用的人。 几人入内,本以为是起得蛮早。但想不到此刻院内已经有不少人了,而且大多还是女子。 见此,衣颜徽显然见识更多:“别发愣了,麻姑仙院距离各个山峰的女孩子住所更近,这里风景又好。还是个祈福之地,自然是谁都喜欢来了。只不过今日听闻有书院中学子聚集于此举办诗会。故而,今日这麻姑仙境是别想安生了。” 苏默了然颔首,书院虽说有些地方门禁较严。但类似麻姑仙境这等祈福之地,那还是不禁士庶的。 而且,对于普通百姓,乃至衡州本地士绅而言。书院内的男男女女,一个个都是顶级的高帅富或者白富美。 这里出来的人,不说气度仪容,单单是前途,那就一个都差不了。 若是能够勾搭上一个回家做女婿,那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至于娶这书院内的女子,却是多数书院外的男儿所不敢奢望的。 实在是书院内女子本来就不多,而且里头一个个男儿竞争力彪悍非常。能够捡漏,那运气实在得逆天才好。 故而,蜂拥而来的,多是女子。一个个花痴一般看向院中亭上的书院男儿,恨不得吞吃了一般。 想到这个比如,苏默徒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转而,却又是抬头挺胸,他可是再顶级不过的高帅富了,这种傲娇的感觉,不要太好哦。 苏默的这种感慨只是维持了一会儿,因为,不多时,身边一大一小两个兄弟就跑得没地儿了。 左边的仇天一见十点钟方向一个盘靓条顺的妹子笑语盈盈顿时便按捺不住心跳跑过去凑热闹,那姑娘,正是衣颜徽所言的柳家娘子:柳心蕊。 苏默抬望眼过去,果然见那柳姑娘身姿曼妙,一颦一笑,都是温婉沁人。这样的姑娘,着实养眼的很,怪不得能让仇天这些天来,和那些护花队几次冲击,都是乐此不疲。 而右手边的衣颜徽也是大步迈去,朝着十五点钟方向一个身段丰满,妩媚天成的女孩过去。 苏默不认识这女子,不用想,那自然是学姐了。 衣颜徽能够进入书院,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苏默不认识,又和衣颜徽看起来很熟的样子,那自然就是学姐无二了。 这学姐年岁已有十七左右,但发育成熟。前凸后翘,又兼则一副绝色天香的美貌。这绝对是杀伤力惊人的顶级御姐…… 当然,还是未长成已占用版。苏默看向衣颜徽那傻笑的模样,不由感叹加腹诽了……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还一个劲说我…… 诗会尚未开场,而且麻姑仙院也有早餐供应。这都是书院陆禅出资,苏默倒是不吝惜,拿了点边走边吃。一边观赏这麻姑仙境,一边找着有意思的事情。 而且,苏默也打算扩大一下交际。 虽说加起来仇天、衣颜徽三人组足可以解决书院布置的任务。但深知投资精髓的苏默自然不放弃这么一个结交潜力股的机会。 日后的苏家想要崛起,可都离不开强力人物帮衬啊! “哼,所谓学以致用。儒生习文,自然是为教化天下,致君饶舜上。让我等习武,上阵杀敌拼杀?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包藏祸心 “陈兄此言差矣。所谓技多不压身,多学多练,这自然是对人有好处的事情。既然如此,儒生为何就不能习武?”对台辩论的,显然也是书院里的学子。一身学子常服,身量不高,却有种厚重的感觉。而且,让人惊奇的是。这位对台辩论之人,肤色是古铜色的。 苏默好奇地凑了过去,书院此次进门的学子有六十余人,已然过百。对于寻常书院来说,或许这个数字不多。但对于向来高标准严要求的书院来说。 不到一百人的学子,若是入仕的话。那是一个个都按照六部尚书,省镇督抚的水平去教授的。 当然,这些人即便是入仕了也未必能够成为督抚级官员。但书院的要求,却是至少要将一省一镇所需要的素养,或者说某些意识思路给教会了。 这是神宗时院正立下的规矩,若是不然,书院里头只怕尽是一群诗画名家了,匠作祖师爷了。 如此标准下来,尽管书院名师众多,何止百数。但这样教授下去,还是力有未逮。 故而,即便是集体上课。有些学子苏默也见不到,比如那些学偏门的。比如学武,比如经商。 故而,即便是集中学习。有些人苏默也并不了解,显然,这个古铜色肌肤的年轻学子就是个习武的。 而对面那个,认为儒生不该习武的。则是陆禅的好友,陈益古。一大早过来的陈益古自然是为陆禅摇旗呐喊来了,不过这摇旗呐喊得有声势才有效。 怎样才能有声势? 那自然是有人呼应才行,故而,陈益古这高谈阔论,就是要取人望来了。于是陈益古直接择选了一个新进热火,大家虽说反对却碍于院正威严不敢提的话题:习武。 而对于书院增加的七科成绩中的武术,一干娇嫩的学子们自然是叫苦不迭。 而且,从衡州城直接野外徒步到衡山。这进书院的第一关,便让众人心中打起了鼓,生怕哪个老师再发疯,又拉出去大家跑到衡州城的老书院里,来回一圈。 据说,有些学长学姐什么的,就是在衡州城西的老书院里呆着。 得了徒步越野这一关,书院的学子们尽管对习武再三腹诽。打对于这强身健体还能预防突袭的课程,却都是纷纷咬牙坚持了起来。 而教习无疑的曹老师也的确是个阳刚正派的帝国军人,这位据说是院正亲传弟子的武科导师乃是书院之中为数不多的武人。 虽说这位老师沉默寡言,但一举一动,都是十分正派。而且武艺高强,杀人技更是熟稔非常,让书院中人大加赞叹。 但赞叹归赞叹,哪怕曹老师乃是院正的亲传弟子,但武学在书院衰落,乃至不受学子喜欢是不争的事实。 而归根结底,就是武人在帝国内的社会地位远远低于文人。一个正五品的府一级的守备武官,面对完全是下属的知县,完全抬不起头来。举止礼仪,完全是下属做派。 即便是帝京之中,拥有一品官位乃至超品勋爵的武官面对六部尚书也多要折腰,至于贵为执宰的枢府大员,那更是被压制得死死。 而这些情况,苏默多有耳闻。至于消息来源,自然就是身负超品亲王爵位的衣颜徽,至于意外情况,苏默偶尔也曾听闻。说是二十年前武官曾短暂辉煌过,只不过,衣颜徽抿了抿嘴便觉察到不对,转移了话题。 苏默也很识趣地没去追问。 但终归,这年代“好男不当兵”就是了。 试问,如果书院这显然可能是让学子们去习武当兵。这让书院众人怎么受得了? 只是,书院积威极重。唐朝至今,千年的声名那不是说笑的。 四百年皇室厚爱,书院历代院正更是天资卓绝人品高尚之辈。故而,既然院正发话要让学子习武,上上下下,自然无人敢去违逆。 但违逆是违逆,议论是议论。 而今被陈益古捅开了话题,这叽叽喳喳的,自然就闹开了。 一开始,众人纷纷都是抱怨儒生习武不伦不类,百年文贵武贱的观念下,都是纷纷抨击儒生应当学经义,修治国之策。 而非沙场见血这种莽夫之行。 实际上,他们还真怕书院发疯要把他们丢进边镇去历练,和蛮人厮杀。 故而,议论之下。有些心虚的,自然是越发激动起来。言语之中,越发放肆,脱离了原先的讨论之意,变成了一味的抨击甚至咒骂。 这样一来,自然是惹得其余围观之人不满。 而一直有些沉默寡言的这位古铜色学子,当下便出言反驳。于是,便让发生了开头的这一幕。 只不过苏默听到的是陈益古的对话,更加激烈和放肆的倒是没注意到。 只不过,看这古铜色学子满脸严肃。估计那些话的确是非常过分了。 只见两人继续议论。 古铜色男子气势凝然,语气坚定:“文贵武贱,本就不是正途。文武犹如阴阳,阴阳均衡,防卫正道。若是阴盛阳衰,则国乱不平。若是阳盛阴衰,只怕国将虚而不实,无扛鼎之力!” “荒唐!”陈益古厉声反驳:“大华盛世四百年,何来所谓虚而不实?自太祖立国至此,四夷臣服,万邦来潮。何来所谓无抗鼎之力?难道你所指,只不过压制了一下武官,这天下就要乱,这江山就要易主吗?” 苏默深深看了一眼陈益古,这陈益古也非庸手啊。反驳之中,这偷换概念以势压人的手段可不弱。不仅拿太祖的名头说事,还将抗鼎之力变换概念成了江山易主这般令人耸然的话题上。 若是被陈益古坐实了,只怕这古铜男这名誉就要毁掉一半了。 古铜男眼睛微眯,不动声色道:“盛世四百年这等空话,陈公子拿出来不觉得有点侮辱在场众人智商之嫌吗?国朝初期,太祖励精图治之时。盛世空前,四夷臣服,八方来拜。吾等赞之叹之,但那些盛世。是吾辈先祖,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打烂了整个江南才赢得的江南,打烂了整个中原才赢得的中原。驱逐鞑虏之时,用的是先祖们的手掌的刀剑。杀贼子复中原时,让蒙兀人饮恨的也是我汉儿的长箭。” “我汉儿之勇烈,贯穿整个国朝之初。无数仁人志士,不惜别父母,离妻儿。所为者,难道不是保存我汉家衣冠,光复我华夏社稷吗?而这些仁人义士,想必陈公子不会忘了,有我石鼓八百志士吧?” “提剑负弓北望去,八百汉儿壮沙疆。莫使儿孙亡国祸,纵死亦然为鬼雄。” 古铜男深深吸了一口气,满场俱静:“陈公子可还觉得太祖此诗?难道以为那些为帝国创建而洒热血之人,就没有儒生吗?国破家亡之时,天下匹夫皆可奔赴疆场,我辈士子,又为何不能效班超之故事。投笔从戎,为国赴难?” 古铜男一番话语,可谓是掏心挖肺。诚挚之心,溢于言表。如此强大的感染力,瞬间便让围观者,齐齐动容。 场内之人,无论男女老少。皆是修养极高之人,各个都是通读国史。自然是知道国初那段惨烈! 一个被改变的历史哪里是那么简单? 在南宋末年,九州沦丧,华夏式微到了极点。而反观蒙兀人,作为有史以来疆最为广袤的帝国,其拥有的军队,堪称世界之最。 而且,公允来说。蒙古帝国并不是中华帝国的一部分,客观些。被蒙兀人占据的九州之地,实则等若是蒙兀人的殖民地。一个不断抽~送血液净化,乃至被不断奴化的被占领地! 一个沦丧区! 一个文明被驱逐,愚昧占领的地方! 一个可以说,是后代汉儿为之耻辱的地方!都道是崖山之后无华夏,明亡之后无中国。 华朝人的确不会知道明朝,但但凡通读历史的。都能够感受到华夏文明能够在华元手中被挽救下来,那份几乎可以说奇迹一般的庆幸。 幸亏有华元,故而才能驱逐夷狄,乃至恢复中华。可若是没有华元,没有那些为帝国建立所牺牲的人呢? 这个世界将会是什么样,普通百姓懵懵懂懂不知甚解。可这些一个个通读国史,明了往事的人能不知道吗? 那将是一个山河沦丧,人人尽为亡国奴的时代。一个汉儿没有尊严,衣冠左衽的时代!一个国破山河碎,人尽为人奴的时代! 至于什么是左衽?在华夏,那是死人,阴间的人才做的事情!而夷狄,却尽皆是左衽。让夷狄占了山河,易发变服,那将是一个民族的耻辱! 所有人看向古铜男,已然目光迥异。 而陈益古已然脸色铁青,被古铜男这么一顿感染力极强的演说下来。场内众人的气氛已然大变,甚至内心之中连他都隐隐有了动摇。 而这一丝动摇,终于让陈益古极大地惶恐了起来。一抹不可抑制地躁动席卷身心,陈益古愤怒地看向古铜男:“你……你……你这丘八,分明就是要朝廷苛待我等文华清贵之儒生!让儒生去搏杀血~拼,此非朝廷待儒臣之道!你包藏祸心,其心可诛!”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www.zongheng.com——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人心拨乱 说着,陈益古迅速示意身边两个亲近的学子。 那两个学子也是心思灵透之人,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不错,你就是想打倒我们儒生清贵之权,分明就是包藏祸心,想不到你相貌堂堂,竟如此卑鄙!” “所谓文武平等,不就是要让武夫上台祸乱天下吗?想不到你卢象升,竟是如此歹毒心计!” 所谓三人成虎,但这鼓动接二连三出来的时候。所有人不由都顺着陈益古的思路看过去。 的确,文武平等无论说的怎么好听,当年的事迹又如何令人热血沸腾。但有一样变不了,一旦文武重新平等。相对武官,文官占据的政治特权还会保留吗?定然会被剥夺个干净,甚至被武官侵夺。五代之时武将为王如何? 一想到当年文士贱如狗的境地,这群儒生难道不会恐惧地死死将武官压制住? 无论理想和荣耀如何口号动人,如何激扬人心。但切身利益受到威胁时,即便素养提高了,难道会因为一个口号和理想,而去放弃自己的利益? 果然,当这个口号喊出来的时候。 周遭所有人的神色都是齐齐一变,理想终归是理想。理想再是美好,也敌不过切身利益让人有切肤之感。 再加上陈益古接连挑动之下,三人成虎。 这下,众人自然是纷纷倾向陈益古。齐齐怒视卢象升:“你也是同窗学子,为何心思如此歹毒?” “这等人,不能让他进书院!” “赶出去!” …… 众人纷纷攘攘,古铜男,也就是那卢象升面对这张惊变,愤怒无比。他自幼文武兼修,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荡平国朝之乱。而且,其以忠义秉持自身,十数年来,何曾受过如此污蔑? 好在,卢象升也非常人,暴怒过后,他便明白了过来。他一身古铜色肌肤本就是一副强悍武人的表现,以至于让他们真的就把卢象升当做了武人。 而事实上,卢象升走的是文武兼修的路子。他的经义文辞水平,也绝对是不弱场内之人的。但在陈益古刻意的创造的对立气氛之下。 谁还去仔细分辨卢象升是文人还是武人?自然是为了打倒他,一把将其树立成武夫,将其钉在敌对阵营之中,活生生挨着这众人的愤怒。 而陈益古,只不过巧妙地利用之前的铺垫。以及这种铺垫之下,众人切身利益即将被侵犯的愤怒,再加上三人成虎的造势。 活生生一个凭空捏造的污蔑,将卢象升逼到了墙角。 看着众人推推搡搡将卢象升推出去,而卢象升却是碍于身份关系,根本不好动武。 如此慌乱之下,甚至麻姑仙院内都无人反应过来。短时间迅速爆发的这场小动乱,似乎只是麻姑仙院一个小角落内的小事件。 陈益古短暂慌乱过后,终于惬意地看着卢象升,一脸快然。他几乎可以笃定,此次突然冒出来刺头已经能够被打回去了。 不然,若是被这小刺头给弄得灰头土脸,只怕到时候别说给陆禅涨声势,别造成副作用就好了。 而眼下,卢象升这个生面孔本来在书院之中就无甚至交好友,就算有,习武的哪个回来诗会?没人给他解围,到时候被驱逐出去,自然是万事大吉。 没人会知道无形之中,陈益古将书院这群小年轻拨得团团转。一干天之骄子即便是被当枪使了,也依旧还以为捍卫住了自己的权益! “放开我,不要被奸人迷了心窍。睁开眼睛看看,如此国家,匪乱四起。天下群寇肆意,陕甘危急。难道,你们还要枯守着那些上代留下来的执念吗?荒唐!”卢象升大声喊着,但在麻姑仙院的这一个小角落内,一干被陈益古挑动起情绪的众人根本不顾。 “真是荒唐!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过是让儒生学武可以将来国家有难之时慷慨而出罢了。什么时候,堂堂书院的天之骄子,竟然如同一群斗牛一般。红了眼睛,没了理智。被一块红布勾着,连进书院之初说过话,都给忘了?”苏默声音不大,却清朗可闻。一把将冲在最前头的几人分开,揪住卢象升胸前的那块属于书院的石鼓徽记:“什么时候,对待同窗,竟是如此粗言劣语相待。还要动手,还要斗殴。是不是还要将同门同窗在此斩杀,才能让外间人将我们笑话得更加彻底一下?” 苏默此刻一手将院内的小窗退开,指着窗外忽然沸腾的人群道:“看着外面的仕女们。若是我告诉她们,她们所仰慕的所谓书院学子只不过是一群好勇斗狠的公牛罢了;只不过是一群怯于外敌,却专横同袍的懦夫罢了;只不过是一群将理智丢掉爪哇国的莽夫罢了!” “你们觉得,还当得起身上这身书院学子常服吗?” “动动你们的脑子!”苏默指着众人:“想一想群贤殿内的规矩,真理是议论,辩论,争论出来的。但不是斗争,不是战争,不是意气之争可以争出来的!” 苏默扶起卢象升,一拳打在卢象升的胸膛之上。纹丝不动:“院正教导我们勤习武艺,就算是将来你让你从军。也不是要培养一群低级军士。那样想,只是在看低自己。一个合格的书院学生,就要有卢兄这般,令天下兵马,平群寇乱匪。复大华盛世,扬中华神威之志!” “至于歧视武夫,还请回去背一背宗族戒律。侮辱先祖,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了!”苏默说到这里,这文武之争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这是华朝的特殊情况所决定的,比起明太祖朱元璋。华太祖华元所面对的困难就要巨大许多,首先华元并未全盘继承南宋的遗产。 在石鼓反元的华元尽管爆发出一次次奇迹,但比起朱元璋当时天下尽皆反元。华元能够利用的力量,着实弱小。而且,还要面对南宋朝廷的处置,那就更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www.zongheng.com——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世晋 而且,当时的元朝。或者说蒙古帝国,可以说是全盛之期。比起朱元璋时的已经穷途末路的元朝,蒙古帝国的强盛,是以倍数计的。 用一个直观的说法,蒙古帝国可以是包括元朝,窝阔台汗国,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伊尔汗国的庞大帝国。而元朝,仅仅只是蒙古帝国的一部分。 和这样一个幅员万里,人口亿万拥有恐怖战争潜力的庞大帝国爆发生死之间的战争,苏默只觉得,能够将蒙古帝国打退长城外,并且休养生息已经是逆天之能了! 而事实上,华元就做到了。 他将忽必烈治下的元朝打残,使其退守草原逐步丧失了中原的先进技术。从一个融合的大帝国退化为一个游牧文明。 随后,华元又依照长城防线,贺兰山,以及玉门关一线。通过软硬兼施收回西藏。彻底完成了中华的整个防御体系,同时将蒙古帝国数次来袭打退! 这样辉煌的成绩无疑是令人心潮澎湃的,即便是苏默以穿越者的角度来看。这也绝对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史诗级征程,那么,在这样盛大的荣耀背后,是什么代价呢? 华元所统治复兴的大华帝国,其执政的四十余年内,几乎时时刻刻都面临战争的危险。光是恢复九州之地,所进行的战争,规模之庞大。光是二十万人以上的战役就不下十次。 和元朝的决战不下三次,这样的规模,每一个都是不低于五十万人的。 残酷的战争带来的是不低于五十万的精锐士兵死亡,近百万的战士伤残,数亿白银的军费支出。用卢象升的话来说,那就是打烂了江南才收回了江南,打烂了中原才收回了中原。 整个复兴之中的战争,使得人口锐减多达千万。而实际上,蒙古人南下破宋后仅仅只在四川屠戮的人数,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字。至于全国,只怕将有六千万之巨! 更何况,一个是站着战死,一个是跪着被屠。 死亡人口如此之巨,非但没有使得汉儿从此畏惧孱弱。反而激起了这个民族的全部凶性。 而同样,蒙古人对普通百姓的屠戮,也可以说让反元之浪潮,席卷神州大地。 这样的结果,在三百余年后的今天。别的不说,几乎每家每户的先祖,都有死于蒙古人的血案。 同样,在指责蒙古人暴~行的同时。不能忘记整个华朝帝国初期,其惨烈胜利的背后,决不能忘的,那些普通百姓为之做出的牺牲! 而苏默,用这一番话来点醒在场之人,终于让所有人的人对文武之争,不再提及。 若是真的继续贬斥武人,那将为帝国而牺牲的千万军民置于何地? 而且,这千万军民。绝对是有自己的先祖在其中的! 再者,苏默长长的一番话。也让列坐之人纷纷沉默起来,疾风暴雨般的斥责并非谩骂,而是有理有据,证据确凿不容狡辩的事实!。 一个个都是才华过人,自信自傲的。可而今,却都是如同一个毫无理智的公牛一般,只不过被几句未有多加思考的话就给挑动地去攻击同窗。 这,还是他们那个原先那引以为傲的自己吗? 集体性的狂热情绪被苏默打落下来,只不过一瞬间,也陷入了极其尴尬的状态。 陈益古脸色极其不好看,但身旁却簇拥着十数学子。 本来,文武之争中。陈益古是站在儒士一般,故而,众人暂且没仔细去管陈益古有没有将他们当枪使的事情。而是站队意识下,暂且站在了陈益古身边。 这些学子仅仅只是不再推搡卢象升,被苏默一通疾风暴雨,众人已然回归冷静。任由苏默将他们分开,又是捧了一下卢象升。 让卢象升原本激烈的情绪暂且平复。 一场危急被苏默缓解,但这并不意味着问题得到解决。固然这些被陈益古挑动起来的学子行为不理智,于是被苏默揪住痛脚批评得冷静了下来。 但冷静过后,却是让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们都是心智健全乃至高人一等的人,做了错事被当场揪住甚至猛批一顿。换做任何人,都会有极其尴尬难堪的感觉。如此,自然是让人下不来台。 本心言,苏默并不打算将谁打倒,也不是想要一顿批评能够收揽人心,更不是纯粹要去打击这些人。 苏默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缓解,乃至解决这场突然失控的乱局。同时,也未尝没有对这古铜男的好感和历史名人身份的强烈兴趣。 别误会,苏默真的只是出于一个从历史名人身份上的兴趣罢了。苏默的济善堂已然有了个王夫之,但王夫之年龄太小,苏默还看不出些什么。 但对于这个在原定明朝历史上,此刻应该在吴地习文练武的卢象升,却为何会来到书院,乃至其后,他是否会依旧历史上那般,成为明末猛人。苏默有太多的好奇和疑问想要仔细探查。 故而,苏默才会强行插手。将众人抨击一顿,使他们冷静下来,同时将卢象升捧一下。救起于危难之中! 果然,此刻卢象升看向苏默的表情。已然大为不同! 但卢象升看向陈益古以及其身旁一大堆学子,却依旧是敌意难减,更兼则那股子怜悯,对这些人被人耍了都不知道的怜悯。 读懂了卢象升眼神的这些学子自然是更加难堪,而苏默呢,也越发头疼起来。如何将这尴尬难堪的气氛化解开! 苏默不是神人,刚刚办了黑脸固然得了威信,让这十数二十余人不敢造次。但苏默若是转眼就去温言劝慰,平易近人地缓和气氛。那不仅威信尽失,而且恐怕效果也将惨淡。 故而,苏默眼神扫过全场,想要找个救场的出来。 只是和苏默默契的仇天在那勾搭妹子,和妹子的护卫队们拉拉扯扯搞不清楚。而衣颜徽也和妩媚学姐相谈甚欢,都是在很远的地方,根本指望不上。 就在冷场越发持续,尴尬难堪萦绕更甚的时候。 一个清爽干脆的笑声响起,也是学子常服加身,温颜浅笑的俊美少年跑了出来。苏默目光一亮,微微沉神打量着来人。 这少年粉面锦衣,端得是俊俏风流。脸上常带着笑,却不是那种商业化格式化的微笑,而是眼、面、身都体现出来的那种让陌生人看上去很舒服,觉得不僵硬,不做作的笑容。 笑容是人际关系的催化剂,也是化解敌意的利器。 再加上这个少年个子不高,眼睛明亮有神,又温和可亲。让人下意识间觉得,这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萌正太。 不错,苏默最后得的结论。就是此子,是一个人格魅力极佳,看上去人畜无害,粉嫩可爱的成长型正太! 甚至,让苏默嫉妒的是。这小正太俊俏可爱的,估计将对全院男女老少,特别是那些妹子,都将产生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粉嫩正太啊! 苏默收回思绪,悄然之间挤眉弄眼地以神传递向了这粉嫩正太。 而正太呢,也的确是心思灵透,聪慧绝佳。于是笑容更柔,那直及苏默肩膀的身子快步过来,一个个朝着书院的学子们行礼:“益古大哥,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这身子骨,可没清减下去。倒是越发福气了!” “子忠大哥,许久不见。上次说好与小弟付梓一侧花鸟详集的,可不知道还是否有兴趣?” 正太第一个问候的子忠大哥,就是人群之中一个相貌忠厚,名作崔子忠的年轻学子。显然不大会交际的崔子忠面红耳赤没了原先的木然尴尬,连忙还礼:“原来是世晋贤弟,花鸟之册,我已经在着手刻画了。只是最近着实没有时间啊!恕罪恕罪!” “无碍无碍!”正太笑颜,又看向另外一个面色微红,眼中敌意甚重的一人。 “钧吉大哥,一日未见如隔三秋啊。小赌怡情,众人乐乐。可这欠我的银两,可不能少了。不然,说不得,你那珍藏的“玉泉春”就给小弟开开眼吧!”得了正太的话,那原本激动敌意的李钧吉显然被戳中了要害:“嘿,我说世晋贤弟。别的好说,这玉泉春我可不能放手。” …… 这正太一来,在苏默惊异的目光中。 只不过几句笑声连连的话,整个场内的气氛就是徒然一变。这正太显然对众人极是熟稔,一个个不仅人名都喊得出来。 看样子,还是都有交流过,而且还是谈得颇为投意的那种。 见正太修长白皙的双手在人群之中拱手作揖来来回回,众人原本僵硬的表情纷纷化解开来。 几个相熟的纷纷还礼,来来往往,吃喝玩闹,故事闲聊尽皆涉及。原本就心虚的陈益古更是笑脸以对,唯恐这持续尴尬下,谁想明白了,把他将众人当枪使的事情给戳破:“哈哈,世晋贤弟就莫要笑话我这落魄之人了。今日诗会,就等你大放光彩。到时候我好讨口酒吃了!” “这是自然,只不过,这喝酒,可莫要忘了我卢大哥!”说着,谢世晋走到卢象升身边,朝着卢象升拱手:“若非上次卢大哥义举,赶跑了山贼,只怕我此刻,已然成了山中虎狼之食了!” “故而,今日,这酒谁都别和我争。小弟请了!就是不知道苏大哥以及诸位,可否赏脸啊!” “好!”只不过也要应下,只不过他眼角盯着,却发现这谢世晋左右无论是谁,竟是都没有肢体接触。勾肩搭背更是虚虚指着,而不接触。苏默嘀咕着,许是有洁癖吧,不再反对。温言道:“恭敬不如从命,这次酒宴,我是一定要去了!” “正是!”众人纷纷应下,连卢象升,在苏默勾肩搭背下,也是应了下来。众人在这世晋公子的闲聊之中,隔阂渐去,刚才的不快,纷纷在笑声之中渐散渐消!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www.zongheng.com——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苏兄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www.zongheng.com——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 约好晚上一起去吃酒,众人便渐渐散了。 陈益古更是恨不得拔腿就跑,打了声招呼便撤了,似乎觉得这地方对他而言着实有些烫脚。 卢象升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些人离去,最后洒然一笑。拱手向苏默致谢:“若不是苏公子,此次卢某危矣!” 苏默笑道:“卢兄不必挂怀,文武之争。已经争了千年,事实证明。文武平衡,则国家强盛。但若是文武失衡,文臣欺凌武将,则宋之孱弱灭于夷狄将重演。若是武将凌驾文臣,则五代之乱殷鉴未远!故而,卢兄这话,说的在理。我支持的,自然是你这个理。诸位同窗做的岔了,失了公允道义,那我自然要出言阻止。而非单纯只为卢兄你啊!” 卢象升看向苏默,眼睛更亮了:“听苏公子一番话,卢某胜读十年书啊!” 卢象升正待继续说,但那漂亮的不像话的世晋公子却打断了:“嗳,我说卢恩公、苏公子。你们俩互相客套来客套去,有完没完?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恩公你该如何称呼,也还都未和苏公子多说几句呢。若是你们要继续这么寒颤下去,只怕这诗会,就让你们主持好了!” 苏默和卢象升齐齐大笑,苏默道:“若是让我们主持,那将陆禅公子置于何地?好吧,我先自我介绍。苏默,长沙府善化人。年十六岁有余,尚未及冠。所以也无表字。” “苏兄!”卢象升和世晋公子都是齐齐拱手,苏默还礼。却觉得老大不对劲。 不过此刻卢象升开始介绍了,苏默甩掉这个怪异的感觉。静听卢象升的介绍:“在下卢象升,表字建斗。常州宜兴人,足十七岁,算得上是书院之中,年份大一些的。只不过和苏默贤弟一级入院,算是同窗同学。” 年份大一些的。 想不到卢象升也如此风趣,苏默和世晋都为之一笑。然后,齐齐向卢象升行礼:“建斗兄(恩公)!” 卢象升笑着一一回礼,面对世晋的时候,便道:“你这恩公也不用天天挂在嘴上了,那些小毛贼本来就伤不到你。书院中的随从护卫可不会这么失职。我能救你,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苏默也劝道:“好了好了。世晋公子,还未请教你怎么称呼呢?” “哦!”世晋微不可闻地嘟了嘟嘴:“在下谢世晋,未及冠,无表字,绍兴人。足十五岁,见过两位大哥!” 这么一个粉嫩可爱的正太行礼,苏默和卢建斗自然是齐齐笑着回礼。互相介绍,都是有了初步的认识。 这三人之间,自然是相谈甚欢。 而此刻,东边日头已经渐渐升高。书院内各方学子约莫已经云集,诗会即将正式开始。 仇天还是毫无意外的被赶了回来,而衣颜徽,也依依惜别了妩媚倾城的学姐。在一旁安慰着仇天,只不过显然他还没摸到仇天的性子。 虽然柳心蕊的护卫队着实强大,但这厮一点都没有气馁的样子,转而就开始风花雪月地聊了起来。倒让衣颜徽失笑不已 此刻,苏默回来。还带了俩新人过来,衣颜徽和仇天对视一眼,都是看出了两人眼中的好奇。 “苏默,想不到刚走开一回。你就认识了新朋友,怎么,不介绍给我们吗?”衣颜徽性子开朗,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苏默 倒是仇天一双眼睛骨溜溜地在谢世晋身上扫来扫去,心中不知想着什么。见衣颜徽捅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啊哈,就是。苏默,还不快介绍两位朋友一起认识认识?” 苏默剜了一眼仇天,对这厮的跳脱的性子是无言了。只不过,仇天这跳脱,也只是在朋友身边才会这样。真正有事情,比如那日初见时在船上,仇天的架子倒是端得厉害,举止得体,不失世家风度。只不过眼下这么失态,苏默倒是没想到。 苏默将卢象升和谢世晋介绍给了衣颜徽和仇天,言语之中简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点了一下。 见苏默是下了力气帮卢象升,摆明就是要结识此人。了解到兄弟心意的两人自然不会拆台,也知道此次诗会,固然是陆禅要造势迎声望的。但同样可以让几人在此结识英豪! 故而两人对卢象升和谢世晋都是十分热情,又恰如其分不让人觉得反感。 见此,苏默心中一暖。笑着,又是将仇天和衣颜徽介绍了一下,着重加了好兄弟两字! 苏默如此说,得了苏默恩情的卢象升自然是明白。而谢世晋,也是交际手腕强悍的。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结交的机会! 对于苏默三人而言是结交英豪的机会,对于场内众人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扩大交际圈的机会? 五人聊得畅快,于是纷纷向主厅上走去。 当苏默刚好入内的时候,忽然一阵喧闹,还未多久,又是徒然就安静了起来。苏默五人看过去,只见一个淡紫长袍的男子扶着一位老者,缓缓步入场内。 十余个中年儒士在其后,原本喧闹的院内。只见随着一行人越发走进,这安静的范围就是越发扩大。 及至一行人步入正厅时,院内已然一派安静。 所有人不由整理着装,齐齐一礼:“吾等弟子,拜见诸位恩师。” “不必多礼。我们几个老家伙过来,就是想看看你们作诗,看看今年的学子们,可能及得上你们那些师兄师姐们。”为首的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院正为诸位顶住了许多压力。还望同学们,不要让院正失望才是!” “喏!”众人又是齐刷刷应是。 此老者鹤发童颜,面容清矍,正是就是当代山水画大家董其昌! 董其昌,字玄宰,号思白、香光居士。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擅画山水,师法董源、巨然、黄公望、倪瓒,笔致清秀中和,恬静疏旷;用墨明洁隽朗,温敦淡荡;青绿设色古朴典雅。以佛家禅宗喻画。 董其昌出身官宦家庭,年幼便才名早现。才溢文敏,工诗文,善书法。又是禅道大家,喜好收藏。(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青山绿水 其人早年仕途得意,又是家世显贵。故而,董其昌为人处世都颇为霸道。在政坛那种圆滑世故的地方,董其昌这种霸道自然是要吃亏得罪人的。 若不是背景强悍,只怕董其昌已然大祸燃身。 虽然有背景,但董其昌依旧好几次不得不为了避祸而辞职。结果政治一有风云变幻,董其昌便辞职归乡避退。等风潮过了,又重新入仕。 这样的董其昌,因为那霸道固执的性格,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那显然是不可能了。 但才溢文敏的董其昌或许真是中了那个文章憎命达的说法。仕途失意的董其昌有了更多的时间在绘画,诗文之上。 本就天赋绝佳,又拜名师的董其昌在画坛之上声名广传。最后许是为了彻底躲避政敌,他干脆一股脑入了书院,专门教导学子,钻研诗文了起来。 如此一来,反而让董其昌声名更隆。成了当之无愧的大家! 如此一个重要级人物出场,此次诗会立时提高了一个档次。所有人嘀咕着,显然是打算要将那些最好的存货抛出来了! 而苏默,在见到董其昌后。却是眉头更甚了,频频和一旁的卢象升搭话,良久,却是心道:“这个世界,是越来越像了!” 先是李时珍,再是王夫之。刚刚冒出来了一个卢象升,而今又出来了一个董其昌。苏默不是研究明史的学者,但这些历史名人一个个冒出来。却让苏默第一次和赢忠谈论李时珍时的忧虑越发强烈了起来。 这一个个名人出来,这历史,是不是还会在经历过巨大扭转后,重新归入轨道?华夏文明难道终究要被来自白山黑水的野蛮人摧毁? 苏默一时间思路有些远,木然地含糊着众人的话题。及至身边的衣颜徽用手肘捅了一下苏默:“发愣什么呢,文姑娘都来了。还特意多看了你一眼,你倒好,这个时候发愣了起来!” 苏默啊了一声,歉意和几人笑了笑。看去文思卿,却见人家早就将目光移开,明明是朝着苏默这个方向来。视线之处,却根本不将苏默纳入怀中。 倒是罕见地和衣颜徽和谢世晋眼神对视了一下,点头示意。 而文思卿身边,那个比起她身量高过一些的顾诗晓,倒是频频看向苏默。只是眼神游离的厉害,四处看着,似乎依旧那般活泼开朗。 但几次目光都是掠过苏默,在苏默身上停留一会,及至即将对视,又是迅速撇开。 文思卿捏着衣袖又是有些紧了,步子一快,越过苏默时,竟是理都没理。 而此刻,一边侍奉董其昌的陆禅快步过来,而董其昌等一干书院教授,也早就纷纷离开,不知去了何处观景。 陆禅大步走来,主厅内一干学子竟是大半目光落在陆禅身上。春日和曦的暖阳下来,入正厅洒在陆禅身上。衬着这个最是耀目的高帅富越发高大了,苏默嫉妒着。 刚才侍奉董其昌的身份就足够让人对这陆禅高看三分了,而今,加持了名师光环后。陆禅的杀伤力,是越发刺目了! 苏默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要平抑住越发激扬的心气。 但接下来的一幕,还是分外地挑战起了苏默的忍耐限度。 陆禅大步迈去,目标自然就是文思卿。而文思卿款款而来,形貌仪表都是顶级之选。在这阳光洒下,同样也是光环加持。 那份美感,令人窒息。 如此,场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是落向此处。纷纷看着陆禅和文思卿,这一对好似金童玉女般的人儿,这一刻收获了无数羡慕嫉妒恨。 两人越发近了,陆禅温言笑道:“文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文思卿款款一福,脸上笑颜绽放:“有劳陆公子远迎!” 陆禅的声音依旧让苏默敌意厌恶,文思卿的声音也依旧是那般温柔悦耳。甚至这抹微笑,更是让仙境增色三分。所有人都是齐齐眼睛一亮,连隔着最近的顾诗晓,都不由地嫉妒起来。 但这一切,落在苏默眼中,尽管只是稍显亲密的问候,却是一再让苏默心海翻腾! 文思卿,什么时候这么好搭话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内,文思卿对谁不是冷冰冰的? 连着文暮雪几次撒娇,文思卿对苏默依旧是冷淡说话不过一句。 苏默的心猛然下沉。 陆禅依旧那般优雅从容,风度翩翩。伸手示意楼上:“听闻文姑娘喜好山水画,今日正好董师在场,我便为文姑娘做了些准备。正好研讨一二,还请文姑娘随我去见见董师吧。” 文思卿蹙眉抿着唇,惊艳之中多了一份可爱娇憨。她是不喜喧闹的,更不愿意众人瞩目之下,做这种张扬肆意的事情的。 但一想到昨日之景,文思卿心下如同打翻了调味盒,酸楚四溢。那股子浓浓地酸味竟是让文思卿有了种答应的冲动,似乎,那是一种恨意彰显后,报复的快感。 但文思卿还没有做出回答,却是听到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文思卿望去,赫然便是苏默那俊秀却目光微红的脸。 随后,苏默一把伸出右手要拿文思的皓白如月的右手腕,文思卿下意识间挣扎开,结果苏默一手去抓,恰好将顾诗晓的左手腕抓住。 感受着那股腻滑舒爽的感觉,苏默却犹如碰上的烙铁。 只不过,这时候苏默明白,成者成矣,一败,却将溃师千里! 故而,苏默面不改色,十分霸气地一把将两个手腕抓住。然后,对视着文思卿的目光,倔强而坚决。 苏默不容置疑地一把将文思卿拉到后面,顾诗晓则趁着这个时候,一甩开苏默,揉着手腕,也不知是被捏疼了,还是在掩盖心下那股子骤然间升腾起来的复杂情绪,带着期待、酸涩、惊喜和失落。 文思卿和顾诗晓两人被苏默拉到背后,如此情况下,苏默自然是直接面对了陆禅。 面对这个可能的一生之敌,苏默浅笑以对,眼中的倔强毫无怯懦。 只是被骤然抢走女人的陆禅,那脸色就有些难堪了。尽管这样的表情只是在苏默一把扭开文思卿时发生,转眼间,在陆禅那惊人的控制力下,瞬间便恢复正常。 但苏默还是捕捉到了,毫无犹豫和畏惧地对视陆禅那平静无波,却带着某种无声压迫的凝视。 好似隐隐之中,火花绽放。 苏默仰着头,表情放松,眼神却倔强无比。 而陆禅,平静地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却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带着致命的杀伤力。 文思卿目光焦急,死死落在苏默身上,根本没有多看一分陆禅。苏默眼角看到了这些,却依旧没有去移开一分,倔强地犹如最坚硬的花岗岩。 任凭那足以让万千男儿心肝柔化的哀求目光在自己身上不断停驻,最后失望而归。 对于这一切,陆禅都收在眼中。但他也依旧和苏默对视着,没有移开分毫。只是那目光更冷了,比起万载寒冰都要来的严酷一些。 一切都只是瞬息而过,苏默的突然出现。一把握住文思卿和顾诗晓的手腕也只是发生在瞬息之中,直至,到当文思卿在苏默身后露出哀求目光的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将这一届书院最为出色的学子——陆禅预定的女人给抢了! 简单直白的话,却瞬息如电地闪过了所有人的心海。 随后,影响迅速发酵。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是陈益古,这位一向和陆禅交好的学子毫不犹疑地带上了自己的小弟快步跑了过去,一边走,还示意此次收揽的几个学子一起跟上去。 见此,崔子忠,李钧吉等学子浩浩荡荡近二十人一起凑了上去,立于陆禅身后。 对此,仇天顿时眼睛微瞪,与衣颜徽一起上前。而卢象升和谢世晋只是稍一对视,便迈步跟上,站在了苏默背后。 此刻,全场哗然了。 如此火爆精彩的戏份,顿时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气氛。 在场之人都是心思卓越之辈,自然是一瞬间脑补了诸多场景。什么同窗相斗争名媛,什么贫寒学子巧遇江左名媛,书院决战,誓对贵家世子巴拉巴拉…… 光是这脑补出来的,就已经足够惊艳了。 就当两人对视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厚的时候,忽而,一个爽朗的大笑传来,先是场内喧闹一滞,随后便是迅速犹如轻风抚群烛一般传开,直至全场寂静。 “温老头,不愧是你调教出来的孩子。这倔强劲儿,可跟你学了三分啊!连抢亲的戏码,都要提前温习一场了!”董其昌背负双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场内的苏默和陆禅对视。 而他所言的温老头,也是一个年岁五十余。形貌矍铄,身材魁梧,气色极好的老人。这老人淡淡一笑,扫视全场,凛然之间有种威严不可侵犯之感:“你董老头教的孩子,不也厉害嘛。这人多势众的,真要动起来,你家这孩子,可要厉害多了!” 这温老头气势惊人,看言语,竟是和董其昌不相上下。要知道,董其昌可是书院的院副! 看这两人对话,首先是董其昌指责苏默抢人家本就说好的亲事。这里,董其昌显然是要死死地将文思卿的亲事按在陆禅身上了,等于对全场的人说,这文家姑娘是他董其昌看好的,要说给他弟子陆禅! 霸道之势,可见一斑。 而温老头也不含糊,直接就是讥讽陆禅仗势凌人,不仅眼下二十多号人要上演武全行抢回文思卿,更是隐隐暗讽董其昌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个霸道不讲理,仗势欺人的家伙! 两人争来道去,却在进入场内的时候,齐齐命两人收手。 “呵呵!”陆禅微笑绽放,伸出右手,眼中冷意盎然:“陆禅,青山绿水!” 苏默笑容依旧,似乎很谦恭,但那股子执拗倔强依旧不改,回握:“苏默,后会有期!”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www.zongheng.com——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欲言又止 至此,两人这才分开。 齐齐扭转目光,陆禅在一帮子小弟的簇拥之下离开。而苏默呢,转身面对的,不仅是四个好友的关心。还有两个妹子的奇怪眼神! 文思卿看向苏默的,眉眼之中,透着一股子心恼,带着深藏的关切味道。而顾诗晓,则是尴尬无比,不敢看苏默。甚至都没有去挽住文思卿的手,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谢世晋聊着。 但谢世晋不知怎的,对顾诗晓这个极美的小丫头兴趣缺缺,诡异之中,带着一份极隐秘的敌意。 苏默没去管这些,开口发出邀请:“文姑娘,论起书画。家师也不弱那些所谓大家,故而今日……” “不用说了!”文思卿很是无礼地打断了苏默的话。 对于这个打断,苏默十分好脾气地看着文思卿。 弄得文思卿都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文思卿这一次十分坚定:“我不希望再给你们带来麻烦。也请你冷静一些,想一想身前身后的事情。我……不想成为你们斗气的牺牲品,也不想让……不想卷入你们这些无聊的比拼中。” “失礼了!”文思卿歉意地朝着远处的温师一福,拉着有些犹豫的顾诗晓跑到了一边。 苏默脸色徒然一白,自嘲地失笑一声。摇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文思卿,说不清楚是怎么滋味:“该死的,自以为是的女人!” 苏默用一种低到只有自己听得起的声音在说着,跺了跺脚。此刻,衣颜徽拍了拍苏默的肩膀:“人家肯跟你说这么多话,还没怪你非礼这已经很好了!” “就是就是……”仇天也跟着起哄,倒是卢象升和谢世晋还摸不着头脑,没有帮腔,关切地看着苏默。 苏默狠狠瞪了一眼仇天! 说实话,文思卿的这个表态让苏默很受伤。冒着如此惊天的压力,在全场师生的注目之下和背景庞大的陆禅作斗争,想不到,却是换来一个这样的结果。 文思卿的表态很清楚,他不想卷入苏默和陆禅的争斗之中,这样意味着她不会选择陆禅,同样也不会选择苏默。 她不喜欢成为麻烦之源,也觉得苏默之所以和陆禅如此敌对,只是将文思卿当成了战利品。 这个聪慧的女子以特有的含蓄方式,向在场之人宣布,希望将两人之间的争斗降温,甚至平复。 只不过,女儿家的心思终究是小意了点。以为对苏默冷脸以对,就能消除陆禅的敌意吗? 不错,陆禅确对文思卿很上心,很中意。希望能够将这一一个美到极致的美人胚子娶入家门。 故而,他才会用心地邀请文思卿来诗会。但他开诗会的作用并不止于此,他还希望扩大影响力,结交朋友,收纳门徒。 顺带的,以最为耀眼的方式将文思卿征服。 而苏默,之所以会让陆禅那般铭记。毫不掩饰仇恨,是因为苏默破坏的,不仅是抢了他的女人。而且,苏默的行为,实质上是在打他陆禅的脸。 就算文思卿不跟苏默走,但苏默的行为,实际上已经挑战了陆禅的底线。被人当庭广众之下抢了女人。打乱了原先扩大影响,培植声望的计划。 无论是面子上还是里子上,陆禅都亏得不能再亏了。 这样的情形下,文思卿寄希望于自己的退让能够让陆禅平息怒火,无疑是一种奢望。 无人能想到这些,苏默没有想到,连顾诗晓都摸不准现在身边的这个女子心里在想着什么。 文思卿拒绝了苏默邀请,但诗会还在继续。温师召唤苏默,于是苏默打叠起精神,带着朋友去见温师。 他还有机会,因为至少文思卿没有退场。而他,必须弄明白文思卿为何会如此态度大变! 撇去这些,苏默望向那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思及过往,眼眶一红,快步过去大拜而下:“劣徒苏默,拜见恩师!” 这位老人,赫然便是苏默母亲将苏默交托给的,那位书院之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温志强! 温志强出身贫寒,乃是衡州一农家子,品性耿直纯良,年少习武,入军伍后却改为习文。在战争之中自学兵法,领千户之职后却转学科举。 从童生至进士,最后入岭南平乱,进西南边疆镇守。及至温志强官至两广总督,即将入中枢时。却力辞所有官位,挂印而去入衡山。 最后讲学天下,在衡山做了一老翁。虽如此,但这位老人的影响力却无人可以忽视。即便是来头极大的董其昌,与其关系也是亦敌亦友,乃是书院之中影响力极大的一位老前辈! 若不然,苏默母亲恐怕也不会将苏默托付给温志强! 而今,苏默大礼参拜。温志强原本严肃的面容也缓和了下来,露出了慈爱的表情。对苏默,他可是视若子孙。近十年的教导和培育,两人的关系,早就与亲人无异了! 扶起苏默,上上下下瞧仔细了,温志强感叹一声:“长高了些,不错,更壮实了!你在善化做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很不错,不算辱没了你这身骨血!” 前些时日,温志强出外。苏默集中学习的时间并未能够见到温志强,而今得知苏默消息的温志强返回书院,一路直接来了麻姑仙院,入门登楼,恰好便见到了这一幕。 温志强没有去责怪苏默莽撞挑起争斗,而是温言勉励:“陆家的孩子一向很要强,这董家老头教出来的,更是个顶个的不讲理。你能顶住压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很好!” 苏默羞涩了,挠挠头:“师傅……说的是。” 但转而,温志强却严肃道:“所以,接下来你不为我这老头子的名声。就为那女孩子,你也得在这诗会上,给我胜了!” 军人眼中胜利才是荣誉,对于温志强这个行伍出身的人而言,自然不会赞赏一个失败者! 诗会即将开始,而文思卿的离开却让苏默显得有些萎靡。他这是在给苏默打气! 苏默沉声,忽而想起了文思卿那欲言又止的意味,眼眸徒然一亮!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一曲诗令怨难了 诗会即将开始,只不过举办的形式,倒是有些超出苏默预料。 这与其说是诗会,还不如说这是一个集体聚会。只不过,主题是诗词文赋罢了。是一场士子文人之间的热闹,与山下那些普通百姓无关。 虽说如此,但还是有为数众多的侍女,士绅乃至学子等在外头,等着里头传出好词名篇。随后,为之传唱。 至于主角,自然就是积累了众多存货想要在此卖弄出来的一干书院学子。 所谓诗会,就是要大家一起作诗,好比拼比拼,然后让董其昌等书院教师点评点评。 这是原本陆禅打的注意,他是董其昌的亲传弟子,此刻又将董其昌拉过来坐镇。不仅可以提高诗会的档次,还能在评判之中,居于不败之地。 只不过苏默的出现和温志强的出场却让陆禅的算盘全数落空。 一干僮仆开始搬出小桌,一张张柔软干净的席子铺在小桌后。不多时,训练有素的这些仆人便将会场安排妥帖。 广阔的主厅内,以半圆形状铺了数十个席子。这是正式场合内宴饮的规矩,分席而坐。 而在半圆的开口所对处,十数张席子也是这么摆着。略微上前的两个席子上,董其昌和温志强并列坐着。 董其昌居于左,温志强居于右。倒是没什么分歧,显然早就有了成例。其后,十数个男女教师纷纷坐下,静静开始看场内众人落座。 随后,各处假山曲池断桥小亭上,各个能够看到主厅的地方,也是纷纷摆上了桌椅。 诗会虽说分了地方,但说的很清楚,不拘泥礼数。毕竟坐在席子上虽说契合古礼,但在席子上坐,那用的是跪坐,是拿自己双腿当凳子坐,谁都知道坐久了,双腿血脉不畅。站起来时那种酸涩悲催,估计是谁都有过经验的。 而且,大家是来饮酒作诗,聚集交友的。又不是庄严肃穆的宫廷宴席,自然不喜欢这么刻板。 又不是上礼节课程,何苦受罪来? 陆禅带着的僮仆显然训练有素,其中,也有不少是书院本来的工作人员。这些人动作干练简洁,不多时,桌面上便摆满了碟子,果子糕点大件小件二十四,精致可口。 又有清泉果酒醇酒,各有喜欢各自取用。看这次,陆禅算是出了大血,只不过,看人家那身价,这些未必在意! 众人纷纷落座,苏默等人都是在主厅。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当苏默坐在右边最里圈,靠着温志强的时候。 陆禅落座时,恰好也是在左边最里圈,靠着离董其昌较近的地方。 两人都是居于核心中,面对面,对立的位置。 而其余人,则是自己找座位。衣颜徽坐在了苏默的左手方,至于苏默的右手方,则是最外边,没人了。 其后,仇天坐在衣颜徽和苏默的中间,靠后一圈。卢象升则坐在苏默的身后,仇天的左上角,离着苏默隔了一排。谢世晋则在仇天的左上角,隔着衣颜徽一排。 最后,正面面对温志强和董其昌的位置也有了主人,女生们纷纷落座。裙褶铺地,犹如一朵朵娇艳柔嫩的鲜花。 然后,这般层层叠叠的,众人纷纷落座。 其余不喜欢拘束的学子教师,乃至本地显宦名绅则是在各个假山小道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 “说是诗会,但大家也别太拘束。坐得久了不舒服,也可以尽情上山去。假山曲池,小道亭中。都有地方可以让你们找灵感,至于现在,就当一次小比之前的温习!”董其昌说话虽不大,但中气颇足,众人都是听得清楚:“为了让大家玩的开心些,那我便取个彩头。今朝,谁若点了诗会会元,那我便做主,为他求在场女子一件事。当然,这件事不能太过分,若是过分了,女子也立时拒绝不用卖我这老匹夫的面子!” 众人轻笑,气氛的确是轻松的。 此刻,董其昌接着道:“有会,自然不能无酒!有酒,却不能没了这酒令!诸位师生都是帝国精粹,那老夫也不用那些通令。就用诗令,得令着可以免喝。三十息之内不能站起来接令的,那就统统满饮杯中酒!而且,每次接令,都有时间、人数之限!最后,喝酒最少之人,我便承认其过了第一关!” 这里说说酒令,作为酒桌之上气氛的催化剂和润滑剂。酒令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而董其昌所言的肃令实际上只是一个通俗的概括称呼。是指除了雅令以外的其余酒令,而诗令,就属于雅令。 而雅令呢,实际上是包括四书令,花枝令、诗令、谜语令、改字令、典故令、牙牌令、人名令、快乐令、对字令、筹令、彩云令等等诸多酒令的。诗令,仅仅属于其中一个。只是董其昌觉得这是诗会,就不搞其他雅令了。 而酒令之中,雅令以外的那些通令则主要掷骰、抽签、划拳、猜数等。因为通令很容易造成酒宴中热闹的气氛,故而比较流行。但通令掳拳奋臂,叫号喧争,有失风度,显得粗俗、单调、嘈杂 “敢问董师,今日诗会,有几关?”一个身材健硕,相貌英朗的男子出言,此人眉眼方正,很是个阳光大气的男孩子。 “王轩同学!”董其昌赞道:“问得好。本次诗会,有三关!表现最佳者,便为诗会会元!第一关就是这酒会,规矩已经说明白了。第二关论诗,第三关论词亦或者文赋!不过,老夫建议诸位还是写词好,因为,三关都有时间限制。两日后小比在前,老夫不希望诸位沉迷诗词小道。权当宜兴便足矣!” “是!”王轩一礼应下,干脆利落。 “诗会第一令!”董其昌开口,场上诸人纷纷凝神以待,这院内扩音效果不错,其余人倒是不虞听不到:“为显公平!,今日诗令,以抽签为准!请温师抽吧!” 温志强依言抽了一根,拔出:“春字诗令,七言律诗,七人三十息内接令!” 众人纷纷开动脑筋,或是交头接耳,或是挠头苦思,亦或者凝神思虑。这诗令难度对于后世人而言或许很难,但对于场上诸人而言,区别只是时间多寡罢了。 但要命的正是这时间,三十息的限制,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极大地压缩了众人思考的时间,加大了难度。而且,这是春字诗令。何谓春字诗令? 意思就是七言律诗之中,必须按顺序有一个春字! 第一个人接了,那第一个字必须要带上春!第二个人接了,那就要第二个字带上春!及至七字完毕,第一轮这才结束! 而且,还有人数限制。这更是提高了对心理素质的考验! 再加上七人顺序排列,若是被人抢了次序,那等若是之前想的就白想了,要重来!如此难度,可谓是平添许多。 只不过十息不到的时间,只见陆禅气定神闲:“春城无处不飞花!” 几乎只是一息不到的差距,苏默也跟着道:“新春莫误游人意!” 衣颜徽也是紧随其后:“却疑春色在人家。” 中间略微有了较长点的停顿,但众人的气氛都是沉重了。只剩下三个名额了,而且被人抢了,都得重新想! 只是接着不过三四息时间,那王轩接下继续:“草木知春不久归!” 董其昌颔首,扫视全场。 陈益古起身:“十二街中春色遍!” 场内气氛为之一沉,只有两个名额了。有些原本早有头绪的,被这气氛一冲,次序一乱,又是没了。 此刻,谢世晋自信昂扬:“昨夜日日典春花!” 场内气氛为之一顿,至此,崔子忠磕磕盼盼起身要念。但此刻仇天一把打断:“诗家情景在新春!” 戛然而止,崔子忠愕然无比。被人抢先之后一脸后悔。 此刻,时间才不过刚刚二十息出头。见此,董其昌倒是颔首颇为满意:“都愿赌服输吧!” 哗啦啦,刚才得了彩的七人安坐如山。 其余人除了女生,都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干人艳羡地看着那安然坐下的七人,此时,温志强抽出第二个诗令:“诗令,七平七仄令!限定二十息,五人!” 众人瞪眼,什么是七平七仄令?那就是说,每人吟七言诗一句,要求七个了都是平声字或都是仄声字。 在后世人而言,估计连什么是平什么是仄都不知道了。在古代,每个人都要求掌握字韵,因为这是作诗的基本功。 平仄是汉语四声之中,平指平直,仄指曲折。在古代上声,去声,入声为仄,剩下了的是平声。自周德清后,平分阳阴,仄归上去,逐步形成阴平,阳平归平,上声,去声归仄,入声取消的格局。 一下子转到了考校声韵,一时间那些对此不熟悉的人都是抓瞎了。 只不过苏默是何人,后世声韵改进,更加简化易学。再加上苏默又是在陶然补习期间,格外打算将后世的标点字符,音韵都给改进过来。 这些,自然是更加熟稔。几乎不过五息的时间,苏默便起身:“何方圆之难周兮!” 这是七平声。 温志强抚须而笑。 陆禅深深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站起来,略一停顿:“翩何姗姗其来迟!” 显然,陆禅这是刚才没想好。被苏默逼得跟了上去,在瞬息之间想好,还同是七平声!陈益古叹了一声好险,却是更加皱眉地想了起来。 此时,卢象升忽而起来,略快地抢在了王轩前面:“有客有客筷子点!” 这是七仄声! 场内一阵轻笑,卢象升倒是才思敏捷,还犹有趣味。 只不过,这次被卢象升抢去。人数限制只余下最后一个了,而二十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三息,正当众人臭美苦思的时候。 又过了两息,又是那英朗阳光男孩王轩起身:“帝得圣相相曰度!” “好!”董其昌轻轻赞了一声:“有些急智!” 忽而,陆禅起身一礼向董其昌:“董师,一比一平。难分胜负,故而。在下有一令。愿以对联,向苏兄讨教!”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千古绝对 “哦?”董其昌眯着眼睛,含笑看向苏默:“陆禅同学要向你讨教,你可要应下?” “自然无碍!”苏默含笑以对,怎么看都有些冷得吓人:“只是一会儿,苏默也有个对联,希望请教陆公子!” 火药味浓重啊! 一时间,场内气氛爆棚。刚才陆禅说是请教,实则就是挑战。而苏默应下,这么气势满满地回应,显然是对接下挑战很有信心,摆明了就是要等会挑战陆禅的时候,要将其斩落啊! “好!”陆禅慷慨应下:“我们先来个入门级的,试试火候。时限,以一百息为准。不只可否?” “自是无碍!”苏默神色不变。 “不设樊篱恐风月被人束缚!”陆禅一边说着,一边道:“这是在下打算为一好友别院所立之对联,还请苏兄赐教!” 听着陆禅一口一个苏兄,苏默一阵嘴角抽搐。他终于是明白这怪异的感觉来自何方了,苏兄酥胸,酥你妹啊! 只不过人家施招了,苏默可不能软了。 这对联还真不容易,不说主人品性如何,首先这对联志趣就很高雅。不设樊篱,恐风月被人拘束。不就是说,家里不上围墙,怕屋里那些好的东西被人拘束了?上联一处,这种自由清新的味道便油然溢出。 什么入门级啊,对于山下那些人而言,恐怕这就是最高级了! 但苏默可不含糊:“大开户牖,放江山入我襟怀!” 场内一群轻叹,这对子不仅对仗工整,而且气魄非凡。大开户牖,对了那不设樊篱之说。放江山入我襟怀,更是浑然一股磅礴之气涌现。苏默这胸襟,当真了得啊! 一众人纷纷赞叹,陆禅脸色未变,依旧成竹在握:“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尉着意扶持,不教风风雨雨,清清冷冷。” 这是在暗讽文思卿跟了苏默这倒霉孩子会清清冷冷啊! 苏默当即回击:“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都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喜喜欢欢。” 有情人都成眷属,这自然是苏默回讽陆禅是丑角,苏默和文思卿才是有情人! 陆禅脸色微变,“寂寞寒窗空守寡!” 这次倒不是陆禅在诅咒了,而是他被逼拿出一个自己也十分吃力的对子。而且,出对子的还不是他。而是一个江南才女。这才女才貌倾城,却是婚姻不顺。于是在一寺院的墙壁之上题了这么一个对子,言道谁若能中了,便身心相许,重归红尘! 当然,这是对外的版本。 果然,陆禅拿出这个对子。场内的顾诗晓眼睛微瞪,频频看向文思卿。而文思卿也是美目流转,却装作不在意一般。 实际上,这对子就是文思卿出的!为的,就是陆禅在其父带领下入文府时,要说亲的事情。文思卿命人安排了寺院一出戏,就是要考校陆禅! 结果,自然是陆禅无法完美对出,亲事告一段落! 陆禅将此拿出,等若是要决战了! 却见场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众人纷纷苦思,及至声音渐大,但是都纷纷烦乱不已。 众人都是苦思冥想,但六十息的时间稍瞬即逝,却是无一人对出一个工整些的对子。 “沙漠泪海渐涨潮?”平仄不对! “休偕佳偶但依僧?”乱七八糟,意境全无! “远近达道过逍遥?”又是平仄不对! …… 场内气氛越发热烈,但苏默和陆禅之间的火药味却是一分未减。 陆禅盯着苏默,好似吃定了苏默对不出一般。的确,依着苏默这水平,这等绝对,他的确没那水平能够对出! “七十六息!”陆禅的声音磁性悦耳,却一丝温度也无。众人落在苏默身上的目光,越发众了。 苏默依旧愁眉不展。 一百息的时间越发近了,仇天、衣颜徽、卢象升乃至谢世晋都是关切地看着苏默。却不敢打扰了苏默的思绪! 而此刻,文思卿捏着手帕越发紧了。 苏默沉默如雕塑一般。 “八十五息!”陆禅的声音有了些温度,却带着不掩饰的嘲讽。 “九十三息!”苏默不动,仇天咬着牙,神情愤恨。衣颜徽凝眉,谢世晋和卢象升对视一眼,纷纷无奈。 “九十四息!” “九十五息……”文思卿终于耐不住关切,望去苏默! “九十六息!”苏默回望,对视文思卿:“九十七息对吧?” 陆禅一愣:“九十八息……” 苏默接下:“梧桐朽枕枉相栖。九十九息?” 古文栖”为“木妻”,全句委婉相劝,不要妄自菲薄,与“梧桐”做的“朽枕”厮守到老,也不过“枉”自悲伤。其中后两字暗含机关“相[木妻]”意为“想妻”。 如此一对,工整绝佳。其中意境,想妻更是应了这故事之中,文思卿想要佳婿的愿望! 陆禅脸色一白,转眼恢复平常,但眼眸深处,却是藏着不易察觉的怨恨。虽如此,他陆禅还是迅速挤出笑容,风度翩翩:“该苏兄你了!” 陆禅比起苏默还大些,这一句苏兄,那揶揄的味道更重些。就好似民国时。杨宇霆称呼张学良为少帅一般,这是糟蹋人家玩的。 苏默却颜色不改,也是温和有礼地回应:“那就请教一个短些,容易的吧!” 陆禅嘴角一抽。 “烟锁池塘柳!” 五息后,董其昌脸色一变,温志强笑而不语。 十息后,陆禅脸色渐白! 二十息后,全场纷攘皆寂。 三十息时,山下纷攘更甚。 至六十息,全场内看向苏默,纷纷带上了敬意。这对子,可谓是真正的千古绝对了啊! 上联虽然仅仅只有五字,却字字嵌五行为偏旁,且意境很妙。看似简单好对,其实很难。 故而,当众人回过神来,仔细看这五字偏旁意境的时候,纷纷都是赞叹不已。苏默,将扬名矣! 这次,苏默没有念时间数,但场内那即将熄灭的香却十分清楚。 陆禅死死盯着,及至九十息的时候,终于吐出一联:“燕衔泥垒巢!” 苏默摇头,温志强点评:“巢非木旁,可惜了!” 陆禅脸色一白,怒视苏默:“你能对?” 其中嘲讽,再也清晰不过。 苏默憨厚地点头:“杈烦汉域钩,如何?” 陆禅脸色更白了。 苏默却好像停不下来了:“或者,桃燃锦江堤?秋镶涧壁枫?”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论诗 【换个封面试试】 董其昌连忙出言救场:“好了。这烟锁池塘柳,意境的确绝佳。堪称千古绝对,苏默同学三个下联都是不错,只是欠缺那番随意洒然的感觉。有嫌匠气!而且,上联为五行,下联再以五行相对,着实难为工整完美!” 此刻,温志强的脸色有点差,盯着董其昌。董其昌清咳一声掩饰讪笑:“当然了。如此千古绝对,再强求已然不该。苏默同学之对,确为巧对!” “这一场,苏默胜!”温志强不耐烦董其昌的啰嗦,直接出言,说着看向董其昌。 董其昌轻哼一声:“就这样吧!” 经过董其昌这么一说,场内众人也是纷纷赞同。不错,烟锁池塘柳这的确为千古绝对了。 故而,一百息内。场内还真是没一个能够好好对上的,这样一来。似乎陆禅的功亏一篑就有了说法。 再经过董其昌这么一搅合,陆禅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颜面毕竟被保全了下来! 只不过温志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截了当戳穿,点出胜者苏默。的确,中间过程再是如何,结果在这里。 败了就是败了,哪怕中间再辉煌,你也是败了!苏默,才是胜利者! 温志强用最为简洁有力的方式宣布了苏默的胜利!而董其昌,在安慰了弟子之后,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 “第一关,胜者苏默!”董其昌清咳一声:“第二关,作诗。第一题为咏古,时限为一个时辰。到场老师,除去我与温师,共有十二人。十二人每人一票,我与温师每人算四票。到时候,封纸条投票。票高者为胜,可有异议?” 温志强加了一句:“所有诗作,均有专人在场外白幕之上写出,天下人尽可自由点评。我们几个老家伙来说几句,也只是说几句。无需那般拘谨!” “我等,无异议!”众人纷纷应是。 “诗作限定不大,以咏古,伤怀为题。”董其昌说罢:“如此,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朝着中间一礼,作诗的时候苦思冥想已经没用了。大家都知道,于是纷纷散开,三五成群一伙。 各家都是自己找自己的书桌,而簇拥着人数最多的,自然就是陆禅那里。 谁都知道陆禅是书院最有名的才子,这般风度翩翩,又是出手豪迈大方。惯会笼络人的陆禅在书院的拥簇,可真是一顶一的。 而且,陆禅占着的位置也极佳。 凭窗而望,山势苍茫。雾渺云烟,极眼望去,空旷怡神。 如此美景之下,陆禅只是稍一沉吟,便提笔凝势。忽而,哒哒一声,脚步声极轻,一个相貌上品,身段曼妙的女生在一旁姿态优雅地研磨。 如此红袖添香,一下子场内的目光都落在了此处。 其余凑过来的人,是越发多了。但大家都是有礼得很,距离不远不近,可以看到陆禅挥毫,却不会影响打扰了人家。 “公子翩翩信绝伦,拟将豪举却狂秦。 不知宾客成何事,枉向楼头折美人!” 挥毫凝就,不多时,笔力遒劲,龙飞凤舞的二十八字写就。 如龙卷风一般,席卷了全场。众人纷纷赞叹,果然不愧是陆家公子。光是这存货,就已然堪称镇场了! “这不是以前写的吧,虽说没必要戳出这漏洞,不过临场写就,还不知道什么模样呢!”出言讥讽的是仇天,这厮就是看不得陆禅得意,因为据传柳家姑娘对陆禅公子很是有意。 而今,一帮子柳家姑娘的护卫队全去给陆禅撑场子去了。这让嫉妒之火熊熊燃烧的仇天怎么处? 苏默拍拍仇天的肩膀:“走吧,看看别家的去。比如那柳家姑娘,似乎也在写诗了!” 苏默这次的确有些犯难,他的诗词虽说也有存货,但直觉之中,苏默却觉得有什么不妙一般。似乎但这一关,隐藏了极大的危险! 柳心蕊也是写了一首咏古,这边凑近去看的人多是妹子。但汉子也不少,满满一大堆,被怒视的妹子隔在不远处。 苏默也是装作路人在一旁看着,只见柳心蕊一手温婉灵动的簪花小楷下来,令人悦目非常。 诗《无题》,但光是字,就很赚分了。 “十年一觉诗词梦, 回首东风泪满衣。 粉黛朱门唐柳岸, 斜阳老树宋羌笛。 飞鸿慢过今夕月, 春水潺流他处溪。 自古贤才多有泪, 狼毫引墨把诗题。” “这姑娘……”苏默仔细看着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有故事啊。这诗倒是趣味别致,很新鲜。” 仇天一时看着痴了,苏默没去管。 因为陆禅又有新作了,陆禅声音清越,温和而让人感到亲近:“临场一首,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轻笑,陈益古几人自然是连吹带捧,气氛热烈。 陆禅笑容温和依旧:“若说存货,来书院前至燕京,见古城墙时有感,故而这里倒是有一首咏古之诗。如此,便献丑了!” 苏默没有凑过去,他注意到文思卿也在看着外面白幕之上的诗。尽管元华两个庞大帝国的战争几乎摧垮了这个国度的文华之气,以至于四百年下来,也未能再恢复至唐宋之风韵。 但三百年的统一和繁华后,元气已经渐渐恢复。表现在这里,就是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白幕之上遍布都是在临摹的书吏。 此刻,陆禅的第二篇作品出来了:“《游幽州有感》 梦断朝元阁,来寻卖酒楼。 野花迷辇路,落叶满宫沟。 风雨青城暮,河山紫塞愁。 老人头雪白,扶杖话幽州。” “好!陈益古当先赞叹:“陆公子此诗,格局别致,咏古之意境上佳。实乃今日之上品!” 其余崔子忠,李钧吉等人都是纷纷出言赞叹。 苏默一干人人冷眼旁观,都是希望苏默也写一首。但苏默却是连回座位的兴致都无,不由纷纷心下着急。 与苏默的沉默寡言想必,诗兴大发的陆禅见苏默站在那愣愣不言,冷笑一声,又是格局一变:“《渡易水》 并刀昨夜匣中鸣,燕赵悲歌最不平; 易水潺湲云草碧,可怜无处送荆卿。” 如此一诗下来,场内的众人甚至能够清楚地闻到刀兵之上,那股子冰寒彻骨的味道。 “这是陆禅离京度易水之时所做,燕赵自古慷慨悲歌之地。至今似乎都能闻见当年站鼓起,沙场血的味道。感怀古事,就是不知道今日,是否还依旧有那不怕死的人在!”陆禅这话一出,仇天颜色大变,看着暴躁性子,若不是衣颜徽扯着只怕这时候他都要上去暴揍苏默一顿了! 可不是,善化的苏家,相比在江陵的陆家。充其量只是燕国对秦国!甚至,还更加不如。 而苏默,今日不明智地挑衅就犹如荆轲要去刺秦王一般。终究会被斩杀,最后,燕国也将被灭亡! 如此形容,知道苏默详情的仇天如何能不暴跳如雷! 只不过苏默不是急性子的仇天,甚至,对于这点小小的攻击,苏默也并不在意。虽然文人之间讥讽骂人更加蚀骨,但苏默已经心性已经有了长进,至少不会失态。 再者,这般沉不住气。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只是一种不成熟不理智的体现! 愤怒可以让你勇敢,却未必能让你胜利!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苏默随口吟就,面对陆禅的挑衅。苏默同样以诗文回应,陆禅将苏默形容成送死的荆轲一般。 但苏默这么一回,却是同样在隐隐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秦帝国虽说强盛,却骤然分裂,不过数十年。 元人何等强盛,不也被华元给反攻收复九州,打得退守塞外,日渐衰落? 陆禅的确强盛,能够崛起于国初,炽热于百年前。但能否依旧强盛,却是未必。各家均有才人辈出,陆家这等强盛门阀便是再强盛,也终究会有衰落之时。 苏默一回,场内气氛更是热烈了起来。 苏默这一首诗,虽说没有押韵。 比起陆禅几首,在词韵之上要差上一筹。但胜在清新简洁,正是温志强这一派人所言那般,不拘泥,也不矫枉过正。 而且“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更是千古名句级别的诗文。而且寓意深远,更是让众人为之赞叹不已。 苏默这一回击,不可谓不强啊! 但随即,场内评论就出现了分裂。 一派力挺陆禅,还有一些则赞扬苏默的简洁清新。 学子之间的争论很快扩散到了教师之中,一个时辰即将过去,一个个写好的诗纷纷上交到了各个教师手上。 而就苏默和陆禅之间的辩论,也扩散到了他们身上。 董其昌毫不掩饰对陆禅的赞赏:“教我看,还是陆禅之诗更高一筹。遣词运句,诗韵文才。都可见上品之材。至于苏默,诗意明明白白,倒是乡人老妪都看得明白。如此诗文,恐怕闲汉青皮也能为吧!” 温志强当即回击:“乡人老妪也能为?那好,我这就去找一百个回来。若是能做此等水准之诗,那我给你倒洗脚水!什么叫诗?不过只是用以言志,带了些韵脚的文字罢了。能够言志,那便是诗。能够将志讲好了,那就是好诗。能够再将韵味表现得风流了,那就是上等好诗!苏默之文,才应当列为上品!”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如坠冰窟 “如此,自然是以苏默为上品!” “不妥不妥,论文辞之运用精妙,当以陆禅为上!” “正当如此。文辞通俗,这还是士大夫之文吗?” …… 众人议论纷纷,尽管温志强力挺苏默。但看人数,显然众人纷纷压倒性地偏向了陆禅! 至此,温志强冷哼了一声,看向全场:“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你们倒是说说,谁为妙?” 众人纷纷寂静,这个时候,大神打架,小鬼遭殃啊! 此刻,愣愣的文思卿终于注意到了场中的场景。她一直在思虑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并未注意到场内的变化。 此刻,见情况有些微妙。文思卿便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文思卿身边的陆禅微笑道:“他们是在争论,第二关到底是谁胜谁负。唔,不才小生写了三首咏古伤怀之诗,而苏兄呢,则写了一首《论诗》。” 顾诗晓忽而拉着文思卿关切地看向苏默:“哎呀,这个呆头鹅现在还看在呆呆地看着你,都时间到了,还不快再作一首诗来!” 文思卿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回:“既然以‘咏古伤怀’为题,那苏默的《论诗》岂不是偏题了,输了?” 陆禅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声音微微大了,却足够大部分人听到:“文姑娘说,苏默《论诗》不符合题目,这是偏题了。诸位,既然是偏题,还有什么争的!” 苏默五指捏的发白,有些咯吱的声音让人发冷。 苏默没有听到先前文思卿和陆禅的对话,只是看陆禅如此轻易就和文思卿搭话了。这让苏默如何情何以堪? 他终于明白了整个晚上那不好的预感在哪里! 正是在文思卿这里啊! 陆禅文思敏捷,诗才横溢。故而,苏默是做好准备将存货掏空,也要将陆禅压下去的! 今日诗会,陆禅摆明了就是要将文思卿抢去! 亦或者,借着是诗会之名。在扩大影响力,收拢士子的时候。以会元的身份,让董其昌去求文思卿一件事。这个事情,想必就是一个可以让陆禅和文思卿关系更进一步的事情! 如此好打算,几乎是算准了文思卿会却不过这种盛情之邀。而且,女人不都是爱慕虚荣的么,众目睽睽之下,男生连董其昌这等老前辈都动用了,那还能有什么不感动的? 如此,苏默这才打定主意要掀翻了陆禅的所有打算。在第一关的时候,更是咄咄逼人。千古绝对出来,愣是让陆禅的师傅连连出言,倚老卖老地缓和气氛,几番周折才保全了陆禅的颜面! 虽如此,但苏默还是胜了,一连三个下联出来,整个局面已然被其征服! 只要第二关再胜了,苏默自然就是当之无愧的此次诗会会元。到时候,陆禅做好的嫁衣自然就等于是给了苏默,如此一来,陆禅好不容易让董其昌求的事情,就全部便宜了苏默! 只不过,就在苏默准备之充足得不能再充足时。 苏默终于明白了那个不好的预感在哪里! 苏默眼角的视线从未脱离出文思卿,顾诗晓频频关切的目光让让苏默一度心摇。 只不过,苏默很快便回忆起了诗令一关时,九十九八息开始的对视。人的表情可以欺骗别人,甚至欺骗自己。 但人的眼神是无法欺骗的,那是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映射。 苏默看到的是来自文思卿心底处的关切,于是苏默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下联,这显然是他已经准备好的! 只不过他在赌,赌文思卿对他的真实态度。而赌注,便是第一关的胜负。 最后,他赢了。 于是苏默满心欢喜地继续了第二关! 及至现在,苏默的视线总是将文思卿笼罩在内。以至于除了一首《论诗之后,竟是再无出品! 苏默这又是赌上了! 他能感受到文思卿这个小可爱内心深处的关切,只是他却依旧不明白,文思卿在担忧什么,为什么会这般抗拒着自己,疏远着自己? 又是什么,让她在掩饰着内心? 于是苏默继续试探,他希望这个时辰内,能够从文思卿的反应之上看出更多的消息。 及至,苏默看到了这一幕。 陆禅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假山,然后,很是随意自如地和文思卿聊了起来。不过寥寥数语,却是一击致命,直接戳中了苏默心中最是无法设防的部分! “输了……?”苏默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连步履,都有些沉重地站不稳了! 仇天不住地安慰:“还没有,还有三十息的时间,香尚未燃光!还有机会反超,只要拿出一首诗俩,定能击败那个姓陆的!一定可以!” 衣颜徽不住地勉励:“不错,一定可以的。苏默,振作起来,像个男子汉一样。你既然能够做出江山代有才人出这般名句,为何不拿出全部本事。和那陆禅好好战上一场!” 卢象升什么也没说,拦住苏默的肩膀,这么有些沉默的越地男儿似乎要用这种方式让苏默感受到力量。 就连谢世晋这个一向有些特殊洁癖的粉嫩正太也拉住苏默的手:“苏默,相信自己。事情还没有太糟,你还可以翻盘!” 苏默脑中闹哄哄的,听得清大家说的话,却是根本没法做出理解,甚至做出其他多的反应。 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院外深山,以及山上绿的树,白的云。思绪飘着,不知去了哪出。 只觉得心也就这般没了,似乎不再更疼了。 只是一阵阵抽搐的心痛,让苏默终于回归了现实。第一关赢了,是苏默赌赢了文思卿! 第二关输了,却想不到,也是在文思卿的判决之下! 全场众人都在议论苏默和陆禅的诗谁更好,哪一种诗才是应该列为上品!甚至这样的辩论之中,在董其昌和温志强的参与之下,所谓的规则已然不再重要。自然而然,在大多数陷入辩论之中的人而言,此次诗会的主题已经成了不需要关注的细节! 但就是这么一个细节,被两个没有陷入辩论中的人抓住了。 一个是陆禅,他点了出来,引出了文思卿的答案:是啊,此次诗会是有规则的。以“咏古伤怀”为主题! 苏默偏题了,那还争论什么好坏,什么谁为上品! 终归,苏默输了就是! 于是苏默就这么输了,连最后三十息的时间都根本不做反应,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群山,及至最后一点香燃尽。 “我输了!”苏默理智回归,目光看向文思卿,让文思卿手上那个竹枝编成的蚂蚱一下子掉了下来,一种心颤不舍萦绕心怀。 文思卿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傻事,看着身边笑容温和的陆禅,文思卿如坠冰窟!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最近红票好少,求红票哦】 文思卿不是傻子,相反。 作为江左名媛,用对联将当时心高气傲的陆禅自己放弃的文思卿是真正的冰雪聪明 故而,当他看到苏默那丢魂丧魄的模样时。文思卿心疼不已的同时,迅速开始思索起来。 再联合陆禅这笑容温和的模样,文思卿若是再猜不出,那才叫白瞎了这当朝天官家庭的气氛。 显然,文思卿被利用了,被她一直想要妥协的陆禅给利用了! 而这一刻,文思卿也终于明白。陆禅这种人,看问题的态度或许根本就不会考虑感情上的因素。 从那种千年顶级世家里出来的孩子,考虑问题的功利性,或许隐藏得你都不知道。 文思卿也终于想明白了过来,她寄希望于自己的退却来换取事态的平复实在是太年轻太单纯了。 也将她自己,看得有些重了。 陆禅或许的确是在意苏默抢了他的女人,但陆禅更在意的,根本就是因此而损失的声望,以及后续的影响。综合起来,就是苏默抢了文思卿,会带给他带来多少利益损失,乃至其他精神上的东西。 故而,文思卿哪怕装作对苏默再怎么冷淡,也不会平复了陆禅想要报复的念头。 即便是文思卿为了让陆禅放过苏默,乃至更加亲近陆禅,陆禅想要做的,绝对是更加快地将苏默消灭掉! 唯一的问题,只是在书院的这两年到三年时间内,在院正的压制下。他不可能动用家族的力量! 文思卿不想让苏默陷入麻烦之中,她也的确不想成为麻烦之源! 但事情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依旧,她成了麻烦之源。她对苏默乃至所有人装出来的冷淡还是给苏默带来了一个强敌,一个足够沉重,延续恩怨至上代的强敌! 而今,陆禅更是直接利用了她!让文思卿彻底清醒了起来! 文思卿并不知道场内的争执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而苏默的师傅温志强,更是将问题抛向了众人,希望借助群众舆论的力量压制在教师内占据优势的董其昌。 只不过,早就打好注意的陆禅这时候找到了文思卿。他找到了苏默的弱点,这个弱点,就在文思卿! 无论是场上谁点出苏默偏题的事实,都不会对苏默造成多大影响。甚至依着苏默的本事,可能瞬息时间一首新诗就出来了。 但只要戳中苏默的弱点,可能苏默连再去争执的心都不会有了! 而今,陆禅用近乎引诱的方式勾出了文思卿刚才说的这番话,一张将苏默钉死在败者碑上的判决书! 用文思卿的口,将苏默偏题的这个小细节点出来,可谓是将苏默直接击垮的强大招数。 算准了苏默弱点的陆禅可谓是一击毙命! 苏默果然是颓然地,毫无生气地就这么发呆了起来,而文思卿,也明白了自己刚才被利用之后,那种陷入冰窟的绝望感! 文思卿瞪了一眼陆禅,却见陆禅悄声道:“若是苏默从此以后,因此一蹶不振。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总归应未来妻子的请求,去饶恕一个废人,倒是不大难的事情!” 陆禅的声音温和而有磁性,那抹微笑更是能让一干脑残粉为之惊叫不息。 此刻,文思卿停留了下来。 转身,凝视陆禅,那双眼眸,灵动而美到极处的身材渐渐回归。 此刻,董其昌已经开始宣布第三关了:“第三关,论词。同样以“咏古伤怀”为题。时限为一个时辰,规矩依旧。大家尽情吧!“ 董其昌草草说罢,温志强的目光想要噬人一般。这次,他是真被陆禅这小辈的小手段给惹火了! 董其昌不敢过度刺激,自然是简短说罢。 此刻,苏默忽然挣脱身边朋友的搀扶,一把走到陆禅的书桌之上。此时陆禅不在此处,陈益古连忙拦住。 楼阁上,文思卿凝视陆禅,一巴掌就要挥过去。 陆禅反应极快,没有去拦,而是立时退后。陆禅的动作虽快,但文思卿手上尖锐的指甲还是在陆禅脸上添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血红的血滴落下,陆禅低着头,凝视着文思卿露出一抹白深重的眼白。文思卿感觉到了一股子危险的感觉,却不再退让:“你会输的!” 陆禅轻笑一声,擦拭了下伤口,陆家家养的名医就无数,书院之中就常驻了一个。根本不用担忧留下疤痕,但他还是将这一伤印在了骨子里! 他不打女人,尤其还会是成为自己未来妻子的女人! 所以,陆禅决定了。他要在第三场词会上彻底,蹂躏了苏默!不仅要在词的质量上,还要彻底发动攻势,让一干教师,乃至学子去批判苏默。将苏默批的体无完肤! 但稍待,让陆禅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竟然有如此千古绝唱!” “天呐!” “这……让我等如何作词?” “苏默……苏默……” …… 场内突然哄闹了起来,就在董其昌宣布了第三关开始之后。苏默突然毫无顾忌地上了陆禅的书桌,在这风景绝佳的地方上,挥毫洒墨,也不需红袖添香研墨。 只是在这般在那名贵的宣纸上一词写就,随后,简简单单的苏默行草留名,再是一个私人印章刻下。 完事,苏默便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任由所有人过去围观。 而围观之人,轰然大闹起来。 齐齐是难以置信的目光后,所有人不由传唱了起来。 《木兰花?拟古决绝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人生若只如初见……”王轩闭着眼睛感受着整篇词句带来的那种瑰丽悲伤之感,那种令人怅惘无边,思及往事百般苦楚涌上心头的恍然感。 整个人,似乎犹如风魔了一般。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顾诗晓愣愣看着文思卿毅然下去入主厅的坚决,一瞬间,整个人都痴了。 他不禁想到了那次去给苏默送请柬时的事情,那首《眼儿媚?咏梅》。那是她调笑着埋怨苏默给的不是最好的,而是将这么好的词给了文思卿,还那般传神达意地画了一幅画,而且用的技法还是那么陌生和高超。 那双眼睛,恍若真的让文思卿在他眼前活了一般,让他平添生出了一份心虚,又带着罪恶般的快感! 而今,轻轻念叨着:“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却油然地让顾诗晓心中生出了重重波澜来。 故人心易变,苏默未变。变的,只是她这个文思卿的闺蜜。她这个坏闺蜜竟然要去打闺蜜心上人的主意! 而实际上呢,文思卿也没变。她只是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用自己的方式希望能够让苏默好,她也很辛苦。为自己的方式从头到尾都错了,为她的方式不被理解,而终究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故而,文思卿实际上没变。她的那颗心终究是和苏默连着的! 变的,只是她自己啊!顾诗晓醉了! 场内一干人纷纷沉浸到了这《拟古决绝词》上。如此美妙的意境,凄婉的词句一下子征服了场内所有人。 甚至,这些人任由时间一点一滴流去。而根本不再去做新词,似乎,他们已经觉得,再做新词为争筹已然没了意义! 及至大家稍稍回过神时,纷纷看向摇摇场内两人。 一个摇摇对视的两人,苏默和文思卿,苏默刚刚题词完毕,就这么平淡地对视着文思卿。 而文思卿呢,快步跑来,胸前起伏着,也就是这般地看向场内。只是目光除了落在苏默之上,余处已然没了焦距。 文思卿倚在门框之上,谢世晋清脆带萌的正太音轻轻地,却有清楚传遍所有人的耳朵:“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短短七个字,道尽多少悲凉的尾巴。初初相识,人若孔雀,本能的尽极绚丽,礼貌羞涩着收敛脾气,绽放美好。而那些观者也大都怀着欣赏,暗暗叫好,怜爱有加。久已,孔雀颓累,羽翼渐退,间或,还会转身,留一光稀、褪色的突兀,逐生尴尬。 而人也同是,苏默和文思卿相见尽管是颇为尴尬,但而今回想,却是那般美妙。一曲“眼儿媚”,那般流转的眼儿好似能驱散整个如园内的寒意一般。 及至初始产生误会,及至相识得有灵犀。 又及至衡山上,冷若冰霜将所有的美好统统砸烂得粉碎。于是相敬如路人,而今渐暖,而又是一词“偏题”让苏默颓丧了干净。 “文章憎命达啊!”温志强久久叹息。陆禅听了这一语,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怎么都说不来了。 他求救似地看向董其昌,却见董其昌沉着脸。及至最后颜色渐颓:“出去吧!” 陆禅愤恨地看向苏默,却很明白,继续留下去,平白只是惹人白眼了。书院消息通达之地,恐怕明日,各种流言都要传出来了! 此刻再留下去丢脸,还不如早点回去布置,好歹挽回点颜面! 陆禅跑了,苏默不知道。但他也要走了,真可谓是心碎的如饺子馅似地苏默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今文思卿过来拦路,苏默也不觉有异,竭力忍住悲伤,苏默强作翩翩有礼:“文姑娘,请让让!” 场内所有人都心碎了,好似能够听见琉璃碎地的声音。文思卿大大后退了一步,眼中晶莹不住地涌动着。勉强挤出微笑,侧身一让。 “慢着!”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有爱的亲们都快来纵横收藏支持微言一下吧。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何事秋风悲画扇 温志强这个恼啊,恨不得挖开了苏默的脑瓜子想想他脑壳里面都是些什么。好不容易人家姑娘主动跑了过来,你不思勾搭勾搭,好话好话也就罢了。 竟是直接出言就要人家让开? 这如何不让一心想抱徒孙的温志强那个恼啊! 但他偏偏还不能直接说了,于是董其昌悲催了。温志强沉声道:“你跑什么,没见董师还有一个承诺要给你吗?” 苏默一愣,文思卿也是美眸徒然增色。 见这么个榆木疙瘩还不晓事,温志强只好继续点拨:“好了,身为你师傅。我便帮你点了,就这文思卿吧!董老头,怎么样?不会拒绝了吧?” 董其昌黑着脸,叹了口气。渐渐缓颜,和颜悦色地对文思卿道:“老夫这就倚老卖老一把,就是不知道看在老夫的情面上。文家姑娘,愿不愿意答应。予一个承诺给苏默?” 文思卿拼命地点头,似乎怕不够真诚一般,还不住道:“愿意,我愿意!” 苏默恍惚间感觉这如梦似乎一般,直觉之中,苏默对文思卿的变化感到有些不敢置信。被伤怕了,或者说过度敏感的苏默心下谨慎万分。 于是苏默一下子成了最是守礼的温雅君子:“此事,苏默并不想强求他人。” “这不是强求!”文思卿下意识间便回话了,恍若将之前所有的提心吊胆都抛去了。分外大胆地看着苏默:“我愿意,这是我自己的意志!” 苏默啊了一声,良久,这才忽而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册子。只见上面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写着一系列符号,以及注释:“在善化时,苏默曾有感句读之不解让经义有了偏颇。故而,到书院时,就想编撰一本典籍出来。只是有感所学浅薄,为免分心,又所作劣质难看。故而,在下就不打算去专研了。这里是苏默所整理的一些思绪。既然如此,不知文姑娘可愿意接下此事?” “这样。”文思卿难掩失望,她眼下甚至希望能够提出一点非分的要求。而非眼下,这样温雅守礼却要似陌生人一般:“如此文教盛事,恐非小女子能担当……不如我们……” “嗯,就这样了!”苏默一把将小册子塞给文思卿,步履甚至有些踉跄地上了山峰。 文思卿愣了,这到底是答应了她一个人做还是两个人一起啊! 午时已过,虽说陆禅主持下早就准备了午餐。甚至还有野炊打算,但苏默对此意见毫无兴趣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淹没脑海之中的苏默只是感觉很累,想要去好好休息一番。 甚至,对此都未仔细考虑文思卿又有说了什么。 似乎,他已经觉得依着连番打击,文思卿恐怕又要说出什么绝情的话语吧。他已经想出了一点头绪,对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更是心思复杂到了极点。 他需要休息,不然,若是小比之时被陆禅超过,那可就给温师丢脸了! 还有那个麻烦,也丢给文思卿好了。反正她总是自以为是,还有几个兄弟,可惜说好的酒宴没法一起聚了。再看陆禅和陈益古那黑脸,只怕也没有兴致吧。 倒是难为谢世晋了。 苏默想到那个粉嫩的正太,思绪逐渐收回,叨叨絮絮的,苏默乱糟糟地想着,终究是在云天和苏克容地帮扶之下回了小院。 随着苏默回归,场上的热闹却是没有减去一份。反而跟着《拟古决绝词》上了白幕之后,越发效应扩散了起来。 苏默行走在山道之上骤然吸引了无数的欢呼声,尽管董其昌和温志强都未有再提会元之时,甚至董其昌都没说第三关的胜负如何。 但在全场百数学子,无数仕女的的目光之中。苏默这一曲《拟古决绝词》出来,其他人已经没有再继续作词与其一举高下的必要了。 甚至,衣颜徽身边那学姐兴致高昂地,当时就谱了一曲。那哀怨动人,直让众人心中那根情丝不断地被拨动着,撩着心下那些最是美好的回忆。 而文思卿,也同样再一次收获了这目光。 所有人都知道,苏默大才子中意于文思卿,甚至冒着天大的压力顶住了陆禅的攻势。那烟锁池塘柳的千古绝对,更是会迅速扩散到天下。 苏默之才名,也将由此广传天下。 只是恐怕谁都没有想到,如此大才的苏默,在第二关作诗之中,竟是会被陆禅如此轻而易举地打败。 苏默一首堪称千古名句“江山代有才人出”的《论诗》,和陆禅三首上品连出的较量。 最后,扭转胜负竟是在文思卿这个女子身上。 瞬间,谁都知道事情的愿为了。 显然,文思卿就是苏默的心上人。不然,苏默也不会频频去看文思卿,甚至为了文思卿和陆禅结仇。 只是苏默的眼光似乎不大好,懵懵懂懂的文思卿单纯地用自己的方式在表达那份关切,却不晓得最终的结果竟是被陆禅这个功利主义至上的陆家嫡长孙给利用了! 利用了文思卿对苏默的特殊地位和作用,让苏默思及过往,心碎一地。在文章憎命达的千古定律之下,一首《拟古决绝词》出。 满城书院学子,竟是无一人再去提笔! 并不是他们已经失却了对自己作品的信心,更不是他们已经失去了和苏默一较高下的熊心,也非苏默给了他们什么压力威胁。 而是他们感觉到的,是苏默和文思卿之间,那种初见初识及初恋的美好真挚。他们渴望这纯洁如雪的真挚能够继续下去,不再受到其余污染。 于是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用这种静默不再题词的方式来向这美好的感情致敬。这是这群帝国未来精英特有的,所有人瞬息之间达成默契的表达。 “人生若只如初见……”衣颜徽轻轻念着轻叹一声:“的确,人生若是能一直都如初见时美好,那便再是幸运不过了。但何事秋风悲画扇?苏默说得轻巧,却是连自己都做不出来!” “两日后的小比……”卢象升和几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担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王轩拜访 提步而上,当第二天王轩来到苏默那处风景绝佳的别院时,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别院外已然莺莺燕燕,不知道站了多少美貌女子。 初夏将至,衡山之上温度却不低。但这些女子却是一个个身段妖娆,轻纱红袖,皆是美艳十分。很是勾人眼球! 衡州自古就是湘南重镇,是整个华南地区头前的大城市。 再加上石鼓书院已然是天下儒教兴盛之一等佳处,自然是风流士子尽皆在聚集。水路繁华,人烟集粹。 这城市的档次一调再调的时候,这烟花巷里也是越发多了妖娆的身姿。 风流文人集聚处,自然少不了这些青楼女子助兴。可以说,这个年代的青楼女子就等若是后世的明星一般。 至于那些半掩门子暗娼,纯粹卖肉不提也罢。 这些青楼女子工诗文,好文学。喜才子佳文的桥段,养文华内敛之气息。总之,这个年代的时尚很多时候都是由青楼女子来引领。 他们甚至有不输于大家闺秀的文学素养,诗画舞乐样样精通。交际手腕更是熟稔高超,乃至引人追捧的技巧,都是堪为大家。 只不过,这些青楼头牌大家们,乃至花魁每一个培育出来都是极为不容易。不仅容貌形体都要上佳,气质更是越发要冰清玉洁。 但光是这些,想要成为声名广博的名妓依然不够。 青楼女子想要扬名,可以是美妙的歌喉,也可以是悠扬的琴声,可以是悦目的舞蹈,甚至可以是交结达官贵人。 但最直接的扬名最有效的手段,还是诗词! 如果一位风月班头给了某家头牌填了一首词,那么可以说,接下来靠着这首词,这位头牌身价就要疯涨了。 而今,苏默这一首《拟古决绝词》出来,山下依着唱腔哀婉而成衡州四大花魁之一的柳七娘顿时便发痴了一般,直接带着侍女一路登山,找到了苏默的住处。 这还是得到消息慢的,早在那日下午后。苏默的正院就没冷落过,一个个上门拜访的客人是直接从山上排到了山下。 这两日,书院门禁宽松。为了方便山上弟子能够交友畅达,更是大规模允许山下来客山上拜访,这原本只是不起眼的小规矩。事实上学子们虽说地位颇高,但实际上一般也不会有多少人上来找他们。 毕竟,山路难行。而且,书院的威严在那,无关人等,自然不会没事去吃书院红袍人的棍棒。 须知,书院每年占着衡州府那么多赋税,养着一支小型精锐军队都够了! 只是谁都想不到,一曲《论诗》刚刚结束。书院竟然就传出了《拟古决绝词》这等神品之作! 一时间,苏默的声名传遍衡州。迅速以惊人的速度传扬着,甚至,在不到半月的时间内,就上了南都苏杭等八大家的歌喉。 随后,风潮更甚,传扬天下。一首好词,实在是具有惊人的传播速度。 苏默之名,更是由此传扬天下。 各家仕女文人,莫不是盯着这《木兰花?拟古决绝词》而身材万千。 自然而言的,希望能够登门拜访的就人数空前了。将苏默家中门槛踏破都不足为奇。 苏默被逼的没办法,接了一批又一批。口干舌燥,又是精神不佳。勉强应付了一个下午,便趁着夜色跑到了这处风景独佳而且还比较隐秘的别院竹屋。 只不过苏默着实有些小瞧这些达人的水准了! 王轩看着这些莺莺燕燕,以及为首那个清清秀秀,清纯眉眼中倾慕的目光。由此,无不艳羡地看向院中人。 门前如林大战的云天紧张地看着一干女子,只不过一个上午的功夫。苏默的新地址就被这群人给找到了,害得坚守此处的云天手中拿着跟木棒,好似要对付一群恶贼一般。 想到这个比喻,王轩不由失笑。对比这群养眼非常的女子,他们还真算得上是大贼,来掏空苏默夹袋里诗词的美貌女贼! 心中揶揄着,王轩脚步却不慢。绕开一干青楼女子,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递上了名帖。 面对王轩的插队,那些没有得到准许进入的女子们显然有些不满。不过为首的柳七娘却是眼力不差:“都吵吵嚷嚷着做什么,人家同门师兄弟自然是可以进去了。少聒噪,免得得了坏印象,可别怪我没说。” 一干女子都是美眸放彩,显然没料到这个阳光大男孩竟也是书院学子。这一个个,可都是顶级佳婿的人选啊,他们也不奢望妻的身份,能够被纳入房中做妾,都是极好的归宿了。 王轩进了别院,也见到了正在研读经义的苏默。 对这位英朗阳光的同学,苏默倒是印象不错。没有拒之门外,而是亲自出庭迎接。 两人对坐下来,便开始闲聊。王轩也就将外面的事情当做了趣事讲给苏默听:“这些个女子倒是一个个伶俐得很,你若是还乏意。我便去给你找几个清倌人,总比好过在这里苦读来的更有意思些!” 苏默轻笑:“谢过王兄的好意了,只不过,我习惯了这清净。再者近日又是要小比,至于这些女子,往后再说吧。” 说罢,苏默却招来苏克容,在苏克容耳边轻语几声。 苏克容点头,迅速离开。 王轩和苏默又说了点闲话,只不过,一直都是些闲话。苏默知道王轩此次来,肯定是有事情,而非仅仅只是关切苏默的精神状态好不好。 而王轩呢,的确有求于苏默。但这谈判嘛,谁先戳破那个口子,谁就落了下风。 故而,王轩绕来绕去,就是希望苏默主动提及。 结果苏默显然看清了,干脆兜着圈子,就是不切入正题。 眼见着外面求见的人越发多了,王轩无奈摊手,刚要开口。却见苏默笑吟吟道:“王兄此来,想必是有要事吧。不才有几分薄力,若是能够帮上忙的。自然是无二话!” 王轩心下松了口气:“听闻苏公子之前是要编撰《字典》,明句读之法。在下这里,却是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同窗就学,这苏公子还是去了吧。唤我苏默变好!”苏默斩钉截铁:“再者忠言逆耳,苏默很清楚。但请直言好了!” 王轩便认真起来:“若是字典正是编撰好了,不知道苏默同学可想到。这要如何推广?” “自然是付梓天下,让天下人知晓!”苏默迅速回答。 王轩接着问:“敢问苏默同学,这天下,有多少书商有胆子敢大肆发型?” 苏默为之默然。 文轩继续道:“文思卿固然是当朝天官之女,无人敢动。但暗地里嫉恨的,恐怕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他们拿文思卿固然是没办法,但对付那些想靠着出版诗书文字过活的书商,却是再轻而易举不过。大的书商他们可以动用关系,轻易封禁《字典》中小书商大多数没这胆子,就算有这胆子的,恐怕也要被几只被杀的鸡吓破胆子了!” 苏默闭眼,他本以为将句读之法,字典之想给文思卿是让文思卿扬名的好事。却想不到,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烫手山芋。连文思卿,恐怕都要沾惹上不小的麻烦! 一念及此,苏默自责不已。 “还请……王兄高见!”但转而,面对王轩那镇定自若的表情,苏默就明白了过来。这厮是故意把坏的情况说出来来加分啊,这小子,倒是鬼精。 王轩刷了点小手段,却并未自鸣得意,而是谦逊道:“的确,在下是有一计。只是王某势单力薄,故而,还希望到时候苏默同学能够搭把手啊!” “请讲,请讲!”苏默这次倒是谨慎了,不见兔子不撒鹰。 对此,王轩不以为忤,说着还从怀中拿出一卷图册:“小弟打算改进印刷之法,真正让寒户不再为书文而操心!而且,你我身为书院学子,若是在书院之内推广开来,再直接从各家官学书院之中推广,到时候,木已成舟,再无障碍!” 苏默接下,却是神情古怪:“在下,也有一改进之法。只是……” 苏默嘀咕着,也将自己设计的一套活字印刷书的简略图册拿了出来。王轩见了,瞪大了眼睛。 良久,王轩这才竖起一个大拇哥给苏默:“这次,王某不得不服啊!” “哪里哪里,这等造福天下的事情,捏在我手里也无用。倒是王兄你有勇气能够拿出来,这才是我所敬佩的啊!”苏默说着,严肃道:“故而,这个忙,我是不帮,也得帮了!” “哈哈!”王轩畅然大笑,伸出一手:“就这么说定了!” “到时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苏默与王轩合掌相击。 这可谓是最简单约定俗成的合约合意了【法学中,指达成签订合同的意向】。 苏默和王轩又是聊了会,说的,大体就是活字的用材。王轩原本是打算用木活字的,但苏默却主张用铅活字。木活字是印刷精度和质量很成问题,而且,也不大耐用。 尤其是苏默还增加了检索分类之法,用转轮放置活字,分门别类的办法更是让王轩大赞不已。 及至又是谈了一个时辰,王轩这才满意而归。及至出门的时候,王轩却是愣了愣。原来,还留在山上的几个青楼女子身上都是披上了寒衣,看样子,还是苏家出的。 王轩深深将这一幕记下,对苏默的评价,又是拔高了两个层次。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135726218——QQ读书群二群,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祝融峰长啸 苏默终究是没有见柳七娘,尽管这朵美艳的牡丹可以尽情享受。甚至苏默依着那《拟古决绝词》作者的身份,柳七娘根本不会有半点违逆。 但苏默终究是不想,功利味道浓重得苏默有些不舒服。 于是便使人送了纸条,然后,闭门苦读,不再理外间事。 两日的时间瞬息而过,在启兴二年四月二十六日这天。辰时刚过不久的时候,苏默洗漱完毕,整理了衣服,又是拿好了纸笔袋,便迈步出去,向着祝融峰顶上去。 只不过,当苏默出门的时候。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院子外面已然多了一个小茅屋。 茅屋很简陋,恰好一个素颜轻裙的女子也出来。见了苏默,款款一礼:“奴家,见过苏公子!” 苏默仔细瞧了瞧这女子,见这女子美艳非常,身段曼妙。肤色白的惊人,水嫩嫩的清纯如水。一见之下,很是诱人,如同一颗熟透的大苹果一般,又透着十分干净的感觉。 苏默目光落在襦裙上方,旋即便将这些思绪扫过。只不过,再仔细一看,见其眉心凝聚,双腿紧绷一副处子模样,由是笑道:“你就是柳七娘?” “奴家正是!”柳七娘微微一笑,对视着苏默,目光之中,很是有些微妙的意味。 苏默颔首,很是无奈道:“很不巧,近日我恐怕都没有时间分心词曲小道了。你的诚挚让人感动,不过山上风大,姑娘还是快回去吧!” 说着,苏默朝着柳七娘一礼,便头也不回,大步上山。 见苏默离去,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身边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俏丽小姑娘跺了跺脚:“不就是会写点诗词嘛,竟然这么傲气。在春香楼里,有那个客人敢对姐姐你这么无礼?” 不错,身为衡州城内最为炙热的头牌。柳七娘在这衡州欢场内,哪个不是以听柳七娘一展歌喉为荣的? 那些男人,但凡见了柳七娘的,无不是一个个神魂颠倒。而柳七娘对自己的容貌和歌喉也是自信非常,却不料,而今对上苏默,却是根本没有引起注意。 银牙暗咬,柳七娘娇憨之色更见诱人。只不过一想到身上那身寒衣,柳七娘的目光一下子迷离了起来,对小侍女的抱怨轻言解释:“他的确不是傲气,书院小比在前,是我们来得不巧了。” “可那么冷冰冰的……“小侍女还想反驳。 柳七娘却接着道:“但那是真的尊敬你我,如同正常人一样。他的目光很干净,毫无亵渎,也无肉~欲!” 小侍女抿着唇,不再说话,虽说听不到,但她能感觉柳七娘好像被触动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 柳七娘张口还要说,但山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猛然想起前夜那冰冷的对话,神情一黯,不过瞬息,妩媚动人的笑容再次回归,但柳七娘的眸子里,却也跟山风一样让人有些冷了。 苏默往上,开始攀登朝着祝融峰爬山。 一路上,书院各个同窗,莫不是主动行礼。弄得苏默腮帮子都笑得酸了,不过这个扩大交际的机会苏默倒是没放过。一路上行来一干人打着招呼,别的不提,少说这次大集会是让苏默混了个脸熟。 见着苏默这副模样,一直担心苏默会一蹶不振的衣颜徽、仇天、卢象升和谢世晋几人倒是都暂且放下心了。 等苏默到了祝融峰进祝融殿的时候,却见人影稀落,显然苏默这还是来得早的。 日头渐上,书院已经将早餐准备,一干人三五成群,便进了后殿去就餐了。小比的时间是在中午,眼下还有一两个时辰,倒也不虞临场急切开始。 而苏默去后殿就餐的时候,顾诗晓挽着的文思卿也迈步走了进来。顾诗晓依旧那般活蹦乱跳,开朗大方。只是文思卿却是越发沉静了,进了主殿,这广阔能容纳两三百人的大殿上,却是没有苏默的踪迹。 顾诗晓拉了拉文思卿:“画社的姐妹在那里,快走啦,一路上见你闷闷不乐的。连早餐都没吃,快去补点东西!” 苏默也只是草草就吃了点,便在一旁去温习自己的经义了。几人都知道苏默因为善化的事情耽误了很多课业,故而也不以为意。任由苏默一个人先行脱队! 当苏默从左边出口出了后殿的时候,文思卿却恰好入了后殿就餐。原本和苏默凑在一起的衣颜徽四人依旧,文思卿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身影。 怀中的一册图书紧了紧,文思卿越发没了食欲。 祝融峰上,云海渺茫,气象万千。遥遥观赏,极目远望,很有种涤荡心灵之感。 苏默快步,找了一人少的地方,对着这朝霞升腾,扯开嗓子大喊:“啊!!” 似乎能将胸中所有抑郁之气全部清扫出一般,苏默就这么鬼哭狼嚎地喊了数十息,及至差点窒息了,苏默这才停了下来。 此刻,一个素布清矍的老人笑呵呵地看着苏默:“年轻就是好啊,长啸数十息都不断气。” 被人发觉自己的怪异行为,苏默有些尴尬,挠挠头,傻笑了几声,转移话题道:“老前辈是观日出回来了?” 书院内部常常也有普通人登顶观赏,只不过,一般都得去刑克手下的训导阁报备以免是歹人。今日更是小比之时,许多士绅名流也需要过来观礼。书院对此,也是不禁止的,只是依着次序,人太多了便拒绝就是。 看来,眼下这个也是来观礼的。 老人颔首:“每日观日出,看朝霞日暮,都有所得。小友若是有闲暇,也不必困顿那些细微之事,男儿嘛,总要大气一点!” 苏默此刻高喊之后,也是心情开朗了许多。原本那些抑郁,此刻想想,自己都觉得有些小肚鸡肠了。 听了老人的话,苏默认真一礼:“受教!” 老人笑呵呵,不再多言,洒然离去。素色布衣,朴素非常。却健步如飞,气色极好。 苏默提了提神,重归祝融殿。小比,就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 小比有七科,诗书礼乐射御数。 而小比的主持者,自然是院正。一个衣着朴素,精神矍铄的老人,孙承宗!说实话,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苏默结结实实给吓了一跳。 只不过有过见董其昌卢象升时的经验,苏默已经比较淡定了。至少表面之上没有变化。至于心中如何暗涌波涛,那着实有些惊人。 尽管苏默对明史不大了解,但对于孙承宗此人,还是耳熟已久的。 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北直隶保定高阳(今属河北)人。青年时代就对军事有着浓厚兴趣。在边境教书时,“杖剑游塞下,从飞狐(河北涞源北飞狐关)、拒马间直走白登(山西大同东)。又从纥干(山西大同东纥真山)、青波(河北清河)故道南下,结纳其豪杰,与戍将老卒,周行边垒,访问要害阨塞,相与解裘马,贳酒高歌。用是以晓畅虏情,通知边事本末” 同时,孙承宗科举登第为甲辰年榜眼,其后入宰执预备役“翰林院”为翰林。修文习政,甚至教导后来的天启帝朱由校。培养了明末一代悲壮人物袁崇焕! 天启五年夏,孙承宗遣将分据锦州、松山、杏山、石屯及大小凌河各城,形成了以宁远为中心的关锦防线。他还培养人才,袁崇焕、祖大寿、吴襄、满贵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崇祯十一年,后金兵围攻高阳,孙承宗英勇就义。据《明史》载,孙承宗阖家上下百余男儿,尽皆死战,城破女眷自杀。可以说,孙承宗将他能给的一切,都给了这个国家。 而今,在华朝。对比这位历史上极其重要的人物,在初期履历之上,差距并无多大。在华朝,孙承宗依旧去了边塞游历,天下地理油然在胸。依旧科举等第取了榜眼,只不过后来关于院正的消息,苏默就了解不多了。 他只知道院正在边疆奋斗了很久,九边尤其是辽镇的经营,用了院正极大的心血。 而后,在遭遇失败时候。院正心灰意冷,回了书院。自此,操持教书育人之业至今。 虽如此,但这位院正在华朝的地位依旧尊崇。 收回思绪,小比,即将开始了。 主持者虽说是院正,但七科事务繁多,当然不是由院正一一过问。他的职责类似科举时候的主考官,负责监察督促,同时,具有考场最终决定权。 而七科考务,则有书院之中择选出来的七名德高望重的导师负责。其中,钱谦益负责诗,副院正董其昌负责书画,温志强负责数,黄道周负责礼,焦竑负责御,曹文昭负责射,商景兰负责乐。 在场学子一百零七人,可以自由选择次序进行考绩。但必须在酉时之前完毕,而此刻,刚刚过了午时。 “咚……咚……”悠远的鼓声响起,所有学子齐齐集合在祝融殿上。 百数书院正式教师入殿,鱼贯而入的队列之中,为首一人,赫然便是苏默看到的那个去观日出的老人。 苏默张了张口,头低的有些厉害。 “参拜恩师!”在训导阁司业刑克的主持下,众人朝着一干老少云集的教师齐齐行礼。 随后,空旷庄严的大殿上。孙承宗微笑和蔼地笑声响起:“起来吧,总算能够一起,都见到你们这些孩子了。” 莫名的,苏默感觉到这气氛一松。显然,这个院正轻松写意的态度很是稀释了场内的紧张感觉。 “见到你们我很高兴,不过你们却别高兴得太早!”孙承宗话顿了顿,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老人身上:“书院的小比,在我啰嗦完几句后就要开始了。具体的规则一会会有各个倒是为尔等举行。之前分的科,恐怕这次就要作废了。书院此次突然的变动,我为那些耽误了的同学,陪个不是!” 说着,孙承宗一礼! 苏默连道无需如此,一干新来的学子也显然被吓得,齐齐都是大礼回敬。 孙承宗没有再拖沓,而是直接切入正题:“国家的情况并不如邸报上那般好看。这个国家,是鲜花满锦还是烈火烹油,都会在你们的眼睛里,一一展开。我这个老家伙说到这里,最后送你们一句苏默同学说过的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谨记吧!小比开始!” 第一个出列的是钱谦益,这位名传江南的老帅哥显然是大家都不陌生的。只不过,这个温文谦逊的倒是这一次表情有些古怪:“同学们先不必忙着散开。这一次,我与董师商量好了。此次七科之中的诗、书两科皆可由两日前诗会之作品为成绩计入。对了,诗只考诗,词文赋暂不计入。书法嘛,也可以由上次的作品上交,也可以现场再写!” “就这样吧,想好了,到我的牧斋里面去交作业吧!”说完,钱谦益就洒然而去。尽管这次小比在一干学子眼前,的确是十分正式重要的事情。 但在一干历经风雨的导师眼中,这些,委实只是一个小比。就当做作业好了,难不成还有谁敢在祝融殿上舞弊?这可不是贡院! “好了!”仇天勾着苏默的肩:“你倒是轻松了,这诗一关是不用过了!可怜我还得去老老实实作诗!” 苏默笑骂几声:“诸君努力吧,美好未来等着我们!” “哈哈!”众人纷纷大笑。 诗一关,苏默是不打算去过问了。派出词入选,道理也说得通。诗和词毕竟不一样嘛,狭义和广义的空子有的是主考人去钻。 至于书法,苏默则是工工整整地写了一篇,便不再去管。 倒是其余人交上作品的时候,苏默额外看了一下文思卿的书法,一手隽秀的簪花小楷,煞是好看灵动,比起柳心蕊那个,功力又是强了一分。 苏默第三个考的,是画。 作为唯一一人考两门的导师,董其昌手下自然是最忙的,不过也是最严肃的。一干学子,除了陆禅陈益古等人,其余人都不敢稍显轻佻。唯恐被抓了错处。 而苏默呢,则是草草画了一幅素描画便迅速了事。摆明了董其昌这是要为自己弟子出头,苏默也不难为人家。迅速交卷了事,反正他连零分的准备都有了。 随后,苏默便进了黄道周的地盘。 实际上就是在一个偏殿,众人示范标准礼仪礼节的动作。然后,黄道周说出情景,众人做出动作。 苏默虽说是落魄世家子,但苏家底蕴依旧。这礼仪礼节,自然是打小就印到骨子里去了。再加上后世的苏默特别迷这种贵族范儿,自然是对这些很是用心。 故而,苏默顺利过关。只不过十余个特别出色学子,包括苏默都遭到了黄道周的一一盘问。而且,这个盘问更接近策论。毕竟,礼法从根本来说,是一种用来规范贵族的约束性体系。性质上,是一种统治手段。 而且,黄道周乃是天下名士。交游广阔,教书育人满江南。人望极高,治学也极好。江南百姓尊之“黄圣人” 回答完了一大堆黄圣人刁钻的问题,苏默松了口气,缓了缓心气,找到了王轩。 两人相视一笑,显然是尽在不言中。 半个时辰后,满脸红光的焦竑不住地感叹着后继有望,这位不慎误入匠作之艺的经史大家显然对这两个新近弟子很是赞赏,当即便表示要支持活字印刷在书院的一切问题! 须知,这焦竑虽说官位不高,甚至也没有交游广阔。但其声望,却是很隆的。无他,这位中过状元的导师乃是巨儒宿学,是名副其实的儒学大家。 这样的人,最后却迷上了匠艺,毅然挑起传承之重担的同时,谁也无法忽视其强大的影响力。 苏默和王轩之前打算好的,想要在书院上将活字印刷术弄出来,乃至最后成功将《字典》推广开来。其中,取得书院的支持不可或缺。 想要阻碍活字印刷的麻烦太大,大到区区苏默和王轩都拦不住这些危险。故而,唯有在书院研究,借助书院的力量,才能不让其夭折,乃至最后推行于世,甚至借此获得其他更多的收益! 而今两人在小比上,一举两道。成功将御科拿下的同时,也得到了焦竑的好感。 苏默接下来进行的,是乐。 对于声乐,苏默真的专研不多。只不过书院之中,其余弟子对此即便是家世差的,也大多有一手。 琵琶,古琴,古筝,竖笛,萧各个乐器一时间纷纷扬起。而场内唯一一个女导师的商景兰,却是闭着眼睛静听,竟是一个个都能区分好。 而场上表现最好的,自然就是文思卿。而且,出人意料的是文思卿用的不是古琴,也不是古筝。而是琵琶,还是一首《春江花月夜》的琵琶曲。 如此一惊空明,缠绵悱恻的琵琶曲。霎时间,苏默又成了场上所有人围观的焦点。 苏默静静听着,及至文思卿弹完了,还是那般凝立。 及至成了最后一人,苏克容雇佣的几个大汉终于将一个形状如倒柜的巨型乐器拿来,苏默轻抚琴键,慢慢开始弹奏:“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lendar……” “我在那一角落患过伤风……”苏默一曲奏罢,全场看向苏默的眼神已然迷离:“这一首歌,为我的过去而奏。” 文思卿怔怔地看着苏默,全然没看到陆禅有些猩红的眼眸。(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搏击 一曲奏罢,苏默便感觉无数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就连商景兰看向苏默的目光,也有些格外不一样了起来。 苏默彬彬有礼地退下,却是逃也似的离开。 最后,场内众人纷纷都是看向这架极其不同的键盘乐器。众人纷纷议论,却是看不出这带着键盘的乐器到底是何物。 还是商景兰见多识广,这位历史上著名的明末才女在这个时空却是舞乐大家,精女红,据说还是先帝的情人。 “这应该是西洋来的击弦键琴!”商景兰最后点评:“姑且称之为大钢琴吧,只是苏默为何会弹奏,这曲子,又是如此奇妙动听,却是从未见过。如此,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场内众人都是讶然,想不到连商景兰都不知道。于是目光追随苏默而去,留下的,却是文思卿咬着唇,黯然的眼神。而顾诗晓却叽叽喳喳:“还有射御数,都是外间少有学的。快走啦,我好想报商老师啊,学那个霓裳羽衣舞!” 文思卿强笑地跟去,只不过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顾诗晓拉着文思卿去的,正是曹文昭所处的偏殿! 苏默、衣颜徽,仇天,谢世晋,卢象升。五人纷纷检查着最后的武装,这就是射科的考试,很简单,五人列队,抽签对打,打赢了就是最高等甲等,打输了则是最低等丁等。 在曹文昭这个纯粹的军人眼里,战斗,只有胜负之分。胜利者理应获得一切荣誉,而失败者,自然是灰溜溜而不会有任何好处! 于是苏默五人手持木剑,木棒乃至没有尖锐的木枪。一个个尽皆肃然,等待抽签完毕。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一样,苏默一队赫然与陆禅一队对上。 陆禅、陈益古、李钧吉、崔子忠还有一个彪壮大汉五人一组。皆是长刀短剑,当然,是木制的。 曹文昭举起大锤,胳膊上鼓鼓的腱子肉一绷,大锤击鼓,轰鸣奏响。 射科开始! “杀!”苏默带头大喊,身后四人一步不落,齐齐跟上。 尽管两方都有皮甲头套,皆是武装到了极点。但这番令人血气上涌的厮杀一上来,似乎所有恩仇怨恨都要在武力上爆发的激烈感觉一瞬间席卷了围观者的心灵。 文思卿张张口,大眼睛盯着场上的苏默,一颗都不理着。 也不知是谁粗狂地喊了一声:“陆禅加油!杀!” 应声而上,陆禅大喝一声,猛然一棍击在苏默背上。尽管背上皮甲厚实,苏默身子只是轻轻一声。 但文思卿还是轻声地惊叫了起来,还未反应,身边的顾诗晓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一快布帛,迅速写了上苏默的名字:“苏默加油,打回去,杀!” 清纯如许的长腿美眉杀伤力是极大的,苏默还没反应过来。仇天、衣颜徽两人确实一人掩护冲杀,一人猛然进攻杀向陆禅。 噼里啪啦的,仇天手中目光迅疾入累,一个劲死命地戳着拍着。敢在陈益古木盾来临之前,一把将大仇报了。 文思卿手中扬着那块苏默加油的小绸子,忽而,笑靥如花,高声喊着:“苏默加油!” 苏默没有回头,重装在一起后,很短的时间内,双方都竭力发出最大的杀伤。及至两队人再度分开,十目对视,皆是火花四射。 喘着粗气,刚才冲锋的拼杀中,尽管时间不短。但激烈的战斗之中,却是体能的剧烈下降。 此刻,短暂的对峙中。双方都是竭力调整着状态,恢复着体能。苏默低声喘着粗气:“对手很强大,每一个人的单人搏击能力都很强!” 众人皆是颔首,苏默眼中锐利闪现:“但并非没有办法干掉他们!” 相比苏默五人的严正以待,陆禅这边确实要轻松许多。陆禅本身就得名师指点,习武很早,虽说只是强身健体而非搏击。但根底更好,学起来自然就是轻松非常。 而且,陈益古虽说身子微胖,但情况也和陆禅差不多,搏击之上也有造诣。 而陆禅最为倚仗的,则是陈俊吉。至于看上非常魁梧雄壮的那个汉子,则是一个障眼法,这是他新近收揽的一个学子,只不过学的却是匠艺,理想,则是靠着发明匠作之物而开个工场赚钱。 空有一身蛮力和身材,却是被陆禅几番忽悠就答应了过来。 至于作用,完全就是肉盾罢了。陆禅的杀手锏,还是在李钧吉身上,其年幼时入少林,一身手金刚拳刚猛非常,此次用来为陆禅解恨,着实再适合不过! “此次,务必将那苏默给我狠揍一顿!”陆禅眼中看着苏默,猩红更甚:“准备!” 苏默的气息逐渐平复:“此战之胜,就在我身上!陆禅所有心神,分明就是朝着我来的。为了能够狠揍我一顿,陆禅估计是什么都不会顾了!所以,到时候,以我为饵,诱出陆禅的所有招数!到时候,一举格杀陆禅,击溃他!” 衣颜徽四人刚要辩驳,苏默却嘿嘿轻笑一声:“这一次,我内里可是传了三层丝绸的!” 卢象升欲言又止,丝绸的确可以防止箭支,但面对这些钝器,那可是直伤腑脏的! 苏默握住木剑剑柄,没有容卢象升继续说下去,而是率先冲出:“杀!” “找死!”陆禅面容瞬时狰狞起来,苏默这次,冲的未免太快了:“李钧吉,给我上!” 刚才动作颇为迟钝的李钧吉脚下步伐突然快了起来,手起刀落,猛然化向苏默的腰上。苏默身形诡秘,冲势未尽,身形一拧,避开刀锋的时候,猛然冲进李钧吉腹心之上。 砰地一声响起,李钧吉身形未稳,苏默还待趁机进攻,却是耳边风声猎猎,挥剑格挡。一阵轻颤,正当苏默接连抵挡李钧吉和陈益古两人联手进攻的时候。 陆禅猩红的目光映目,一棒极大儿俩。苏默撑手以腕甲迎接。 三方连击下,猛然间,一个硕大的拳头带着不可思议的刚猛之力一把记载苏默胸上。 噗嗤…… 血雾飞起,三连击下,苏默终于是扛不住被一拳击飞。 “就是现在!”卢象升怒喝一声,此刻,因为击中全力进攻苏默,陆禅五人组之间已经分散得不能再分散了。他爆喝一声,一把扯开身上碍事的木甲,露出古铜色健硕的肌肉:“杀!”(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麻不麻烦 【亲们,每天都有投红票的才是好孩子嘛。还有,投了红票的,可以去刷分楼里面,到时候发精华】 四人好似浑然一体一般,谢世晋手持木枪,连刺十数夺枪花赫然将陆禅一队再次打散。 不再掩饰战力的四人趁此时机接连暴风骤雨般的侵袭之下,猛然将最为突出的陆禅包围起来。 一阵凄厉的尖叫下,陆禅连忙求援:“还不快来救我!” 陈益古四人慌忙去救,但此刻早就乱了阵型,没了配合的四人所有反击都是无力。谢世晋拿着长枪,如游蛇一般将四人所有试图联合的打算打落。 而卢象升那恐怖的近战能力和巨力便是陈俊吉和壮汉联手,也是被打飞在地,接连呻吟。 衣颜徽更是招数精妙地地和陈益古往来数十招后一脚踹飞,和陈俊吉与壮汉叠了个罗汉。 最后,仇天终于放下了被打成猪头的陆禅,一起冷笑着看向崔子忠。 崔子忠傻眼了,手中木棍丢下,哐当一声直接投降了事。 苏默大口喘着粗气,口中殷红的血很是耀目。忽而,一块丝巾手帕递来,轻轻擦拭着苏默嘴角上的血丝。 “眼睛真亮!”苏默瞅着,恍若回到了如园。 当顾诗晓带着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快步跑来时,娇~喘着,看着的却是文思卿扶起苏默,生涩地从怀中拿出了不知名的药丸,给苏默服用着。 及至老大夫过来,又是切脉,又是在苏默身上摸摸~揉揉。最后才惊奇道:“这药丸,恐怕是文氏秘制精品吧。怪不得内伤这么快就有了收敛愈合的迹象,苏默同学有福啊!” 说着,笑呵呵地看向两人。 苏默好了许多,凝神看向文思卿,文思卿却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拉着顾诗晓就跑了。顾诗晓捏着手中洁白的丝巾,回望了一眼。 文思卿莫名的话多了:“还有最后一课数学呢,快走吧。我也喜欢商景兰老师,那么温柔大方。” 顾诗晓勉强地笑着,迎着衣颜徽四人怪异的目光,只不过他们大多都是看着文思卿,犹如看向未来大嫂一般。只有谢世晋目光奇异地停留在顾诗晓身上,恍若让顾诗晓感觉到一种很不舒服,却很熟悉的味道。 接下来是数学,还有最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同样也是大多数学子都留在最后的科目,当然,这不包括已经打成猪头的陆禅。 这位仁兄靠着钱谦益和董其昌的暗地相助,早就留出了充裕的时间,一早便将其他科目走完,然后打算在射科之上,将苏默狠揍一顿。 只不过眼下灰头土脸跑了,着实有些喜剧效果。 “数课,诸位同学,都安静下来。开始答题吧!”温志强态度温和,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感觉,一干人寂静下来,静静开始看着白幕上的题目。 众人哗啦啦地将小题做完,最后看向三个压轴之题! 第一题: 一百馒头一百僧, 大僧三个更无争, 小僧三人分一个, 大小和尚各几丁?\" 众人纷纷挠头,这些题,可不简单啊。这题,翻译成白话就是:有100个和尚分100只馒头,正好分完。如果大和尚一人分3只,小和尚3人分一只,试问大、小和尚各有几人? 苏默下笔如有神,这实际上和鸡兔同笼法差不多。 1)假设100人全是大和尚,应吃馒头多少个? 3×100=300(个). (2)这样多吃了几个呢? 300-100=200(个). (3)为什么多吃了200个呢?这是因为把小和尚当成大和尚。那么把小和尚当成大和尚时,每个小和尚多算了几个馒头? 3-1/3=8/3 (4)每个小和尚多算了8/3个馒头,一共多算了200个,所以小和尚有: 200÷8/3=75(人) 大和尚:100-75=25(人) 温志强巡视考场,见苏默的回答,不由欣慰一笑。忽然,温志强拿出陆禅的答卷来看。 “置僧一百为实,以三一并得四为法除之,得大僧二十五个。\"所谓\"实\"便是\"被除数\",\"法\"便是\"除数\"。列式就是: 100÷(3+1)=25,100-25=75。 温志强轻叹了一口气,心道:“既生瑜何生亮!就是这陆禅,可莫要如周瑜那般早早被活活气死就好了!” 温志强感叹过后,场内的学子们便继续挠头第二题了。 “远看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倍。 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 众人苦思,一个个都是在草稿纸上刷刷刷地写了出来。题目是不难,穷举法,将一个个数字列出来就够了。但这样一来,解题就很需要时间了。 而恰巧,酉时降至。大家缺的,就是时间。 故而,这三道题目。对于场内众人而言,恐怕很多人能够解出两题就不错了。 只不过,就当众人着恼草稿纸不够用的时候。 苏默却是在答卷上提笔挥就,立时就解答了。首先苏默列出各层灯数的比是1:2:4:8:16:32:64。总和为1+2+4+8+16+31+64=127即把总灯数分成127份,一份的灯数是361/127=3,这就是顶层的灯数. 一干人如临大敌,苏默却是做的索然无味。 一个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就能解出来的题目,众人却是一个个穷举列出,这才得出结果。 苏默翻页,将目光落在第三题上,脸色终于认真了起来。 “平地秋千未起,踏板一尺立地,送行二步与人齐,五尺人高曾记;仕女佳人争蹴,终朝笑语欢嬉,良工高士素好奇,算出索长有几。” 苏默偷偷瞟了一眼温志强,咱家温师,就连这三个题目,也是出的如此文采彰显啊。 苏默心下微微骄傲,便凝视开始解题。首先,这个题目的意思是:当秋千静止在地上时,秋千的踏板离地的距离为一尺,将秋千的踏板往前推两步,这里的每一步合五尺,秋千的踏板与人一样高,这个人的身高为五尺,当然这是秋千的绳索是呈直线状态,要求这个秋千的绳索有多长? 书院不缺聪明人,这入院的一百零七单好汉好妹子里头。有的是那智计百出的,故而,哪怕是数学题目出的刁钻了,依着穷举也能给他找出来,区别只是花费的时间多寡罢了。 但眼下这题,恐怕就要不少人抓瞎了。 光是将题目还原出来,就需要不低的空间感。而这,正是这个年代士子们稀缺的东西。 这一次,苏默终于拿出草稿纸,刷刷刷地开始作图。 可计算得秋千荡出来的扇形的弦长为根号(100+16)=2根号(29) 从圆心作弦的垂线,由弦切角等于圆心角的一半可知,所得的直角三角形与弦切角所在的三角形相似,由对应线段的比例关系可求得半径(即绳索长度)为 故答案为:14.5尺。 苏默起身,将答案交给温志强,在收揽了一大堆惊愕的目光后,洒然而去。 正在场中奋笔疾书穷举数字的陈益古看着苏默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而一边的崔子忠,也是不由再三感叹,这人与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不过一想到苏默一帮子朋友,仇天、衣颜徽、卢象升与谢世晋也在的时候。崔子忠就略微地安心了点,觉得好歹都是些悲催的命。 只不过,崔子忠还未安心一会。便听哗啦啦的声音传来,原来仇天几人一见苏默交卷,竟是胡乱写了什么,也跟着走了。 看来,人家是知道既然不会,索性就直接不去管。 哗啦啦的,崔子忠的玻璃心碎了一地。 苏默倚着大殿,并未远走。一见几人出来,便喊住:“你们怎么也交卷这么早啊?” “嗨,都不会,还做什么?尤其是那索长几何,直接是让我头疼死了。索性胡乱填了一个,我自早些潇洒罢!”仇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随即,又道:“嗳,苏大才子,你也走的这么早,说说,答案是什么?我填的是十四尺!” 苏默唔了一声:“是十四尺半……” 苏默走着,仇天却是愣在原地不动了。其他几人都是凶狠地看向仇天,待到仇天哀怨地大喊一声:“嘴贱啊!” 其余三人,纷纷都是拳如雨点下,这厮刚才,说是看到了苏默的答案。却不料,答案是看对了,却是少了一个字! “苏公子!”当苏默停下来看几人打闹的时候,忽然文思卿追了上来,苏默静静看着文思卿胸前起伏着,心下微动:“那个小册子,我誊录好了。又检查了一下,写了我的一些构思,这份原稿,就交还给你了!” 苏默看着近在眼前微出香汗的美人。 以往,文思卿给人的感觉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印象。而今,自从那日《拟古决绝词》后。文思卿的眼睛便重现了光彩,那抹动人的,极尽美感的灵性终于回归。 至于让苏默最为直观体现,文思卿活过来了,活生生的,有血有肉地展现在了苏默的眼前。 苏默将原稿接过,看着上面密密麻麻许多来自文思卿的备注,苏默心下更见柔软了,笑道:“这件事情,恐怕是几年内都再难得以进展了。这样,得了焦竑导师之助。我打算借助书院之力,来编撰修书。到时候,我们几个再召集几位同学,一起努力,如何?” “好啊!”文思卿声音轻柔,听着好似微风拂心,很是暖人:“将诗晓也带过来,如何?” 听文思卿说顾诗晓这个名字,不知怎的,苏默霎时便想到了那日竹院里的一幕。微微走神:“这……恐怕有些麻烦她吧!” 文思卿却是斩钉截铁:“好啊,那就不麻烦她了!” 苏默瞅着,文思卿眼里满是狡黠。(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学姐嫂子 一日后,芙蓉峰训导阁。 所有学子集合于此,每个人看着台阶之上那个不高的中年男子温和地看向众人,却是都纷纷紧张了起来。 “各科成绩,均以甲乙丙丁分级。甲等为上品,乙等为中品,丙等为及格,丁等为劣质!”训导阁司业刑克笑容温和,只不过众人的紧张,却是更甚了。 “本期小比第一,陆禅!”刑克说罢,场内众人却是霎时间就有群起哗然的趋势。 只不过刑克脸色一沉,凝视着场上诸人。不过瞬息,场上的躁动重新得到平复:“按说,此次小比第一,是有两人持平的。陆禅和苏默,具是诗书礼乐射御数七科之中,得了六科上品,其中苏默书法为劣等,而陆禅武艺为劣等。但第一就是第一,不存在并列之说。陆禅提前于苏默完成所有科目,自然可以认为陆禅更为优秀。如此,谁还有异议,自然可去训导阁内查询当日诗卷。” “现在,你们可以发出自己的科目申请了!”刑克接着道:“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导师,以及相应的学科。你可以依次申请多个,但老师可以根据你们的小比成绩,乃至平素性情名声选择是否接受。至于相应学科,则是老师们在固定时间固定地点进行教授,你们可以选择是否去,但我们可以选择在年末告家长书上表达对你们的评价!” 苏默咂咂嘴吧,依着书院的声望。什么告家长书,那是告家乡父老书吧。信还没到家长手里呢,在县衙里估计就传遍整个乡里了。 谁若是不拿这红宝书当数,估计最后就是拿自己的前途不当数了。 又是听了刑克讲解一些书院内的规矩,这集合终于算是暂且歇了下来。苏默和云天几人都是进了竹楼教室,找到了自己的课桌椅子,一众人纷纷开始填写自己的申请。 这可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小比的成绩只是算作一个摸底考试。如何将一份申请书写得令导师感动,那可是一份相当强的技术活。 而且,选导师也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尽管书院的导师一个个都非常人,各个都是社会名流,大儒名士。如孙承宗这般,那更是位列宰相之辈。 至于名列副相,执掌一部,乃至督抚一方的。那同样不缺,别的不说,温志强就是一号。 即便是董其昌这个不得意的,也曾作为兵部尚书守备南都金陵。那个位置,不仅是官居二品的所在,更是代表朝廷统治江南半壁的一个标志性位置。并不弱于地方督抚。 故而,若是有一个好导师,那等若是日后官场上,就有了一个大靠山。 而在官场上,师生之间的关系甚至超过了父子之间的关系。因为,导师和学生之间,是政治利益完全结合在一起的。身居高位的座师提挈弟子,自然就是想日后致仕了朝廷之上能有个照应,甚至作为政治上的继承人,继续践行自己的政治纲领。 而作为学生,自然也要全面地对座师保持忠诚。得到座师的提挈,为座师效力,乃至于听从号令,冲锋陷阵。当然这样的情况比较少见,毕竟冲锋在前的往往都是死得最快的。若是不想自己衣钵无人继承,少有人会如此做。 故而,就是这样一种互补互助的关系。 而今,就要让他们得以率先施行了。 但选导师可不容易,这不仅仅是学习知识。更是在进入政坛之后,走近乃至走进这些导师身后的派系。 当然,若是不入仕,那一切皆休,无需提及。 但多数学子,还是希望能够宰执天下,荣登一品的。 由此,学子们喜欢考虑这些导师的品性,政治观点,乃至籍贯,喜好。而最后,还得估摸着自己能不能入人家法眼,如何投其所好! 如此下来,那自然是得慎之又慎! 倒是这小比之中成绩最好的苏默和陆禅完全不会头疼,因为,两人都是属于那种预先被订好的了。 董其昌对陆禅的厚爱,自然是毫无疑问地宣示这就是他的弟子! 而苏默,当然是在温志强的麾下,不会变动。 在经过紧张而有序的填报后,又过了三日,导师们根据手中的资料,终于分好了学生。 苏默毫无意外地进了天柱峰顶上,温志强的旗下。 只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衣颜徽也跟着进来。更让苏默惊讶的则是衣颜徽不仅是带着所有的书箱过来,还带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美人进来。 “慕雪,你怎么来了?”看着粉嫩可爱的小萝莉过来,苏默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说着,又是变戏法一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小木棒穿着的小糖球,赫然便是手工制作的小棒棒糖:“来拿着!” 文暮雪粉嫩嫩的脸上,大大的眼睛萌萌地眯了起来,显然是添了一口棒棒糖后,被这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弄得分外满足了起来。几人落座,文暮雪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小板凳,乖巧坐下如同小猫一样,一边品着棒棒糖,一边蜷曲着身子在苏默身边静静地靠着。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会看看衣颜徽,一会又盯着一个妩媚天成的姐姐。不过大多数时候,则是摸索着苏默的口袋,好似里面总会有糖果冒出来一般。 每到这个时候,苏默都会变戏法一般,又是从手中变出一根棒棒糖,随后放在手心里给文暮雪。 随后揉揉文暮雪的可爱的小脑袋,小姑娘此刻又会乖巧非常,奶声奶气地喊一声“谢谢苏哥哥”,便继续坐在那里不动。 苏默看向衣颜徽身边这位妩媚天成,却又端庄俏丽的女子,这女子冰肌玉骨,皮肤极白。尤其是发育很棒,目测已然有了D杯规。这般蜂腰巨~乳的一等身材,惹得苏默一阵口干,更是深深地对衣颜徽羡慕嫉妒恨了。 至此,苏默一脸怪笑地盯着衣颜徽:“怎么,衣大哥都把人带过来了,就不给小弟我介绍介绍嫂子?” 苏默一句调笑惹得衣颜徽和这妩媚女子都是脸上遮了大红布。(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小师妹 【求收藏和红票啊,不说大家是不是就把我遗忘了啊啊啊啊啊啊】 衣颜徽清咳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别这么没规矩。这位是沈云巧,你的学姐。以后,也就是你的师姐了。” “苏默,不必细说了吧!”说着,又将苏默介绍给沈云巧。 沈云巧巧笑嫣然:“当然不必细说了,咱们书院这一届最为有名的才子。咯咯,这些天来,衡山上下难道还有谁不知道苏默的名字吗?” 沈云巧笑着,身子微颤,胸器也跟着轻颤了起来。苏默连眼角余光也不敢落在此处了,很是没出息地有了反应。 苏默羞涩一笑,掩饰着。 打趣完了,衣颜徽便道:“事情是这样的,眼下书院革新。学姐学长们也都会来跟导师,我与你学姐都是报了温师。所幸,温师也都准了!” “那……这丫头?”苏默又揉了揉小萝莉的头发,小萝莉傲娇地哼了一声,却是乖乖靠在了苏默身上。 “她呀……”对于这个只卖苏默账的小萝莉衣颜徽一脸无奈:“这个添头……就是咱家小师妹了。” “小师妹?”苏默挠头:“你是说慕雪” 文暮雪狠狠地点头:“嗯嗯。慕雪今年也十岁了呀,给慕雪开蒙的蒙学老师可是一个劲夸我的。” 苏默看向衣颜徽,衣颜徽一脸无奈:“这是文夫人的意思,说是你有种天然让小孩子亲近的感觉。让你带孩子,比交给文大姑娘要放心。” 苏默注视着衣颜徽,敏锐地,苏默捕捉到了衣颜徽眼神不正常的轻微颤动。这是极其细微的,除非特别敏感之人才能察觉到的。 衣颜徽想不到自己的细微波动会被发现,苏默也没有点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既然文家上下不反对,苏默也没必要做恶人。 况且,苏默看着这个萌萌的小萝莉,他可是喜欢得紧。 不多时,苏默看了看天色:“师傅应该是要醒来,诸位师兄师姐还有小师妹,都随我来吧,去见师傅!” 文暮雪小心翼翼地用糖纸将没有吃完的棒棒糖收起放入怀中,随后在苏默大手牵小手下,两人一起进了峰顶小院内。 几人一同入内,在主厅见礼。 衣颜徽,沈云巧、苏默以及苏默拖着的小丫头。四人一起拜下,温志强则是笑呵呵地一个个扶起来:“都起来吧,虽说以后你们都在我门墙之下学艺。但也不必拘束,都洒然些。跟苏默这小鬼一样,就拿这当家就是了。老头子我能教的不多,学起来也可能会枯燥。只是这走的路多了,见得人和事多了。有些心得,就教教你们。你们多来问问也好,不过我觉得你们都不小了,算算已经是成年人了。心智也要成熟了,最好呢,还是独立思考,同时学会合作互助。” 衣颜徽四人,包括奶声奶气的小萝莉文暮雪,都是齐声回复:“徒儿受教!” 温志强拍拍椅子上的扶手,几人坐下,文暮雪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小板凳,又是跑到了苏默的身边坐下。 温志强眼中暖色渐起,继续道:“你们既然入我门下,以后就要互相帮扶,一致对外。还有这长幼之序,今天就分一分!” “那些已经肄业的另算,这里的大师兄,当以衣颜徽为长。别看你们都是一同进行了集体学习,那只是书院革新这才有的变化。按照学龄,以衣颜徽为第一,沈云巧为第二,苏默,你拍在第三。至于慕雪!”温志强看着小萝莉,笑着说:“就是小师妹了!” 苏默又是习惯性地揉了揉文暮雪的小脑袋,气氛一下子温馨了起来。 “你们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进行试学,也就是说书院上开设的近百门课程。你们都可以去学,上至天文地理占卜问卦,下至农桑仕宦商业海航。一切,你们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去选择。若是有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至于慕雪的课程,由我来启蒙,当然,慕雪若是喜欢跟着你们跑,也没事,就是别把人给我弄丢就好了!”温志强长长说了一段:“至于我给你们的教学科目。基础的经义诗文,书法世情这些不表。特殊一些的,是兵略,航海,以及税收!” “兵略,便是所谓用兵之道。这行军打仗,兵马操练,乃至攻城掠阵。不一而足!” “至于航海,那便是操船使撸过万里汪洋,乃至海上商贸,辨别方向的观星之法!只不过我朝航海历尽大难,尽管眼下稍有恢复,但其艰难,实在令人心酸啊!”温志强没有继续说。 “至于我打算教的最后一个,那便是税收。税收财计之事,乃是一国之根本。如何征税,征什么税,乃是税收监督等等,我这里,都有些东西。可以教教!”温志强说罢,最后扫视四人:“你们三人,都喜欢什么?” 提及兵略,衣颜徽和苏默两个大男人都是平静无波,反倒是沈云巧异彩斑斓,让一边偷偷注意的苏默吃了一惊。 只不过再提到航海的时候,苏默睁大了眼睛,显然很有兴趣。 而衣颜徽呢,自然是提及税收这国家之本的时候,兴趣浓浓。 “我选航海!”苏默毫无犹疑。 衣颜徽则是紧了紧拳:“我选税收!” 沈云巧眸生异彩:“我选兵略!” 苏默不掩吃惊,衣颜徽则是一副我就知道而且很无奈的样子。 最后四人都看向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文暮雪,被这么多目光盯着,文暮雪显然有些害怕,靠着苏默,抓着苏默的衣袖,怯生生的说:“我跟着苏默哥哥!” “哈哈!”众人哄然大笑。 温志强和衣颜徽师生五人,初次见面后,又是大家闲聊了一会。温志强没有在外人眼里那般严肃,交谈亲切,言谈举止之中,都显露出了极高的素颜。 而其他几人,也显然据此有了初步的印象,交往之中,也活络了起来。 时间瞬息而过,及至午时。温志强留几人用餐,只不过操刀做菜的,却是苏默这个大男人。 无他,别人不知道,温志强可是知道善化醉仙楼之名的。 同样是老饕一个的温志强怎么能不放过这么一个压榨苏默的机会呢?自然是赶着苏默进了厨房,文暮雪怯生生地劝着,结果被温志强甩出了苏默一套“君子远庖厨”的论述,又是说苏默做出来的饭菜一顶一的好吃。 竟是诱使得最后闹腾着苏默做菜最为厉害的,反而是文暮雪了。 闹腾欢畅的一个午餐过去,当几人散了的时候,苏默牵着文暮雪,到了门外。 娴静自适的文思卿衣裙飘飘,静立山中,很有些惊人的美感。苏默好歹是见惯了,于是牵着文暮雪过去。 吃足够了好吃的文暮雪这一次倒是没有闹腾着要留下,只不过双眼汪汪的,很是让人没有抵抗力。 苏默又是变戏法一般变出了三根棒棒糖,却是交给了文思卿:“糖果虽然甜,好吃。只不过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慕雪这丫头可爱得很。要是一口蛀牙,那可就不好了。” 说着,文思卿牵过文暮雪,笑着说:“这样啊,只不过慕雪长大了,也调皮多了。要不是管着,指不定她能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来。有空,你多管管她!” 苏默轻笑着,送文思卿下山:“这是自然,眼下,慕雪可是我的小师妹了。要是不理她,告到师傅那里,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至于说管,倒不必。孩子的心灵很敏感,尊重她,心里仔细一些就好了……” 苏默和文思卿就这样聊着,一直走到了分叉口。及至分离的时候,文思卿将一个小纸条塞给了苏默,随后微微抬头,露出天鹅一般粉白修长的脖颈:“我选了商景兰导师的歌。刚刚和诗晓已经一起拜师了,老师她说很好奇你谈得那个大钢琴,所以,有空常来呀!” 说着,便拉着文思卿在较为平坦的山路上快步跑了起来,一蹦一跳的。文暮雪看着姐姐的脸色,好奇问:“姐姐的脸,有些红哦……” 文思卿跑得更快了。 苏默捏着小纸条,笑了笑,及至打开后,脸色有些凝滞,只不过转瞬而逝,收起来,恢复如初。 下午送别了文思卿,苏默却没闲着,一起和衣颜徽、沈云巧去了麻姑仙院。 去这里自然不是为了祈福,而是各个好友们都拜师得差不多了。大家相约在麻姑仙院集合。 几人找了一个僻静的小房间,等苏默三人进去的时候,仇天和卢象升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一见苏默进来了,仇天恍如松了口气一般:“哎呀,我说你们两个可总算来了。要是再这么跟老卢待下去,我可就要被他给闷死了!” 苏默笑骂:“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性子轻佻?嘴不带把?什么秘密落在你嘴里,没个三天,山上山下全知道了!” 仇天气闷:“那也总比老卢这个闷葫芦强,说几句回几句,还都是嗯嗯啊啊的。没趣透了!” 衣颜徽也乐乐:“好啊,这么没趣,怎么不去找你的柳家姑娘套近乎了?我都从你师姐那听说了,整个书院的女生圈子里,可都知道了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纯洁的仇天 【没有推荐的日子。。。大家要给微言信心好不好,最近没有在文中说话是不想影响阅读效果。。。可是收藏和红票给力起来好嘛!!!】 沈云巧嫣然一笑,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是欢乐了起来。 连卢象升这个一向性格沉稳,不大欢闹的人也跟着大笑了起来,留下仇天一脸地无奈,再三解释:“我跟你说,我可是纯洁的。纯洁得跟祝融峰顶上冬雪一般。再说,我喜欢的是柳姑娘的字,字懂吗?” 仇天也被闹得脸红了。 苏默几人一起应下:“是,都懂!” 吱呀…… 推开门,一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推门而入,粉面白皙,面容精致。一身笔挺的书院学子服船上,很是引人注目:“什么事这么开心啊,隔着老远都听到了!” 来者,赫然便是谢世晋。 只不过,谢世晋身后还带了一个阳光大男孩过来,英朗大方正是王轩。 苏默起身:“这不是王轩同学吗,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有失远迎啊!” 王轩拱手朝着众人致意:“仓促过来,你别赶我走就是了。” “哈哈!”众人又是轻笑,对这位显然实力强劲的同学,印象颇佳。举止得体,有礼貌,还不失风度。至少不是个难相处的同学:“哪里话,请坐吧!” 众人都顾着去管王轩,倒是谢世晋觉得有些冷落,于是嘀咕一声:“好嘛,有了大帅哥,就把我给忘了。连这新来的大姐姐都不介绍一个?” 谢世晋搁一边腻着沈巧云,这位妩媚天成,身材绝佳的学姐看来杀伤力惊人。 众人纷纷落座,齐齐看向衣颜徽,显然,依着两人的亲密程度。谁都知道这归属在谁了! 衣颜徽起身:“沈云巧沈姑娘,以后,就是你们的学姐了。都眼睛放亮点啊,礼貌啊!” 于是众人便起身:“学姐好!” 只不过苏默却作怪地憋着气:“嫂子好……”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两人齐齐上了个大红脸。 衣颜徽被苏默再三作弄得有些着恼,脱口而出:“好啊,什么时候把文思卿弟妹给我带过来嘛!” 苏默笑容一下子凝结了起来,在场之人都是知道那日诗会情形的。尽管结局不错,文思卿回转暖意,而苏默也献歌一曲。看似恢复了正常,但实则,有了文思卿这么一出自以为是后,两人内心之中,都是明白深深隔了一层膜的! 眼下这层膜被衣颜徽点出来,气氛徒然变成凝滞。 苏默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却是让衣颜徽后悔万分。 好在,在场之人都是心思灵巧之辈。看到心上人那后悔万分的表情,沈云巧自然是迅速跟上:“要不然,顾家姑娘也是不错。到时候我安排你们去约会一场如何?” 谢世晋也是迅速跟上:“正是,要知道,顾姑娘在吴地,可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那日武科时,第一个喊来大夫的,可就是顾姑娘啊!” “莫不是……”仇天挤眉弄眼:“你们什么时候又有了奸情?” 就连卢象升这个老实人也很是认真道:“那咱想个办法,就让他们多多见面吧!” “正是正是!”众人齐齐闹腾。 苏默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内心却是温暖一片。有如此一帮子朋友,大丈夫如此,也不算做人失败了! 众人纷纷开自己的玩笑,显然就是怕自己尴尬。毕竟,那般被一个女子所伤,在这个年代的人们眼里,着实是一个很失败的事情。 而衣颜徽那后悔的样子,苏默相信他的确不是故意的。 故而并未放在心上,而且,依着文思卿现在这样,苏默觉得,也并不算坏了。 眼下,苏默感受到来自众人的,自然是那股子浓浓的关切味道。一股子很温暖,让人打心底里熨帖的感觉! 苏默微笑已对:“这么一说,我倒是听着刚才送慕雪时候,听文思卿说她与顾姑娘都进了商导师的紫盖峰。想来是为了舞乐,女红去了。我与衣大哥,陈姐姐和慕雪在温师麾下。仇天,你们几个呢?” 仇天一脸哀怨:“本以为黄道周黄导师应该是个宽容厚爱的,只不过今天一大早去,疾风暴雨就是一大堆的戒律。往后,这苦可就不少了!” 众人轻笑,卢象升回答铿锵有力:“我拜了曹将军为师,只不过曹将军一人不收。将我推给了王师。但答应教我学艺兵法,而王师也答应了!” 卢象升所言的王师,便是在书院外未有归来的书院大家之一——王在晋!在历史上,字明初,号岵云,江苏太仓人。万历二十年进士。历官中书舍人、江西布政使、右副都御史、兵部侍郎、南京兵部尚书、兵部尚书。 这是历史上显赫的王在晋,同样,在华朝。王在晋也是一大牛人,可谓是书院派在政治上的继承人,也正是院正辞官之后,是王在晋收拢了书院派的势力,保持住了书院在政治上的决定影响力! 故而,卢象升说是拜师了王在晋,众人也纷纷是赞叹地看过去。仇天尤其羡慕嫉妒恨:“老卢,你着实太幸运了!” 最后众人看向谢世晋。 谢世晋老老实实回答:“我是拜了董师,只不过和陆禅打交道就难过了!” 苏默宽慰道:“董师为人师表,自然不会因为学生之间的恩怨而有什么倾向性!” 苏默还有些话没说,这里人际手腕最是灵巧的,可就是谢世晋了。看人家和陈益古、陈俊吉,崔子忠几人的活络劲。还有看上去是路上偶遇,却很快就熟悉的王轩。都说明了人家人脉之广,以及交际手腕之出色! 谢世晋说完了,王轩便朗声着自己交代:“我交代,我跟的是焦师。这所为的,就是转轮活字印刷术。可怜苏默同学这可是把我指使得团团转啊。这也干那也干,就为了一个转轮活字印刷术。啥想法都是苏默同学交代的,劳心劳力的,却是我老王喽!” “哈哈!”众人都是大笑。 苏默连忙解释:“嗳,什么叫我指使的。焦师可是一代大家,能收下你,你就偷着乐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苏氏近况 【收藏哟~红票哟~别忘了给微言哦,好有爱的亲们~】 的确,焦竑乃是北方一代巨儒。历来北方儒学都要较南方势弱,故而,焦竑得中状元后,并未在官场上多大用力。反而是治学讲学,旗下门人弟子无数。更是北方儒学中一代宗师之尊。 尽管后来迷了匠艺,但其地位,仍旧是如泰山北斗一般。堪为大家! 故而,王轩这选择,可是厉害得紧。 “还有陈益古跟了陆禅拜入董师门下,陈俊吉与崔子忠拜入了钱师门下。柳心蕊出人意料,却是进了黄师门下!”王轩说了这些,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仇天,盯得仇天一阵发毛:“我……我是纯洁的啊!” “好哇,原来这里隐藏得最深的,还是你这小滑头!”苏默笑骂一声,立马提起酒壶:“为这,你得连干三杯才行!” “正是!”众人纷纷起哄。 却不过,仇天苦着脸连起三杯,一饮而尽。 此次酒宴并没有文人士大夫之间的那股子风雅味道,整场甚至没有什么用雅令的,喝得高兴,俗得可爱。 及至日落西山,众人这才各自仆人的帮助之下,各回各家。 苏默自然也是回了天柱峰山腰上的小院,日暮将近,苏默用了晚餐,便入了书房。 苏默没有翻开书本,而是左顾右探,将门窗关好。 对着灯烛,拿出了文思卿给的那个词条。 “小心柳七娘,清浊堂!” 尽管第一次见时,苏默已经有了准备,但一想到清浊堂带来的厚重压力,苏默还是会心情有些压抑。 但稍待,苏默便将这些压力抛在脑后。陆家的确是强盛非常,在湖广内影响力极大。连湖广巡抚都不得不承认陆家在这片土地上那种微妙特殊的地位,但这又如何? 这里是书院! 有孙承宗在,苏默就不必担心陆家敢过分将手身在这里。甚至,在接二连三的打击后,陆禅总该没那么快就敢伸出爪子吧? 苏默这般想着,手中拿出了苏氏产业的账册。 尽管苏默离开了善化,数百里的间隔让苏默似乎难以再随时遥控善化的局面。 但事实上,苏家依旧未有脱离苏默的掌握。 而今,善化苏家已然成了长沙府的新贵。 甚至,在湖广这片地方上。苏家也以崭新的面目重新出现在上层社会上! 首先,苏家的整个力量可以分为六房苏浚一系和大房苏默一系。苏浚作为老资格的人物重返官场,并且以强势的态度成为长沙府知府,这自然是大大提高了苏家的地位。 毕竟,无论苏家内部怎么算,但对外,毕竟是血脉相连。 至于另外一系,大房苏默。这自然又是一个显赫的存在。在麻姑仙院诗会后,以风暴般传出去的名声让整个善化苏家都是大大扬名了一把。 “烟锁池塘柳”和“寂寞寒窗空守寡”两幅千古绝对在头疼了诸多才子佳人后,自然更加感受到了苏默的才学。 而“江山代有才人出”和“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迅速传播,更是让苏默的诗词之才让整个天下都有了切实的感受。 一时间,苏默声名远播,迅速传扬的才名不仅让苏默大出风头。而且也让善化苏家上下更是自信飞扬,气势高涨。对外,一干苏家人恨不得将苏默的画像待在身上,逢人就念“江山代有才人出”,醉仙楼更是将陶然所写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直接挂在了醉仙楼大堂上,乃至各个包间都纷纷换上了苏默的诗词。 随后,不问不要紧。一问,上至掌柜执事,下到跑腿小厮,纷纷抬头挺胸,竖个大拇哥朝着那诗词道:“这,咱宗主写的。书院的学生!” 随后,收获一箩筐,哦,不是。估计有几万箩筐的艳羡了! 这便是势头昂扬的苏家,一个崭新崛起,带着飞扬自信的家族! 让旁人感受到的自然是苏家的这股子精神气,但在苏默眼中。透过数据和各个渠道反馈的信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整个大房一系的苏家,大头主要集中在纺织业和餐饮业上。 纺织业一块,自然是由苏水华在执掌,楚练绸庄在吞并了尹氏产业后。整合上中下游资源的苏家以无可抑制地井喷增长发展了起来,现在不仅占领了整个长沙府七成以上的市场,更是树立了一个楚练绸庄声名遐迩的高端品牌概念。 毕竟,这年代能够穿丝衣裘的都是身价不低的,自然不会简单因为物美价廉而去选择。他们更加讲究一个奢侈品的概念,得穿口碑好,有面子的衣服。同时呢,自然是要舒适美观,款式漂亮。 而楚练绸庄,名声上,有苏默的名头打前阵自然是很是犀利。 而舒适美观,款式漂亮也是不弱。毕竟有尹氏的弟子在那,而且楚练湘绣的根底更是整个湖广有一号的。 如此,楚练绸庄自然是以迅猛的速度在接受以往尹氏市场份额的情况下,迅速挤压苏绣,蜀绣乃至本地的丝绸供应商的份额。 面对这样的情况,按照以往惯例,应该是各家大打出手的。 但这一回不一样,一是苏家将可以打点的都给打点了。而且,楚练绸庄还以高出市面价格二成的收购价,将玉景商行的生丝都收购了过来。 如此,等若是平息了六房一系的情绪。有蛋糕分给自家人一块,这自然是让苏家内部的团结情绪大大增加。 而同样,在苏浚为长沙府知府的官面情况下,那些想要动用官面手段进行阻击的人自然是算盘落空。 没了行政权力的干预,光是商业手段的比拼,苏家有足够的底气可以应对一切挑战! 而这些,便是在苏默离开后,稳步进行发展的楚练绸庄状况。 苏默在书院学习的这两个月,楚练绸庄这个天赋惊人的幼兽已经茁壮成长起来。在占领,且巩固了长沙府市场的情况下。苏氏开始将触角向外扩张,在苏水华的《楚练绸庄陈情书》上,苏默能够清晰感受到这个中年男子那颗强劲跳动的心,这是一颗雄心勃勃的心。 这所谓的《陈情书》实际上就是一份楚练绸庄今后发展的意见书,苏水华将逐步扩张整个湖广省内的脚步,扩大原料收购范围,占领市场,打通关节。而很有意思的是,苏水华丝毫未有触及长江以北的那块地域。 同时,将扩张的第一个步伐放在了衡州!这个湖广省内头前的大城市,同样,也是整个湖广的文化中心,或者说整个南方的文化中心之一! 除去楚练绸庄这个整合了苏家大部分原有资源和尹氏全部资源的幼兽,还有一个端着锅碗,披着围裙的小厨娘也是苏家一个主要发展线。 比起其他家族单一的产业结构不同,苏家实行的是二元至,或者说因为苏默不能就近掌握,而采取的分权制衡,同时多向发展的情况! 这个油然出现在苏默脑海之中的小厨娘,表现出来的印象自然就是夏达。 而这个小厨娘,自然是指醉仙楼。 这个当初只是为了对抗尹家而发展壮大的酒楼而今已然成了善化的一地风尚,苏默离开之后再未扩张的醉仙楼走上了另外一条发展路线。 比起楚练绸庄的不断扩张,大小店铺开张十数,原材料市场收购更是走到了周边各个州府内。 醉仙楼的发展,在苏水繁的掌握之下,至今为止,正式对外大量营业的只有善化这一个醉仙楼总店。 至于其他的,唯一一个在外营业的。便只有衡州一个原材料收购点,和一个近似私房菜的小院。而这个小院,一亩多点的院子,实际上是苏默在衡州的落脚点,同时也负责给苏默提供食材,以及饮食方面的支持。 可实际上苏默在山上已经买了院子了,山下总不好闲置,最后思来想去,就给了醉仙楼用。 毕竟,几个大师傅在山上跑上跑下的不舒服。总是呆在山上与世隔绝不下来也不好, 于是苏默在山下院子的几个厢房便给了几个厨师住,在感动的一塌糊涂的时候,苏水繁却打算以此扩展醉仙楼。 这厮不打算在长沙府开了,因为长沙府离着善化实在太近了,在长沙府开一个除了方便食客外,还会挤压老店的客源。 于是苏水繁便打算直接在衡州城开辟战线,得了苏水繁信的苏默也不含糊,在那段感情悲伤的时刻里,将后世私房菜的概念引入其中,着力让苏水繁营造属于醉仙楼的“高档、典雅、私密、舒适”的苏氏菜品。 最后,苏水繁绞尽脑汁,着力择选了一干精品川菜,再加上苏氏五味珍品作为压轴,然后在衡州这没牌没号地开展了醉仙楼的第二分店。 等诸事齐备,苏默恰好在诗会之上,才名大涨,一曲《拟古决绝词》后,风靡湖广,名传天下。 如此情况下,苏默苏水繁自然是不失时机地希望东家能够过去捧场。毕竟,苏默大才子的名头,整个衡州都是知道的。 若是苏默能够在苏氏私房菜里再来几首千古绝唱,那想要品尝苏氏私房菜的人,牌堆起来估计能够绕着衡州府城墙一圈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两宗罪 【求收藏求红票~求持续支持O(∩_∩)O~~】 想了一圈,捏着手中那个小纸条,苏默在日历上写下了衡州东城西水巷,私房菜,柳七娘的备注。 及至最后,苏默开始看夏达给他写的密信了。 作为苏默的第一个女人,苏默自然无法忘怀俩老头子的那份急切心思。但苏默没有怪罪,倒是感觉很是温情。 苏松,云天,夏氏祖孙。这是苏默家宅之中最不可能背叛的几个人,也是苏默来这个世界里,第一批信任的人。 其中,云天跟着苏克容来了书院。而松伯则开始管理整个家宅内部的事务,成了名副其实的大管家。 至于夏氏祖孙,则是纷纷进了济善堂,这个苏默遥控苏家的关键位置。 而夏达写的信,自然就是近一月里家族内发生的事情。每次送信,都会有人专人快马,火漆封印。 这个信,苏默已经是收到第二封了。 济善堂最初的作用,苏默只是打算收拢善化的人心,让苏家收获一个好名声的时候,同时作为一个职工福利保障体系的存在,增加苏氏雇员的忠诚度,甚至通过慈善组织一批孤儿进行洗脑教育,发展处未来宗族需要的忠诚人手。 这些计划很多,苏默只是埋下一颗种子,生长壮大,等日后需要的时候再取用。 只不过在最后真正苏默开始成立的时候,苏默便多了更多的心思。比如将族内辈分很高又亲近苏默的苏岚拉进来,让其执掌最为光鲜好看的一部分职权,同时将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夏达培养起来,让其负责最为关键性的财权。 当然,为了以防夏达年幼还撑不住场子。苏默也将夏岳给塞了进去当了副职,夏岳年龄大了,但还可以做不少的事情,而且也不会有太大的野心,一颗心就是希望小孙女有个好的以后,自然会用心帮着孙女夏达。 而这,有了足够监督权力的制衡,苏默便不担心苏家这个越发庞大的产业脱离自己的控制,或者说缺乏制衡,让某些人的野心不可抑制地增长了起来,最后威胁到苏默! 苏默很是认真仔细地将夏达的密信拆开阅读,里面是楚练绸庄和醉仙楼的账册总计,分门别类,各个数据都很精确。 同样,整个苏家的利润上升也很是高昂。或者说距离原本的苏家资产,这简直就是犹如井喷一般地爆发。 强劲,迅速,高效! 这就是苏默一手打造下的财团雏形! 当然,即便是光芒万丈的太阳也有黑子。在济善堂的财权监控内,显然也有些抱着侥幸心理,铤而走险打算攫取非法利益的败类。 第一宗倒是很寻常,几个黑心商人买通了负责才买的醉仙楼负责人苏丰发,用劣质的食材卖出高价。而楚练绸庄,也有监管不严,乃至内部人员偷窃倒卖生丝乃至绣品等物的情况。 对于这种以次充好打通关节的,上个月楚练绸庄也发现过。倒是事情不大,低调处理了就没管。 而今,随着苏家产业迅速扩大。高层对下面的监管自然会有缺漏,有些心思不轨又缺乏约束的人,自然是盯上了这块。 看着上个月激增的蛀虫,苏默倒是不觉得很意外。而夏达的批注上,也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只不过对于夏达低调处理,严厉批评的方式。苏默却不大赞同,用朱笔写了几句乱世重典,公之于众,以儆效尤的话,显然,苏默是打算狠狠杀一杀这风气了! 第一宗总的来说还算是轻松的。 只不过看了第二宗,苏默就有些明白为何夏达这有些束手束脚,犹豫不决了。比起第一宗,第二宗的事情就要更加严重,而且更加棘手。不仅金额上巨大,而且性质严重,人员复杂都远超第一宗。 但偏生,两宗事情实质上是勾连一起的。 如此,让夏达这个初次经历如此大事的人来杀伐果断,显然有些不合适。 因为,这是一宗纯粹由苏氏族人组成的腐败案。而且,这些人在族内地位不低。某种程度上来说,根本不是夏达可以决断的! 一个游手好闲的九房嫡子,苏水禾的儿子苏匡山,利用宗族内的血亲关系,在包揽了府城内一个大型丝绸商铺的职事后。 用金钱,美色迅速买通了一干由三房,五房,八房九房等嫡子庶子族人组成的一系列由楚练绸庄总部,苏家内务账房,乃至苏水华身边亲信近人构成的关系网络。 这些人勾结串联起来,通过做假账空帐,虚支实取,假立名目。用周匡生手下店铺,一方面明明是销售火爆,另一方面却是利润明显降低,而起报给总部的账册却是销售平淡,以至于利润降低。 但实际上,比起其他店铺。其支取的货物量很靠前,而上缴的利润,却缩水巨大。 而这些,在夏达暗中监控之下,已然抓住了核心证据链。 只不过夏达抓证据有一手,但决断之上就有些举棋不定了。尽管她是苏默的女人,但这些人分部各房,嫡子庶子都有。在家族之内的地位之重要,自然是超过了一个还没名分的女人! 苏默想到这里,却没有多大的触动。 “克容,进来!”苏默唤了一声,一直在外间侍奉的苏克容进来行了一礼:“公子。” 苏默沉吟一声:“传话给山下,后天早上,我要在苏氏私房菜招待我的朋友。让他们都给我万分准备好了,要是堕了我的名头,可别说那点手艺是我教的!” 苏克容躬身应是。 “再去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日行快马夜行船。我回一趟善化!此事,一级保密”苏默又道。 苏克容担忧地问:“那后日的宴席?” “照旧!”苏默神色淡淡。 苏克容肃然应是,心中却是滔天翻转了起来。一级保密,那就是最为顶级的保密。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会让苏默连夜赶回家族中? 心中虽然很好奇,但苏克容能够跟在苏默身边,自然是因为这人是个闷葫芦,嘴巴严,好奇可以,但必须恪守本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知道的就收拢耳朵,闭上嘴巴! 苏克容走了,苏默掏出那个小纸条,看着上面簪花小楷上的名字,皱了皱眉,呼一声,吹熄灯烛。 夜色下,苏默的眼睛亮着,幽远无比。(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浪荡子 【求收藏求红票啦。小年快乐,微言这么努力的码字……红包有木有?】 【多谢法号星空同学的贡士捧场哟~】【多谢英伊同学给回秦发的贺年红包~】 善化。 探花巷,苏府。 占地广阔的苏府在以往,那是颇有些破败气息的。就连苏浚都不大喜欢在这住着,若不是出于族权威严,只怕苏府更多也只是住进了一帮子没有其他住处的旁支别系。 甚至,有些发家的苏家子都想要搬出去,而不是与一干穷亲戚为伍。甚至,若不是苏浚喜欢如园,只怕如园都要破败了下来。 万千世界,缩影在苏宅内,也是一个小世界。有嫌贫爱富,也有衣锦还乡。 比如苏庆秋,这个以前油嘴滑舌兼则游手好闲的八房旁支庶子而今锦衣罗袖,一挥手,大方之极,买下了足足有一亩半的城东小宅。 须知,因为苏氏的重新崛起。由苏氏崛起而带动的善化经济发展,也很是迅猛。再加上善化本就是交通通达之地。 故而,这城区的宅邸的价格可不便宜。一亩半的宅子,那少说没个五百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五百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在古代商贸不发达的情况下,相当于后世三十万人民币。若论确切购买力,那估计更厉害。足够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辈子的开销! 故而,当苏庆秋趾高气扬,在几个壮汉的簇拥之下,从偏门进了大宅后院中一个小院落时,迎来的是一种复杂的目光。 苏庆秋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又不务正业。这在以往的院子里头,自然不会是受欢迎的对象。 故而,以往的挤兑和嘲讽是少不了的。甚至拿着这个当反面教材的更是不少,毕竟,苏庆秋自己记得的那些偷鸡摸狗偷看邻家妹子洗澡的事情那可就好几件了。 但苏庆秋还是来了! 不为别的,而是此次在一干人簇拥之下,他是来提亲了! 而目标,则是住在苏家宅子内的内管事苏荣的独女,苏画芙。 在几个壮汉跳着几箱子红礼的时候,小院内的住户们就纷纷明白了。霎时间,各色~情绪油然而起。 有那鄙夷的苏庆秋趾高气扬的恶劣品性,有艳羡苏庆秋锦衣而归的,也有麻木无视的,更有仇恨愤怒的。 当然,最为复杂的就是苏画芙了一家子了。 苏荣已经退休,尽管长子跟着进了护院队有了分差事,家里也还不错。但见着苏荣身上估计价值上百两的衣服,苏荣心动了,也纠结了起来。 无他,这她女儿可是已经许了人的! 这人啊,就是禁不起念叨。 果然,苏荣这刚刚想着。一个怒吼便想起,腱子肉鼓鼓的一个朴实壮汉红着脸,手中拿着一个大锄头,这便是苏画芙的未婚夫,在如园世代为园丁的苏二牛,一个朴实木讷却血性十足的汉子。 “苏庆秋,你……画芙是我的媳妇。你拿着纳彩的东西到画芙家来做什么?”苏二牛扛着大锄头,眼睛红红地盯着苏庆秋。 苏庆秋嘿嘿直笑,眼睛里那股子嘲讽却怎么也遮不住:“我能干啥,自然是找我的女人来了,你这傻大个扛着锄头,是要来行凶不成?” 说着,苏庆秋身后几个壮汉都是哄笑起来。 苏二牛的脸色更红了,胸膛欺负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此刻,苏庆秋扯开嗓子叫门:“荣大叔,快滴开门哟。小婿我这带了彩礼,你总要见见嘛。” 内里一阵吵闹,显然是发生了分歧。 苏庆秋嘿嘿笑着,喊道:“唱唱彩礼!” “六千六百六十六钱!” 这一嗓子,威力可不小。围观者内,那麻木的眼神纷纷都是变了。这六千多铜子,差不多就是一百两银子了啊! 屋内的争吵气氛突然淡了起来。 苏庆秋又大喝:“再唱!” “锦缎六匹!” 哗然…… 众人纷纷看向那顺滑如丝的锦缎,六匹缎子,这得做多少好看的衣服啊!而且,还是丝绸的。这可不是普通的布匹啊,这是丝绸! 一干人纷纷眼睛绿了起来,而有点脑子的,则是想着不过月余的时间,苏庆秋这坏的脚底流脓的浪荡子是怎么发了家! 苏二牛脸色有些白,屋内的争吵熄了。 “再唱!还有多少珠宝!”苏庆秋得意更甚了,别人不知道他如何发家,他自己却是很清楚。光是这些锦缎,他可是一分没掏钱,就从匡山大哥那支取了过来,看人家那眨眼都不带的,那才叫财大气粗啊! 而且,人家是苏水西的儿子,嫡子!这身份,跟着人家混,还怕没钱?至于做了多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破事,那自然是嘿嘿…… “不用唱了不用唱了……”苏荣终于开门了,脸上笑容满面:“就庆秋这孩子的品性,还信不过吗?” 苏二牛脸上顿时颓然了起来,手中锄头颤抖着:“苏庆秋你这青皮无赖,这肯定是你犯王法抢的藏银,你给我住手!” “老子还没上你女人,你叫老子住手什么?”苏庆秋脸色冷了:“还有,口口声声如此污蔑于我,难道不是干犯王法吗?” 苏二牛身子发抖,求救似地看向苏荣。 却见苏荣轻咳一声,严肃道:“二牛啊,不要不晓事,没见大人在说话嘛,快些回去,我与你爹说!” 苏二牛僵着,粗声粗气:“不行,画芙和我是说了十多年的亲事啊!” “什么亲事,分明就是你捏造的,来人,给我拿下,给他长长记性!”苏庆秋不耐烦了,直接喝令身后数个壮汉。 壮汉们狞笑着,猛然扑上去,一把卸掉锄头,随后拳脚之下,砰砰的声音响起。苏二牛的拼命地反击着,却是越发无力,但苏二牛却是犟着,一点求饶呻吟都无,直至渐渐无力了,几个壮汉怕打死出了人命,这才骂骂咧咧地让开。 又是抬起了彩礼,在苏荣的满脸笑容下,进了屋子。 苏二牛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哼哼唧唧地没怎么出声,登时便吓坏了一干邻居。几个去喊苏二牛父亲. 几个好心的将苏二牛扶起来,平躺好,又张罗着帮忙了一下。 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其他院子的也都凑了过来。当年迁居至此的百多号苏氏族人繁衍至此,已经约莫有数百口人了,几乎可以算上一个微型社会。再加上那些丫鬟仆妇,以及签了死契成了家生子的奴仆组成的家庭,这这个微型社会的自然是色彩缤纷了起来。 人虽然很多,但如苏浚、苏里、苏岚那种能有大出息入仕为官,往来名流的只是是少数。 大部分人自然是平庸而只是平民百姓的,至多在家族的照顾之下,他们的生活比起一般的百姓要轻松一点,但也很有限。 故而,大部分人都是小市民。 当然就少不了小市民的那种市侩,此刻,也不知是谁传了说苏庆秋要大宴宾客,来者每人封五两银子的红包。 一时间,红眼艳羡过后,众人的脸色都是缤纷了起来。 这议论声如潮:“庆秋这孩子我早说了,早年那般特外不同,定然就是个有出息的!” “哼,要不是我这些年激励着他,骂醒了他。这哪里是有出息,唉,早年那些骂他的话,可都是为他好啊。到时候这婚宴,我肯定是要去的。”又是一个鱼尾纹深重的大妈说开了。 “要说,咱这几个院子,还真就只有画芙这姑娘配得上庆秋了……” “可不是……” 议论如潮,几个熟悉些的邻里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给苏二牛喂了口水,便悄然离开了。 外间有了热闹,屋内也不落后,一阵激烈的争吵后,便是幽幽带着女子的呜咽。 许是得了清水的功劳,许是听了这呜咽。 总之苏二牛算是悠悠转醒了,意识回归后,听着众人的纷攘,苏二牛的眼睛渐渐红了。 双手摸索着,忽然摸到了锄头的木柄,苏二牛脸上那股子苍白渐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病态的殷红。 只见苏二牛挣扎着起身,猛然拿起锄头朝着在门外休息的三四个壮汉挥去。如此突袭,几个壮汉自然是连忙后退。 连番痛打,苏二牛的意识已经有些昏沉,没法精准地挥击。嘭的一声,锄头将那个装着六千余枚铜钱的箱子砸了个稀巴烂,犹若疯魔般的苏二牛让一干壮汉大惊失色。 但苏二牛挥击的章法已经是越发歪歪扭扭了。 又是猛地嘭一声,锄头一把砸在那六匹精美的绸缎上。但此刻,一个苏庆秋的扈从已经窜到后面去,猛然一把冲到苏二牛背后,冲势将两人一起压在那些绸缎之上。 而几个壮汉自然是见机卸了苏二牛的锄头,又是一顿毒打。 苏二牛挣扎在绸缎上,猛然看到了绸缎上一张小纸条,当年为了追求画芙而识字的苏二牛赫然看到上面写着:第三仓库,仓储28号。 而后面提取人上,竟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人签字。 这也就意味着,这是直接从仓库里出来的,不是在市场上流通的绸缎:“这是赃物,这是苏庆秋你从仓库里偷来的赃物,苏庆秋,你死定了,哈哈,你死定了!” 苏二牛大喊着,猛然震慑了全场,几个壮汉眼中都忽然惊惧了起来。猛然间,苏荣家的大门打开,快步跑出来的苏庆秋眼中惊惧无比:“给我打死他,胆敢污蔑我,快不快大死他!” 几个壮汉齐齐对视,刚要动手,却又是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苏庆秋?就这么急着,要杀人灭口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雷霆降 【快春节了~收藏和红票可莫落下了哟】【多谢法号星空同学的捧场撒】【多谢断刀修罗的年末红包哟】 “苏峙?”苏庆秋初始有些心虚,但转而一想到身后的苏匡山,他便顿时气势昂扬了,九房近来涨势明显。苏岚更是任了济善堂的三大巨头之一。作为苏岚的嫡亲孙子,区区一个苏峙又算什么起来:“什么杀人灭口,此人胆敢污蔑我,那我便要教训一下。怎么,连匡山公子的事情,你也要管吗?” “苏庆秋,事到临头,你还要狡辩?”苏峙根本没有让苏庆秋继续张狂:“给我拿下!” 苏庆秋显然还没搞明白局势,厉声呵斥:“干什么,我可是匡山公子的人。你凭什么抓我?” “其他的且不论,就凭你盗窃库房丝绸,我就敢把你拿下!”苏峙看向略带犹疑的部下,有些不满:“还愣着做什么,我已经获得了最高权限,此次,所有涉案之人,全部给我拿下,绑到衙门里!” “喝!”苏氏护院队不再犹疑,得了最高权限,那岂不是说……公子他回来了? 苏庆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顿时脚步有些软:“不可能,公子明明在书院,怎么会可能出现在善化?你肯定是框我!我乃是苏氏族人,没有宗主的允许,你敢绑是越权行为,狗~娘养的苏峙你给我记着!” 一干护院不再犹疑,立时便逼上连给其淘宝的机会都没就绑了起来。 只不过苏庆秋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挣扎着就要逃脱,口中骂骂咧咧的,这是市井泼皮的本性使出来,反正是不打算服苏峙了。 苏峙也没指望苏庆秋要服气,皮靴塔塔塔地走来,登时便让苏庆秋觉得一个黑影移来,口中骂骂咧咧地还没停,却是一个黑影更是迅速地来了。 嘭地一声,苏峙穿着的那皮靴使者靴尖一脚踢过去,登时苏庆秋也不骂了,嘴里不知碎了多少牙,苏峙又是一脚将苏庆秋踩在地上,不准地转着碾压,一嘴血留出,苏峙这才将脚收回。 也不管这下苏峙的脸上烂成了什么模样,看向围观者:“奉公子命,苏峙涉嫌偷窃仓库物资,非法倒卖,罪大恶极。今带回审讯,定不会饶过一个坏人,也不会为难一个好人!” “走!”苏峙一挥手,带着苏庆秋便走了。 这样的场面还有许多,尤其是苏水禾,更是亲自带着家丁,将还在青楼里温柔乡里厮混的儿子亲手给带了回来。 至于苏水华暴怒之下,如何借调了陶家所有护院快马,又是如何将快马飞传,直接封锁了整个楚练绸庄仓库,那自然是不需一一细表。 总之,当苏默白日快马,夜晚舟师连夜赶回善化的时候。整个局势,已然大变。 凌晨拂晓,苏默便进了乡下庄园,带了数十个朴实庄户进了苏宅。 又一口气冲到了护院队,在清洗了护院队的十数个败类后,让苏峙带着十来个人去抓捕苏庆秋等人,便亲自接管了护院队的指挥权。 然后,整个苏宅核心部分便被戒严了起来,五步一岗三步一哨。 将所有苏家族人全部召集了起来,九房话事人集合之后,苏默根本没有多加商讨。 对着苏水西,这个苏家族内的重要人物之一给了两个选择:“你想要苏匡山死还是活?” “想要活着,那便亲自打折一条腿给我拖过来。要想死的,也行,让衙役打折了丢地牢里去,明日收尸。” 随后,苏默根本没有再给苏水西任何辩解的机会,便接连宣布包括苏庆秋在内整个超过二十人的名字,一一喝令抓捕。 当然,为了苏家这档子事。整个县衙也被动员了起来,审理的审理,定罪的定罪,整整一个上午,县尉县令们写得的手都算了。 而陶家嫡长孙陶凌峰更是出面带着一干护院,将整个善化的地下世界翻了个翻,将那些还未来得及出手的货物给全部收了回来,而在长沙的行动也不慢,整个店铺上下,先是被苏默命令下的快马骑从给围了起来,随后,照着花名册,有一个绑一个装上车便重新往善化回运。 而整个行动,苏家也不在掩饰,直接道明了清理门户,完事更是直接丢到县衙里面定罪。 只不过,那些最要案犯一个个至少都是先打折了腿再丢进去的。 而苏默,也终于一连签署了二十余份开除宗谱的文件。整场之中,所有苏氏嫡子,一干重要人物全部聚集于此,一个不落地观礼。 苏默没签署一份,都好似重锤在心一般。 包括被打得满脸是血的苏匡山,还有面色灰白,颓唐不已的苏水禾。 及至最后苏峙回来复命,道是已经将苏庆秋等人抓捕完毕,丢入大牢,众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苏默连夜赶回,一点笑颜都没有给众人。如此雷霆之怒,如何不让在场之人战战兢兢,唯恐再漏了几个,扩散迁延到他们。 “族中除了这等事情,说实话,我很痛心!”苏默目光扫视全场,这一刻,所有人无比清晰。哪怕是苏默离开了数百里,已经去了衡州书院,去了千步高山之上潜修。 但宗主就是宗主,一回来,局势便再次入手,整个苏家,依旧以苏默的意志为转移。 想到此处,所有人不由看向那个站在苏默身后,静静默然,全部目光都只停留在苏默身上的女子。 苏默留在家里的后手,着实太多了啊。 苏默说罢,场内众人齐齐不敢再落座,苏水华和苏水繁都是脸色最差的,不过都没有推脱,起身自陈罪责。 场内气氛,一时间凝滞到了极点。 甚至有那心虚的,被苏默一个目光盯住,登时脸色煞白无比,隐隐就要站不直了。 良久,苏默这才将目光收回,淡淡道:“家族高速发展,金银不尽地朝着族内涌进来。有些人是穷惯了,连脸都不要了,一点吃相都不讲究就争着将公家的东西抢进去。本以为产业股权明白了,有些人那狗脑子也该清楚了点。没想到,还是跳出来一批。” “怎么,家族每年数万两的红利都不要了?”苏默说罢,指着一干人:“也别都以为做出一副好姿态,我就会暂且息怒,揭过此事。也别以为争着将错揽在身上我就不好意思处罚你们!”(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惩罚 “哼,松伯,听说县南有个石头窟子,是开矿出石头的?”苏默忽然问向列坐最末端的苏松,神态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在场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被苏默这话顿时齐齐都提起了心眼,苏默忽然提起这石矿,到底意欲何为? 苏松显然也没料到苏默会问这一茬,只不过少爷既然问了,他回答就是了:“回少爷,的确有这么个石矿。县衙打算卖出来,却没人过问。” “是赚不到钱?”苏默又问。 一干人都被苏默弄得迷迷糊糊了,难道苏默这么暗示,是要用买石矿的钱来换取一干人的宽恕?若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毕竟好多族人,都是自己一房的子弟。血亲如此,能救下命来,钱财都是小事! 一干人心思乱转,苏松却迅速回答:“倒也不是,近来城内建房子多,用石头用木材的也多。那个石矿附近也有不少上好的木材,只不过都需要大把人手。咱善化近年来日子都好过了,也没人过去开采了。没人,木材都砍不了。石矿这样危险有经常丢命的地方就更别提了。” 听着苏松这么叨叨絮絮地说着,在场人都是心思剔透的,哪里还不明白,齐齐都是心下一凉。 “唔,这可怎么好。每年县里开支艰难,我等身为本地乡绅怎能不出力?这样好了,这二十多个族人嘛,也不让他们流放千里外了。就在那开矿做五年吧,当然,我这只是建议,松伯你差人将建议交给赖县令!如何?”苏默一副严肃的模样,在场人却是心肝尖都齐齐颤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一句话,二十多个犯事的族人的命运就这么给定了下来。开矿啊,这历来都是危险最高的事情! 不说每日艰辛困难,就说这一不小心被石头给砸死了,那都没地找去。五年开矿,到时候哪怕万幸人活着,只怕也得给劳累得不成人样啊! 苏松显然也明白了苏默的意思,肃然应下,场内好似席卷了一场冷风,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尤其是苏水禾以及地上那个抱着腿哼哼唧唧的苏匡山,这位以往闻名遐迩的匡山公子此刻被打得成狗一样,躺在地上,连呻吟都不敢出。 苏默瞟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苏水禾,将他最后想要求情的打算全部打消。 接着,苏默又念了几个名字,无一不是醉仙楼里采买的几个奸商:“听说最近县衙牢房里可不太平,这暴病而死的实在太多了。这几个奸商丢进去,可得注意着点。这往后啊,选食材供应商的时候,总得和人家提点一下。若不然,顾客在醉仙楼吃了什么东西暴病而死,不仅脏了我苏家的招牌,只怕到时候这些供应商自己也吃了自己的东西暴病而死。可就别怪咱苏家人没说明白了,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苏水繁连连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苏水华也肃然应下,一干人忙不失地点头。 “唔,这就好。听明白了就好啊!”苏默幽幽地说着,忽然看向苏水西:“听说水西叔叔最近可是艳福不浅啊,扬州瘦马,可不便宜吧。若是缺了银子,尽管跟苏默提,多的不说。这六千二百九十三两的银子也是能支出来的,就是别乱伸手,伸手必被捉啊!” 腾的一声,苏水西脸上豆大的汗就滴了下来。六千二百九十三两银子,可不就是苏水西那伸手得了的银两吗? 听着这和数字从苏默口中念出,犹如魔咒一般,苏水西脸上什么颜色都没了,煞白得一片。 心思急转,苏水西从未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现在转的快过。目光偏向神色肃然的父亲苏涣,苏涣却是目光看向苏岚,便沉如石木,苏水西猛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磕巴说:“是是,宗主说的是。四叔最近听着,说是济善堂似乎要为孩子们开学募捐,我这心里想着,所幸最近没什么要用钱的。别的不说,八千两银子这捐,我认了!” “好!”苏默目光扫向四房的一老一壮,自然转眼就明白了两人的打算。苏水西是贪墨了六千多两银子,苏默点出来,自然是不想撕破脸太厉害。再者,贪污罢了,还不如苏匡山那般严重。动了又不能往死里整! 故而,苏默便点一下,看这苏水西是不是识相。若是明白,那苏默便给一个台阶,让其有点体面。若是不识相,少不得这苏水西是别想安度晚年了。 场内众人何等伶俐? 转眼便想明白了过来,苏默这是借着苏水西拿出了一个台阶啊。 那些真正贪墨了的,那便趁早将以前贪墨的银两都出来,借着这个捐款的机会,体面地将脏银交出来,而不是日后苏默正要动了肝火,被人查抄出来。只要钱交了出来,苏默自然不会穷追不舍。此事,就算真正揭过。 至于那多拿出一部分算作罚款。全部都教出来捐到济善堂里,如此一来,颜面也算是能够保全一些。 当然了,此事过后,整个苏家的人事都会有一轮大调整。这些人除了苏水华和苏水繁等少数几人以外,估计都要处于退休乃至半退休的状态了。 以后只分红不管事,族内子弟想要进产业内历练,也要更加困难和严谨了。 但无论如何,在苏默的雷霆手段之下,所有人无不雌伏。一场风暴过后,卷走的是苏氏的污垢,迎来的,也将是苏家崭新的明白。 而苏默,在这样一场雷霆手段之下,也将在苏家族内建立起更加崭新的威望。 “还真不少,五万多两的银子!”众人退场,苏默、松伯,夏岳,夏达几人却没有离开。苏默看了看清单,颇有些索然无味:“另开一个账户,这五万两银子。就是苏氏族人专用的基金了,用起投资,将利润拿去给族人用。红白丧喜事,还有入学,伤病,都可以在这里支取一部分,情况比较为难的可以全额支取。还有啊,如果打算做小买卖,自己去创业的,或者说游学天下的,也可以来借贷,利息不要。” “就这样,都下去吧!”苏默说罢,挥挥手,连夜奔波,他是很累很累了,更何况一会还要赶船迅速去衡州。 夏达寻来一见大氅,披在苏默身上,场内又是重归寂静。 当苏默下午离开善化的时候,快船快马疾驰南下去去衡州的时候。善化城内的这场风暴后的影响终于开始显现。 首先是一大批苏氏族人被从管理岗位之上撤下来,大部分人必须从基础的岗位上展露自己的能力,若是能力不能得到认可和承认,便再也难以重归高位。 而苏家大宅内部,也开始了清理。 这个清理,不是秋风扫落叶的清扫。而是春雨沐耕田的福泽。苏家尽管快速崛起了,但依旧有许多因为这种那种原因而穷困的族人。 面对穷者越穷,富者越富的情况。济善堂自然得首先拿出动作,在继济善堂开学之后,济善堂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族人的福利之上。 而最为显眼的,自然就是苏画芙和苏二牛的亲事,真个费用,济善堂全部包办。彩礼、酒宴、席面等等需要的费用济善堂一一承担,甚至,作为济善堂的三大执事之一的夏达,都亲自到场祝贺。 随后,便宣布了济善堂一系列对族人的福利政策。往后,这红白喜事济善堂都会出一份足够的银子,让这红白丧喜事办足够体面。 同样,对于贫困族人的扶持,济善堂显然也拿出了许多办法。至少,这次人事调动,在原本撤了一批没本事的人后。大批勤恳做事的穷困族人也得以进入绸庄或者酒楼开始工作,从最基础的事情开始做起,随后,展示能力乃至锻炼能力,依据能力和贡献给出丰厚的汇报。 而苏家内部,执法堂也已经开始建立。而第一任主持者,便是苏峙。 这些人明面上是负责查账的,同时对犯了族规的族人进行惩罚。但谁都明白,苏默这是打算大力刷新族内的气氛了。 甚至,苏峙已经提议,要每年择选一批人去石矿里头看看那些族人的近况。说是安慰安慰,尽一尽这宗亲之情分。 苏默很是愉快地批准了,直至每年“参观”回来的族人脸色发苦地讲述时。所有人才明白这个新任阎罗的厉害,这分明就是杀鸡儆猴的同时,还要请众人好好品尝鸡肉啊! 这寓意如何,自然不必再表。 同样,隐秘训练着的第一批苏家的武力,也开始进入快速发展的轨道。 至于始作俑者苏默,却在一艘普通的客船上,迅速回了衡州。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登上了衡州码头。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码头上围堵了,而同样,同行的只有苏克容,以及几个明显气息内敛,背上粗布包着长条的大汉。 这些,便是护院里头精选的几个好手,一路护卫苏默。显然是上次弄得有了阴影。 只不过这次风平浪静,一点事情都无。当苏默坐上了云天安排好的马车时。城东一处别致小院内,一个美艳无比,身段曼妙的女子也是抱着琴,上了马车。 目标,西水巷。(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风月头牌 不知什么时候,衡州城内的风月班里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说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作者,苏默苏大才子进城了! 谁都知道书院的新生们忙完了小比,刚过了诗会,这是有空闲要来寻乐子的时候。故而,风月班各个都是摩拳擦掌,打算将这群风流学子拉近青楼楚馆里头潇洒的时候,弄个什么千古风流韵事出来。 可不是,苏默和文思卿的故事,连着整个衡州城都知道了。 若是能够将这位伤心落寞的大才子给揽入自家的温柔怀里,那自然是好极了。 故而,当得知苏默入城的时候,满城风月,尽为搅动。 只不过,柳七娘这次要显然要技高一筹。当各家花魁还在用心准备,打探风声的时候。她已然找到了地方,西水巷,这处苏氏私房菜的地方。 一个典雅的小院,流觞曲水,春花香树,入目清新,别致优美。建造之初,显然十分用心。 作为主家,又是苏氏私房菜的开门红,醉仙楼上上下下,对于苏默此次宴饮自然是用心非常。 故而,位置最佳的天音水榭便好生装点了起来,用以承接此次宴席。 至于美酒佳肴,自然不须细表。 不多时,苏默入院,稍事梳洗,清清爽爽换了一身衣服便得云天轻声细语:“衣公子,仇公子他们都来了。” 苏默自然是要去门前相迎,几个简装而来的朋友相见甚欢。大家显然都知道苏默家里头有上好的厨子,显然都是要来打秋风,尝美食了。 “都请进吧,早知道你们要来。我可是用心提点了他们,定然让你们流连忘返!”苏默笑着欢迎。 几人自然都是眼睛一亮,衣颜徽更是极其惋惜道:“早知道如此,你来衡州时就不能那么轻易放过你!” 苏默和仇天相视一笑,显然是想到了那日和衣颜徽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而两个多月的相处,众人都互相之间都是非常熟悉了。 平日相处愉快,若是不回想,恐怕都不会想到这位平易近人好脾气的衣大哥竟然会是地位尊崇的皇家亲王! 至于那日初见时,将文暮雪劫持。苏默和仇天想起来,庆幸的同时也感到很是温馨。 其他人一头雾水,显然没明白苏默、仇天还有衣颜徽这番话的意思。 只不过其他人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苏默了,一个个将自己道听途说的美味给点了出来,苏默一一应下,众人的气氛是越发欢畅了。 此次来宾没有女客,文思卿、文暮雪、顾诗晓还有沈巧云据说是去学了女红,一时半会是没空了。 故而,苏默、衣颜徽、仇天、卢象升、王轩以及谢世晋六人下来。显然是小圈子内部的聚会。 进了水榭,众人落座,最是喜欢热闹的仇天却是觉得六个人气氛有些不大热闹。于是便提议:“好不容易进城一次,这次光是让苏默弄好吃的可不够。这美酒佳肴,怎能没有歌舞助兴?” 仇天这厮显然对苏默上次起哄遭殃很是不满,这几日明明有了搭讪的机会。可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宴席的话给传了出去,愣是不见人家姑娘怎么回应。这如何不让仇天着恼。 苏默神色古怪,一边的衣颜徽大笑起来:“我说仇天啊,看来你还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啊。难道刚才偏厅里,你就没见着翠红柳绿的侍女往来?” “那又怎样?”仇天纳闷了。 王轩憋着笑:“还能怎样,苏默这显然打算开的是酒楼了。既然是酒楼,怎么可能没有歌舞。指不定,还是城内四大家了!” “什么四大家……”苏默干咳一声:“都是些苦命的女孩子罢了,还是不要打扰人家好了!” “装!”谢世晋大笑:“不如我去在门外挂一块牌子,道是书院风流公子苏默于此,诚邀歌舞。你看四大家会不会飞蛾扑火地过来!” 这下,大家一起都笑了。 苏默也被逗乐了:“我就有那么坏么,飞蛾扑火。难道我还能把她们都给烧了不成?” “还真是!”卢象升一脸老实:“依着这文采风流的名声,哪个女孩子不是巴望着能倒贴的。就跟这黑夜之中,飞蛾寻红烛一样。” “嗨,还红烛了。”老实人使坏起来,这威力就更大了。大家哄笑之下,苏默只好投降:“好吧好吧。我交代,的确是柳七娘来了。人家姑娘估计是要寻我学艺,可我连古筝都不会弹啊!” “哦……”众人拉长了音,苏默脸颊微烫起来。 王轩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怪不得我上次要给你寻几个清倌人败火你不肯,原来是看上了这风月班里的头牌,柳七娘啊!” 大家又是哄笑,吵着闹着要王轩将那日的情形说出来。 王轩自然是绘声绘色地将人家柳七娘在寒风凛冽之中苦等,而苏默在里头拒绝不见的情况一一道出,及至仇天大喊暴殄天物的时候。王轩又将送寒衣的桥段给说了出来,一干人暧昧地看着苏默。 却不料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榭入了一佳人,抱琴在怀,亭亭玉立。 似乎这厮摸准了今日的情况,竟是素颜长发,浅粉襦裙,一福礼对众人,声色悦耳,犹如出水芙蓉:“奴家,见过诸位公子,有礼了。” 苏默也是为柳七娘这副打扮而惊艳不已,显然这女子极其聪慧。知道在书院那种众人皆是素颜淡妆的地方,以艳丽妖娆可以迅速博人眼球。 但而今这小圈子聚会,却又该以素颜清纯示人最妙。而且,这小娘子本就是顶级的面容身姿。这般如邻家学妹的出场,登时便镇住了场子,苏默在感觉很有面子的时候,忽然心底里有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转瞬就将那个感觉抛在脑后,苏默摆摆手,水榭外,又是一批容颜上等的女子入内。 柳七娘坐在苏默身边,而其他女子则挑选完毕,一个陪一个。 对此,谁都没有任何异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风气,文人士大夫风流韵事嘛。没有佳人作伴,何来韵事?(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柳七娘 【多谢严寒酷暑、小伯渤和寂灭同学的新年贺卡哟,预祝一下新春快乐啦。大年初一的时候三更~】 水榭之上没法分席而坐,众人围着一个大大的圆桌坐着。湘南的春末不大冷,水面上徐徐吹来的风带着些微的暖意。 苏默就这么含笑地看着一干同学,闻着臆想之中似乎带着南中国海气息的微风。 都是十六七岁的同学,尽管在这个年代这已经代表成年,甚至娶妻生子了。但由于大家都在书院读书的缘故,这个很让苏默感觉到后世气息的地方很有人性味。宽松和体谅的气氛让大家的个性得以扩张,而天资卓越或者品性优良的学子大多都有良好的自制能力让这种个性恰到好处。 故而,苏默能够感受到后世那种随性的味道。而大家的相处,也愉快非常。 不过此次的聚会,显然是带着中古时代的味道。在身边巧笑嫣兮的女子的说笑下,整场气氛都很是欢快。 而一开始桌子上摆着的四十八碟果子点心也吃了个差不多,日头渐上,已经到了午餐的点。 向来喜动的仇天便鼓噪着:“苏默,菜都准备得如何了?总不能就靠着这点果子糕点就打发了兄弟是不?” 苏默失笑:“你这猴急的性子,活该你被人家不搭理。” 见着仇天的眼神越发凶恶好似吃人一般,苏默连连赔笑:“好啦好啦,来人,将这些都撤了吧。各色羹子,下酒菜,还有正菜都准备上吧。” “好,来酒。有甚好酒可别藏着掖着!”卢象升眼睛一亮,显然是个好酒的。 苏默正色:“还能亏待自家人不成?克容,将我珍藏的二十年白玉泉都给我端出来!” “喏!”不远处一人凝立,躬身应是。 自从苏氏产业不断壮大后,以往头疼的好酒至少这会是不用担心了。有的是那酒商想要把酒卖给醉仙楼的,这一等美食之处,所要用的酒将是何等重要? 故而,就连这两宋之时就有盛名的白玉泉也巴望着能够将酒供应到醉仙楼里。 听着二十年白玉泉,卢象升等人都是眼睛一亮。 接着,各色羹子纷纷上台:百味羹、头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浑炮等羹、旋索粉玉棋子群仙羹、果术翅羹、盐豉汤、血羹、粉羹、瓠羹、豉羹、石肚羹。 各色花样让人目不暇接,只不过这一次苏默倒是没有收揽什么惊奇艳羡的目光。这里除了卢象升,各个似乎都是家世不凡的样子。 就说知根知底的仇天,也是江淮豪族,似乎也是让陆家都忌惮的存在。至于衣颜徽就更不说了,衡王府那等地方,什么精细的吃食没见过。 只不过不如苏默这般花样百出,又是别出心裁罢了。 各人纷纷选了肉羹,这是打算草草填一下肚子,最后便上了下酒菜。自然就是红丝水晶脍,软羊,鲊脯,旋炙猪皮肉等纷纷端上。 有菜,自然不会无酒。 不仅与白玉泉上了,就是锦江春也上了,至于其他各省名酒,苏默也一一有了准备。 “第一道正菜来了!”苏默解说道:“子龙脱袍!” 众人纷纷开动筷子,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是湘人,自然是对没有品尝过的传统湘菜很有兴趣。 苏默这说的简洁,大家自然也是迅速开动。 好歹这桌子够大,又是足足一次上了数盘“子龙脱袍”这才没让大家生出了争抢的情况。 当然了,给各个公子们夹菜的大多不是本人。就如苏默,刚刚吃了一口猪肉,说笑了几句,柳七娘便低声笑着,将这“子龙脱袍”夹给了苏默。 一边夹着,苏默忽然听到柳七娘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说着:“赵子龙如何英武,却也终有解战袍的时候。这子龙脱袍,可便宜了奴家品尝美味了。” 苏默瞬息之间便想到了那张纸条:“想不到七娘对美食蛮有研究啊,你擅长的不是音律么,庖丁之事沾血,可不适合如此青葱佳人啊!” 此刻两人距离极尽,柳七娘不是用身子蹭着苏默,那胸前的柔软更是是不是蹭过苏默的手臂,带来一股股的酥麻感觉。 故而,其余几人看来,自然是纷纷感叹着苏默这厮的桃花运。 当然,苏默不是这么想的。眼下这,都快成桃花劫了! 听着苏默的回话,柳七娘颜色微变,忽然双眼汪汪地看着苏默:“为了公子,便是再大的苦,奴家也愿意吃的。这点血也算得什么,只是不知公子可能听得奴家一句劝。” 柳七娘靠着苏默越发近了,甚至可以说是直接贴了起来。只不过在柳七娘的运用之下,巧妙地若即若离。肌肤相触间的温软酥麻感觉更是不住地挑战着苏默的忍受能力,细微处,苏默都感觉到心下血液有些加速。 苏默也夹起子龙脱袍喂到了柳七娘口上,借着这距离,苏默轻声:“七娘所言,不知是什么劝?不知是曹公,还是吴主,亦或那献帝?” 柳七娘轻声娇笑着含着鱼肉,却是一把凑上迅速地亲上了苏默的唇,香舌轻启,苏默下意识间张口,却是温软相触后,鱼肉入口。双目对视,苏默能够感受到柳七娘的那份娇笑着的得意。 感觉气势一顿苏默气势一顿,柳七娘低声回着:“自然为占着荆楚的曹公了,劝公子识时务,择良木,然后归魏了。” “魏虽盛,得天下者却是司马~晋啊!”苏默笑着,大脑早就高速地运转了起来。 两人好似是说着菜肴,又好似亲昵地在调情。但只有两人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 柳七娘说子龙解战袍,自然是指苏默。无论苏默再如何厉害,也会有揭开战袍再无防御的一天。到时候,苏默就有变成别人盘中餐的可能。 对此,苏默便暗指柳七娘做中间人,实则很危险,想要跳过话题,同时也有逃避的意思。 却不料,显然柳七娘很是执拗。那半真半假,或者干脆没有真的可怜模样,直能柔了百炼钢。抓住了这个话题,直言苏默根本躲不过去。 苏默便直接问柳七娘是哪里来的说客,目的为何。 柳七娘便暗指陆家,希望苏默能够归顺陆家。三国之中,蜀国最弱,魏国最强。用魏国代指陆家,自然是说跟随蜀国不如跟随魏国有前途。 而苏默的反击也十分犀利,你陆家若是曹魏,可到时候得天下的可就是司马~晋了。你逼急我了,也能让你损失不小。到时候陆家面对其他八大家的竞争,可还能省?到时候得了大好处的,只怕是其他七家了! “公子的话,可真是……真是……”柳七娘娇娇怯怯的,都快要将一边仇天的心都柔碎了:“把奴家给难到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就吃。吃好吃的,做开心的事情,有些吃力不讨好的,还是算了!”苏默温柔地说着。 也不管苏默这是真话还是假话,柳七娘真是心下一暖,但一想到某些东西,柳七娘心中仅存的暖意便荡然无存,猛然下沉,不住地向着心底越发低处沉下,好似不见底一样。 “公子美意,奴家谢过了。只是公子的倚仗,有时候恐怕并不能起到什么效果。就比如那济善堂,收揽人心的事情谁都做过。只是一群普通百姓又能如何,庶民永远是无知的。只需一两个善化出身的进士宣讲几句坏的,只怕公子所有的用心都要坏了吧!”柳七娘低低说着,尽管脸上依旧带着媚动人心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冷。 苏默依旧神色不变:“七娘说得这般通彻,想来是要下最后通牒了。” “奴家不敢……”柳七娘声音颤了,似乎是害怕极了,眼汪汪地看着苏默:“只是有些事情,却并不是一个人的意志可以转移的。” 苏默轻笑,身边这可人儿倒是伶俐得紧。这样紧迫的气氛之下,都还能说出这样婉转的劝言。在苏默面前,柳七娘是弱小毫无反抗之力的。但在陆家面前,眼下的苏默何尝不是十分危险。若是陆家撕破脸拼了老命的要对付苏家,苏默哪怕再如何厉害,只怕也逃不了死之一字。 实力的巨大差距,的确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意志而发生逆转。 同样,柳七娘也传达出了一个消息。苏家眼下引以为傲的发展速度,乃至团结一心。其实都不稳固,苏默眼下着重将防御放在商业手段之上。 但陆家真正的杀招未必会放在这里,陆家一旦将苏默视为敌人,会使用的手段将会是全方面的,乃至动用一些极端的暴力手段! “好味道!这鳝丝鲜嫩,香辣爽~滑。不愧这‘子龙脱袍’的名字”此刻,性子跳脱的仇天不住地赞赏。 此刻,衣颜徽解释菜名:“这名字的确取得妙,鳝鱼在制作过程中,需经破鱼、剔骨、去头、脱皮等工序,特别是鳝鱼脱皮,形似古代武将脱袍,故将此菜取名为‘子龙脱袍’,光是这名字,就不知惹了多少人追捧!” 众人纷纷笑着,苏默也跟着笑,只不过笑容有些苦涩。他又何尝不是因为苏护之子的名声,而被人不住地盯住,盯得死死得,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我信奇迹 “好啦好啦,吃了鳝鱼。来尝尝我这的素菜,炒素什锦!”苏默说的,是一个由鲜蘑,香菇,黄瓜,胡萝卜,白萝卜等熟菜组成的菜肴。 “此菜,以鲜蘑去蒂,刀切进一半深,用手按一下成扇状。香菇切梅花状。黄瓜、胡萝卜均切两分,削边成蝶状。白萝卜去皮切菱形片。姜去皮切锯齿片。西兰花掰成小朵。玉米笋切段。马蹄、窝笋、紫菜头均削成球状。再放入清水烧开,锅放少许油,烧热,投入全部主配料,加入鸡汤及调料翻炒,用水淀粉勾芡,淋明油出锅。如此辛苦,这满满一大盘美味就出来了!”苏默说着这色彩缤纷,十分好看的素菜便端了上来。 众人纷纷入筷,苏默也给柳七娘夹了一筷子,丝毫没有受到刚才的影响。 而柳七娘呢,也亲昵地和苏默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地,好似秀恩爱一般。 不一会,红煨鱼翅就快上来了。 这位深得陶然喜欢的美味已然在湖广传开了名声,而醉仙楼的菜系,也渐渐以湘菜和川菜打头阵。其他菜系,毕竟不够精深,比那些真正的名家相比,更多的只是一个噱头。 川菜且不提,身在湘南,自然当以湘菜待客。 而湘菜之中,这红煨鱼翅的名头算是大名鼎鼎的。一来鱼翅珍贵,二来则是因为如园一场盛宴。据传正是陶然极喜欢红煨鱼翅,故而这才帮助苏默击败了尹泓智。 实际上自然是没这回事,但如园那场盛宴着实有些传奇色彩的因素。故而,越传越是邪乎,最后连苏家都辟谣无力了。 反正醉仙楼方面也乐见其成,没见着来者必点“红煨鱼翅”么。一个个喜欢得跟什么似地,就算没点到,也要预约上了老实等着。 当然了,名声固然是一方面。但红煨鱼翅的美味,才是真正名声广传的真正原因。 “不错不错!”便是遍尝美味的衣颜徽尝了,也是赞叹不已:“此菜,清润滋补,柔软浓香,味道鲜美!今日来此,不虚此行啊!” 就是那些原本只对一干帅哥有兴趣,而对菜肴没有多大热情的女子也纷纷赞同了起来。 其后翠竹粉蒸鮰鱼【以母鮰鱼为主料,辅以白醋、熟米粉、绍酒、五香粉、味精、原汁酱油、葱5、豆瓣酱、姜、甜面酱、精盐、胡椒粉、芝麻油、花椒粉、辣椒油、白糖、熟猪油等烹制而成。菜品口感清爽~滑~嫩,宴客绝佳】、豉椒划水【豆豉味香浓,入鱼香,色泽红亮。】、宝塔香腰【主料猪腰、芋艿、荸荠、猪瘦肉、猪肥膘肉、净桂鱼肉、水发香菇、水发玉兰片。配料面粉、鸡蛋、鸡蛋清、干淀粉、湿淀粉、肉清汤、芝麻油、熟猪油。调料葱段、姜片、绍酒、精盐、酱油、味精、八角粉、胡椒粉。菜品集众多小吃品种于一碗,层层堆砌,形似宝塔,味道多样。】、龟羊汤【龟、羊肉,加当归、党参、附片、枸杞,脾肾双补,增强食疗作用。且一扫龟羊肉的腥气和膻味,芬芳馥郁,软烂鲜嫩】。 这一系列这时代根本没有的湘菜美味一一上来,众人是吃的不亦乐乎,再加上诸多湘菜传统美味纷纷端上,直叫王轩连道:“此等美味只应天上有,人生难得几回尝啊。唉,那龟肉是我啊!” 感叹之中的王轩一不留守,筷子上的龟肉不甚掉下去,却叫一边的柔美佳人给抢了过去,两人嬉笑闹着,最后是嘴对嘴每人分了一半。王轩享尽艳福的时候,也大大品尝了一回另类美食。 “王轩你小子,也真够会玩的!”仇天说笑着,夹起一块玉兰片。 王轩分辨着:“要说会玩,这里谁能比苏默更会玩。这里一个个好吃的,可都是从苏默这里掏出来的!” “就是!”衣颜徽一脸得意地说着:“你们是没亲手见过苏默的厨艺。那日我们和你们师姐带着文暮雪上山的时候,可是亲眼见了苏默下厨的本事。那次吃的,才叫一等啊!而且,小师弟这几次宴饮,都没见过一次重复的菜肴。你们说,这里比起会玩,谁能超过苏默?” “这君子远庖厨……”卢象升有些看不过眼了:“这要传出去,对苏默名声有碍啊!” “真名士自风流!”谢世晋老神在在地说着,还拿着折扇扇了起来,显然是自己要当一回名士的范儿了。不错,依着苏默的名声,再加上以前那论调,指不定还真能改改士大夫们的娇~矜脾气! “哈哈!”众人被谢世晋的这样子都给逗乐了。 此刻,苏默也出声了,却是将风头转向柳七娘:“好吧好吧。我的厨艺你们总有机会能尝到的,只不过,眼下好不容易来了柳大家。怎么,就不想看看这乐律一绝吗?” “想,如何不想。此次能见柳大家之乐,当浮一大白啊!”最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卢象升,这个健硕的大汉双目亮亮的,想不到,原来这才是潜藏最甚的一号追星族。 不过柳七娘这个追星族倒是值得他去追了,这可是衡州最出名的头牌!没有之一,自从苏默一曲《拟古决绝词》在她口中传扬了出去以后,她便成了衡州城内最受追捧的花魁! “甚妙!”卢象升说完,众人都是纷纷期待地看向柳七娘。 只不过柳七娘却是眼巴巴地看向苏默,惹得苏默平白得了一大堆白眼:“公子想要听什么曲?” 仇天一个劲地捶地:“这厮怎么就这么桃花运啊。天下人都渴望得七娘一曲而不得,这厮竟是人家巴巴地让他点曲子!” 苏默只是轻笑:“《平沙落雁》吧!” “如君所愿!”柳七娘款款一礼,风姿尽展。 只见柳七娘找到自己带来的一把古琴,眼波流转地看了苏默一眼,便素手轻弹,一曲开始。 《平沙落雁》曲调悠扬流畅,通过时隐时现的雁鸣,描写雁群降落前在天空盘旋顾盼的情景。对于曲情的理解,有“取清秋寥落之意,鸿雁飞鸣”来描写秋天景物的;有“取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的;也有从鸿雁“回翔瞻顾之情,上下颉颃之态,翔而后集之象,惊而复起之神”。“既落则沙平水远,意适心闲,朋侣无猜,雌雄有叙”,发出世事险恶,不如雁性的感慨的。 在柳七娘手中,此曲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段,优美动听;基调静美,但静中有动,犹如天籁。 众人纷纷闭眼沉入此中意境,好似真的到了那个雁鸣天际的世界里。 及至一曲终了,众人再睁眼,回味无边,纷纷都是轻轻鼓掌了起来。 王轩不住地赞叹:“如此一曲,不虚此行啊!” 柳七娘又是乖乖地回到了苏默身边,示威地看了苏默一眼,如此娇憨,分外可爱。 苏默悄然将柳七娘柔软的腰肢揽上,两人靠得越发紧了:“七娘,我问你。你信佛,或者信道吗?” 柳七娘依言:“奴家信佛。” 苏默轻笑:“我不信。” 柳七娘依偎入怀,听着苏默心跳开始加快起来:“那公子信什么,奴家么?” 苏默用下巴蹭着柳七娘的青丝:“我信奇迹!” 【看书别忘了投票哦】(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岳州 “我怎么感觉我好像是多余了?”仇天左顾右探的:“唉,吃饱了喝足了,咱们还是赶紧撤吧!” 众人哄笑,显然是苏默和柳七娘玩过火了,让大家都嫉妒非常了。 不错,哪个青楼花魁不是欲拒还迎的。冷冷清清,好似隔着和你几千里似地。但偏生这样,众生追捧之下,依旧热度不减。 似乎真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而在场的,除了苏默和卢象升也都是风月场的老手。自然是见过那一干花魁做派的,哪一个不是追捧而不得的? 就是摆出书院学子的名头,那些花魁只怕也不会买账。非要设出三关六道让你闯了,这才能有一次见面的机会。至于近距离展示舞乐,更是极其难得。 每一次能够见面,更是足可让人激动万分。当然了,准备充足的花魁当然也不会让你失望,每一次精心准备的出场都会足够惊艳动人。 如此一来,众人的追捧更甚,一干花魁们自然是越发有了女神范儿。 再加上依着书院的缘故,衡州城在这个时空已然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文化重镇,这里的青楼货色更是和江宁、苏州、杭州、扬州等地持平的。 而这里的花魁,自然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神级人物。 但这样的人物,依旧是被苏默一曲《拟古决绝词》给折服得妥妥帖帖,简直就跟那个唯恐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 这样,如何不让一干男儿大恨。 至于身边那些也堪称上品的女子心里如何羡慕嫉妒恨,那又是不足细表了! 大家哄闹了一顿,苏默和柳七娘自然是没法再去亲昵。哪怕柳七娘还有什么要劝的话,在看到苏默眼中的坚定时她便明白,她这次的任务终于失败了。 不错,柳七娘的身份并不简单。 不然,也不会在衡州这种烟花风月之地保持处子之身一直到现在。而且,柳七娘的年纪不小了,十八了。 在这个十二三岁来了初潮就算女人的时代,女子的成熟年龄被一降再降。至于烟花之地,那当然是更早。 能够在烟花之地保持处子之身,要么就是有非同一般的坚韧毅力抗拒来自青楼的压力。要么,就是有一股力量帮助他抗拒来自青楼的压力。 显然,柳七娘的可能更加接近后者。 而这个力量,便来自江北楚国故都,那个叫做江陵的地方。 对于清浊堂的失败,陆家上层没有忽视。乃至苏默和陆禅在书院的交锋,也被上层所了解。 但暂时也只能于此了。 书院不是陆家能够触探的地方,若是轻易伸出爪子,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剁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要引火烧身。 至于善化,陆家的考量显然更加慎重。 陆家的嫡长子陆禅被苏默如此打脸,这是不能忍受的,也是必须反击的。但这一头,暂时只能交给陆禅自己去处理。 陆家可以提供支持,但这件事情只能是陆禅自己去做,不然陆禅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头被扣上了且不说,就说引起书院的目光而强烈反弹,那也绝不是陆家愿意看到的。 当然,陆家不能直接针对苏默,却会针对苏默羽翼下的善化苏氏产业。 可以想象,苏家在成为陆家视线内的敌人后,其将遭受如何大的压力。 岳州府,岳州。 老农背着背篓进了城,从怀中取出邹巴巴的布包,颤颤巍巍地取出了十个铜钱,这是背上那些货物的入城税金。 清晨就赶到岳州的老农显然步伐不慢,只不过今日似乎人特别多,于是城门上便列起了长队。 日头渐上,城门上排队才到了一半。不知怎的,收税的兵卒特别用心,这让队列消减的速度越发慢了。 老农拿出了一个馍馍,慢慢地吃着,到一半的时候,队列终于快要到自己了。老农轻轻松了口气,摸了摸额上的汗珠,欢喜地整了整背在前面的背篓,又清点了一下背篓里头的生丝。 此刻,城门不远处突然一阵尘土飞扬,马蹄声急切非常。 老农见整整齐齐地叠着没少一分,他这才松了口气,捏着手中的铜钱,就要过去交税。 许是太过注意了,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空出来的地方是突然多出来的,他只是要过去交税,然后入城门,将这些生丝卖出去。 那里有一家明年的用度。 老农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只是后面的马蹄声越发急切了,快马疾驰,马上的骑士似乎又特别着急,竟是根本没有管人群之中走出来的老农。 而几个兵丁只顾着呵斥其余人让开道路,没想到这时候还会有跑出来的。 于是,不过十余步的距离,老农横亘在路上,恰好阻断了大路。 而此刻,快马一点都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危险!”此刻路人们纷纷惊叫了起来,只是想要过去拉回来,显然有些理所不能急。 只有不过十步了,而老人离着路中央越发近了。 忽然,一个黑影探了出来,一把将又要走出去的老人拉了回来。 快马疾驰而过,马上的骑士似乎受了惊讶:“糟老头子,找死别挡路!耽误了大爷的事情,小心扒了你的皮!” 老农显然也吓到了,皱纹迭起的脸上惊惧无比,良久,这才颤颤巍巍地朝着那好心人道谢。 被道谢的是个年轻些的书生,看年岁也有二十余了。浓眉大眼,很朴实敦厚的印象。 书生谦逊地扶起老农:“这事我应该做的,老人家还是快些进城吧,不然后面的人又要耽误了。” 老农进城去交税,只不过书生看向快马的背影,却是神色越发暗沉了起来,他目光敏锐,恰好看到了马臀上刺着的一个陆字! 交完税,老农还想找那个书生酬答,却不料书生早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他只好叹了口气,背着背篓去了城南一处苏记生丝铺。 这是城内新开的一个生丝铺子,老板和善,小厮也很和气没有因为他一个散户而有所怠慢。这让老农记住了这里,最重要的,是这里价格公道,而且现款现结。 【快过年了,大家买好归程的车票么】(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暴~乱【加更一章】 【加更一章预祝大家新年快乐,新春吉祥。微言提前给大家拜年了,过年还要码字的微言弱弱地求点捧场红包收藏什么的,啊哈今天三更。】 只不过当老农到了城南找到苏记生丝铺的时候,却见大门紧闭,空气之中,隐隐有烧焦的味道在飘扬。 这点味道是年迈的老农闻不到的,他只是分开围观人群,却怎么也看不到那在柜台上笑呵呵的掌柜了,还有那几个手脚勤快,十分礼貌的小厮,都寻不到了。 老农只好问路人,只不过还未开口,其他人就说开了。 “要说苏记生丝铺的掌柜还真是心善,来的乞儿都不吝施舍。只是想不到竟然手下会出那般败类,一把大火烧了,库房里头,可都是近千两的生丝啊!” “可不是,苏掌柜的运气可太糟糕了。刚好将大批生丝都买进了,结果被一个小厮不慎给点了走水,可叹!” “不慎?指不定有什么龌龊呢。” “总算人在就好!” “那个小厮可是早就跑了,有意无意,恐怕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 一干人叽叽喳喳的,老农听得慢,足足听了四五回。他才算明白了这事情,原来,苏记生丝铺竟然是走水了,整个铺子后面库房的生丝都给烧没了,偏生铺兵全去城北齐老爷那救火去了,只是听那耳朵灵敏的说,那些铺兵根本没带上救火的家伙,反倒是吃饭的家伙一个不落,吃的是罪油肚圆,据说铺兵队正出来的时候,连腰包都厚了两分。 至于真假? 鬼才知道! 只不过一个茶余饭后的乐子罢了! 老农失望了,自家贩卖生丝这些年,他可是知道城内价格公道的,可只有这一家了。 但为了明年的嚼谷,这生丝无论怎么都得找个场子卖了。 他只好进了一处亮堂宽敞的商铺,道是陆记的生丝铺子。 陆记的掌柜脸上笑容温和,跑腿的小厮也很是嘴皮子活络。尽管店内卖生丝的很不少,但见着老农背着背篓,小厮还是很机灵地迎了出来:“老人家可是要卖生丝的,请入内品茶。咱陆记,乃是江陵的大牌子。管保不让您老吃亏!” 老农颤颤巍巍地问:“一百斤生丝,多少银子?” 掌柜迈步过来,笑着伸出一只手,又加了一个指头,摇了摇。 老农更加颤颤巍巍了:“四十六两?” 须知,苏记生丝铺的收购价可是五十两童叟无欺! 掌柜温和的笑容塌了下来:“老人家你可是打我脸啊,四十六两的生丝价,那能养活人吗?五十六两,童叟无欺。” “真的?”老农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至于这条街不远处还带着烧焦味的苏记生丝铺以及那和善的掌柜,都抛在了脑后。 陆记掌柜一脸严肃:“这江陵的牌子,谁敢说这大话?只不过,往后啊,您老这生丝,可只准卖我这一处了,而且还得立契。不然,官司打到衙门里,可是要坐监的!” “好,好,好!”老农眼睛更亮了。 老农背篓里面有五十斤生丝,拿了二十八两银子的老农犹如吃了长生药一般,瞬间便年轻了许多。 刚巧,快出城时,他碰到了那个浓眉大眼,救了他一命的书生。 “年轻后生,可总算找到你了!”老农扯着书生的袖子:“救了老头子这一命,你可得让我找个机会好好报答啊。别的不说,得请你好好吃一顿,有肉、吃酒!” 书生愣了,对面一个面容和善,却面带苦色的锦衣商户也愣了。 只不过老农一身注意力全在了书生身上,却是没认出这商户。 书生自然被老农的热情弄得有些啼笑皆非:“一桩小事,何足挂齿。老人家的心意我谢过了,只是学生还有些事情,恐怕就不能陪了,往后,往后有机会一定让您老如意!” “那后生你唤什么姓名?”老农显然很认真。 书生斟酌了一下:“姓纪,名皓然。” 老农哦了一声拉长,此刻那商户问了:“老人家,这个月的生丝卖的可好啊?” “一百斤五十六两,公道!”老农笑呵呵地回答 商户一阵恍然,却让老农看清了面容,只不过老农记性不好:“这不是苏掌柜吗?嗳,刚瞅着要找你卖生丝,可不巧,都卖了。苏掌柜,何故不开店啊?” 商户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温笑着回了:“是走水了。” “可后生是要去救火?”老农看向纪皓然。 纪皓然颔首,喟叹:“不错,常德府,辰州府都要去救火。” “唉,那就打扰纪后生了,只是你可要记得,老头子我是牛家庄的,村头有七棵柳树的地方就是老头子家了,可要来找我吃肉喝酒!” 纪皓然含笑应是,人潮之中,闹哄哄除了三人谁也没听明白说什么。稍待,纪皓然和苏掌柜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这时,苏掌柜的脸色才沉重了起来:“常德、辰州、岳州。十多个商铺都燃了起来,这把火……” 纪皓然也郑重非常:“就算被退货了,烧了,乃至劫了。这货没了都没事,只要人在,早晚就有重头崛起的一天。只不过此次施州卫……” 苏掌柜心下一紧。 善化,苏家大宅内。一干重要人物纷纷在座,苏水繁,苏岚,苏涣,苏里就连在楚练绸庄占了股份只管分红的陶凌峰得了消息,也是迅速赶了过来。 苏水华脸色铁青,双手拿着一个锦盒,却是怎么都无法用力打开。 及至最后终于苏水华似乎承受不住这小小木盒,砰地一声摔落在地时,这盒子这才打开。 只是众人未及看见里面面目,却见一抹略带暗沉刺目的红,一边的苏峙神色木然,却带着悲伤,将盒子打开,恰见里面是一封染血的锦帛。 果然,苏峙声音低沉:“这是一封血书!” “施州卫三个生丝收购点被捣毁!”苏峙又道:“详细的情况我们暂时还无从得知,只知道动手的是当地的山中苗夷,他们不仅敢于贩卖给我们生丝的汉人进行威胁。更是直接洗劫了生丝存储的库房,所有派出去的人,包括苏荣品,都是身死施州卫,这是唯一带回来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楚练绸庄乱(上) “苏荣品,好儿郎啊!”苏荣品是二房的,尽管苏水繁知道此人能力一般,不然也不会被派到施州卫这种偏僻遥远的地方去。 只是,苏水繁这话说完。苏水华的脸色却更阴沉了:“荣品是好男儿,只是血书却不是荣品写的!是那群蛮夷写的!” 场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是震怒不已,苏水繁不敢置信:“不是苏荣品写的?血书怎么可能不是自己写的,难道这还能让别人写?” 苏水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苏峙去将锦盒交给苏水繁,苏水繁扫视了一眼全场,快速将血书打开,及至最后,脸色也变得和苏水华一般可怕起来。 随后,血书传过每个人的手,最终到了陶凌峰面前。 看完血书,即便是本来并未干涉其中的陶凌峰也变得愤怒了起来:“这是一封敲诈信!” “无印记白银一万两,见银见人归!”用鲜血写就的字殷红无比,只是却更加刺目,而更让人愤怒的,是这些锦帛赫然就是苏家要去施州卫买的东西! 显然,苏家是想要利用收购点先期打好基础,然后再大规模扩张市场! 只是,这封用苏家锦帛苏家人血写就的信,竟是一封敲诈信! 场内气氛一下子如降冰点,所有人都是愤怒无比。 然转而,就是浓浓的无力。眼下苏家的势力刚刚稳固了长沙府,向着湘江大地扩张,尽管作为湖南地区,长沙府是最为富庶的地方。更有天下四大米市之一的地位! 但无论如何,一个无法绕开的事实就是,苏家的触角才刚刚伸到整个湖南。对于施州卫这个完全是军事系统的地方,根本没有关系。即便是在湖广都指挥使司,也没有什么可靠的关系。 甚至连打听消息都十分滞后。 这样一来,绑匪即便是绑了苏荣品,苏家也难以反击有何动作。更何况,靠近江北的这三府之地竟是突然之间全部都遭了难,几乎一半以上的收购点被毁掉,不是内部小厮不甚走水将仓库店铺烧光了,就是连掌柜都有一夜间都跑掉的,而所有的生丝以及货物全部无影无踪。 甚至,整个湘北地区谣言四起,所有收购点都惨遭阻击,最好的情况也仅仅只是收不到货。 而最惨的,是眼下苏家都无法确定苏荣品的生死! 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拿出一万两白银,换回的却仅仅只是一具尸体! “给!”苏水华声音干涩:“钱可以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为苏家产业连命都丢了,我们不能连这点钱都舍不得!” 苏水繁也道:“这是我二房的孩子,我出一千两,活着算作他的压惊,死了就算给他妻小拿去为以后吧。” 陶凌峰为之动容,他忽然感觉自己以前固守的所谓世家顾念有些可笑。 场上唯一的女子夏达也开口了:“这一笔钱,济善堂可以出。苏荣品一家,日后的赡养,济善堂全额扶助,直至苏荣品的子嗣长大成年!其余苏氏雇工,但有身死,皆可按照此例办理。” “好!”苏水华看了一眼苏峙:“将事情快马急传,报给公子!” 当快马从善化传来的消息到了衡州的时候,苏默还在宿醉,大家伙喝得分外畅快,结果一不小心就喝高了。 于是花魁飘然而去,苏默却在床上躺着,酒气扑鼻。 只不过当密信传到苏默手上的时候,苏默的酒劲便消了一半,及至刚刚看了三行,苏默便徒然清醒了起来。 “岳州府,常德府,辰州府!”苏默轻轻念着,无需用地图,他也能明白这三地之间的观念。 这个时代,由于地图的珍贵和稀缺,再加上地理图志的稀少艰涩。故而大部分人对天下地理并不清楚。 但苏默不同,来自后世的苏默什么样的地图没看过。自然是山川河流油然在心,只是眼睛一闭,岳州府、常德府以及辰州府在地图上的地理位置便浮现出来。 辰州就是而今张家界一代,至于岳州和常德那更不用说。 论起富庶,三者各不相同。至于施州卫,也就是后世湘西。这地方更是山林密布,蛮夷聚居,历来是王化较弱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在这里设置一个卫所,驻兵近万。 三府一卫虽说看似没有什么联系,但苏默只是粗略想象了一下地理位置,便立时明白了其中很浅显的关联。 “湘北江南之地!”苏默神情凝重了起来,这三府一卫,都在湖南北部,靠近长江的地方。 倒不是长江有什么不是,而是长江北段西处,有一个苏默怎么都忘不了的地方:江陵。 “克容,立刻快马传令宝庆府、衡州府、茶陵州、永州,成周,靖州等地的所有苏氏产业全部收缩经营,准备刀剑全员戒备!”苏默大吼一声,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只是更加令苏默焦躁的,却是苏默唤了一声,苏克容竟是没有回应。 苏默心下一跳,立时推门而入。 恰巧,此时苏克容快步跑来,额上大汗淋漓:“公子,宝庆府报急,永州府报急,郴州府报急,三府之地楚练绸庄所有生丝收购全部被苗夷毁了!” “还有,靖州、茶陵州尚无消息!”苏克容重重喘了口气,抹了抹汗,这才接着说完,只是,额上的汗却越多了。 “走,随我去楚练绸庄!”苏默大喝一声,无可置疑。苏克容见此,连忙示意四名侍卫跟上护卫。作为湘南最大的城市,湖广之中头前的交通要锁。楚练绸庄自然是建立了仅次长沙的大商铺。 当苏默一行人赶到楚练绸庄时,所见,果然是一群人哄闹着商铺。有要退货的,更有要求买回生丝,重新发卖的。所有人闹哄哄的,整个商铺房纷扰无比。 而一圈一圈的,外面尽是围观人群。所有人议论纷纷,谣言四起。苏默光是听了一小会,便有人说苏家卖的货物尽是假冒伪劣。 也有人说苏家收购的生丝价格太低,根本就是诓骗百姓。还有人说眼下楚练绸庄根本没有钱支付那些订购的生丝,根本就是要骗那些散户将生丝卖给他们,然后好高价卖给别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楚练绸庄乱(下) 【大年三十,大家新年快乐。】 若是有人问到这个别人是谁的时候,不多时便会有人指指点点地说着陆记生丝铺子开张,收购价格至少要高出一成来! 还有什么苏默身世不干净,喜欢吃人心什么的都扒了出来。 更有甚者,煞有其事地说着苏默和楚练绸庄不是一个家族的。只不过造谣者显然低估了苏默的威望,只不过刚刚说罢,就有人巴拉巴拉地反击了起来。有那性子烈的,更是直接拳脚相交了起来。 咱湘南出来一个如此闻名全国的顶级才子,诗词无双,多提气的事情,基本的情况,大家都是知晓的,怎能容你乱诽谤的。 至于负责此处楚练绸庄的丘明则早就生焦头难额,却依旧不能平息着在场人的情绪。 谣言四起之下,所有的客人都纷纷激动不已。及至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在要求退款,退货。 而丘明生这个楚练绸庄之中依靠能力升起来的高级管事显然也十分清楚,眼下这关口必须咬紧了。 一旦放松了,真让他们退货了却又控制不住局面。只怕楚练绸庄以后所有的声誉都要败坏干净了! 而且,眼下绸庄内根本没有这么多银子去退货。 大部分的银两都拿去收购原材料了,将近三个月的高速发展大大提高了楚练绸庄对生丝的需求,这样的情况之下,大批采买原材料根本没什么不妥。 但谁都想不到,眼下这个关头。竟是突然出现退货潮,而那些也说着要退款返还生丝的桑农,竟是根本挤不进来。 脑子全力思考起来,苏默无暇去细想事情为何会如此糟糕,也无暇去想为何府城的衙役此刻依旧没人过来维持局面。但眼下,他必须想出办法将楚练绸庄给稳住! 一旦府城这一环崩溃下来,那随之而来的,将是整个楚练绸庄信誉在衡州府内崩溃。 苏默甚至无法想象,一旦衡州府这一环被打掉,长沙府还能坚持几时! 一边想着,苏默也终于要突破人群了。猛然间,苏默想到了那几个被殴打的造谣者,一道闪光灵现。 苏默找到了一个高一些的地方,气沉丹田,放声大喊:“你们不是要找东家吗,我来了!” “你们对楚练绸庄有任何问题,我都可以给你们现场解决。但眼下,都给我住手,停住!”苏默高声喊着。 但立时,就有人质疑起来:“你是谁,你凭什么证明你就是楚练绸庄的东家。就你这小娃娃,能当得起什么。苏家是不是没人了,要抛出来一个送死的?” “就是,我要退货款。你们买的这劣质丝绸,我要赔偿!” “你是谁?叫管事的人出来,叫东家出来。别拿出一个冒牌货出来!”质疑的人越发多了。 苏克容带着人将拼命护着,却抵不住突然冒出来的人潮。 来不及分辨,吵闹更甚,所有人声音混杂起来,瞬时间盖过了苏默刚刚所说的。 局面混乱之下,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够仔细去想苏默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就算有人听到了,但苏默如此年轻,谁能想到这就是楚练绸庄的东家? “因为我是苏默!”苏默猛然间将外衣拔掉,露出了胸前的紫边金冠:“我是石鼓的苏默!” “苏默!” “江山代有才人出的苏默!” “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苏默!” 苏默咆哮之下,震慑人群。短暂的宁静之下,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年轻英俊,又是儒雅非凡的男子究竟是谁。 “苏默……”苏默再次沉声:“正是楚练绸庄的东家!” 苏默的身份一亮出来,自然是全场为之震慑。 无论是诗词之才带来的庞大声望,还是湖南出身的大才子这一让人湘人为之骄傲的身份。 苏默在湖南,都有一份特殊的地位。 这种看不到摸不着却能真实感受到的东西便是影响力,苏默在这片地域之上拥有着别人所想不到的影响力。 更何况,苏默还是书院的学子。 依着书院在这片地方上庞大影响力,谁敢殴打书院学子?至于苏默为之付出的代价,暂且不表。 只提苏默报上了名号,全场就为之静谧了下来。 一个名字,带着迫人的力量让场内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苏默迈步入了绸庄,在丘明生感激和如释重负的目光之下,站在绸庄的台阶之上,看向全场所有人。 而一路上,但凡苏默要走去,众人莫不是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路。尤其一些目光游移的,更是激动得厉害,逃也似的跑开了。 苏默不顾这些人的目光,只是站在台阶之上,面对众人,气势昂扬,带着强烈的自信。 这种自信,感染了在场所有人。 “我以我的名誉承诺!”苏默声音清朗,全场寂静的情况之下,传的格外遥远:“任何有从楚练绸庄出售的货物,只要合适理由要求退货,都将得到允诺,楚练绸庄负责退款,如果是质量问题,可以退双倍的款项!” “对于生丝收购,有收购凭据的,承诺退款。楚练绸庄有一套完善而齐备的原材料购入体系,有长期合同的契约,也有收货收款支付款项时的文书。任何有这些凭据的,可以退款。但若是没有,楚练绸庄拒绝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的非法欺压!”苏默说罢,场内短暂一阵骚动,但在苏默再次发话的时候,迅速平息:“现在,请生丝退款的排在我左边,请丝绸退货的排在我右边。” “大家都是衡州这等大城市的天朝子民,不要让那些番邦蛮夷看了笑话!”说着,苏默又是一句话,平息了所有人急切想要涌入的想法。 不错,衡州作为江南的文化中心之一,历来都有番邦蛮夷之国的人过来求学。比如琉球,朝鲜,安南,乃至东瀛以及南洋诸国。 当然,因为地利的原因。来自安南和南洋诸国的土人居多,时常出现在大街之上,个子矮矮,皮肤黑黑的南洋留学生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故而,苏默这么一说,不少人都是抬头挺胸,看了几眼人群之中那些小黑矮,傲然地自觉排队了起来。 书院在衡州,自然也让衡州的各种书院特别多。完全不同于历史上的衡州,在华朝的衡州,人人好似骨子里都带有一股子文化都市的傲气。 就连贩夫走卒,也能说几句古文,辩几句经义。如此文风之盛,自然是让衡州出的杰出人物远超历史上所在的衡州。而三百年下来积累的文华之气,也让这座城市内的居民有一种和别的地方截然不同的气息。 苏默镇住了场子。 丘明生也重重松了口气,此刻,一干小厮也纷纷忙碌了起来,苏默和几个重要的客户打了声招呼,朝着众人一礼,消失在了楚练绸庄后院。 全场平息,苏默却感到沉重无比。 若不是苏默及时赶到直至了这一场情绪濒临失控的危急,楚练绸庄将面临怎样的危急? 而且,到现在,官府依旧没有动作。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而且,根据苏默从上层官场上的来的讯息,尽管陆家在此事之上绝对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陆家的力量并未直接作用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之上。 唯一有陆家的痕迹,也只是陆记丝绸铺子提高了收购价格,并且大规模实行长期包买合同。 在桑蚕并不发达的湖广,陆记这一首趁人之危不仅玩的漂亮,而且时机选择十分精准。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之中,苏家已经无力调动更多的资源去和陆记丝绸铺争夺原料。 而陆记也显然下手狠辣,不仅抢购了大部分的生丝,而且用的还是提高价格长期购买。 提高价格自然会大举获得生丝原料卖家的好感,同时稳固交易关系,而长期合同,更是保证了生丝卖家利润的时候,斩断了苏家以后反攻的念想。 苏默不住地思索着各地汇总过来的情报,脑海急剧转着,时间讯息而过,即将进入傍晚的时候,得到消息迅速赶来的同学已经到了楚练绸庄门口,苏默收到丘明生的报告,衣颜徽和仇天五人来了。 “不见!”苏默十分肯定:“就说我已经休息了!” 丘明生得了回复,正当苏默继续翻阅着情报的时候。再一次敲门声响起,苏默苦笑,大声道:“就传我已经入睡了,抱着大美人睡了!” “什么大美人,难道衡州四朵金花轮流找你来了?”一把推开大门,仇天气哼哼的,其余四人都是神色不悦,看向苏默,转眼却被关切掩盖。 衣颜徽调侃着:“还是苏默你觉得我们来,真打扰你找清倌人的雅兴?” 苏默苦笑更甚了。 此刻,卢象升、谢世晋、仇天对视一眼,纷纷道:“下午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苏默神色一僵,目光落在衣颜徽身上,又看了看仇天:“此事,不应当牵扯到你们身上。再说,我惹的大麻烦,我自己来背就够了。并不想将你们也牵扯进去!” 苏默知道几人除了卢象升是小书香门第外,其余人都是大富之家。但再怎么大富,就算有了书院学子的牌子,在面对陆家这个庞然大物的情况下,恐怕也是无力的很。(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商人名(上) 【大年初一,微言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新春吉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故而,苏默是真的不想让几人牵扯进来,尤其是衣颜徽。身为衡王,尽管地位尊崇。但身份太敏感了,苏默将这麻烦带进去,恐怕不会给衣颜徽带来一点好处。 但衣颜徽却满是不悦:“苏默,你这叫说的什么话?那姓陆的来头再大,当初我们可是说过的,一起搞他,看他不爽的也有我一份。帮你出力气的,难道少了我了?” 仇天更是直接揽住了苏默的肩膀:“当初干那群孙子的时候,可是我把你丢进衣大哥家里的。这个时候想撇下兄弟孤军奋战,你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卢象升也道:“不错,既然是做了朋友。这个时候,我是绝不会落下的!老卢我别的没有,给你揍几个碍眼的还是能办的!” 苏默看在眼里,心里熨帖不已。卢象升那等大才,竟然说的跟打手一样。为的,不就是这朋友二字? 谢世晋和王轩也都围了过来:“我们五个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回去过。你也别难为丘掌柜,有麻烦却不让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帮忙,这可是你的不对!” 王轩也是笑呵呵的:“做兄弟的,怎么也要帮你解决了这麻烦。不然,那转轮活字印刷术可都没做出来呢,到时候庆功宴,少不得你下厨的手艺啊!” “哈哈!”在场人都是哄笑,显然大家是惦记上苏默那一手美味了。 苏默也被这话都乐了,心下熨帖无比,暖洋洋的好像泡在不会冷的温水里一般。不住地让苏默心下那些沉重消散不见,有这帮子兄弟朋友在,苏默怎么也不至于孤军奋战了去! 笑着闹完了,衣颜徽便将这些情报拿了出来,一一分给了众人,在全部阅读了后。衣颜徽也说出了自己得到的消息:“据我所知,此次的确没有陆家的力量在干涉!” “也就是说,不是陆禅那小子打击报复了?”仇天挠头。 谢世晋也道:“在山上时我也听说了,陆禅此人虽说骨子里藏着倨傲,但绝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如此明显地做出仗势欺人的举动,训导阁里,影响太坏了!” 众人沉默。 王轩却说:“既然陆记丝绸铺有了这个举动,那可以表示陆家的确是知道内幕的,至少在信息之上,他们是保持畅通的,不然不会抓住如此迅速的时机!” 卢象升看完了,分析着:“再看时间和地点,最先发生暴~乱的是辰州,而施州卫看时间大约和岳州相同,常德其次。长沙府没有,波及了宝庆府之后,这才扩展到了衡州府来,随后沿着下去,永州,茶陵州,郴州,乃至靖州!” “也就是说,这是由北向南波及下去的?”衣颜徽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在整个湖广,除了官府外。也就陆家可以布置出这样一个网络,三百年传承下来,每年从江陵迁居出去的分支就有十数,子弟数百。若是论传递消息,没一个可以超过陆家的!” 苏默敏锐察觉到这个信息,神色微动,却再次震惊陆家的实力。光是拼人口,苏家就自愧不如啊。 王轩也道:“按照这个思路,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说。之所以引爆这次暴~乱,原因的根底是在陆家身上的。无须分辨,就是陆禅的缘故!也就是说,陆禅通过某种渠道,将自己的态度表露了出来,表达了对苏家的强烈愤恨。然后,这个消息通过陆家的渠道,迅速传遍。再陆家内部达成了某种统一之后,这个消息,被湖广其他人所得知。” 接下来,王轩没有再说了。在场之人都是心思缜密,非常聪明的人。一想就知道,每一个大势力下面,都依附着大大小小的势力。 尤其是陆家这种隐秘性极强,普通百姓并不了解的超级世家。那些和陆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甚至依附陆家,被陆家在某种程度上强烈影响的大大小小势力,家族那是如何众多? 尤其是在陆禅这种陆家内部地位尊崇,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身上。 得知了陆大公子的愤怒后,将有多少人巴望着能够搭上陆禅的线?而敲门砖,自然就在苏家身上。 于是,涌动在陆家这个庞然大物上的一股力量。只不过是表了一个态,就在自己的主场之上,将苏家这个新兴的势力载了一个大跟头。 一个差点就打回原形的大跟头! “只是一个表态和示意!”苏默想象着陆家那位大人物的手段,震惊的同时,也不由叹服起来。 此刻,其余五人都是皱眉起来。 忽然,谢世晋好像发现了什么,说着:“不对,这虽然和陆禅有很大的关联。但以陆禅的个性,会这么容易放过苏默吗?” 大家反应了过来,不错,整个一系列的暴~动之中。对抗的,完全就是各色地方势力对苏默的集体进攻。是陆家和苏家的对抗,苏默要面对的,是陆家内部的某一位大人物。 但就着力点上看,是两个势力的碰撞,在事情进展还未彻底白热化之前,是不会涉及到两个家族决策核心身上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就算苏默败了,也暂时不会对苏默有直接影响。 甚至,书院的一干同学们老师们,很可能大部分都不知道这一回事。等于是陆禅媚眼抛给了瞎子,就算出气了,对大家而言,受欺负丢脸的还是他,一点场子都找不回来。 甚至,那种情况之下,他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说我的家族把苏默的家族给狠揍了一顿。要真说了,估计倒霉的就是他了,太仗势欺人了!这是要被群殴的! 故而,陆禅要是报复,必须得是直接作用在苏默身上的报复! 几人面面相觑,就这么推导了将近一个晚上,结果的出来的,却是更坏的消息。 苏默摆摆手:“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接着就是了!” “永州,茶陵州,郴州,靖州这些地方我都发了消息过去了!”苏默说着:“长沙府暂时不用担心,恐怕,我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书院了!” 苏默想着,几人都是缓缓点头。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商人名(下) 【大年初一,微言给大家拜年了哦。新春吉祥~】 “好吧好吧,大家都别愁眉苦脸了!”苏默突然笑道:“我可是把我的厨子全给赶了过来,今天也不回西水巷了,就在这,再吃一顿好吃的吧!这次,吃川菜!” 荆州,江陵。 陆澜途悄悄宽大厚实的手掌上,拿着一封信,这是从湘地上各处豪族发来的信息。 作为陆家真正的高层,陆澜途自然是有权限阅读这些的。 看着自己不过几句话的力量,就将整个湘地上搅得天翻地覆,陆澜途心中并没有什么得意。 若说不是跪在囚屋内的陆风晓太过无能,惊动了远在燕京的宗主不说,最后竟然还是功亏一篑让苏默这个小子给逃了出去。 不然,他怎么会亲自出手? 当然,也许陆澜途只是出于对苏护这个名字的惊惧,下意识地想要将所有属于苏护的一切东西都毁去吧,更何况是苏护的儿子呢? 只不过世间之事多难如愿,陆澜途身居高位很久了,自然也身受族内各种力量的牵扯。包括哪些一直被他直斥为废物的鸽派,当然还有吴越之地的反对声。 “政治啊,真是个复杂的东西!”想到这里,陆澜途也不由苦笑起来,只不过,塔塔塔的,门外来了一人。 这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气质也很好,刚刚进院子的时候端庄文雅,让一干守卫在外的侍卫们敬若女神。 只不过刚刚进了院子,女子便气质一变,媚笑着将文件送来,用最为不起眼的举动,将身体的迷人魅力展现在了陆澜途的眼前:“堂主,这是衡州,来自书院的密信。 陆澜途嗯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女子揽入怀里,宽厚的大手覆上女子坚挺的胸前,狠狠揉捏着,直弄得女子双眼泪汪汪的。 陆澜途一般享受着这迷人的温软,一边将火漆封好的迷信拆开只不过一看到陆禅的字迹,他便放肆大笑了起来。 大公子很满意,陆澜途自然是开心非常。 一把将贴在身上的女子抱上抄起,陆澜途稳步走入卧室:“权力,才是个好东西!” 不多时,屋内便传来沉重的喘气声。 衡山,书院,轸宿峰上。陆禅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一封带着夸奖的信会让陆澜途性趣大涨,就算知道了,他也只会更加开心。比起宗族内的其他权利挑战者,陆澜途如此配合默契的反应,自然是让陆禅增加了一份支持者,而且还是地位不轻的支持者! 不错,发生在整个湘地之上的一连串反击的始动力就在陆禅身上。陆禅通过每月发给家里的家信上,着重将苏家的威胁夸大了起来。强烈主张将苏家列为陆家的主要对手! 这让一直致力于打击苏家的陆澜途将陆禅视为志同道合者,尽管陆禅的提议没有获得通过。但陆禅的举动还是获得了陆澜途的好感,并且在一次寻常的家族会议之上,陆澜途气势高昂地表示了要对苏家进行以毁灭为目的,全面、扩大化的进攻。 尽管最后的结果只是由清浊堂出面,以陆禅为钩,引动了一群希望获得陆家好感的地方豪强出动对苏家进行打击。 甚至,在衡州发生的事情未尽全功,还让苏默大大秀了一把风头。只不过,苏默竟然自投罗网自承商家面目,这让陆禅喜出望外。至于由此对楚练绸庄造成的打击如何苏默张皇失措,那就更让陆禅开怀不已了。 但这还不够,他的大招这还没开始呢! 陆禅眯着眼,看向天际:“好天气,可真是个让人愉悦的东西!” 苏默宴请完了衣颜徽、仇天五人。再安排了几人的就寝后,互相道别完了,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只不过苏默刚刚走到门口,便见了恭恭敬敬拜在地上的丘明生。 苏默快步走上去,扶起丘明生:“丘掌柜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不必如此!” 丘明生心下一暖,却是固执地继续跪在了地上。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官家面对臣子,那也是站着,甚至年老贵勋都可以有座位的。 故而,丘明生这一跪下,那实际上是在表明一个罪人的身份:“明生有罪,无颜起身面对公子。竟然让公子背上了一个商户的恶名,属下,大罪啊!” 丘明生激动了起来,将近半百的人了,竟是老泪纵横。 苏默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说的,竟是白日苏默自陈身份的那件事。苏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这事放在后世,若说自己是这么一大店铺的东主,几百万资产的主人,哪个见了不是艳羡万分的。 故而,苏默潜意识下,还真不觉得这件事是个什么坏处。 苏默手下一用力,经过曹文昭提点的武学,别的不说,力气倒是涨了不少。将丘明生扶起,苏默拍了拍他身上的衣服:“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个。不碍事,你就别战战兢兢的了。明个儿,指不定就是退货潮的高峰了。你且回去安心休息,再觉得有罪,我恕你无罪便是了!” 丘明生也感觉到了苏默对此的不在意,张了张嘴,他还是坚持道:“可是公子乃是温师的学生,堂堂书院学子,更是名满湖广,传扬天下的大才子。如此,竟然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只怕将要叫人嘲笑啊,明生愧对老宗主啊!” 苏默心下一寒,他竟然是这会才反应了过来。 此次按照陆禅所想,恐怕其目标根本就不在楚练绸庄。毕竟,自己给苏氏私房菜打开门红的事情,可是全城不少人都知道了。 尤其是风月班头,青楼楚馆里本就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如何能不知道苏默进城? 就是这样,楚练绸庄的暴~乱还是被人引动了,甚至短时间内,苏默还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只能等衣颜徽进一步的消息! 明知道苏默在衡州,却还是如此放肆无忌地策动了暴~乱,引起了楚练绸庄如此大规模的退款退货潮。 这显然就是针对苏默的啊,依着苏默的声名,陆禅不难想象,苏默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平。 但苏默可是名士,大才子。如此高贵清华的身份,应该是完美无缺,至善至美才对。 但商人呢? 哪怕这个年代商业发达,甚至已经有了比拟工农的社会地位。但士农工商,士依旧是排在前头。 无论商人的社会地位怎么稳步上升,但商人逐利的嘴脸和恶劣的名声依旧让人难以对商人有什么好印象。 但苏默,这样文华清贵的才子背后,竟然是一个商人! 而且还是对着满城百姓,天下士庶,乃至番邦学生的面前自陈自己是商人!连一个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就自己给自己刻上了一个商人的身份。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泼脏水吗? 可以想象,得知了苏默原来是一个商人之后,天下士庶将对苏默如何失望。原来,这么一个大才子,竟是是一个以逐利为目的,嘴脸丑恶的商人! 这将对苏默的声望,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 难以计数吧! 苏默想着,却是脸色不变,却是扶起丘明生往他的房间走去,此情,苏默已将身上那件御寒的大氅给取了下来,套在了丘明生身上:“此事,我已经有了计较。无碍,该来的该归回来的。回去休息吧,既然陆禅想要好好战一场,我怎么会退缩?” 丘明生紧了紧大氅,道别一礼,慢步回去。 苏默躺在床上,脑海之中不住地翻转着这些日子的画面,直至最终想的累了,这才睡了下去。 紫盖峰腰,一座别致雅观的小院内,文思卿和文暮雪坐在厢房内。 文暮雪安安静静地读着书,只不过小姑娘一手拿着《诗经》,一手,却是拿着一根棒棒糖。待看着有些乏了以后,便很是认真地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在棒棒糖上舔呀舔。完了,便眼睛亮亮的,好似一下子就恢复了力气,又是认真地看书去了。 至于文思卿,则是手中绣着一方鸳鸯,这是从商景兰老师那里学的湘绣精髓。在得知商师竟是会苏绣、蜀绣、湘绣等天下诸多绣法的时候。文思卿很是迅速地便说出了要学湘绣的选择。 而大多数人,则是选了苏绣或者是蜀绣。这个年代,单论声名,苏绣最盛,蜀绣其次。而湘绣,更多只是一个地方性的品牌罢了。 当然,也不只是文思卿学了湘绣。 顾诗晓也选了,似乎是为了坚定地跟随姐妹的脚步。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商景兰老师的湘绣针法着实精妙非常,竟是各个针法之中,最是精妙的。 文思卿捡到宝了,当然,也要用心努力地学习湘绣才能掌握。 故而,这些天来,比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顾诗晓。文思卿大多是闭门苦修女红,似乎是一心一意要做一个出色的大家闺秀。 而每个闺秀小聚的时候,总是免不了要拿绣品出来比比,交流交流的。 至于文思卿每每绣着紫盖峰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善化某个绣坊的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往事秘闻(上) 但也只是如此了,近来是选课的适应期,大部分学子都是意志坚定之辈。自然是早早将课程选好,然后,适应期就成了另类的假期。 学好课程,大家便可以尽情地下山去城内游玩了。毕竟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长时间高强度的学习,让大家这个弦绷得都有些紧。 只不过依着文思卿这素淡的性子,连走出山区都没什么兴致。 反倒是顾诗晓,每天在山上山下转着,很是蹦蹦跳跳,活络非常。 文思卿努力地学习着刺绣中打点的技巧,只不过今天的文思卿不知道怎的,莫名地心神有些浮动,怎么也难以进入状态。 不仅几次差点打点坏了,更是一点都显不出原来的水平,最后只好将就着绣着。 正当文暮雪又一次分开目光,眯着眼睛舒服地品着棒棒糖的时候。文思卿忽然心下一阵悸动,心莫名地疼了一下,手下不慎,绣针狠狠地扎在了食指指头上。 一颗晶莹的血珠出来,文暮雪啊了一声,急切地喊着姐姐。 文思卿温笑着摇头,虽然手指上很疼,但她却觉得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甚了。 嘭的一声。 文思卿和文暮雪都没有大惊小怪,只是看向门口,果然身子高挑,秀丽大方的或者说胸大盘靓的顾诗晓急急切切地走了进来,一把拉住文思卿的手,恰好碰到了那颗血珠。 血珠破了,沾在了两双修长漂亮的手上,顾诗晓有些慌乱道:“苏默出事了!” 文思卿手指头上又是一个血珠出来,勉强装作镇定,但文思卿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他管我什么事情,不过,苏默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么急急切切的?” “你的心上人,竟然蠢得可以在满城士庶,化外蛮夷的眼前自己承认是一个商人!”顾诗晓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喘了口气,顾诗晓还没说下去,文思卿和文暮雪便一起紧张了起来,文暮雪挠着顾诗晓的手背,文思卿也顾不得那句心上人,直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依着他的聪慧,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智之事?你快说呀,这段时间山下到底怎么了?” 文暮雪也是奶声奶气地问着:“苏默哥哥怎么了……” 两人不断地问着,顾诗晓啊了一声,显然被两人的轰炸给弄得本就处理缓慢的脑子更加乱了。 场内重新陷入平静,顾诗晓喘着粗气。两女这才发现了对方的异常,文思卿不再掩饰对苏默的感情态度,而顾诗晓,也显然超出寻常地对苏默有了特别的关心。 顾诗晓勉强地笑了笑:“山下发生了什么,我了解不太明白。只是听说苏默办下的产业楚练绸庄问题很大,整个湘江大地上到处都是排斥楚练绸庄的事情。连苏家的族人,都有死了的。至于苏默……现在整个山上都传遍了!” “传遍了什么?”文思卿镇定了下来,忽然想到了柳姨对苏默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还有,什么叫故人之子? 苏默的身世,似乎连柳如君也很不愿意提及! 顾诗晓少见地露出了认真的姿态,看着文思卿,双目对视:“苏默是苏护的儿子,是那个被定罪叛国贼的儿子!” 苏护…… 文思卿惊呼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巧?” 两人目光地目光涌动,他们都是高门显宦之家的出身,比起苏默的消息滞涩。显然,哪怕是消息封锁得十分厉害,他们依旧有独特的渠道了解到了关于苏护的消息! 相比平明百姓只是简单地以当年苏探花取得的成绩为荣,甚至并不思考最后苏护为何被定罪,甚至最为惨烈严重的叛国罪! 而这些深处社会上层的人们对苏护的意义就要敏感许多了! 祝融峰顶,一个身着粗布简装的老人观着日暮西山,喃喃道:“果然无论怎么封锁,秘闻总有解封的一天。所谓的官方真相……呵呵” “该来的,终归会来的!” 麻姑仙院! 若说书院之中,哪个地方最为热闹。未必是各个峰顶,也未必是那些讲学论道辩论经义的地方。 而是麻姑仙院! 这个祈福的地方在撤掉了封锁之后,每天都有无数的善男信女会来祈福,而那些身着纯色衣服气质卓然的书院学子,也会到这里聚一聚。不仅是这里海拔较低,物资丰富还有味道独特的菜肴。 更因为这里同时也是书院消息最为通达的地方,甚至,级别最高的邸报,也可以任由各个学子看。 当然了,出于自觉不自觉的,许多十分关键的消息也会在这样的议论之中流露了出来! 而这一次,邸报之中一则消息则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二月,廷议辽东经略时成阳去职,时辽东巡抚孔向蔚议军政。议发北蛮四十万人,沿河设营东征建奴,募朝鲜援军合击擒贼!中枢甚慰。” “四月,北蛮不至,援军未果。而建奴西攻西平,孔向蔚尽发广宁兵,以孙全功为游击将军,祖艺武为前锋。令梁越赴援。而时成阳谴使督刘璩赴援。二十二日,战于平阳桥。孙全功力战,梁越,刘璩退师。孙全功军溃,梁越、刘璩死乱军中,孙全功被俘,祖艺武逃觉华岛。” “军败,广宁城乱,人心浮动,建奴谋破城,孔向蔚亡命。得向蔚言,时成阳领兵五千战建奴于大凌河,入城尽焚积蓄,护民入关。至此,广宁陷落!” 这是一封关于辽东军情的邸报,只是这绝不是一封好消息。故而,当邸报被众人得知后,麻姑仙院竟是有那么一瞬间,全场安静了起来。 国土之上,敌骑肆虐。百姓亡家,军败亡命。这等消息,怎么可能称得上好消息? 突兀的,忽然在一个包间内,一名士子高声大喊:“辽东局势溃烂,皆因苏护此等国贼啊!” “若非国贼误事,乃至杜松之战惨败。” “覆军杀将,千古无此败衄” “因此等国贼,国家之计岌岌乎殆哉” “其间惶惶之状,不能以旦夕待”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往事秘闻(下) “如此败坏之像,皆因国贼苏护啊!”那士子气势高昂,将当时杜松惨败之事道出,满场都议论开了。 “若非苏护这等国贼权臣作乱,何故而今辽东百万黎民受苦,千万两军费耗尽?国家之乱,始于辽东。国家之患,始于苏护!” “受国朝大恩,累探花进士,入翰林文选。秉持国家权柄,竟是为一人私利而致使国家大乱,两江之地纷乱如麻。辽东之势溃败如烂堤。更是杜松惨败,丧尽王师精锐。苏护,国贼是也!” “四十七万大华儿郎啊,尽数丧师此贼之手。而今,竟是依旧安享所谓功臣之名,荒谬!” 那间屋子的议论声更大了,终于,有士子忍不住进了这包间。果然见到里面几个书院学子慷慨议论,为首之人,赫然便是陈益古。 好奇的士子躬身一礼:“敢问陈益古同学,这国贼苏护,为功臣是何缘故?” “还能是何缘故?”陈益古愤愤不平:“分明是国贼,甚至中枢连都定罪了。可天下人依旧将此等国贼视为功臣,这如何不让我等自幼学习圣人之道的愤慨不已?” “哦?”那士子更好奇了,而此刻,门开了以后,外间更是能够听到这里的对话了。尤其是几人似乎都是大嗓门,声音洪亮直接让大部分人都能听到:“还请陈益古同学赐教?” “赐教不敢当!”陈益古谦逊了一句:“但让大家看清楚某些帝国之耻辱,这还是应该的。” “杜松之战,不仅为苏护一手统领。此贼,更是妄图以灭国之战,行当年曹操河北之事!通过战争,苏护几乎一手把持了中枢之权,当年燕京更有人云:帝国之中枢,非燕京,而在辽阳!” 陈益古此言一出,所有人尽皆悚然。在场之人,都是熟读经史的。自然知道曹操是如何一步一步登顶的。 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烽火乱世。胜利,尤其是胜仗,都是特别涨威势的手段。越是大的胜仗,越能给主持战争的人带来威望,乃至权力。 而曹操,事实上在许都时。并非是从一开始就把持了大权,而那时候,在整个北方,曹操甚至还不是最强大的势力。 外有袁绍此等兵强马壮,兵精粮足的大敌。内,曹操还有一杆帝党的敌视。时时刻刻想要夺回权力的献帝在那时还不是对曹操惟命是从的时候,一大帮子世家有的是想要烧冷灶的。 故而,朝堂之上实际上分心了曹操许多的精力,他每时每刻都需要担心后方会不会给他出乱子。 但自从官渡一战击败袁绍,统一河北后。曹操在朝堂之上威权大涨,真正算是里里外外都通透舒爽了一回。 而其后,曹操继续北上,进攻乌桓,彻底巩固了北方的统治。至此,他才有了问鼎之姿! 陈益古拿曹操的例子比喻苏护,实则就是暗指苏护有窃国之心啊! 如此一来,陈益古口口声声指责苏默为国贼,就太正常不过了! “如此观之,杜松之战,也许真是幸事了?”那个士子显然被这巨大的信息量给惊住了,接着问道。 陈益古断言:“如此国贼,自然有天下人正义之士诛之!杜松之战,实乃窃国之战。若是让正义之士领军杀敌,而非让苏护安插心腹,领一干草包饭袋统领帝国精锐。致使用命之士丧于敌手,何至于而今之乱局?” “益古兄所言甚是,我等,就该群聚众人之力,诛杀国贼,誓让天下清明!效当年先辈之故事!” “天下有难,我等忠臣义士,正当慷慨赴难!如苏默所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诛杀国贼,以正国本!” …… 众人群情激扬,纷纷都陷入了狂热的情绪之中。忽然,有人问道:“大家所言的国贼苏护,那苏默和苏护,是什么关系?” “哼!”场内有些冷场,而陈益古,却是一副鄙夷的神情,冷哼一声:“苏默,正是国贼之子!” “苏护,竟然是国贼之子?” “怎么会如此?”一时间,全场哗然。苏默先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般千古名句,后又是“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等凄婉才决的迷人小词。 无论哪一个,都为苏默带来的十分深厚的声望。 故而,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苏默形象。自然是十分高大正面的,而依着苏默表现出来的气质和言行举止,也具是富有世家风度而且十分积极。 只不过,而今竟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大劲爆消息,这如何不让其余人为之愕然震惊? 苏默,如此惊艳才决的人物,原来,竟是一个国贼的儿子! 群情哗然,所有人不住地问着。及至最后,终于有人翻出了苏默的家底:“不错,苏护是湘南长沙府善化人,善化苏氏,更是曾经的天下一等豪族。因苏护而崛起的苏家,只要问问各家长辈,没有人能忘记!至于苏默,只要大家去楚练绸庄看一看楚练绸庄是哪里的,看一看善化探花巷住着的苏默之前有谁住着,一问便知!” “苏护是长沙府善化人,苏默也是长沙府善化人。苏护所在的探花巷住着曾经的天下一等豪族,苏默住着的探花巷里。也有而今湘南新贵的善化豪族苏家!苏护是善化苏家的宗主,苏默,是善化苏家的少宗主。更是逼走了亲叔叔去了长沙府,然后堂而皇之地当了新任宗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去善化,仔仔细细辩个清楚,听个明白!” “苏默,就是苏护的儿子!”陈益古声嘶力竭地说着:“龙生龙凤生凤,国贼之子,就是小国贼!更何况,我怀疑依旧有那等权奸余孽在庇护罪孽,不然,为何苏默此等国贼之后,竟然有入学书院的资格?为何苏默这国贼之子,能够堂而皇之地拥有那般庞大的财产?甚至收揽名声,图谋不轨?” 此刻,又有士子道:“不错,我还听说岳州有苏氏产业欺骗良善,非法牟利之事。苏默,想不到竟是此等铜臭之人,而我竟然还将其视为楷模,耻辱啊!” 苏默尽管并不活跃在社交之上,但靠着诗词,还是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的。尽管在这如潮的议论之中保持了沉默,但他们并未迅速更改自己之前的判断。 大部分能够进入书院的人都不是寻常人,自然也不会心志动摇被人说了几句就信以为真。 而书院学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也许会有重叠,但绝不会轻易就依附他人。自然,大部分人都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的。 故而,尽管陈益古声嘶力竭地吼着,但也仅仅只是让苏默的威望大坏,并不能真正动摇到人心。 只不过,楚练绸庄的骚乱一出来,局势渐变,风向也已经乱了。谁都想不到。苏默这看着文华清贵的人,竟然是个为了牟利而不择手段的人。 在陈益古的报料之下,在一则一则坏消息不断地流传之下。终于有人对苏默做出了致命一击,这不知名学子的临阵倒戈好似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引燃了大家的怀疑。 苏默的信誉,遭受到了最大的打击! “我也听说了,常德府的楚练绸庄在低价收购生丝,罔顾桑农生计。更是强买强卖,十足的奸商风范。” “据说,长沙府内。因为苏氏产业的进入,大批良善百姓因此没了生计,苏氏产业,唉……是我看错了苏默的为人啊!” “不错,苏默身为宗主,旗下产业如此行事,可以看出其心性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了第一例倒戈的人后,也不住有人半信半疑地开始嘀咕了起来。似乎,推倒苏默的声誉只余下最后一根稻草便可! 但事实并非绝对,柳心蕊一直皱眉看着这纷乱的场面,很是不惑为何苏默这个看起来温和有礼,又是风趣幽默的同学竟然会遭受到如此抨击。 于是柳心蕊决定不再沉默:“诸位同学,为何你们口口声声都在指责苏默同学。而我却看不到有一个目击证人,也看不到任何一点证据。光是凭借猜测,难道就能如此否定我们的同学吗?” 场内一时间有些寂静,柳心蕊毕竟是人气极高的美女同学。故而这话一说出来,立时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只不过,柳心蕊没想到的是,她为苏默的辩驳显然起了反作用。一直在二楼栏处看着这些的沈云巧轻轻叹了口气,柳心蕊是好意,只不过苏默这么浓厚的桃花运,可是会引起桃花劫的啊! 果然,很快短暂的沉寂之后。或许是出于对苏默的嫉妒,或许是出于真正信了那些话。 更多的人议论开了,一名目光炽热名作夏元繁的蓝衣学子说道:“既然如此,心蕊姑娘,这么叫你没问题吧?苏护是苏默的父亲,这不错吧?” 柳心蕊一如那般温和可亲:“还是唤我柳心蕊,或者柳姑娘吧!” 至于第二个问题,柳心蕊还真是犯难了。不错,一直和柳心蕊套近乎的仇天可是经常在他身边转悠,为了能引起这个粉嫩可爱小白菜的注意,仇天可是什么心思都用了。至于出卖苏默拿苏默做幌子引起人家注意力,那更是没少用。还别说,苏默带给女孩子的好印象还真是让柳心蕊起了注意力。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文思卿暴走(上) 故而,柳心蕊的确从仇天身边听过了苏默很多信息。至于苏护是苏默的父亲这一事情,柳心蕊也是知道。 只是,在那时众人看来。一个已经深埋了十五年的人物,并不需要时刻铭记。哪怕这个人物是曾经权倾朝野的权臣,甚至搅动得两江十数年不得安稳的恐怖人物。十五年下来的刻意淡化,已经足以让人抹去对这一段的记忆。 更何况,书院里的人大部分都只是十来岁。苏护纵横天下的时候,他们大多还没有记事。 再者,苏护被定罪的事情非常急切,甚至在一干熟悉《大华律》的人看来,有太多的漏洞和不和规章的地方了。 只是朝廷十数年来一直都刻意淡化这个问题,而且三年前先帝在时,苏护一案更是犹如逆鳞一般,但凡有人提及,莫不是遭到雷霆之怒。 若不是新官家即位快两年了,恐怕陈益古也不敢提及这个话题。 自然,十五年的刻意遗忘。若不是有人提及,又是辽东大败,朝野哗然。怎么可能这一桩事情再度被翻出来? 柳心蕊也是心思聪慧的,转眼就想过了这么多。但面对一干炽热的眼神,她无从躲避:“苏默,就算是苏护之子,那又如何?当年之事,这里何曾有过一人亲历的,怎么能如此偏听偏信?” “好,既然不偏听偏信。那我便给柳姑娘找一些东西来看看!”得了回应,夏元繁更加气势昂扬了:“这是常德府的邸报,这是施州卫的邸报,这是宝庆府的邸报。这些,证实楚练绸庄以大幅度低于市价的水平大规模收购生丝,压迫桑农。姑娘觉得,可有异议?” 柳心蕊近前,翻看邸报,越看越是凝眉:“夏公子这是何意?” “这是何意?”夏元繁满脸正气:“我辈自幼习圣人之学,自当匡扶正义,扫除奸逆。苏默此等国贼之人,行奸商之事。如此大恶之徒,怎能容忍其在书院行走?心蕊姑娘,莫要被苏默的表面给欺骗了!” 柳心蕊依旧那般温和可亲,只是嘴角微扬:“夏公子也不要总是这般打打杀杀,俱为同窗,这哪里是师傅教导的谦恭仁爱?至于苏默同学家里产业的事情,也未必能代表其人的品性吧?” 柳心蕊再三护着苏默,夏元繁显然被这不软不硬的钉子弄得着恼。额上青筋一跳,冷笑道:“一个商户,窃据书院之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偷来的诗词,有什么品性可言?” 柳心蕊杏口微张,显然被夏元繁这凶恶的态度吓到了。刚要说话,却是听着气氛一阵沉寂,左右一望,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文思卿已经走了进来。 夏元繁还以为自己的一番话镇住了场子,继续侃侃而谈:“就在刚才,在山下。无数受了楚练绸庄欺骗的桑农们聚集一起,要求楚练绸庄退款换回生丝。而买了楚练绸庄劣质丝绸的百姓,也纷纷要求退货。楚练绸庄以次充好愚弄百姓,又欺压桑农。而今,终于遭了正义的惩罚!” “与此同时,苏默自己宣称自己是一介商户。自己承认了,他正是楚练绸庄的东家!”夏元繁高声喊着,这一劲爆的消息,终于点燃了全场的热情:“苏默此等国贼之子,唯利是图的奸商,有什么资格与我等天子骄子同堂学艺?” 场内的气氛一点一点地炙热了起来,所有人不由地开始真切地思考苏默的印象。 而千年承袭下来,商人恶劣的印象也开始起了作用。提及苏默竟然自承自己竟然是一介商户的时候,有几个,已经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此刻,夏元繁也看到了款款走来的文思卿:“思卿姑娘,可莫要被苏默那副伪装的面孔给蒙蔽了!苏默根本配不上你这般高贵优雅的女子!” 文思卿微笑着,动作优雅,扬起右手,目光落在夏元繁那表情狂热的脸上。 “啪!”只听所有人都不由瞠目的一声清脆的耳光,文思卿一巴掌撕开了夏元繁所有的狂热。 还没让夏元繁反应过来,所有人这才注意到今日文思卿特地穿了一双方便坚硬的皮靴。 所有男士不由闭目,一声闷响,接着,高亢压抑的尖叫响起,夏元繁捂着下体缓缓瘫软在地。 而文思卿,用一手丝巾擦了擦右手,随手将丝巾丢入火盆看向全场:“忘了自我介绍,训导阁见习助手,文思卿见过诸位!” 场内齐刷刷注目礼,接着,文思卿声音悦耳清越,传遍场内:“书院让同学们有了自由表达的权力,包括厌恶一个人,否定一个人,乃至尖锐批评一个人的权力。但这不意味着任何人都有了诽谤一个人的权力,尤其是诽谤一个你们同学的权力。另外,无论苏默是不是大家的同学,都不要忘了一颗独立思考的脑袋!” “不要让它有了残疾,不然,可就是脑残了!” 说罢,文思卿拉着姗姗来迟的顾诗晓离去,场内,这才由凝滞重新恢复了生气。 所有人不由议论纷纷,而就在文思卿追上来后,携着沈云巧的柳心蕊追了上来。 一脸仰慕的柳心蕊定了定神,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文思卿:“思卿姐姐,你真厉害!” 说着,便拉着沈云巧走了。沈云巧回首歉意一笑,促狭地看着文思卿,眼里的意味,一下子让文思卿双颊红晕渐染。 犹如暴走母龙的文思卿将陈益古的计划打乱,只不过陈益古却没有什么不满意。反而是庆幸无比地使人喊了医生带走了夏元繁,随后,便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陆禅。 对此,陆禅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唔唔嗯嗯了几声,便继续去看自己的图册了。 陈益古知道最近陆禅迷上了西南夷的山川图志,倒是没有觉得被无视。只是对于陆禅的淡定,有些不理解。 陆禅看出了这些,拉着陈益古坐下,又亲自给陈益古泡了茶:“适可而止便是了,我可没觉得,苏家的那群蟑螂能够一拳就打死!”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辽东局势(下) 被亲手端茶,陈益古显然很是受用心暖,对陆禅这比喻,也不由轻笑起来:“不错,蟑螂虽然卑微,但还是很经打的。公子用心,果然深远。只可惜苏默今日不在,若是不然,倒是想看看他的表情!”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陈益古这么一顿吹捧,陆禅的表情也越发好看了起来:“哈哈,若不是师傅发话了,我倒是很想再和苏默对台一次!” 陈益古了然,显然,这次牵扯到的格局太高了。书院已经有意控制影响,基本上,事情会在书院高层得到解决。 而有温志强在,夏元繁想着驱逐苏默,八成是不可能了。 陆禅这般想着,轻轻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又是想着:若是就这么给击败了,那也太不解恨了! 陆禅目光一冷,恰好看到的陈益古心下一冷,随即听到:“好戏,才刚刚开始!” 陈益古附和地轻笑。 当苏默返回到山上的时候,麻姑仙院的议论已经迅速扩散开来。 苏默的身世背景被迅速解剖,而发生在衡州的楚练绸庄一事,也被不断地渲染。 苏默的印象分不可挽回地被迅速拉低,自陈商户身份的负面反应无可避免地被不断地扩大了起来。 在整个湘江大地上,蔓延的负面消息让苏家的产业遭遇冷潮。信誉被沉重打击的苏氏产业反过来已经让苏默进一步遭遇到了信任危机。 尽管苏家的公关能力已经全面展开,而在苏默的密令之下,苏峙亲自择选精锐死战之士已经踏上了前往湘西的道路,这一次,苏默下的是死命令:可以给钱,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仅是苏荣品,还包括实施这一行动的山夷,后者无论死活! 至于苏浚,在此事之中,保持了十分高调的避嫌。这让苏家内部的问题进一步遭到凸显,只不过济善堂在此事之中大肆散钱,十分高效有力地解决了身亡雇员的善后问题,这才让苏家稳固住了长沙府的阵线。 同时,在和纪皓然的密信往来之中,纪皓然表示要亲自来一趟衡州! 苏家这个新兴的幼兽已然在磨砺爪牙,作为幼兽的主人,苏默自然不会甘心沉默。 只不过,面对如此乱糟糟的局面,苏默还未反击,便遭到了温师的召见。 不得以,苏默只好放下反击的打算,连仇天五人和文氏姐妹都没见一面,便匆忙赶回天柱峰。 回到峰顶,嗅着空气之中好闻的檀香味,苏默在卧室见到了温志强,只不过出人意料的,却是还见到了青衣简装的院正。 院正拍了拍苏默的肩膀,便飘然而去。 苏默挠了挠头,很是无辜地看向温志强。 温志强笑笑,表情却罕见地有些沉重:“不用乱猜了,就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情!” 苏默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随后,眼眶一红,近似激动得再难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请恩师解惑!” “陆家那孩子,想不到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当年先帝一力尘封的事情,而今,还是要揭开了!”温志强叹了口气,见苏默如此,显然也有些动容:“我知道,你曾为了你父亲的事情,冒雨而归结果被歹人不知不觉之中下了毒。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差点因此命丧毒手,每每想来,我都不由痛恨,不由庆幸!” 想到那段艰苦的岁月,苏默心下竟是微微有些释然:“师傅当时身在帝都,心有余也并不为怪,默儿并未怪罪师傅。” 温志强轻笑着:“难为你了。只不过,你不觉得此次帝都竟然召我回京,有些太过巧合了吗?这是北边有些人,想要斩断所有威胁!趁我不再,一举斩草除根啊!” 苏默涩然:“那父亲之事……” 温志强收敛了所有笑意,正色道:“你的父亲,苏护。但凡眼睛还留着清明的,都该明白,他是真正的伟男子,帝国的英雄!” 苏默心下一震,油然而起不尽的骄傲,但转而便苦涩了起来。温志强的潜台词不就是说,而今局势混沌。所有人在权益的左右之下,已经没有几人能够看清楚事实的真相了。 成王败寇,如此而已! “再说关于辽东的军情,我手里也接到了一封战报。只不过,是时成阳发给中枢的。只是中枢……”想及此处,温志强便不由摇头。 “四月,北蛮不至,援军未果。而建奴西攻西平,孔向蔚听孙全功所言,尽发广宁兵,以孙全功为游击将军,而此时,孙全功已有降建奴之心。又祖艺武为前锋。令梁越赴援。而时成阳谴使督刘璩赴援。二十二日,战建奴于平阳桥。孙全功见援军,退师,分兵左右翼。而刘璩,梁越进战,互有杀伤。后以孙全功退师,军心溃散。梁越、刘璩死乱军中,孙全功一箭未发投降,祖艺武逃觉华岛。” 苏默看完这封信,出奇的竟是十分冷静,从头看到尾,很快便分辨出了两封战报之中的差距。 此刻,温志强又拿出一封信,看样式,显然是私人的密信:“孔向蔚素来以孙全功为心腹,及至孙全功降建奴,孔向蔚依旧不知。故,孙全功希望活捉孔向蔚以升官梯。故领残兵诈败登城,闻战败,广宁城乱。时孔向蔚闭门署理军务,不知有变。及至参将蒋栋闻讯窗门而入,掖之上门,随从徒步跟随。至此,广宁遂失。又时成阳领兵五千,出战建奴于大凌河,力战,尽焚广宁积蓄。孙全功又迎建奴入城,广宁失陷,再无挽回!” 苏默常常看完,不由重重叹了口气:“时经略,为事可,为政……” “活活就是一个现成的背黑锅!”苏默愤愤地说了一句,问道:“那时经略现在情况如何?” 温志强神情一黯:“革职下狱,家眷求情无门。” 苏默嗫嚅了下,温志强继续道:“孔向蔚可是东林人,首相弟子!” 苏默默然,冷笑一声:“清流……平时静坐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他连个合格的清流都算不上!” 显然,苏默已经看出了这邸报和这两份战报之间的差距。 毫无疑问,苏默几乎没有考虑就选择相信温志强的这几封信件。不仅是后者更加详尽,更加直指核心。 更是因为苏默根本就没相信过敌人给自己的那些信息,一盆子脏水,能指望里面找出点干净的? 更何况,官方渠道,永远是信息缺失的。能够从中枢漏出来下发到天下的邸报,更是时常会将关键部分给抠掉。 苏默看了几眼从麻姑仙院里出来的邸报,便瞧出了其中的几处关键。第一,是孙全功的去向。 按理说,作为整个战争之中的关键性人物。对于这次战败,孙全功负有十分关键的责任。 孔向蔚将整个广宁的兵马都交给了孙全功,让其领军去和建奴厮杀,随后,祖艺武为前锋。事情到这里,竟然突兀地诡异出来了一个梁越赴援,然后,又是刘璩在时成阳的命令之下,赴援。 按照推理,显然是孔向蔚这个辽东巡抚又是搜刮了驻守他城的兵马,令其赴援西平。而得到消息的时成阳,也拿出了不多的战力,让刘璩赴援。 然后,三支救援部队和女真人交战。 只不过,这里十分诡异的地方就更明显。 孔向蔚领着兵马最先出发,又是距离最近。为什么力战不久,竟然是刘璩和梁越退师,由此,这才让孙全功的兵马军心丧尽? 难道是听闻孙全功在前面打了起来,结果后面援军跑了?来都没来就跑了? 这个理由似乎成立,也未有如此解释,才能理解为何孙全功的军心丧尽,一战败亡。 只不过,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刘璩和梁越是战死的。若是两人听着前面一打仗就跑了,根本不会最后战死。 但结果呢,却是孙全功被俘【除了密信上揣测,孙全功里应外合为汉奸,其余依旧未有对外公布】,梁越、刘璩战死。祖艺武这个前锋,逃亡觉华岛。 没有了祖艺武的直接证人,似乎战报怎么写都可以由整个战场最高指挥官孔向蔚负责了。 在权术和指挥权上,显然,此次战争,以孔向蔚为主。 当然,就算打了败仗,战报如何写,依旧以孔向蔚为主! 但真实的情况如何? 苏默更加采信来自温志强的战报,是孙全功早就有了投降的心思,故而领着战斗力最强的兵马荒废,宁愿让来得更迟,体力更少,更加劳累的援军先和敌军打。 打到一半,孙全功直接领着兵马撤退,然后阵前投降。一举瓦解了整个华军的军心士气,帝国军士,就这么在这一个汉奸的投降之下丧失数万。 事情发展到这里,局势已然糜烂无比。 被汉奸叛徒朝着心口再插一刀的孔向蔚只想着如何在战报上下功夫,颠倒乾坤乃至构陷是非,总之,就是要转移责任将自己给摘出来。 反倒是基本上离职已经板上钉钉的辽东经略时成阳领着不多的五千兵马出击,将广宁城积蓄的粮草尽数焚毁。这位在辽东艰难之时赴任的耿直大臣十分明白,建奴虽然战斗力凶狠,骑兵强劲犀利。但建州之地苦寒贫瘠,尤其在暴虐的建奴统治下,经济发展十分缓慢。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辽东真相(上) 故而,建州的粮草一直是个大问题,只要坚持下去,建奴便会因为粮草不济而退军。 当然,在这个战术思想之上,就需要将广宁城的积蓄焚烧。 最后,时成阳可怜辽东十数万撤离向关内的百姓。竟是宁愿给同样在撤离的孔向蔚断后,领着五千残兵,鬼知道他怎么抵挡住了凶悍的建奴。 要知道,辽东之地在女真人的肆虐之下,人口稀薄,良田荒芜。正是十分需要劳动力的时候,每次女真人出击,都喜欢掳掠百姓。男人用来做劳动力去耕作,女人,自然是……呵呵 可以想象,在这样一个局势糜烂无比的情况之下。 时成阳毅然领兵断后,护住了十余万百姓的安全。如此大义,苏默如何不感动? 温志强此刻精气神显然有些不大好:“时老头虽然脾气不好,人又暴躁。但在国事之上,十分用心,头脑之清醒远非那些一门心思风花雪月的吴越人可比!只是今上受奸人蒙蔽啊……” 温志强说到这里,那股子激动惋惜痛恨怨愤的复杂心绪,令苏默整个人都发颤了。 苏默刚才十分关键地问时成阳的结局,显然就明白了这一整串被官方消息埋在深处的真相。 但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清流之中不仅以东林人为主,更是掌握住了舆论走向,自然是远非时成阳这个人缘极差的时老头可比。哪怕时成阳再如何用心国事,哪怕时成阳面对数万建奴骑军的威逼之下,保住了十数万百姓的安全性命。 甚至无论时成阳再如何不计个人得失,一把焚毁了广宁城的积蓄,逼迫得建奴不敢再追。 但时成阳还是在孔向蔚这个彻底的政客笔下,成了整个事件的黑锅拥有者。甚至,中枢宰执,无论是东相还是西相,亦或者那些威震一方的副相,都对时成阳十分果决,果决到连听这个可敬可叹的老头一句解释的兴趣都没有。 然后,枷锁上,又一根帝国的脊梁被打弯,落入深狱之中。 而整场失败的始作俑者孔向蔚,却在清流强大的洗地能力之下,漂白之后安然全身而退。 苏默腾得一下站了起来,震惊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十数万户军民的未来,整个燕京右翼的安危,被俘被杀数万的将士。竟然就这么算了,就这么任由一群掌权者如此歪曲事实,如此构陷忠良?” “这就是政治!”温志强的气色好了许多,神色,却冷冰冰的犹如白山黑水的雪。 苏默缓缓落座,颓然地靠在靠背之上:“这就是政治!” 这一次,苏默说得很缓慢。 温志强说罢,便起身要回屋,在即将消失在苏默视线之内的时候,转身道:“你父亲的事情,大约也是如此吧。有些事情,不是眼下你这点实力能够知道的,而今哪怕我将当年的全部隐秘告诉你,对于而言,也只不过有害无益。虽然如此,我却依旧希望你明白,你的父亲,是一个真正的伟男子,一个帝国的英雄!” 温志强说完,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苏默苦涩着,也许正是因为他的父亲选择了做英雄,所以才会失败吧。甚至他的父亲连岳飞都不如,只能说是张居正的不完全版。 岳飞领兵抗金,忠国忠君之心千古可鉴。尽管在高宗的示意下被斩风波亭,但在宁宗时,岳飞依旧得以沉冤得雪,恢复清白。 苏护同样是抗金,顶着泼天的压力希望一举解决整个北方的外敌。结果压住了九大家这头,却在对付外敌之时被内贼攻破了阵地。 最后,连个清白都没留下,被钉在了叛国罪的耻辱柱上。 而张居正,其十年改革将整个明帝国延缓了数十年的气运。只不过,张居正刚死,便身死政消,连家族都被牵连。 但饶是如此,张居正依旧在天启之时被平反。 而苏护呢? 苏默想着,相比他父亲和时成阳所遭受的冤屈。他眼下区区一点小事,还真算不得什么。 至于反击? 苏默闭上了眼睛,且去收些利息! 温志强离去,苏默却在温师的书房内呆了许久。及至思考完了,出书房的时候。这才发现一男一女一女童的组会在外面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文暮雪百无聊赖地办了个小马扎在那看着山外的云彩,而沈云巧和衣颜徽,则是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叽叽喳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苏默笑着和几人打了个招呼,听了苏默的声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文暮雪,一见苏默,原本没什么精神的文暮雪登时便伶俐了起来,小马扎也不顾了,快步跑着就扑了过来:“姐姐说苏默哥哥出事了,可吓坏我了,就怕苏默哥哥以后不要文暮雪了。” 苏默心下温软一片,揉着文暮雪的小脑袋,又是变着戏法一般,怀中出来一把,却是糖纸包扎好的软糖:“怎么会,这不是忙了点,从家里给慕雪带来好吃的糖了么?” 却不料,文暮雪伏在苏默怀里,竟是一时间有些不理这软糖,小手用力,紧紧抱着苏默,更是悄声道:“姐姐和慕雪都很担心苏默哥哥呢……” 苏默心下更温暖了,揉了揉慕雪的刘海,又是亲自将软糖剥了糖纸,喂给了文暮雪。 见了软糖好滋味的文暮雪果然很快地眯起了眼睛,显然是极喜欢这甜味了。 苏默笑着,这时候才看向衣颜徽公母俩。却见衣颜徽窃笑地看向苏默:“哎呀呀,被泡在美人堆里的苏默同学,可总算想起我这悲苦的大师兄了。刚才这丫头可是把我给愁坏了,怎么逗都没反应,这下倒好,一见你,乐得跟什么似地!” 文暮雪龇牙咧嘴地对向衣颜徽,几人见了,都是纷纷大乐。 三人见面,沈云巧便仔细详尽地将那日发生的事情统统给苏默讲了一遍,末了,沈云巧这才目光凛冽地盯着苏默:“思卿姑娘可是足够对得住你了,那么温雅有礼又国色倾城的姑娘,可是为了你,连颜面够顾不得了!” 苏默缓缓点头:“我明白的!” 不错,苏默此次形象信誉遭受严重危机,若不是文思卿出手一巴掌又是一断子绝孙腿终止了麻姑仙院一事,只怕此刻已经有人跑到苏家门外去叫阵了。 而且,文思卿为了苏默连手都动了,这让这个年代最是讲究温婉淑良的众人看来,无异于是为了苏默,已经不计自己的形象了!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好自为之(下) 【多谢英伊和紫罗碧影的红包~新年大吉哟】 苏默想要去见文思卿当面致谢,只不过在紫盖峰便被一干恶狠狠的男女同学给围住了。 而今毁誉参半又让女神一般的文思卿如此丢了形象,自然书院之中一大帮子情绪激动的护花使者便杀了过来,主动挑衅的本事或许没有,但守在紫盖峰下求见文思卿,顺便棒打一顿苏默的勇气,这还是有的。 至于那些女同学,大多是文思卿的朋友,自然也是十分不忿文思卿因为苏默而如此不智,最后迁怒到了苏默身上。 故而,苏默只得护着头,也不知挨了多少拳脚这才一路逃脱了追杀。 紫盖峰一行泡汤,苏默倒是没有泄气。转而去了芙蓉峰。 这里倒是平素没有多少学子过来,是书院教职工最多的地方。衡山地方广大,书院每年财政又十分充裕。 自然,不会任由衡山上下就那么两三百号师生占着这诺大的地方。 除了每年改善衡山的交通情况外故而雇佣了数百熟练的工匠外,规模千余的书院职工也十分众多。 其中,除去一百余主要教师外,还有数百名助教。助教的职能自然是教师助手,帮助教师进行教学之上的辅助工作。包括安排课程,教学杂务,乃至文书整理等等。至于每个教师为数不少的奴仆杂役,那就是教师自己的私务了。 还有余下的数百人,除了那些维持书院日常运转的杂役外,便是训导阁红袍执事,以及麾下成员。 杂役且不说,整个衡山一千余人的吃喝拉撒乃至每日物资上山,都需要他们操持。 尽管在书院百年的修筑之下交通已然颇为便利,但衡山如此庞大的地盘上,维持运转都是一个复杂而辛苦的事情。 当然,比起辛苦的工作,书院付给的薪酬也是很丰厚的。 说起训导阁,那便不得不提当年太祖在时,石鼓带动起来的习武之风。当年石鼓,文臣武将辈出,至于最为耀眼的,自然还是一干统帅。故而,国朝初期,石鼓学院武学最盛。 甚至,军队之中还有全部由石鼓学子掌握住的精锐军队。这支军队不仅是石鼓的骄傲,同时也是所向披靡的无敌王师。 当战争结束之后,这支军队被拆分为二。一部分成了宫卫军,一部分则回了书院,就近照顾伤残战友的时候,也成了训导阁的骨干。 由此,可见训导阁之凶悍。至今,训导阁依旧是拥有一支规模不大,不过三百人,却拥有完备训练和武器的书院护卫队。。 此行苏默要去训导阁请假,在一干人看来无异于是自找没趣。书院虽说学术至上颇为开放自由,但门规森严,又是数百年来威严不堕。故而,一般学子面对书院,尤其是训导阁,那还真是心带畏惧的。 而书院请假,尤其是最为艰难。 在一般学堂之中最为管用病假在书院根本不叫事,有的是一大堆见习医生等着拿你练手。 至于事假,在书院高效广博的信息渠道之中,只怕比学子本人都早先得到消息。是否真假,根本不需验证。 故而,若非真是大事,不然休想请假。 而苏默的请假事由,显然就是商铺被捣毁的事情。只是根据大多数学子得来的消息,显然是苏家商铺不对在先。 对于苏默回去救场,依着训导阁刑克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只怕到头来还得是苏默吃一顿挂落。 于是当得知苏默从紫盖峰逃脱,又去了芙蓉峰的时候。看热闹的学子都是大笑,当然,也有不少人是看着训导阁的反应。希望通过书院的态度,来明确一下楚练绸庄骚乱背后的真相。 芙蓉峰离着近,不过得书院数百年改善交通所赐。当苏默上山时,用的时间并不多。只不过,登山之劳累就免不了了。 当然,许是因为常常登山之故。书院之中,尚武之风犹存,学子教职工多是身体健壮之辈。 芙蓉峰上训导阁,老槐树下坐刑克。 当苏默进了这训导阁一片成群的建筑后,看到的,便是刑克和黄道周在槐树下下象棋。 两人杀得你来我往,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苏默的动静。 及至黄道周一个突袭,马后炮绝杀了刑克的帅,棋局才算落幕。而苏默,静静看着,静静立着,不言不语,站立挺直。 黄道周拍了拍手,又将棋子手下,这才轻笑着:“刑大司业这分心得可够呛,好啦,也不欺负着你玩了。你的学生来了,快给人家答复吧!” 刑克装作恶狠狠地将棋子装入棋盒之中,显然很是不服:“什么叫欺负,要不是略微一走神,指不定你这会早就被我车马绝杀了。” 黄道周哈哈大笑,不再回复。 刑克着恼着,看向苏默:“倒是耐心不错!” “长者事忙,学生等候一时是应该的!”苏默平静地回复。 刑克又是深深看了一眼:“唔,你好自为之吧,拿去!” 说罢,连苏默因何请假都不问,便取出一支炭笔,又是找到一方便笺,刷刷刷地写就,便给了苏默。 苏默愕然,显然没料到刑克这么爽快就批了,刚想问问。却不料刑克似乎很急躁地想要下棋一般,摆摆手狠狠赶着苏默,对黄道周道:“象棋我下不过你,走,跟我比试围棋去。弈棋一道,围棋才够味!” 苏默挠挠头,拿着上面连时效都没定的假条,头还有点昏呼呼的。 不过等一直走到山下的时候,他这才明白。 显然,书院也并不愿意过深地介入到陆家和苏家的事情中。连询问都没有便给苏默批了假,自然是希望苏默自己去解决此事。 至于有心人想要看书院对此事的态度,自然很快就能发现,书院尽管批了,可不闻不问,等若就是两不管,搬了板凳去看戏。 至于刑克那句好自为之,到现在,苏默也没弄明白司业这是何意。拿着批了的假条,一直走到下山望岳山庄的时候,看着前面徐徐走出来的人群,苏默这才微微了然。 三四十个年轻气盛的学子,皆是一身简装武服,尽管人人没有拿上家伙,但光是这阵仗,苏默便知道了事情不妙。 至于为首一个长袍下鼓鼓的年轻学子,苏默更是一眼瞧出。这就是夏元繁,看样子,似乎伤势颇重,连行动都有些不便了。 接着,苏默还看出了几个熟人,陈益古,崔子忠,李钧吉,一脸坏笑地看着这,显然是一早就料到了。 苏默嘿嘿笑着,大步向前:“夏同学看样子身子还没好利落,怎么,就要来给我送别吗?”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苏默倒是狠,一上来就狠狠地撕开了夏元繁的遮羞布。夏元繁先是一愣,接着双颊就好似被打了两巴掌一样红了起来:“苏默!” 扑哧扑哧的,夏元繁喘息沉重,死死压抑住没爆粗,稍待,便勉强地笑着:“有劳你记挂了,只不过夏某奉劝一句。好好管管你那疯婆子!还有,夏某此来,正是要给你送行,只不过,某劝你还是自此一去不归得好,免得连最后的清名都丢了!下次,可未必还能让你好运偷窃到如此诗词!” “疯婆子?”苏默眼神一冷,近前一步,死死盯着夏元繁。 夏元繁心下一怯,但转而想到自己身边好歹也有几十号人壮胆,要真是退了才叫丢脸,也跟着上前一步,死死对视,丝毫不落下风。 苏默猛然一提脚,迅猛地好似又要朝着夏元繁的子孙根子下手一般。 夏元繁神情骇然,猛地一退,只是山路不平,退得太猛一下子就摔倒了。好在身后的一干学子眼疾手快,这连忙扶住,这才没交夏元繁跌倒。 夏元繁大骂:“苏默,你竟敢打我!” 苏默很是无辜地将靴子上的鞋带系好:“没见识,连我在系携带都看不出吗?还想着威胁人,多练几年铁档功吧!” 苏默这靴子是族内特殊定制的,为的,就是穿脱方便。 众人这一看,自然是苏默蹲下去系携带。夏元繁不明就里,更被苏默那提腿的动作吓了一跳,慌乱逃跑,怯弱的内心一下就被戳破。 苏默很无辜,夏元繁连发动群众打到的话都说不出来。羞红着脸,重新挣扎起来,看向苏默:“你以为用暴力恐吓,就能打倒正义之士吗?你这国贼余孽,近日,我便要为辽东阵亡的数万儿郎报仇!” 说着,夏元繁看向左右:“同学们,辽东之糜烂,若不是当年苏护奸臣误国,操纵权术。为一己之私利而罔顾政事,更是窃据权柄,图谋违逆。此等国贼余孽,正当我辈帝国精粹,振臂而上,除此奸逆!” “铲恶锄奸!” “诛国贼余孽!” …… 夏元繁说罢,一干人轰然大呼,无论是因为辽东糜烂还是文思卿,都足够苏默在书院之中积蓄不少敌人了。 苏默暗自焦躁,拼命高呼:“同学们,冷静一点!” “同学们,跟我上,揍这国贼余孽!”在夏元繁声嘶力竭的鼓噪之下,苏默的呼唤只换来了拳脚! “为了辽东战死的健儿,为了数百万流离失所的辽东百姓,诛国贼余孽!”声音依然嘈杂,苏默终于明白了刑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霸蛮血性(上) 再一次遭到围殴,苏默倒是有了经验。 肩靠冲撞,对准薄弱地带猛然突围。苏默瞅准了夏元繁这一环,尽管看上去人多势众,但苏默很明白夏元繁这厮阴险狡诈,却脆弱非常。 再加上夏元繁振臂一呼,但作为领袖,自然是应当直面苏默这个国贼余孽而不退缩的。故而,尽管一干人围着苏默不住地挥拳踢腿,就要围殴。 但苏默拼着几记老拳,依旧紧紧追着夏元繁,目光隐隐扫过夏元繁的下身,弄得夏元繁一阵遍体生凉。 “呀……”苏默突进:“夏元繁,不就是嫉妒我桃花运比你好吗,今天,看我不撕了你这阴险狡诈之贼!纳命来!” 苏默徒然爆发力量,一把撞飞一人,猛然冲向夏元繁,看那阵仗,似乎是真要把夏元繁给断子绝孙了。 眼见上了真招,夏元繁终于止不住心里的那股子怯弱:“妈呀……” 大喊一声,竟是慌不择路地跑开了。尽管夏元繁身边簇拥着不少学子留着作为预备队,但显然没想到夏元繁也会跑路。 这一跑之下,外面的学子下意识就要让开,苏默追着夏元繁,却好似是夏元繁给苏默开路一般。 眼见着终于突围了出去,苏默也不管身上的内外伤了,一股脑地就要朝着山下跑去。 只不过,就在即将成功的时候,苏默眼前却猛然闪现了一个黑影。 苏默心下骇然,猛然一个拧身要去躲开。只不过猎猎风声起,苏默竭力弓住身子,双手护头。 眼角处,赫然见到李钧吉那硕大的身影趁着一个肩靠便猛地冲了过来。苏默不防,整个人好似感觉到一辆火车撞来一般。 一阵内腑震动,苏默竭力压抑住喉中的腥甜,被撞倒以后,强自贴身而上。疾风暴雨之中,肘击膝踢,不尽地朝着李钧吉身上击去。 这一刻,苏默那骨子里湘人特有的霸蛮韧劲发作,明明屈居劣势,但吃了这么大亏,苏默怎么也不愿干休了。眼眶一阵猩红,砰砰的闷响不住地发出,一阵阵让人压根发酸的声响传出,谁也不知道这两人的骨头承受着怎样的压力,竟是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但苏默学武终究根底浅了,凭着勇气和韧劲打了个两败俱伤打出了血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李钧吉也反应了过来,狠狠地发挥着身上少林拳的武艺,一套金刚圈,端得让其持久性更佳。 苏默但凡挨上,莫不是气血一阵摇晃。 眼见着两人动了真火,那些想要狠揍苏默的学子也默然了。撇去这些纷攘的议论,苏默如此血性和坚韧,就不失一个值得敬重的人! 终于,连番遭受打击之下,苏默一个错身慢了一拍。登时被李钧吉抓住,一拳轰上,朝着苏默腹部而去。 若是这一拳轰实了,只怕苏默完好无损,也要瘫软在地没法动作。 苏默显然也感觉到了那股子强烈的危险感,伴随一声压抑着的嘶吼,苏默竟是不顾这一拳,反而近身而上,手肘猛然朝着李钧吉颔下击去。 李钧吉也感觉到了这猎猎风声之中带着的强烈杀伤力,身子一侧要去避让,躲避之下,这一拳显然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了。 于是李钧吉变拳为抓,击在苏默腹部后,一把勒住腹部的衣裳,生生挨住苏默的一肘后,显然是要把苏默重新丢入人群。 嘭的一声轰鸣。 苏默身上衣服碎裂一地,露出阳刚的六条腹肌,而李钧吉捂住肿胀的脸颊,也是摇摇晃晃地坐在地上。 比起李钧吉,苏默更不堪,砸翻了几个人后,苏默闭着眼睛,呈大字型躺在地上,身上青紫交加的伤痕无数。 这一刻,面对再无一击之力的苏默反倒是没有人要去进攻了。 而见此,夏元繁吼叫着:“同学们,快跟我上,诛国贼余孽。将其给我赶出书院,莫要让此等余孽,污了书院千古清誉!” 一干人纷纷骚动,但不知怎的,许是这几日被鼓噪得多了。许是文思卿那句独立思考,以及脑残定义的话,又许是苏默这样大字型躺在地上毫无反击之力让他们没了挑战性之至于又生了一点敬佩。 总之,夏元繁愕然地发现,无往不利的鼓动这一次竟然失利了! 见一干望来的复杂目光,夏元繁斟酌着措辞,也感觉出了那个给我冲的功利,于是大喊:“同学们,为国为民计,不能再让苏默这奸商学了书院文武之艺,再去害天下人啊!” “脑残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之中幽幽地发出了这么一句。 夏元繁身子一僵,猛然想到了什么,机械般地扭转头,见着一双幽幽的,冷的好似数九寒冬的恐怖目光。 刹那间,那美得窒息的双眸却让夏元繁心下浑身都是冰冷了起来,竟是十分没脸面地捂住了下体,伸手指着文思卿:“你……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紫盖峰上学女红吗?” 文思卿神色冷然:“我的事情,难道还要想你这背地里挑拨离间的奸邪小人禀报吗?这才过了几日,竟是又对同窗同学下如此歹毒之手!” 文思卿一边说着,一边步伐也近了。 眼见着文思卿手下五指紧握,夏元繁下意识地跟着退步,但转而便感觉自己着实有些丢分,胸中燃起怒火:“文思卿,难道你还要包庇这国贼余孽吗?” 文思卿忽然脚下不动了,目光落在夏元繁身上,平静如水,却看不见一点表情波动,好似再看死人一般。 猛然间,夏元繁立时就为自己刚才说的那话后悔了。干嘛要把文思卿给扯上啊,还是这种包庇国贼余孽的大案,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找敌人吗? 若是一般的敌人也就罢了,可这次,夏元繁立时就想要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文思卿的父亲,乃是当朝礼部尚书,天官冢宰文国权! 所谓冢宰,“变冢言大,进退异名也。百官总焉,则谓之冢,列职于王,则称大。冢,大之上也。山顶曰冢。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霸蛮血性(下) 如此,可见吏部尚书这个操持天下官员升迁贬没的位置是如何强大了。 明知道文思卿背景这般强大还把人家招惹了给牵连进去,夏元繁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夏元繁转眼便想清楚了利害关系,于是,僵硬地挤出一丝笑容:“当然……我并不是对文姑娘有敌意,只是……只是苏默此等国……” “滚!”文思卿压抑住愤怒,冷漠地看向夏元繁,只是眼神之中,终于多了一点让夏元繁如蒙大赦的眼神。 见此,这区区不过数息的时间,夏元繁便完成了一系列的变脸过程,终于,拔腿撒丫子地跑了。 而山路不平,仓促不看路的夏元繁竟是没跑了几步,便跌倒摔了下来,这一次,无人去扶,似乎是一致认为,夏元繁自己连滚带爬的丢脸形象让他们决定不认识此人。 文思卿漂亮灵动的眼睛扫向全场,清澈流动的光芒本该是温暖人心,沁入心脾的。但这一瞬间,却让他们只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脑残一般。 苏默突围无路,显然明白若是落入夏元繁手中后,依着陆家的手段恐怕真的会给苏默开革出去。 要知道,同窗斗殴,那是恶劣得不能再恶劣的事情了! 很明白规则的苏默显然是心中已经生出了浓浓的绝望感,最后,血性燃起,彻底地和李钧吉肉搏了一场,洒然之下,再无顾忌。 同时,似乎用这种方式在表明,那种被无端污蔑,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被暴力扼杀的怨愤。同时,以暴力反击的方式,来无声地嘲讽着所有人。 这群脑子不用,狂热之下丧失了独立思考能力的脑残学子! 文思卿感受到了苏默的复杂情绪,看着身上那斑驳的伤痕,她心如滴血,看向一干脑残的目光,能好起来才怪了! 所有被这目光注视的人纷纷后退,甚至只是稍微一触文思卿的目光便不敢对视。 文思卿凝视住李钧吉,分明没有从文思卿身上感受到半点战斗力,李钧吉却犹如面对少林寺戒律主持一般,扑面如山的压力袭来。霎时间,李钧吉挣扎着起来,严阵以待! 文思卿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和厌恶:“你会后悔的!” 李钧吉的目光有些躲闪,但转眼间,李钧吉身边便多出来两个人。陈益古笑容满面,眼睛却冷得很,带着崔子忠过来将李钧吉护在身后,笑对文思卿:“怎么,文姑娘以为进了训导阁见习,就能以权谋私陷害同学吗?” 陈益古没有给文思卿继续说话的机会,眼见大家的目光陆续被吸引过来,便接着,恍然大悟一般:“哦,哦,瞧我这记性。书院第森严繁多的戒律里面,同窗斗殴,致伤者。最高处罚,可是要逐出书院的啊!” 被“护”住的李钧吉眼中深藏住一分黯淡,但转眼就归为平静。 陈益古继续“恍然大悟”:“只是,就算文姑娘要严厉执法,将李钧吉同学带去。但陈某,却不能罔顾书院戒律。定要唤来司业刑师,将苏默带去,议罪开革!苏默不仅当众斗殴众位同学,还将李钧吉同学致伤。连脸都毁容了!这么严重,那可是铁定要开革书院的啊!” “够了!”文思卿呼吸一阵加快,此刻,陈益古滔滔不绝说完的时候,她早就将苏默扶起,初步进行了紧急治疗。 而随着众人落在文思卿身上的目光也很快便扩散到了苏默身上。那一身凌乱,却显然分作两层的衣服赫然入目。 忽而,那些被夏元繁抛弃的学子中,一名作许宣的学子疑惑出声:“苏默外衣下,怎么有一件黑衣?” “黑衣怎么了……” 许宣好像想到了什么:“大家看苏默的请假条,怎么……是必过的条~子……还有这黑衣?” “必过的条~子?那是什么?” “就是丧条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听不懂啊……” 陈益古脸上含着的笑容有些停滞,似乎感觉到了不妙。 此刻,文思卿用力地要扶起苏默。但苏默意识昏沉,死沉的身体哪里是一个弱女子可以扶起来的。 正当文思卿银牙暗咬叫着劲的时候,一股子清幽的香气传来,文思卿手下一阵轻松。 原来,是顾诗晓到了。文思卿说不清什么表情:“你来了。” 顾诗晓轻轻地嗯了一声。 扶起苏默,文思卿回望,目光落在许宣身上:“想不到一群脑残里还有个清醒的。苏默,穿的是黑衣!此次下山回善化,是要祭奠在这场时间诡秘同步,目标分外明确的骚乱之中,死去的十七条人命!” “十七条人命……” 在可能一辈子不会杀人的所有学子眼里,那颗被鼓噪起来,狂热情绪左右的脑袋纷纷开始迅速思考起来。 十七条人命? 这是个什么概念,那意味着,十七个家庭的灾难啊! 什么时候,国朝之中,竟然会因为区区买卖不公平,会死人,会去杀人! 而且,还是如此协调一致,阴谋味十足的在短短三天内,由北到南陆续爆发? 没有人是真的傻子,被文思卿点醒的所有学子,包括李钧吉,纷纷看向苏默那断裂衣服出,里面裹着的一层黑衣。 这一刻,黑衣无比刺目。 刺痛着所有人的心灵,以及理智!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脉络渐渐清晰了起来。苏默想要去谢过此事之中出力甚为关键的文思卿,结果被拦在了紫盖峰山下还被人打了一顿。 苏默的挨揍引起了夏元繁的注意,同时,在文思卿身上吃了大亏的夏元繁显然不甘心就此了事。 没有见识过苏默本事的夏元繁下意识上被文思卿的威风赫赫给吓到了,以为苏默只是一个有点文采的文弱书生。 于是,夏元繁便鼓噪了几十个对苏默十分不满的学子,在陈益古的推波助澜之下,到了芙蓉峰下山必经之路的山庄上埋伏了起来。 而苏默,则是因为骚乱之中死了十七条性命,遍布整个湘江大地百数商业网点的覆灭,不仅是巨额的经济损失,还有死亡那种浓重万分的阴影。 苏默没有去猜测陆家何来的胆量瞒报十七条性命,也许,在官方渠道之上,最后拜在桌案上的报告仅仅只是重伤一人,轻伤十七人。 至于代表天子意志的湖广巡按纪皓然会如何想,只怕在新帝威望未显的这个时候,陆家有的是办法对付纪皓然。 撇去这些,总之,在收到损失报告后。刚刚上山没几天的苏默便再次爬山上了刑克所在的芙蓉峰,请假的情节别人无从得知。 但见了苏默那准备好的丧服和书院请假必过的条~子后,所有人都已然明白。 苏默,这是要奔丧去了! 而在许宣一干被鼓动而来的学子眼中,他们的罪孽一下子就深重了起来。本来,驱逐一个未必是坏人的同学已经是十分严厉过分的事情了。 现在不分青红皂白给苏默弄了一身伤不说。末了,才发现自己可能是被利用了。 而且,还是被利用着,去阻拦人家奔丧! 无论是谁去想,死者为大,不说有没有被挑动利用,就说这阻拦人家奔丧一事,那也是再恶劣不过了! 而这,就是李钧吉和许宣一干人所做的事情。 文思卿没有再搭理这些人,但陈益古的脸色已然彻底垮了下来,带着李钧吉和崔子忠离开,甚至都没功夫去管一干互相对视不住小声议论的学子。 但被同窗围住的许宣却很清晰地看到了李钧吉眼中熟悉的目光,那是一种悔恨和纠结的复杂神色。 经此一役,书院之中议论苏默的声音骤然消减。 夏元繁这个始作俑者的真面目在文思卿那犀利的眼神之下,被众人得知。如小丑一般的夏元繁是直接告了病假,回了自己的山头高挂免战牌。 因为,每次夏元繁都能发现门外会出现许宣那声嘶力竭的声音。被愚弄了这么久,许宣等一干人自然是恨不得把夏元繁给生撕了。 但得了许宣一干人和夏元繁现身说法,陈益古一手炮制的国贼余孽的影响迅速消散。 只是,已然造成的声望损失在无法挽回了。 就算谁都知道,只要仔细想一想楚练绸庄的事情必然另有隐情,苏默的品性,也并非恶劣,甚至是书院中极其出色的一代风云人物。无论人品还是学识亦或者相貌风度,那都是上佳之姿。 所有理智之人眼里,苏默显然是无辜的。 但无论如何,在苏默国贼帽子无法摘下,叛国之最无法沉冤得雪之前。国贼之子的头衔将会一直跟随苏默,无论大家在理智之中如何明白苏默是一个优秀而人品不坏的人。 但感性上,跟随着苏默的另外一个印象,那就是国贼之子了! 这是一个无法转移和躲避的伤害,苏默这么想着,脑海之中不断浮动的,却是那迷迷糊糊中,文思卿的强悍和坚韧。那份带着四月晴朗阳光的美丽画面不断席卷着苏默的心海,一阵阵暖意流淌,心中那片柔软被不住地跳动着,更见柔美了!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夜色刀光冷(上) 文思卿在山脚下将苏默交给了苏氏私房菜的一干仆从,看着神态焦急的云天和苏克容对文思卿以主人之礼对待,文思卿心下一慌,勉强装作不在意,但在回山的时候,却还是不住地有些扭捏脸烫起来。 “竟然喊我主母……” “该不会是喊错了吧……也许唤的是苏默主人,我给听错了呢?” “不会的,苏默可是又给了我一份编书的资料,还约了时间要聚会讨论编纂的事情。那云天和苏克容都是伶俐模样,怎么会喊错呢。” “那就是主母了吧……” …… “见过大娘子……” “奴婢拜见大娘子……” 文思卿乱糟糟地想着,及至回了紫盖峰山腰上的小院,听着瞬间密集起来的见礼。这才反应了过来,看向快步奔过来的文暮雪,心下一个咯噔。 文暮雪一脸老大不乐意,脸上甚至犹自带着泪痕。这让文思卿愤怒的同时,猛然想到了什么,一阵惊惧的心情入内,看着大门,竟是踟蹰了起来。 “见了情郎,难道就连家都不要了吗?”柳如君雍容大方地从院内走出:“或者说你还想学一学文昭君的故事?” “思卿不敢……!”文思卿不再犹疑,牵着文暮雪,莲步轻移,到了柳如君身前行礼。 只是面对这不过打了十岁不到的少妇,文思卿这才却是倔强非常,什么称呼也没再喊了。 回了主厅,几人入座,柳如君单手撑着茶几,青丝如雪铺撒而下,别样透着成熟的诱惑,只是柳如君显然心情很不好,挥手对一干奴仆道:“大娘子最近要苦读经义就不出去了,将话发下去,从今日起任何同学拒绝入院。就算要去上课,蓉儿都跟着过去帮衬着点。好了,都下去吧!” 被唤作蓉儿的是一个二九年华的清丽大丫鬟,她依言退下,其余奴仆便跟着她徐徐撤退。主厅之上,只余下三女。 文思卿胸脯微微起伏,依旧一言未发,但禁足令带给她的震惊,却在不断酝酿发酵! “你和苏默的往来,断了吧!”柳如君声音温和,足能柔化万千男儿,但神态之中,那种肯定和无法更改的意味,却让文思卿如坠深渊! 文思卿缓缓摇头:“我不答应。就算再自以为是,我都找不到任何理由去说服我再做这样的事情!” “那是你当局者迷!”柳如君声音平淡,却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文思卿听此,却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是要我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吗?就因为我动了拳脚让你们感觉丢脸,所以你来了。就因为还留着我的身体,可以让政治利益以姻亲关系凝结,所以就要舍弃我的未来?或者,让我削发为尼才能让你如意,再为父亲诞下麟儿?” 文思卿罕见地长长一句话说出,胸脯起伏得更快了,如此让人神魂颠倒的神态。此刻却显露出了分外坚韧的倔强! “住口!”柳如君音量提高一份:“你一向聪慧,也明白眼下我们的情况并不如表面上光鲜。为了你的亲人,难道就不能别去添乱吗?更何况,让你断绝和苏默的往来,并不仅仅只是我的意志!” “还有父亲?”文思卿的心在下沉。 柳如君缓缓颔首:“若是政事,你父亲可以坚持。但家事,有些事情也并不是你父亲也难以坚持。更何况,我们还不是嫡支!” 文思卿扭头就走,她明白,这里头,肯定还有家族的施压。宗主对于和陆家结亲乃至取代绍兴那一家成为八大家,可是十分热心。 但明白了又如何? 文思卿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此刻,那个双九年华的清丽少女快步跟上:“大娘子,莫要为难夫人了。夫人有……石女之症。” 说罢,少女便悄然离开。石女之症,便是泛指各种不孕不育。 文思卿脸上歉意无比,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曾听闻过柳如君的故事,这位曾经的平民才女,曾经有过心爱之人,只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她续弦给了文国权这个中年老帅哥。 施州卫。 一处山林内,一行人沉默地走着。 领头之人身材并不高大,却敦厚沉稳,尤其是目光之中锐利非常,油然现出一股子淡淡的煞气。 其后,跟着几个精干强悍的武士。 一行人皆是弯刀简装,身上穿着斑驳的绿衣作战服。这是苏家秘坊造出来的专为作战使用的衣服,上面有诸多口袋可以挂弯刀短剑,药品水壶乃至防虫药物。细密的作战服里头实则是三层丝绸,可以有效帮助箭支射进肉里后,将箭头等残渣去除,而出虫蚁难入。 这一行人,自然就是苏峙领着的苏家的护院队! 苏家当年鼎盛,尽管十五年时间冲刷了太多东西,也让曾经的顶级豪门落寞非常。 但在苏默的振兴之下,苏家气象已兴。而一系列动作,无论是楚练绸庄的迅速扩展还是醉仙楼的闻名遐迩,甚至济善堂的设立都让苏默成了苏氏雇员的生佛。这些,都让苏家内部的凝聚力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于是,在苏默秘密组建武力的推动之下。一干当年老兵的子嗣纷纷应征,而此次,新老搭配之下,选出了最强阵容的苏峙亲自来了施州卫! 在此次苏家不惜工本的投入之下,通过金钱攻势,苏峙已经翻出了一些线索,找到了此次凶手的踪迹。 一路爬山涉水,当苏默分开眼前的树叶时,入目处,一片矮楼正是此行的目标! 夜色渐浓。 苏峙提起手中长刀:“收取利息的时候,到了!” 夜色刀光冷,杀人见血时! 衡州城。 尽管在书院之中,苏默自陈商人身份的行为给苏默带来了诸多烦恼。但在衡州,尤其是楚练绸庄和苏氏私房菜这两处地方。 苏默的坦率不仅迅速稳定了原本有些慌乱的楚练绸庄,甚至,依着苏默的活名片,更多的顾客纷纷涌入楚练绸庄和苏氏私房菜。 尤其是苏氏私房菜,衡王殿下的钟爱和书院六子的追捧让苏氏私房菜成了一时热门话题,而每个到访者,莫不是满意这风景独家和美味佳肴。更是依着口碑,迅速传扬在了衡州城上流圈子中。 一时间,预约者如潮。苏家在商业之上,尽管遭受一系列打击,但在苏默亲自领军之下,已然更振声威! 翌日,当苏默入了别院时,收到了来自施州卫的消息。 “尽斩主事者,取人头三十四颗!” 【更新有点晚,这几天都在跑来跑去的拜年】(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杀人见血时(下) 南城杨家米铺,作为湘南数一数二的大米商。杨家米铺的生意可谓是红火万分,光是四城之中十数处米铺就足够彰显实力。 而其中,位于南城六坛巷的杨家米铺则是最为规模宏大。 八个门面大开,门柱光洁,楼宇层立,光是这座三层的小楼,便气势恢宏。足足给杨家特别涨了面子! 在宋时,有苏湖熟天下足的说法,但经过元灭送一战,在明时又有了苏松熟天下足的说法。 而在历史上,明末时期。则有,湖广熟,天下足的民谣。 华朝经济之繁荣更甚明末,湘江大地的书院又是太祖起家的地方。自然比起历史上,而今的湖广更加发达。 于是早在华朝中期便有了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 而历代湖广执政者,都有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那便是湖广之粮北运!依托长江水系,这项任务执行起来,远较川粮外运更加便捷。 而湖广之中,粮田广袤经济发达的长沙府,便被誉为天下四大米市之首,一举成为湖广南部最为发达的地区。 比起老大哥长沙府,衡州府自然是不如的。 但作为湖广南部第二大城市,同样交通便利的衡州在粮米之上,也是市场广阔,存粮丰富。 有了足够的余粮,自然就催生了商品粮这一个丰厚的大蛋糕。 再加上,纵观华夏历史。千古以来,粮食的重要性是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的。故而,上至天子宰执,下到黎民百姓。都会努力存粮,防备难关。 如此情况之下,无论是哪个大势力,都不会放过粮食这一关。而作为湖广乃至整个华南地区的地头蛇,陆家也不会放过这个肥肉。 只是陆家家产庞大,陆氏商行通行天下,却不可能将所有的肥肉到咬在口里。更何况,千年以来,陆家也养成了一套求存之法。 粮食这种光鲜肥美,却烫手注目的活计,自然是不宜直接掌握在手的。只不过依着粮食这重要地位,上了台面的大势力没一个会去舍弃。 陆家同样是这样,这种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办法是陆家一直信守并且效果不错的选择。 当然,解决这样矛盾的情况并不为难。比如苏默自己就能找到好几个,而陆家所用的,苏默也很熟悉。 那便是代理人! 在稳定的社会环境下,维系威权并不需要暴力手段,甚至也未必需要行政的强制力。 一个影响力,便能搞定一切。 而建立稳固的代理人,便是扩大影响力的有效手段。 于是在华朝三百余年的历史下,无论整个华南地区表面上的大势力怎么动荡。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受到陆家或大或小的影响力。 总的来说,这种影响力是随着地方政府权威的增强而隐匿,削减而增加! 为了掌握商品粮这个关键点,六十年前,一个精明狡猾的杨普万走进了陆家的视线。 而今,已经在衡州有了六十年历史的杨家米铺便成了陆家影响力的重要一环。 而此次,通过衡王府的力量,楚练绸庄上发生的骚乱,很快便显露出了真相。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关键性的人物,衡州城南城的一个所谓豪侠齐三虎。随后,当齐三虎进了衡王府地下大牢后。真相大白了,此次骚乱,就是杨家当代家主杨玉城所为。 至于杨家和陆家有何关系,苏默已然不感兴趣。 知道敌人是谁那便够了! 南城。 今日六坛巷格外热闹,杨家米铺也不例外。 在杨家两代人的用心经营之下,杨家米铺已然成了衡州城最大最强,似乎也是唯一强的米铺。杨玉城本人,更是成了衡州名流,头等富商。 当然,杨玉城本人是极不喜欢富商的称呼的。 他是富绅! 为了证明这一点,杨家米铺每个月,都会择选一日以近乎免费的低价出售大概一百石的米粮。尽管只是每个月大概一两两的折损,但饶是如此,也让平明百姓趋之若鹜。 而这,似乎就是今日城内格外繁荣的缘故。 因为,今天就是低价出售日。 位于六坛巷这最大的铺子,光是长队,已然排了四排,过了三条街。 站在三楼顶层上的杨玉城惬意非常,登高远望,看尽城内千户万家。这位掌控了整个衡州府九成以上的存粮的大人物分外得意。似乎,视觉之上就带给了杨玉城一种快感。 这种快感,让他在面对族内的反对声时异常坚持:“一个区区小县之徒,更是当年被彻底打落的余孽,也让你们如此小心谨慎。要是这样,杨家还要不要发展了?难道,当一辈子满是铜臭味的商人吗?” 杨玉城的决断让楚练绸庄的骚乱得以发生,同样,也获得了陆禅的欢心。通过那位倨傲的陆家族人口中,杨玉城获得了明年武昌乡试的一个机会。 尽管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是帝国官员的基石。但杨玉城还是相信,在乡试上,这次骚乱能够为他换来乡试的两个名额! 而杨玉城的两个儿子,都已然过了府试,获得了秀才的身份! 也就是说,只要过了明年八月,杨家便将出现两个举人!这意味着杨家将会出现两个官人! 甚至,若是杨玉城的两子有一个登科中第成了进士,那么,所有见到杨玉城的人,都将唤他杨员外,道一声名绅! 一想到这里,杨玉城便分外激动了起来。 “要为人上人,区区心狠手辣,又算得什么?”杨玉城想到这里,美美地品了一口茶。 然后,他感觉到一片刺眼的光芒闪来。 这是正午之时,反射进来的阳光。 杨玉城分辨着,疑惑了,哪里来的镜子? “所有人给我听令,给我封了这米铺,任何人,胆敢反抗,格杀勿论!”一名身着白鹇绣袍的中年男子神态激动:“将逆贼杨玉城给我锁拿了,决不能漏了此人!” “喝!”所有士卒,纷纷高喝,大部冲进去。手中刀剑反射着阳光,不住地妖着米铺内所有人的眼睛。 “捉拿叛逆,所有人都给我原地蹲下,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捉拿反贼杨玉城!” “冲啊……” 砰…… 杨玉城奉若传家之宝的金兔毫建盏掉在地上,碎裂成瓣。但杨玉城此刻已然顾不住心痛,脑海之中,嗡嗡地不住想着那句词:“叛贼?” “谋逆?” “我怎么就谋逆了?”杨玉城疯狂冲出去:“住手,杨氏良善之家,怎么可能是叛贼?这一定是误会……府尊,听我解释!” 杨玉城一眼,便见了那白鹇绣袍的中年男子,赫然便是衡州府彭兴水! 只是彭兴水一见杨玉城,却如避蛇蝎,不仅没有平复心境,反而大声怒吼:“将这蓄粮不轨,图谋违逆的反贼给我抓起来!” “府尊,你怎能如此!”几个健壮军士听令,猛然扑上去将杨玉城拿下,杨玉城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被扑倒在地,却犹自不忘记伸手指向彭兴水:“每年米铺分红,我可从来未有少过一分啊。我杨氏历代行善,本分经营,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轨之处。误会啊,府尊你不能冤枉我啊!” “给我拿下,拿下,掌嘴,肝胆污蔑本官,你好大的狗胆!”彭兴水闪躲着杨玉城的手,好似被戳中了敏感区一样:“本官清清白白,所有银两具是合法,就算有不法收入,早也上缴法司,何来什么分红,我看你是为了脱罪,攀咬无忌!给我掌嘴这厮,若是再有攀诬,重责无饶!” 彭兴水暴跳如雷,一队队军士在知府大老爷的愤怒之下,行动更加肆意了起来。 手脚之上,偷偷摸摸更加大胆了。 而平素老好人的彭兴水今日却大发神威,亲自借调了王府侍卫军,对着一干偷拿的军士便是猛揍。 而一向心高气傲的侍卫军此次也是用心非常,一点余力都不留。 整日,侦骑四处,衙役奔波。更有身着红袍战衣的王府侍卫不住地纵马奔驰,整个衡州府,好似气温都冷淡了一般。 而在府城内声名隆重的杨家米铺,轰然倒塌。整个杨府,数十口男女仆妇尽皆被下狱。 彭兴水更是如同暴怒雷神,始终坚守在抓捕叛逆的第一线! 百姓们纷纷闭家不出,等待戒严过去,一干商铺也是关门歇业,打听着消息。而满城士绅,都是纷纷奔走起来,打探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无他,这次毫无预兆,甚至一点音信都没听出的行动显然引起了所有士绅的注意。 杨家尽管只是一介地头蛇,富商而已。甚至在衡州这处进士满地走的地方,因为没有官面招牌,故而始终难以真正融入上流社会。 但杨家毕竟是陆家的代理人,打狗也要看主人。此次,如此大喊谋逆叛贼地打打杀杀,自然是让那些本地世家纷纷大为惊讶。 他们可是知道,彭兴水一向如同温吞水一般。不可能去得罪陆家的,杨家虽说实力不大可以欺辱,但面临陆家的报复,却不是一个区区五品知府可以担当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政治(上) 更何况,还是谋逆造反的大罪! 衡州城外长亭处,知己折柳话离别。 湖广巡按纪皓然到了衡州,却丝毫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悄然进了苏氏私房菜的后院。 在这衡州最为注目的地方,借着灯下黑遮住了行迹。 “要说苏默你这一手,还真够狠毒的!”纪皓然感叹着:“你不去当官,太可惜了!” “我有说不入仕吗?”苏默含笑,伸手给纪皓然倒酒。身为美食大家,背靠苏氏私房菜的主场,苏默自然是备了酒食:“看着你这官老爷轻轻一推,便满城风云卷动,可是羡煞我了。” “哈哈,好吧好吧,我可辩不过你!”纪皓然大笑着:“也怪陆家无敌十五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肆意妄为。连叛逆谋反的帽子都敢往他们身上扣过去,这次,陆家就算能撇清干系,也要受损不小啊!” 不错,此次衡州这个小棋盘上。关于杨家的一系列落子都是苏默在操控,只是,不同于上次楚练绸庄骚乱。 主攻的一方,已然成了苏默 距离楚练绸庄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多,而苏默在衡州城内,便已然过了半月多。 从苏默下山宴饮到楚练绸庄在整个湖广南部受到冲击,一直到苏默再次请假下山至此饮酒。 这期间发生的事情,丰富到足足能够写三大本子的传奇话本。 而在这一月多的时间内,苏默的防守反击已然布局完成。 从苏峙带回人头,到政治之上的再起波澜。苏默是一个都没落下! 前者无需赘言,而提及华朝政治,便不得不说华朝的政治架构。 在苏默看来,华朝实际上和明朝的差别并不大。只是比起明朝,华朝在社会情况和经济情况之上,要更加接近宋代。 毕竟,这是一个继承南宋的社会。而终宋一朝,其百姓之富足,商业之繁华是历代无可比拟的。 只是在政治架构之上,却被华太祖华元大幅改革,迥异于南宋,也不同于元廷。 首先说地方,巡检司、县、府(州:州分为散州和直隶州。散州类比后世的县级市,属于府的下一级行政机构,但在级别上高于一般的县。直隶州直属于布政使司,与府平级)、三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以及两京(北都燕京,南都金陵)。 这就是两京十三省,至于其他如奴儿干都司和西藏青海地区的驻军以及羁縻制度,那就不细表了。 再说中枢。 中枢从上往下,第一级是天子,其下便是东西二府。 东西二府也就是东府政事堂,主管政务,下辖六部两院四寺五佐理论上管辖除了枢密院的其余所有中枢机构。西府枢密院,主管军事国防,有五军都督府管辖卫所以及各佐司管理军事。 两府之长皆衣紫配清凉伞,奏对天子可赐座。位极人臣,官居一品。堪为天下士子仰望之所,也是绝大多数士子一辈子渴望奋斗的目标。 东西二府,以政事堂为尊。东府之长为首相,西府之长为次相。东西二府均有三名副手副手皆为执政,尊为副相。 故而,不算天子。掌握这个国家的,便是两府八相的八个人。也就是俩正一品和俩从一品。 再往东西二府以下,那便是六部两院四寺五佐。 六部,便是吏、礼、户、兵、工、刑。当然,也有以礼部为尊排第一的算发。具体,就要看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谁更强盛了。至于六部的统率的部司之务就不必细表了。 六部两院四寺五佐的排列,是以重要性和权威计算的。当然,情况并不绝对。有时候这个顺序会有颠倒,事实上,政治本就不是个静态的事情。 六部之后就是两院,也就是都察院和翰林院。 先说都察院,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朝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十三道监察御史,主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奉劾......而都察院总宪纲。 同时,都察院独立于六部行政体系之外,直属于天子,在级别上隶从诸相。但监察权责之下,都察院长官左都御史并不怵诸相。因为这是天子用来制衡相权的一大利器。 而且,都察院理论上还下辖六科给事中。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分察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之事,纠其弊误。任谁看,都能看得出华太祖这制衡的意味。 故而,作为仅次整个六部的监察系统。都察院之权重清贵,可见一斑。 都察院之后,就是翰林院了。翰林院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备皇帝顾问,主官为翰林学士,下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修撰、编修、检讨等官,另有作为翰林官预备资格的庶吉士 这是一个人才储备性质的机构,本来是侍从天子的文学机构。但到后来,但凡想要冲击相位的,莫不需要经历翰林文选一途。故而,翰林院的重要性不断上涨。 更有历代三鼎甲(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入翰林院修书的制度。更是为科举选入之才量身定做了一个庶吉士的制度,也就是从历次科举之中,选出优秀出色者入翰林院见习政务。这个过程,称之为选馆。乃是天下士子最为期待的清贵之职。非翰林不入两府之言,已然成了潜规则。 两院之后,就是四寺。也就是大理寺,鸿胪寺,太常寺以及光禄寺。四寺长官为卿,副手为少卿,其后所属不论。 大理寺掌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相当于后世的最高法庭。 鸿胪寺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政治(下) 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各供其事。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思,若见若辞者,并鸿胪引奏。岁正旦、上元、重午、重九......皆赞百官行礼。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 其后,便是太常寺,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比较关键的,是太常寺还执掌太医署。后者尽管是冷门的中枢部门,却时常会被天子关注,故而,因为太医署太常寺还算是比较重要的。只是或许同样因为权重,太医署的署令比较独立,不大服太常寺的管。 太常寺后就是光禄寺,本来还有个太仆寺。只不过两寺事务在华朝被重合,掌祭祀、朝会、宴乡酒醴膳羞之事,修其储备而谨其出纳之政。同时,还负责皇室车马,以及天下马政。基本上,就是管皇室食行的地方。 还有其余七佐,这个说起来就大头了。 七佐,便是中枢七个佐理的部门。 这第一佐就是宗人府,主管天下皇室成员的庶务,专业性极强。基本上就是由超品辈分高的亲王担任。 第二个是通政使司,简称“通政司”,其长官为通政使。是个收受、检查内外奏章和申诉文书的中央机构。上传下达,职务关键。 第三个是国子监,也就是全国最高的教育机构。之所以不说最高学府,是因为石鼓书院的出现,让南北二京国子监的地位受到冲击。好在,书院培养的是精英化人才。三五年也未必收一批学生,量少菁英。故而国子监依旧是个十分重要的部门。 再加上国子监还有指导全国教育工作的地位,故而,国子监祭酒依旧是个清贵高品的职位。 第四佐就是詹事府,也就是负责辅佐太子的地方。是给太子安排班底用的。 第五佐是钦天监。负责的是历法,天文。同时还有监测地震的职责。专业性很强,也很神神叨叨。在古代,是皇权天授的时代。钦天监还是个比较重要的部门,毕竟,皇权需要神权来维系。而钦天监观测天文,便可以用以解释神权。 除了两府外,还有皇宫辅臣。也就是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三孤(少师、少傅、少保)。这是给天子用的辅臣,地位尊崇,但实际上更多近似名誉加衔。 还有给太子用的辅臣,也就是太子三师: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还有太子三少:太子少师、太子太傅、以及太子太保。 此外还有文武散阶,文武勋阶之说。 整个华朝中枢十分相似明朝,故而苏默只是看了不久,便大致明白了。 至于苏默如何一击发出,便给杨家扣上了一个谋逆的帽子,其实也很简单。说白了,谁都明白。但真要去做,那大家就未必能想到了。 “若不是你身为天子代表,湖广巡按。我可怜奏章都没处投去!”苏默说着,也是庆幸。 苏默毕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的,苏默通过纪皓然,上书中枢,通政司,又借助了衡王华言徽的关系,买通了内官。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了天子案前。 于是,这才让纪皓然得到了天子的支持,一面在中枢掀起波澜,一面又让纪皓然直接动作。 其后,都察院摩拳擦掌。而纪皓然,只不过见了一面衡州府知府彭兴水,三言两语便将其吓得立马撇清与杨玉城的关系。 笑话,谋逆大罪。却在他这个知府眼皮子底下在衡州府稳步实施,这等泼天的罪责,如何不让其肝胆俱裂? 须知,这是要株连的大罪啊!十恶不赦,连天子大赦都没辙! 彭兴水如何不惊惧,恨不得立马将所有和杨玉城来往的痕迹都抹去!好以此撇清关系,最大限度减轻罪责! “想不到,粮商原来也是这么危险!”思及过往,纪皓然不由再次感慨:“只不过,历来粮食都是国家之根本。一个区区粮商,竟然敢掌控衡州府这湘南重地九成的粮食。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实际上,也是天子想要振作,以此敲打陆家啊!”苏默一针见血地说出来。实际上,若不是纪皓然这封奏章,苏默对中枢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除了知道苏浚曾经任职过中枢,而书院里都是一帮子大佬外。对中枢的情况是一点都摸不着,此次让纪皓然上书,并且动用了一大帮子关系。 以此,这才犹如投石问路。看清楚了一点脉络,那就是天子对权力的清醒认识! 而今启兴帝即位不过一年多点。想要争权,要么是拉拢一干大臣,要么就是培养一帮子大臣。或者,直接抢,从现有权力格局之中抢! 当然,苏默猜测启兴帝应该会三管齐下,多方面争权。 而借助这个机会,敲打陆家让其分出权力,这自然是上佳的选择。 天子想要打压权臣,只需要找个好的借口就足够了。 再没有纪皓然这封奏章之前,天子自然是静默不语。 但有了借口,哪怕并不完美的借口。那一切都好说,动手就是! 于是,这才有了苏默的抬头挺胸,这才有了纪皓然的扬眉吐气! 至于借口,就是杨玉城控制了整个衡州府九成的商品粮。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万石粮食! 在粮食为最重要的战略物资的古代,掌握了粮食,便可以招兵买马,甚至,可以以粮食来威胁官府。若是这些粮食瞬间消失,甚至大肆太高物价,甚至可以让整个衡州府迅速陷入崩溃的境地。 通过掌控衡州府粮食而拥有如此强盛战斗力的杨家尚且如此,那么,拥有众多代理人而且分布湖广各个州府的陆家,该是如何呢? 衡州若是缺乏粮食,尚且可以用长沙府乃至宝庆府,常德府,岳州府,郴州府,永州府的粮食来补缺。轻而易举就能平定! 可若是杨家呢,若是恰好湖广以外江浙缺粮呢? 只要天子一想到,整个国家最重要之一的粮仓湖广,竟然掌握在陆家手中。只要他一不乐意,瞬间可以让国家动荡,时局混乱。 恐怕,任谁也会瞬间不寒而栗起来吧? 苏默想着,和纪皓然相视一笑。 时局至此,接下来,就是由纪皓然去收拾战果了。而苏默,则要回归善化去主持丧礼。 故而,这才是纪皓然来十里长亭为苏默道别的缘由。 别过纪皓然,苏默便上了善化的船. 此次回善化苏默没有再着急,而是找了一艘舒适整洁的大船,一路往北,不疾不徐。因为,苏默还得等苏峙将苏荣品和一干遇难的雇工尸首给带回来。 这个年代,极其推崇忠孝节义。 故而,成了苏氏雇工,尽管并未有人身依附关系。但无论是雇佣一方,还是被雇佣一方。都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心理,那就是苏氏的雇工,就是苏家的人。被雇佣人员会恪守自己的忠诚,雇佣一方也不会拖欠工资,乃至施虐之类。 在稳定的社会形态之下,儒家社会是个很有人情味的社会。 谁都要活个脸面,当然不会为了那点银子将面皮都丢光了。每个人都对自己的信誉和人品看重得紧。 再加上苏家牌子硬,又是经过一次廉政清洗和济善堂的监督。故而,苏氏的人心是比较齐整的。 若不是这次风波一起,最后丢下了十七条人命,恐怕苏默也并不需要再次专程回善化。 十七条人命,济善堂拿出的钱粮就没低于三千两。这还不算其中苏荣品这个苏氏族人额外的那份。以及济善堂承诺日后每月发放的保证死者妻小生活的那份钱粮。 不然,苏家的士气都要面临崩溃了。 和平年代,死一个人那就是全县都会关注的大事了。 死十七个人,如此特大事件,其影响之深远恐怖,苏默是怎么都不会轻视。故而,苏默决意要打一场哀兵之仗,将士气给提起来。 大船行驰,却恰好在码头外的河上碰到了装载着十七具遗体的船。 苏默命人将自己的船避开,又是下了小艇,上了装在遗体的船,同行前去码头。 码头之上,满目都是黑衣白布。所有在善化的苏氏各方主事人,以及族内重要成员,都纷纷上了码头迎接。城内各家大户名流,包括陶凌峰和赖无寒。乃至各家商户店铺,和苏氏产业有往来的店主,皆是到场肃穆而待,衣袖戴白。 及至大船停了稳当,所有人纷纷看向舱口。 当先一人,面目俊秀,衣锦袖罗,更是气度上佳俨然浊世佳公子。 这自然是苏默,这个名动天下风流才名皆无双的善化骄傲。再加上苏家多有善事,更是为善化之繁荣作出了谁都无法忽视的贡献。故而,当苏默出场时,尽管场面肃穆,但还是微微起了波澜,所有人齐齐注目礼。 但苏默,却是没有出来的意思,反而是卷起了袖子,一把将甲板上停着的棺材抬起:“起!” 哀乐奏起,七个壮汉皆是抬起棺木,苏默一声低吼:“魂归来兮!”(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人心(上) 人群之中,王朝聘看着苏默,喟然长叹:“苏默,真豪杰也!” 一旁的王介之有些不解:“父亲,孩儿有些不解。孩儿听说这苏荣品才能平庸,更有贪婪之名。以苏默名闻天下之姿,给如此之人这般待遇。未免有自降身价的嫌疑。而且,只是区区遭了贼寇的毒手,这未免有些太大惊小怪了吧?” 王朝聘摇摇头,王介之身近日苦学为府试做准备,并没有灵通的消息来源。故而,并不了解整个骚乱背后陆家的阴影。 面对如此一个大敌,悬殊的实力对比恐怕会让不少人为之恐惧,信心不足。 再加上十七条人命的震慑,固然是让大家起了哀兵之心,但一旦得知是陆家此等庞然大物,又有多少人还能坚定斗争之心? 故而,面对日后的正是对决,苏默这一手,显然是高瞻远瞩。 “千金市马骨,可明白了?”王朝聘解释着:“据我所知,这一次实际上是死了三十九人的。但最后传扬,却只有十七人。你可知道为何?” “请父亲解惑!”王介之好奇了起来。 王朝聘悠悠地说着:“有二十二人,被陆家收买,或者威胁背叛了苏家。也就是说,有二十二个家庭在善化,恐怕要一辈子沦入悲惨的处境了。而这显而易见就能得出的消息,可以看出苏默清晰无误的一个信号:敢于背叛苏家的人,不是人!至于坚持为苏氏服务的,苏家自然会将其视为人来看待,这规格之划分,我不必多说了吧?” “是人不是人……”王介之纳闷着,回过神来,却觉得有些悚然。那岂不是说,那些背叛了苏家的,苏家对之,将如猪狗一般,无所顾忌吗? 王介之回首,看向那些普通的苏氏族人和苏氏雇工。这些人,皆是一身蓝色布袍或者锦袍,穿着布袍的只是寻常百姓,但苏家免费提供结实好用又美观的制服。 穿着锦袍的,则是苏家族内的重要人物,或者是有技术的工人,或者是要去读书的学子,亦或者是在族内有出色贡献的人。 这些苏家的族人,一个个神色激动,油然让王介之想到了一个词:同仇敌忾!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人们普遍会发出两种反应。一是畏惧而怯懦,一是愤怒而勇敢。 无疑,在苏默如此郑重其事,又苏默圣洁的仪式举动之下。所有的苏家人,包括苏氏雇工和利益链内的盟友,都被激发了荣誉感和被逼到底处的奋不顾身。 而苏默以荣誉赠与任何为苏氏这个利益集团奋斗人的,则清晰而高昂地发出了一个信号。那便是为苏家努力奋斗的人,将得到足够丰厚的礼包。 但任何为敢于背叛苏家的,那么,他们不仅将一无所有,还将面对苏氏的怒火,恐怕连做人的待遇都没有! “苏默,真豪杰也!”王介之感叹着,觉得空气之中好似有一跟绳子一般,他也想要去努力抓紧他。 尽管没有仔细去想,但王介之明白,这就是一根绑在苏家战车上的绳子。 但王介之分外愿意! 苏默几乎通篇主持了整个丧葬仪式,沉重而繁琐的仪式以及抬棺装比的体力活都让苏默累的够惨。 只不过,当苏默进了家宅,见着上至族老下到奴仆都精神气倍棒儿的时候,心中油然生气了一股子十分惬意的味道,这是一种被满足的成就感。 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再仅仅只是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陌生人。他已经在享受一举一动掌控数百千人的幸福未来时,也被赋予了给与数百千人幸福未来的责任。 只不过,苏默或许真是一辈子都是劳碌命,刚刚休息了会,云天便过来轻声通报:“宗族会议将要举行了!” 苏默颔首,喝了一大杯浓茶,眼见着提起了一点精神,这才赶去会场。 会场有除去苏浚一系三房的其余五房所有主事人,还有三位族老以及济善堂的主要负责人,以及各个商铺的大掌柜,护院队的苏峙! 可以说,整个苏家的核心都在这里了。 “会议开始,繁文缛节就不要了!”苏默扫了一眼,人齐全,便宣布开始:“楚练绸庄损失几何,说罢!” 苏水华点点头:“简单点说,就是这三个月,所有赚到的钱都白干了,不仅如此,不包括人工上的花费,还欠下了济善堂大量欠款。可以说是将楚练绸庄的对外发展,来了个釜底抽薪。无论是资金,还是人手。在半年内,都无法再发起扩张。” “最严重的,是原材料。陆家本来就是丝织大户,无论是从信誉影响力,还是官府走门路。经此一役,我们都无法再反击。陆家几乎将五成以上的原料都给签署了长期合同!”提及这里,苏水华痛心无比。 苏默有点不死心:“那其余的五成呢?” 回答的是苏水禾,他负责原材料供应:“其余的这五成里,大约有一半是签署了短期契约的,还有一半,大概就是被其余中小商户所占有。已经没有给我们楚练绸庄留出任何空间了!” 苏默闭目,事情,比想象中更加麻烦。 苏水华接着道:“长沙府的局势还较为平稳,这里盛行的是米市。丝绸商的实力并不强大,故而,这里暂且还没有出乱子。只不过玉景商行趁火打劫,这一次原材料的价格,又要上涨了!” “这点钱无碍,小头小利,能够稳住根本,这才是关键!”苏默说着,有些人的头一时间有些低。 除了大房,在这里的五房人都很有些站队的思维。这次让六房一系占了大便宜,可让他们私下很有些意见,苏默这说破了,这个葫芦就算打破了沉了下去。 苏默看向苏水繁:“苏氏私房菜的情况,你再和大家说说!” 苏水繁清了清嗓子,便将苏氏私房菜的火爆叙述了一下,末了,才惋惜道:“可惜,私房菜虽然受到追捧,只不过格局尚浅,盈利远不如在善化的醉仙楼。也难以弥补楚练绸庄上的损失!”(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人心(下) 苏水华脸色一黑:“私房菜打的就是名头,讲的就是格调,你若降了,谁还去?” 苏水繁笑呵呵地应是,没有去惹心情不好的苏水华。 接着,苏岚又汇报了一下济善堂的事情。大抵就是济善堂公学的情况,还有这次抚恤的一些细节。 接着,是松伯说内务的情况,这里倒是繁琐之事,毕竟麻烦的是苏荣品那块死了人,办了丧事。其余,一个家宅平安便完了。 最后,轮到了监督财务的夏达,大家看向这秀美女子的时候,竟是纷纷心头一紧。 “此次所有的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夏达落落大方,面对一干大人物,一点也没有怯场:“折合银两,是八万四千三百五十九两。族内根据公子的授权,已经将从尹氏库房里拿出来的银两都填补好了。但楚练绸庄将因此背上沉重的包袱,恐怕再难恢复了!而且钱财倒是其次,济善堂可以继续抽调进去。只是所有的关系网络刚刚建立就被毁灭,当地的势力恐怕将对苏家看轻,官府也会更加刁难。最重要的,是苏家实力不能完备支撑整个湖广南部的发展时,整个市场的开发都将是空中阁楼!”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在夏达说完这个数字以后,所有人的神色都猛然沉了下来。巨额的损失,换做任何一个家族都是难以承受之重。若是这个消息传播出去,人心之浮动,恐怕将变得棘手非常。 而且,关系网络的重建也将异常繁琐。这不是钱财的事情,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事情。 这些网络,都是苏家和尹家积蓄数十年的积累,根本不是撒钱就能恢复的,光撒钱那叫冤大头! “我知道了!”苏默长呼了一口气:“不破不立,这样也好。本来还犹豫着,是不是要另走一条路。现在好了,敌人都帮我们到了这一步,怎么能辜负他们的‘美意’?” 苏默这轻松的神态驱散大家心里的阴霾,一丝希望吸光的光芒照进来,众人纷纷看向苏默,苏默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大家可还记得,以往我曾与你们说的,善化和苏松的话?” 苏默指的,便是苏州和松江。 所谓衣被天下,说的就是松江布。这个从华朝初期时,迅速发展的纺织中心是当之无愧的帝国经济重镇。 一个衣被天下,足可看出其威名。 “云天,取我图纸来,再请黄老师傅过来!”苏默高声唤来云天,稍待,便取回了一张画工简洁的图纸来。 这个黄老师傅显然不在这里,一时来不了,苏默这样说,大家都只好慢慢等。于是便纷纷凑了上来去看这上面标注着各色数字的图纸。 “松江衣被天下,靠的是棉纺织业的量大精美,又有苏绣等丝织品依旧鼎盛。故而,松江才能成为天下重镇!”苏默说着,翻开图纸:“污泥径出了个好人物啊,华朝初年,黄道婆从黎州带回来了三样好东西和一个技术。自此,污泥径纺织盛行,松江自此,为天下布业之都!” “这三个东西,一个是三锭棉纺车,一个是搅车,还有一个,是改进了的弹棉弓。还有一个技术,错纱配色的技术。这就是松江布能够盛行天下的基础,本来,我想将这些东西带出来,让绸庄开办棉布作坊,只是绸庄要扩张已经压力极大,人力物力都到了极限。事实上,此次大败也有我的决策失误。过快地想要依靠旧有网络,铺平整个湖广南部,却忘记对手永远不会按照你的步调进行攻击!” “公子不必如此,我等都是理解的。”苏默说罢,苏水华当先劝慰。 “胜败乃兵家常事,公子不必介怀!”众人纷纷出言。 苏默含笑摆手:“那就谢过各位的理解了。眼下,我便要借着陆家的手,将咱们苏家的事情,给理一理!既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已经没有更多的原料来源了。那便突出陆家的围堵,生丝没有,那就收购棉花!天下棉纺,以苏松为主。只不过,苏松远在华东,华南地区的棉花大多只是自给自足大有盈余。趁着这个空隙,增加棉布作坊,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绕开敌军的防线,成功打破突围!好啦,大概的战术,便说到这里。大家有什么担心的,或者别的意见,都在这里,说道说道吧!” 苏默说罢,众人便收回目光,轻轻看着这三份机械图纸,一份技术资料。大脑纷纷开动起来,稍待,便交换了一阵目光,斟酌了一会言辞后,最先发话的,还是苏水华。 作为主管楚练绸庄的负责人,苏水华无疑对纺织市场这一刻了解最为深刻:“公子所言甚是,苏松之地,速来有‘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的谚语。故而,棉布市场实际是十分广袤的。松江布虽然盛行天下,但其倚重之处还是江南地区,乃至京畿之所。对华南,华西之地固然影响力深厚,但路途渐远,给我们留下了足够的市场空间!” 众人眼睛纷纷眼睛大亮,若真的如此,此次突围,大有可望啊! 希望在前,大家纷纷欢欣的时候,也更加谨慎了。 于是衡州楚练绸庄掌柜丘明生小心翼翼地询问:“大掌柜所言,小人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话应刚落,苏水华还没开口,苏默就立马接上了:“关起门来说话,议论的是苏家的未来,只要你觉得对苏家好的,就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这里是论是非,不讲情面。当然,若是觉得自己的颜面能够大过苏氏利益集团下的利益,那也成!” 苏水华放缓脸色,应和道:“不错,苏某也是如公子一个意思。明生就说罢!” 这一次,苏默没有简单用苏家、宗族这样的字眼。而是说了一个很陌生的词汇:苏氏利益集团。 这词一出来,大家转眼便明白了许多。苏默这是刻意淡化宗族的形象啊,苏家要发展,只是靠宗族内出现的人才显然不可能。 一个合格的人才不仅需要忠诚,而且也要才能。对于一个亟待发展的世家势力而言,有时候才能往往比忠诚更加重要。至于能否压抑住手下人的不轨之心,那自然是考研领导人的手腕和智慧了。 苏默特意用这样一个词,便是告诉大家,苏家的发展,就要有唯才是举的心态。吸纳更多的有才之士进入宗族,给与信任!反过来,他们也会珍惜这个机会,给与忠诚和才能。 而丘明生这个非苏氏族人,却得以进入苏氏核心的人。除了他是老资格,有本事外。显然也有苏默要发出这种信号的缘故,故而,闻弦而知雅意,大家便明白了苏默的心思。 听了这话,丘明生脸色泛红,目光明亮,整个人一时间都好似年轻了十岁一般,起身,朝着苏默恭敬一礼,又是朝着苏水华拱手致意,这才道:“在下有几问,湖广一地的棉布市场既然有如此大的利润空间,又存续了这么久,那为何无人去填补?依着陆家势力之巨,为何不开办棉纺作坊?放任如此巨额利润?” 丘明生说完,苏水华便迅速回复:“这个市场空间存在已久,但并非无人去占据。不然,这天下的商人去了哪里?只不过,松江布产地苏松为华东之地,供应整个江南烟柳繁华之所已经很不错了。并不能真的衣被天下,供应整个天下的布帛。当然,整个江南自产的棉布,在供应完江南京畿等头等地方后,也是有数量不菲的余额。这些余额,被各地云集苏松的布商运到了天下各地去贩卖。而湖广这个广阔的空间,显然也有商人去贩卖的!” 经过苏水华这一提点,丘明生转瞬就反应了过来:“大掌柜所言,在下明白了。衣食住行,衣为头等大事。只要人活着,便要穿衣服。故而,天下布量何其之巨,岂是区区几个商人能够满足的。更何况,还只是松江布的余额!这个市场百年来,大家都以为是没有的,因为已经被这些贩卖的松江布的商人给占据了,又有本地布帛充数。但实际上,看似是被占据了,但还有巨大的空间!” “原来如此……”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有巨大的市场空间,那便意味着有巨大的利润空间。苏氏这个战车,也就能越发远行,大家的腰包,当然也能越发肥厚! 苏水华继续道:“至于陆家的问题。那便涉及到南方地区的势力分布了,陆家之盛,在于其为湖广土著,不仅在湖广一省之地势力庞大。更是依着武昌这九省通衢之地,将影响力从四方扩散,其势力,自然数以倍增。为世家之首,他人难撼分毫!更兼则远在湖广,地控楚脉其余七家所难制,故而这才得以数次引领风骚!” 提及这个,大家都是凝神,这个对苏家有致命敌意的对手,每每提及,都是一阵难过的压抑。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突出重围(上) 接着,苏水华话头一转:“但陆家毕竟不是无敌的,作为在乱世治世中生存了数百年近千年的顶级世家,陆家对低调和隐忍的熟稔是入骨三分的。故而,陆家所有摆在台面上的东西都是光明正大,极富积极气息,一点污垢都未有沾上,这样,才不会势大难制引起了其余同等级势力的敌视!因此,这也让普通人家对陆家的真切实力并不知晓,甚至闻所未闻。” “至于松江布,那更是江南王家,陈家,周家三家彼此纠缠了几百年的核心利益。陆家再去插一手,会不会引起三家的全面反弹,陆慷可没胆量去冒险试探!” 苏水华后面这一番话说完,苏默便肆意地笑了起来,很有些没将陆慷放在眼里的意思。 笑容是会传染的,于是厅内瞬时便笑容肆意。听着苏水华这话,又见苏默这神态,大家心中那股子压抑的劲儿顿时消散大半。 接下话头的,是苏涣:“陆家虽然盛极一时,但并非不可敌。当年我们苏家的男儿能将陆家逼到墙角里,眼下陆家又站起来到了九层楼那么高,我们就将他再从九层楼里丢下去!站得越高,就将他们摔得更疼!” “啪啪啪……”鼓掌之声响起。 “四叔公这话说得,提气!”苏水西赞叹,但转而看向苏默:“只不过,水西也有两问,希望公子解答。” “请!”苏默伸手,身子前倾。 苏水西看着这图纸:“第一问,王陈周三家将松江布视若核心,故而哪怕是陆家,也只是小打小闹做了个转口贸易,赚了一些差价。眼下我们要去动松江布,使用当年黄道婆带来的三锭棉纺车,搅车,还有改进了的弹棉弓以及错纱配色的技术。如此,不会让王陈周三家震怒吗?” “至于第二问,公子这技术,是从何而来,是否会引起王陈周三家的打击。若是转向生产棉布,那以往的绸庄又将置于何地?尽管往后楚练绸庄会收缩市场,减少对工人们的需求。但节省下来的人工,却未必足够棉纺使用吧?” 苏水西说罢,全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苏默身上。 苏默神态轻松:“那我就一一回答好了!” 苏水西等人皆是端正身体,表示用心倾听。 苏默清了清嗓子:“第一问,松江布的确是王陈周三家的核心产业,但未必会将我们视为敌人,按照眼下的实力,我们对三家而言,充其量只是一个蚂蚁,而大象是不会去考虑蚂蚁的敌意的。再者,王陈周就算是巨鳄也不可能将池子里所有的鱼吃掉,在我们未将市场定位在江南,对王陈周三家造成一定量侵害的时候。他们三家,是不会注意到我们的!所以,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发展壮大,而不必担心会迎来三个遥远,却强大的敌人!” 苏默这一回答,显然打消了在场几人的担心。毕竟,对上一个顶级世家陆家也就够了,若是再迎来王陈周三个顶级世家,那八大家就来了一半了。苏默想不死,都难了。 “关于第二问,我可以明确回答,无论是图纸,还是技术资料,都是取自书院图书馆,只要是书院学子和得应允的访客,都能进去观看,这四样东西,都是我誊抄出来的。至于会不会引起三家的打击,我可以明确表示:不会!从黄道婆将这四样东西扩散出去之时算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百年了。三百年的时间很久远,足够松江布从当初的平民用品发展成了而今的顶级衣料,堪比上等丝绸。而今的松江布,质地更加柔软结实,印染美观远胜往昔。更何况,这些机械,实际上在江南寻常小户人家都能买到。只不过制作的技术和作坊不在平民百姓身上,但举凡博学些的士人,都能找到相关文档资料!” “关于人手的问题,我想很快这个问题,就不将是问题了。等一会,我带你们去看一个东西,自那以后,苏家才会真真迎来大发展的时期!”苏默说着,拍拍手,已经来了有一会的黄老师傅便进了厅内。 “这是长沙府内最好的木匠师傅,是我重金请来,以后便是济善堂工匠院里的首席大匠了,四叔你所担心的问题,在这些匠人师傅的手中,将不再成为问题!”苏默说完:“走,出城,去江东庄园!” 江东庄园,便是苏默那处江边的盐碱地。 在苏默下山之前,还没对杨家动手之前。苏默便嘱咐松伯去高薪聘请了一批经验丰富的工匠秘密制作出了一件匠物,除了松伯之外,至今谁也不知道。 只是随后济善堂调拨了大量银两人手,在苏默荒废的那片盐碱地上建起了一个围墙数百步,高堂广屋的建筑群。 而且,苏氏的护院队也分拨了一些人过去,显然是很要紧了。 大家显然也早有耳闻,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一个围墙高立,戒备严密的地方了。 在外面,几人还感觉不出这处院子有什么不寻常的。 只是一进了里面,便是迎面能够看到好几头眼神凶恶的狼狗,扫视着在场众人,而最为吸引人的,则是那几个矗立在江边上的‘大家伙’。 显然,江边是有过一番大工程的。 引水而入,一条条小河道上,一个个矗立着犹如大风车般的水轮~暴露在外。随后,一个个承接的木轴延伸入内,便是一个个广阔的大房子。 这种迥然不同传统的建筑显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苏默一行人入内,入目处便落在了那一个个看不懂的机械上。 苏默目光看向黄老师傅,也就是黄灿。苏默倒是对这些东西已经明白,一路上单独问了好几次,这目光看过去,显然就是要黄灿去给大家作介绍了,这是让他混个脸熟,也是在表示对黄灿的支持。 黄灿一身干干净净的淡蓝色大褂,须发整齐,显然是准备了许久。若不是手掌粗糙老茧纵横,只怕还以为这是个斯文的老儒生:“这是工匠院依照公子从书院取来的图纸所做的‘水力大纺车’!”(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突出重围(下) “水力大纺车?”大家一阵疑惑,互相对视,纷纷在回忆着。显然,这个名字大家至少是听闻过的。 不过古代士大夫读书讲究不求甚解,即便是水力大纺车已经出世许久,甚至在书本之上传播了开来。 但书海无边,过目不忘毕竟是大牛才有的本事,大部分人看过就忘了,更何况还是不大用得上的农书? 良久,苏水禾有些不肯定地说着:“这是王祯《农书》所述的水力大纺车?用来纺纱的?” “水禾先生果然博闻强记!”黄灿一记毫无水准的马屁,接着转入正题:“不错,水力大纺车,便是依靠水的力量,运转水轮用以纺纱的机械!” “这个水轮,与水转碾磨工坊相同。水轮使用,已经有千年之久。在工艺之上,毫无任何问题,成本压力,也并非不可承受。水转大纺车的传动结构由两个部分组成,一是传动锭子,二是传动纱框用以完成加捻和卷绕纱条的工作。工作机与发动机之间的传动,则是由导轮与皮弦组成。按照一定的比例安装并使用这些部件,可做到‘弦随轮动,众机皆动,上下相应,缓急相宜’。工具机即加捻卷绕机构,由车架、锭子、导纱棒和纱框等构成。为了使各纱条在加捻卷绕过程中不致相互纠缠,在车架前面还装置了32枚小铁叉,用以“分勒绩条”,同时还可使纱条成型良好,作用与缲车上的横动导丝杆相同……” 黄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一大堆专业术语,尽管现场实地讲解,但这般讲着,众人都有些犯迷糊了,连蒙带猜,才算明白了整个机械的构成。 至于苏默,则思绪有点远,想到了中西之间的差别。毫无疑问,在工业革命以前。中国无论是在科学技术,还是政治文学,乃至经济思想都是远超西方的。 就说水转大纺车的工具机所达到的工艺技术水平,即使是用18世纪后期英国工业革命时代纺纱机器中的工具机为尺度来衡量也是非常卓越的。比如历史教科书上大书特书的“珍妮”纺纱机最初仅拥有8个纱锭,后来才增至12-18个纱锭;而大纺车却拥有32个纱锭。“珍妮”机仅可靠人力驱动,而大纺车却可以水力、畜力或人力为动力。 可见,哪怕是在工业革命初期,中国的甩开西方世界的距离也是很大的。至于经济上,那更是毫无疑问的超级帝国。 那么,在什么时候,天朝帝国被西方甩开了步伐呢? 苏默想的有点远,黄灿则还在继续滔滔不绝地介绍:“大纺车虽然是用于纺麻,但稍作修改,缩小尺寸,又可用来捻丝……” 此刻,一直晕乎着的苏水华终于打断了黄灿的话,提问道:“那是否可以纺棉?” 黄灿作难,棉花毕竟和丝麻是不同的:“暂时不行!” 苏水华凝眉,一干主事人互相对视,解释看到了眼中的期盼。这里没一个傻瓜,相反,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苏默带他们来这里解决人工问题,显然就是指的这些水力大纺车。 能够用机械代替人工,其中能够产生什么变化,哪怕大家一时间还没想那么深远,但光是人工成本降低,也足可令人兴奋了。 节省了丝绸所需的工人,此减彼增,棉纺可以用的工人就更多了,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 而苏水华就想的更多了,若是水力大纺车可以纺棉,那岂不是棉纺的成本可以大降,产量也可以大增? 由此,一增一减,多出来的可都是利润啊! 只可惜,水力大纺车不能运用到棉纺作坊里。 “唉……”从黄灿口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一片叹息之声响起。 这个叹息声惊醒了苏默,回过神来,笑道:“都唉声叹气地作甚,现在暂时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黄道婆未出来的时候,谁想到棉布竟然可以这般方便快捷地纺织?” 苏默这么一说,苏水华也反应了过来,一把握住黄灿老茧纵横的右手,激动地说:“不错,济善堂的工匠院是不是?我记住了,黄老师傅,您老尽管研制开发,人力物力,还有相应的技术资料和其他合理条件。您老只管提,只要能研制出来,奖,大大的奖!” “好,好!”黄灿激动得摇晃着苏水华的手【PS一段,握手不是西方专有的礼节,古代也有,三国的时候就见着史书描写了。比如执手,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咳咳,偏题了】,直到苏默轻笑着,这才尴尬地放下。 对此,苏水华没有不适,反而轻笑着撇过此事,继续问起了水力大纺车的问题。 黄灿也是神情一振,显然很是昂扬。 一边的苏水禾感叹着:“诚如王祯所言:‘大小车轮共一弦,一轮才动各相连。机随众欓方齐转,纑上长纴却自缠。可代女工兼倍省,要供布缕未征前’此物一出,苏家未来,将光明百倍啊!” “九弟记性可真是极好,所言,也是极好啊!” 大家纷纷说着,一直不大说话的苏水繁也提问了:“一个大纺车,一天能出多少丝麻?” “一日可纺百斤,而且凭借了水力,工人并不辛苦!”黄灿又说着:“比用陆车,愈便且省!” 苏水繁颔首。 苏默看着一干人兴致勃勃,心中也是欢欣,只不过,他可没因此失去理智。水力大纺车的确是利器,优点显著,但水力大纺车的缺点也不少,只不过苏默并不打算过早说出来。他希望能够由工匠院的工匠们,使用大纺车的工人们找出来。 比如,水力大纺车在传动机构方面,大纺车(工具机)与水轮(动力机)之间仅仅通过皮带来传动,而皮带运动不够规则,难以保证纱锭的均速转动。同时,在皮带之外别无调节机件,不能根据生产需要随时调整纱锭转速,因此纺出来的纱不仅会时粗时细,时松时紧,质量不均,而且在纺纱过程中还容易断头。更重要的是,大纺车上没有牵伸机构,因此只能用于对纤维较长的麻、丝进行合股、加捻和卷绕,而不能用来纺纤维较短的棉 认清楚机械的优点大家会有兴趣使用,但也得认清楚缺点,这样大家才会改进。而非让机械一直这样,最后逐渐落伍。而事实上,水力大纺车的缺点依着眼下的技术水平,是可以改进的。 例如,在传动机构方面,工业革命期间的英国麻纺机的传动机构,也仅是传动皮带之外再加上一个螺旋调节装置,使操作工人能够根据需要拉紧或放松皮带,达到皮带运动的规则化。同时,在转动轴与纱锭之间,用齿轮传动装置取代另外一条传动皮带,即可使得纱锭运转匀速,保证纺出的纱粗细松紧均一,不易断头。 还有哈格里夫斯发明的“珍妮”纺纱机上的牵伸机构,不过就是安放了两根可前后滑动的木杆,并用一个木托架代替执棉条的那只手而已。纺纱时,纺工用手托住木托架,使之来回行动,另一只原来就摇纺车转动曲柄的手,仍然摇动曲柄使纱锭转动,这时棉条从两根木杆中间穿过绕到锭上,由于木杆的移动,棉条在受到拧绞的同时得到拉伸,从而解决了纺棉纱的关键技术问题。阿克莱的纺纱机用4对由1个轮子推动,但速度不同的滚筒代替了木杆,使得拉伸工作更为规范化。这些改进在工艺上并不困难,其所需的工艺技术知识,也“并未超过元代中国人的技巧之所及” 就算工匠们愚笨,最后想不到如何去解决。 苏默也并非没有后手,比如在清代创造出的利用张力和捻度控制牵伸的纺纱用大纺车(即多锭纺纱车)。这种大纺车不仅设有罗拉作为牵伸机构,而且增加了加压装置以调节棉纱的粗细,同时在纺纱的方法上也与过去传统的方法有相当的不同。经过这些改进,大纺车完全可以胜任棉纺工作。 而且,在水轮上,苏默所知道的依据现在技术水平,还可以继续改进,而不需要担心技术不达标。事实上“对于一个早在宋代就已制造出双动活塞投掷机的民族来说,这应非不可克服的困难”。 苏默惟一担心的问题仅在于没有人去进行这些方面的改进工作 一干人兴致勃勃地想着如何扩大生产,江边庄园上水力大纺车的规划,以及对苏家未来将产生的变化。苏默没有多说什么,他却想的更远。 毫无疑问,眼下中华帝国的技术能力是十分优秀的。作为前蒸汽机时代,唯一的非人力畜力动力。水动力的使用在国内已经得到实现,但依着苏默的见闻。无论是纺织业发达地区还是水力发达地区,都没有见到大规模使用的情况。 【注:Elvin,ThePatternofChinesePast,p.199.】 【注:参见陈维稷主编《中国纺织科学技术史》第196页】 【注:Elvin,ThePatternofChinesePast,p.199】【查资料太辛苦了。。。】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底牌(上) 据苏默所了解在历史上,就算多锭纺纱车出来。也并未改变这种格局,反观两百年后的大不列颠岛,阿克来水力纺纱车一经出现,却迅速传播,可为英国工业革命的前奏。 仅仅从技术上将,阿克来水力纺纱车并未超过王祯《农书》上的水力大纺车,甚至,四个世纪的时间,有足够多的质疑可以指向阿克来水力纺纱车是复制于四个世纪前中国的水力大纺车。 只不过,出现了阿克来水力纺纱车的英国自此爆发了功业革命,不仅在技术上迅速赶超了老大帝国清国,而且,还在国力之上全面超越这个古老而荣耀的国度,成就了人类历史上疆域最为广袤的大帝国。 苏默的疑惑,在后世有一个专门的名字:“李约瑟之谜”。为何同样的技术革命,在中国和英国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呢? 在人类历史上,阿克莱水力纺纱机的出现,代表了近代大工业时代的开端。这与王祯《农书》中的水转大纺车所遭遇的命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伊懋可评论水转大纺车时说:“虽然这种机器还不是非常有效,但如沿其所代表的方向进一步发展的话,那么中古时代的中国很可能会比西方早四百多年就出现一场纺织品生产上的真正的工业革命”然而,这场看上去似乎有可能会发生的工业革命并没有发生。不仅如此,连水力纺纱机本身也像一现的昙花,失去了踪影。又要再等待四个世纪之久,它才又以新的面目重新出现于英国,并引起一场改变人类历史的伟大革命。元代水转大纺车后来所遭遇的情况,令人扼腕不已。 苏默眼下很明白,这种楚才晋用的情况非常遗憾,但事实上并不能存下诸如“技术进步必定能够引起工业革命”这样一个“真理”。像工业革命这样重大的经济变革,绝非仅靠技术进步就能够引起。工业革命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和怎样发生的,到今天还是一个没有一致结论的问题。因此简单地认为“技术进步必定能够引起工业革命”,显然是错误的。而且,虽然技术进步对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但是技术进步本身并不能直接引起经济发展。 迪安认为英国工业革命的技术变革的两大特征是:一是非畜力驱动的机器的使用;二是旧的原材料由新的更有效的原材料取代。 此外,还有第三个重要特征,即矿物能源的普遍使用。 雷格莱说:近代工业化实际上是一个从“发达的有机经济”向“以矿物能为能源基础的经济”的转变。 “要成功地摆脱有机经济所受的制约,一个国家不仅需要那种一般意义的资本主义化,以达到近代化;而且也需要下述意义上的资本主义化,即越来越多地从矿藏中、而非从农业产品中获取原料,尤其是能够开发大批能源储备,而非依赖各种过去提供生产所需热能与动力的可再生能源。 英国经济正是在上述两种意义上资本主义化了的,因此,即使出现了某种重大的技术进步,倘若不同时具备材料、能源等其他必要条件,这种技术进步也不可能引起重大的经济后果。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水转大纺车虽然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但是仅靠它本身是不可能引起像工业革命那样重大的经济变革的。伊懋可说把元代中国的水转大纺车改进为英国工业革命的水力纺纱机,就当时的技术条件,这的确是可以完成的事情。但是,由于当时中国并不具有工业革命所需要的各种条件,因此即使明清技术专家成功地进行了这项工作,也不可能像巧逢各种条件齐备的阿克莱的水力纺纱机那样得以风云际会,成为工业革命的先驱。 这也正是为什么水转大纺车在世界经济史上没有、也不可能占有像阿克莱的水力纺纱机那样显赫地位的原因。 苏默回眸这些以往读过的论述,不由心下感叹非常。中国在秦帝国开端后,以封建统一大帝国的面目超越了西方足足有将近两千年。 但在工业革命这另一次划时代的发端后,尽管拥有无数次多得令西方眼红的机会,但中国却始终没有抓住。反而让英吉利人一次抓住,便称雄世界。而中国,渐行渐远,直至近代陷入沉沦。 眼下的苏默,不说拯救几百年后的国人那种傲娇心态。 就单论一种改变历史,改变东西方格局对比这种穿越客的强大历史成就感。苏默也绝对不会放弃这一次机会! 更何况,苏默深刻明白。 工业革命不仅改变了东西方格局,更是深刻改变了西欧一个个国家内部的权力格局! 任何一个冠上所谓革命的东西,往往就是权力阶层的变动。 所谓资产阶级革命,从单纯利益观点上,便是新得利益阶层向旧有利益阶层发起冲击挑战用以夺取更大利益的行为。 苏默无意去挑战中国国内整个既得利益阶层,但却非常有兴趣看着在纺织业发生的革命性技术改变,随后,以此席卷湖广。轻而易举绕开躲避了陆家的攻势后,再一举击在陆家的侧背后腰上! 再加上,面对极可能是潜在敌人的八大家,苏默手握这么一个强大无比的底牌,无疑具有改天换命的能力。这是一张极好的王牌,威力巨大,只不过苏默眼下着实没有把握能够掌握住局面,只好姑且按捺住,且藏好待发。 苏默飘来飘去的思绪没有干扰到江边庄园内的水力工坊,大批的丝织工人已经开始进驻这一片区域。 曾经毫无用处的近千亩盐碱地而今成了热饽饽,大批工匠和工人被雇佣到此开始修建房屋。为了尽可能遮掩视线,丝织工坊进入了庄园,而棉纺工坊也在江边盐碱地上另建广屋。 只有刺绣和印染部分的工坊依旧在城内。 (注:Elvin,ThePatternofChinesePast,p.198.)。 (注:E.A.Wrigley,Continuity,ChanceandChange:TheCharacteroftheIndustrialRevolutioninEngland.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1,p.115.)。 (注:奇波拉主编《欧洲经济史》第4卷上册第3章(迪安执笔),第131页。) 迪安:(PhilisDeane) 雷格莱(EdwardAnthonyWrigley)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底牌(下) 苏二牛今天一大早就起了床,因为这是进行新工作的第二个月了。尽管都是第二个月,但苏二牛依旧觉得好似浑身都有力气。对着手头的工作,也是欢欣不已。 新婚两月多,已经成家立业的苏二牛却不可能如后世那般花着父母的钱去来个环球旅游什么的。 他需要工作,勤勤恳恳地工作用以换取小家庭的日子越发和美。 而苏画芙呢,也进了刺绣工坊,每月的薪酬也是颇为丰厚,让小家庭的日子也是越发红火了起来。 苏家这艘庞大战舰的起航和越发强大,让依附在战舰上的所有人也分享到了红利。比如苏二牛,这个苏家的家生子便得以进了江边庄园的纺织工坊,开始了新的工作。 被断绝了原料来源的楚练绸庄声势大衰,在所有人,尤其是陆禅眼中,苏家无疑已经走进了绝路,被封堵得无处可逃。 楚练绸庄是苏家收入的主要部分,尽管醉仙楼依旧红火,但善化格局毕竟不大,衡州的苏氏私房菜尽管热火,但讲究精细量少,利润虽然不菲,但用以弥补府外市场丢失依旧不够。 故而,在餐饮业这一块,只能说维持苏家的开支所用。 故而,在大部分人眼里,苏家经过此次打击,已然进入了啃老本的时期,是再无进展了。 尤其是根据陆禅得知的消息,苏家已经逐渐在关闭城内的作坊,反而找到了不用花钱的江边盐碱地改了一大堆房子。 这般穷酸样,直接让陆禅不得不捧腹。 而且,苏家丧事过后,尽管稳住了局面。但此次骚乱对苏家已然是元气大伤,苏默回来了衡州一个月,却是低调无比,深入简出,陆禅几次想找麻烦,却找不到人了。 这让陆禅解恨不已的时候,也没了去对付善化苏家本部的兴致,将相关消息甩给了清浊堂的陆澜途,便想着去找文思卿,只不过几次登门而不得入,连去下课的地方蹲点,都每每被文家的丫鬟给拦住了。 郁闷的陆禅只好去想着如何打通柳如君的关节。 陆家暂且放松了对苏家的打击,再加上苏默的低调和忍让让陆禅产生了错觉。 暂且,苏家有了喘息的时间去悄然壮大。 苏二牛和妻子苏画芙腻味了一下,便道别,走向了庄园内的纺车区,作为庄园内苏氏的家生子,其忠诚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更何况,苏默已然明文下发,任何苏氏奴仆为苏家辛勤工作五年无劣迹的,都可以发回为自由民,苏家还给予奖赏! 再加上绸庄得知苏二牛曾经检举举证出了绸庄内的一大害虫,于是绸庄还特地在刚刚新建不久的庄园家属区内发给了苏二牛三大间屋子。 而大部分的工人,只能住集体通铺,这待遇,如何不让苏二牛倍感荣幸,浑身好似有使不完的劲! 就如苏二牛他爹苏大说的:“宗主给的这份恩情,就是剁脑壳那也要报答滴!” 对此苏二牛深以为人,更是深切感受到了,苏家真正强大了,他的日子才好过! 苏二牛进了纺车区,作为整个庄园内占地面积最大的地方。经过七天的熟悉,苏二牛对此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摸着上手的机械,似乎对此格外有天分的苏二牛一改平素的憨厚傻笑,变得眼神锐利,神态认真了起来。 “二牛娃子,来得早啊!”说话的是薛三贵,苏二牛喊了大半月的师傅,也是工匠院派驻来的经验丰富的老工匠,其脸上的皱纹和手上的老茧都能说明这位老人的资历。 苏二牛见了老人,一脸憨笑:“听师父教诲,这大纺车一早就来检查,就怕大家伙用了出事!” “是啊。这每天大纺车都能来一两架,都有五十架了,眼下每天都能纺纱两千斤了,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手,却是干了原本三倍的活儿。掌柜们时不时就来转悠一下,看着是喜人。可要是一不小心出了差错伤了人,那真是要命了!”薛三贵目光逡巡着一个个大家伙,叨叨说着,就这么背着工具开始检查了起来。 苏二牛一边帮着忙,递工具拆零件,一桩桩做下来,一点埋怨都没有。 这幅态度让薛三贵欣慰不已:“你又不是工匠院的,何苦跟着我这糟老头子卖苦力?等会就该你上工了!” 苏二牛还是傻笑:“那师傅……师傅……” 薛三贵看了一眼苏二牛,抿着嘴没说话。苏二牛憨厚实诚,这开口求人的话还真说不出,薛三贵不接口,他便老老实实继续干着,还是没一点不耐烦。 检查完了,薛三贵这才一把将工具褡裢丢在了苏二牛身上:“你去上工吧,下工了,就来工匠院。喊了老头子这么久师傅,也总该教你点什么!” 叮叮当当…… “真的?”苏二牛喜出望外,却不料褡裢掉在地上,东西撒广了。 “再不捡起来,那就假了!”薛三贵假装绷着脸。 苏二牛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随后背着褡裢,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师傅,二牛想着,这水力大纺车,也不大好用啊!按说,一架大纺车一天也能纺纱一百斤,可庄园内,都有五十架,按说每天四五千斤不成问题啊!”苏二牛疑惑了。 薛三贵也是叹了口气:“老祖宗的东西的确方便,水力一出,三个人的活儿一个人就干了。只不过水无常势,有大有小,这纺出来的纱就不仅时时粗时细,时松时紧,有时候,还会断头。所以呀,这五十架大纺车,平时能好好用的,有时候有十几架就不错了!不然,白白浪费一大帮子人在那看着!” 苏二牛挠头了:“那不能改进吗?” “祖宗的东西能乱改吗?”薛三贵瞪着眼珠子:“改坏了,要是都用不了,谁担得起?” 苏二牛垂着头,摆弄着手中一个小齿轮:“可要是改好了……” “这是咱文曲星送的图册!那是能乱改吗?”薛三贵沉声:“好好上工吧!” “嗳……”苏二牛应下,头低低垂着,眼里却很是倔强。 苏二牛在工坊里干的是力气活,负责的,便是维护和操控水力大纺车,一般情况不会进入工坊内部,因为里面大多都是妇女。 尽管能在工坊里干活的都是已经结了婚的妇人,但终归要照顾一下影响。 但这样的情况之下,水力大纺车力量不均,纺出来的纱质量不高还是被拜在了案头之上。 靠着大基数去追求少部分的水力大纺车功率平稳,代价便是一大批残次品的出现。 尽管这些残次品最后工坊会发给工人当做福利,但对于这个福利,苏二牛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苏二牛,搞什么搞,昨晚上在你婆娘那用光了力气?大纺车出问题咧!”工坊内一声巨响将苏二牛的心情打乱,这个管事的泼妇人一下子让苏二牛惊醒了起来。 “嗳嗳,就好!”苏二牛高声回应着,手下的动作却快了起来。 善化城、探花巷。 苏水华踱着步子:“水力大纺车虽然省时省力,但这报废的残次品,也未免太多了!” 回话的是主持工坊的苏水西,初始的兴奋劲过后,水力大纺车的缺点无疑被展现了出来:“难道,再大规模征集人手?” “来不及了。公子在书院忍辱负重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不能再浪费任何一丝一毫的时间和力量。更何况,大规模征集人手,定然会被他们察觉到。到时候他们在长沙府进行狙击,我们要遭遇的压力,将数以倍增!”苏水华断然拒绝。 负责原材料收购的苏水禾也担忧道:“能够安全收购到的棉花,已经收购得差不多了。若是步子大一点,说不定就被陆家察觉到了。这一次翻身仗,我们必须打好。任何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不行!大不了,将丝织品市场放弃一部分!” “不可!”这次,反对却是苏水西了:“怎么能因为一点困难,就自断手足?不过就是原材料浪费罢了,就算给工人的福利,那又如何?” “但事实上,用水力大纺车的纺出来的丝已经质量大有降低了,这是在砸招牌啊!更何况,接下来主打的是棉纺,而那里的机械毫无问题!”苏水禾不甘示弱。 “那也不行……” …… “啪!”两方吵得激烈,苏水华却受不了了:“都给我住口!” 苏水西和苏水华这才不再说话,良久,苏水华这才艰难开口:“既然如此,水力大纺车……” “七老爷……七老爷……”正当苏水华要艰难说出口的时候,松伯的声音渐行渐近。 苏水华三人都没有轻视,面对这个一直坚持着保护苏默抚养苏默的老人,他们三个可都未有怠慢。 苏水华起身:“松伯急急来此,所谓何事?” 松伯缓了缓,这次步子急了,老人家身子骨都有些吃不消:“是苏二牛那孩子,说是有要事来了。我看他诚恳,磕头都磕出血了,不忍心,就带过来麻烦你了!” 苏水华笑着应是,眼底里却是有些无奈,显然没将这放在心上,只不过苏松的面子是要卖一个的:“那就见见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讲故事(上) 书院。 夏初已至,青翠依旧。 湘南大地上来自南太平洋的暖风吹拂而来,气温不断增高后,衡州淅淅沥沥下了几场雨。 于是整个五月大半时间,就在避雨中度过。 连着调整公开课和公共课的书院执事们,纷纷头大不已,不得不一调再调。好在,书院实行的是导师带学生制度。 尽管公共课和公开课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各个导师们自己教学的学生,那教授的东西,才是核心部分。 苏默在天柱峰上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和师兄师姐妹们一起上课,学习航海,兼修税收和兵略。 还有在温志强讲述朝廷文人轶事的笑声之中慢慢打发着窗外的霖霖细雨声,当然,还少不掉一对天天秀恩爱的。 “兵略可不简单,首要就得学好了地理。只不过你对天下地理了解甚少,来,我给你讲解一下天下山川大致的情况。大致为,三横三纵,比如……”衣颜徽拦着沈云巧的细腰,两人腻味在一起,手中拿着炭笔在白纸上乱写乱画。 随着简略几笔衣颜徽便将天下山川大致给画了出来,沈云巧眼中,只余下一片星星了:“呆瓜,想不到你还留了几手,这么出彩。” 衣颜徽傻笑起来,显然是极少能够在这位美艳佳人身上占到上风:“这是当然,我还知道。天下山脉,最高者并非昆仑,而在吐蕃之地……” 苏默转着眼珠子,以手抚额。昨个儿暴雨钦佩,连门都没发出。苏默无聊得就和衣颜徽论起了山川地势,拥有后世丰富地图记忆的苏默当下就将中国的主要山脉走势都给画了出来。 这一下子,立即就叫衣颜徽奉若珍宝,眼下,又转而到沈云巧这卖乖了。 “真是……无趣!”苏默嘴上说着,耳朵一动,猛然间,一股子香风扑来。苏默也不躲不让,就这么让一个橘黄色小人团儿给冲进了苏默怀里。 看拿着脸蛋在苏默身上看似蹭来蹭去,实则在“大搜索”的文暮雪,苏默心下一下子柔了起来,双手伸入文暮雪腰上,一阵摸索着。 苏默的挠痒痒大~法立时生效,文暮雪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扑在苏默怀里:“咯咯……苏默哥哥……咯咯,就饶了慕雪吧……” 苏默这才依言作罢,伸出双手到了文暮雪眼前,在空中虚抓着:“慕雪,看清楚嘞……当当当当……” 须臾一变,空中便下起了糖果雨。 “谢谢苏默哥哥,苏默哥哥好棒!”朝着糖果扑过去,文暮雪立时就眯着眼睛大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好似让这场雨都明媚了起来。 苏默闻着大雨里清新的气息,听着文暮雪的笑声,心情霎时间也开怀了起来:“这空气,真好!” 这一次,苏默和文暮雪相处的时候,强制压抑住自己不去想那个女孩儿。 苏默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文思卿了。 恍惚间只是一座山上,却有了一层膜,将苏默不住地挡在外面。 苏默消息从来就不弱,故而,这一次很快就打听了出来。是柳如君亲自到了山上,下达了禁足令,文思卿出行皆有丫鬟陪同,平时根本不出门,更是隔绝了一切给苏默去探查的机会。 这让苏默疑惑不已,毕竟,因为赢忠。苏默和柳如君的关系还算不坏,再加上善化之时,苏默自问招待不错,至少不会惹恼人家。 着实想不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苏默几次拜访无果后,便试着想要联通和文思卿的联系,只是苏默厚颜找了顾诗晓后,却依旧无果没有一点回音,最后冒险投书入院,却险些落得一个被当做贼给打杀了。 无奈的苏默只好将这一段事情雪藏了起来。 直至近日,苏默才想明白应该是自己的身份缘故在作祟。一念及此,苏默不由苦涩无比。 唯一让苏默可以欣慰的,或许就是一帮子朋友,以及这个特别黏苏默的粉嫩可爱小萝莉了。 只不过文暮雪可是文思卿的妹妹,将小妹妹送了过来,却不准姐姐与自己来往,苏默登时更加头大了。 “苏默哥哥……”含糊不清的呼唤惊醒了思绪中的苏默,文暮雪扑闪着大眼睛,口中吃着糖果看着苏默:“给慕雪讲故事好不好?” 苏默含笑应是,眼角看到腻在一起的衣颜徽和沈云巧,莫名的,苏默生起了一股子烦躁,立时压抑住这股子烦闷,苏默看向文暮雪,这个乖巧可爱到令人心疼小姑娘已经搬了个小板凳坐了下来,谁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那么伶俐让人喜欢。 给文暮雪讲故事是自下雨天开始后的惯例,只要这姑娘耐不住大雨无处玩耍,便会缠着衣颜徽,缠着漂亮大姐姐沈云巧,当然,最多的还是苏默。 “那我就讲一个,西方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爱、幸福以及花、糖果、贺卡的节日。在西方大秦国时,有一个宗教名作基督教。那个时候,做基督教的教徒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事业,时常会面临死亡的考验。就好比在北蛮境内,传扬儒教思想,让番外蛮夷归服中华帝国一般。” “这个时候,为了掩护自己的朋友逃离,一名叫做瓦沦丁的基督教徒被抓住了,投入了监牢。只不过,这个博学的孩子懂得医学,又恰巧上苍给了他一个好运气。在那里,他治愈了典狱长女儿失明的双眼。当残暴统治者听到着一奇迹时,他感到非常害怕,感觉这是上苍对他残暴的应诏,于是下令将瓦沦丁斩首示众。” “据传说,在行刑的那一天早晨,瓦沦丁给典狱长的女儿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告别信,落款是:FromyourValentine(寄自你的瓦伦丁)。当天,盲女在他墓前种了一棵开红花的杏树,以寄托自己的情思,这一天就是2月14日。自此以后,基督教便把2月14日定为情人节。” “好凄美的故事啊……”聪慧非常的文暮雪很快就听懂了故事,而听到这个故事的沈云巧也是心醉非常:“原来更遥远的国度里,也有这样优美动人,令人不禁落泪的痴情男女。”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讲故事(下) 只不过衣颜徽看苏默竟然连蛮夷的话也懂,不由小小嫉妒了一下:“想不到苏默你连这群蛮夷的语言也懂,不错啊!” 说到这里,衣颜徽就不敢继续说了,他眼瞅着沈云巧怔怔地看着衣颜徽,竟是立马让衣颜徽生出了一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哪里是情人节,这是情人劫啊!” 不错,苏默说完了这么一个美妙的故事。已然小情侣模样的衣颜徽自然得负责满足人家沈云巧的浪漫情怀了! “慕雪,听懂了没,这就叫,秀恩爱,死得快啊!”看着衣颜徽仓皇落跑的目光,苏默欢畅大笑。 只不过,显然苏默是没瞧见文暮雪听完故事后,突然变得怔痴的目光了,尽管只是一闪而过。 延绵的细雨下了小半月多,但终究还是停了。 当第二日清晨拂晓后,天色放晴,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后。整个世界都更加明亮了起来,这样令人心情绝佳的好天气自然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苏默也是,哼着歌谣,便早起了。 很快,又一个好消息传了过来。 “黄道周老师教授的《国史》公共课,今天恢复教课,课程时间为巳时,诸位同学莫要忘了!”洗漱完毕,便有书院信使将最新教课时间传进了天柱峰上。 听罢,苏默背起书箱,脚步轻快地走上了前往芙蓉峰的道路。黄道周和刑克一向相厚,连着几门公共课也喜欢在芙蓉峰上上课。 这样一来,不论其他,尽管黄道周性子宽厚,是个标准的温厚长者。但上课纪律,却是整个书院首屈一指的。 苏默想到这里,笑了笑,步伐矫健,没多久便敢在辰时六刻时赶到了芙蓉峰上。 提及时刻,苏默还发现,这个时代的时刻有一个显著的差错。 这个时代计时的工具叫“铜壳滴漏”。它是靠铜壶里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漏来计算时间的长短的。它的工作原理是这样的:铜壶底部有个孔,壶中竖着一支带有100个刻度的箭。壶中装满水后,水从孔中滴出来,一天一夜刚好滴尽。一天一夜为24个小时,这样,箭上的一个刻度所代表的时间就是24个小时除以100,等于14分24秒。 以一天一百刻计算,自然是不准确的。因为这样就分离了时刻和时辰的关连,故而,苏默便告诉衣颜徽,提议将100刻改定为96刻,这样以来,按照后世时辰换算。一天有96刻,一个时辰便是八刻,刚刚好。 衣颜徽自然是理解苏默避风头的无奈,改革时刻,这样的事情并不会牵动谁的利益。 是一桩方便天下臣民的好事,不会有人去怪罪,反而大家都会感谢这个人。 自然,这就是一桩纯利无害的好事情,出风头,拿名声的好事。 苏默将这桩好事丢给了自己,衣颜徽自然是心中感动,只不过衣颜徽却不打算接手,他不愿意占自己好友的便宜,于是转手便以文暮雪的名义,投进了祝融峰的无名书箱里。 结果,院正孙承宗上书钦天监改制天下时辰,于是眼下一百刻就成了九十六刻。 这,大体就算五月份书院里一桩有意思的事情吧。 作为最初的始作俑者,苏默对此并无动容,只是依旧去上课了。 一路登山,青石板砖上尘泥不染。让苏默感叹书院在基础建设上的用心。他知道,每年靠着在书院开石铺路为生的穷苦百姓就有千数。 经过书院的雇佣,这些极可能沦为流民的百姓等于是改变了命运。而这一点上,书院十分果决地拒绝了府城提议为书院免费征发苦役的献媚。 历代书院院正,大多是帝师宰执,地位尊崇,天下敬仰。故而,哪怕衡州城作为太祖潜邸之所,被抬升为上等府,知府为正四品高官。但面对在祝融峰俯视四方的院正,依旧很没有抵抗力地想要去讨好,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上,书院为民生所作出的贡献。 “若是衡州府真的大治,民有安居乐业之所,哪里会有这么多流民出现!”苏默想着:“一个壮劳力,可差不多就是一个三口之家乃至七口之家的顶梁柱了。书院此举,可活万人啊!” 胡思乱想地上了山,苏默低调非常,只是和几个相近一些的学子打了个招呼。便在教室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翻开了课本,静静等着黄道周来讲课。 芙蓉峰上,这片建筑群显然用心独特,整个山峰几乎是被凿开凿空了,这才得以能够容纳下更多的地方修建房屋。 而山风凛冽,墙壁自然不能薄了。于是这山上的房屋大多是砖石垒砌。入目处,倒也简洁大方,并无华贵修饰。 多是石凳木椅,座位随意,倒是不必人挤人地拥堵着。 《国史》课已经开了有三节了,这近似后世大学的教授方式很是让苏默感觉有些别扭,而且,这教室依山而建,竟是阶梯式的。真不知道亲手设计书院教学规模的太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而且历代院正竟是极少改动,就连孙承宗尽管新改了导师之制,其他也并未改动。 “国朝初年,太祖横扫八荒,率兵北进灭元。元兵失九州,粮草工匠人口皆丧尽,仅凭关外草原部族之人,历三次大战,终未再克关城入中原。数尽历代皇朝伟业,皆是由北及南,或为占关中,或据险地。我大华之前,从未有过由南及北,一统天下之事。故而,太祖之功业,千古垂青。复汉儿华夏之正统,功迈汉唐……”黄道周讲完了华太祖大将张世杰攻克通州,华兵复陕甘后,很是大发一通地议论了起来:“今天的讲课大体就在这里了,现在讨论时间,我有个问题想考考诸位同学!” 所有人神情一肃,苏默却敏锐地感觉到这老家伙目光逡巡着,好几次都对视上了。 “我个人以为,我朝太祖之功业,千古诸帝,惟秦皇可比。无论是汉武还是曹魏,唐宗还是宋祖,为不及太祖!诸位同学说一说,黄某这说得,对不对?”黄道周在讲台上,坐着摇椅,一摇一摇显然很是舒服。右手握着一卷的《国史》,一边敲着左手,一边平视在场众人,气氛倒是轻松随意,大家也并无太大拘束。 很快,便有人起身,这是一个身材颇高,肤色白皙,微胖却很精神的学子:“史宪之,有礼了!” 黄道周含笑点头。 于是史宪之顿了顿,显然是酝酿了下,开始说:“我认同黄师之说。秦皇之功业,在始成天下一统之基业。定皇帝之制,成一统之国。若非始皇,在场之人眼下都还是敌国之民。而汉武、唐宋宋祖乃是我朝太祖,都是因袭而下,并未有何特殊。而我朝太祖立国之时,汉儿衣冠已近沦丧之时,华夏正统,也即将不复。故而,太祖复九州,犹如始皇并八荒。皆为千古一帝之气象!” 黄道周面带赞赏:“说得好。” 众人侧目,这史宪之可真厉害,黄道周是轻易不说这话的! 见这史宪之出彩了,其余人也都想要发言,夏元繁更是当先接下,得意洋洋地拿出了自己考据许久的资料:“我却不以为,太祖在时,亡家何止千万户,有史册载,光是战死伤残之将士,就有百万之巨。宋理宗景定五年全国有5,696,989户,男口13,026,532人,及至开国初年,立国南疆之时,却只百姓两百万户不到,男口更不足五百万!。如此死伤,何其之巨?由此,太祖也并非全无污点!” “但这个污点,却绝不应该是由太祖去背负。这是元人那群畜生做的!”这时,一个肤色偏近古铜色的大汉起身:“先说你所言宋理宗时的资料,不错,宋理宗景定五年时全国有5,696,989户,男口13,026,532人。但宋宁宗嘉定十六年时,却有12,670,801户,男口28,320,085人。” “至于你所言死亡的千万户人家,那我说给你听。在开庆元年年底时,蒙古占领的原金国境内和四川盆地加上此时的南宋境内总共有59,100,961人。元世祖至元七年籍之蒙古的中国占领区较之于淳佑十二年时又增加30余万。德佑二年2月时,临安城陷落后原南宋境内人口仅仅剩下51,000,000人,如此巨额死亡,难道应当由当时仅为一介书生的太祖去背负吗?元世祖至元十五年,元军完全扑灭四川抗元势力后,在至元十七年时的户口调查仅为12万余户。60万余人。只有南宋嘉定十六年川陕四路地区的3。7%。夏元繁同学,你倒是说说,这都是谁犯下的滔天罪行?” 全然肃穆,夏元繁憋得脸色通红,他这只是稍稍考据了一下宋元华三朝时期的户籍人口情况,本以为自己抓住了一个大发现,于是就不再继续考据而窃喜打算拿出来博彩。 却没发现,原来这其中还有如此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整个四川数百万人口,尽是全部死在了元人的铁蹄刀枪之下。那其中,到底掩藏着怎样的罪孽和暴虐啊?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小丑(上) 光是想想,都不由让人头皮发麻。 比起金人在北方地区,和蒙古人在北中国以及巴蜀地区犯下的罪孽。日本人完全就是渣到底了! 如此详实的数字出来,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变,也就黄道周和苏默脸色正常点。 光是这么一个数字,那就恐怖无比了。 过了许久,夏元繁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丢脸,真的是丢大发了!看到了自己学生窘迫,黄道周也是摆摆手,轻笑着令夏元繁坐下,转而看向卢象升:“坐吧,你这考据,做的不错。这也正是我感慨太祖之功绩,堪为千古一帝的原因。若非太祖,我华夏汉儿,不仅是亡国灭种,更是已然到了亡族灭种的境地!” 场内的气氛有些肃穆,作为被选科目最多的公选课,黄道周却十分别致地上了一节爱国教育课:“当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想不到,后来太祖会领兵入漠北,俘虏百万蒙人妇孺罚没为功臣将士奴,这,太解气了!” “呼……”听这话,一干学子都是提气得很。 黄道周说着,又问:“太祖复九州之时,兵锋曾直抵漠北直接威胁到了蒙古人的根本之地。被逼急了的蒙人,联合西疆三国,四国合兵百万,一点虚数都没有的百万大军。一举袭来,边关烽火三千里。却依旧败亡在玉门关外,诸位同学,你们可知道为何当时太祖不一举收服西域,北上荡平蒙古人的老巢?而当时文武,皆是不愿意继续北上,再见封狼居胥之功?” 场内又是热闹了起来,不过这一次黄道周却是直接点名:“苏默同学,你来说一说!” 原本热闹喧嚣的气氛随着黄道周这点名完毕,竟是霎时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这不是为黄道周所震慑,也并非苏默是什么大人物镇住了他们。这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一系列事件下,笼罩在苏默身上的迷雾更多了。 苏默究竟是个什么人,似乎成了书院里上百号学子很是关心的一个话题。有人说苏默是个沽名钓誉,坏得脚底流脓的坏蛋。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这话真的没有根据,是个人云亦云的脑残。 然后又有人说苏默是个大才子,一曲《拟古决绝词》和《论诗》已然传扬天下。但很快又有人拿出一大堆或真或假的事情出来,让苏默这快美丽的锦帛上,一下子涂上了太多的色彩,根本看不起原来的面目。 纷纷攘攘中,尽管说不清楚苏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大家还是消息灵通地知道,苏默惹上了有大恐怖的敌人,陆家。 而且,苏默惹了陆家,抢了陆禅的女人后。已经彻底被惹恼的陆家已经对苏家进行打击了,眼看着,苏家就成了困兽,似乎真的就离死不远了。 这样的气氛之下,除了至交好友,普通人看向苏默的目光,自然是带着忌讳的时候,很是同情。 这个同情,是对弱者,或者说对即将败亡的失败者的同情。 而且,还沾染着一种叫做嫌弃的目光。 大家,已经不愿意去理会这个即将败亡的失败者了。除了卢象升,因为他们是朋友,又除了夏元繁,因为这厮已经将苏默恨在骨子里。 于是,很怪异的,当所有人惊愕地通过黄道周的点名后得知,苏默竟然十分低调地藏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后,全场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鸦雀无声,却除了卢象升无一人对苏默有何关切。 “是!”苏默依言起身,朝着黄道周一礼:“苏默以为,华与蒙古的战争,不能简单的以军事的角度去观看。蒙古不仅是一个民族,更是一个帝国。严格来说,元帝国仅仅只是蒙古帝国的一部分,因为蒙古帝国还有金帐汗国、伊尔汗国、察合台汉国三个组成部分。作为是这个世界上,疆域最为庞大广袤,实力最为雄厚,军事最为强盛,人口亦是众多的强盛国家。我们有理由不去抱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侥幸,以最大的诚实去还原最初时候的真相,而非人云亦云,轻信人言,甚至书本。而忘却了我们本该有的智慧!” “对于太祖领导的反抗势力,我的任何评价只有一个字,那便是奇迹!”苏默感叹着说:“这是一个个绝处之中,一次次绽放奇迹的人。” “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想要拍太祖的马屁,你应该去光禄寺当个马夫……”也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场内的气氛更加怪异了。 黄道周皱皱眉,却没有多说。 苏默不为所动:“奇迹所取得的成就是惊人的,太祖用军事力量,扫清了整个九州内的元朝势力。但华朝实际接收的,却是一个已经破烂不堪的烂摊子。奇迹可以一次次创造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无中生有,一次次庞大而恢宏的战争胜利的背后,是巨额军费的开支,是伤残将士的抚恤,是战争对当地的无可挽回的损害!需知,富饶的关中陕甘之地,就是在一次次战争之中,青翠绿山成了黄土白壑的!” “说清楚点,总是拐来拐去,卖弄文辞有用吗?若是你真的不行,那换我来!”说话的是夏元繁身边的一个高瘦学子,这位学子自信满满地盯着苏默。 苏默目光掠过夏元繁,温笑不改:“这里是芙蓉峰,课堂之上发言的规则和扰乱课堂秩序的规则,想必不需要我重复了!” 夏元繁扯住那人坐下,苏默得以继续。 “华朝与蒙古的战争,是国战,两个国家,动用一切手段:他们外交上联合盟友,分化敌人,军事上打击震慑,政治上整合自己的力量,经济上提供钱粮,甚至动用间谍,策反,谋杀,窃取军机,乃至在文化进行渗透。一切的手段都是毫无道德的生死搏斗,这是恢宏的画面,也是实力消耗无与伦比的考验。无论在灭取大都后获得的财富如何惊人,但事实上,帝国的国力却随时有可能在战争的泥潭之中被越扯越深,直至淹没得再也出不来!而这,只是人祸!” “难道还有天灾,一个陨星下来,将我大华将士给砸死了?滑天下之大稽!”夏元繁终于忍不住站出来了。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小丑(下)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 苏默认真道:“不错,就是天灾。史记载:‘圣武元年五月,汴梁阳武县河溢害稼。六月,京畿大霖雨,水平地丈余。泾河溢,关中水灾。黄河大溢,河南水灾。泉州霖雨,溪水暴涨,漂民居数百家。七月,潮州大水。二年正月,东平须城县、济宁济州、曹州济阴县水灾。二月,滦河、漆河溢……” “圣武三年十一月,汴梁原武、荥泽二县黄河清三日。圣武三年十一月,河南孟津县至绛州垣曲县二百里河清七日,新安县亦如之。十二月,冀宁路石州河水清,至明年春冰泮,始如故。四年夏,卫辉路黄河清……” “圣武六年秋,兴国路永兴县雷,击死粮房贴书尹章于县治。时方大旱,有朱书在其背云:‘有旱却言无旱,无灾却道有灾,未庸歼厥渠魁,且击庭前小吏。’七年五月庚戌,台州路黄岩州海滨无云而雷……’ “州蝗圣武十二年七月,黄州蝗。十三年六月,怀庆、温州、汴梁阳武县蝗。十五年七月,胶州即墨县蝗。圣武十六年,归德府永城县及亳州蝗。十七年,东昌茌平县蝗。十八年夏……” 黄道周止住苏默:“不必说了……你说的不错,太祖登基后有三十六年,严酷寒冷,瘟疫、寒冷、饥荒、地震、暴雨洪灾、干旱蝗虫。几乎是不绝于朝报,所以,恢复九州后,帝国便处于守势,不再攻取。几次反攻漠北,都只是中等规模。只有太祖最后几年有了积蓄,这才一改守势,打残了漠北元朝残留的势力!” “叮咚……”巳时七科了,课程也已经接近到了尾声,黄道周起身,这是要下课的标志。 于是,所有人哗啦啦起身。 黄道周一躬身:“同学们再见,下课!” “谢恩师!”所有同学回礼,目视黄道周走出教室,随后,这才有人离开座位。 只不过,比起平时一下课就纷纷攘攘要退场,今日的气氛却是有些怪。 夏元繁起身,随后,身边哗啦啦地也跟着一帮子人起身了。此刻,黄道周一边走着,一边感叹:“现在书院的学生,是好的越好,差劲的就更加差劲了!真不知道是一代不如一代,还是……” 黄道周摇摇头。 不错,尽管书院有尽选天下英才的魄力,但立国百年后,书院面临的挑战,就从未短缺过。 两京十三省,私立书院层出不穷。且不说远在江南的东林书院,吴兴书院,临安书院以及苏州书院。单论湖广,就有江陵书院时常挑衅。 而各个书院,其身后的背景都是不凡。 整个湖广内,哪怕是最为兴盛的官学,岳麓书院,也多有不如。天下上等的书院层出,却并未有怎么改善华朝的整体教育水平。 因为这些私立的书院,小而精,择选的也是英才。几乎是对垒一般,分流了石鼓的人才。 在客官上,这也让书院的学子出现了颇为严重的两极分化。 只不过,一干导师对此虽说颇有微词,但并未怎么在意。就是每年科举抡才大典,从天下真正地择选人才,可同样还是会有才能平庸之辈出现。书院只不过是一介学府,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为怪。 且不提黄道周的感慨,当黄道周走远时,教室内的气氛是越发奇怪了。 原本一下课就作鸟兽散的一干学子出奇的只是走了寥寥十数,大部分人竟是都抱着书本,装模作样地看着。实际上,却是眼睛时不时往着夏元繁身上瞟去。 夏元繁面目俊朗,若不是那双有些吊三角的眼睛让整个人看着更多了几分猥琐,只怕还算得上是一表人才的。 而且,夏元繁也是长沙府豪族。家中更隐形地经营者长沙府内最大的米行,尽管没有垄断,但占着的份额却是长沙府内最大的。而且,夏元繁的父亲侠夏克轩虽说没有当官,但也有个举人的身份。而且夏克轩的弟弟,夏克荣乃是南京兵部职方郎中,相当于后世总政治部的组织部部长。作为南都六部之中仅有的一个实权部门,南京兵部是负责代替北都朝廷,便宜管辖整个南方军事国防的。而职方司,那更是管辖了南方各级武官的升迁任命,其职位,还是颇为紧要清贵的。 故而,夏元繁在长沙府,还真是鼎鼎大名的一号衙内。平素,谁也不敢惹他。 而多年欺负弱小的经历,也让夏元繁越发胆肥了起来,让其有了胆量觊觎文思卿,结果被文思卿踢得差点不能人道。更是接连因为苏默吃了泼天的亏,这让夏元繁情何以堪,恨不得将苏默给生撕了! 以往,夏元繁贸贸然给陆禅当了一回炮灰,被打得灰头土脸。而苏默又是依旧坚挺,故而夏元繁只好远遁。 但这些天,夏元繁交结往来,靠着出手大方又是湘南一等的望族,故而狠狠地结纳了一批同学。 今日,夏元繁一起身,目光扫着苏默全身,顿时便有七八人跟着起身。 这下,卢象升眼中不忿闪过,背起书箱便做到了苏默身边,捋起袖子,不经意间便露出了手上遒劲有力的肌肉,整个肤色偏古铜的卢象升一下子便化身成了古铜战车。 而卢象升这次也学坏了,目光落在夏元繁下身,扫来扫去,一下子对视住夏元繁,一下子盯着夏元繁的下体。 夏元繁也想捋起袖子,只不过清咳了好几声,最后都没捋上去的勇气。最后,这才一把将书箱丢给身边的小弟,昂头挺胸,不朝着右手的门口走去,反而刻意从左手边迈步过去,步伐极慢,一边还幽幽地凑向苏默:“哎呀,某人竟然来上课了。就是不知道家里的纸钱够不够,需不需要我在衡山上也去找个洞天福地帮着忙烧几把纸钱?唉,黄师今日有一句话说得格外好,同学们可知道是哪一句?” 大部分人都是抱着手,瞧着,显然是要看热闹了。 苏默只是不语,卢象升却犹疑着要不要废了他,苏默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没有再说话,手中写着的小楷工整依旧,这是给王轩的交代,活字印刷术那边陷入了瓶颈,这是找苏默来求援了,只不过这两个月来,苏默都忙晕了,差点忘了这一茬。眼下想起王轩那拍着胸脯拿秋水阁做下的勾引,苏默还真心痒痒了。 见苏默竟是毫无反应,夏元繁一把撑在讲台上,用眼神示意着小弟,这要是再没人说话,那就要冷场了! 于是一个胖乎乎的学生高声回应:“还真不知道,夏公子说是哪一句啊?” “自然是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这做人啊,莫装,莫学假。更不要以为剽窃了三两首诗词,就以为能够在这上等人的圈子里剽窃声名!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终究只会打洞……哈哈……” 夏元繁大笑着,走向门口。 这会,七八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学子也解释昂头挺胸,特意地绕了个圈子,从左手边经过苏默这,接近了,还特意地发出怪笑的声音:“哦哦,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接连七八个人走过,冷嘲热讽的表情各不尽然,唯一相同的,或许就是这重复着一句暗喻苏默是苏护国贼之子的话。 其余人看完了热闹,也无人去管苏默,纷纷散场。 及至课堂内至于下了卢象升和苏默,卢象升这才一把锤在桌案上:“为何不让我去将那小人给废了?” 苏默摸了摸肋下:“我这还没好利索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这前车之鉴?” “我管个哔哔【纵横中文网自动屏蔽】……”一向自诩纯良君子的卢象升也不免爆粗了起来:“这群见风使舵的小人,站在这都哔哔【纵横中文网自动屏蔽】给我碍眼,老子不爽利,要揍人!” “就是,为了这么一群猥琐小人,把自己给搭进去,不值得!”苏默借口。 卢象升被苏默这说得被憋得久久不知道怎么说话,一把狠狠地拍着桌面:“我说苏默,你什么时候,这么……软蛋了?” 苏默对视卢象升,良久,开口道:“以卵击石就不是软弱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卢象升刚硬无比。 苏默沉默了,卢象升的这句话并不是让苏默去玉碎,而是他在表示,愿意为苏默去干掉夏元繁这恶心的小人,也不愿意让他们兄弟受这窝囊气。这几日,说苏默坏话,或者说想对着苏默这基本上已经败亡难逃的失败者踩一脚的人,实在太多了。 多到卢象升这纯良之人也不免要爆粗了,而仇天,反倒是被黄道周关进了黑屋子苦读,没有听到这些话语。 苏默拍了拍卢象升的肩膀:“好久不见大家了,五日后,兄弟们在麻姑仙院一起聚一聚。还有,三个月后就是书院第一次历练考核了,卢大哥你可悠着点,别大意之下栽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偷情(上) 卢象升无奈地应下,两人道别,卢象升早就收拾妥当,先行一步走出了教室。只余下苏默怔怔地看着讲台,疲倦地靠在椅子上,眉头深深皱着。显然,他眼下的心情并不如刚才表现的那么淡然。 装孙子苏默前世装过很多次,只不过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苏默十分不愿意对陆禅这丫的装一回。 眼见着夏元繁这恶心的癞蛤蟆再一次蹦跶到脚上,苏默算是暂且明白了点。无他,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吧。 苏默上山后,本来就是打算低调做人小心行事的。结果碰上了这女孩子以后,却是魔怔得脸一点清醒都没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纷至沓来,到最后,连夏元繁这癞蛤蟆也瞧上了文思卿,想要对着苏默咬一口。 还真别说,尽管这癞蛤蟆战斗力渣渣得可以。 但这癞蛤蟆蹦跶到你脚上,咬不动你,能恶心死你。 “顾姑娘……” “卢大哥唤我诗晓吧,我找苏默。” “哦,他在教室里,要我领你去吗?” “不用了,我就去看看,就不这么麻烦了。谢谢卢大哥……” “哦……那没事,再会啊……” 卢象升飞奔而走,一袭白裙清澈如许的顾诗晓跺了跺脚,显然对自己刚才那么不争气就被套了话而很是又羞又恼。 良久,顾诗晓手中的纸团也不知道揉成了什么模样,顾诗晓这才走向了那件教室。 只不过,入目的,却是苏默坐在角落里角落里,斜靠着墙壁,整个人差不多蜷缩在了角落一边。眉头深深锁着,思及近来苏默这糟糕的处境,顾诗晓心中不住地喊着:“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啊……” 心中呐喊了好几遍,但顾诗晓还是不争气地泛起了一阵阵心疼,手中那个纸团,也是揉捏得更加皱巴巴了。 慢步走过去,顾诗晓竭力压抑着脚步轻些,就这么越来越清晰地盯着苏默。 好似看清楚了苏默脸上每一丝的表情变化,直至苏默闻着幽幽的清香,猛然惊醒,于是看到了好似做贼一般的顾诗晓,诧异道:“诗晓姑娘……你这是要做贼呢?” “你才做贼,你全家都做贼呢!”苏默突然醒来,可把顾诗晓给吓了一大跳,几乎下意识一般一口气反驳了出去。 “啊……”苏默张张口,渐渐的,眼神里的苦涩浓的好似化不开了。 顾诗晓这下才反应了过来,原来,这阵子苏默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的。可不就是因为苏默是苏护的儿子吗? 人人都喊着要打要杀的国贼之子,什么国贼余孽,更是不绝于耳。 “我们可是同学啊,怎么能这么伤害他???”顾诗晓心中自责无比,手舞足蹈地摇头摆手:“苏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做贼,也不是说你家里做贼……是……是我……” 顾诗晓不住地说着,拼命地摆着说,一向精明的小脑袋瓜却怎么也转不过去,卡着好几回了,最后顾诗晓这才一把坐在苏默前一排桌子上,好像要投降一样:“是我做贼了……好不好?” “哈哈……”原本绷着脸无辜无比的苏默酣畅地大笑了起来,趴在桌子上,毫无形象地捧着肚子笑了起来,一手指着顾诗晓:“哈哈,好吧好吧,诗晓同学,大老远地,总不能辜负了你,你来偷吧,只不过说好了,我这儿除了几本破书和一杆毛笔,可是什么都没了!” “啊……要死了啊……”顾诗晓脸色憋红,恼怒的小姑娘好似爆发了无穷力量一般,一把将苏默摁倒在后一排的桌子上:“没值钱的,我把你偷了!” “好……哈哈……好……”苏默更乐了:“我眼下如砧板上的鱼肉,你要偷,就偷了吧……” 苏默就这么被摁倒在后面的桌子上,阶梯环绕的教室里,是一阵条的桌子。而顾诗晓,则摁着苏默的肩膀,整个人趴在前一条桌子上,双膝更是几乎跪在上面,整个人依靠着双手摁住苏默来支撑着身子,被苏默这一开玩笑,更是酥胸欺负着,脸色发红得诱人:“好啊,把你偷了,大卸八块!卖了给本姑娘置办嫁妆!” “能为姑娘做如此大的贡献,小生荣幸无比……”苏默大笑:“只不过,看在我好歹给你写过一首诗的份上,你能不能提前跟我说道说道,你是打算把我清蒸了,还是红烧了啊?” “一半清蒸……一半红烧!”顾诗晓磨着牙,故作凶恶状:“谁让你每次一见面都欺负我……” 苏默举手作投降状:“一半清蒸一半红烧,你当我是红烧草鱼尾了。好吧好吧,但每次我还是被你给打败了……” “咯咯……活该……”顾诗晓抿嘴浅笑着,随后笑声越来越大,这胸前起伏,更是看得苏默一阵眼晕,而且最为关键的,是隐隐约约的,目光探过去,那一抹抹惊艳的腻白,着实勾魂不已! “我说……顾姑娘……”苏默不得不提醒一下,这都有生理反应了:“你不怕走光吗?” “什么走光……”顾诗晓显然对这词很陌生,只不过她也不笨,顺着苏默目光看过去,恰好看到袍子衣领上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很不争气地大开城门了…… “啊……去死啊,快闭眼……”顾诗晓一见漏了春光,连忙用右手过去扣扣子,将扣子扣上。 只不过这次,只有单手撑住身子,又要分心过去扣扣子,还要顾着苏默这大色狼偷窥,慌乱失措下,顾诗晓那娇娇怯怯的左手终于不堪重负。 只听,哎呀一声…… 嘭…… 又是重物落下的声音响起,苏默一声痛苦却戛然而止的呻吟发出后,世界,安静了。 顾诗晓远比一般女孩子更娇身材高挑,而胸前几两更不若旁人。 一头倒下,栽在苏默身上,恰好四目相对,两个人人儿,终于再一次贴身地亲密接触了起来。 几乎忘我一般,苏默噙~住了这诱人的双唇,温软纠缠的味道不住地在两个年轻人儿的心怀里荡漾。 早知男女滋味的苏默时隔半月之后,又一温软佳人入怀,苏默哪里按捺得住,双手就要在顾诗晓身上摸索。 顾诗晓下意识间矜持地拨开苏默袭来的手,却手中一枚纸团由此松手落入了苏默手中。 苏默好奇心起,一边在顾诗晓温软的娇躯上摸索,一边睁开眼睛,展开了纸条。 “五月十七,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于紫盖峰腰柳林小溪畔……不见不见……文思卿……” 苏默整个人徒然僵硬了起来。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偷情(下) 【感谢藏锋、禽兽以及近东的捧场~】 苏默的变化被自然是迅速被顾诗晓感觉了,感受着对面那句火热的身体一下子似乎冰冷坚硬了起来,席卷全身的情~欲也在这一瞬间被击退。 顾诗晓勉力撑起身子,默默地退开几步,走到了桌子前空地,背对着苏默,看着讲台下的地板,一个劲地整理着衣服。 这一次,衣服是真的乱了。 苏默整个人依旧靠在后面的桌案上,目光盯着房顶的梁柱,怔怔的,好似一下子消化不了这张仅仅只有寥寥数语的纸条。 “对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发出,顾诗晓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的,就这么提着裙子,大步跑了出去。 苏默下意识要伸出手好像要去抓什么一般,却只能目送顾诗晓的背影。最后颓然放下,握入手中的,还是那一张纸条。 顾诗晓快步跑下山,满脑子都是文思卿和苏默的身影,乱乱的,将整个心神都填满了,几次跌跌撞撞地,差点就要摔倒。及至外面的山峰吹拂而来,暖暖的夏风好似竭力在平复心境,这才让顾诗晓收敛了一下心神,好似教室内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慢慢地走向紫盖峰。 收拾了纸笔,背起了书箱,苏默下了山,今日,就是五月十七了。 紫盖峰距离芙蓉峰不算远,山上栈道小路层出,抄了几条路幽人静的小道,赶到了紫盖峰腰的这处柳林里。 这片柳林风景独好,幽静少人知,是院正的一处私人庄园,因此往来的多是教师,平时也没谁敢去打扰院正他老人家休息。 这一次文思卿见着柳如君上了祝融峰找院正,也不知道谈论什么,反正每日都有两个时辰的空隙,于是文思卿豁了出去,也不管这是院正的私人小庄园,七扭八拐,在这山溪之畔遮掩视线的地方,定下了约期。 于是苏默跋山涉水,穿越柳林的时候,终于听着溪水流动的悦耳声,看到了在一处石壁外,左顾右探着的文思卿。 文思卿着白裙,戴素纱,眉眼灵动美色天成,犹如仙子落尘世,好似让整个柳林内,都染上了几分仙气一般。 只不过,这个仙子左顾右探着,即是担心苏默寻不到这地方,于是露出身子来找,却又随时担心被院正的人抓住了,惶恐也不安。 苏默心柔了,竭力甩开教室内的影像,却怎么也甩不掉,总觉得两个白裙佳人人影在重合,却又竭力抗拒着彼此。 “苏默!”苏默见到了文思卿,文思卿自然也看到了苏默,摆着手,压抑着音量轻轻唤着苏默:“这里……啊,小心!快藏起来!” 听见文思卿的呼唤,苏默想也不想,一把揪住一颗老柳,习武小半年的功夫总算派上了用场,各个强壮的肌肉群一起发力,苏默便轻轻巧巧地攀上了柳树高端,撤了一把柳絮将自己遮住,这才发现,原来远处走来一个手持刀叉的汉子。 “什么声音?难道是野狐不成?”这显然是个护院,衡山山野之地,野兽纵横,但书院在此百年,倒也和这群土著打熟了交道。书院之人没事也会防止野兽肆虐而捕蛇狩猎,但并不深入山内。故此,几百年下来,似乎也并无多少猛兽会去袭击人烟较多的地方。 当然,书院还是聘有护院,防贼人野兽的。 护院手持刀叉,警戒了许久,一路走到老柳下朝着四周扫了好几眼,发现并无异常:“难道是我看错了?” 护院挠挠头,这的确是没有问题,于是这才背起刀叉,回了屋子。 待人走远了,苏默这才跳了下来,三步变做一步地快步进了石壁,看到了用手掩着,捂住嘴巴,却拼命偷笑的文思卿。 “做贼呢……”文思卿笑着,眼里的情意浓的化不开了。 苏默傻笑了起来:“我偷的可不是钱粮珠宝……而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文思卿止住笑,略微严肃道:“那快快交代,你都偷了什么好东西,快快交出来,若是让本训导阁见习满意了,就饶了你!” 苏默身子凑近,悄然之间将文思卿的小蛮腰揽住:“当然是美人的心。就是不知道,还要不要还了……” “不还了……”文思卿声若细蚊,转而便岔开话题:“前些时日,辛苦你了,都委屈坏了吧。” 苏默心下这一刻暖洋洋的,执着文思卿的手,大方道:“无碍的。些许小毛贼,还不放在心上!” 文思卿温笑着,找了个大石板,也不顾形象了,将手中几块汗巾都拿了出来,在石板上仔细地擦了起来,再用手掌摸摸,见没了灰尘,这才拉着苏默了下来:“前些时候找不到你,我可急坏了,偏偏家里又出了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苏默手下力道微微重了点,他听得出来文思卿十分想要倾吐出心中的所思所想,更希望竭力改变苏默心中原先的形象。哪怕委屈了自己去改变一些原本并不感兴趣的。 文思卿看着天际云霞:“朝中似乎出了事情,因为辽东的事情,苏相【苏护当年领兵北征,得先帝以独相与之】的事情被翻了,有人试图翻旧账将父亲拉下水。尽管父亲顶住了压力,但族内却不再允许你我来往。随后,就是我被禁足了。” 苏默皱眉:“朝中的事情,这乱局是越发厉害了,陛下……” “天子和陆慷杠上了,曾经对天子有恩的权臣,终究还是因为权力翻脸了。至于原因,是衡州米粮谋逆案。”文思卿目光落在苏默身上:“兵部给事中于方韩上书天子,要求严惩杨玉城图谋违逆之事,更直指杨玉城为陆慷走狗,要治罪陆慷,严查陆家违逆之事!随后,都察院御史刘玉,张思环等九名御史纷纷上书弹劾陆慷要求严查陆家之事。部院佐司跟风上奏的真龙猛蛟小鱼小虾也都凑了进来,朝野震动,清议纷纷要求朝廷严查陆家违逆之事。” 苏默不由击掌:“这一手以退为进,可真是将天子架在火上烤了。” 文思卿眼中赞赏的神色一闪而过,便道:“随后,陆慷上书避职待罪,又三次自请乞骸骨,启兴帝慌了,亲自进陆府挽留这位财相。更是加陆慷为太子少师,算作对朝野澄清陆家的罪名。不仅如此,领头的于方韩、刘玉、张思环一名给事中,两名御史言官。都被清洗出外,其余领头的上奏的,也多有罚俸等处罚!” 苏默沉默了,根据他的消息渠道,看似被贬斥的三名清流言官,实际上都是年龄渐大,自觉在中枢更进一步无望的言官。 此次所谓贬斥,实际上的真实结果是于方韩得了四川布政使司右参政的缺,是个权重实惠的职位。其余刘玉、张思环,不是补了盐运使的缺,就是在江南富庶风流之地当了知府官。 苏默想不到的,是陆家的能量竟是如此之大。要知道,天子登基,已经有了一年多点了。但面对一个副相,却是如此束手束脚! 见苏默不语,文思卿自然是猜到了苏默的心思,宽慰道:“于方韩是吴兴人,其余刘玉、张思环都是南都金陵人!” 听此,苏默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位居湖广的苏默只是了解陆家在朝中的实力不浅,但身在江南,被誉为江左第一名媛的文思卿,却绝对知道江南那七家的强大实力。 尽管在北都燕京官场内,北方人同样实力雄厚,但作为经济实力已经占整个帝国七成甚至更多的南方,在帝都内的官员比例,已经更甚北方人了。 这种南北矛盾,几乎从一开国就吵翻天过。在原定历史上洪武年间的南北榜问题,更是在国朝初年几乎翻版地爆发了出来,唯一有区别的,或许就是国朝初年太祖在位时,处理得更加果决和迅速吧。 这里,文思卿透露出来的信息十分重要。吴兴,这是沈家的地盘,身为江南八大家。在朝廷中有一枚给事中的棋子并不奇怪,而其余两位金陵人,只怕也和在南都金陵的八大家脱不了关系。 更重要的,则是苏默通过这一事件,略微了解到了一点国朝顶端的权力斗争的影子。 陆家之强盛,在于其能在一定程度上整合八大家的实力。或者,换个说法,那就是整合大部分南方官员,在国朝顶端权力场上的争雄。 比如天子想要对八大家之首动手夺回一部分权力,或许本心真的只是简单地向要回一部分权力。但在陆慷以及其余七家主导者眼里,这就是天子要朝着素来对中枢乃至天子不大服气的南方人动手。 燕京远离南都,常年要面对复杂的北方军事问题。这使得燕京在整个帝国内,消耗极重,尽管三百余年来是帝国稳固的权力中心。但在经济地位上,却日渐滑落。 经济问题对政治问题会产生根本性的影响,但这个影响,却是见效十分缓慢的。 只不过,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而言。 三百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南北经济失衡后,让帝国权力场上的微妙变化变得越发明显。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为悦己者容(上) 于是,哪怕天子并无其他意思。 但在陆慷不着痕迹的手段下,成功地让其余七家感受到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毕竟,陆家除了陆慷这个权臣财相外,还是八大家之首,是隐隐代表八大家的。 若是一把能掐死了陆慷,固然可以让天子威势大涨,进而稳固住朝堂的权力。但对于真正清醒的政治家而言,哪怕有了天子这层不败的身份,在政治上,也不能如此轻敌冒进,更不能想当然地为所欲为。 换做院正那样成熟的政治家,就算想要攻破八大家这个庞然大物,也应该选择一个薄弱的节点,由点及线扩散及面,拉拢分化,这才能瓦解这个实力恐怖的政治联盟。 于是,在面对天子拿着杨家这个小卒子发难的时候。陆慷狠辣果决地直接将事情闹大,更是联动了其余七家的言官,喧嚣无比地拉开了一场对陆家的声讨。 而且,陆慷本身的位置十分关键。帝国而今,表面上鲜花着锦,实际上早已烈火烹油,不堪入目。其中,最为严峻的便是军事问题,而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长年的局势糜烂带来的,自然是越发严峻的财政问题。而财政的艰难,将直接动摇到了整个政权的稳固。 庞大的西方、北方乃至东北方的军事压力让军事支出高涨不已。而对经济问题的越发脱离掌控,也让帝国在财政收入的情况,每年递减,难挽颓势。 故而,陆慷一罢工。光是下半年数万官员,皇亲国戚的钱粮都发不出! 满朝之中,更是无一人对这个炙手可热到烫手的位置有丝毫兴趣。 而让苏默为天子感到可怜的,是满朝之中,除了寥寥几个低微到毫无存在感的声音外,竟是无一人力挺启兴帝。 最好的状况,也就是一帮子人打着爱国忠君的旗号大喊和棋,于是表面上天子在短短不过一两月的情况下,便退缩给了陆慷一个太子少师的名头,而实际上,眼下东宫缺位,后宫诸位娘娘连个肚皮隆起的都没有。 整场令外人眼花缭乱看不出所以然的政治变化中,苏默却通过各种渠道获得了残缺的消息,最后,自行脑补出了中枢这一场纷乱的闹剧。 除了无尽的心寒和不屑,苏默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心寒的,是陆慷此等权臣世宦的强大力量和对皇权的强大威胁。而不屑的,则是刚刚登基一年多的天子显然在权力场上依旧未有找到做天子的感觉,既不会使用皇权的强大威力,也缺乏一颗帝王的城府心性。 苏默陷入到了沉思,但文思卿却没有丝毫不耐,这个聪慧的女子更多的,则是迷醉眼下苏默这副神态认真的模样。 有人说,男人进入工作状态后是最帅的。 叫文思卿言,那换个直指核心的说法,就是当男人展现出专注的时候,无疑是最有魅力的。 苏默的目光渐渐恢复到了这云海雾霞的美景上,歉意地对文思卿一笑。 文思卿对此并未介意,而是缓缓道:“苏郎,其实,这件事情上,思卿也有一点观点。” 苏默迅速接下:“那就说吧,我心里可没小气到连你都装不下!” 文思卿抿嘴轻笑起来:“其实,这整个变化之中。官家尽管吃了大亏,甚至连颜面都丢脸,但对于官家而言,未必是坏事。而对于陆家而言,陆家越发强盛,陆慷本人更有望西府之长的位置。但实则,否极泰来,盛极而衰。使用陆家的,我却以为是后者。” 苏默畅然大笑:“思卿娘子这是开导我呢。” 虽然这么开着玩笑,但苏默的神态,却是认真无比。文思卿很清楚,前一阵子衡州城内沸沸扬扬的杨家谋逆案主导者看似是衡州府知府彭兴水,但真正操刀的,其实是湖广巡按纪皓然。 至于和陆家有老大过节的苏默和纪皓然有什么关系,文思卿不猜也知道这位在如园内和苏默熟稔的老大哥该是如何亲密。 再接下来的,那就更不难猜了。 湖广巡按代表的是天子的意志,不然,巡按如何能有比拟巡抚的权力?大事上奏,小事自处。等若是让湖广巡按有了先斩后奏的特权,犹如天子钦差! 故而,在启兴帝和陆慷两个人的对立中,苏默无疑是在启兴帝一方的。 文思卿眼眸温柔,不过提及正事,却很快便略带严肃了起来,他需要好好组织词汇将事情清晰地表达出来:“官家身为天子,无论是在哪一个权臣面前,甚至面对一堆权臣。他都天生地处于不败之地,无论权臣再如何折腾。三百余年的华朝正统让任何权臣都难以去改朝换代。曹魏司马~晋那种乱世烽火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 苏默对此不可置否,灭明的可是李自成那些流民,建州鞑子不过建了个趁手的便宜。 文思卿继续道,只不过这一次斟酌词汇显然更加用心了:“故而,面对陆家,乃至江南八大家。这一次失败只会让更多的人看到天子的弱势,从而,他们能过看到机会。在权力的大卖场里,有的人赢了,当然就有人输了。天子要翻本,就需要苦心继续经营自己的基本盘。这也意味着更多的人将因为帝党的身份而获得权力,这部分天子从缝隙之中挤出来的权力。” “比起前代,乃至国朝初年,甚至往前五十年的官家,近年的官家显然日子更加难过。疆域外的挑战更加具有威胁性,疆域内的纷争则更加激烈。同样,身处这样局势下。对天子掌控朝堂的能力也越发有了挑战力!” “但无可置疑的,是官家将因初次受挫而获得更多的支持,这个支持可能是去烧冷灶的,也可能是来自陆慷敌对一系的,更可能是那些面对局面,尚未分辨明白,此刻终于能明白的,忠直大臣的!”文思卿眼下格外冷静:“疾风知劲草国乱显忠臣,越是国势维艰,越会出现真正为国为民的忠臣!”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为悦己者容(下) “反观陆慷,尽管力挫天子伸出来的利剑,更是在和天子的初次对碰之中,让天子尝了一个软钉子,从而获得了更多的利益节点。但实际上,他也同样将会被扣上不尊天子,权臣叵测的帽子。各种压力将纷至沓来,也许他会在强劲的支持之下登上西府之位。但眼下辽东局势糜烂,中原饥民遍布。这时候的西府之长,无疑是一个比财相更加烫手的山芋!这般吹捧,无疑有捧杀之嫌!” 文思卿冷静而敏锐的分析,让苏默终于对他最渴望关切的中枢局面有了清醒的认识。 也同样让他发现,这位姑娘,真是有那“自以为是的”资本! 至少,在这纷繁复杂的权力场里,能够看得如此明白,一针见血的,并不多见。 对此,苏默却并未有太大的欣喜。 “令尊与陆慷具为一党吧!”苏默良久道出一句。 苏默不笨,联想前面拉文思卿父亲文国权下水的那一句话,再对照文家家族内部要求文思卿和苏默断绝关系的现实。很容易就看出文家在权力场上的站队。 这次,换做文思卿沉默了。苏默看过去,文思卿显然神情十分痛苦,倔强地不让苏默看到表情,虽是只露出一个侧面,苏默却能感受到身边人儿的那股子心中颤动。 文思卿今日细细为苏默讲解朝中政事,无疑便是想要讨取苏默的欢心。都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对于一般人而言,文思卿光是身上这幅皮囊,便能让人视若珍宝。但文思卿是个聪慧的女子,他知道苏默十分优秀,优秀到尽管眼下遭受到了陆家的强大压力。但苏默依旧对任何女子都有致命的杀伤力,夏达且不提,也不说柳心蕊,就说……她的好闺蜜顾诗晓。 故而,文思卿想要在这场别开生面的明争暗斗之中居于主动。甚至为以后的生活打下铺垫,那就得找到正确的切入点。 比如苏默眼下依旧迷惑的朝中政局,出身显宦之家的文思卿耳濡目染,显然有着很强的政治触觉。 只不过,哪怕文思卿再怎么“为悦己者容”也只能改变自己,却无法改变她家族的态度,甚至都无法改变她父亲的政治立场。 见到文思卿的为难,苏默很快就心软了下来:“今年的山茶真美啊,过些天,我们就去山下赏花吧,我和衣大哥仇天他们约了时间,这么久大家都很少集体碰面了,你也正好过来,热闹热闹。省的一个人在家里冷冷清清,也怪不好的。” 苏默的话没有受到期待的回应,文思卿缓缓地将头靠在苏默肩上,苏默很感觉到女孩儿那份紧张带来的战栗,但随后,却击碎了苏默的期待:“还不行呢……柳姨娘上了祝融峰,却每晚都要回来。” 苏默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啊哈,我就说说。以后,我们就鸿雁传书吧,就是麻烦顾姑娘了。” “没事呢,诗晓和我是好姐妹,前几次都拜托她传信了。只是你那情况不好,一直都没能将信送出去。”文思卿叨叨絮絮说着,就这么说着闲话,聊着碎语却让文思卿安心无比,什么也不管了。 于是文思卿没看到,苏默的心结一下子郁结了起来,好似层层叠叠又打了不知多少个结。 “原来文思卿传信出来过,但顾诗晓为何从未提及此事,之前更从未找过我?”苏默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在古代,两个时辰相当于后世的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差不多一个下午的时间,二百四十分钟的时间,读秒的话更有一万四千四百秒。但对于迫于强大压力,十天半个月也未能有一次见面的人来说,四个小时实在太过短暂了。 就这么互相依偎着身子,对着山外云蒸霞蔚的美景,从朝廷局势官家和陆家,到衡州乡土的山茶花和月季花,再到商景兰的八卦,从仇天倒霉地进了小黑屋罚抄书还有顾诗晓年幼时的调皮,好多好多,就这么靠着山石,任由山风吹乱了两人的发丝。 及至天色渐暗,短暂沉默后,两人都明白这一次见面后,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找到机会了。 最后还是苏默送了文思卿回了紫盖峰,一路上山路上的漫步细语自然不必细表。直至在一处隐秘~处,见到了接应的一名二九年华的俏丽丫鬟。 苏默一礼,谢过了此人,直至目送着文思卿安然回了院落,这才松了口气,回自己的天柱峰。 此刻,某个角落里,一双阴狠怨毒的眼睛越发细细眯了起来,藏在其中的愤恨,犹如九幽地狱一般,藏着幽深的怨毒。 “柳姨,要说去观花,我却觉得月季更是讨喜。就如东坡居士所言,花落花开无间断,春去春来不相关。牡丹最贵惟春晓,芍药虽繁只夏初。惟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花亦如人,要晚辈觉得,还是月季花更衬柳姨。”陆禅陪着柳如君,一路从祝融峰走下,举止优雅,谈吐不俗,一时间笑语连珠,让柳如君对这速来有跋扈名声的陆禅,也不免刮目相待。 柳如君年岁已经近三十了,但岁月留下的痕迹非但没有在柳如君身上减去一份美艳,反而更让这韵味风流的美妇犹如一颗熟透了的苹果,越发娇艳了起来,此刻听了陆禅的话,柳如君也是轻笑了起来:“花中皇后,陆禅你倒是选的好名头,若是我不答应,只怕你在山下长春园的布置,就白费了吧?” 陆禅讪讪着:“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柳姨的慧眼。” 被戳穿了心底打算,一脸恭顺守礼的陆禅很是“羞涩”了起来。这让原本对其有些成见的柳如君也有了改观。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陆禅绕了一大圈子,话题谈天说地,却还是不着痕迹地夸着柳如君,很是讨了柳如君的欢心。 何解? 如柳如君所言,月季花是有个花中皇后的美名,故而,这看起来就是拍马屁的地方了。但实际上,大家多知道比较俗气的别名花中皇后。却没多少人知道月季花还有个长春花的雅名。 恰巧,柳如君就是这个少数。长春长春,永葆青春便是。柳如君哪怕再精明城府,也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就免不了爱美之心,而青春美貌,则是女人最渴望永葆的东西。 陆禅这么不着痕迹又看似无心的讨喜,柳如君能不喜欢才怪了。 只不过,一想到文思卿,柳如君便轻叹一口气,虽是并无它意,但这眉眼流转,却让陆禅小心肝儿不争气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家里还有些事,就不去和你们年轻人凑热闹了,不过下次有机会,你倒是多来走动走动。” 陆禅心下欢喜好似要炸开一般,竭力忍住失态,笑道:“谨遵柳姨命。” 就这么风向变来变去,这几日陆禅费了的泼天功夫总算收到了成效。显然,在文思卿的禁足令时期,陆禅得以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在所有人无法接近文思卿的时候,他得以破格进入,而且还是得了柳如君长辈同意的接近。 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好到让陆禅的心情保持了一整天的愉快。只不过当他送别了柳如君,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时,他的好运气似乎终止了。 陈益古来了,这位在所有人看来陆禅最好的朋友表情很是古怪:“公子,夏元繁求见。” 陆禅没有注意到陈益古表情的变化,他眼下心情十分愉快,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来求见,他也乐意多说几句,想到夏元繁那个阴毒有野心却优柔寡断的纨绔,陆禅摇摇头,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进的书院:“见就见吧,来人,客厅请茶。” 两刻钟后。 当几人相见,而夏元繁迫不及待将苏默送文思卿回文家小院的场景一一复述的时候,陆禅沉默了。 但谁都能感觉到,这种沉默,犹如暴风雨面前的宁静一般,昭示着更大的风浪。 夏元繁的叙述中,苏默已然和文思卿越发亲密了,不仅当着下人的面搂搂抱抱,在离别时,那份痴缠蜜意,更是彰显无遗。 尽管陈益古再三示意陆禅清醒,哪怕夏元繁神态之中,投靠陆禅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但陈益古十分清楚夏元繁这只癞蛤蟆也有过对天鹅动心的时候,故而,这份陈述里面,定然有不少的水分。 但陈益古没有想到,哪怕这里面有水分,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不会变。那就是在柳如君的禁足令下,文思卿已经突破了禁令并且私会了苏默。 这一条关键的信息既让陆禅愤怒,又让陆禅对苏默再一次警惕了起来。难道,苏默的实力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 竟然能让文家内部给他创造如此好的便利? 正当陆禅疑心大起的时候,久久不见回应的夏元繁有些惴惴了。眼见着勾起了陆禅对苏默的愤怒和恨意,夏元繁决定加实料作干柴:“据家父所言,在长沙府内,楚练绸庄的生丝供应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已经开始增多了起来。这近一月的时间里,长沙府内的苏氏丝绸依旧热卖。唯一可以说道的,或许就是这质量稍显瑕疵吧。但苏家的量,的确是增加太多了!”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蓄势(上) “而且,据家父的探查。进出苏氏仓库的人里,有出现江西、广东、福建乃至琼州口音的人。想来,苏家是找到了新的丝生丝原料地了!”夏元繁说着,陆禅依旧沉默。 陈益古却不以为然:“江西倒也罢了,水路沟通。但闽粤之地,山川阻隔,光是路费就够苏家受的,这长途跋涉的运费成本计入,苏家还有几分利润可图?就说量有增加,那也是全省的产量被集中到长沙府、衡州府后的结果,并不能代表什么!” 陆禅终于表态了,微微颔首,认同了陈益古的说法:“不错,益古所言有理。只不过,陆禅这里,多谢元繁兄,有心了!” 夏元繁笑着,连忙谦逊:“应该的,应该的。” 陆禅笑呵呵的,三人转而谈着风月,但陆禅的五指捏着,显然有些紧了。 很快,陆禅就平复好了心境,欣然接纳了夏元繁的投靠。虽说夏元繁此人心性阴毒且优柔寡断,但陆禅却知道夏家在长沙府内的实力,对于这么一个位置关键的地方实力派的投靠,陆禅自然明白其意义如何。 翌日一早,携着陆禅亲笔急信的信使便进了便踏上了前往江陵的道路,只不过隔了不到十个时辰,信件就到了陆澜途的手中。 这,还是陆禅还没有启用最快速度的渠道。 收到陆禅亲笔信的陆澜途喜出望外,当即便撇下族内的牵扯,亲自派出了心腹精锐小队进了长沙府。 只不过,陆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动荡,身在燕京的陆家当代掌门人陆慷不可能不知道。 千里鸿雁传书,这不是存在诗歌之中的浪漫故事。而是在华朝早就盛行数百年的一项事业。 不仅有信鸽,有财力的还会专门设立培养鹰奴。 江南少平原,便是有快马驰骋,消息传递也多有不便。故而,早在太祖之时,便开始铺设有使用功能的信鸽鸽站,这使得军情讯息的传播得以大大加快。 只不过,当时的信鸽使用属于初创,并未有培育完善的信鸽。故而,会有少量的信鸽丢失消息。再加上来自北域蛮荒的蒙古人也有睿智奇才,更有喜好飞鹰之人。 以飞鹰猎取信鸽,不仅会使得军情传播截断,更有军情泄露的危险。这使得最后军情急情的传递锋行了信鸽、快马并行的体制,并且还助推了密码转换的发展。 一直到最后太祖收复了烟云,兵马直抵辽阳这白山黑水之地,这才使得信鸽网络有了稳定发展的坏境。 到最后,更是吸取鹰奴训练猎鹰,用以传递消息。鹰高飞远遁,无论是生存能力还是速度都远胜信鸽,若非成本高昂,培训不易,只怕早就取代了信鸽。 其后,国初战争年代远去后。大量军士卸甲归田,庞大的裁军压力成了朝廷当时的头等难关。 因为战争的威胁日渐远去,不可能再保持庞大的军队,不然财政迟早会被拖垮。故而,在太祖退位为太上皇后,继任的大华皇帝华成宗便开始着手全力解决这个问题。 好在,当时太祖在世,为成宗皇帝挡住了各方面的压力。也让成宗在其驾崩之前,得以顺利掌握住军队,完成了帝国全力的平稳交接。 扯偏了,当时成宗皇帝为了消化巨额的退伍军士。便让退伍军士回归本乡,就近安排,能够安排的,便择选品性可靠,有一定功劳的将士进入本地县署任职吏员、衙役,甚至在太祖之时,还打算趁此建立乡一级朝廷机构。只不过在遭遇强大阻力后,为了整体计划顺利进行,最后只是设立了大批巡检司,让退伍军士进入巡检司任职基层军官,这才算了事。 尽管太祖、成宗皇帝费心费力了两年多,才将整个事情平稳完成。但依旧有不少军士无法安置,这其中,当然就有那些负责信鸽、猎鹰之人。 毕竟,驱逐鞑虏于国门之外后。完善而成熟的驿站体制已经建立,除了军事要地外,并不需要保持遍布全国的鸽站。 好在,当时包括陆家的许多家族都对此十分有兴趣,欣然将这个朝廷的烫手山芋给接了过去。 而这,便是陆家建立消息传送渠道的一个基石。 从侧面看,也足以彰显陆家的综合实力。 从陆禅发出信号,到清浊堂派出精锐小队到长沙府。只不过过去了五天,事实上,在三天后,燕京陆府便得知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对此,陆慷保持了沉默,只是微微颔首,便让将消息送来的管家退出去。 这里是燕京,是人烟稠密户口百万的帝国都城。是这个世界上幅员万里,疆域广袤的中华帝国之帝京。 在西方刚刚从中世纪里挣脱不久,伦敦巴黎尚未有下水道而污臭一片的时候。燕京人烟繁华,街道整洁有序,高楼广屋层出,亭台楼阁绮丽,这依旧是这个世界所有城市里,人类居住最能舒适享受的地方。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钱,或者更有效的,有权。 毫无疑问,居住在东城武定胡同的陆慷便两者皆有,于是,他这才能享受到屋内盛夏的凉快。 四处放着冒着寒气的寒冰镇住了暑气,让身为帝国的高级官员,位列宰执更是直接分管财政等要务的财相神情好受了些。 尽管在湖广江陵偏近南方更加炎热,但北方的暑气却是更加烈性。于是年逾五十的陆慷自然不会吝惜区区盛夏寒冰用以消减暑气。 再加上燃着清心提神的极品檀香,以及深处这雅致华美的大书房,一切的一切,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东西。 陆慷在这帝京之所,拥有的是占地广阔数亩的藏书阁,座椅的用材是上等的黄花梨木。 至于陆慷时常拿去一边品茶,一边翻书的金兔毫建盏更是万金珍品,便是寻常官宦巨富,也难得目睹。杯中的茶叶,更是武夷山那六颗大红袍母树的出产,每年固定送来,陆禅也不大舍得。 就是待客只用的茶具摆件,也都是宋代官窑珍品。整个书房内,豪奢掩去,尽是内敛至极的顶级享受。 还有先帝从馆阁里面亲自赐予给陆慷的,挂在书房整个墙面上的《帝国坤舆图》。尽管地图的制作还颇为粗糙,在后世人看来,更是错漏迭出。 但这不过丈许长宽的东西,却是真正的国宝级存在。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品书期间求收藏求红票哦,亲们最有爱了是不是……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蓄势(下) 每每陆慷看着此物,都有一种深切的,恍然间能够掌握住整个帝国的错觉。也许正是这个错觉,陆慷在朝议之上,永远不会疲倦,仿佛是一个永动机一般。而陆禅朝着帝国人臣之顶道路,一步步踏去,缓慢也坚定非常。 而今,一场龙争虎斗后。局势已经渐渐清晰,各方的斗争过去,妥协也渐渐完成。 而他陆慷,下一步,已然瞄准了西府之长的位置。一旦陆慷成为枢密使,他直接掌握整个帝国的军事国防权力,而身为财相的陆慷,已经经营户部长达八年了。 今年不过五十三的陆慷雄心勃勃,有财政军费上的不拖后腿,陆慷有足够的信心在依靠一场胜仗,入主东府,掌握住这个帝国的最高权力! 陆慷凝眉,目光渐渐落在西南上,手指按在了广西西北,以及四川永宁宣慰司上。 “来吧……最后一步了!”陆慷喃喃着,目光已然带着狂热。 长沙府,善化县。 苏水华明白苏松的地位特殊,自然不妨卖他一个面子,于是便见了苏二牛。在没见苏二牛之前,苏水华也猜到了。 不外乎是走后门,窜幸进,或者说打小报告来了。这两者,苏水华都不喜欢。走后门走裙带关系,是苏水华十分厌恶的一个事情。而打小报告虽说可能揭露出一部分奸人,但苏水华对此兴致也不高。 故而,等苏二牛进来的时候,苏水华则自己头疼起了水力大纺车的事情。 无疑,机械工作代替了很大一部分人力,为苏家的成本降低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但大纺车绕不开的一个难关,便是水力大纺车出力不均,严重地影响了丝织品的质量。 这是砸招牌的事情,一点都忽视不得。 古人重视信誉,后世人不当回事的发誓在古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大部分都会言出必行。同样,古人也重视信誉,他们自诩是儒商可不是白喊的。人无信不立,苏家的楚练绸庄既然卖丝绸,就不能卖劣质品。 于是,苏水华不得不短暂撤掉一些高端丝绸的供应:“或许,需要抽调一匹经验丰富的老工人,重新建立一个专门制作高端丝织品的工坊,加高薪酬,加班加点,总之不能放弃丝织品的市场,不然苏氏的绣品也将迎来重创!” 就苏水华思考的这么一小功夫,苏二牛来了。 头上包着白布,还渗着血,穿着一身工坊里下发的蓝色粗麻短衫,就是中间一排扣子的短袖衫。尽管不够舒适,但绝对结实耐用。 只不过,面对大掌柜的注视,苏二牛显然有些紧张。低着头,憨厚的脸一副傻傻呆呆的模样,扯着衣角,深深一躬完了,便拘束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但偏生这么一些举动,让苏水华对这苏二牛的印象稍稍好了一点。 至少,不是那种脸皮厚走后门的,也不像那种奸猾打小报告的。于是苏水华便对苏二牛的来意好奇了起来,难道是真有要事,不然何苦跑到苏松那,磕头磕得连血都出来了? 除非,这是个心机深沉,又极其善于演戏的! 这是苏水西心里的嘀咕,只不过这个猜测很是没凭据,而且,再听完了苏二牛的叙述后,很快,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惊喜了起来。 “二牛就想着,祖宗能相出这么好的物件,咱们也能想出来。再过几百年,对着孙子的孙子那一辈,二牛我也是老祖宗。凭什么我爷爷的爷爷他们那一辈能造出来的东西,我就连改改都不成。再说,画芙就快生产了,还要去绣坊里做事,我咧,舍不得了,心疼了。就想着多挣点,能让画芙早点回家享福。不是跟着我受累。所以这一个月来,我就用着木枝,找块松土,写写画画,想着改动的法子。想着,要是能把这大纺车给改好了,到时候工坊里能纺出更多的纱,我也能多挣点。” “后来我就想,这湘江水大大小小,每时每刻都不同。这我管不了,就把心思往着纺车上动,于是便在皮带上加了一个螺旋转的去管着他,用他来管住皮带的松紧。这样,皮带动起来就能匀称了。” “再后来啊,既然能用管住皮带的松紧。那就不如找一个螺旋的……的……”苏二牛一口气说了下来,已然带给了在场所有人一个大惊喜,彻彻底底的大惊喜,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苏二牛,唯恐漏了一份信息,而听到苏二牛卡壳,苏水禾更是立马喊人:“快找个木盆,盛好了沙子送进来,再找几跟筷子过来!” 苏水禾倒是机灵,知道苏二牛不会写字,也没找笔墨纸砚。 不多时,苏水禾喊的东西便送了过来。苏二牛此刻也不傻傻呆呆了,聚精会神的模样,倒是很有些范儿。 最后,一个匀称带着啮齿的圆形物体显现了出来。 “这是齿轮……”苏水华恍然大悟。 接着,苏二牛继续道:“好名字,对对,我就用齿轮,在转动轴和纱锭上,用齿轮传动取代另外一条皮带,这样,纱锭就能运转匀速,保证纺出的纱粗细松紧均一,不易断头!” “好,好,好啊!”一脸说了三个好,苏水华和苏水西、苏水禾对视一眼:“你们之前的争论,可以作罢了。有了此次改进,苏家,将真正在丝织品市场上,占据上风。而且,不会在出现大量的残次品!” “上苍垂怜啊!”苏水西一贯信佛,双手十字,喃喃自语。 倒是苏水禾,自从他这一房出了大败类后,整个九房都失色了几分。身为九房的主事人,他自然要更加努力,也要更加务实做出成绩,才能一点点挽回他这一房的颓势:“就算是上苍垂怜,也别忘了,是苏二牛目光敏锐,发现了这一问题,并且巧妙地解决了问题!反倒是工匠院,都养了一群什么东西,光拿钱不干事!” 苏水华的强硬~立场,让苏水华一阵触动。 这时候,苏二牛弱弱地道:“不是师傅们不会……而是师傅们不敢,这是祖宗留下的东西,又是宗主他老人家亲自赐下来的,谁敢呀……改坏了谁都赔不起啊。” 三人对视一眼,倒是松伯笑呵呵地,看着宗族如此氛围,不由开怀:“以前的事情就不要穷追不舍了,我看现在要紧的,是将苏二牛这孩子大大地褒奖一回。他家媳妇不是要生产吗?留着职位,照发双倍薪酬一年,回去陪二牛。至于二牛本人,济善堂这拿出一千两专门奖赏,至于绸庄里如何再奖励,我就不过问了。还有给他升个职,再热热闹闹将这赏钱,褒奖,下发出去。让大家伙看看,不就够了吗?” 苏水华明悟,畅然大笑,这是要千金市马骨啊:“好,不说别的。作为首奖,这两千两绸庄出了!往后,工匠院里水要还是做出了改进,做出了好的发明。数百数千两的银子奖赏,不成问题!” 比起区区每年能够因此增加出来的数万两乃至数十万两的利润,这点小小的赏钱,在苏水华心里,着实太过寻常了。 场面上欢笑声四起,谁都知道,这一次,在改进了水力大纺车的现行缺陷后,苏家,是真正地全力恢复了起来。 而棉布的大规模囤积等待发售,无疑是苏家要一次性,彻底打开长沙府,衡州府的市场,乃至随后以棉布冲击湘南所有地域,彻底恢复声势。 而这一次,苏家稳扎稳打,准备充分,又有了水力大纺车为强大助力。其崛起之势,谁能抵挡? 至于一边站着的始作俑者苏二牛,显然已经被这俩数字惊得眼珠子掉了一地,就这么瞪大了眼睛,傻呵呵地乐着,惊喜充斥,都不知道谢礼里。 不错,三千两银子,媳妇一年的带薪假期,还有升职扬名。后面的且不说,就说单单三千两银子,也就是后世将近一百万人民币!若是将两个时空的购买力换算,只怕还要还要上涨数成! 如此巨额奖金,苏二牛以后一辈子的小康生活,算是有保障了。而且,若是苏二牛能够一直勤恳下去,以后在绸庄内混个中层乃至高层,都是有可能的。 这就是一次机遇,拿准了往后一辈子的巨额回报啊! 如此大的惊喜,如何能不让苏二牛欢喜到极处,都呆了,显然这个憨厚的汉子良久都没有消化完这如此喜讯。 一直到松伯捅了捅这憨厚汉子,苏二牛这才忙不迭地鞠躬道谢:“多谢大掌柜,多谢二老爷,三老爷。” 苏水西、苏水禾还有苏水华、松伯见此,都是大笑,眼下的最大难关也已经攻克,棉布仓库里更是迅速增加着,一切都走向美满,所有人相视之下,场内气氛一片欢腾。 而此刻,在善化西南方向一千四百里外的水西,收到三千里之外燕京来信的安彦雄也终于难以按捺住那颗炽热挑动的心,一股子仇恨的种子再历经三百年后,终于成了参天大树! “兵甲三千副,粮米十万石,银十五万两,够了!” 至于善化西边两千里外的奢华明,同样目光炽热如火,看向山外的世界,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我们的时代,来了!” 【求支持不扑街,亲们给力支持了微言才有动力码字是不是?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摊上大事儿了(上) 【多谢寂灭同学的捧场撒~】 对于明代末期西南历史上发生过的重要大事件,苏默并未多有了解。事实上,在后世,如果不是对明史感兴趣的,恐怕也不会明白明帝国王朝在末期纠结承受着怎样庞大的压力。 一个汉人衣冠的正统王朝,在积蓄了两百余年的压力和毒素后,终于轰然倒塌了。随后,从文明的角度看,被清王朝统治的神州大地已经走向了滑坡,最后越陷越深,在近代挣扎了一个世纪。 此刻,来自中枢这封信,犹如最后一根稻草,轰然将早就不稳的西南局势推向爆发的边缘。 大华启兴二年五月二十,朝议时成阳、孔向蔚之事。西府枢密院枢密使李廷儒力劝启兴帝念时成阳救民之功,免其罪,而重责孔向蔚失城失地之责。启兴帝不语,东府副相陆慷则力主重责时成阳,认为辽东之败,在经略时成阳定策失误,身为辽东经略却纵火焚毁整个辽东十数年的军民积蓄,全面放弃了整个山海关以外的千里辽东之地,论罪,时成阳当斩。 东府之长,首相叶向高沉默,西府多为之沉默,而东府皆附议。。 于是启兴帝以朝议票决,也就是廷议表决。廷议有大有小,大的就是所有廷臣皆可发言或者投票,基本上六部两院四寺五佐的正副官员都会赶到,而且,西府的次一级主官也会上场,勋贵外戚都会来凑数,当然,人数多就意味着局势难控制,故而,一般大的不大用。用得多的,就是小规模的廷议,也就是东西二府八相宰执表决,有时候六部长官,枢府要员也会参加,更多的时候是看议题,议题和哪部分有关,那部分的主官副官就会过来参加议事。 李廷儒力争无果,遂弃权。于是廷议时成阳入监,交三法司(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审讯,定罪,秋后问斩,传首九边。 至次日,朝议军费筹措,应对辽东局势。李廷儒言军费无着,陆慷便一力承担筹措之责,后果得银五十万两发山海关。 于是李廷儒始振作,精选陕甘、燕晋之勇士,又发江南之兵赴辽东反击。征西南土司之土兵北上,只不过,朝野议辽东反攻,众论主帅无果,于是反击之事暂且搁浅。 整个五月末,当苏默成功和文思卿约会后。便是通过各方渠道,渐渐得知了朝廷五月发生的所有事情。 时成阳之冤死让苏默沉默了一天,即便是小甜心文慕雪陪着,也难有笑颜。时成阳无疑是冤枉的,通过无数渠道来看。哪怕时成阳在放弃辽东这一事上有再重的守土之责,也无法要求一个手中只是领兵数千的被架空的经略去对付数万来势汹涌的建奴。 别忘了,孔向蔚这时候早就一个人跑了,是女真兵马还没出现在城外的时候,只是听着一个叛将的偷袭,就跑了。 身为事实上的辽东主官,却率先逃跑。整个辽东数十万军民还能有信心吗?哪怕时成阳再如何威信十足,也没法要求他在空城一片的广宁城坚守了! 如此,哪怕时成阳在这件事上真的有罪,也顶多罢官去职乃至严厉贬斥罢了。怎么犯得着斩首?还要传首九边? 苏默沉默了,在真切看到朝廷如此昏聩的时候,苏默痛心无比,却根本无力扭转。 而且,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让苏默更加冷笑不已。 这个帝国在经过三百年的运转和内里纠葛后,早就没了生机,只余下一片陈腐,和各种争权夺利的人渴望在这个巨人的身体上,掌握住更多的权力,争夺更多的利益。最后,耗掉这个巨人的最后一丝生机。 只不过,而今,在面对建奴来势汹涌,京师之侧侵略者马蹄急切。中枢罕见地爆发出了高效。 只不过,这种高效是在面对处罚自己人上的高效。 是苏默敏锐地透过这只言片语,捕捉到京师暗流汹涌里,那份急切的利益争夺和尔虞我诈。 帝国有八相,尽管现在不满编只有一半左右。但帝国内部始终未有一天停止过争权夺利。 东府和西府的矛盾,南人和北人的积怨。世家的纠葛,私人的恩怨。种种过往,重重矛盾。构成了这座北域最为繁华城市内的,隐藏在普通人视线外的主线。 时成阳本来不必死,但辽东经略和巡抚之间的矛盾太大了。一个主攻,一个主守。两人的争端不仅从辽东策略上发生分歧,更是深刻影响到了整个辽东的人事变化,军事部署。 作为后来者的孔向蔚,急切想要立下功劳彻底压住时成阳,于是仗着其恩师为宰相叶向高,从朝中一举发力,终于在最后关头压住了时成阳。 但这个压制,却也从侧面打击了整个辽东的人心。 上层政治的斗争迅速蔓延到基层,深刻地影响到了整个辽东的人心。军心不稳,民心难定。军民官兵上下,不知道是听经略的还是巡抚的。更不知道哪一个,是不是站错队了,这一生就完了。 最后的结果是辽东完了,尘埃落定,辽东糜烂得不可收拾。 辽东失去,只要山海关被攻破,那便意味着燕京袒露在了建奴的刀剑之下。整个帝国震动,哪怕不知军务的人也明白,无论是经略还是巡抚,都摊上大事了。 作为应对,帝国中枢必须迅速作出应对。首先得为辽东失败定性定案,不然辽东的人心肯定不能稳定,谁也怕日后谁翻出旧账,到时候干什么都不安心。 所以,这时候就是拼上层力量的时候了。 但实际上,苏默却悲哀地感觉到。辽东的经、抚之争。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东西二府、南人北人乃至东林人、齐楚浙党人之间的复杂纠葛下延至辽东的爆发。 时成阳固然脾气暴躁人员极差,但他却是李廷儒推荐到辽东经略之位的。算是西府的人,而辽东巡抚尽管是代表天子意志,但三百余年下来,早就成了某种程度上统领三司,管辖军事的古代版“省委书记”。更是名副其实东府的人。 时成阳是楚人,是楚党。王化贞虽是北人,却是东林人,是叶向高的学生!而叶向高是吴兴人,是东林党。 如此纠葛万分,若是寻常人看,似乎真的只是一桩冤案。但在苏默和文思卿的鸿雁传书下,一桩桩一件件抽丝剥茧下来,事情的真相却是如此冰冷血腥,和带着权力利益的铜臭味。 【求支持不扑街,亲们给力支持了微言才有动力码字是不是?收藏红票,来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微言的自言自语 纯粹是牢骚吧,为这周风云。 风云没有置顶,所以上周得知消息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专门打电话给了编辑,编辑对此的回答是品书成绩不好,上头安排推荐的时候自然是没有置顶了。我想着推掉等下次有置顶,而且连续推荐会有资源浪费,可推不掉,还有嫌矫情。是啊,人家想推荐都上不了呢,有推荐就不错了。 但我对纵横的规则也算了解些了,我是起名渣,主角的名字就能看出一点了。书名更是头疼了几个月的时间,最后才定下了这《国色无双》的书名。 但按照网站的规则,大多数的推荐都是按照字数长短排位置的。四个字的书名恰好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小意地站在那,好像羞答答地不想让人见到一样。 所以,这个位置差不多是推荐效果最差的位置吧。而且,没有置顶。 无比沮丧,心里苦涩啊,浓的化不开了。但怨是没用的,谁让自己成绩不好呢。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抱有希望的,毕竟风云是个大推荐。国色写到这里,指不定靠着一个大推荐就上去了。 所以我依旧努力码字,存点稿子,防备明天出行两天的空白期。这里额外说一下我的归校时间,26号中午的火车,28号晚上大概能到学校。这意思,就是两天时间内我是没法写小说的。 就算对自己再严厉一点,下个月1号我继续老实码字,我也有一万字的空缺。 所幸,这两天的存稿最近是补上了。 所以我可以自豪的说,微言写书一年半了,回秦两百零八万字,国色三十六万字。从更新到完本,没有一天断更。 风雨无阻,雪晴无误。 提更新,我想说,我爆发不够,也没法万更那么变态。但好好码字,写我的故事。可以保证我能稳定地写出来,每天两章更新,五千字。 但写出来不容易啊,思考情节,铺垫情绪,酝酿气氛。好多好多说不过来的事情,以及那些我依旧没有摸到门槛的技术性问题,进步和好的故事都要时间。甚至我这慢性子,还会反复两三次地去检查章节。 每次码字,我会将上面写过的章节看一次,算是检查,也算是酝酿感觉。然后,写完了我接下来的章节,我也会看一次。再呢,更新的时候,我还会检查一次,检查完了,我才会去更新。差不多三次检查,我才算安心一点。只不过,无可否认的,有时候心思一粗疏了,还是会有错别字冒出来。非常抱歉,若是有,请指出来,我去改。 说到这里,掏心窝子地和读者们说说,我亲爱的读者们啊。理解一下吧,我天赋真的不算多好。我只是一个老实人,写着故事的老实人。太多的不足,我都很惶恐,也希望慢慢地改掉那些不好的地方,多一点进步,写一点好故事。 网文世界的门槛太低了,竞争压力也大的让人难受。 作者的压力真的太大了,我都不知道我身上那点强迫症是不是也是这一年半的时间逼出来的。 为了这点文字,作者付出的很多。渴望得到的,就是读者们一点支持。 说得太凌乱了,只不过,今天醒来去看推荐成绩。 看着那排到无限后的名次,我真的难受得想哭。一个成年人,在网文圈子里打滚一年半的老作者了。看着心爱的作品却得不到认可,好不容易来的机会确实如此恶劣表现。 真是难受得没法说,就如苏默那样,一桩桩苦楚来了,真是苦涩地浓郁到化不开了。 今天就发发牢骚,看着手中的文这么差,怎一个心灰意懒了得。 发发牢骚吧,说完了也好受点了。今天还会去写两章,然后明天准备归校。别人的旅程是辛苦,我希望这两天的旅程能让我休息下,调整状态,好好将接下来要写的故事写好。毕竟火车上是不需要码字的。 希望能够调整好节奏,至于更新,这几天就定时了。依着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人品,我会继续努力写好故事。 请大家支持下《国色》 微言,于2013年2月25日家中独坐。(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摊上大事儿了(下) “党争误国啊……”再苏默第二次和文思卿约会后,两人一致得出这么个结论。 文思卿腻味在苏默身上,一边说着朝廷里的典故,一边点评着江南的文武官员:“湖广巡抚蒲邢是个有才干的,只不过,在湖广想要作为,或者说在江南想要作为,永远都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北人直呼下有天堂的苏杭是鬼国,也不是全无道理的。江南百姓不好管,更不似北人那么特别畏惧官府。尤其是对于喜欢背诵《大华律》的江西百姓而言,若是官员不精刑律,只怕还得出个大丑。就如某人在善化时做的……” 两人都跟着轻笑了起来,文思卿指的显然就是苏默在善化时候利用《大华律》初阵对恶亲的事情。 “这说起来,也得是江南富庶,就算偶有天灾,但至少还能有些积蓄,这样才能支撑起开启民智需要的钱粮。而不似北方,去年陕甘大汉,黄河泛滥。这河南、陕西三司只怕有得头疼了,平民百姓连吃的都顾不上,哪里有钱去供应孩子读书?”苏默转头话头说着:“几千年的习俗差异,南北之差,多得去了。哈哈,说岔了,继续说蒲邢,简单点。” 文思卿轻笑着:“要简单的?好啊,蒲邢就是江陵学院的,这可够了吧?” 苏默抿嘴:“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文思卿轻哼一声:“简单不简单,可都是你说的。不错,蒲邢不仅是江陵书院的优秀学子,还是陆慷的同年。而蒲邢的儿子蒲沅,娶的还是陆慷的大女儿陆思静。这么深的牵连在这里,若是蒲邢想要作为,一举一动都会受到陆家的牵扯。再加上,官府若是要作为,不可避免的就要破坏原有的利益格局。至于新的格局,想要好作为,自然是打击权贵,平抑兼并,或者公正司法,整肃经济,还有林林总总。哪一件改变都会触碰到陆家的利益节点,一旦动了,蒲邢要怎么去面对陆慷?” “所以啊,我这总算明白了。为何手握监察司法之权的赢公会跑到长沙府来。”苏默感叹着:“赢公这是在避锋芒啊,陆家财雄势大,光是一个湖广巡抚,就够赢公受的了。” 文思卿见苏默心情有些低落,也知道苏默是十分同情时成阳遭遇,故而一直有些抑郁。这番话说出来,显然就有些丧气,于是文思卿摇摇胳膊,胸前汹涌的柔软不住地刺激着苏默的感官却尤不知:“干嘛这么丧气呐,其实,你没发现,赢公当初上书中枢移驻按察使司到长沙府的时候,中枢就十分爽利地就批复了么?这里除了赢公原先旧人帮衬着外,我可是知道,陆慷也是使了不少力气的。据他私下所言,就是放任着赢公去祸害湖广南部啊。毕竟,陆家传统的经营方向是湖广江北之地,而湖广江南之地,却是书院这里,一群大佛在镇着!陆家的触手,并不敢深入。” “这样一来,我倒是觉得四川布政使朱燮赏前途更加远大一些,四川天府之国,人杰地灵,本该是出财阀门阀的地方,但元人一次屠戮伤的元气实在太深了。又加之太祖年间湖广填四川的移民,到现在,反倒是四川的夷人可能更多些。官府在四川行事,就能强力许多,受到的制肘也不会太大……” 两人谈天说地,不过,文思卿说的情况却更多一些。 至于苏默,反倒是喜欢“欺负”“欺负”文思卿,比如挠痒痒,又比如那双不安分的手。 总之,苦苦挨着相思苦的两人是尽情地腻歪在了一起。 甚至屡屡走火,若不是两人都是心智极高,又十分有自制力,这才在最后关头里克制住更进一步的情~欲。 就当苏默和文思卿一边卿卿我我,一边说着朝政要闻的时候,却是都没有注意到,那份征发西南夷兵马入辽东的消息。 的确,就整个帝国的军事版图而言,西南的土兵人数并不多,再加上天高地远,兵马征发过去后,指不定仗都打完了。故而,苏默和文思卿这俩小年轻去想,怎么都想不到这里有什么重要的。 就算两人想到了,也只会埋怨朝廷浪费钱粮,却只是征发了一群用不上的兵士吧。 永顺宣慰司,永顺城。 作为永保土司里头,势力最大,同时也是地位最高的永顺宣慰司宣慰使,今日的彭衷白却显得有些心神不安。 彭衷白身材在一般土家族人中算是高的了,将近一米七左右的身材。一身繁丽多姿的土家族传统服饰,垂着发,头上戴着刺花丝巾怕约有两三米长,绕着头包成了人字路,上衣穿着琵琶襟,扣着安铜扣,衣边上还贴梅条,绣着“银钩”,下身则是青布裤子白腰带,穿着的则是厚鞋底的靴子。十足的民族服饰,就这么坐着,威严尽展。 彭衷白约莫四十多的年纪,却是身材匀称,两膀强劲有力,少年时曾是山里有名的勇士。一身肌肤偏近古铜色,显然是个舍得吃苦之人。 只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向来意志不弱的人,面对这一次惊世之赌。也有些恍然心跳,竟是犹豫了好久,近日才下了决断! 作为湘西地区的土皇帝,按说世系于此的土官们应该是十分享受的。事实上,若非三十年前彭衷白没有出山去见中原的花花世界,就算见了,也没有参与到那场惊天的风暴,只怕彭衷白一辈子也不会起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但自从见了,自从这些世系土司见了繁华,见了这个庞大帝国的虚弱景象。见了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利益,包括彭衷白在内的西南夷土司们,心变了。 他们没有如历史上那般安居至此,只是渴望着汉官莫要过多欺压。而是在数百年的仇恨延续后,在利益的驱动之下,决意彻底掀翻头上的那个庞然大物,将这个巨人的精华之血,狠狠地咬一口下来! 彭衷白平复着心境,就这么坐在主厅里,眼睛,却是不是瞧着客厅的方向,这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而彭衷白右手边的桌案上,还留这样一封残留着石蜡封泥的书信。这显然是保密级别极高的书信了,彭衷白手指在桌案上瞧着,却对外翘首以待。 一干下人都凝神屏息,不敢稍有偏差,唯恐惹了这位永顺宣慰司当家人的不高兴。 要知道,这可是宣慰司,而不是中原州府。身为土司的宣慰司就算打杀几百个下人用人,也顶多被不痛不痒地申饬一番残暴,令其收敛,而不会有什么大的伤害。 当然,要是伤了汉人,就另说了。 很快,便有一个干练的年轻男子行来,这是彭衷白的孙子彭海若,彭海若父亲彭廷机多年,身体一向不好。但生下的这个儿子却是伶俐,年幼便十分聪慧,很是得彭衷白的喜欢。一向带在身边,时常管教。 而今,见彭海若来了。彭衷白竟是忍不住起身:“象乾、应楚,可都来了?还有那奢家人在哪里?” 彭海若也迅速回答:“回禀祖父,应楚伯,象乾叔都秘密来了。正在客厅陪着奢延!” “竟是奢延?”彭衷白细细眯着眼:“奢家,这是志在必得啊!” “走,看看去到底拿出了什么样的底牌,竟是如此有把握!”彭衷白说罢,便快步去了客厅。 当到了客厅时,彭衷白便见到了一袭苗人肤施的彭象乾和彭应楚。两人按照后世的民族算法,都是苗族人。一身对襟上装。下着家织布大裤脚长裤,皆是颜色艳丽,一个个繁复的图案上描绘着,都是传统的苗族服饰。这一次,土官们素来喜欢的汉服和官府,都被统统抛弃了。 这两人也就是保靖宣慰司宣慰使彭象乾,一个身材矮壮,目光凶狠的家伙。以及两江口长官司长官彭应楚,一个经常笑眯眯的,喜欢把玩着颌下胡须,看上去很是和善的苗人。 见了这两人,彭海若却是想起了祖父对两人的评价。前者,这个身材矮壮却面目凶狠的彭象乾似乎很不好对付。只不过这个人有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太过贪婪。故而,抓住了这一特征,便不难收拾。 反倒是后者彭应楚,似乎是个老好人,但……彭海若对视住了彭应楚的目光,但旋即,便恭敬地让开,落在了两人中间那个英气勃勃的颌下剃了胡须的年轻男子身上。 无论是彭象乾,还是彭应楚都是一身苗族传统服饰,只不过两人都是身材偏胖,反倒是衬着中间那人越发英气昂扬了。 而此人,有着和土家族和苗族截然不同的衣服。因为,此人一身彝族服饰,察尔瓦披身,色彩缤纷,颜色艳丽,风格独特,蓄发头顶的子木上,缠着一块天青色的上等锥状的丝绸头帕,而且,锥尖偏于额前左方,这便是彝族人的英雄结,而这年轻男子的英雄结尤其细长而挺拔,显然在族中是个勇武闻名的勇士。 若是苏默来看,只怕第一印象会想着,这活脱脱就是一只昂首挺胸的……雄孔雀啊! 【求支持不扑街,亲们给力支持了微言才有动力码字是不是?收藏红票,来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渐变惊涛(上) 【要启程归校了,今天去坐火车】 只不过,孔雀也好,雄狮也罢。 彭氏三人,无论是谁,都是目光落在此人身上,显然,这人差不多就是今天的另一个主角奢延了! 眼下,见彭衷白来了,奢延笑呵呵地起身:“侄儿,拜见彭伯父。” 此人,赫然便是永宁宣慰司宣慰使之子,奢延! 说起永宁宣慰司,便不得不提及太祖之时的艰难状况。 太祖起家湖广,联络各路反元义军包括宋廷残余的政府军反抗元人。一次次奇迹般的战斗战胜了蒙古侵略者。 但实力的巨大悬殊不是奇迹可以抵消的,同样,为了尽可能联合反元的力量。太祖华元将目光落在了山林深处的少数民族上,包括闽浙深山内的诸夷(事实上,这些人可以说都是汉人,但那会不认他们是汉人。)以及西南方面的各个少数民族,湖广土家族,苗族,广西的壮族乃至云南各个土司。 依靠汉人在这里经营数千年的名声和底蕴,华元在联合了所有能够联合的力量后,在一次次努力下,终于将局势重新拉回了据守江南对峙长江的局面。 而整个反元战争中,西南的土司都出力甚多。而作为回报,华元在金银奖赏后,当然也不会少了政治权力的回报。 于是,西南土司得以继续土司世系。这样的羁縻政策其后延续了三个世纪多直至苏默穿越过来的这个时代。 要论在国朝初期十分有名的大土司,当然不能绕开位于四川的奢家也就是永宁宣慰司,以及位于贵州水西的安家,水西宣慰司。 其中,从永宁奢家嫁过去的奢香,堪为一代奇女子。当时作为水系安氏首领的霭翠逝世,而嫁过去不过数年的奢家女奢香,开始执掌安氏大权。同年,贵州宣慰司同知水东大土司宋钦同样逝世,其妻刘淑贞代袭宣慰同知。贵州的行政军事几乎所有大权都落在了两个年轻的女人手中。 而据传和华太祖有过诸多暧昧的这个女人,在得知华元想要迂回收复盘踞在云南的段氏、蒙古梁王以及四川元军后。奢香毫不犹豫地宣布支持华元,并且四处奔走,联合各方土司出人出力,就是为了支持华元。 只不过,可惜的是最后的结果除了奢香据说“被困南都金陵”数月后,什么也得到地返回了水西。 自此,无论水西还是永宁都疯传土司被坑了,他们的付出根本没有得到回报。而奢香最后带回来的,反倒是明人的一大堆教书先生和课本。 若不是奢香威望深厚,又有华军卫所及时入驻兵马支持奢香。只怕其后,两个西南头前的土司还要大大闹腾一番。 但饶是如此,在普通彝族人心中,还是对中枢有了不浅的怨愤。尽管在奢香的压制下,这种怨愤并没有冒头。但奢香逝世后,随着后来帝国吏治腐败,汉官庸愦贪~腐,来自官府的恶手不断搜刮着民财,以及一系列错误政策,都使得民族~矛盾迅速尖锐。 那种汉人对彝族人不公,剥削彝族人的言论和思想迅速传播了起来,甚至得到了土司的暗中支持! 扯远了,就说奢、安两家,关系是十分牢固的。两家联姻,安家的权力更是数次由嫁过来的奢家人主持过,而无论是安家,和奢家更是积极发展周边土司的关系。包括播州杨家,钦州岑家,以及湘西湘南的永保彭氏土司(永顺宣慰司,保靖宣慰司以及从保靖宣慰司分割出去的两江口长官司)。 就如国朝初期过后,世家纷纷在中期迅速膨胀一样,土司们,也在这段时间后开始光明正大地以家族形式介入权力场。同时,在西南地面上这些政治环境更加优越土司,也在华朝中期后,加大了彼此之间的联系,使得利益牵扯更加紧密。 反观朝廷,却因为中枢在北方的庞大军事压力,东方岛国的不断跳腾,乃至中原饥民的造反,使得朝廷的视线更多的时候集中在了这些地方上。这样一来,到了国朝后期,中枢已经很少关注到土司之间的频繁联动了。 但是,帝国这个巨人是真的在衰弱了。 处处透着陈腐气息的帝国首先在吏治上败坏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程度上,而中央帝国的观念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传统思想,都使得汉官在面对羁縻州土司问题上,异常强硬。 若是这汉官负责一些,又品德廉洁一些不贪~腐。那情况还能好点,至少不会激化民族~矛盾。毕竟,若是彝族人、土家族人、壮族人乃至苗族人理亏,他们也都讲道理,不会胡闹。 但更多的情况,是这些被派驻到穷乡僻野的官员很难控制住那颗难以约束的心。试想一下,一个资质一般的进士,寒窗苦读四十年,好不容易在官场上熬出头。结果是派驻到少数民族这种穷乡僻野里,那种巨大的落差,估计能很快让一个人心理迅速出现问题。 而在这种山野法司监管不全面的地方,贪~腐和官员道德败坏的事件自然会迅速增多。 而且,这种事情,将极大的加剧民族对立的情况。随后便被富有野心的人迅速抓住,无疑,今日永顺城内的这几人。无论是彭衷白、彭象乾也好,彭应楚彭海若也罢,包括这个看起来英气勃勃很是阳光的年轻人奢延,都是富有野心之徒,他们站在山野上,看向中原花花世界,有的,便是延续百年的仇恨积怨,以及那种贪婪和欲望! “父亲准备已经妥当!计划,将顺利启动!”奢延看向四人,目光之中,火焰挑动:“为了我们的事业!” 说着,奢延从彭海若手中接过一杯酒,从腰上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匕首,对着大拇指轻轻一划,其余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拿起小刀,在手指上一划。 接着,数滴鲜血入酒,荡开一圈圈的红晕。 “干!”奢延一把将酒碗摔在地上,嘭地一声,清脆地声音接连响起。 【求支持不扑街,亲们给力支持了微言才有动力码字是不是?收藏红票,来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渐变惊涛(下) 衡州府,衡山。 “消息来了?”陆禅看着陆风晓,说实话,陆禅对此人还算是颇有兴趣的。无他,在这个陆风晓身上,是陆家第一次和苏默交手。 只不过,陆风晓这个笨蛋,费了那么大功夫,没有抓住苏默不说。还惊动了陆慷,乃至最后调整了湖广内的最高权力,白白浪费了诸多资源。 尽管这是失败,而失败者是注定无法获得尊重的。 但清浊堂那里显然还是给了陆风晓一次机会,一次调查苏家虚实的行动。 陆风晓昂首,眼神狂热,似乎在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表达对陆禅的效忠:“是,卑职找到了这次苏家的倚仗!” “这便是:棉布以及水力大纺车!” “此次属下亲自领水鬼三人,从湘水上有潜入,发现了苏氏庄园仓库内,存有大量棉花。同时,还发现苏氏应用了水力大纺车,使人力得省,由此丝织品依旧出库不减……”陆风晓一番探查,几乎将整个苏家的底儿都给翻了出来。 陆禅安安静静听着,闭目沉思,眉头微皱,手指头瞧着桌案,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陆风晓垂着头站着,一点也不敢动。 及至最后,陆禅再去睁开眼睛的时候,陆风晓额上冷汗迭出,就是这么一副强壮的身体,这么弓腰垂首地站了两刻钟,也让陆风晓十分有些吃不消了。 “这次你有功,不错,下去领赏吧,只不过,以后说话精炼点!”陆禅说罢,挥退陆风晓。 陆禅神色平静,似乎心境没有过一点波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陆禅的心情是怎样的恶劣抑郁。 陆风晓心中大大松了口气,依言退下。他当然想不到是受了陆禅的情绪牵连! 而非是陆风晓多用了一点时间去叙述了所谓水力大纺车的功用! 这一次,陆禅的确没有将目光落在水力大纺车这块上,什么工业革命,什么水力机械。在陆禅眼里,至多不过是心思精巧些的器物罢了,并不值得多费心思。 陆禅注意的,是苏家的目的,以及这一系列行动背后的意义! 苏家想干嘛? 被打垮了原料产地,单单靠着苏家自己的生丝,能够支撑得住市场扩张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维持衡州府和长沙府市场的需要都不够,哪里还能往外扩张? 故而,依着以往的观点。陆禅觉得苏家是没了未来了,陆禅本心只是想着给苏默一个教训。 不仅在国贼之子上将苏默声名毁了,还要在利益上,让苏家尝到蚀心之苦。故而,陆禅这才一举打掉了苏家的原料产地。 几乎,也打掉了苏默这一代家族产业大发展的未来。 本心而言,到这里,陆禅只是想着教训一下苏默。彻底将苏家给灭亡了陆禅倒是十分乐意,只不过温志强在这坐镇,尽管人家老了,深居简出也不大活动了。 但陆禅十分明白这老家伙的能量,陆禅若是真动容家族的实力对苏家发动全面进攻。 温志强乃至赢忠等人,自然会借着这个由头过来参合。到时候,陆禅理亏之下,胜负且不说,只怕还要受到家族内部的刁难。 所以,自从苏默低调深居,文思卿禁足无法外出后。陆禅心中无限窃喜之下,也就算着将此事按下。 但陆禅万万没想到,文思卿竟然突破了禁足令,私会苏默! 而且,苏默也完全没有想象之中那般老实。不仅如此大胆轻薄他陆禅看上的女人,更是十分阴险地策划着偷袭。 楚练绸庄秘密囤积购进如此大量的原料,显然不是打算拿去烤火的。而是要拿去贩卖棉布的! 天下棉布,首推松江布。 但这并不意味着棉布就没了市场,恰恰相反,那些规模较小的本地棉布从来就没断绝过市场。 只不过,在世家权力格局的制约下。少有大势力去插足棉布市场,而那些本地土布,大多是家庭为规模,只是补贴家用,难以扩大生产逐渐壮大。再加上技术扩散到湖广这里后,已经没有多少人能掌握黄道婆传过来的技术了。 如此一来,自然给苏家崛起创建了无与伦比的绝佳环境。 陆禅大脑飞快地转着,各种利害关系,各种表情的面孔都涌入脑中。最后,思路渐渐清晰。 苏家想要做什么? 无他,反击耳。 陆禅的重创并未让苏家人畏惧,也没有让苏默雌伏。苏默的选择,是绕开生丝原料短缺的困境,转而准备出击利润空间巨大无比的棉布市场。最终达到彻底恢复湖广南部市场的目的。到时候,实力大涨的苏家将会成为苏家无比头疼的一个存在。 那时,湖广境内出现这么一个强劲的新兴世家,只怕陆家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古代的利益节点是相对固定的,苏家新占了这么湖广南部的市场,自然会冲击到陆家存在于湖广南部的利益节点。 再加上以往的恩仇,这一刻,陆禅感到了一股子悚然的味道。 尽管苏护已经死了,但苏默作为苏护的嫡子,就不会去想着报仇吗? 陆禅终于明白,自从他和苏默交手的第一天起。已然爆发了一场战争,这不是争风吃醋的意气用事,而是两个家族生死之仇的对决。 无论之前的平静温和怎样令人舒适,但无可更改的,是两个世家的死仇只有鲜血才能洗清。 陆禅之前抱着的教训一顿的看法,实在是太过幼稚和想当然。 而苏默,却从未停止过翻身复兴的渴望和努力。 光是想一想,陆禅便有了些许心寒。苏默无疑是一个意志坚韧的人,这一点,在和李钧吉的对战之中,在与夏元繁的几次会面上,都可以看出一二。 试想一下,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区区断绝原料源地的困难给吓倒,转而如此轻易地偃旗息鼓? “太哔哔【纵横中文网自动屏蔽】幼稚了!”陆禅罕见地爆粗,但转而便眼露凶光:“敢耍我,看我不收拾苏默你这孙子,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啊啊啊!” 陆禅心绪一阵涌动,这越是想,陆禅便为自己之前的轻敌而恼怒无比。更是对苏默,更加生出了恨意。 “抢我未婚妻子,又敢如此戏弄与我,苏默,不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我便跟你姓!”陆禅低吼一声,怒喝道:“来人,给我将夏元繁喊过来!” 门外侍从急急过去喊夏元繁。 不多久,匆忙穿戴完毕的夏元繁跑了过来。而同时,得了消息的陈益古也前后脚地跟着进来。 陈益古一进来,便神色焦急,开口劝谏:“公子,此刻,千万不能急切行事啊!” 陆禅此刻正是心情糟糕的时候,一见陈益古竟敢忤逆自己的意思,当下便爆喝:“混账东西,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那苏默狗贼敢如此戏弄我,我定然要他好看!” 陈益古被陆禅如此破口大骂,陈益古脸色一黑,只不过这身材略胖的陈家子弟端得了得无比,转眼,便沉下气来,缓缓道:“公子的事情我自然是无法决断,但有些事情,便是恶了公子,也不能让公子因为一时意气,而将来后悔啊!” 陆禅怒视陈益古,陈益古平静地对视,毫无怯懦。 而夏元繁呢,则早就被这景象给吓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左右看来看去,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见陈益古罕见地如此坚持,陆禅终于从暴怒之中清醒了下来。他并非庸愦之人,能够在陆家此等千年传承的世家之中稳固住第一继承人的位置,那自然不是昏聩之人,相反,作为遗传了父辈优秀血统的嫡长子。 陆慷无智商自然是极高的,就算情商上略微有了世家子那种倨傲自负的心态,只要冷静下来,理智回归,陆慷便会做出正确选择。 无疑,陈益古的坚持之下。让陆禅终于将勃发的暴怒平抑了下来。随后,陆慷的眸光渐渐归为清澈,一把揽住陈益古的肩头,揽住陈益古按在座椅上,退步,看着陈益古,叹了口气:“是我怒极无智,对不住你了。” 陈益古脸上笑容绽放,略微胖胖的身体带来的丰满脸颊这一刻展露出来的笑容,竟是极其有了感染力:“无碍,你我可是至交好友,这么点风雨,并不碍事。但在苏家的事情上,决不能意气用事啊!” 夏元繁眼见着两人情绪平静下来,也不打算再装哑巴了:“陆公子,陈公子。不就是一个区区善化苏家吗?何至于如此郑重其事,而且那苏默,只不过仗着一个书院学子的名头,就算有些文名,也不值几钱吧?” 陆禅重新坐下不语,夏元繁尴尬地继续站着,只不过他眼下,站着不对劲,坐下又觉得无礼,很是两难。 陈益古心中鄙夷,不过他也算是修炼有术了。心中的情绪并不会失态地显露出来,缓声道:“苏家论起实力,的确不足为据,就是苏默,也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苏默背后,有纪皓然,有赢忠赢公,有温志强温师。这一次,真要对决,就必须一次打死,否则,打蛇不死后害无穷啊!” 【求支持不扑街,亲们给力支持了微言才有动力码字是不是?收藏红票,来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暗光隐袭(上) 【我现在在火车上呢,祝大家新的一年,学习顺利,工作顺心~】 夏元繁张张口,咽了口唾沫,只是看向陆禅,却怎么也不说话了。他自诩长沙府内第一号衙内,这消息自然是颇为灵通。 前些时日,将湖广按察使司迁驻到长沙府的赢忠,他可是晓得的,当时将长沙府一干鬼魅震慑得,足足有三个月不敢动弹,直至其人被“升职”到南都金陵去了,这才消停了下来。 至于纪皓然,湖广巡按,也是一号狠角。前些时候策动着将杨家抄了,夏元繁也都是知道的。 最后一个温志强,那更是不必说,真佛是也。加太子少保退休的副国级大佬,那是陆慷也要顾忌的。 更何况,这三人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书院背景! 若是真将苏家给灭了,将苏默给拿住或者直接干掉那也罢了。到时候陆家出头,联动其余七家,什么风浪都能平了。 但苏默要是不死呢? 只要苏默不死,苏家的复仇袭来,面对温志强、赢忠、纪皓然等人的愤怒。陆家就是不死也要元气重创,到时候不说八大家的位置,就说会不会被其余七家鲸吞了,那都未为可知。 “所以,公子眼下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反而让苏默警觉啊!”陈益古沉声:“还请公子三思!” 陆禅这会,倒是神态自若,平静得如万载深渊了:“我明白!” “总之,此次我已有万全之策,定让苏默此次万劫难逃,挫骨扬灰!”说着,夏元繁分明看见了陆禅那耀眼的白牙,透着一股子彻骨渗人的味道。 陈益古击掌相贺:“那便先贺公子大胜!” 陆禅轻笑着,目光落在夏元繁身上。让夏元繁整个人都觉得,好似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而且还是那种毒液极其致命,狡猾奸诈的毒蛇! “愿听公子吩咐!”整个人一阵激灵,夏元繁当生高呼。 陆禅脸上笑容渐浓:“不必如此紧张,你既然时候投入我门下,那从今往后,也就是我的人了。这荣华富贵,便少不了你一份!你夏家在长沙府内的地位,更将只升不降!” “是,是!”夏元繁连声应是,随即眼珠子一转,便道:“苏家的根本在长沙府,无论是楚练绸庄还是那所谓的醉仙楼,都在长沙府。苏家又一向重视长沙府的市场,我夏家愧为本地良善,自然不能放过此等国贼之后在长沙府内为祸!故而,寒家这边立即着手,全面收集苏家的情报,顶住其一举一动。到时候,铲除此等大贼,我夏氏满门,定不遗余力!” “好!”陆禅大赞:“日后我定要与父亲说道说道这湖广的良善士绅,比如长沙府夏氏夏克轩、夏克荣以及夏元繁!对了,元繁,此间事了,明年乡试,你就与我一起赴考吧!” 夏元繁心下欢喜炸开,恭敬一礼,欢欣应是:“喏!” 随后几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唠嗑唠嗑拉近了关系,这方面,陆禅是可雅可俗,面对任何人都能谈得来的。 故而,夏元繁便抱着满心的欢喜去写信给他父亲夏克轩了。 夏家作为长沙府老资格的士绅豪族,无论是根底实力还是人脉仕宦,都远非衡州杨家那种暴发户可比。 夏家前面,也是出过进士的。又有米行提供充足的经济支持,便是面对谁,也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在苏默面前,夏元繁是真的愁够了,几次在苏默身上吃了大亏,他是极力想要找回场子。 上回在教室,他本是想着将苏默暴打一顿来着,只不过卢象升在一旁炫耀肌肉,让夏元繁竟是心怯地改为了冷潮热潮。 不过,就如苏默所言。 夏元繁就是再跳腾,也不过是一只癞蛤蟆。对于苏默这么一个实力发展迅速,又是根底人脉逐渐恢复的大好青年而言,夏元繁的所作所为,充其量不过是如癞蛤蟆跳在人脚背上。 咬不死你,恶心你。 说到底,夏元繁是无力击倒苏默了。故而,在见到苏默和文思卿幽会后。悲愤怨毒的夏元繁是直接彻底投靠了陆禅,而非原本的若即若离。 当然,对于这位地方实力派的投靠。陆禅欢欣之余,自然是胡萝卜和大棒一起用上。 先是用气场镇住了夏元繁,让这个心思怨毒却优柔寡断的纨绔产生了畏惧之心。随后,便以利相诱,化解了夏元繁的可能的不满,并且让其动力充足。 这里,陆禅说他将会把夏氏三人介绍到父亲陆慷那里,自然是暗示陆慷将会给夏克轩的仕途做出有益的推动。至于陆禅让夏元繁与其一起参加乡试,当然是确保夏元繁必定会考上举人! 只要夏元繁得了举子的身份,那么夏家下一代的未来就算稳固得差不多了。一个举子的身份,加上父辈的荫庇,已然足够保持家族不至于衰落下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此间事了! 也就是……干掉苏默,灭亡苏家! 一想到这里,陆禅胸中犹如一团火在燃烧一般,驱散着胸中的黑暗,而这团黑暗的阴影里,一个好似苏默的影子在那闪动着,时起时伏。 “我一定会……”陆禅心中高声吼着:“杀了你!” 睡梦中,苏默徒然惊醒。 平躺在床上,总觉得心中有些心神不宁的,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不对劲在哪里。 翌日一早,当苏默背着书箱继续去上公选课后。顺着长江,转入湘江的普通的客船上,人影寥寥,显然是被包了下来的。 而当中一人,身材偏胖,略肥的脸上,细细眯着的眼睛中带着渴望,看向南方,眼中似乎有一团火在跳动一般。 而这略胖中年男子身边一人,身材消瘦,面容寻常,神态平静,看着江边,自饮自酌着,似乎很是畅快。 此两人,前者若是让善化的百姓见了,只怕还真有不少人能够认出来。 因为,这赫然便是在善化有过百年基业的曾经善化第一大家族尹家的家主,尹泓智! 而身边那个身材略微消瘦的,则是以往尹泓智一直带在身边的尹立。 【求支持不扑街,亲们给力支持了微言才有动力码字是不是?收藏红票,来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暗光隐袭(下) 只不过,这一次,看几人神态。隐隐之中,以尹立为主。便是以往在长沙府跋扈非常的尹家衙内尹冉,面对这个看上去寻常得好似普通账房先生一样尹立,也隐隐带了畏惧。 因为,这尹立便是一直扎入尹家府内的钉子,是陆家垂直监控苏家十数年的钉子! 而今,因为成绩出色。尹立在陆家内已然收到了嘉奖,不仅金银得了一万两的赏银,更是亲属在陆家内待遇大大得到提高,本人也成了清浊堂内陆澜途以下,次一级的中高级成员! 而今,得了陆家嫡长子,第一继承人陆禅的吩咐。尹立再次得到命令,带着尹氏几人,重新潜入长沙府,为公子的行动预备! 同时,支持尹家联络在善化的势力,一举在苏默巢穴里闹他个天翻地覆! 一想到这里,尹泓智也不由心潮澎湃:“若是能重新恢复家业,我定要将苏家所有人都是生不如死!” 尹泓智神色狂热,这个十年前早就过气的正三品侍郎已经被接连的打击毁了那股子傲气。 萦绕尹泓智心中的,就只余下那份复仇的执拗了。 为了这份执拗,尹泓智忍气吞声地客居在江陵,带着的家财更是散尽了,这才在江陵面前落下了脚跟。 就算如此,也足足苦熬了三个月多这才得了机会。 得知陆禅终于要对苏家进行毁灭性打击,尹泓智终于看到了希望。果然,曾经被尹泓智视为心腹谋士的尹立找了上来,代表陆家,带着尹泓智几人踏上了回归善化的道路。 尹泓智很聪明,尹家想要继续存活下去,唯有紧紧抱住陆家的大腿。而身后有着陆禅陆澜途影子的尹立,自然而然便在此次行动之中居于了主导地位。 “尹……先生。”尹泓智看向尹立,开口却有些艰涩,不过到最后,已然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些谄媚:“此行去善化,敢问先生有何计策?” 尹立眼皮都没抬,似乎是在静静思索着,面对如此无礼的无视。尹泓智此刻却视若平静,静静等着尹立回复。 良久,尹立视线掠过尹泓智,略一停留,便看向东南:“第一站不去善化!” 尹冉惊愕:“不去善化,如何夺回我尹氏家业?” 尹立回望,盯着尹冉,目光平静却让尹冉一阵心凉。 尹泓智一巴掌打在尹冉脸上:“混账东西,尹先生说话,是你能插嘴的吗?还不给我退下!” 尹立似笑非笑地看着尹泓智,尹泓智垂首低声道:“尹先生大人大量,就别难为一个小孩子了,况且,他也是心切还残留在善化的尹氏财宝。” 尹立神色一动:“尹家被抄家可是苏默亲自监督的,怎么可能还有遗留?” “尹氏立足湘南百年,怎么可能没有防备着遇上了灭门令尹?”尹泓智的神色有些淡漠:“自然是在留了一处地方藏了金银珠宝防以图东山再起,此次早些回了善化,取了金银,也好为此次行动充作经费。如此,尹先生也好行动,不是吗?” “哈哈!”尹立看着尹泓智,畅然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尹公如此,真是叫晚辈好生吃惊,好生安心啊!” “这是自然……”尹泓智垂着首,眼中寒光涌动着,终究平静了下来。 尹立看向湘江,心中冷笑无比:“一处藏宝?谁知道你到底藏了多少珠宝?也罢,待此间事了,拿住尹冉,总能将你尹家家底给全部掏空出来! 心中这般想着,尹立却不会表现出来。而且,尹泓智都如此识时务了,尹立当然也得对人家好点:“不妨告诉尹公,此行第一站,是长沙府。” “长沙府?”尹泓智喃喃念叨着。 尹立颔首:“夏克轩唯一一个嫡子夏元繁在书院,被苏默收拾得够呛。前些时日,已经成了公子麾下大将。而夏家上下,也对此次行动分外重视。你我去善化,我毫无把握能够藏身下来,安然行动。若是去长沙府得了夏克轩这地头蛇的帮衬,自然是稳妥许多!” 尹泓智尹冉等人信心大涨:“陆公子真是算无遗策啊,有夏氏帮衬,此次看苏家如何逃出陆公子的五指山!”【这年头西游记早就出来了,华朝在时空上大致和明朝一致,话说回来,《国色无双》是架空,不必穷究史料啦。当然,胡说八道是不可能的,微言的文逻辑性一向不错。】 尹立轻轻抚着颌下长须:“此次公子,是志在必得!你我,都只是小招数罢了!” 尹泓智连声谄媚应是,尹立却想到了苏浚那古板却目光深邃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声:“光是区区长沙一地,就有夏家这个地头蛇为战车冲锋陷阵,还有尹泓智等善化本土反苏势力作暗子。更是让人赞叹公子之深沉的,便是此次……尹立还有一个秘密任务,那便是去策反苏浚啊!” “公子之算计……只怕不尽于此啊!” 衡山。 时间到了六月上旬,朝廷的风云过后,书院的主旋律便是夏初清朗却稍嫌闷热的天气。 吸着远胜后世清新无比的衡山空气,辰时早起的苏默练完了一套剑后,便背着书箱上了山去。 这一次上的课程是商景兰的《乐律》,作为书院有名的奇女子。商景兰的课程当然不会枯燥,不过因为《乐律》同样是公共课里头女生最多的课程。故而吸引至此的男生也是极多. 为了不让自己的课堂变成婚介所,商景兰课堂上的纪律十分严肃。 而大大的阶梯教室里头,中间还悬挂着一层巨大的白沙,将两边的人影给遮住。 男左女右,分好做好,上课的气氛倒也不错。 只不过,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最右方的苏默显得就有些过于认真了!双手放在膝上,身子坐的笔挺,看着讲台上风韵犹存美丽多姿的商师,脚下,却轻轻掀起了这白沙帷幕。 随后,将一个小纸条踩住,轻轻地拖动过来。 对此,倒是没有几人能想到,竟然有人敢如此无视商师的记录,公然……偷情! 小纸条传来传去,在苏默眼中,这《乐律》课程便是轻快无比,转瞬间便到了午时要下课了。 在门外长廊里坐着的二九秀丽侍女蓉儿在这盯着,一到下课,苏默也就失去了和文思卿下课交流的机会。 而且,除了这《乐律》课外,其余的课程都见不到文思卿的踪影了。再加上根据文思卿自己说,这还是柳如君亲自动手的。 若不是这里是书院,只怕柳如君还得亲自插手书院课程的教授,让苏默和文思卿其中一人无法报名《乐律》。 文思卿作为商景兰的学生,当然没有翘自己导师课程的理由。 倒霉的只会是苏默,此刻,犹自不知躲过一劫的苏默哼着轻快曲子下了紫盖峰,一路绕着小道,回家去了。 从紫盖峰去天柱峰,路途不近,不过赖书院基建功夫了得,小道栈道纵横,只要不担心很少出现的虫蛇猛兽,走小道反而路途更近。 而且,衡山景色秀丽。深入小道,反而更能见到奇花美景。故而,苏默倒是更喜欢走小道回去。 只不过,在面对一个山口夹道的时候,一个身着素色儒衫看上去颇为文雅的男子却拦在了苏默的身前。 苏默脚步一顿,认认真真看着这莫名其妙的拦路客,疑惑道:“这位兄台麻烦让让。” 拦路之人岿然不动,苏默皱眉。 作为一手建立了楚练绸庄的苏家宗主,苏默当然是对衣料质地多有了解的。眼前此人,身上的衣料看似普通,但苏默却知道,这正是极品湖丝,而且还是行业内专供的品种。 再看款式针脚的功夫,也显然不是一般裁缝能够做出来的,尽管也是一身寻常的素色儒衫,但看做工,却比寻常裁缝铺子的更加用心而且要美观舒适。 故而,苏默瞅着,眼前此人只怕就是个非富即贵的。 “你是苏默?”这看起来颇为文雅,相貌秀气的男子趁着苏默愣神思考的时候,总算开口了,苏默听着,这口音近似江浙吴越之地,心中嘀咕着,这不会又是文思卿的追求者吧?情敌泛滥,上次请假前去紫盖峰,苏默可就遇上了。 嘀咕归嘀咕,苏默可不会输了场子,一个抱拳,风度翩翩道:“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兄台?” “在下周辩玄,今日无礼拦路,是还一个人情来了!”这男子看着苏默,文质彬彬,气质温和。让人一看之下,便想着过去亲近亲近。 这个人与人打交道的功夫一定很厉害,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亲和力! 苏默想着,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在下正是苏默,只是,周兄所言,我却有些听不大懂。说来也是惭愧,你我身为同学,却除了知道你是焦师之徒外,一无所知。这无功不受禄,无缘无故还人情,在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受!” 周辩玄笑了笑:“这小道算是在天柱峰了吧,苏兄在天柱峰,难道就要与我在这路上说话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现实困境(上) 苏默越发摸不着这家伙打的注意了:“是我失礼了,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凉亭,寻常也无人过去,是家师喜欢的一处观景之所。在下就冒昧请周兄过去一叙了!” “固所愿!”周辩玄应下,苏默领路在前,周辩玄跟在身后。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大体就是时政和课业,苏默也中规中矩地回答着。转而拐弯抹角地打探着来意,却是始终不得其解。 及至到了凉亭,周辩玄的口风这才松了点。举目四望,周辩玄瞧着凉亭:“这倒是个观景的好所在飞泉直下,四望广阔,清心宁神。令师不愧是一代人杰啊!” 两人并肩看着亭子外的飞泉,苏默用手蹭了蹭鼻子,不知道什么怎么回了。这的确是个夸奖的话,但作为弟子,随意评价长辈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默含含糊糊地应下,四处看了看,总算明白了这厮的担忧。这亭子举目四望,空间广阔。就算别人想要偷听也没法。 苏默心中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这货不是想要行凶杀人吧? 苏默的担忧没有实现,见地方安全后,周辩玄看着小瀑布直接道:“苏兄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默愣了愣,很快就恢复过来,将这周辩玄身子扳过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看了看,随后点评道:“唔,周兄你就别喊我苏兄了。在下苏默,表字言维,是恩师取得。因为还没及冠,也就朋友们私下喊喊。你要是不嫌弃,就唤我言维就是了。至于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容我斟酌一下词汇!” 周辩玄含笑应是,目光对视苏默,认真了起来。 苏默便十分认真地点评:“在下以为,你是个神神秘秘,很喜欢拿腔拿调的不文弱青年。衣服也是内敛式的名贵,眼神不大好的,都看不出你这料子来。显然是个世家出身的,只不过,你天生有种让人亲近的感觉。看起来无害,但我却觉得最好不要得罪你。因为,明明应当有世家子的倨傲,你别不承认。世家子,哪怕是再如何保持谦卑风度的世家子。骨子里,眼神深处,都是带着那份傲气,或者说很自信的味道。但我在你身上没看到,反而你的气质上看着磨平了那股世家子的味道。多了本不属于世家子的亲和力!” “所以,我觉得你是个貌似无害,却惯常扮猪吃虎的危险人物!”苏默一口气长长说罢,转而这才意犹未尽道:‘其他的废话我就不说了,直言吧,希望,我与你不是敌人!我从未畏惧过与任何人的危险乃至战争,但我却珍惜每一分友谊!” 周辩玄眸光涌动,良久,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在说那些事情之前,我不得不承认,言维你说得,很出我意料,让我都不由感动,若是没有一些败兴的东西,也许……罢了!” 苏默只是轻笑不语。 周辩玄继续道:“如你所愿,我就不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了。不知言维是否听说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默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敌人?我苏默一向与人为善……” “怎么,言维是信不过我?”苏默还未说罢,周辩玄却罕见地十分无礼地打断了苏默的话。 苏默对事住周辩玄的目光:“我苏某人的情况,你也明白。接下来,我只希望平平静静地学成归乡,随后保住基业!” “哼!”周辩玄轻哼一声,不可置否:“好吧,我明白了。那我说一件事,你初到衡州时,陆禅给我打了个招呼,说是要借我一颗棋子用用。我念在彼此交情的份上,便借给了他。可惜,我没想到的是,他抽出刀子挥出去的时候,砍不死敌人,却将我的棋子先是用刀背拍打了几下,见实在没用了,才一刀将棋子斩了。结果,让我丢了好大的颜面!” “眼下,你将陆禅那老小子好生折杀一顿,可是让我解气不少。为这,难道不觉得,我是欠了你一个人情吗?”周辩玄说了,苏默心下一跳。 “你是说,王府长史是你的人?”苏默凝眉:“若是如此,倒也说得过去。” 周辩玄缓缓点头,又道:“陆家久居世家之首,这刁蛮霸道的性子是一日胜过一日。今日他能如此折辱我的亲信,那明日,也能越发对我轻慢。故而,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多多打杀一下这陆禅的威风!” 苏默心中苦涩,想来,这周辩玄就应该是江南八大家之中南都金陵江宁县的周家了。 收获了一个周家重要子弟的好感,似乎也能看出一点江南其余七家对苏家的态度。 只不过,在他们眼里。苏家显然只是一个用以牵制陆家的棋子,他们从来就没看好过苏家,或者说就没想着将苏家放在一个平定的位置去看待! 如此态度,怎么能让苏默开心起来? “不了!”苏默摇摇头:“苏某人只想好好在这世界逍遥畅游,并无意那些争斗!” “笑话!”周辩玄此刻神情完全不符合身上那股子文雅的气质,反而锋锐如绝世宝剑:“在这世界上,哪里来的什么逍遥畅游?便是陆禅,也要时刻面对其余世家子的压力。就算位高如衡王,也不是战战兢兢?一个寻常百姓,更是每日要面对官府豪强无赖乃至同样是寻常人的欺压!就算是皇帝,也要面对群臣仕宦的压力,面对天下政局的重担。哪里来的什么逍遥畅游?” 苏默不语。 “哦哦,对了!”周辩玄好似想起了什么:“逍遥畅游,你总要有个神仙伴侣吧。是文思卿?但据我所知,无论是陆家,还是渴望挤兑掉绍兴那家的文家,都极力赞成文思卿和陆禅的婚事。你若是想带着文思卿去逍遥畅游,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别白日做梦了!陆家和文家联合起来,就是天子也不得不给出薄面。更何况你一个无权无势,只是靠着书院几个师生的威势的穷酸措大。你眼下,除了书院学子一层身份。可有一点功绩?功名没有,官位也无,更是连个遮掩门面的贵戚身份都没有,你要怎么去逍遥?” 苏默脸色微白。 【求支持不扑街,亲们给力支持了微言才有动力码字是不是?收藏红票,来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http://book.zongheng.com/book/230777.html——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现实困境(下) 【求支持,亲们给力支持了微言才有动力码字是不是?收藏红票,来吧~ 本书纵横首发,几字微言著。微言读书群:15146926国色读书群:135726218。虚位以待】 周辩玄嘴角一勾:“你的那些朋友,说实话,对你好的真是没法说。这朋友之义,我是羡慕的。但所谓当局者迷,你的那些朋友显然也不会去想到,你眼下的困境到底是为何存在,又是薄弱在了何处?更不会如此犀利毫不留情面地指责你的缺点!就好似不会有人指着一个穷人说,你注定要被富人所欺辱,你无权无势,所有的幻想都是虚妄!你们都是伪善着保留那份所谓脉脉温情,但实际上,却是最为虚伪的假惺惺!” 苏默稳住心境,摇摇头:“我不得不承认,在口才上我或许真的不如你。但你也明白,我所谓退让实际上都是伪装。我承认我从未停止过增长实力的努力,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所以,你刚才那些什么虚妄虚伪的啊,也不必说了。因为陆禅这个共同的敌人,我们是天然可以亲近的朋友!现在你要过来与我合作。好吧,那我暂且给你一点信任,答应你的合作。” “哈哈,好,爽快!”周辩玄看着苏默,嘴角一点点勾起,直至畅然大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送上一份大礼给你!” “洗耳静听!”苏默见这肆意无比的年轻人,心中微微有了羡慕。显然,周辩玄看似文雅温和,可亲有礼的外表都是假装的。眼下这个胆大心细,肆意妄为的模样才是他的本尊。 也是他这个年纪功夫修炼不到家,若是再过十年,或者仅仅只需要五年乃至更少。周辩玄便能做到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而这般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暴露出来,哪怕是在暂且可信的合作者面前,也无疑是有些胆大危险得过分了。 但毫无疑问,苏默却被这份坦诚感染到了。 他响起刚才下的判断,这个人的确是有很强的人格魅力! 苏默想着,周辩玄却已经斟酌好了词汇,开始盯着苏默似笑非笑地说着了:“我不得不提醒你,清浊堂派出来的探子已经发往长沙府有两批了!” 苏默神色渐渐凝重,周辩玄接着道:“第一批,将你自以为安全的庄园打探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偷走了一堆棉花,以及水力大纺车的设计图纸!不仅估算出了你仓库里丝绸的储量,还打探出了……你和文思卿的私会!” 前面一句,苏默还笑容轻松,颇为平静,就算那些水力大纺车的设计图纸,也是未有改进过的版本,可以说损失微小。 但后一句一说出来,苏默瞳孔猛然为之一缩:“怎么可能?” 周辩玄瞬间捧腹大笑,一只手依着廊柱,一只手按着肚子,是不是空出一只手来指着苏默。总之,那股子畅然大笑带着浓浓调侃的味道,是一点都没有隐藏了:“不打自招是不是?不打自招啊,你和文思卿这奸情,整个书院都知道了,还装纯!隔着纱帐都能偷情到,唉唉唉,不得不佩服你这书院第一情圣啊!” 苏默罕见地扭捏了起来,脸上有点发烫,清咳了好几声,眼见着周辩玄是笑容越发肆意,苏默干脆给了一脚:“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奸情,还情圣。给我老实点,我要是成了圣人,第一时间把你给灭了!” “哈哈,好,哈……好!”周辩玄缓住气:“好吧,我不调侃你了。看来,文思卿的确是你的死穴。若不是文思卿,你也不必惹上陆禅这号人。跟你说,陆禅这条带着毒液的巨蟒,绝不是庸手!” 苏默的神色越发凝重了:“你是说,我的目的已经暴露了是吧。” “不错!”周辩玄颔首:“虽然还不知道你的伪装是什么时候被识破的,但依着陆禅的性子,此刻怕已经恼怒如暴龙了!” 苏默唯有沉默,他心里十分清楚,来自陆家的全面打击就要展开了。不过好在当初使了计策离间了周家和陆家的关系,而今看来,不仅削弱了敌人的力量,似乎还收获了一个盟友。 “衡王府外的樱桃肉我也去吃了,味道着实不如醉仙楼,有些人妄自聪明,但大家都不笨。”周辩玄拍拍苏默的肩膀,洒然而去:“罢了,有些事情,戳破了也就没意思了,明白就好!” 苏默神色复杂地看着周辩玄的背影远去,这个转瞬之间角色变化得让苏默抓不住痕迹的顶级世家子,的确不愧八大家那个名头。 苏默和仇天跟踪衡王府长史去了酒楼,最后将王府长史的死嫁祸给了清浊堂的陆风晓,此时依着苏默当时的眼光来看,的确是没什么破绽。 但苏默毕竟不是刑侦方面的行家,若不是陆家当时忙于和赢公对垒,没有注意一个王府长史的去向。只怕陆家也能调查清楚。 但周家,尤其是这周辩玄,绝不会无视王府长史的死。所以,调集了专业人士静静搜查的周辩玄肯定是掌握了什么。 苏默可以自信绝不会留下证据,但实际上,在这样的情况下,哪里需要什么证据。 所有猜测和可能都指向你时,便足够影响周辩玄的判断决策了。 事实上,吹着山风一路回家的苏默一直在想。周辩玄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王府长史并不是陆家所杀,可是呢,他又无法确定是不是苏默、仇天所为。 故而,因为某种原因,周辩玄按下了此事,一直隐忍到现在才发出声音。 那么,苏默再去想。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苏默猛然想到了棉布市场上湖广的漏子! 王陈周三家,真的是王家排名在前吗? 未必吧,八大家的真实实力,远非表面上那般简单。八大家哪一个,只怕都藏着很深的暗子和后招,所有顶级世家的隐蔽实力联合,恐怕已然强可敌国。 故而,周家真的只是如传闻中那般实力中上吗? 陆家和周家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默仔细理清线索,他想到了松江布。想到了陆家明明同样拥有松江布的制作技术,乃至很可能依着陆家那发达的丝绸印染、纺织水平。肯定有堪比苏松地区的技术水准! 但陆家依旧不愿意占领松江布市场,因为陆家不希望因此影响了王陈周三家彼此的良好关系。 想到此处,苏默再去想。以周家的观点去看,对于实力远超其余顶级世家陆家,周家应该是忌惮的吧? 就算表面上美好和谐,但暗地里,肯定也有利益纠纷。 八大家看似是一个牢固的政治联盟,但内里的利益纠纷,恐怕也复杂的能令所有人瞠目。 故而,周辩玄明知道王府长史未必是陆家杀的,但周辩玄还是没有将真相传播出去。于是周家内部都知道了陆家对周家不尊重,如此肆意不将周家的人放在眼里。 打狗也要看主人,清浊堂将衡王府长史李业杀了,当然就是看不起周家,不给周家面子了! 而周辩玄放任这种思潮被周家其他人认定,显然也是想着引而不发,一方面坐视周家、陆家的关系疏远,一方面,却又随时掌握住主动。 若是苏默在后来的表现之中,没有力挫陆禅,更没有一连串给陆禅打脸的行为。只怕周辩玄这个隐藏许久的杀器就要放出来了! 到时候,苏默将要面对周家的怒火。而完全不着痕迹的周辩玄自然会受到陆家的好感,陆家和周家完好如初,甚至陆家还会就李业之死做出一点补偿给周辩玄。 好在,当初周辩玄抱了希望的苏默是真的给陆慷打脸了,甚至这个曾经荣耀的姓氏隐然间有了可以牵制陆家的潜力。 于是周辩玄终于从背后现身出来,将苏家伪装已经被揭穿的事情点明,同时告诫苏默防备陆慷的打击! 从整件事情上看,周辩玄真可谓是片叶不沾衣,却什么好处,都没少了他一份。 今日之前,无论苏默是否有作为,周辩玄都没有一点坏处,甚至可以借助苏默的肩膀,将苏默踩下去的时候,悄然上升一步,尽管不多,但这绝对会是好事。 若是苏默有作为,和陆禅对上了,一阵敌对厮杀,周辩玄也有好处。陆家力量的削弱,自然是有助于周家地位的上升。 依着周家和陆家这微妙的关系,周辩玄也能依靠此事而得到好处。 比如说和周家支持苏家和陆家对着干,在削弱了陆家实力后,压过陆家,从而取得八大家这一政治集团的领导权,进而在帝国的权力场版图上更进一步! 这其中,每一步都隐藏着惊人的利益。 光是想想,苏默便不由叹服。 “这就是弱小者的悲哀吧……”苏默平静地想着,虽说周辩玄说得十分暖人心,但合作者,永远只是力量对等的时候才管用的。 以前苏默想利用周家去对付陆家,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被迷惑住。眼下,抓住机会的周辩玄在这微妙的关系之中取得了先机,反过来让苏默犹如先锋一般冲到了陆家的大军上! 苏默摇摇头,也许是自己想得太过复杂了。 就实用主义观点来看,想这些也没用。毕竟眼下苏默是要去面对大敌,谁被利用,利用谁,除了感情上有些难堪外,关键的还是利益。 就算是周家利用苏默,但反过来看,也可以当做是苏默在利用周家。而最核心的问题,还是如何去面对眼下的局面。 苏默没有功名,没有权位,在对阵陆家这个大敌上,实力过于弱小这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老友聚(上) 苏默罕见地失眠了,今日和周辩玄的一番话让苏默不由陷入了沉思。也在思考着自己和这些人中龙凤的差距。 甚至默默地开始对比自己和好友们的差距,计算着手中的牌,想着优点,思考着缺点。 周辩玄的一番雄辩,乃至其心性和谋算,无不是让苏默叹为观止。毫无疑问,周辩玄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世家子。 那么,陆禅呢。周辩玄形容陆禅是带着毒牙的巨蟒,力大无比,狡诈阴险,更是拥有致命的毒液。毫无疑问,苏默的伪装和秘密偷袭已经激怒了这头巨蟒。 在庞大的实力和致命的手段之下。全面战争一旦爆发,苏默怎样才能抵御? 撇去这一敌一友,苏默继续去想着。那身为衡王的华言徽又是怎样一个人呢?看似开朗大方,只是一个如邻家大哥一般的华朝好男儿,但真正面目又是如何呢? 苏默想到了华言徽在通政司的关系,在衡州的根底,以及不动声色平息掉王府长史身死,更让衡王府长史之位空缺至今的手段。随后,苏默想到了他身为堂堂衡王,却一就藩便进了书院的精明和睿智。 毫无疑问,通过这些,都可以看出华言徽并非表面上那般不通政治,率性而为。光是身居书院,便能够让衣颜徽躲过朝堂大部分猜疑的视线,毕竟,一辈子去专研学问,却不会离开衡山这片地界的衡王想来是不会去对帝位有所觊觎吧? 华言徽如此,那仇天呢?这个看似大大咧咧,意气用事又正义感勃发,喜欢翘家还武艺不赖的大族子弟的另一面呢?据苏默所知,仇天文武兼修,江湖阅历十分丰富,而且天资不凡,若不是见一样爱一样丢一样这样没个定性让仇天注定只能是个游侠儿,只怕,让其入仕,也有望部堂宰执。 再如王轩,这个目光长远一眼就选定了印刷术可扬名千古的同学,显然远非外表那般只是一个阳光英朗的普通人。 又比如手腕灵活,人面极广的漂亮得似女孩子的正太谢世晋,还有天纵神力,意志坚毅的卢象升。这一个个数过来,这个异时空还真是精彩啊! 苏默想着,这一个个人才辈出的世界里,苏默又能用到什么牌?亦或者,怎样的牌才能面对而今的困局? 如何,才能面对陆禅愤怒之下的全面打击? “穿越客……身世……”苏默喃喃着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话语,目光渐渐深邃了起来。“面对陆家这一战,可真是豪赌啊。胜了,苏家立足湖广南部,隔江对峙。败了,苏默身死家破,连女人都别想保住!” 苏默喃喃着:“而胜率,只有百分之十!” 躺在床上,举目四处寂静无比,一片黑暗。而苏默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出微弱至极的光芒。就这么一闪一灭,一闪一灭。 而苏默的大脑早就高速运转了起来,恍然间,苏默以为自己好似在一个空旷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好像无边黑暗的宇宙一样,有的,只是空旷,寂静。 在这黑暗里,无限扩张的思维,所有的人和事全部链接到了一起。所有纷繁的线索渐渐清晰,所有的厉害关系在模糊之中渐渐明了。 当苏默思考良久后,决断已生! “便是一成的胜率,那又如何?”至此,苏默的目光已然平静,只有最熟悉苏默的人才能明白,这个时候,正是苏默最危险的时候。这意味着苏默将会以最大的努力,全力以赴,无畏艰险…… 翌日一早,苏默迎来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也就是书院的旬假。旬,便是十日为一旬,或者十年为一旬。比如六旬老人。 当然,一般用的是旬月,而不是旬年。所谓一月三旬,就是上旬,中旬,下旬就是了。 至于旬假,也并非书院首创。这在唐朝就已经有了,唐宋官员十日一休假称“旬假”。比如白居易有《郡斋旬假始命宴呈座客示郡寮》诗。宋时徐铉也有《九月三十夜雨寄故人》诗曰:“寂寥旬假日,萧飒夜长时。就连司马光所著《资治通鉴?唐文宗太和五年》也有说:“是日,旬休” 元人胡三省提及休沐曰:“一月三旬,遇旬则下直而休沐,谓之旬休,今谓之旬假是也。” 书院的旬假比起前人就要大方许多了,前人是十天休一天。但书院呢,则是十天休三天。 比如眼下六月七日,便是上旬休沐。从七号算到十号,十七号算到二十号,二十七号到三十号。【PS:农历和公历换算起来忒麻烦了,为了方便亲们阅读,也为了方便我这个搞不懂历法的方便。微言就使用公历好了。所有关于历法的东西,全部都说是公历。】 故而,六月七日。便是苏默这个月的第一次休假。 若是在后世,忙碌完了工作喜欢安安静静休息的苏默更多会宅起来,除非有约,不然轻易不出。毕竟忙碌生意,每日在外奔波已经够辛苦了。 在这个时代,苏默却轻易宅不起来了。在衡山小屋里,除了蒙头睡大觉外,一无网络二无手机,连个游戏电影都没有,没法宅。 至于最关键的,则是苏默眼下有约。 一帮子兄弟朋友是许久没见了,苏默怎么说也宅不下来,当然要好好收拾收拾小院,静静吼着一帮子吃货。 没错,后世苏默觉得有句话说得极好:“吃货总是能感染住一大帮子吃货。” 而今,苏默这个口味很刁的老饕美食迭出显然也带坏了一帮子朋友的口味。仇天嚷嚷着最凶,几次碰面,都是念叨着什么时候好生聚聚。 这潜台词,当然就是让苏默好好准备美味了。 苏默腹诽了几句,好在手里有了一帮子大厨打下手,他并不需要怎么辛苦。 只不过,苏默前脚刚刚出了卧室,后脚便听见院外嚷嚷声响起:“今个儿,谁都别跟我抢,不将苏默这小子给吃垮了,对不起我受的这罪啊!” “整个儿都搞的像一群蝗虫来了……”苏默摇着头,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恰好便见到了一大帮子人过来。只不过,仇天也许是太性急了,苏默刚好开门,他便用力过去想要狠狠敲门了。这一下,整个人受不住力道,便跌了进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老友聚(下) 苏默捧腹大笑:“嗳嗳,我说仇天啊。这人啊,还真是不禁念叨。刚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正想着怎么收拾你这吃货,没想到,你倒是好大一礼啊!” 说着,苏默也伸出一手过去。仇天龇牙咧嘴一把握住起身:“背时啊,这几天接连走背!苏默,你今个儿不把最拿手的菜给端出来,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苏默笑着:“管饱!” “切……”众人哄笑。 苏默引众人入客厅,小院不大,也就后院的花园里能摆开一些。花园里满是山茶花,红的艳丽如火,白的纯洁如雪。 而且,这个时候正是山院群花迎招展的时候,花香四溢,美景胜人。苏默将宴席摆在这里,倒是让众人十分喜欢。 王上蓝天白云,大晴天的太阳很是让人心情上佳。而且衡山之内,最不缺的就是美景,不说山川之美,就说这闻着花香,也足够叫人留恋了。 “苏默这花园,可修建得别致了!”沈云巧轻声说着,众人纷纷点头。 谢世晋折扇扬起:“可不是,如园美景,我可是眼馋了好久了。要不是书院无暇,我真想去那走一遭。去看看传说中的盛宴举办的地方是何处!” 众人便问着如园那怎么了,谢世晋人面广,消息渠道也是最灵通的,于是便将当时如园盛宴,苏默如何轻轻巧巧用美食撬动了善化权力格局的事情一一说出。 这讲的情节激烈之时,场面沸腾,众人纷纷感慨无比。 想不到,苏默的情况竟是如此凶险。 “传的跟什么似地……”苏默回来了,身上沾了点油烟的味道,只不过大家朋友间聚会,也不必如此拘泥:“就是平平常常的吃了顿饭,交了几个朋友,收拾了几个渣滓。来,第一道菜上来了。是给你们说好的麻婆豆腐!” 苏默说着,很快便是几个秀丽的侍女端菜上来。又是留下了几坛子美酒,只不过,今日女生在场,大家都得注意这点,倒也没什么拼酒的气氛。 好久没见面了,大家彼此之间,也是闲话说个不停,说说近况,道道趣闻。苏默看着,目光却微微一愣。 “来,尝尝这豆腐……”谢世晋小心翼翼地假了一筷子麻婆豆腐给了身边一个女子。这女子着了一身白裙,简简单单地朴素打扮,高挑的身材和精致的容貌显得柔美无比,如清水芙蓉一般,透着别致的美感。赫然,便是顾诗晓。 而且,今日的谢世晋显然也是精心准备。一身崭新的丝质长袍,身上略微透着花香,显然是沐浴不久。再加上本就绝佳的好皮肤,和一副十分可爱漂亮甚至近乎娘化的容貌。这粉嫩小正太竟是颇有魅力,和顾诗晓一起坐着,除了男孩子身高发育上慢了一拍故而有些不够协调外。竟是好似金童玉女一般! 而且,今日谢世晋对待顾诗晓显然格外用心,脖子伸着,完全和顾诗晓腻歪到了一起,完全没有注意到沈云巧似笑非笑地盯着谢世晋平滑光洁的脖颈,若有所思的模样。苏默只顾着心下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闷闷地自己吃了一快糕点,好巧不巧,竟是杨梅糕。 “真酸啊!”仇天凑近了苏默,低声着和苏默说话,眼里眼外都是幸灾乐祸:“我说好哥哥,跟你通个刚刚知道的消息。人家谢世晋和顾诗晓,可是一早就认识了。连家长都见了,别乱琢磨!” “嗨!”苏默筷子一放,压着低音:“今个儿摆明了你就是要消遣我了?信不信我这就给柳家姑娘写信去?” 仇天一听这四字,顿时眼睛一瞪:“好兄弟,君子不夺人所好啊!” “当然!我可是君子!”苏默一脸正经,转而这才笑了笑:“我对爬柱子没兴趣,你也别尽没事乱惨呼了!” 仇天这才脸色好转,嘿嘿笑了笑,缩了回去,嘀咕了一句:“没劲!” “我说仇天,你和苏默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仇天和苏默的动作被衣颜徽瞅见了:“是不是又在鼓捣着什么坏心思?” 仇天嘿嘿笑了笑,苏默接下话头:“坏心思到没有,只不过仇天这家伙在小黑屋里被折腾得够呛,连点腥味都没闻见,今个儿是想尝尝鱼腥了!” “哦……”衣颜徽调侃着:“想偷腥呢,好,改明儿让你们师姐把话头穿到柳家丫头那,让她给你带一尾赤鳞鱼来!” “五大名鱼啊!”仇天眼睛一亮:“那就多谢月老啦!” “哈哈!”众人哄然大笑,对仇天这厚脸皮算是服了。 “接着上菜了,有鱼有肉,大家可别笑话我寒酸!”苏默说着,报上了菜名:“开水白菜、宫保鸡丁、干烧鱼、、回锅肉、麻婆豆腐、夫妻肺片、樟茶鸭子、干煸牛肉丝、怪味鸡块、灯影牛肉、鱼香肉丝、糖醋排骨、水煮牛肉、锅巴肉片、咸烧白、鸡米芽菜、糖醋里脊、东坡肘子、辣子鸡、香辣虾、麻辣兔头、水煮鱼……” 王轩砸吧砸吧,惊讶道:“好家伙,言维,这过分谦虚,可就是骄傲了。这要是还算还算,那咱以前吃的,那不就是猪食了?” 顾诗晓抿嘴一笑,此刻卢象升也不由轻轻敲了敲桌子:“过分了啊过分了啊。好好的,破坏食欲啊。怎的,每天刻木头人也木了?” 王轩苦笑:“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只不过,苏默你也太不厚道了,这活字印刷术你起了个开头,就把枯燥的实验丢给了我。眼下,我可是被那东西折腾得够呛。” 说着,王轩便开始诉苦了:“活字印刷术在质量上,远不如雕版印刷。而且,一开始选择的用胶泥做成的活字,并不能使用太多次,无论是效率上还是成本上,都下降不多。” 提起这个,衣颜徽也是颔首:“是啊是啊。苏默你若是想让老仆有个好伙计干,那我也能帮你找几个顶级的雕版师傅过去,只不过,你所言的泥活字,徒费人力啊!” 苏默摇摇头和王轩对视一眼便道:“不能因为区区一点损耗就放弃技术改进。而且,活字印刷和雕版印刷比优劣,很简单。只要数量一上去,好处便显而易见了!” 王轩接着道:“不错。就算比缺点,活字印刷的这点缺点实在算不上什么。就雕版印刷而言,缺点显然更大。首先是刻板,费时费工费料。每一页都需要印刻一版,要是有了错字,整页就全废了。这样以来,对雕版师傅的要求就高了。光是培训雕版师傅就够呛!” “而且,大批雕版书版也不容易存储。要是有个虫蛇蚁蛀的,这雕版就坏了。就个头上雕版用量也大,一本论语就要放一屋子。如此一来,寻常的书坊,能有几个完整的雕版就不错了。哪里能扩大经营,进而将书本的成本给降下来?” “还有错字,这就不必说了!” “如此三个缺点,恰巧活字印刷都可以克服。诸位瞧瞧,难道这活字印刷还能不如雕版?”王轩说到这,大家都是点头。 苏默首先支持:“就是就是,一旦书本的成本降了下来,那可是有益于天下读书人的事情!你看,这么意义重大的事情。吃一点苦,算不得什么嘛!” “哈哈……”仇天带头大笑了起来。 接着,众人便哄然大笑。 稍待,王轩便明白了,看着苏默,龇了龇牙,无奈道:“原来你就是埋了坑在这等着我呢,连这诉苦都不让了!” 苏默赧颜:“嘿嘿,好好好。这一杯酒,算我敬你这大英雄!” 说着,苏默一饮而尽。众人喝了个彩,苏默便看着王轩:“可消气了?快把成果说道说道吧!” 王轩端起杯中酒,回敬,听了这话,便道:“这成果,的确不少。只不过,现在还说不上完备。就说这泥活字,弊端太大。我便舍弃了,换了材料。好在,苏默那会你及时给了我启发,说是活字可以选材用木头。于是,我便制作了几个木活字试试。经使用,发现木活字的确要结实耐用,而且取材方便,成本不高,制作起来简单迅速。只不过,可惜的是木料纹理疏密不均,刻制困难,沾水以后容易变形。和药剂黏贴在一起后,也不容易分开!” 众人认真地听着,显然十分关心,衣颜徽更是急切问:“然后呢,然后呢?” 这由不得大家不关心,这可是对全天下读书人都有好处的事情,那该是多大的名,和多大的进步啊。 “然后这几个月来啊,我用了数十种木材。发现棠梨木这种木头纹理足够细密,又韧又硬雕刻起来雕刻起来方便,而且不出水,能够保存很久的时间。因此,这才算暂时有了点成绩!”说着,王轩从怀中拿出了几个木活字,分给了大家看。 苏默拿到手中,看着这上面刻着的华字,心中欢喜,只不过一看王轩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便问:“可是还有其他弊端?”(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历练之路(上) 王轩点点头:“不错。就算是用了木活字,使得活字印刷比起雕版印刷便利了数倍,但仅仅以活字印刷排版,只怕用处也不会很大。书海无涯,文卷浩瀚。一面排版一面印刷,用时甚久,而且需要的活字也多,到时候刻制起来,比起雕版也省不到哪儿去。这是第一大弊端!” “第二大弊端,便是刻好了以后。卖光了书又要重新印,这麻烦,也够难受的!” 衣颜徽叹息一口气:“看来成功的路途还长啊!” 众人都是同感,王轩却盯着苏默:“夹带里还有什么注意办法的,你都快说出来吧!这研究,就如坛中酒水一般,从里头出来,却碰到瓶颈了!只想着能破出来,便可见这广袤天地啊!” 苏默被大家带着期望的目光弄得够呛,连声求饶,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做兄弟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这册子里有我的一些想法,除去那些琐碎的,总结起来有二。一是将活字固定起来当做雕版来刻制,只不过这样做起来就只能是一次性了的。无论是铅活字还是泥活字都有不便。二是转轮排字盘,意思便是将活字放入排字盘里,这里,我列举了部首排字之法。其实还有更好的音律排字法,只是我托了别人做着,却还只是个开头!” 几乎是抢一般,这小册子便被王轩给拿走了:“算你有点良心!” 众人会心一笑,苏默动了筷子:“都别愣着啊,这美食摆上来了,大家反而都只顾着说哈和听话了!” 于是动筷子的声音顿时作响,大家几乎是抢菜一般。说来也怪,若是在公众空间里,所有人都是文雅之极。 眼下,一干人却是不顾那什么繁复的饮食礼节,吃得畅快,喝得开心。 当然,几个女孩子除外。他们倒是可以保持矜持,因为自然有人帮他们夹菜。 这热热闹闹地闹了一阵,卢象升忽然提起了下月的历练任务:“说起来,大家可有听说,下个月,书院便要开始历练任务了。早完成,这个盛夏就可以偷懒休息会儿了。要是完成不了,下个学期还得耽误。” 于是众人便齐刷刷地看向了谢世晋。 谢世晋也显然料到了,这里消息差不多就是他最为灵通。 谢世晋放下筷子,回答:“的确是听说了。这等若是第一学期的总功课了,若是过了,就算有了秀才的功名。可以略过府试直接参加明年的乡试。所以,还望大家都重视一些。至于历练任务本身,是书院下发历练内容,大家自己择选,至于是什么内容。想来大家已经从自己导师平时的话语里听出来了。先说我的,说来也惭愧……” 谢世晋神色有些不大好看:“大概,就是盖房子吧!” “盖房子?”一干人纷纷对视,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和谢世晋最熟悉的卢象升有些明白:“世晋拜在董师门下,主修是纵横辩论之术,兼修园林城建,所学庞杂。这次,大概是要世晋去挑拨人手,参与书院下半年的建设任务吧?” 谢世晋也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有些秀气的声音这次也没了精神:“是的。过了农忙,书院的各个山路栈道,破旧的教舍,该修缮的房屋,乃至粮食果蔬的储备,山里农林的垦殖。以及背后的人员组织,物资调配,银钱给付。我差不多都要插一手,这次书院是打着免费劳力的打算了。这个夏天,不好过啊!” 一想到谢世晋这白白嫩嫩的小老弟这次要在烈日酷暑之下干着这基础建设的事情,大家都是轻笑,显然对此抱着不浅的同情。 衣颜徽作为老大哥也笑着:“好啊,看来董师这是要把你当工部尚书的模子来教了。往后啊,咱们住的这地方,是整洁美观还是别扭难受,可都靠你了。最好,将这修成天下第一雄城!” 大家只当衣颜徽说笑,谢世晋却心思一动,瞬息,谢世晋将这些放下,笑着:“要我说,还是喜欢吏部一些。不过,衣大哥、苏大哥,卢大哥、仇大哥、王大哥。你们的历练任务,大概都到哪里去啊?” 衣颜徽应是,神情就要轻松一点:“差不离就是一个苦命的份,书院不是有提留衡州税赋用以办学的权力吗?这次,我便是要以书院经费委员的身份入衡州府府衙,参与今年的夏粮征收任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书院一向花钱大方,又是爱惜民力得很。这夏粮要是收少了,书院上能用的就少了,任务就少了成色。可要收多了,吏人衙役刁难百姓,甚至剥削苛捐都是有可能。为了平衡,此次收税我少不得就要多多盯着点。到时候,借几个人头都是有可能的!” 众人便纷纷笑着时候书院这次是派了一个酷吏下去,衣颜徽振振有词:“我无官无职算哪门子酷吏,反正我是收拾那群贪官污吏去了,这夏天也算有些趣味。对了,卢象升你呢?” 卢象升看了一眼苏默,又扬了扬手臂显露一下肤色:“在书院呆了几个月,身上的古铜色也差不多去了。只不过接下来我这苦力就要麻烦许多了,王师盯上了湖广都指挥使司,已经上书西府,要清查湖广的卫所军额。第一步,大概就是湖广南部的卫所。北部的不说,南部的,就有茶陵卫、衡州卫、长沙卫、常德卫、永定卫、九溪卫、施州卫、沅州卫、永州卫、靖州卫、宝庆卫、岳州卫、道州卫。虽然此次只是查一两个冒头的,但这东奔西走的,又要晒黑了!” 卫所便相当于后世的军区。比起明代,卫所有一大进步,便是军人可以世袭,但也可以选择另谋他业。只不过这样一来,随着吏治腐败蔓延进了军队。三百余年来,卫所已经腐烂如同烂泥。除了一干军官占着卫所的资产外,大部分士兵已经逃亡。也就是说,选择世袭的基本上就是披着军服的一群地主。而士兵,早就逃亡另谋他业去了。这样以来,卫所士兵缺乏,战力不堪用,反而白白占用了大部分资源。甚至还要为补入士兵而投入更多的金钱和物力。要不然,就是任由地方卫所虚报人数,骗取军费拨款。(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书院历练(下) 卫所不堪用,到了景帝的时候。首相徐永才便主持将地方灾区流民择选青壮入卫所卫兵。学了宋朝厢军的九成像,还别说,这法子还算有点用处。 至少流民不大闹腾,卫所也有了人手。卫所地主军官们也喜欢,因为有了免费佃农耕地。这样以来,反倒是让国朝的农民起义不甚严峻,而卫所还得以继续维持。 但随着土地兼并日益严峻,卫所里的士兵甚至比起流民还要活得艰难。而且,大灾连绵,吏治败坏,救灾无力,土地兼并更是到了一个极其严峻的地步。这样下来,流民饥民的急剧增加,已经远远超出卫所的容忍极限了! 卢象升说着卫所的事情,也将这卫所糜烂的情况讲了一下,说到军官将士兵当做佃农驱使,不由感叹:“这样下来,实际上是等于将一个人全身的毒素全部集中到了一起,造出了卫所这么一个巨大无比的毒瘤脓疮。甚至在帝国这个巨人的身体上,越发扩散了起来。” “偏生,这个毒瘤脓疮太大了。谁都不敢动了,因为谁都知道,戳破了他,毒瘤未必能剪掉,但帝国将因此受到剧烈动荡,谁也想不到是否会让帝国元气大伤,甚至就此……没了!”卢象升神情严峻:“而且,对当朝诸公而言。这个毒瘤还是有点用处的,能够将帝国的养分吸进去,然后转到私人手里。但你若是去戳破了他,这毒素没准就喷到你身上,先把你毒死了!” 谢世晋摇摇头:“那你还去动?此事……非伟力意志坚毅之辈,难为啊。而且,眼下局势。便是王师,也未必能动得了啊。而且,西府李公(枢密使李廷儒)的情况也不妙。这个时候你跟着王师去做,实在有些不智!” 在场之人都是神色复杂,卢象升感受着这些目光,却都明白了大家的劝慰之心。这种事情,的确是趋利避害得好。 只不过,阻止人家去干高尚却危险的事情,一时间大家不知道怎么措辞才好。反倒是谢世晋更关心一些,直接戳穿了现实。 谢世晋开了个头,大家便也都委婉劝了。 卢象升只是不言,端起杯中酒,起身朝着众人,一饮而尽,不再说话。 “保重!”苏默心中轻叹,端起酒,回敬。 众人也是如此,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毕竟,卢象升是他们的至交好友。这种趟火线的事情,实在有些让人难受。 这时候,仇天清咳一声,嬉皮笑脸着:“怎么,大家都不关心一下我去哪儿吗?都木着脸干嘛,难道学了王轩要去干木匠?” 王轩笑骂一声:“你才木匠!” 于是气氛一时间活跃了点。 仇天便嚷嚷着说起了自己:“我倒是比老卢好点,不必跑那么远。就在衡州府挂个试推官的名头,负责对付衡州府治安,以及王庄谜案、连环采花贼、府库失窃案等所谓疑难杂症。虽说案子是难了点,但只要我一出马,嘿嘿,保管都比你们早一步,先完成了历练!” “扯!”众人都嚷了起来,都道仇天这是吹牛惯犯了,几人在衡州当然也知道衡州这交通要地人烟繁华之下,也有罪恶繁生。那些谜案大案,都是十分复杂,考校心力脑力的,哪里那么容易。 仇天听了,当然竭力分辨,这气氛又是热烈了起来。 过了许久这才歇了下来,卢象升笑着看大家脸上的笑容问着:“那王轩你呢?” 仇天也被这分辨说得有些招架不住了,便指着王轩:“对啊,老木匠你呢?” 王轩气不打一处来,笑骂一声:“你个属猴的精怪,我可是儒生!嗳,要说我,倒是没啥好说的,我跟的是焦师,主要的,也就是这活字印刷术。而且,以师傅的状元之才,却因匠艺而备受误解。既然得了恩师教导,当然要为恩师洗一洗名声,让天下不再低看匠艺!” “好理想!”仇天转脸便赞了起来,大家对王轩,也都是刮目相待了起来。 这下,就剩下苏默了,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苏默。只不过,顾诗晓的眼神却有些躲闪。 苏默倒是很镇得住气场:“我?大概是去水西吧。水西宣抚司宣抚使安舜臣病逝,有一女年幼,奢辛蕙代理宣抚使庶务。便宜分管此事的南都四名留守议论,不大愿意将宣抚使的位置放在一女子身上,希望将宣抚使之职传给安舜臣之弟安彦雄身上,或者干脆行推恩令分拆水系宣抚司。这几种议论难平,最后才定下,认可奢辛蕙代理水西庶务为水系宣抚司宣抚使。同时,分派朝廷特使宣读命状,观察诸土司之间的关系间隙,尽量挑动土司敌对,为改土归流做准备!”【注:按照历史,是水西宣抚使,永宁宣抚使。之前是我资料错误,故而弄成了宣慰司宣慰使。正确应该是宣抚司宣抚使。 苏默说完了,大家都是细细品尝了起来。 衣颜徽立马反对:“不妥,此事不妥。苏默,我看你还是换个任务吧。” 苏默愕然:“为何?” “土司内部事情繁复难以理顺,你一头扎进去,是深渊还是前池一点都摸不准!去挑动关系,小心把你自己给烧了!”衣颜徽沉声:“再说,这实际上是个油水足的活儿,南都那群人怎么可能这么好意将这油水丢给书院?而且,改土归流兹事体大,你这到底是从哪里听的消息?” 苏默老实回答:“赢公在南都,我也曾听闻赢公有意推动改土归流之事。这些消息,便是从南都传过来的。至于南都和油水这事情,又从何说起?” 谢世晋凝眉:“这事情还是我来说吧,谁都知道江南文教兴盛,就是书院也极多。不说那个名震天下打着教书幌子图谋权利的的东林,就说其余吴兴,绍兴等地的书院,也没一个好相与的。故而,南都的事情,多是由这些人掌握着。无缘无故,不可能将这好事丢给我们。至于油水这事……” 谢世晋说到最后有些鄙夷,不过转瞬便明白了苏默可能是要去。这鄙夷的表情就收敛了起来。 这会,向来无法无天的仇天便直接说:“油水啊,有什么说不得的?这群土司在地方上,都是世袭罔替,跟着皇亲国戚似地。几百年经营下来,肯定是富裕的流油。只不过,土司在地方上再如何威严强盛也不可能违逆朝廷。而且,朝廷也对土司拥有十分强大的影响力。就好比眼下苏默你的情况,上一任土司去世,当然要有下一任土司上位。虽说人家土司内部早就达成了权力交替,但要是朝廷不承认,或者说故意违逆你的正常权力交替呢?” 众人自然是笑而不语,苏默深思起来。 仇天便接着道:“朝廷是正统,朝廷支持的人,就算是个普通的继承权无限靠后的人,也能凭借朝廷的支持在继承权上扭转对手。当然啦,这种情况一般是没有的。毕竟朝廷也要考虑边疆的稳定,更不可能胡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朝廷不讨好,不意味着具体的办事官员不讨好!” “比如说安尧臣的父亲安位上位的时候,光是贵州分守兵备副使邵应祯一人就向安氏“索该酋金银常例,不下两、三千金”。而不纳金者,“承袭有积至二三十年不得职者”。这可不是我瞎掰,这是确有其事!还有奢家,神宗时永宁奢氏土司奢效忠死后,奢氏陷入了效忠亲弟奢华明与效忠庶子奢崇周的土司位置争夺战,而永宁总兵郭成,马呈文竟然利用双方混战之机,出兵赶火打劫,将“奢世九世积财,搜掠一空”。而在奢崇明成为代永宁宣抚使后,当地官员却以“行堪未定”为由,按我说,是估计是奢氏财产被掠,又经战乱,纳金数量上满足不了四川那群官员的胃口,于是拒绝承认,并多次向朝延议请将永宁地区“改土归流”。” “现在,你说说,这改土归流,是不是油水丰厚,意义深厚啊?”仇天笑着看向苏默。 苏默不看仇天的表情,闷闷道:“有油水也是之前那群贪官污吏干的,这油水刮得狠了,落下的可就是恨了。一群不顾国史的蛀虫,这是再挖西南的根基啊!” 衣颜徽、仇天等人会心一笑,显然,苏默已经将所有利害关系转瞬之间考虑到了。 “那你再去打听打听,此事,未必是赢公让你去的。这千里之远,消息往来十分不便,指不定有心人这是要坑你啊!”谢世晋说着,他想不到,正是他戳中了真相。 只不过,苏默却摇摇头:“不必查了。水西此行,对我而言实际上是是一定要去的,楚练绸庄需要巨额棉花原料,而这些,眼下只有西南夷最适宜提供。此次,风险越大,也就意味着潜在的利益越大!” 同时,苏默心中念叨着,都说赌了,怎么会食言呢!(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苏默选择(上) 众人还待再劝,苏默却抢先说道:“此事,于公。乃国事,事关西南稳定之大局。与其惧怕危险而将此事推脱给一个贪婪庸愦之人,还不如苏某奋力而为,稳固西南,博取功绩光宗耀祖!” “于私,小弟家中的情况,大家也是知道。不瞒诸位,楚练绸庄的棉布工坊已经开业月余。但原料来源,依旧难以稳定。棉花尽管在湘南并未有人大宗收购,但毕竟少有种植。在下打探到西南夷诸土司多有种植,更有野棉花分布。此次水西之行,与公与私,我都不会退却。我意已决,诸位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此事,不必劝了!” 一干人互相望了一眼,都是无奈。私利且不提,就是光宗耀祖博取功绩,大家也不好再劝了。毕竟,眼下苏默还身负着国贼之子的骂名。 “好啦好啦,都说这些丧气话什么,好好的美味佳肴呀,都要被你们给浪费尽了!”沈云巧出言,怪罪地说着众人,说着,也拿起筷子朝着最中间的水煮鱼探去。 “就是,仇天你不是嚷着要吃穷我嘛,有了机会,怎么还客气上了?”苏默也是应是,拿起筷子,恰好也朝着那水煮鱼那边抢去。 时机如此之巧,这两双筷子在汤底里头好似打架一般。还是沈云巧手腕灵活,一块鱼片被夹起来放入小碗中。只不过,沈云巧却没有拿回去,而是在光洁的桌面上,用小勺推倒了苏默这。 苏默囧了,起身端碗接过:“谢嫂子!” 说完,苏默还暧昧地看了衣颜徽几眼。 “嗳!”沈云巧大大方方地认了下来,还狠狠地瞪了苏默几眼,这眼波流转,极尽韵味。 倒是衣颜徽清咳了几声,有些扭捏了。 场面恢复热闹,大家便这么插科打诨,说着趣事,聊着近况就这么一直到了将近天黑。 正当苏默这边热热闹闹老友聚会的时候,长沙府的两处地方,也都迎来了贵客。 尹泓智在码头上便和尹立分道扬镳,带了几个清浊堂的“护卫”,便进了夏府。 作为本地豪强,夏府自然是府城里头说得出的头面府邸。亭台楼阁,水榭花香。显然居住的主人在此很是花了大心思,颇得园林之情趣。 只不过,一路上尹泓智对此是丝毫没有兴趣。见了夏克轩,开口便是:“此行,贼人势大,夏公要如何扫清苏氏国贼余孽?” 夏克轩大笑:“苏氏虽然势大,但我夏氏也不是吃素的。虽说苏氏吞了尹家财产后已然经过我数月观察。终于发现了苏氏的致命弱点!” 与此同时,知府署衙也迎来了贵客。 一顶寻常的小轿在府衙后门里停了下来,接着苏兰若领着几个心腹家丁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盯着,这才点点头。 于是小轿里头这才出来了一人。 此人在知府署衙面前,也是神情自若,却是一身普通的月白儒衫,斯斯文文的,还蓄着山羊胡子。正是从湘江码头上下来,经过清浊堂之人左拐右绕这才来此的尹立。 尹立在苏兰若的引领下,一路从小道进了苏浚书房,一路无人,苏家显然也做好了保密措施。 而此刻,知府署衙后院书房里的苏浚,而手中握着来自衡山上苏默的亲笔书信,竟是有些怔了。 “默此番行险,着实无奈非常。原本以为依着我低调行事,忍让风头可以避开陆家的视线。但这着实太过稚嫩,只不过勉强维持了旬月,家族内里深浅便被陆家瞧了个通透。我自知于陆家正面对抗,我苏氏基业定会毁于一旦,再无机会。故而,此番,我决意兵行险着,以我苏默之性命为赌本,以我苏氏之未来为赌本,来一场惊天豪赌。此次,我料陆氏定不会放过叔父。便恳请,若我此番能安然归来,那么,还望叔父能记得当初约定,行反戈一击之举。若不然,便请叔父收拾残局,保我苏氏骨血之留存,以及我那几个亲近之人的性命……” “此子……”苏浚拿来一个火盆,将书信凑近烛光,无声间,火光燃起,苏浚将书信丢入火盆里,喃喃着:“没丢了他老子的人!” 恰好,苏兰若进来,瞥了一眼那燃尽的信纸,神色复杂,转而这些便略过,一礼对苏浚:“父亲,陆家陆光,此行依旧化名尹立,来了。” 苏浚点点头。 于是尹立便在下人的带领之下进了书房。 苏浚打了声招呼:“小友此番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我苏氏,只怕此行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说着,苏浚也不看尹立那常带笑容万载不变的虚伪面孔,伸手请人入座。 尹立坐下,也未有因为苏浚那抱怨的话而不满,依旧笑容满面:“哪里当得府尊这话,我眼下,只不过是一奔走天下,钻空子寻些吃食的小人物罢了。此来只盼着府尊莫一气之下,将我这小人物丢入大牢,明刑正典就好了!” 苏浚神色淡淡:“小友说笑了。” 尹立的试探落了个空无回应,苏浚客气了一句,却是一点多余的话都不肯说。 尹立明白面对这等老手,一点言辞上的技巧是没用的,便戳破话头:“此行,尹立是为苏公贺喜而来!” “哦?”苏浚皱眉:“我尚未到五十之寿,谈何而来的喜啊?小友这可是让我疑惑的紧!” 尹立笑着:“若是说,让苏氏能过苏公手下真正得到兴盛,那这是否算得上是一喜?” 苏浚凝视尹立,尹立岿然不动,平静对视,满是自信。良久,苏浚笑着:“如苏默所言,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未来,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小友有何要说的,尽管直言吧!” 尹立心下大定,这苏浚,显然跟苏默不是一条心的。故意提出苏默,还不就是想着他这个侄子才是他可以拿出来卖出好价钱的牌吗? 尹立心中鄙夷,但面上却是一副尊敬的姿态:“当年苏公那一代的恩怨,江陵那边以为,还是终结了吧。这冤冤相报何时了,空将力量限于内乱,还不如多发展一些。故而,族中以为,八大家是时候放弃对苏家的敌意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苏默选择(下) 【感谢法号星空同学的8888捧场,V587~成为本书粉丝榜第一哦~】 “什么?”苏兰若惊呼:“陆家愿意退让?” 也怪不得苏兰若如此高呼,这十数年来。苏家被陆家局限在善化小小一地,苏浚更是终其一生未能尽斩才能,说到底,就是陆家一意封锁。 而今,这个大敌愿意主动退让,如何不让苏兰若欢喜。 苏兰若欢欣,苏浚却不动声色。 尹立笑对苏兰若:“不错。世家之所以为世家,自然不是仅仅靠了一个门面和田产。那是因为世家有开阔进取和包容之心。而今,苏氏的确有望能够真正成为顶级世家的,继续强硬封堵,只能造就出陆家在湖广越发难堪的局面。所以,族内已经改变了看法,愿意对苏氏做出让步,承认苏氏作为一个地方实力派更进一步的利益诉求!也愿意用和平温和的方式,调节与苏氏的利益纠纷!” 苏兰若笑容尽展,就是苏浚,也显然心动,闭目沉思了下来。 苏兰若看向父亲,目光殷切无比。陆家愿意和解,这显然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见父亲没有答话,苏兰若决定打破沉默:“对你们而言,这让步,似乎太大了。教我怎么相信?” 尹立一副成竹在握的表情,的确,此次家族内给他权限之大,令他有了无比的信心。而且,他也明白。此次家族是真正地给出了认真以对的姿态了。若是真的让苏默发展了起来,那岂不是又一个苏护来了? 到时候,陆家在湖广的利益节点还要不要了? 所以,陆禅亲自主持下。陆家全力以赴,就是要将苏默打沉!为此,哪怕此刻宽容苏浚一系,也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听了苏兰若的话,尹立笑笑:“苏公子此言,我是理解的。为了打消贵方的疑惑,八月份在东林书院,八大家各个家族头面人物都会出席的年会。苏公也可以得到邀请函!” 这一次,苏浚喜形于色:“当真?” 尹立颔首,怀中竟是立时掏出了一份请柬:“如此大事,怎敢妄为?” 这一次,又沉默了。 苏浚的确知道八大家之中,尤其是以苏州顾家牵头,绍兴谢家应和的小圈子,是主张将苏家纳入八大家体系内的。 当时,正是苏家鼎盛,还未有和八大家全面开战爆发冲突的时候。原本,若是能够依着顾家的方案,那苏家是能够进入八大家这个政治联盟的。但那样一来,对同在湖广的陆家冲击就太大了。 于是陆家少壮派代表人物陆慷的坚持反对,再加上,苏家若是真的进了八大家,肯定是世家联盟的首领之位。而当时身居次相之位的叶向高正是周家的女婿,周家才是世家第一,自然不希望首领之位被挤掉。 于是周家支持陆家决意强硬对待当时同样强盛的苏家,两个庞然大物争斗,自然是两江之地一派烽火。 争斗的结果是惊人的短暂,一次烽烟后,竟是苏家轻易获胜。而且,借着胜利之势。苏护罕见地犯错了,胜仗过后,苏护将手伸到了当时并未参与进来的其余除了苏州顾家绍兴谢家外的其余四家手里。 再掏了两千四百万两银子的巨额军费后,苏护眼见着八大家元气大伤也焉了下来,便开始组织北伐。 只不过,暗流之后。犯了骄兵之心的苏护被联合起来的八大家打沉了! 陆家一口气将苏家的大部分遗产都给吞了下去,得以迅速成为八大家之后,还远远甩开了居于第二的王家,而周家却因为受创最重,若不是有叶向高推上了首相之位,只怕情况更糟。 只不过,叶向高只是周家的女婿,也有自己的打算,这样一来,周家也就有些式微了。 这是苏护死后十年的脉络发展,陆家一家独大,其余七家却是彼此相差不多,但任何两家联合起来,都难以完全抵抗住陆家一家。于是,八大家内部格局微妙,似乎也都在等待着一场意外,彻底搅动局势。 此刻,意外来了。 这便是被打残后,竟是再次有了崛起的苏家! 对于苏家,八大家的态度再次截然不同地分成两派。 一派,自然是陆家领头,陈家作为小弟跟在后头的强硬派。陆家自然是希望彻底将苏家打沉,以图能够维护住湖广省内利益节点的。 至于另外一则依旧是顾家领头,却没了别人呼应的温和派。顾家隔着陆家更远,似乎也对陆家没有太过畏惧。于是顾家明目张胆地领头支持恢复对苏家的正常化外交! 还有其余几家,便成了中立派,犹疑不定。 温和派表态正式承认苏家具有登上顶级世家之船的资格,愿意对苏家做出和解! 他们渴望一个新的动力将八大家内部的格局有所冲动,故而,除了陆家一系强硬外,其余大部分世家都罕见地沉默了下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苏家的确有本事能够发展处庞大实力的情况下才能成立。好在,按照苏默这个势头,还真有将苏家发展为顶级世家的可能。 只不过,陆家的话语权显然更加厉害,毫不犹豫地否决了顾家的提议,直接强硬地宣布要对苏家进行打击。 这,就是苏浚靠着老关系全面获得的情报了。 当年苏护陨落,苏浚也是出力救了一批人,而今这批人下来,至少让苏浚也保持了一个耳目灵通的效果。 故而,按照苏浚的判断。尹立这番情况,的确是对的。 解除对苏家的敌对,虽说可能一定程度上造成对陆家利益的冲击。但长远来说,就算此刻再次压制住了苏家,那陆家实力被削弱的情况之下,还能继续保持那种实力遥遥领先的态势吗? 就算能够,今日你压住了一个苏家。明日,还会有第二个苏家式的新兴世家或者说新兴权贵出来。能够一次次都压制住吗? 或许,再出来一个苏默式人物后,陆家就要面临崩溃了吧。 所以,按照这种思维,陆家改变态度,转而承认没有多大利益冲突的苏浚一系苏家人,是可行的! 毕竟,当年对付苏护也是如此。任何强大的堡垒,想要攻破,从内运力无疑是最为有效的方案。 于苏浚而言,这一刻,他彻底心动了。若是真的能够得到八大家的谅解,就算牺牲了苏默,也不是不能付出的代价。 说到底,自己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是想着能够依次真正复兴了苏家!而苏默那边,太过刚硬,而且得罪陆家也太狠了。 苏家想要在湖广这地面上混着,总不能时刻处于抵抗和战斗状态。那样对苏家发展的拖累真是太大了。 而自己呢,和方方面面八大家的人物不说友善,至少也是有过交情。这要是和解了,那苏家这将近半个多甲子的枷锁那就是解开了! 解开了枷锁的苏家,将真正实现腾飞,而不用担心再次举世皆敌了!而且,若是苏家进入了八大家的政治联盟。哪怕是屈居末席,那苏家也能获得太多太多好处。 其他姑且不论,就说他苏浚,只怕长沙府知府过后,就能入中枢得一个六部侍郎的缺,若是运作得好,临死前爬上六部尚书乃的位置都有可能! 这一切该是多么美好啊! 苏浚心中一瞬间好似恢复了所有的青春,心脏更是前所未有地强劲有力起来。 站起身,苏浚目光掠过那个带着灰烬的火盆,略微一顿。随后,笑容绽放,带着独特的意味,最终目光落在尹立身上,伸手接过那封请柬。 “合作……”苏浚长时间不说话下,竟是嗓子有些沙哑:“愉快!” 这一刻。尹立也是满脸笑容,从内到位都是开心无比。 似乎,谁都不去想之前的那句话,所谓顶级世家的确都有开阔进取之心,但包容之心……却绝不是陆禅能够有的! 而陆禅,才是此次行动的真正主持者! 收到从长沙府发回来的消息,同样准备着历练任务的陆禅也笑了:“他人笑我太张狂,我笑他人太天真。这世界,哪儿来的免费吃食!” 陆禅肆意地笑着,此行,他将要去湖广布政使司担任试经历,实习政务,权力广泛,却不需要担任什么责任。在所有书院学子的历练任务之中,算得上是最为轻松的,而且,依着陆家在湖广的根基,想要出彩实在是太容易了! 看着清浊堂从长沙府发回来的消息,陆禅的心情十分畅快。 “苏家老儿,也不过如此!”陆禅站在山峰上,望向长沙府,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苏浚入彀,陆禅在长沙府的计划便完成了三分之一。 “而且,夏元繁也不是一无是处嘛!”陆禅将一封书信递给身后人,真是陈益古:“苏家的这个漏洞,倒是胆大心细得很!” 陈益古接了这书信,一目十行扫过。能进书院的学子,自然是天资卓越。只不过看了夏家的打算,陈益古也不由瞠目,这计划,胜则胜矣,若是败了,夏家的基业可就要毁了! “夏家如此决绝狠辣,苏家将亡不远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暗流汹涌(上) 锦衣罗裳,绿翠红玉。一身上等打扮的豪客带着几个随从进了楚练绸庄的铺子。 对此,主持这处的苏水西是开怀极了。一见来人,便眉眼含笑地走了出来:“阚茹兄,来得早啊!” 这被称作阚茹兄的豪客名作罗阚茹,对着苏水西,矜持地回礼,神态之中也带着倨傲:“来得早了,还不是给你送的银子?难道苏掌柜这番,还是不欢迎我吗?” “岂敢岂敢!”苏水西陪着笑:“阚茹兄进门便是客,这主客之间就这么谈银两岂不是生分了?我们苏氏立这广屋,还不是要为朋友服务的?” 听了苏水西的话,这罗阚茹轻轻哼了一声,跟着苏水西进了专门招待贵宾的内间:“苏掌柜,罗某明人不说暗话,这钱财倒是其次。只不过,这次要的湘绣和上等丝绢,你要给我准备妥帖了。要是有一分的不是,便是再好的朋友兄弟,也说不得要翻脸成仇了!” 罗阚茹这么火气旺盛,言语咄咄多少让苏水西有些心理不舒服。不过开门做生意,本就是和气生财,四海皆友。按下心中不适,苏水西也只当这罗阚茹生在大族之家,是富贵惯了养出了这么傲慢的脾气。 苏水西依旧笑着,温颜不改:“这是自然,楚练绸庄的牌子,可是咱苏家几十年的声誉。断然不会砸了,阚茹兄你只管安心吧!” 罗阚茹颔首,目光也不看苏水西,依旧是那般倨傲的模样,见人眉眼高三寸,好似这梁上有什么美人一般。 苏水西又陪着说了些闲话,仔仔细细说了下订单的详细章程。对此,罗阚茹倒是大方得很,也不仔细看,扫一眼,便是大笔挥就,又是大拇指沾了药水,便摁了手印立了契。 “这两千匹丝绢,一百零七样苏绣。罗某要在六月二十六的时候全数见了。这日子订的有些紧了,所以便加了三成的价。我敬苏氏五十年的牌子,便契约一样样都立规整了。但苏氏要是到时候不能如约见了货物,可是我罗某损失大发了,到时候,便是对簿公堂,也在所不惜!”罗阚茹目光咄咄,看向苏水西。 苏水西见了这契约,心里欢喜得什么样似地,这两千匹上等丝绢,对于苏家的产量而言,虽说量有些太大了,但也不是承担不了的事情。而且,眼下水力大纺车的功率已经稳定了下来,次品率大大降低,到了完全可以承受的地步。如此一来,算上存货,完全可以消化下。故而,苏水西还真不觉得会有什么风险! “公平买卖,诚信经商!”苏水西一拱手:“阚茹兄这且直观放心好啦!” 罗阚茹依旧那般倨傲的模样,有气无力地回了一礼,便施施然退下,身边随从三五成群地簇拥着,一派大人物的气度。 苏水西看着罗阚茹的背影,心中一派喜悦。 不多时,苏水禾便来了,也是忘了一眼罗阚茹。见着苏水西的目光已经满是艳羡:“水西,这买卖做的好哇!” “托福托福!”苏水西大笑着。 “怎么着,这是第三笔大单了吧?”苏水禾问着。 苏水西答:“不错,前面两单,都是没少于一千匹丝绢的。都是豪客,这光是一成的定金,就收了一万三千七百两了。看来,湘南首富之地,果然是顶级世家崛起之基啊。有了这三笔大订单,再加上那些为数众多的小订单,眼下工坊的工期,都排到秋期了!我苏氏,要大兴啊!” 苏水禾也是满怀憧憬,近来订单突然增多,一开始苏家还以为是有人捣鬼。似乎是在试探苏家的生产能力。 对此,苏家是欣然接纳。小小试探,全部吃下,充分地展示了有水力大纺车后暴增的生产量。 见此,那隐在暗处的人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突然有了生客进来,一次性便买了将近一千五百匹丝绸。 更是隐隐约约,市场上又有苏家快不行了,楚练绸庄没了原料生产不了丝绸了之类的话传出。 于是苏氏几个头脑聚集在了一起,派出精干人员探查后,果然发现了一干长沙府本地绸庄的商人在做鬼。 恰好此刻,苏默一纸密信到了宗族会议内。说是通过周家的渠道,已经得知苏家的伪装被识破啦。 这个时候,再隐忍已经没用了。必须展示一下肌肉,证明苏家不会消亡,苏家,还是很有实力的! 于是苏水华等人拍案,一口气增加了三千匹丝绢放入长沙府的楚练绸庄,更是降价促销,什么老客户大客户银牌相赠,尊荣招待。 又比如什么买一百匹丝绢赠送五匹锦缎,什么买两百匹丝绸即可享受银牌贵客招待,一千匹金牌贵客招待。 甚至,平面一些的麻布和普通丝绸,也是降价促销,买四送一地迅速发卖了起来。 连着苏家还大大雇佣了一批闲人,站在各处热闹要紧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叫卖宣传,一个个培养的身材曼妙动人的侍女,也是在店铺门口脆生生地喊着欢迎光临,谢谢惠顾。 等等别出心裁又是极有用处的促销手段出来,楚练绸庄哪里还能不大大地热销了起来? 一时间,依旧还保留着楚练绸庄大铺面的长沙府和衡州府两地,楚练绸庄热销盛行,妇孺皆知。 便是平头百姓,也贪着享受,趁着低价买了一批。至于那些上档次的贵宾,更是对商家如此熨帖的服务,很是享受,豪气地买了起来。 毕竟,这金牌银牌的贵宾区别出了平民豪商,很是彰显气氛呐! 霎时间,楚练绸庄俨然成了湖广南部第一丝商! 于是,这影响力逐渐发酵下。连着外省的那些大客户,也都过来订单啦。今日这苏水西接待的,便是临省的豫章大族罗家掌管采买的重要人物,罗阚茹! 这两千匹丝绢订购下来,那便是足足过万银两的利润啊。以往,依着手工,那便是苏家所有工坊一个季度都生产不出的量了。 今日,苏水西便提气地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当苏水西等人正想着苏氏美好未来的时候。这罗阚茹上了一辆豪华马车,一脸倨傲却瞬间垮了下来,原本因为傲慢而挺直的脊梁,在面对马车内一人的时候,也瞬间弯了下来,面对那人,面带谄媚,带着毫不掩饰的讨好。 “夏爷……您的吩咐,小的是一点都不敢耽误呐!”(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暗流汹涌(下) 【多谢法号星空的10000捧场~V587好有爱!】 正当这长沙府热闹喧哗的时候,衡山也罕见地再次热闹了起来。 时间到了六月,按照后世需要考试的时间,则是成了而今书院学子的历练时间。 每个学子都在各自的导师手中得到了历练任务,大体,都是与自己所学之术有关联的东西。 学了税收的衣颜徽去了衡州府督税,习武练兵的卢象升跟了王在晋要先一步去衡州卫检点兵额,还有仇天这游侠之气甚深的也被派去了衡州府试推官查案。还有王轩,则依旧老实地去专研铅活字和转轮排字法了。 当然也有和自己所学关系不甚很大的,比如谢世晋指挥着一帮子山民苦力开始琢磨着衡山的基础建设。 而苏默,这个学习航海律法和政治的,此次领了南都礼部试郎中的职,琢磨着要去水西了,而且,此次历练。也是苏默进入朝廷体系的第一次。 无论从哪里说,都算得上是意义重大。而温志强的意思,便是苏默进了书院,为朝廷效命后,那就不是只知道埋头苦读的学子,换个容易理解的,那便是苏默而今是一个进入社会,真正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了! 而且,身为书院的学子。苏默便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学子,他还是帝国精英,一个衡州半壁税赋教导出来的真正的士大夫! 于是,在历练任务之前,书院便要给所有学子举行成人礼了,男子行冠礼,女子及笄。 撇过这些,苏默便开始划归去贵州的路线。 托古代尚未大肆破坏环境的福气,湘南这片地域上,水域纵横,江面宽广。洞庭四水之一的资江还可以通航。 至少,依托水运,还不算特别艰难。 而且,朝廷似乎对此也颇为急切。十分大方地放权给了苏默,甚至连惯例应该配给的副手也没有挑,直接让就近在衡山书院里的苏默择选人马,出发贵州。 见此,苏默便召来了宋大壮,带着苏克容和云天等随从,又选了一些精干的扈从,便准备出发了。 湘南这片土地上变换风云,与此同时,在中枢的动员之下,各地兵马也开始被朝廷征调入京,准备出关征战。 而枢密使李廷儒,也属意择选石鼓书院院正孙承宗北上担任统帅。只不过,这一提议遭到了东府政事堂叶向高的强烈反对。毕竟,孙承宗名高位重,他一上去,那叶向高的首相之位还要不要保住了。 对此,启兴帝并未坚持李廷儒的意见。随后,一系列交锋和妥协下,王在晋便成了比较合适的人选。毕竟,虽说也是书院中人,但一向手腕灵活,立场中立,是个合适的人选。 同时,王在晋对湖广都指挥使司动手,也显然有展示存在感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李廷儒的一次反击,谁都知道,湖广都司驻军日久,早就被地方豪强腐化成了烂泥了。王在晋此番动手,未尝没有从腹背威胁东林叶向高的意思。 尽管朝中你争我夺,但为了出兵山海关,兵马该集结的依旧要集结的。 更何况,李廷儒好不容易筹措的银两都下发了,地方督抚哪里还敢怠慢,于是各省开始征调兵马赴京。 这其中,位于四川南部的彝族土司,永宁宣抚司宣抚使奢华明便成了中心人物。 作为西南实力头前的土司,奢家一向是朝廷关注的目标。 这个关注,不仅是意味着奢家是地方官员的固定提款机,同样也是土兵征发的重要地点。 而且,奢华明在之前继任永宁宣抚司宣抚使的时候,实在太不给地方官员面子啦。 竟是拒绝了他们的提款要求,这让巡抚四川等处地方兼提督军务的秦延中很是恼怒。尽管巡抚大人肯定会照顾吃相,朝着奢华明伸手的肯定只是一干不起眼的小官吏。 但在四川这地界混,谁敢不对巡抚大佬表示敬意? 尤其是这种朝着土司挥刀子的好事情,捞到手后,自然是得打点好了上司。这一系列的打点,自然会分润到秦延中手上。 可这一次,估摸着得有几千两分润的秦延中发现,奢华明竟然敢不行贿! 这让奢华明顿时生气无比,要知道,这可不是几千两银子,那是几千两金子啊! 西南深山从来,尽管地势恶劣,但也有许多小金矿。 而奢家经营于此千年,乃是货真价实的千年土豪。而非中原那些,在三百年前也不过是寻常中等世家的所谓八大家。 于是,此次中枢下令要调兵土司,秦延中自然是大笔一挥,便命有司下发公文,征调永宁宣抚司土兵两万! 消息传到永宁,哀声四起。 这历来刀兵非福,古代行军打仗,那消耗也是极大的。更何况,从永宁到辽东,那何止千里! 就算土兵再如何强悍敢战,四千里地走过去,不说还能不能赶到战场。就说连月征战,还能有几分战力保持? 再加上,华朝军事体制。真正归属中枢的正规军,卫所军是算不上,只有京师三大营以及九边九镇边兵算得上是正规军。 至于卫所军以及土兵,这就要另说了。 卫所军是因为太过糜烂,根本派不上用。的确,让一群大地主领着几百几千个面黄肌瘦营养糟糕的农夫去打仗,怎么可能有打胜的道理? 就连后勤转运,战兵都嫌弃卫所军。因为卫所的那群军官实在是太黑心了,人家地主作为乡亲乡绅,好歹还要讲究个名声和体面。吃相还不算难看,十成的收入,也就再黑心也就收你七成的租子。留着的三成再交完了税赋以后,好歹能让佃农勉勉强强吃个半饱活下去。 但卫所的军士呢? 没有农税,但十成的收成连一成都不会给你。顶多,也就发点陈谷烂糠算作所谓军饷让你勉强活着。 故而,帝国想要从南方征收兵士,那些卫所兵是靠不上啦。 至于土兵,那就是另外一个情况了。 朝廷羁縻西南夷,为了保持国家统一,便要好好处理这些深山里的异族。为了不重蹈宋时失却西南,让彩云之南的云南独立成大理的悲剧。太祖之时,便在西南设立了大批流官,并且驻军。 希望通过政治和军事手段双重推进,逐渐挤压土司的范围。同时从军事上,遏制土司为帝国边疆的威胁。 这样以来,使得西南局势平稳,再加上国朝初期正是一国国力上升之时。吏治最为清明,统治者也十分清醒。 百废待兴之下,经济发展,民生安定。 这样一来,使得土司地区,也是民生安稳,生活改善。自然让西南平静得以维持。 华太祖对西南夷如此重视,自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些深山里的西南夷骁勇善战,地势优越,而且一定程度上能够做到自给自足。 国初,华太祖联络土司反攻蒙元。及至国立,作为回报。土司便得以维持下政治军事上的特权。 这其中,政治权力土司世系,保留军队,尊重民族习惯。都在三百年时间内得以安稳。 于是,在南方地区卫所兵彻底糜烂后。 因为特权而得以维系的土司土兵,反而依旧保持了骁勇善战的特点。在国朝中期,几次江南战乱中,大量的西南、华南土兵都得到征召奔赴战场。 其中,尤其以广西的狼兵出名。这些人悍不畏死,如嗜血群狼,打仗起来,特别振奋时期。 因为,朝廷对这些狼兵还算比较讲究。你砍了一个敌人的首级过来,只要是真的【明代历史上杀良为功的比比皆是】一个首级十两银子是跑不了的。 西南边疆穷苦,十两银子是一个狼兵在家乡一年都未必有的收入。故而,打仗起来,特别凶悍。 若是朝廷愿意继续这样立赏格地收首级,那八成土兵还是会干的。毕竟这样的外快是很实惠的。 但随着帝国财政日益艰难,连卫所兵出省都依旧是本省支粮支饷。更何况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土兵,最后赏格一降再降,到而今,就成了出兵作战土司自备粮饷兵马。作战完毕,才给付赏银。 这样一来,哪个愿意再傻乎乎地白打工? 若是一些实力弱的土司也便罢了,苦苦受着吧,反正也就带几百兵过去,压力不大。 但永宁宣抚司这次是点名要两万土兵,这要是自备粮饷,奢家哪里能够支撑得起来? 西府枢密使李廷儒恐怕想不到,自己筹措了五万两银子下发到四川巡抚处,已经只余下了三万两,而经手四川巡抚秦延中处,就只余下了八千两。在当消息传至永宁的时候,就成了钱粮永宁土司自备。 但实际上,李廷儒此刻正在为十数万云集山海关的天下勤王兵马筹措粮饷! 消息到永宁,哀声四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油然起了一个念头:朝廷,这难道是要逼死永宁土司,要彻底行流官吗? 流官,这是地方官吏用来威胁土司的最大利器,同样也是所有土司为惧怕的一件事情。 于是,悲愤的情绪在酝酿。 “朝廷这是要永宁人去死啊!” “汉人忘我之心不死,他们只想着设置流官来更好地剥削我们!” “我们彝族男儿,不能再这样下去啦!” “四川巡抚秦延中那个狗贼,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奢家,决不能容忍!此次出兵,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永宁宣抚司官署,也就是现任永宁宣抚司宣抚使奢华明的居所正厅里,吵成了一片。只不过,这一次,所有人的意见罕见地统一! 但奢华明的目光,却藏着无比的锐利:“此次必须出兵!但我绝对,会给朝廷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们明白,我彝族男儿,还有血性在!”(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买卖与大典(上) 水西。 作为水西安抚司的驻地,水西这片山中小城也是西南少有的繁华之地。 人来人往,却都是穿着彝族传统服饰的男女。打着英雄结的彝族健儿,白裙热情的彝族女儿家。 山清水秀养育的这里的女孩子格外地俊俏,而宣抚司宅内,一个好似集结了这片土地上所有优点的女孩子,却是格外地悲伤。 这女孩子上身穿着镶边或绣花的大襟右衽上衣,戴黑色丝巾包头、耳环,领口别有银排花,下身穿着裙子,群边上繁复精美的绣花摇曳生姿。尤其是楚腰细细,身段曼妙。这容颜,更是柔媚如水,眉眼动人处那股子清纯如许的味道,好似什么负面情绪都能在这个美人的注视之下平静下来。 又好似看久了这美人,什么邪火都能勾动出来。 这便是水西宣抚司宣抚使之女,安梓。 安彦雄看着这侄女,心中叹了口气,若不是那桩大事大哥苦苦不肯答应。这彝族人的明珠,山里最美丽的花朵,又怎么会眼下伤心成了这幅模样呢? 转眼,安彦雄便摇摇头对着侄女道:“香香,你就莫要哭了。眼下大哥的丧事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定然让大哥在地下也有个体面。你和你母亲,也别争了,这有些事情,你不懂也许还更好些。眼下,你就好好安心等着,我与你母亲,总会帮你找个好人家!” 听这,安梓压抑住悲伤:“阿呷(二叔)莫说这个了,汉人都知道要为父亲母亲守孝,香香决定了,要去水东那里为族人做事造福,这家人的事情,阿呷就莫说了。” 安彦雄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听着脚步,安梓更悲戚了。扑在父亲的灵枢上,听着渐行渐远,女孩子却是哭声一下子止住了。 目光落在灵枢上,坚定无比:“我一定会为父亲……找到凶手的!” 安彦雄出了宣抚司官署,便回了自家寨子。但刚刚落座,便有亲信家人过来禀报:“有人求见!” 听了家人分说了那来人的特征,安彦雄便快步去了客厅。见到了一个英雄结打得平常的壮实汉子。这汉子面目偏近柔和,一身筋骨打熬得精壮非常,显然也是一条好汉子。只不过,让安彦雄觉得可惜的是,这男子,却和他不是一路人的。 虽说他这一身打扮普通人瞅着看不出端倪。但安彦雄却是见多识广,眼力劲尤其出色。一眼便看出来了,这是个血统纯正的汉儿。 “江陵来客,此番打扰同知大人,还请海涵!”这精壮男子看向安彦雄,气场很是不凡。 安彦雄大笑着:“朋友来了,有什么打扰的。只不过眼前这位好汉,我却是没见过!” 精壮汉子只是略一踟蹰,便从怀中拿出印鉴:“在下李钧吉,此番为主公而来,是有一桩大好处,要给与同知大人的!” 安彦雄双目瞪了起来,看向李钧吉:“你们汉人就是啰嗦,有什么事情,偏要弯弯绕绕弄的人听不明白。眼下,你既然有事情,那便直说好了。偏生要拐那么多听不懂的是作甚?平白了生分嘛!” 李钧吉神色沉静,却是心中稍稍有些吃惊。看着眼前这个肤色黝黑,锦衣罗袖的土司贵族,心中的成见迅速消融。 此人,赫然便是同样领到了书院历练任务,却是更早便进入了水西地区的陆禅手下大将,李钧吉。 早就被绑在陆家战车上的李钧吉自从进了陆禅的夹带后,他的父亲便给他安排好了陆禅一个表妹做他的未婚妻。为此,李钧吉并未参加冠礼大典,年龄偏大的他已经在家中举行过一次。面对董其昌的询问,他也只是沉默地拒绝。 似乎是陆禅再表达歉意,为此,他的父亲,原本一个川地的小县令,眼下也得以高升到湖广,任职一州知州之位,同时就近操办婚事。 对此,李钧吉变得沉默起来,默然地听从了家族的吩咐。随后,更是得了陆禅的吩咐,来走一趟水西,拉拢安彦雄这个头号安家实力派的时候,也负责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原本,按照李钧吉想着。这水西一干西南夷,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土司,他也在四川西北见过,不外是一群靠着父辈余荫,可以荣华长久的好运人。 不是欺压族人,便是玩女人生孩子,着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李钧吉领着这项任务,着实也并未有什么在意。 只不过,眼下见了这安彦雄,他便明白,自己实在是太小看天下人啦。三言两语,李钧吉想要在谈话之中占据主动的努力便被消融殆尽。 反而被这安彦雄一语道破,看似莽撞,实则犀利。 李钧吉打叠起精神:“安同知(贵州宣抚司同知)这般说来,倒着实是我想岔了。不错,我陆氏与西南夷交好百年,往来无数。这信任是已经构建好了,此次家主委托在下带来的宝贝,也是秘密送来。只不过,公事之余,在下却有一个私事想要和安同知商量商量,此次,李某过来,是要买一个人!” “哦?”安彦雄一听那些“宝贝”到了,顿时眉眼喜色不减,提及私事,安彦雄更是目光暧昧了起来:“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李兄弟若是愿意多留几天,我帮你寻个百八十,到时候让你满意而归!” 李钧吉却没有被安彦雄这副稍显猥琐的表情所动,而是直言道:“在下要买的,是一条人命!” 安彦雄笑容收敛了起来,也没有什么吃惊的:“谁?” “苏默!”李钧吉神色如常,似乎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安彦雄却是手下一颤,心下终于有了波动:难道,大事被这陆家人给打听到了?所以派出这小伙子过来试探?这苏默,可是朝廷使者啊!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我若是答应了,岂不是落入圈套了? 见安彦雄神态已然有些退缩之意,李钧吉微笑入场,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副清单:“铁甲五百副,上好钢刀三千柄!同知若是答应了,不出三日便能送来!” “这苏默,着实惹了公子大怒啦。此番收拾了他,其余收尾,其余人恐怕也顾不上了,到时候,有公子收拾他的靠山,中枢也不会有人帮他出头!而这,便是表示我们的友谊所在!”李钧吉见安彦雄惊喜无比,轻轻笑着:“土兵北征在即,却无兵甲助阵,这些兵甲,程序上绝无污点!” 安彦雄笑容渐浓。(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买卖与大典(下)【加更】 【贺法号星空捧场特此加更两章~】 启二年六月初九,作为少见的良辰吉日。似乎老天爷也很是卖面子地再小小降了一点雨水后,便放晴艳阳天了。 既然是良辰吉日,那不来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 衡山上,少见地气氛肃穆了起来。 “冠礼大典!”温志强一身盛装,身后带着衣颜徽、苏默还有沈云巧、小慕雪。都是一身深衣,神情肃穆。 尤其是文暮雪,抓着苏默的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可爱的鼻子一皱一皱地看着身上,总是担心哪儿没准备好了。 如沈云巧这等细致的人,更是好几次检查了衣颜徽和苏默的衣饰,这一次大典,着实是半分都轻忽不得! “书院教的东西,大部分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只是希望交给你们一颗为国做事的心。还有的,就是这真正士大夫应有的做派和气度。以及我们身在这个国家,身在这个社会,家庭。应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温志强神色严肃:“这一次大典,很多仪式化的东西不要觉得不耐烦,觉得应该不拘礼节。要我说,恰恰相反。我华夏乃是礼仪之国,中土礼节,那是半点都轻呼不得。尤其是在这类大典之上,你们应该明白,这每一个礼节,都彰显着我们作为文明国度,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每一处礼仪,都是华夏文明的凝结!” “弟子知晓!”衣颜徽四人肃然领命。 温志强这重话说完了,心中轻叹了口气:“希望你们都能够从今日的大典里明白一些东西!” 温志强带着几人上祝融峰,路上人头攒动,不是书院的学子工作人员。就是那些在湖广乃至在天下都速来有好名声的名士甚至重臣。 至少,南都留守英国公刘琦,巡抚湖广等处地方兼赞理军务(简称湖广巡抚)蒲邢、南都礼部尚书赢忠,湖广三司,湖广、江西、广东、广西的学政都是过来观礼。这还不计算那些湖广境内近一些的教育系统的官员,以及地方名士,致仕高官。 当然,这些还少不了学生的家长,毕竟,这是一百多孩子们的成年礼。也就意味着成年之后,他们将脱离原先的家庭,组建自己的家庭。 总之,而今的书院,再次因为冠礼大典成了整个华南地区的中心所在。 一时间,人文荟萃,车马不息。 而反应在祝融峰上,便是原本的道路而今已经有些拥堵的迹象了。要知道,这处山路,那是为了便利同行,一再加宽甚至不惜数倍之前的长度。 就是在山上,并排两辆大马车都可以疾驰! 再加上那些山间小道,衡山上一次出现交通状况都不知道是哪儿啦! 但此次,却衡山上却是真的出现了交通拥堵的状况。 只不过,让苏默叹为观止的是,这些人心里对此次观礼或许并不心情开心。但每一个人都极尽展现着风度,尽管人潮如海,道路一时间显得有些拥堵。 但没有一个人去大吵大闹,便是贵至南都留守国公勋贵,强如本省督抚,也都没有对此动用什么行政权力来彰显特权。 也未有那个自持名声广博,性情怪异地,因此大吵大闹。 各家随从也显然对此十分明悟,这些最为敏感的小人物一个个谦逊地如上古君子。 每个人都在维持着自家的形象,同样,这一派景象展现在苏默眼前,一个直观的信息便显露了出来,这次大典,是真的放肆不得啊。 “这举行一个成人仪式,还真热闹啊!”苏默喃喃着。 若是说,半个月前有谁对苏默说历练任务之前他还有一个大麻烦大困难。指不定苏默就要骂娘了,这悲催的事情还没完呐,这还没想好怎么破局陆家的大恐怖进攻呢,你又说有大麻烦! 但半个月过后,而今站在山道中,微微冷汗渗出的苏默是真切感受到了这大麻烦的可怖。 冠礼,是华夏民族嘉礼的一种,是古代中国汉族男性的成年礼。冠礼表示男女青年至一定年龄,性已经成熟,可以婚嫁,并从此作为氏族的一个成年人,参加各项活动。成年礼(也称成丁礼)由氏族长辈依据传统为青年人举行一定的仪式,才能获得承认。 对于古代平明百姓而言,冠礼便是成人礼,也以为着你成为一个成年人进入到社会。但对于书院的学子而言,这里每一个未来都是大有前途之人,自然是冠礼更加隆重。 而各个大佬名士过来观礼,除了是给书院捧场外,当然也有榜下捉婿之意。毕竟,书院三五年出来一批好人才,那都是要为帝国服务的。各个势力纷纷过来,当然也有挑选人才的意思。 眼下书院在历练任务之前举行冠礼,显然是想要告诉所有学子。而今既然要真正进入社会做事,那就不再只是青涩学生,也不再只是意气少年了! 苏默一行人登上山,所有学子列队在大殿之上,广阔的大殿上,百余学子解释深衣盛装,所有人神色肃穆,举止气度一举一动,莫不是规整合礼。 左边,是身着墨色深衣的一干男生,右边,便是一群襦裙款款,素装毫无粉黛的女子。 所有人列队在大殿之上,四面观礼嘉宾,同样左右齐齐落座。 至于院正,则是在正北方中间站着。左手边是所有学子的家长,老农商户,高官显宦,工匠艺人,皆是无非贵贱地站在一起,参与此次书院学子,也就是他们孩子的成年礼,同时,所有的书院导师执事则站在院正右手方。 大批没有进入大殿的观礼士绅则是在殿外不远处看着,大殿正门敞开,又是距离不远,所有人都能瞧个真切。 便是说笑,若是祝融峰突然塌了,那整个南中国的半边天,也可以说是彻底垮了。须知,就连陆家,也派出了族中重要人物陆语。至于陆语此来是给陆禅掠阵,还是纯粹来观礼,那就另说了。 回到祝融殿,此刻殿内气氛肃穆。院正孙承宗,目光扫视过全场,最终落在了一干学子领头的两人身上。 陆禅居左,苏默居右。皆是神情肃穆,腰板挺直。一举一动,莫不符合礼仪。 实际上,冠礼完全没有这么简单。 冠礼起源于原始社会,历史悠久。夏族的成年礼,为男子冠礼,女子笄礼。经书记载,实行于周代。按周制,男子二十岁行冠礼,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 苏默等人大部分自然是没有满二十岁的,不过在书院里,作为礼仪最权威的注释之所。自然是怎么做书院算,所以,华朝初建后在放出去做事之前举行冠礼便成了书院的一项传统。 三百年沿袭之下,一直到而今,在书院更是一项传统,统一成年礼。男子及冠,女子及笄。 一般而言,无论是冠礼还是及笄都是在自家宗庙举行的。只不过,书院强势之下,便特事特办,家长赶制,书院导师压制,院正主持。超高规格的成人礼让所有家长欢喜之余,自然是毫无二话。 所以,成人礼便在书院最为正式的场所祝融殿举行了。 这处广博的大殿内,所有人静静看着前方这些一个个潮气蓬勃的男学生,目光各异。至于一干带着面纱的女学生,那还是少看为妙。 非礼勿视嘛。 书院招收女学子,本就是天下看来至今都觉得怪异的事情。只是国初宴席至今,皇帝的才女情人们一批批地落地地处执教,俨然让此地成了女权运动的萌芽之所。至少,三百年下来,这处奇女子迭出的地方已经让大华将此看得好歹习惯了下来。 要准备冠礼,首先自然是要定冠期,也就是决定举行冠礼的时间。一般而言都会提前通知到所有宾客,只不过书院这是老传统了,也是衡州一大人文盛事。谁都知道历练任务即将开始前,书院便会举行冠礼,于是这里倒是不会费多少工夫。 书院的请柬发出去,便完事。 定好了时间,便要开始第二步,戒宾。也就是,行冠礼的前三日,主人祭告(此处为院正)祖先于祠堂。 因为这是书院主持的冠礼,故而,这个传统规矩便改成了书院历代院正,以及历代天子。而地点,也在祝融殿。 因为这是院正的活计,书院学子们还没有忙起来。 第二步完了,便是开始第三步。也就是宿宾,行冠礼之前的一天,将冠服准备好。主人有官者公服、带、靴、笏,无官者襕衫、带、靴,通用皂衫、深衣、大带、履、栉、掠,都用桌子陈设于东房中东部,以北为上首。酒注、盏盘亦以桌子陈于冠服北面。幞头、帽子、冠并巾,各以一盘盛之,用帕蒙上,以桌子陈于西阶下。一位执事守在旁边,苏默、陆禅布席于阼阶上之东稍偏北的地方,西向;众子则阶上之西,南向。 第四步,主人以下序立,,著盛服就位。主人在阼阶下,稍偏东的地方,面向西。学生教员导师家长在其后面,排成行,面向西,以北为上。一名已经肄业之学生为傧,站在大门外,面向西。将冠者双紒,楑衫、勒帛、采履,在东房中,面向南。(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表字与蜚语(上)【加更】 【贺法号星空捧场特此加更两章~】 【最近也不求收藏了,怕大家见了厌,觉得红i广告。老实就这么写吧,稳定更新,好好写故事】 然后宾客来,主人迎入升堂。正宾自己选择其子弟亲戚习礼者为赞者。正宾、赞者都盛服至大门外,面向东。赞者在正宾右侧,稍退后一点的地方。 傧者入,通报主人,主人出门,面向西,向正宾行再拜之礼。宾答拜主人。主人向赞者行揖礼,赞者报揖主人。然后主宾一揖入门。正宾、赞者跟随主人入门,揖让到阶下,又揖让一次,登阶。主人由阼阶,先登阶,在阼阶上偏东的地方站立,面向西。正宾由西阶后登阶,在西阶上偏西的地方站立,面向东。赞者先盥洗、拭手,由西阶登阶,立于房中,面向西。摈者在东序布筵席,稍偏北,面向西。将冠者出房,面向南。 当然,作为群体性大典礼,许多步骤简化。不然百多号人下来,还不得累死。 至此,便是第五步,宾揖将冠者,就席,为加冠巾。冠者适房,服深衣纳履出。宾客们朝着要行冠礼的一干男女学子行礼穿衣服。也就是加冠之前的礼仪,而这一步,在而今书院,想要看出各个学子优秀的成色,小意地看,只要看给其加冠的是谁便是了。 也是书院有如此泼天的声望,能够让一干大佬名士如此姿态,换做寻常小百姓家里,能来个秀才帮你主持就不错了。更多的贫民百姓,这根本就是无关的事情。 行礼完毕,第六步就开始了。 也就是初冠,也就是刚才的加冠巾。只不过,普通人家需要进去换了深衣再上。作为集体性典礼,自然是苏默一干人早就准备好了深衣,只等着穿戴。 “加冠开始!”声音洪亮的司业刑克当之无愧地成了场内的司仪,这一声传出。所有负责给冠者加冠的大佬贵客纷纷开始动手。 给苏默主持加冠的是赢忠,给陆禅加冠的,自然便是蒲邢。倒是英国公刘琦在上面是真正冠礼,不干这体力活。 加冠开始,便是各个宾客将冠者立于席右,面向席。赞者取栉掠,置于席左,兴,立于将冠者之左。正宾揖将冠者,即席跪。赞者即席,如正宾向跪,进为之栉,合紒,施掠。宾下阶,主人也下阶,宾盥洗,主人揖宾,登阶复位。执事者以冠巾盘进,宾下一级台阶,接过冠笄,执之,正容,到将冠者前,向将冠者祝曰:“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然后跪,为冠者戴上冠。赞者以巾跪进,宾接过,加之,兴,复位,揖冠者。冠者到东房中,脱去四(衣旁加癸)衫,换上深衣,加大带,纳履,出房,正容,南向,立良久。 祝辞大意谓:在这美好吉祥的日子,给你加上成年人的服饰;请放弃你少年儿童的志超,造就成年人的情操;保持威仪,培养美德;祝你万寿无疆,大福大禄。 初冠完了,又要加帽子,服皂衫革带,系鞋 宾揖冠者。冠者即席,跪。执事者以帽子盘进,宾下两台阶接过,执帽到冠者前,祝之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跪下,加之,兴,复位,揖冠者。冠者到东房中,脱去深衣,换上皂衫革带,系鞋,出房站立。 到了这,别以为就完了。换了衣服,还得加幞头,公服革带,纳靴执笏。若襕衫,纳靴。 换好了公服革带,书院到这一步就算完了。当然,一干人也是纷纷累得够呛。反倒是女生那边,早就完毕了,女生在这样肃穆的大典上更多算是个凑数的。轻快地走完了程序,便到了一边去看热闹。 但男生,却需要一个个将所有动作礼仪全部做好了,一丝都不能有差错。好似一套美观也意义深远,却冗长繁复的大型戏剧一般。 这也是苏默实在累得够呛发出的议论,要真乱说,他倒是还不敢了。就本心而言,这样意义重大的事情,他也绝不希望搞砸。 更不能输给了陆禅! 打叠其精神,苏默下一步就要开始醮礼了。 宾者在堂中间偏西处设醮席,面向南。赞者酌酒于东房中,出房,立于冠者之左。宾揖冠者,冠者就席右,面向南。正宾取酒到席前面向北念祝辞曰:“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冠者向正宾再拜,直身,面向南,接酒盏。宾复位,面向东答拜。冠者在,跪祭酒,直身,就席末,跪,饮酒,兴,把盏递给赞者,面向南,再拜。宾向东,答拜。冠者拜赞者。赞者在宾左稍后处,面向东! 一整套~动作完了,苏默暗自呼了口气,接下来接下来就要赐字了。 别以为古人的字真的那么简单,什么大佬见了主角,一见之下,大喜,于是赐字完毕。实际上,真正完整的程序是及冠之中进行的。 姓名,字,号,别号,雅号古人的名字十分多样。除了大名,字绝对也是重要的部分。 彼此亲切地,更是直接喊字。 故而,这名字名字,前者出生了父母取了便是了。但字,对于有身份的人而言,却是会慎重再慎重的! 此次端庄肃穆的冠礼大典上,赢忠从西阶下阶,面向东。温志强(这里应该是主人,也就是院正来的,但作为集体典礼,最后用的就是导师也就是温志强做主人)从阼阶下阶,面向西。苏默从西阶下阶,立偏东处,面向南。宾字冠者,致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曰言维。” 苏默心中呼了口气,对曰:“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此刻,赢忠致辞,冠礼到此,基本上就快圆满啦。后面的去拜见尊长苏水华松伯,拜见一干导师如焦竑、黄道周、刑克、董其昌等人。 以及一干大佬名士也要拜见行礼,只不过,这都是集体一拜,集体对集体,倒也不算特别辛苦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表字与蜚语(下)【加更】 【贺法号星空捧场特此加更两章~】 冠礼进行到这里,差不多也算完了。 书院过去招待宾客,而一个个学子,也纷纷聚集到自己的导师面前开始接任务。 各个部司州府的官员也到场,给所有学子见证。 比如衣颜徽和仇天,两人都是要去衡州府府衙历事。于是温志强和黄道周便在衡州知府彭兴水的见证之下,将命状交给了两人。 衣颜徽的职位是衡州府经历,仇天则是推官,只不过,两人前面都要加一个试字。虽说依着书院如此雄厚的资源,每个人往后进了科举多半前途不止如此,但若是表现不佳,书院也丝毫不会留情,一个差评劣等的称号下来,仕途上就要减分不少了。 同样,也是因为书院如此雄厚的政治资源。从太祖时便定下的基调一直维持至今,使得书院的学子大多都有较强的行政能力。反倒是官办的南北二都国子监,因为塞进去了太多的权贵子弟,以至于那些历练政务的制度完全荒废。而且,权贵子弟不尊戒律,国子监管不了,自然是让风气败坏,监生质量不堪目睹。 “苏言维!”温志强声音一提,身边赢忠含笑看着苏默:“还不快来拜见赢公!” 苏默乖觉地过去,恭敬一礼作揖:“学生苏默,拜见赢公!” 赢忠作为此次冠礼给苏默加冠的贵宾,无论是今日的身份还是以往的恩情,都是让苏默十分感激的。 赢公含笑看着苏默:“不错,又长高了。言维,此次去西南夷,我本是不愿意你过去的。西南局势,实在太过复杂多变,而且,我南京虽说是个胭脂气重的地方。但论起争端,实在远非地方可比,此次水西安家之事,更让我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但此次你毅然肩负国事,而非退却畏惧。让我想到与你初次相见之事的情景,年少轻狂,却有热血激扬。你辈少年,为国事作为,我们这些老头子见着,这才看到了帝国的希望!” 赢忠殷切注视着苏默,让原本怀着私信的苏默心下一阵愧疚。 在如此目光之下,更是心下暖意涌动:“定不负长者寄望!” 赢忠含笑,一招手,身边一名侍从过来,用银盘端着放着一方打印,以及盖着书院院正、南京吏部尚书、南京礼部尚书的大印的命状。 “苏默何在?”赢公肃然轻喝。 苏默立时正色,身体立直:“学生在!” “兹石鼓书院之命,予苏默试南京礼部主客司主事之职,全权处理水西宣抚司继任之事。此令!接状!”赢公言简意赅,便接过银盘,递给苏默。 苏默躬身一礼,接过命状打印,肃然应是:“苏默领命!” 仪式完毕,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之中,苏默正式接下了这么一桩大麻烦。 麻姑仙院的一处大雅间内,结束完大典的学子纷纷三五成群地聚在了一起。这是书院的历练,没个三两月的根本搞不定。 无论是接下来彼此合作帮助,还是友情珍贵,离别聚会。总之,众人纷纷聚首,谈天说地,当然,话题离开不了此次大典以及历练任务。 谈及大典,自然是大家自报字号。 苏默没有参加此次历练,只是几人聚在祝融殿外,互道了珍重,便没有再次聚会,众人纷纷散开各自准备。若是历练任务彼此能够有帮助的,再单独相聚。 只不过,苏默几人的历练任务内容颇为独立,也没什么彼此能够帮的上手的。 作为书院两名最是声名卓著的院草,苏默没有参加小圈子的聚会,陆禅却也是没有参加,而今的陆禅越发有了上位者的威严。 也许是在和苏默的明争暗斗之中获得了成长,也许是家族放权之下,陆禅一举一动都让其余学子觉得敬畏起来。 总之,陆禅也明白,若是他与一干学子在一起,大家也会有所拘束。再加上还有水西消息传来,此刻,迫不及待想要看一场大戏的陆禅哪里会有心情去管这些? 至于历练任务,在陆禅眼里,只怕也没有觉得有何问题,在湖广腹心根本之地,陆禅还未动作,湖广内抢着想要献媚的只怕就不知凡几了! 陆禅没有去参加小圈子的聚会,但绕着陈益古、崔子忠、夏元繁三人的诸多学子学子却是不少。 此刻,大雅间内坐着二十余个学子。 一干人谈天说地,互相交代了一下表字后。便有人说到了苏默,一个方面大耳的学子,唤作陈进任的对于苏默的选择,似乎摸到了场内核心人物陈益古的心思,很是鄙夷苏默:“要我说,这苏默,我不屑与之为伍。本以为是个什么杰出的人物,诗词精通,文名卓著。想不到,却是如此一个蝇营狗苟之辈。竟是一门心思想着去捞钱了!” 这陈进任起了个头,洪流好似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般。 嗡嗡的,又是一名看上去清瘦干练,眼神灼灼的蓝袍学子,名作胡远的起身:“不错。行才(陈进任,字行才)所言,让我同感啊。这苏默,本就是个商户。为了利益,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如此等商人,本就是国之大害,如苏默,更是我辈书院之耻啊!竟是钻营朝廷,将书院历练之任务变成了捞钱之所!” “哼,如安文(胡远)所言,国贼之子,还不是这德行!想着能够名利双收,既完成了书院历练,又是借助朝廷之权威大捞一笔,用以补贴自家商行!”这陈进任脸上表情更是鄙夷了:“恐怕,这苏默想不到,西南之行,根本就是个大麻烦吧!” “哦?”胡远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还请行才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让诸位看清楚苏默的真面目罢了!”陈进任一脸严肃:“众所周知,尽管西南为穷乡僻壤之地,但土司却是富有无比,更多有金矿银矿为其据。又赖朝廷天威,地方官员面对土司,皆是强势无比,而土司不敢违逆分毫,任由索取。而今苏默钻营蹿跳,得了这么一个位置,还不是想着要借助朝廷天威,去勒索土司?而今,据我所知,苏默更是得了朝廷全部处理之权。如此一来,水西土司之中,是安彦国上位,还是已故宣抚使奢辛蕙上位,都在苏默一念之间。而且,朝廷此次,竟是连副使都没有去派。对苏默如此大权,毫无制肘。天知道,苏默此次回来,能够捞到几万两的金银!” 对于西南夷,毕竟是没有多少人知晓的。边疆局势之情况,哪里有江南秦淮胭脂更让人提得起兴趣? 故而,大家对苏默去如此边疆,不解的同时,也好奇起来。 没想到,这一好奇,这一探究,竟是得了这么一个惊人的发现。这个看上去只是穷乡僻野的地方,竟是如此一个肥缺! 一时间,众人纷纷“义愤填膺”起来,每个人好似都在热烈抨击着苏默以朝廷使者为名,却行如此腐败受贿之实! 似乎感觉醋味太过浓重,陈进任话头一转,道:“但多行不义必自毙!苏默恐怕想不到,西南之局势,远比他想的复杂!”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陈进任身上。 胡远在一旁捧哏道:“哦?这又是如何一个复杂法?” “哼!”陈进任冷哼一声:“朝廷吏治败坏,历代流官对土司多有苛待,便如四川之奢家,被上任四川总兵搜刮了九世积累之浮财。弄得夷人【上帝视角的时候,是彝族人。但实际上,无论是彝族人还是苗族人,在明代都是统一一个西南夷,也就是夷人代替。彝族这个称呼,是共和国建立后才有的】天怒人怨!而今永宁宣抚司宣抚使奢华明拼着不继任宣抚使,也不肯纳财,实际上恐怕是早就没有钱财了!故而,在永宁宣抚司一次暴~动之后,奢华明这才艰难得以继任宣抚使!” “再加上安家与奢家时代联姻,现在掌权水西宣抚司的奢辛蕙便是奢华明之妹。奢家之遭遇,便如安家感同身受。安家也受历代贵州宣抚司,三司官员逼迫。安家之愤怒,恐怕比之奢家少不了多少。总之,经过这么多年搜刮,安家有的,未必是贿赂,而是愤怒!此刻苏默过去,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夷人的敏感猜测。依着以往苏默的大胃口,再次搜刮夷人,只怕西南局势将徒然动荡。到时候,若是安家也来一次暴~动,哼哼,苏默到时候,对此负全责之下,看他将来还有什么将来!” 丝丝丝…… 陈进任如此一言说完,众人纷纷瞠目,纷纷都是想不到,西南的局势竟是如此复杂。看似是个穷乡僻壤,原来藏着如此丰厚的收益。 看似有如此丰厚收益,却想不到历代搜刮之下,局势又是一变,西南夷人愤怒积累,极可能酿成民变! 如此肥缺和陷阱交织,登时让大家叹为观止。 而所有人,纷纷都对苏默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起来:“如此一来,苏默看似得了一个肥缺,原来,是自己一口跳进了陷阱啊!” “哈哈!”众人哄然大笑。(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刻薄与国事(上) 此刻,崔子忠犹犹豫豫地要发问了,这个好歹心底存着些许善良的学子犹疑着问:“行才,若是苏默不去搜刮?反而属意交好西南夷呢?” “这……”胡远皱眉,盯着崔子忠看了几眼,也被问到了。的确,在他们这些苏默的反对者眼里,苏默自然是无可置疑的国之败类。但在苏默的支持者眼里,苏默的品性是极好的,不然也写不出那般凄美又是大气的诗词来。 甚至,反过来说,苏默孤身涉险,可是去平定西南局面的,是一个大英豪! 众人脑海里转过这么一个念头,顿时纷纷看向陈进任,就连陈益古也斟酌好了词汇想要救场了。只不过,他还是对这陈进任抱有了希望。 陈进任眼珠子一转,无数念头用上心头,顿时自信满满地道:“若是苏默真的一文不沾,纯粹想着捞取名利,这一遭,苏默只怕也要犯难了!土司本身只是一个羁縻之政策,也就是为了帝国统一,而不将大华将士的性命费在深山里,故而姑且承认当地权贵对羁縻地区的世袭权力!但说到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类羁縻地区,并非中原王化到达的地区!在未有完全消化土司地区的时候,任何对土司的警惕,监视和防备都是十分正确的!” 陈益古、胡远、崔子忠、夏元繁以及一干人纷纷都是点头。书院出的人,个个都非庸人。大家虽说对西南的详细情况并不了解,但敏锐的分析能力和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自然,对陈进任的这番话有了理解。 无疑,陈进任说得极好,这个水平是极高的。其对土司、中枢之间的关系,影响以及羁縻政策都有相当出色的见解。 无论土司面对中枢再如何恭顺,但西南土司时降时叛,终究不是一个值得十分信任的存在。再帝国政治、文化、经济没有渗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西南土司并不能视之位帝国的有效控制地区。 可以预见,如果帝国势弱,总有一天,这些野心膨胀又被搜刮甚酷的土司首领绝对会报复帝国以往的搜刮! “如此一来,若是真的按照开予(崔子忠,字开予)所言。苏默真的收住了自己的爪子,就天真地以为对土司友善便能完成任务,那绝对是一个妄想!” “西南土司互相之间勾连极深,安家奢家世代姻亲,水东土司,永保三土司,乃至云南广西等土司皆是互相联系极深。这些,都是牵一发动全身,不得不仔细思考。而且,水西宣抚司内部也矛盾诸多。上代土司之首安舜臣死的不明不白,其妻奢辛蕙更是掌权如此果断。还有安彦雄野心勃勃!这如此多的隐藏之深的勾连,他苏默贸贸然进去,知道吗?” “如此一来,苏默贸贸然进去,这是自寻死路啊!”崔子忠喃喃着,忽然,崔子忠好似有想到了什么,犹疑了一会,问向陈进任:“苏默去了贵州,等于是做什么都错,多做多错啊。可苏默也不是笨蛋,碰了钉子肯定就能发现。若是他只是过去什么也不做,将奢辛蕙抬上了宣抚司宣抚使之位就回来呢?” “若是如此,那只能说苏默是一个庸愦,罔顾国事之人!他本来就负有朝廷让其平靖西南局势之命,若是什么也不做,那便是他历练失败!”陈进任嗤笑着。 同时,崔子忠好似也执拗了起来:“那若是苏默发现局势不对,愿意对土司进行退让呢?若是他决心梳理西南之局势,平静西南之民愤,甚至对土司百姓做出让步呢?” “那他便是国家之罪人!”陈进任断然:“刚才便说了,土司再为被帝国王化同化之前,那便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苏默对土司退让,便会让土司反过来得到了实力增长,从而助长其野心!更何况,软弱会让土司以为中枢孱弱,甚至反过来奋力挣脱中枢的束缚!” 到了这,崔子忠这才重重叹了口气:“如此一来,苏默是软硬不得,无力作为。除了行才兄熟悉情况,不然,软了助长土司野心与国有害,硬了激起土司民愤动荡局势同样与国有害。这谁能处理好其中微妙啊!” 陈进任矜持地一颔首:“到时候,苏默狼狈退回,我陈进任,为国舍身,再回西南便是了!” 陈进任这一刻,傲然无比,好似一切都会如他所言发展一般! 实际上,他也有这个资本。他本就是贵州神童,一岁能言,七岁能诗,十三岁中秀才,被誉为贵州人文荟萃于一身的天才人物。本身其资质,那也是绝佳的。 只不过,进了书院,陈进任却发现一大堆天才扎堆地挤来挤去。 还没在诗词上大展风光,就发现苏默只不过一诗一词便已然成为天下名士。 这样一来,这深深的嫉妒就扎了下来。 此次,陈进任徒然发现,苏默“自不量力”地想要插足他根本不了解的土司之事,这让陈进任如何不肆意地嘲笑起来! 要知道,本来,他通过运作,已然将这个职位预定了下来。在他这个贵州土著,熟门熟路的人看来,如此大功,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只是,苏默竟是半路截了,这如何不让陈进任暴跳如雷! 而今众人谈天说地,陈进任想也不想地便将话头引到此处,然后大展威风地将自己的简介说了出来,随后,引起众人的赞叹和高看! 甚至,陈进任还十分成功地挑动起了所有人对苏默的恶意揣测,让苏默的形象再次下跌! “此次,让我们坐观苏默此獠灰头土脸地回书院!”陈进任神态激扬。 那胡远,更是捧哏一般恰到好处站了起来:“不!西南如此局势,谁若败坏了,还有颜面回书院?苏默如此国贼余孽,吾等静观其灰头土脸回来,然后,将其打杀出去!我书院,岂能留此等贼人!” “正是,就如安文所言!”众人轰然应是。(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刻薄与国事(下) 所有人,那股子看苏默笑话的滋味,毫无掩饰,似乎吃准了苏默要败仗一般! 半个月后,被他们吃准了的苏默的确是吃苦了不少。风吹日晒的,连夜奔波赶路,尽管在湖南境内可以有船做,但山路难行,望山跑死马。就算苏默有马有车,也架不住道路状况艰难啊。 这可不是基础设施完备的书院,而是荒山野岭无人径的西南山区! 此次苏默,拒绝了贵州布政使司的盛情相邀,只是在贵州省城稍许休息,便带了向导一路跋山涉水,直接奔向水西宣抚司。 而且,苏默也没有穿厚重不适的官服。只是一身轻便的短袖长裤,扎着皮带,背着山包。如游学千里的寻常士子一般,带着随从一路奔行此处。 只不过,小童云天却是长途跋涉不便,体力上远远吃不消。只好留在贵州城,寻了一个小院子,又留了几个干练的武士等着接应绸庄来人。 不错,此次西南之行,苏默的确抱有私心。但他可以问心无愧,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大好处的“私心”! 将云天以及几个护卫留在贵州城做中转站,苏默便在向导的带领之下继续行山路。 苏默爬山涉水,带着苏克容、宋大壮以及几个便装的武士赶路。终于在六月的尾巴里,近了水西宣抚司! 水西宣抚司大概在后世贵州毕节大方一带(一说织金官寨)。 此处夷人集聚之地冬暖夏凉,气候宜人。同时,因为这里千年以来,都是土司所在之地。世代相袭,故而成为天然的贵州西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国朝初年,奢香在摄贵州宣慰使期间,平息战衅、兴办汉学、开辟九驿、发展耕织,尽毕生精力,致力于发展水西经济、文化。使得水西的发展水平,远高于云贵广西其他土司。但国朝中后期,吏治败坏,有司搜刮甚酷,此次贵州有司更是暗喻奢辛蕙行贿不得低于五千两黄金!待苏默来时,贵州里的那几个大人物们这才略微消停点。 苏默停驻贵州之时,更有布政使司分守道拜会,言语之间,暗示依照朝廷天使之威,可以高高开价,到时候,有司分润,定不让苏默得一点麻烦! 苏默震惊之余,只是谈风云朝事,最后含含糊糊地对付完了,这便匆匆赶到水西。 在苏默自己的印象里,西南山区,应该是个寒酸落后的地方。只不过,眼下见了,不由惭愧。 作为西南少有的繁华之地,因是气候宜人,农桑便利。再加上此处矿产丰富,还是地区的中心城市。自然让其人烟稠密,商铺众多。 经商的除了安家的商铺外,便大多是汉人。为生计奔波的勤劳汉人当然不会忘了山民夷人的商贸需求,事实上,这些山民需求很大。虽说水西能够一定程度上自给自足,但依旧有十分大的缺口依赖商贸。 于是许多小商贩便跳着茶叶,赶着装在好丝绸的马车,来到了这处黔西北的中心城市:水西。 故而,除了门楣上刻着日月鸟兽虫鱼的彝族房屋外。那些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也是不绝于目。 还有一个个集结了山川灵秀之美的彝族【夷人的话,就包括土家族、彝族、苗族算是统称了。特指的时候用彝族】女子,一个个头戴着英雄结的彝族男子。还有那些长袍短衫的汉家男儿。便构成了水西城的主要元素。 最终,苏默的目光落在城门口的一男一女身上。一堆衣饰华美鲜艳的人簇拥着两人,显然是土司里的贵族。旁边,更有健壮骁勇的男子警惕地看着左右,这便是土司的精兵了。 苏默不禁颔首,战斗力姑且不论,但这副精气神,是内地兵士不可比的。 周边的彝族男女显然对这一男一女并不陌生,一个个恭敬行礼,却显然颇为爱戴。而让苏默凝眉的,却是不少汉家商户,见这两人显然畏惧更多,多是匆匆跑开,不敢去过多注视。 苏默眼尖,很快便认出了这两人。但让苏默惊奇的是,苏默一行人停下后,那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稍待,一群人纷纷上前。 一男一女凑近了,齐齐行礼:“贵州水西宣抚司宣抚使安舜臣遗孀,拜见天子(天子使者,土司可分不清帝权和朝廷的细微区别)。” “贵州宣慰司同知安彦雄,拜见天使!” 身后一干人自然是跟着齐刷刷地行礼,口号各异,却是齐整不少。 苏默目光扫过所有人,首先便是看向奢辛蕙。这个来自奢家的安家媳妇一身绣花精美的大襟右衽上衣,穿着黑色丝巾包头,耳环领口之上,银排花一颤一颤,霎时诱人。而且,奢辛蕙身材丰满圆润,双腿如圆规笔直,年岁不过三十出头的少妇薄唇粉面,容貌艳丽,浅笑带着妩媚地看着苏默,目光似笑非笑地毫不掩饰那抹调戏的意味。 苏默含笑以对,不卑不亢,也并未被这媚态所动。直觉告诉苏默,这个欲望不浅的娘们绝不是好相与的。 倒是奢辛蕙身后一名安安静静的女子,让苏默生出一股独特的感觉。这女子比起奢辛蕙同样是大襟右衽上衣,黑色丝巾包头,领口银排花。但不同的是,奢辛蕙领口周边缀着的是一个个精美的银器,或者华贵艳丽的珍珠等珠宝。 但这安静女子领口,却是一个个用彩色丝线缠着的翠绿纯净的玉饰,背上还隐隐披着一件青底彩花的坎肩,袖笼底边镶上一圈雪白的兔毛。一身红裙并非是鲜艳的红,反而是淡粉的粉红色。脚腕上倒是没了什么繁复的衣饰,干干净净的。女孩子低着头,似乎很羞涩,隐在人群之中,很是不隐人注目。 但偏偏苏默直觉上,却觉得这这人群之中最让值得苏默关注的,奢辛蕙后,不是安家第二号人物,反而是这个看上去好像很普通的女孩子! 甚至,苏默都没看清楚人家的相貌…… 好吧,苏默总不好一直在把目光放在一个女孩子身上。更何况是眼下这个时候,这可是朝廷和土司之间十分肃穆正式的场合! 苏默沉住气,瞬息之间,闪过这么多念头便装作只是寻常扫过这女孩子。 最后,看向并排着站在奢辛蕙身边的贵州宣慰府同知安彦雄。蓄着字木,缠着丝巾头帕兹提(即英雄结)。只不过,安彦雄的英雄结并不似那些年轻彝人的细长挺拔,反而粗似螺髻,带着夸张的耳环。 身体粗壮,尽管依着民族传统未有蓄须,但头发却没怎么打理。粗看细看都透露着一股子粗鲁莽撞的气息,矗在那里,一副十足山野人的模样。 “看似粗鄙,实则阴沉!”苏默含笑着心中点评,神色淡淡:“苏默,见过诸位了!” “苏默小友,哈哈,你这次,总不会再跑了吧!”此刻,一名还带着酒气的汉官大步走来,一手搭在苏默肩上,一手指着安彦雄和奢辛蕙:“这两位,便是土司长官了。贵阳一别,这次,可不能再放你跑了!” 苏默尴尬一笑,这分守道欧斯楚,竟是直接追到水西去了! “天使远来,妾身略备薄酒为天使接风洗尘。还望到时候,天使垂怜妾身薄面明日赴宴。”奢辛蕙声音柔媚,看着苏默,带着毫不掩饰的媚态。 苏默神色如常,淡淡应下:“客随主便罢。” 苏默的冷淡并未让场面冷淡下来,此次苏默的权力是真的极大,土司世系的政治特权尽管是沿袭千年朝廷认可的。但具体下来,哪个土司去世系,却需要得到朝廷的认可。不然,便是内部权力早就划分好了,也可能会因为朝廷的抵~制而流产。 再加上苏默此次显然带着调和西南局势的使命来了,其中隐性的权力如何,光是想想就令人垂涎。 不然,贵州布政使司分守道欧斯楚也是堂堂从四品的高官,怎么可能诞着脸一直跑到这里来? 安彦雄见着苏默,面露谄媚:“天使一路辛苦,此来,肯定人马疲倦了。不如先行入在下准备的一处雅苑,稍作休息。到时候,天使何意,我等便为天使妥妥安排!”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苏默笑着,也并未什么要削几人的面子,整体上从善如流地在几人的簇拥之下入城。 城门前早就备好了一辆装饰华美的四马大车,苏默登上马车,奢辛蕙、安彦雄、还有贵州布政使司分守道欧斯楚随后跟上。 让苏默心下遗憾的是那个神秘女子却并未上来,反而是骑上了一匹颇为高大的纯白滇马。看身姿,矫健精神,让苏默耳目一新。 中原尽是含蓄婉约的汉家女儿,苏默哪里见过这般活泼健美的女子。 马车缓缓驶入城内,分守道欧斯楚看着苏默目光暧昧地低声说着:“那人,便是黔中明珠,已故水西安抚司安抚使安舜臣的掌上明珠安梓。据说体香迷人,是这方圆百里所有男儿的梦中情人,啊哈哈……要说西南美酒,我却觉得这茅台颇为不错。醇香怡人,端得为西南珍品!” 【PS说一则,安尧臣沉似乎是安位的父亲……资料难找,大家别百度了然后说我资料说了啊……】(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民心仇恨(上) 欧斯楚顺着苏默的目光一阵点评,低声悄然说着,苏默竟是不禁颔首起来。但随着奢辛蕙和安彦雄上车,他便迅速大声地点评起了贵州风俗。 机变之能,让苏默刮目。 苏默和几人颔首,时不时插话地说着。及至马车平稳驶入城中,苏默正要掀开扯帘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奢辛蕙却是下意识一般要去拦着。 苏默目光淡淡地看着奢辛蕙,让奢辛蕙似乎有了窘迫,悄声道:“水西百姓顽劣,恐怕惊扰了天使,妾身更怕……更怕有那恶徒,会对天使不敬……” “心底无私天地宽,苏某坐得端行得正,怕什么恶徒!”苏默声音略显柔和,听在奢、安二人耳中,却是意味深长。 苏默掀开窗帘,见到的,却是时不时冒出的一个个隐藏着恨意的目光。 “狗官……”一处小楼上,苏默偷窥安梓的样子被一名,冷冷笑着,转而看向人影之中一人的时候,又是恢复平静。 这般华美舒适的马车显然造价不菲,山里平时不会用。显然是为苏默这个朝廷特使所准备的,故而,便是只看着马车,也能猜出里头是什么人。 一个个彝人的目光传递着最为原始的情绪,传递到苏默这里,却是一片平淡。 城市尽管繁华,百姓们也颇为精神,姑娘们更是得山灵水秀之美。但大部分人,看衣饰显然不够富裕。 路上,显然还有紧急突击打扫的痕迹。行乞的破落老汉残疾人也时有见到。 让苏默失望的,却是大多数汉人对这显然是朝廷特使的车马,却是避如蛇蝎。 “可真是不欢迎我呢……”苏默心中轻轻说着:“这座繁华山城里,隐秘可真多。” 苏默这般想着,突然,一团纸包着的污秽之物带着恶臭掷来。奢辛蕙眼疾手快,一把将帘子拉上。 轻轻砰的一声,还好帘子上有竹子骨架支撑。 更覆了一层木板,如此尽管依旧有恶臭渗入,但好歹没有让污秽之物进马车。 苏默坐得纹丝不动,良久,这才呵呵地轻笑了起来:“贵地百姓,可真是‘勇武’啊!” 奢辛蕙、安彦雄都是一脸惊愕的表情。欧斯楚神色铁青,一个劲地喊着:还有没有王法,绝不可恕的话。 只是如此惊变之下,马车急停,苏默第一个下车。看了一眼马车上那团屎尿,随后便不再去管。 苏默看向道路上,已然土兵云集,十数个精干的土兵呼喝着土话,随后,一个嘶吼着反抗的年轻夷人被拖了过来。 苏默定定看着,叫人分辨不清脸上纠结是个什么表情。只是背负着双手,身后疾奔而来的苏克容和宋大壮皆是身着武服,盔缨飘飘,刀枪明亮。这些原本只是苏家家族的护卫队,防备的也只是盗贼,但在苏默执掌后。便精选了人马,加大了投入,又是寻到了苏护时代退下来的老兵,精选强练,这才得出了这么些个堪用的武士。 眼下,得了此次出使的差事后。苏默更是有了可以组织合法武力的权限,于是一番武装下。这些武士从头到脚都是花费不菲,武器盔甲是从南都武库里面精选的,更有苏家制作的作战服,可以便捷挂载一些军用的小物件。 再加上苏家而今也算小有储蓄,对于培养精干忠诚的武士,自然是不会吝惜钱财。 故而,这惊变一处。顿时一个个护卫在侧的武士便冲了过来,护在苏默身前,警惕地看着四周。 对此,苏默只是指了指那个被拖在地上犹自反抗着的夷人:“去问问什么情况!” 宋大壮领着三名武士过去,只不过这些骁勇的土兵显然不会汉话,推推搡搡的,差点都要动手起来。 对此,苏默依旧是一言不发,静静看着那些土兵。 接着,让苏默眼神一沉的,便是这些土兵竟是技击本领不弱。猝然发难下,几个明显更加高大强壮的武士被这突袭,差点被掀翻了。 好在,苏默砸下的几千两银子也不是白费的,整个苏家不过训练十八人的这些锐士面临突袭,并未有慌乱。反而仗着力大身强,怒喝一声,宋大壮以及四人反击之下,撞翻三四名土兵,瞬间击退土兵,更是瞬时将那年轻夷人踹翻在地弓着身子呜咽着。 只不过一见这里出事,其余土兵顿时源源跟上。 刚好下了火车的奢辛蕙和安彦雄真是惊呆了,纷纷大喝:“#%¥@¥!*&(土话:都给我住手!)” 两大彝族大佬发话,这些土兵倒也颇有纪律,便纷纷住手。 宋大壮脸上带着一条清淤,对面一个壮实凶戾的土兵叽里咕噜地喊着,身上也是灰污一片,还有几个土兵挣扎着难以起身,受创不轻。显然这次初次交手,后面的汉族武士捞回了一点脸面,也给他凑了不轻。 只不过,几个汉族武士身上都不好看,头盔歪斜,武士服也因为扭打破烂了些。 苏默心下一阵警惕,拍拍手,找回了几个武士。 “放开我,汉狗!”宋大壮昂着头,神色冷然,一脚狠狠踹向那丢屎尿包的年轻夷人:“叫唤个鬼啊!” 宋大壮踩着皮靴,在那年轻夷人的脸上碾压了几脚,那年轻夷人这才呜呜着,慢慢听了声音。 “都住手吧!”苏默神色依旧平淡,无法让人从脸上看出表情:“回来!” 这次,改宋大壮拖着这年轻夷人过来。 那凶戾的土兵首领还待想要过去抢夺,只不过这一次安彦雄厉声喝止:“@#¥*&(混账东西,几十人在区区四个汉兵手下竟然还把人给丢了,还有什么脸去抢,都给我退回去!)” 苏默听不懂土话,只不过那向导却是分辨得仔细,低声地在苏默身边翻译了过来。 苏默面带赞许地和宋大壮点点头,宋大壮嘿嘿乐了起来,显然也听到了翻译。 两名武士压住那年轻夷人,苏默看了一眼,也不问他,一眼扫视周边。见那些土人装模作样地驱赶着彝人。 只不过,众多彝人都是表情激动,虽然碍于帝国的威严不敢呼唤,但一个个仇恨而警惕的目光,却依旧是让苏默沉重无比。(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民心仇恨(下) 苏默和苏克容点点头,早就明白苏默意思的苏克容带着其余三名武士过去和那驱赶百姓的土兵首领交涉了几句。 很快,人群便涌动过来。 奢辛蕙示意几个土兵首领,好歹算是将人群拦在了苏默五步外。 苏默看向一个个往来带着仇恨警惕的目光,心下喟叹,最后提气朗声道:“诸位同胞们,请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真正身份。我,是来自石鼓书院,也就是曾经太祖皇帝出身的那个书院,我是那里的一名学子,而不是贵州本地的流官!” 听到这里,分守道欧斯楚神色微微一沉。 但苏默根本没有去管,继续道:“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我的母校要对我做出历练。但我没有选择江南繁华之所,也未留在湖广那片我人熟地熟的地方上。我来到了这里,希望亲近你们这些同胞。我大华帝国的同胞!无分贵贱,无分男女,无分民族,只是秉持一片真诚的同为这个帝国成员的亲近感,于是我来到了这里。看到了穿着百褶长裙,绣花衣的女孩子集结了这片美丽土地上的灵秀动人。我看到了蓄起字木,扎着细长挺拔英雄结的男孩子健康精神。一路上,有无数的男女同胞在艰苦的道路上为我提供了帮助,我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借此,我先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提及这里,奢辛蕙与安彦雄这才发现,苏默穿的是一身衣领上绣着紫边金冠印花的学子服! 只是,这身学子服胸前没有那张扬的石鼓图案,也没有绣着学生的详细信息。 奢辛蕙和安彦雄都是神色一变,夷人们是仇恨汉官不假。但他们也不笨,知道官员和普通百姓的区别。这仇恨的,是汉官,对普通百姓倒是不会有什么坏的观感! 尤其是这些风采风流,又是好看俊俏的汉人。那是极得夷人女儿家喜欢的! 眼下,苏默这么一顿情深意切的话说出来,场面气氛顿时为之缓和。 所有人看向苏默,悄悄稍减了那些警惕和仇恨。只不过,苏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学子,但那些全副武装的武士让大家依旧保持了警惕。 奢辛蕙想要插话,但苏默一道凌厉的目光看过去,奢辛蕙小心肝砰砰跳的时候,苏默清朗的声音响起:“但我想不到,我怀着真诚,暂且以一名客人的身份来到同胞的土地上。遭遇到的,却是如此一幅景象。作为一名毫无敌意的客人,却遭到了身为主人的场内同胞的袭击。带着恶毒恶心的攻击,一名彝族人手持着纸包的屎尿,投向了我所在的马车!” 徒然间,苏默气势为之一变。 “当然,作为官方使者身份的一名客人,我不应该对你们族内的事情过分关注!”苏默转而看向奢辛蕙:“现在,由代理宣抚司事务的安夫人以及贵州宣慰司同知安大人做出裁决。克容,大壮准备放人!” 苏默说罢,便上了一批高头大马。这是来自西域的上等良驹,是衡王华言徽(衣颜徽)送给苏默的。 只不过一路上伺候这牲口就够呛,山路上并不如滇马好用。 但此刻,牵出来这么一批高头大马,那是绝对能镇场子的。 苏默翻身上马,高度上来了,视线自然而然便平视了。 那年轻彝族男子愤怒地冲着苏默大喊:“汉人狗官,滚出水西,滚出我们的家园!你们是来勒索我们财富的,你们这样的客人,我们绝不欢迎!” 安彦雄这时候不能再忍了,冲上去一脚将这人踢开,看着苏默,目光之中细微处已然复杂了起来。 在刚才,实在是大家被苏默这举动给吓住了,苏默怎么能这样出牌呢?完全不合情理啊,想到想不到,太出人意料了! 要知道,自古以来,哪个当官的敢直面百姓? 还这么现场演讲,不要命了吗? 这不是公堂,手下又没有百十号衙役给你使唤!而且,大家这么恨你,恨不得撕了你,你就不心虚,不怕被人给暗杀了吗? 奢辛蕙、安彦雄乃至欧斯楚心中都有十万个类似的问题想要问苏默! 如此不安情理出牌,实在是让几人一开始都有些措手不及,被苏默占据主动打了这么久,这才回过神来。 安彦雄一脸凶神恶煞,咆哮着:“都给我退后,站在这里是要造反吗?苏大人身为朝廷吏部郎中,是皇帝陛下的使者,谁敢不敬,我绝饶不了他!” 接着,安彦雄恶狠狠地看向那被他一脚踢蒙了的年轻彝族男子,就是此人,昨晚上还得了自己心腹的淳淳教导,心下叹了口气,安彦雄怒喝:“执法官,胆敢冒犯朝廷官员,用……攻击朝廷特使。最当如何?” 其身后一名年龄稍显苍老的出声道:“胆敢冒犯天使,当斩!” 安彦雄历喝:“来人,当场行刑,以儆效尤!” 十数个土兵当下便快步跑去,那凶戾的土兵首领还略带示威地看了一眼宋大壮。 宋大壮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 只不过,听了安彦雄和那执法官的话,宋大壮也不好继续拿住那年轻夷人了。 苏默看着这一幕,敏锐地感觉到那些彝族百姓的目光,又是重新复杂了起来。尤其是那些年轻气盛的彝族男子,更是恨不得杀了苏默一般。 几个土兵手中提着长刀,就要从宋大壮手中抢走人。 见此,苏默不再沉默:“住手!” 宋大壮听命,就要过去拦人。 奢辛蕙面带不愉:“天使,此獠胆敢冒犯贵使。吾等正要行刑,为何不可?如此贼寇,不杀不足以明刑正典!” 苏默只是温颜道:“就这么草草杀了,只怕不合程序,有违法理吧!” 奢辛蕙一改刚才的妩媚,尽管脸上依旧带着笑,却是目光坚定:“天使远在中原,对西南之情有所不知。在土司,刑律为土司所释。土司之法,便是冒犯贵人者,土人当斩。并无不合法理之处。” 说着,奢辛蕙好似声音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十度一般疾声道:“来人,将此獠给我杀了,惩戒其冒犯天使之罪!” 奢辛蕙说罢,苏默却是又是出手拦下:“慢!” 一干土兵和宋大壮都是晕头转向了,这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啊!眼下,明明被人如此巨大的羞辱了,苏默却是接二连三地要保下这冒犯自己的罪犯。 反倒是身为彝族子弟土司首领的奢辛蕙,对自己的族人,却是面带寒霜,坚持要为苏默找回场子,杀掉自己的族人! 一干百姓也瞧着迷糊,但苏默却是很明白。 换个说法,张一的孩子把李二给打了,李二找到张一,于是张一挡着李二的面打自己的孩子。 这里头,设身处地,谁最难堪? 表面上,似乎是张一最难堪。但实际上,李二也会很难受。换做任何人,李二都应该是去劝阻张一,这是基本的人情问题。就算张一真就揍了自己的孩子给你出气。眼下姑且算是对得住你了,但李二就把张一甚至张一的孩子都给得罪狠了:你这不依不饶的,没完了啊? 回到眼下,便是如此。 若是苏默真让奢辛蕙、安彦雄将这年轻男子轻易杀了,他的确能够出一口恶气。只不过,孩子杀了,张一的其他孩子就得把苏默恨上了。连带着以后,张一也能带着自己孩子理直气壮地找李二的麻烦。 表面上,这个彝族年轻男子冒犯苏默。实际上,是彝人对汉官百年来仇恨的表现。 奢辛蕙和安彦雄两个彝族领袖对着这彝族年轻男子抓住,当场就要杀了,苏默也许会感受到维护了威严的快感。 但反应到普通彝族百姓身上,那便是激起同仇敌忾的心思,等若是激化了本就恶劣的汉、彝关系。 甚至,苏默无不恶意地想着。这就是奢辛蕙两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码,为的,就是给苏默一个下马威,同时,还能勾起族人对汉官的仇恨,乃至为其发动一场展示反抗决心的暴~动找出民心支持! 故而,苏默之前,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心底无私天地宽,苏某坐得端行得正,怕什么恶徒?”。 苏默,这是决心不给奢辛蕙两人任何借口,用以挑动起彝族人对苏默的仇恨,要知道,苏默是朝廷的使者,代表的是帝国。若是这里头让奢辛蕙两人得逞了,彝人憎恨的就不仅仅是苏默个人,还是帝国了。 也许有人会说了,这夷人老百姓又不是傻瓜,这做错事的是那丢屎尿包的人啊。错了就该罚,没什么可说的。 但苏默明白,这对错之间,哪里有那么清楚。仇恨的延续,报复和复仇的使命,纠缠其中的实在不知凡几。 也许真的有彝族有识之士明白对错,但在水西土司内,话语权是掌握在奢辛蕙两人身上的,想怎么说,还不是他们说的算。难不成,苏默能幻化出千万张嘴去和彝族人一一解释? 指不定往后,这丢屎尿包的彝族人就成了反抗反动政权的义士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刀光剑影(上) “依我看,我与山民同胞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会有人对我下如此狠辣之手,定然是有那奸邪小人在其中挑拨!“苏默说着,扫视全场:“我伸出来的,是美丽的花朵,希望你们回赠我的,不是刀剑和侮辱!” 说着,苏默沉声道:“此獠名作沙马威杂迅对吧?压下候审罢。我倒要问问,我苏某人光明磊落,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说罢,苏默扫了一眼奢辛蕙、安彦雄一眼,意味深长。随后,翻身上马,在向导的带领之下走向宣抚司官署。 奢辛蕙胸前伟岸起伏不停,显然是被苏默给气得不轻。分守道欧斯楚依旧那副浪荡的模样,嘿嘿笑了几声,竟是很有些看热闹的姿态。 苏默当众说了要审讯这丢粪团的年轻夷人,这时候无论奢辛蕙心里一团乱麻,愤怒之余,是怎么都扯不清眼下这情况了。 倒是安彦雄冷静得多,对此看得明白,依言让人将这至此他才知道名字的沙马威杂迅带了下去关押了起来。 之前想着丢出沙马威杂迅这么一个棋子给苏默一个下马威,同时激怒苏默杀了沙马威杂迅后,激起族人对汉人的积怨愤怒,从而助长那个目标。 开头似乎十分顺利,苏默好奇心地拉起了马车帘子,随后被这暴民袭击。按理,接下来应该是愤怒之下的苏默要求将这暴民给拿住。 然后,无论苏默愤怒与否,奢辛蕙、安彦雄都会顺理成章地令人将这暴民给格杀了给天使出气。 到时候,奢辛蕙两人如何背地里在百姓之中煽动情绪那就不是苏默可以去想到的了。 谁料,眼下苏默不仅不杀,还如此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出场了。如此一来,完全搅乱了奢辛蕙两人的计划。而且,还降低了彝民对苏默的恶劣观感。甚至让不少女孩子对这个温文有礼,又是俊俏英朗的汉家郎有了好感! 这关头,再按照以往的计划去杀沙马威杂已经没用了。能不能激起彝民对苏默的愤怒和仇恨且不说,一个杀人灭口的理由估计就冒出来了。 尽管汉、彝两族几百年的冤仇纠葛下,大部分人对汉官的愤怒仇恨不是苏默三言两语能洗清的。 但眼下苏默这么一番巧言令色,还是有了作用。至少大家也会去想,咱们土司首领这么急着杀自己的族人,是不是真的要杀人灭口啊? 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挑拨离间啊? 也许在往后奢辛蕙和安彦雄的挑动之下,舆论和民心情绪会被情绪改变,但眼下,他们两人是无力还手啦! 下马威不成,反而叫两人见识到了苏默的厉害。 奢辛蕙媚眼闪烁,不知想着什么。倒是安彦雄跟上欧斯楚,两人谈天说地,似乎很是热络。 奢辛蕙跺跺脚,便上了自己一匹枣红大马,跟上了一行人。 此刻,一个酒楼上,粉红百褶裙款款在地上飘着的一名极漂亮的女子将面纱掀起,看着远去苏默那笔挺的背影,一时怔了:“可惜了……” 声音飘渺若仙,一时间,让身后那个眼神狂热的男子怔了。 女子转身,深处白嫩如藕的右手,食指微微曲着指着那神色狂热的男子眉心,轻轻一点:“今晚上,努力吧,为了水西,也为了族人!” 说罢,女子就这么找了一处窗口,纵身跳下,左右踩了几处抵消力道,随后便翩然落在一匹纯白色毫无杂毛的马背上,一夹马腹,渐渐消失在视线末处。 “也是为了你啊!愿匍匐您裙下可怜的乃古立色……”乃古立色低下头,满眼尽是这片倩影,随后,勉力驱逐了,这才重新回归暗处。 苏默抛却了马车,翻身上马离开,脸色依旧未变。 也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近距离对百姓们进行演讲实在是个惊世骇俗的事情。 在多数古代士大夫的思想里,百姓是用来限制、愚民政策大行其道的情况下。谁会费那么大力气去管民心民意如何?让他们按照政策执行就好了,费这么大功夫去理这些愚民,还不如和大地主或者士子拉拉关系,交流一下想法。 但苏默呢,在后世,商场上打滚十几年了。怎么可能对一点即兴演讲就漏了怯? 这种打消警惕仇恨,借助前人(奢香,太祖)的影响力等等说服陌生人的办法,苏默实在太多太多了。 故而,苏默完全不担心会如何。直接上马,跟着向导去了官署。 也就是此次苏默休息的地方,这么久赶路,苏默的身子早就乏了,一直苦苦撑着体面,就是不想露出一点软弱。 苏默明白,这时候自己的露怯,是对敌人的一种强烈鼓舞! 及至进了一处门楣刻着日月鸟兽的门,苏默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等会,就可以休息了。 只不过,在身后追来的奢辛蕙、安彦雄两人眼前,苏默可是端足了架子,做全了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 还假意欣赏着这彝族的建筑,有精美繁复图案的封檐板;屋脊中部及两端起翘和起拱特色,山墙上的悬鱼、屋檐上的挑拱、垂花柱、雕刻着牛羊头、鸟兽、花草等线脚装饰和连续案浮雕的屋内的梁枋、拱架;雕刻怪兽神鸟、卷草花木等彝族传统图案的室内锅庄石,及石础、石门槛。 此外,门窗隔扇和室内木隔的花纹、小花格窗皆是极富建筑装饰效果,看上去,也很有意思,颇为漂亮。 苏默一边点评着,奢辛蕙两人也知道该走人了,于是互相行礼完了,苏默便重重松了口气,找了被子便去休息了。 几个土人侍女在伺候完了热水毛巾便被赶了出去,随后,苏克容、宋大壮两人轮流带着武士开始巡守。 首先值守的是苏克容,今日宋大壮一帮子人和土兵打了一架,体力下降得要快一些。于是苏克容值守,只不过,比起宋大壮的三名武士,苏克容等人的体力也是有些不济。 就这么时间流转到了半夜,夜色渐沉,人的精神也在迅速下降着。 而此刻,乃古立色盯着远方,神色阴沉。(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刀光剑影(下) 凌晨拂晓前,是人最乏困的时候,也是夜幕最深的时候。正是所有武士困顿难言的时候,数道阴影飘入宣抚司官署,苏克容竭力打叠起精神,不过还是被连日的疲倦冲击得有些恍惚,没有注意到这黑影。 而且,这宣抚司官署也足够大,很多民族特色的建筑更是一时间搜检不出。毕竟只有八名武士防卫上,人手终究是不够。 就这样,当苏默在床上,浅浅睡着,竟是做了一个春梦的时候。 阴影渐近。 苏默梦中,却是想到了一个个女孩子。当先的文思卿,其后顾诗晓,又突然冒出了夏达。 首先是苏默抱着夏达热烈激吻着,突然又来了文思卿,于是苏默夹汉堡,在两具肉体中间缠绵着。 又是顾诗晓修长白嫩的美腿映入眼帘,苏默顺着美腿爬了上去,挺进着,又是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让苏默心惊肉跳,却格外激动的柳如君。 随后,身材丰满,内媚天成的沈云巧也出来了。 甚至连柳心蕊都冒了出来,在雾中似乎裸着,若隐若现。 苏默伸手要过去抓,却是恰好碰到了床上横梁,实质地触觉碰到。苏默被惊醒,这才发现是个春梦,重重呼了口气,摇头失笑。 刚要说什么,猛然间,却觉得这房间有了什么不同,心下一紧,一股子寒冷彻骨的味道席卷入心。苏默望向房间上,一道剑光袭来。 苏默连忙闪躲,眼角处,又是刀光飞舞,犹若惊龙。 数躲剑花刀光飞来,苏默低喝一声,身子一弹将被子飞上去又是抄起枕头掷去。 轰然一声,似锦顺滑的丝被瞬间炸开。 就这么一个遮掩视线的好时候,苏默连忙闪身轱辘地滚出了床榻,此刻,恰好见到数道细长黑影,迅疾若电地射向了床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显然,这后来的刺客装点好了弩具,发出如此一击。 苏默心中骇然,竟是军用强弩! 依着弩具这如此威力,若非苏默闪避及时,只怕,苏默就要死在此处了!苏默心中后怕不已,心中如电疾闪,瞬间过了许多念头。 这此刻,是动真格要置苏默于死地啊! 苏默背上冷汗迭出,手脚却是一点都不慢,闪开了这弩机袭击,便是拿起床上一把短剑,连忙绕进了屏风后。 “公子,公子?”房内这怪异的声音传出来,苏克容以及三名武士瞬间被清醒了。 连忙撞门而入,恰好便见到几名刺客追着苏默进了屏风。 屏风内是内书房,挂着一排书架。当先一个刺客追着苏默最近,苏默狼狈地接连闪躲,闷着声,当下便推倒了一排书架砸向刺客。 那些刺客却是不闪不躲,只是被撞伤了也不顾,直接杀向苏默。 苏默心下惊骇,却是沉住气,一边会见格挡,一边不住地利用身边的一切东西反击。 眼见着来了救兵,心下刚刚松口气,苏默还未欢喜地呼救,却见那一名刺客竟是怒吼一声,不管不顾地杀向了苏默。 苏默挥剑格挡,但剑术渣渣的苏默根本未有防住几下,便在闪躲不及之下,臂上一阵热辣,紧接着便是痛楚袭来,受创了! 苏克容悲愤地大喝,手中长剑掷出,总算是打断了其余刺客追杀的脚步,而其余武士也纷纷全力加速杀过去。 刺客首领见势不妙,低喝着听不清的话,带着其余刺客便要逃命。 苏默低喝着,手中短剑忍着剧痛一把追上去砍到了落在最后的那名死命追杀苏默的刺客,而此时,苏克容领着武士制住刺客,一脸惶急地看着苏默。 苏默摇摇头,被惊醒的宋大壮也领着武士追杀出去了。苏默挣扎着起身了:“去让大壮回来吧,今日之事,谁都不准说出去。你们将这书架收拾好吧!” 苏默看着手臂上鲜血尽染,咬咬牙:“这地方真哔哔【纵横中文网自动屏蔽】乱!” 苏克容一脸歉疚,跪在地上请罪:“克容该死,请公子降罪吧!” 苏默用左手拍拍苏克容的肩膀:“起来吧,水西的局势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贸贸然撞过来,各种心理准备都有了。此次罪过不在你,水西能够聚集的主力土兵不下万人。拼人数,我们怎么都拼不过!” “看将来吧!”苏默幽幽地说着,自顾自地包扎起了伤口。 不一会,宋大壮也沮丧地回来了。 “留下一个,却自杀了。”宋大壮愤恨地踹了一脚唯一留下的活口,这厮就是刚才不管不顾追杀苏默的那名刺客,眼下嘴里被塞住了一大团棉花,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咬舌自尽了。 苏默神色不变:“兄弟们伤亡如何?” 宋大壮一脸,心下暖暖的,恭敬回答:“伤了两个,护甲得力,倒是都没大碍!” 苏默点点头:“辛苦了。将这人拉下去!” 宋大壮行礼退下,依言下去。 接着,苏默看向苏克容:“要是他说是奢辛蕙或者安彦雄指派来的,你直接将他杀了,尸体留着,先不要动。” 苏克容应是:“是!” 苏默在回了书房的床上,重重地呼了口气。 这次西南之行,可真是出人意料。苏默并不相信这是奢辛蕙或者安彦雄做的,他们准备好的下马威的戏码虽说被自己破了。 但并不会如此丧心病狂地直接派出此刻,而且,还是连军用弩具都动用了。根本就是下了决心要将苏默干掉。 故而,见军用弩具出来了。苏默便明白了,这不会是奢辛蕙和安彦雄动的。 若是苏默死在了这里,无论是安彦雄还是奢辛蕙,都不会得到一点好处。反倒是贵州布政使司分巡道欧斯楚能得到获益。 毕竟,朝廷特使死在了水西,到时候朝廷震怒下,水西上下肯定得活动。到时候,欧斯楚就能凭借在场的身份,大大地捞一笔。当然,前提是欧斯楚能在苏默身死的事件之中先把自己摘出来! 一念及此,苏默脑子里面纷纷攘攘地,也是乱成了一片。 杀自己的,究竟是谁? 乃古立色略带悲伤地看着自己的队伍又少了几人,但转眼,便将这种神色略去。他知道,大业面前,这点伤亡是必须承受也是无可避免的! 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便是再大的艰辛,他也愿意去承受!同样,他也相信更多的彝族人也是如此想的! 听到忠心耿耿的属下将事情来龙去脉都道了清楚,安梓略微愣了愣:“你是说……就在你隐秘要杀他的时候,他突然醒来了然后就闪开了致命一击?” 乃古立色面带羞愧:“是,属下办事不利。没能杀了这汉狗!” 安梓摇摇头:“便算他是天命吧!” 说着,安梓脑海里也想起了那个在高头大马上,俊俏英朗的汉家男儿。尽管大部分彝人在汉官百年的搜刮下已然对汉民族有了不少的仇恨心态。 但坦白的说,这点仇恨里头,未免没有仇富的成分在。 汉家的出色儿郎也是比起彝人要多上太多,光是人口基数摆在那里,也使得彝人注定只能屈居在山内,无法威胁到整个汉民族。 显然,汉人也对此十分明白。故而,在中央朝廷的威严下,历代汉官操守高点倒也罢了,操守低的,便是倚仗这种悬殊的实力对比,肆无忌惮地搜刮着土司。 对此,便是按察使司都懒得管。反正不是自己的族人,土司造反了更好,剿了以后连以前索贿的事情都不用管。 扯偏了,无论汉彝之间仇恨如何。 汉人地区的富裕程度实在是让彝人羡慕不已的,那么多好东西彝人没法生产,也无法获得的。都需要通过汉人高价购买,商人成了彝人里唯一没有仇恨太过波及的汉人群体。 “杀不掉呢……”安梓叹了口气:“这汉官该拜祭父亲了吧!” 乃古立色应是:“明日上午。” 安梓斜靠贵妃椅上,这处安舜臣买给她的成人礼物她是最喜欢的,就这么将玲珑曲线尽数展露在乃古立色眼前,慵懒随性无比,尽展美人之姿。对此,安梓倒是没有注意,反而眼帘光芒里莫名地涌动着,不知想着什么,良久,才挥退了乃古立色下去:“去把沙马威杂杀了!” 乃古立色贪恋的看了一眼安梓的美妙曲线,转眼便将这点心思收敛起来,昂然应是。 乃古立色走了,一名老人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看衣饰,竟是一名正统的汉人。 见老人出来,安梓立时站了起来,过去扶住老人:“师傅,您怎么出来了?” 老人用丝帕捂住,别过头轻轻咳了起来。安梓乖巧地轻轻拍着老人的背,顺着气道。 良久,老人这才脸色好看一点,神色之间,看向安梓满是慈爱:“这不是担心你吗?” “我很厉害的呢!”安梓扬扬手臂,美目之中也是柔和一片。这个待她极好的师傅差不多是这个世界里父亲死后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了。就连安梓眼下的高超马术武艺,也是师傅传授给她的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色诱逼宫(上) 世间几乎没有人间过安梓动武,因为就算有见过的,也是早就被安梓杀了去见阎王。 老人拍拍安梓的手臂,让安梓坐在对面。 乖宝宝一般坐下的安梓关切地看着老人,老人的身体,是越发不好了,这会还要为她的事情操心,这病可怎么能养得好? “你能想到去除了沙马威杂,进步蛮大了。”老人赞了一句,安梓笑颜如花,但转眼便端正了起来。老人继续道:“你对苏默这人,怎么看?” 安梓思虑了一会,便道:“高大帅气,文质彬彬,又不失勇武。这样就是师傅说的,汉儿中的俊杰吧。” “你这丫头呀……”老人溺爱地失笑:“没能将他杀了,以后在想用暗杀的手段就几乎不可能了。这样一来,作为朝廷特使,这块地方因为有了他的存在,格局完全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因为他还拖了一条欧斯楚这尾巴过来。我是问你,因为苏默水西格局大变,你对此怎么看?” 安梓低声说着:“我都听师傅的,每次你都看得比我远。” 老人缓缓摇头:“这会还跟我耍小心思呢,我这老头子啊,能撑多久呢。你要是再这么懒,往后我可怎么放心你。” 安梓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无论她在外人眼前如何坚硬,如何得老人指点变得让下属完全摸不着心思,让敌人对这个暗处的女皇恐惧无比。 但说到底,他终究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喜欢犯懒,也渴望有一个安全温暖的肩膀能够让她依靠,然后她只要能够安安静静地睡个觉,唱个歌给心爱的人听就好了。 只是,父亲的急病让她迅速嗅到了危险。在师傅的指点之下,渐渐掌握住了族内一直极端分子的力量,又通过各种手段,拉拢到了一点支持,渐渐在所有人不知觉的情况之下,好歹握住了一点力量。 但面对这个老人,他只想好好偷懒一下,不去想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尔虞我诈,那些阴私和血腥。 真是不想长大啊…… 安梓将这些原始的真是心思渐渐地埋藏起来,在老人欣慰的目光之下,眼神逐渐坚毅:“阿梓觉得,或许,我们可以接触一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水西族人跟着那群疯子灭亡,总要留一条路吧……” 老人缓缓颔首。 一夜凌乱,宣抚司官署终究是归于平静。 几个武士费了好大功夫这才将书房里收拾好了,随后又是忙了好久清洗伤口包扎伤口,还有对苏默的安全加强防护。 宋大壮和苏克容都是书信回去求援,这八个武士面对水西的局势,显然有些不够用了。 苏默也算是小小熬了夜,好歹前半夜早早睡下休息了会,又将右臂上伤口好好清洗爆炸后,略略看着像是没问题了,这才轻轻吁了口气。 浅浅睡了会,苏默便起床了。 梳洗了一下,苏默既然说是要封锁消息清晰痕迹。一干训练有素的武士自然是办妥了,至少外表上看着,倒也不觉得是被刺过。 今日的行程是去拜祭已故水西宣抚司宣抚使安舜臣。对于这位宣抚使,苏默得到的评价倒是平平。能力一般,既压不住野心勃勃的弟弟,也无力阻止强势妻子不断在宣抚司内扩张权力。 唯一值得称道的,或许就是这宣抚使对自己女儿,对百姓倒是厚道。 对于女儿,也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安梓【应某女读者要求,安梓名字由之前出现的安香改为安梓。】。安舜臣是极喜欢宠溺的,而且,令人惊讶的,这安梓尽管被父亲宠溺非常,却并未养成什么跋扈的性子。反而给山里百姓施药行医,在山民眼里有着颇为不错的名声。 尤其是其父死去以后,学了汉人的守孝,三年之内不谈婚论嫁。这都过了大半年了,也的确是在所有人见证之下,依言如此。 这样以来,贵阳布政使司里头也有议论要给他大大褒奖一下。 当苏默在一干土司官员的簇拥之下到了灵堂后,苏默便看到了披着孝服背对着众人的安梓,此刻,苏默这才发现原来安梓脖子上一直有一圈浅浅的白色带子,这不是什么彝人奇怪的饰品,而是表示丧事的。 “孩子,朝廷来的使者来看大哥了!”安彦雄出声喊了下安梓。倒是奢辛蕙一言不发,神情稍显僵硬,尽管平常看着依旧带着浅笑。但苏默却敏锐地感觉到这熟妇显然心情很不好, 撇去这些,苏默很快就被另外一桩事情给惊艳到了。 只是第二次见,苏默便很快感觉到这个异族女子独特的美感。一身孝服,在一个集结这山灵水秀的彝族女子身上穿着,额外又较原先多出了三分俏丽。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 这一身白衣款款的,很是好看得沁人心脾。 众人一时间看呆了,苏默却是惊人的意志力暗暗咬了咬舌尖,极快地回过神来:“有礼了!” 随后,便是温和有礼地朝着安梓行礼。 又是规规矩矩,依着礼法上香,祭拜。书院出身的苏默对此显然极是熟稔,动作优雅标准,让人看着极是舒服。 这样一来,倒是让后面几个显然打算含糊了事的土司官员差点出了丑。 祭拜只是个由头,接下来,给苏默举行的接风宴里,苏默便瞧出了端倪。奢辛蕙显然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侃侃而谈。似乎也知道苏默是个老饕,于是十分用心地准备了这场接风宴。 “贵使请看,这便是坨坨肉,莫看名字土气,这可是族人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待客的招牌菜!精选的稚猪肉,用我族特有的香料、佐料稍加加工而成。其肉块硕大,一般呈正方形,故称‘坨坨肉’!”圆桌上,座位显然是刻意安排了的。奢辛蕙今日传了一见丝锦汉服,衣裳薄如蝉翼,款式新潮。让苏默心下猛跳的,却是这熟妇的若即若离地靠着苏默,依着苏默高大的身材,从上往下看,恰好能看到薄如蝉翼的衣服下,那惊人的傲然坚挺,以及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而且,幽幽清香下,又是这么用着那坚挺不住地蹭着苏默。 十分可耻的…… 苏默硬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色诱逼宫(下) 今个儿才拜祭了人家丈夫啊……苏默想着,欺负寡妇不道德,而且人家女儿安梓,尽管不是亲女儿,却也在前面吃着素菜呢。 苏默眼角环视众人,尽管大家都收敛着视线尽量不看向这边,但苏默敏锐地还是察觉到了这些人眼里的那些复杂情绪。倒是安梓眼神呆呆的,盯着盘子里的菜,好像没什么别的心思。 按住这点额外的心绪,苏默转而动起了筷子:“这烤小猪不错,射地(冻肉)很有意思啊!” 此刻安彦雄便说了:“天使好眼光,这是族内很是讲究的一道菜肴。用猪蹄和肘子制做而成。一般做法是将肉放入锅内煮软后捞起,剔去骨头并将肉宰碎,放上木姜、生姜、花椒等佐料,有的还放橘子皮,或鸡蛋之类的东西,然后放回锅里煮上一阵,以便使佐料渗入肉中,最后放入木钵内,放上一夜即成。肉冻柔软可口,香味独特,族人喜爱得不得了。本来这般美味也是不容易做的,不过近日族人大批都做了一些平素吃不到的美味,故而今日这宴席反倒是差点被齐备好!” 安彦雄说了,苏默也略微起了好奇:“哦?近日是什么重大节日吗?竟是让贵为世系之长,土司领袖的安家都吃不上肉了!” 此刻,那名土司镇抚(执法官)开口了,名作安致的老人叹了口气:“天使此来,恐怕还有催促兵马北上之意吧。听闻天使来了,近日族内子弟便开始准备好酒好菜为族中好儿郎们辞行了,我们做长辈的,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去铺张浪费!族里苦啊……朝廷要是不拨银两,都不知道怎么让孩儿们在路上吃饱!” “安致老爷子!”奢辛蕙有些不高兴了:“天使远来,多么喜气的时候,怎么尽说些丧气话。来,天使尝尝辣仔鸡,用的是山特产的红海椒哦。” 苏默显然不打算接这个话头,但心里,他却对这安致突然一击心下一惊。该死的,兵部行文竟是含含糊糊的,根本就没说有抽调水西宣抚司的兵马。 只怕,是有司官员在得知苏默来了水西之后,这才特地加上刻意为难苏默的吧! 不用想,也知道其中陆家的痕迹肯定逃不了,只不过,这关头,苏默却反而不去管陆家怎样了。这样一场惊天豪赌,还管那么多细微末节作甚? 一念及此,苏默缓缓气,反而是专注起了这点吃食。眼下,苏默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帝国军事的溃烂他是知道的,让广东卫所兵千里迢迢建立粮草补给通道,也就卫所兵这种怪胎才会出现。 至于姥姥不爱舅舅不疼的土兵,那更是补给艰难,要是领兵的统帅一视同仁那粮饷压力还不算大。可若是碰上一个完全拿土兵当炮灰的统帅,这土兵下场就惨了。(千里迢迢调土兵北上,战事延绵土兵能赶上的,一般就虚应其事,毕竟北方大兵团作战不是土兵能够抵抗的。更多的情况,是土兵直接半途散了大半。拖延不上,同时祸害驻军之地,什么偷鸡摸狗的数不清了,军纪完全不行) 这么一个大难题抛出来,苏默只好先出缓兵之计拖延一下。 “唔,这香肚肚味鲜美嫩~爽,香气四溢,香肚汤浓白如奶。好味道!” “坛子牛肉……” “坛子猪肉……” “臼捣仔鸡凉辣汤、骨头饭、洋芋、猪血肠、青椒香肠……” 接着,苏默和奢辛蕙腻味到了一起,谈论的就是美食。 这让见过不知多少汉官的奢辛蕙、安彦雄甚至欧斯楚都是大为惊讶,这看起来像是风度翩翩才子的苏默脸皮真是堪比老官僚啊! 终于,安彦雄也不由戳破了话头:“天使,族内的情况的确不好。去年大旱,今年大水。收成艰难,民无余粮,多贫困之情。还请天使斟酌啊!不然,民怨难平,身为大华世系之土司,我之荣辱并不珍惜。但天使之清誉,若伤了分毫,在下都万死难赎其罪呐!” 安彦雄神态恭敬,说的文辞也是恭敬。但实际上,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一个事情,那就是让苏默给钱给粮。 水旱之灾,安彦雄的确没有说谎。民怨沸腾,那也是分毫不差。 但苏默不知道的,却是无论多大的民怨,都被这群土司给转嫁到了汉官身上。 看这群土司官员的奢华做派,无论普通百姓被水旱之灾虐得怎样欲生欲死。但这群人真正掌握着水西的确的土司,只怕是搜刮得一点都不会少。 若是民怨沸腾,那也简单,用民~族矛~盾转移民怨便罢了。土司们搜刮完了民财,随后拿出一部分行贿汉官,又装作凄苦无比的样子,好似罪魁祸首好似是汉官一般。 但实际上,若论起来,这群世袭罔替,铁帽子不换的土司贵族才是真正压在彝人头上的大山。若是汉官清明,压制住土司贵族对百姓的搜刮,只怕彝人的生活还能好过一点。 若是汉官贪~腐,逐渐丧失掉对土司地区的控制。那土司对自己百姓的权力自然是大涨,完全没了约束,完全没了制衡。 都道是汉官对土司欺压,但实际上,远非如此,要知道水西地区可没有流官。管辖这里数十万百万彝人的,终究是这群土官罢了! 这些,是眼下苏默尚未清楚的。只是随着桌上土司官员不断地旁敲侧击要钱要粮,苏默便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土司地区这么局势艰难,这么财政难以为继,为什么这普通彝人见不到的内室里头,奢华无比,每个用具都是华贵非常。一个个瞅着,他苏默都艳羡不已。 纠结回来,苏默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 他并无财政上的权力。而且,财政系统一块,无论是湖广还是贵州,苏默都没有根基。要是在广东或者衡州府、长沙府一带还好。依着书院的名头,苏默还能借着这点影响力施展一下。 但在贵州,陆家这块牌子在这里,苏默真是无计可施啊。 而且,说点置气的,就是有这本事,苏默也不打算去拨付粮饷用去赈灾。他敢打包票,这点钱粮下去,不说到普通百姓手里还有多少,就说能不能到普通百姓手里都未必! 所以,苏默插科打诨,就是不接话头。 终于,众人被苏默这无奈的样子似乎给弄得没法了。场内的气氛,更是隐隐间有些凝滞。 那土司镇抚安执说话已然有些不高兴了,甚至带上了无奈的威胁:“眼下土司内部难靖,百姓怨愤。朝廷若是再弃之如履,这宣抚司该如何管啊!” 提及这话,苏默眉头微微皱起。就连奢辛蕙和安彦雄,都是不去拦安执说了。 安执继续叨叨地说着:“若是如此,那也请天使将土司的奏章递上去,请朝廷赈灾西南。” 苏默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水西尽管是羁縻州,但算起来,宣抚司也是贵州三司的下属机构。是贵州省次一级的地方政权,也就是说,水西宣抚司也是朝廷机构内的行政单位。 既然是机构内的行政单位,那当然有上传下达的渠道。 就算是赈灾,那也是宣抚司行文到省城布政使司去请求上级拨款拨粮赈灾。断然没有直接越过贵州省,直接跳到中枢去请求赈灾的道理。 在政治上,这完全就是一个大忌讳。 就连一直好似隐形人一般,不大说话的布政使司分守道欧斯楚都脸色大变,目光隐隐有些不大好看了。 但苏默依旧神情如故,尽管心里依然情绪奔涌,但面上的功夫还是那般带着温笑,叫人看不出心底真切的意思。 光是这分养气的功夫,也是让人叹服的。 但叹服归叹服,苏默却明白,这个威胁,真的让苏默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作为朝廷特使,苏默出使到水西的确探访水西土司内情况,同时也带有平靖西南的任务。 无论怎么说,这个位置都是十分有能量的。就好像披上了中央政府的权威光环一样,一句话就能让土司内部的格局发生变化。 但权力大,责任也大。 水西作为黔西北的中心城市,作为西南土司之中出名的一家,完全就是个牵一发动全身的地方。 苏默任何动作,往后都会发酵到影响整个西南的格局。至于这影响是好还是坏,那就要看苏默的本事了。 所以,苏默从未有过懈怠,为的就是要打好这场翻身仗! 但眼下看来,这群土司是真的不简单啊,他们也抓准了苏默的弱点。尽管苏默有极大的权力,但也有更大的责任,那边是西南维稳的任务! 所以,安执要求通过苏默,直接行文到中枢请求赈灾兵饷,实际上就是在表达一个意思:好,你不给钱不给粮也行,我直接发公文到中枢哭天抢地要钱要粮去。但在这段时间内,没钱没粮的土司平定不了治下的情况啦,所以水西地区百万夷人因为灾祸,因为兵役发生的任何暴~动,骚乱都是你苏默去负责! 一句话,现在的土司领导层因为没钱没粮控制不住局势了,你有这么大权力,那就拿出钱粮来让我们把局势平稳住,不然,西南局势糜烂,你苏默去负责!(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缓兵与平局(上) 话说到这里,这几乎就是摊牌了。 苏默亚历山大,几次张口,却想不到该如何去回绝。 对方这用的不是昨日那种阴谋的下马威了,这是阳谋。光明正大,眼下彝人的情况摆在这里,尽管苏默十万个不愿意,却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去拒绝。 正当苏默额上隐隐冒汗的时候,作为苏默侍从的苏克容悄然进了室内,在苏默耳边轻轻低语几声。 苏默神色依旧:“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看看百姓们的情况吧。”苏默说着:“克容,去找有司官员,我要下去看看灾情,视情况看如何赈灾!” 见苏默松口了,奢辛蕙以及等一干土司官员都是心下大喜,尽管谁都看得出来苏默这是缓兵之计,但再怎么缓,你苏默终究得拿出个说法来。从侧面上,也证明苏默的确是没有法子回绝了! 只有安彦雄悄悄皱眉,心下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但在奢辛蕙眼里,能将苏默逼到这幅程度,他和等一干土司土官都是心下满足了。听了苏默的的话,苏克容恭谨应是。 “想来,沙马威杂的事情,就是因为土司赈灾不力而引发的吧?”苏默问向一干土司官员。 安彦雄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了:“的确如此!” 苏默又道:“那好,便去看看这沙马威杂的审讯结果吧。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挑拨离间汉、彝之间的关系。亦或者是真正的因为灾情,因为民不聊生!” 说着,苏默大步踏了出去,一干土官面面相觑。 苏默这么说了,这宴席自然就到此为止。 众人纷纷跟着苏默,一行人便去了阴暗潮湿的地牢。只不过,刚刚到了地牢门口。也有消息渠道的一干土司官员们,也纷纷都是神色震惊。 一具尸体摆在地牢外,一名满头银发,身材魁梧的土官愤怒地大喊:“谁能告诉我,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部族的人会死在地牢里,到底是哪个杂碎孙子做的?” 所有人神色震惊,尤其以奢辛蕙和安彦雄神色铁青,恍惚一瞬间,在苏默眼前铁板一块的土司官员们都分裂成了四五瓣。 “温老将军且息怒!”苏默温颜劝慰:“死者已逝,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那调查的事情我也愿意搁置下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将死者送回家里,让其安息吧。顺便,也让我看看普通百姓家里的真实情况!” 苏默所言的温老将军就是温赤尔,得了太祖皇帝赐姓的土司内世系千户军职的土司世袭贵族。 此次这沙马威杂,算起来,还和沙马威杂有这不浅的血缘关系。看着温赤尔那愤怒的表情,苏默心中开怀大笑了起来。当然,面上还是掩饰得极好。 温赤尔重重叹了口气,凑近了看一眼沙马威杂的实体不忍地别过头去,却是不再回到奢辛蕙、安彦雄身边了。 如此一来,原本站得紧密的土司世系贵族们也显然队型散乱了起来。 这沙马威杂肯定是被内部之人杀了,但这个人,又到底是谁呢?此事没查清楚,这彝人世系贵族之间的间隙就要显露出来啦。 苏默也显然想到了这一点,神色玩味地看着众人,奢辛蕙和安彦雄都是面面相觑。苏默这话,意思就是,要钱要粮的事情,你们就别再逼我啦。我是不打算在这个事情上退步了,只要你们不来追究要钱要粮,用维稳压力逼我的事情。 那我这里,也不追究此事,不去追究你们找这沙马威杂侮辱朝廷使者,挑拨民族情绪,离间汉彝关系的嫌疑! 安彦雄叹息一声,被苏默这么一个反击又重新将局势拉回来。他们这些土官还能再要求额外其他的吗? 安彦雄一个眼神示意给了奢辛蕙。 苏默背着双手,望天,也不看一干土官。那股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却是将一干土司弄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想大喊着这不是我做的,但苏默肯信吗? 或者说,苏默将此事上报到朝廷以后,朝廷大员们会信吗?苏默昨日才受到了袭击,怀疑是有人要挑拨离间,还未审讯出什么,就发现唯一的线索竟然自杀在了大牢里。 这所有的嫌疑都聚集在一干土司身上,他们的解释,谁会信? 安彦雄心中大叹,本以为这么一个重击能够让苏默妥协下来,却想不到。局势竟然如此诡异,突兀的,这沙马威杂竟然自杀了! 如此一个转折,等若是将之前安彦雄和奢辛蕙准备的进攻全部给闪躲开了,一个都没留下。 平手啦。 得了安彦雄的示意,奢辛蕙咬着唇,良久这才媚笑着凑到了苏默身前:“天使,这不是还要去看其他彝民的生活情况吗?到时候,奴家还要请教天使,如何赈灾百姓呢?晚上……天使可有空呢?” 柔软滑腻的身子在苏默身上若有若无地蹭着,吐气如兰的异族少妇散发着无限成熟的魅力。 苏默又一次,可耻地有了生理反应。 只不过,这一次苏默却并未再转移这个话题,反而在所有人视线的死角处,轻轻一掌拍在了奢辛蕙的丰~臀上。 当庭广众之下,苏默竟是如此大胆地调戏她,奢辛蕙既感到惊愕担忧的时候,也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子刺激的感觉。 好似是在偷情一般,瞬间让她激动了起来,双颊红晕飞上,良久才用极大的毅力将这点情绪压下。 反而朝着苏默一福礼,只不过,在苏默这边看着,这少妇的腰显然弯的有些过分了。那低开的领口就这么朝着苏默大大敞开了,露出里面两坨坚挺挤压处,那抹腻白的深深沟壑。 苏默一阵口干,别过头,苏默扫视着在场众人,却见满头银发身材魁梧的温赤尔不虞,竟是眼神极好地看到了苏默和奢辛蕙之间的动作, 但当苏默目光再次触碰过去的时候,温赤尔神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就想着去看看这些受灾的表情,既然这沙马威杂畏罪自杀,那此事也不再去管啦!”苏默说罢,便上了马,在温赤尔的向导下,纵马出城。 马蹄急切,纵马奔驰想外。一片片土掌房的村落里,约莫奔驰了两刻钟,苏默等人便在一处谷地里见到了沙马威杂的家。(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缓兵与平局(下) 一片片好似“干栏”一样的土掌房村落里,一个衣裳稍稍齐整些的土人头领带着村民大拜下来,显然对带路的温赤尔更为熟悉。 苏默进驻,在温赤尔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勉强算作能遮风避雨的土掌房。 彝族的“土掌房”与藏式石楼非常相似,一样的平顶,一样的厚实。所不同的,是它的墙体以泥土为料,修建时使用夹板固定,填土夯实逐层加高后形成土墙(即所谓“干打垒”)。平顶的制作也与石楼相似,也具备晒场的功能。 彝族住房多为三间或五间。正中一间为堂屋,是家庭成员聚会之所,亦为接待客人之所。靠墙壁左侧,设一火塘,火塘边立石三块成鼎状,锅支其上,称为“锅庄”。锅庄严禁人踩踏跨越,否则认为不吉。锅庄上方,以蔑索吊一长方形木架,上铺竹条,作烘烤野兽干肉或蒜头、花椒、辣子之用。火塘用以煮饭、烧茶、取暖和照明。彝族一家老幼,常围火塘而坐,叙天伦之乐,火塘成为彝族传递文化的场所。一般彝族人家,则在火塘边铺一草席,身裹披毡而眠。 一个身材干瘦的老人在堂屋里接待了苏默,说是接待,实际上就是一杯清水。苏默看着房屋装饰,当真是一平如洗。 而且,老人身后还有三个怯生生的小童,有男有女,显然,这是那沙马威杂的孩子。 几个孩子身上的衣服也破旧了点,满是污垢,但脸上却梳洗得干净,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苏默,却又显然害怕这么多人进了房间,站在老人背后,抓着衣角,又时不时地偷看着苏默。 哄孩子哄了文暮雪小半年,苏默对小孩子也不算陌生了。见着这约莫六七岁的孩子,心中十分喜欢。后世,他也经常面对陌生人,当然遇见过对付小孩子的情况。哪怕是熊孩子,苏默也有足够的办法。而且,苏默无论前世今生,好似都有很强的亲和力一样,小孩子尤其喜欢黏苏默。 今日见了这三个小童,苏默心下喜欢,露出微笑,朝着三个孩子招招手。 在后世新闻里看着,苏默也时常见到大人物们在视察基层的时候逗弄逗弄孩子,拉着家常,说着话,一派大人物的风范。 今日苏默爱心发作,却不料,门外偷偷围观着的百姓却一下子好似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怪物一般,哗然大起。 而听了这纷纷攘攘的话,一干土司世系官员都是漠然,往外靠一些的,更是怨憎地看着苏默。 老人跪在地上,一边推着三个小童跑开,一边跪在地上土话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不住地叩头,苏默想要伸手过去阻止,门外的聒噪却是声音更大了。 苏默努力分辨着,却根本听不清这老人浑浊的话,也听不清外面嘈杂地再说什么! 满脑子莫名其妙,苏默看向向导,神色严厉。 向导也是一脸尴尬,凑到苏默耳边,低声道:“苏主事,这老汉是在求饶……都是些请大人饶命的意思……” 苏默一脸不可思议:“求饶?” 那向导倒是伶俐,接着回:“是求饶,请苏主事莫要吃了这几个孩子……若是想要人肉……” “住口!”苏默勃然大怒,怒目之下,气势凛然。霎时间,场面一片寂静。孩童跑光了,老人见孩童跑了,而大人物也显然生气了,伏在地上,唯恐触怒了苏默。 围观的土司世系官员神情更加漠然了,那些在外围围观的百姓见苏默大怒,纷纷作鸟兽散,一时间,场面寂静得落针可闻。 苏默目光扫视过奢辛蕙、安彦雄以及两人身后的土官。都是一脸漠然,似乎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他们毫无关联一般,就连温赤尔,也是看着地上,分辨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安梓,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心的样子。 苏默无力地摆摆手,招来苏克容,一抖袖子,一大包用糖纸抱着的果糖出来:“去给那个粉红裙子的女孩子,让她将糖果分给孩子们,就当是我来的礼物吧!” 苏克容应是,安梓吃惊地看了苏默一眼。 但苏默却根本就不看他,神色严肃地看着奢辛蕙、安彦雄:“彝民百姓的确生活艰难,身为执政之人,就该为治下百姓负责。彝民的生活,当然是土司负责。但安抚司前任安抚使已经仙去,致使安抚司官署无力运转,百姓的生活也因此变得无序。我身为朝廷特使,查探完毕,安抚使之位就不能任由其继续空缺。根据情况,我会确定安抚使继任之人选。确保安抚司地区平稳健康运转,从而尽我所能,尽快帮助安抚司官署赈济灾民,平息民怨!好了,这五日,我自己会在水西地区探查,你们的人手也不用跟着了。五日后,也就是七月三日,我会具体做出评判,到时候,究竟是安夫人继任宣抚司宣抚使之位,还是安同知继任宣抚使之位,我晚上都会做出决断,第二日,公布水西。以此,尽快使得水西归为平稳。” 比起苏默的神色严肃,土司官员的表情就可以用惊喜来形容了。 毫无疑问,无论苏默和土司之间如何斗智斗勇,有一个是无可置疑的。 那就是此次苏默最明显的任务,那边是安舜臣死后,谁来继任水西安抚司安抚使。 根据苏默得到的情报,显然是奢辛蕙代领,同时彝人内部也达成了权力妥协。不然,展现在苏默面前的彝人权贵不可能如此铁板一片。 一直到沙马威杂死了,温赤尔跳出来这才让苏默找到了一系彝人内部的间隙。 但眼下,苏默见到了这几个小孩子,却是莫名地不想再和几人打机锋了。苏默发现,汉彝之间的矛盾真的是太深了。 这个村子是苏默随即选出来的,不可能谁知道苏默会去找到沙马威杂家里。要知道,彝人的世袭贵族们,一个个都是有土官身份的,当了官,自然还会有一个汉人名字。这是所有土官引以为荣的事情,若是你没个汉人身份或者是汉人姓氏,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在西南土司里身份不高,还没这权力。或者是开国年间,你没打下能让子子孙孙享福的功绩。 所以,这沙马威杂虽说和温赤尔能拉得上关系。但的确是一平如洗,真切的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百姓。以小见大,只是这么一个平凡的百姓,却对苏默抱有了如此大的怨愤。被捕之后,对苏默还是那般横眉冷对的样子。 还有那个孩子的恐惧,老人的求饶,村民的起哄和怨憎。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苏默想到了一个词:积重难返。 汉、彝之间的矛盾,真的是已经深刻到了十分严厉的程度呐,这会,苏默继续纠结和土官的斗智斗勇能解决问题吗? 看明白了情势,以前的那些坚持也就没了必要。好在天不绝人愿,温赤尔跳了出来为苏默解围就说明彝族并非是铁板一块,苏默还有机会。 所以,苏默这才会直接将自己手中的王牌:宣抚使继承权抛出来。以此,将彝人内部真正的亲华派给勾出来。 苏默的话说完,土官们便纷纷离去。 随后,苏默也是跨上了那匹标志性的西域良驹。身后,几个武士纵马前去,为苏默拉出一个安全的警戒圈。 而他就这么悠然地看着梯田美景,看着一个个衣裳破烂,却精神头不错的彝民。 只不过,让苏默心下担忧的,却是这一个个望来的目光,都是带着敌视,带着仇恨。 只要见了汉人,尽管不敢袭击,却纷纷都是唾弃一口朝着苏默,随后远远逃开。 苏克容和宋大壮愤怒地要过去抓捕,苏默却只是神色淡然地摆摆手,让其作罢。 “公子,为何不将这些暴民给抓住?”宋大壮看不惯,在他看来,这位善化百姓眼里的善化骄傲,在品德之上,真是几乎没有污点的! 在善化,赖无寒因为苏默,每月拿着五百两的养廉银,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故而善化吏治清明,一干胥吏也不敢作乱。又因为苏默,善化经济快速发展,就业机会大增下,一举将善化的社会矛盾缓和到了一个相当低的程度。 又因为济善堂,大批百姓得了活路,亦或者因为济善堂的好处,而发家致富。 如此一个为民谋了这么多福利的苏默,这些暴民精干如此侮辱,这让宋大壮如何不愤怒? 而苏克容,则是更甚。只不过,苏克容常常伴随苏默,倒也学了苏默一点养气的功夫,但看向苏默,带着敬畏的时候,还是很不心甘。 “就是,公子若是担心人手不足。这并无大碍,书院训导阁的援兵不是已经到了一百武士吗?依书院之精锐,再加上这些天来我与大壮日夜钻研地利,完全无需担心土司土兵!”苏克容不说则已,一说惊人,这些诛心的话都说了出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苏默,显然是为苏默刚才受了这么大委屈鸣不平!(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炮灰和朋友(上) 苏默依旧骑着大马,慢慢地走在小道上,听了两人的话,只是微笑着道:“过不了多久,就有你们厮杀的时候了,但眼下,却不是将屠刀举向我们同胞的时候!” 苏克容不解:“但公子为何对那群~奸猾的土官退让?” 苏默痛苦地叹了口气:“留不住啦,不如一次性做个了断!” 苏克容和宋大壮都是一头雾水:“属下不懂。” 苏默缓缓摇头:“想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好好准备,联络书院的援兵吧。还有,用我苏氏的名誉,迅速收购粮食,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给我大规模买粮食过来。至于什么名义,就用水西土司赈灾好了。我们手头还留下多少钱,都交了定金,能买多少,全给我买下来!” 宋大壮和苏克容这下是更不解了:“公子,眼下我们手头不过一万两银子,这定金下了单子约莫能买到三十万石,只是,就算有了朝廷救灾水西的名义能够安然买到,但这哪里来的足够银两?又当如何去筹措银两?” 苏默听到这里,不由大笑:“银两的缺口大概是二十万两吧,无碍,五日后,这钱就有了,还是抢着给我送。至于放银两的地方,书院不是一向与龙冈书院交好吗?当年阳明先生修建的书院,竟然破败成这样。我们就用过去好了,名义,就说书院要做善事,先借用了,谅贵州学政也不至于不卖一个温师的面子!” 宋大壮还是不大了解,他更像一个纯粹的军人,论起武艺,也要高于苏克容。但苏克容却脑子活,似乎想到了什么,畅然应下。 两个属下兴高采烈地过去执勤,只不过,当苏默继续优哉游哉地看着梯田风光,彝民情况的时候。一匹毫无杂毛的白马也跟了上来,苏默牛扭头看过去,素面朝天的安梓也是恰巧看过来。 四目相对,恰若灵犀。 湘南。 苏默从衡州出发,到西南卷起风云,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月。 日期的指针也落到了七月。 六月份里,湖广里头也是各色人物纷纷登场,大戏开演。 首先是湖广巡按纪皓然得知襄阳府大户齐氏欺压百姓,致使民怨沸腾,差点酿成了民变。 而齐氏,据纪皓然所知,正是陆家的铁杆外围势力。得知情况的纪皓然派遣心腹带着精干人手潜伏了过去,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探查,的确发现齐氏行为不端,为祸乡里。尤其还贩卖私盐,充当了陕西青盐南下入楚的中转站。 只不过,尽管纪皓然的属下发现了这一情况,但在核心证据上,却收获寥寥。仿佛整个襄阳府有一只遮天之手一般,将所有的痕迹抹去。更是几次让纪皓然的精干下属遭遇了危机。 对此,纪皓然兴奋的时候,斗志昂扬,决定亲自奔赴襄阳。以湖广巡按代表天子意志的特权,一举在陆家的腹心之内打开缺口。 须知,湖广巡按尽管只是七品小官儿。但其审查选任十分严格!纪皓然能得到巡按之位,也多亏了之前就是监察系统的人。那会,赢忠为湖广按察使,加衔是都察院右副督督御史。尽管只是个加衔,但在赢忠的运作下,纪皓然也得以进了都察院。 随后,赢忠亲自上书天子,得了天子亲笔朱批,这才堪堪将纪皓然运作成了这湖广巡按。 光是如此一看,就能想象湖广巡按有多重要! 按照一般程序选巡按,首先设十三道监察御史一百一十人,再从他们中选派巡按御史。每名巡按御史的产生,都是先由都察院选出两名候选人,引至皇帝面前,请皇帝钦点一名。十三道监察御史平时归中央都察院管理,但在履行职能时又不受都察院控制,直接对皇帝负责。巡按御史职责是代天子出巡,“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巡按御史代表皇帝巡视地方,又叫“巡方御史”,俗称“八府巡按”,专门负责监察,一般不理其他事务,权力极大。 作为天子亲兵,职权独立,在地方上,甚至可以以此与巡抚分庭抗礼。 故而,纪皓然才有胆量,敢去陆家的腹心之地筹谋给陆家致命一击! 当纪皓然一头扎进了对齐氏的调查后,在武昌府,湖广布政使司里头担任经历的陆禅也收到了消息。 此刻他在自己的独门小院里,看着齐氏当家人齐宣一脸谄媚,一副炮灰的觉悟,陆禅颔首:“你长子,是叫齐曲吧,便送去江陵书院好了,好生读书,以后我保他一个前程!” 齐宣听了,连忙叩首,恭敬地退下,心中念念着:就算整个家族被那姓纪的煞星灭了又如何,我的孩子能进江陵书院,那齐家就从外围进了内圈了!以后,保不齐一个知府的前程就有了,那我齐宣,也算是有个官人的儿子了!多大的划算? 齐宣退下,陆禅这忙碌了半天,也都倦了:“苏家小崽子的臂膀总算去了一条,苏默,你在西南也得给我争气点。不然,收拾完了苏家也太没成就感了!” 说罢,陆禅轻轻呼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一副上等宣纸图上面,湖广各州府县清晰可见,陆禅一手按在长沙府上,想到重新复苏的湘南的楚练绸庄,良久,这才愤恨地骂了句:“直娘贼,且让你嚣张几日,再收拾不你不迟!” “来人,传信给李钧吉,让他加快行动!”陆禅大喝一句,继续埋头公文。湖广布政使司三百年,能将公文带回私宅处理的,也就陆家这嫡系了! 七月一的时候陆禅在忙碌着公文,布政使司的政务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再加上纪皓然这湖广巡按驾临湖广江北,使得以前陆禅预定好的可以出彩的运作被迫停止,故而,陆禅只好暂且缓缓,先将纪皓然给收拾一下。 毕竟,若是纪皓然继续在湘南,想要对付他就变得万分艰难。谁都知道,纪皓然连着苏家,而苏家和温志强、赢忠等人都是同气连枝的。 到时候,战役提前打响,之前陆禅做的所有准备都没用了! 至于在湖广江北会牺牲掉一个齐氏,对于陆禅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炮灰和朋友(下) 陆禅忙碌着公文,在衡山上,也正是烈日酷暑的时候,只不过,这会粉嫩正太谢世晋却忍不住用扇子扇出一点清凉。 同时,左手夹着的一本记事本也不住地将今日巡查得出的问题和解决的办法记录下来。 只不过,让所有见过谢世晋女子艳羡的,却是谢世晋这大半月来风吹日晒,竟是肌肤依旧如之前那般白皙有弹性。 好似可以透出水一般,比起养在深闺的女孩子也未有不如。 “不是三百方,是五百方。这些石材也也不必放在麻姑仙院里,那里人来人往,又要废多少力气再抬到山上去?这五百方石材,都给我放到望岳山庄里面去,还有,壬字号栈道工程修建的如何,负责壬字号的秋浦何在?”谢世晋侃侃而谈,稚嫩的脸上不知觉也让人感觉到了威严。 “小人在,修建的一切顺利。都亏了这次建造计划设计得颇为完善,只不过,小人也察觉到了一些问题,正想要给谢执事禀报!”一个肌肉鼓鼓,古铜肤色的大汉恭谨地回答着。 这些站在谢世晋身前,身高体壮的大汉都是具体负责建筑工程的山民头人。可莫要小看这些头人,要知道,这些壮汉下面要面对一干体壮力大精力旺盛到过剩的劳力,吃喝拉撒睡财务人力分配都要管,上面还要面对外面各个工程队的觊觎竞争,上头的任务执行。如此繁重的任务,自然是奸猾凶悍兼得的人物。 只不过,这一个个平素奸猾如油的工程队头人此刻却是认认真真地听着吩咐,一点都不敢耽误,点头如捣蒜,唯恐漏了一分。 不错,别看谢世晋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声音也吴侬细语没什么威慑力。但一个人的本事和气质,却不是声音和外形可以简单看出的。 就如谢世晋,刚刚担任上了整个书院的建筑改造任务,便挥起了大棒。首先是聚集了一批经验丰富的老木匠、工匠,联合了书院的教员以及大批工作人员,不断地改进原先的设计方案,一直到连焦竑出面认为不错,谢世晋这才喊停,将折腾的筋疲力尽的教师工匠们大大陪了个不是,这才收了手。随后大大方方使了银两褒奖众人,又找了几个工匠树立了一个碑文,将设计规划图刻了上去,随后刻碑记载一干教师,书院工作人员以及工匠们的功绩。 这种得了实惠和名声的事情,自然让谢世晋两面都捞了个好。 随后,执行起整个改造工程后。谢世晋每日巡查,遇到那些偷奸耍滑的工程队头人,不问因果,直接刷下去。 每年那么多流民百姓,书院哪里缺过卖力气的? 也就是以往执行此事的书院执事看着这些山民历代给书院卖力气,于是心善之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谢世晋朝气蓬勃,更是有着不浅的完美情节,哪里容得,当下便雷厉风行地整顿了风气。更是借此整顿了一下各个工程队的财务情况,让工薪能够切实发到山民手上,而不是肥了那些头人的私囊。 如此雷厉风行手段狠辣,让谢世晋站在这些头人面前,没一个敢大声出气的。 再加上谢世晋处事公道,说到做到,时间过了大半月,大家也便对这面嫩的学子服了气。 “好了,每五日的消暑费都下发了下去,老规矩,三成买了止渴生津去署的东西,其余七成,书院的工作人员会直接监督下发下去。都撤了吧!”谢世晋说罢,额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此刻,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走来,将一块毛巾丢了过来,身后侍女已经将洗漱和防晒的药膏都准备好了。两人找了一个清凉些的地方,顾诗晓陪着谢世晋,神态从容自如,带着一些随意。 这点随意,在那秀丽侍女眼里,却是觉得有点像是……像是姐妹? 总之,顾诗晓对谢世晋算是极关心了,谢世晋的肌肤依旧能保持这么好,便是顾诗晓这些天来照顾得力的缘故。 只不过,看了这些天谢世晋这么拼命,顾诗晓还是有些埋怨:“世晋,你怎么这么拼命呐?这改造的任务,在你手里都快成了一个个城堡了,这是防着谁呢?” 谢世晋摇摇头,顾诗晓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修建城堡防攻城?你这话说出来,是想质疑谢世晋要据守自立造反嘛? 谢世晋知道顾诗晓性子粗疏,却是极心好的人,略一停顿,便道:“倒也不止于此,我的确有拿书院建筑改造练手修筑城堡的打算,但以后真正大规模运用,却是在辽镇。而且,山上风大雨大,木质建筑修的再好,也容易被侵蚀,用不了多久。我倒是与苏默闲谈的时候听说他打算研发一种新的建筑材料,只不过眼下木材用不了,只能大规模用石材了。” “木材山上多得是,石材却要难办些。而且,工作量还会剧增,唉,注意休息些吧!”顾诗晓念叨了几句,听着谢世晋提及苏默,她却有些沉默了。 心中猜到顾诗晓一些心思的谢世晋没有继续说,轻叹一声,专注地完善自己的改造计划去了。 衡州城。 “城门守卫,给我拦住,现在任何人都不准出城!”一名身着武士服,拿着铁尺的男子凶狠地大喊着,身后带着十数个一身皂衣的衙役,此刻,正在拔腿飞奔着向城门。 尽管仇天未有身着官服,但城门卫还是十分麻利地一个个提着枪暂时立了一个人墙。 领头的一名百户官服的军官厉声大喝:“上拒马,所有人,都给我停下接受检查!” 平头百姓们见了这阵仗,自然是依言停下,一个个退开,叨叨地抱怨完了,便等着事态过去。 但往常,见此情景肯定会暴跳如雷的一些纨绔少爷,此刻见了百户要封锁城门,竟是一个个规规矩矩地和庶民一起等着。 只不过,拒马渐渐就要合拢了。一辆马车突兀地加速起来,竟是直接就要冲破封锁。 城门卫百户大惊失色,此刻,一名锦衣少年跳下马来,对着一身武士服的年轻人道:“仇大哥,上马!” 这一身武士服的年轻人赫然便是衡州府推官仇天,仇天朝着这锦衣少年一拱手:“多谢!” 随后,纵马疾驰而上。 不过百多步的距离,有了快马疾驰后,这距离瞬间就拉开了。 而马车,却是要缓慢许多。 于是当这马车刚刚冲进城门洞的时候,骑着快马的仇天也迅速冲了过去。当马车和快马并列的时候,仇天竟是猛地飞奔上了马车。 在马车内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仇天竟是如此拼命,措不及防之下,惨叫声接连想起。 随后,仇天施施然地拉住缰绳,马车渐渐停顿在了城外。 一双双眼睛纷纷看向这两停在城门外不远处的马车。 嘭…… 仇天先是丢出一个毫无反抗力的夜行衣男子,随后站在马车下,风度翩翩地伸出手,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刚刚出来,仇天便一甩大氅,将少女遮住面容。注视到仇天这一行动的几个士绅纷纷心下赞叹,仇天这心细手快做得很好。此次仇天显然抓的是一个采花贼了,只不过,抓贼抓到了仇天固然是一大桩好政绩。可对于人家女孩子,却是一个极大的伤害。仇天注意到了人家女孩子的心绪,心细地遮住了女孩子的面容,这自然是保住了这女孩子的下半生幸福。 见此,一骑快马冲了出来,马上年轻人笑着颔首:“仇天,又是英雄救美,得瑟够了没,说好今天的请客呢?” 仇天嘿嘿地笑了笑,衣颜徽在众人这,很有些大哥的风范。今个儿英雄救美被衣颜徽知道了,他倒是有些担心被衣颜徽穿到柳心蕊那,担心人家吃醋! 要知道,得知仇天在衡州很是好好办了几个案子,柳心蕊对仇天的态度也有些转好了。 这会,得知了情况的女孩子家人已经派出马车来接人了,仇天倒也心细,将女孩子一直送到人家马车上。 末了,仇天收回大氅的时候,还收到了一条绣着人家女孩子闺名的香帕。 听来马车内喜极而泣的哭声,仇天到了衣颜徽身边随便找了一匹高头大马骑上,又对一个徒步来的锦衣少年拱手:“这位兄弟,今日多亏你帮忙了。眼下正好地饭点,兄弟我就请你吃个便饭吧!” 那锦衣少年激动了一下,却对衣颜徽有些怯怯:“仇大哥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点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说着,这锦衣少年找回了自己的坐骑便拱手撤了。 仇天抿嘴起来,对衣颜徽道:“你看把人家给吓得!” 衣颜徽冷笑一声:“我看是那些富户做贼心虚,吝啬得连朝廷税赋都舍不得。光是想着占便宜,却一点贡献都不肯给朝廷!” 仇天撇过嘴,对那些富户,他是没啥好感。来衡州府当推官,第一刀砍向的就是城中纨绔,一个个富家贵家公子被他收拾得够呛。(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扯平(上) 这些纨绔家里也闹腾不知多少回,但谁冒头,衣颜徽就重点先去查这家人的赋税。 结果整个城内,一个个纨绔规矩得不行。 而衣颜徽对衡州府的夏税整理,也渐入佳境。两人互相帮衬,这事情做得也算是颇为轻松了。 “走吧,吃酒去,还有建斗【卢象升,字建斗】,子容【王轩,字子容】曲之【谢世晋字曲之】呢,这次吃酒,可都来了?”仇天和衣颜徽在城内慢慢做骑着坐骑去苏氏私房菜的小院。 衣颜徽道:“我出来的时候,子容倒是在那守着了。不过曲之要去接顾家娘子,建斗现在应该是从军营赶来。” “建斗这……”提及军营,仇天叹了口气:“此次衡州城内打开局面,还是多亏建斗几次带兵过来压阵。只不过,他这次讨了个苦差事啊。将衡州城的人都得罪遍了!” 仇天身为推官,负责治安刑狱。平素接触城内豪贵最多,对于他们而言。眼下衡州城内两个人最恨,一个是衣颜徽,还有一个,就是卢象升。 衣颜徽好歹只是收了钱粮就完事,但卢象升这清查卫所兵一事,却是将一大批人的命~根子都给斩断了。 整个衡州卫,编制兵额六千余将近七千人,实际有的兵只有区区一成不过六百人,而且,就是这六百人还都是军官们的免费佃农。衡州卫的十数万亩两天,被这群军官全部蚕食成了不纳税的私人耕地。 而实际上,开国初年,衡州卫的卫所两天只有区区七万亩,至于这多出来的田怎么来的,很简单,托庇罢了。有田的百姓将手下的良田转移到一干卫所军官身上成了军田,每年,只需要交纳一点费用即可。但原本所有的田赋,却可以依军田的待遇全部免除。 眼下随着卢象升清查军额,将大批军田得以整肃,自然也让衣颜徽可以收取的田赋大大得以增加。 而今,王在晋以元老身份,得了都察院左副督督御史的职位,亲自奔赴了武昌湖广都司清查省内卫所,自然是如同一颗核弹一般,将整个湖广大地都震了三震。 至于卢象升,这位得了王在晋钦命的书院学子在衡州军营以军令囚禁了不知多少军官,已经借了三颗人头立威,这副狠辣的手段,可是叫人瞠目得很。 当然,这成绩也是斐然的。但如此刚烈,却是得罪了城内太多人了。 “我们做兄弟的,多帮衬着点吧!”衣颜徽说了句,仇天默默点头。 稍待,两人进了苏氏私房菜。负责此处的一名苏氏掌柜显然对几人十分熟稔,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帖帖。 而当衣颜徽和仇天推门而入的时候,却见王轩拿着一个转轮,得意洋洋:“这转轮检字法,可总算给我弄好了。思卿姑娘,到时候,你要印什么,我都给你办了,妥妥的!” “聊的什么呢?这么开心?”衣颜徽和仇天落座,这菜就开始上了。比起往常,这次文思卿竟然在列。 虽说文思卿打着的名头是顾诗晓的闺蜜,但在场男士,所有人都是拿其当做苏默妻子来看待。 王轩回道:“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我这转轮检字法大功告成了!这次,可是多亏了顾姑娘和文姑娘的帮忙,这才有了女子军的助阵。让检字法大大加速!” 仇天听了,哼哼着道:“只怕还不止这点吧,快快老实交代。这次你到底看上了哪个女孩?” 王轩哭笑不得:“我说仇天啊,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点东西。罢了,和各位拖个底吧。比起你们在婚事上的自由,我可是十多年前就被家里头给定下了。难不成,让我负了人家女孩子不成?” 顾诗晓、文思卿、沈云巧都是一脸赞同之色:“就是,就为了在书院找个女孩子解相思苦。那对不住的,可是王轩大哥的未婚妻了!” 这会,沈云巧岔开话题问向文思卿:“听说思卿姑娘正在准备编纂《字典》?” “的确是在进行!”文思卿应是,神色有些愁苦:“只不过工作量实在太大了。按照言维的思路,除了部首检字法以外,还要在音律上下功夫,将现行音律简化改造,从而使得教学更加轻便效率。眼下,音律检字法才进行到了一半,至于《字典》的主要部分,倒是不必怎么操心。按照言维所言,就是将那些常用的字列出来,进行推广,而不是一味追求生僻奇险。任由生僻字的逐渐消亡,让汉字更加轻便容易教学才是正理。” “一口一个言维的……”文思卿说着《字典》的情况,但众人却从其中听出了微妙。 不过大家都未戳破。 卢象升倒是很关切苏默:“那言维眼下什么情况呢?”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文思卿,弄得文思卿脸上红霞飞上。 不过她倒也大方,知道苏默的好友就是这些。怎么也得为苏默撑住场子。于是大大方方地将苏默这些天与她通信的内容,择选部分说了出来:“听他说,倒是喜欢上了贵州的茅台酒……也有想着要开矿……最近的一封信是七日前的。已经平安到了水西了,一切还算顺利!”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几人正说着,门外的苏家掌柜便进来了:“是公子的信。” 大家一愣,反应最快的却是顾诗晓,一把将信拿过来。似乎觉得自己痕迹太重了,便飞快地递给了文思卿。 文思卿也顾不得这点小状况,很快便拆开了,一目十行看过去,文思卿却心下微微有些失望:“是封报平安的信,还有,就是让我们注意一下安全。以及运送一批粮食进贵阳。” 信件很快传递了过去,对于买粮食,大家到时没什么注意的。 等到衣颜徽拿到信,仔细看关于粮食的这段时,却是有些皱眉:“全力收购?” 水西,山路上。 苏默和暗自四目相对,苏默依旧那般悠然:“你来了。” 莫名其妙的话,安梓只是应下:“我来了。” “这真的是一片灵秀美丽的土地啊!”苏默来到一处梯田顶端,静静看着美丽的梯田风光。 安梓继续听着。 苏默张开双臂,好似要怀抱这里:“你刺杀了我一次,不过这一次又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就算和你扯平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扯平(下) 安梓心下震动,神色却依旧如常,似乎有些茫然:“天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默没有对此回应:“那好,我就说点我们听得懂的。” 安梓呆呆地点头。 苏默继续说:“这片土地上属于中国,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会是。所以,任何野心过剩的阴谋家都会失败。我希望掌握这片土地权力的人有足够的自知自明。” “如果没有呢?”安梓这次没有装傻了。 苏默大笑,白白的牙齿露出来,有些森冷:“那便换一个有自知之明的。” “但眼下的情势,和天使大人说的话远远不符合呢。”安梓甜甜地笑着,似乎要看苏默的窘态。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华人!”苏默笑着:“如我这样愿意为国舍身,平靖西南的,却有千千万。无论野心家如何准备充分,实力强大。但对于大华而言,野心家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大华人在战场上留下的鲜血已经太多了。我希望用自己的努力,让大华的鲜血在国外绽放胜利,而非用兵于内,让同为大华人的同胞在此厮杀。” “我明白了。”安梓点头。 “那么……”苏默深处右手:“合作愉快。” 安梓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苏默身上轻轻一搭,完了忽然对苏默道:“去九龙山,你先到了,我请你吃饭!” “好!”苏默扬鞭疾驰,两人在这山上,纵马开始奔驰起来。 山上不利奔马,好在,作为水西的中心地区,一路上道路情况倒是远好于其他地方,勉强能够让人坐骑放开了蹄子跑。 但同样,道路情况的艰难,也更加考校骑手的骑术。 两人在山上疾驰起来,出乎苏默意料的,却是安梓的骑术完全不如他外表上那么柔弱。骑术之精湛,人马的配合,都是远高于苏默。 苏默若不是靠着胯下坐骑神骏,又是久没有如此放开蹄子奔驰,这才堪堪没有落后太多。 一直到九龙山,眼见着在山下平地多了点,这才拉回了一点距离。 但安梓却是毫不留情,最后时刻一提速,留下一堆尘土甩给苏默。 胸脯微微起伏着,盛夏单薄的衣裳上,乳色浅露,事业线惊人,安梓含笑看着苏默:“听说你的厨艺很好,现在,换你请我吃饭吧!” 苏默甩开身上的尘土,抿了下嘴,看着安梓:“好吧,在下荣幸之至。” 安梓笑靥如花。 随后便是啦啦啦地小哼歌进了山上,苏默跟着上去。很快便发现了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人碰面,都是齐齐朝着安梓行礼。 苏默跟在安梓背后,得了一大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后,众人也都附带着给苏默行了一礼。苏默有点受宠若惊,他来了这也有段时间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彝人的善意。 心下有些放松,水西困局的破局点,似乎被他找到了! “第一次看到这么和善的山民呢!”苏默笑着和一个年轻的彝族少女打了个招呼,毫无疑问,苏默这风度翩翩的模样给他加分了不少。 再加上苏默不同于一般的大华士子习文演武,身体羸弱。反而因为在书院习武,故而体格健壮壮实,让人眼前一亮。 听了苏默的话,安梓笑了笑:“你要是继续这么招蜂引蝶,只怕就要有山里的健儿要来找你决斗了!” “要是这样能捞回来一个青春美丽的女孩子,那我也不亏!”苏默不知觉就贫嘴了起来。 “自大鬼!”安梓笑骂了一句,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山上。 良久,苏默才发现安梓是带着他上了一处山顶凉亭。在此处,俯瞰之下,恰好能将整个九龙山山脚下的肥美之地看个清清楚楚。 若是时局有变,这里也能为山下这片地域警戒危险。 坐在凉亭下,两人凭栏远望,山川渠水犹如诗卷,苏默不由感叹:“真美呀!” “是呀,山美水美,这里的人也更美……其实,大多数的人只是想在群山之中少见的田地里安心耕织,勤劳致富。养活孩子,照顾老人。然后分心一点娱乐,世代传家,安享生活。我族人的想法们只是这么淳朴,尽管羡慕中原的花花世界,但不会因此仇视富裕。我们也相信勤劳的双手能够让我们走向富足的生活。但事实是这样简单朴素的愿望是根本达不到的,在而今的艰难局势下,大多数人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目光。被长老们灌输的思想停止了我们的耳朵。”安梓声音温和,独特腔调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他们只是朴素单纯地生活着,为何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让所有的美好都沾染上了那么多邪恶呢?我们夷人,真的并不是一群好战残暴的人呐……” 苏默静静听着,仔细地看了安梓一眼,随后才道:“其实,在我初进水西的时候,就说过,我的确是怀着对这片土地真诚的善意来到水西的。我以普通学子身份见到的彝人好客,热情,乐观。但同样,我看到了这些美好的背后一面,那边是生活艰难,吏治败坏,还有……狂热的情绪。” “正如你疑惑这时间为何会有那么多邪恶充斥一般,我也很疑惑,是什么让这种狂热不正常的情绪一次次汹涌,到现在,正如我看到的那样,坦白的说,超出了我能够控制的范围。”苏默的声音有些低沉,微微带上了一些沮丧。 安梓沉默。 苏默也沉默。 两人就这么静静看着田野,看着农夫,看着造型别致的土掌房,以及一片片风景美丽的梯田。就在这凉亭上,两人吹着徐徐而来的山风,山风吹散了安梓的发丝,也缭乱了苏默有些平静的心灵。 “不得不承认的是,你真是让人羡慕的天才呢!”安梓显示夸奖了一句:“但你就不怕我再一次将你格杀在这里吗,就好比汉人里面说的一句话:彼之英雄我之仇寇。你越是出色,可我就越忍不住想要将你这大恐怖除去了!” 苏默心下那点别样的心绪一下子就动摇了起来,这个女子,可真是冰冷得可以。利益的冷冰冰将他原先的爱慕冲刷开了,但转而,他又生起了一股子战斗的欲望,这不是打打杀杀,是一种对女子征服的欲望,由内到外,苏默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渴望,将这个女子征服! “反过来说,那你也会在第一时间被你的母亲、你的阿呷(二叔)抓起来送到朝廷上去用以平息事端。就我而言,尽管接触的时间还不多。但我有一种直觉,土司真的越来越超脱控制啦。他们对本省的三司已经有了一套应对的法子,之所以对我如此客气尊崇,只是因为我这中枢的身份罢了。好啦,扯偏了。”苏默冷静地看着安梓,带着微笑:“说罢,既然选择了合作。我怎么说也要帮你留住水西彝人的一个未来,而非任由这群人将极端民族主义放出去后,怎么也控制不住这个恶魔,最后被吞噬得干干净净。随后,你们水西安氏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也将真正才成为历史,一去不返!” 安梓又一次沉默了,这个自诩天赋超群的女子不得不感叹苏默敏锐的触觉和那副胆大心细的心肝儿:“好吧,我说!” 苏默笑了,心下如放下了万吨巨石。 “父亲的死,对我而言,是人生轨迹的一个分岔路口!”安梓的思绪似乎飘到了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季节:“一开始我也天真地以为父亲真的就如他们所言(指的是奢辛蕙和安彦雄)是暴病而亡。但对于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对于他的身体状况,谁能有我更清楚?父亲人到中年发福以后的确是有不少疾病,但对于我这个曾经跟随过濒湖山人(李时珍)的医者而言,我却不知道有哪一种疾病可以让父亲短短时间内便撒手人寰。” 苏默张张嘴,终究没有说话。他们两人的情况说起来还真有些相似的,而今苏默父母都是毫无踪迹,尽管找寻父亲苏护的线索已经逐渐清晰,但压在苏家头上的陆家这座大山依旧庞大,让苏默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让我感到万分幸运的是,从幼年便为我启蒙的恩师出手了。他让我以尊崇汉学的名义守孝三年,这件事情让贵州学政知道后,觉得是一个十分出色的政绩。于是,我总算有了三年的安全时间。再加上我一直以来学医的形象真的是太柔弱了,让他们(奢辛蕙、安彦雄)忽视了我的威胁。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接触着各方势力,最终温赤尔老将军支持了我。若是没有你的出现,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默默的,我这么个柔弱的女子也有了复仇的可能……” 苏默依旧静静听着,尽管安梓外表上十分冷静,但光看这略显凌乱的叙述就能看得出眼下安梓这冷静面容下,那种无可抑制的悲伤。 “现在呢……”安梓继续说着,看向苏默,眼里似乎也带了一些雾蒙蒙的东西:“我选择将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于是这才再他们抛出赈灾、民乱的逼宫时,拉了你一把。为此,我的所有势力都为你摆在了明面上,随时都可能被他们(奢辛蕙、安彦雄)一把铲除。看在阿梓这么真诚的份上,便饶了我对你那次刺杀好不好,毕竟,那会我并未想着把你杀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西南危局(上) 中间无数话,苏默都有想要插话的冲动,但都忍住了。只是听到安梓告饶地说起了那次刺杀,苏默便有些怒不可遏:“不想杀我?四道军用劲弩,若不是我运气好,我还能再这里和你说话?” “什么运气好?我也好奇得很呢?”安梓插科打诨。 提及这个,苏默不由想到了那个香艳无比的春梦,但这总不能摆在台面上吧。一想到这,再看安梓可怜巴巴的表情,苏默转眼又是恼怒无比:“别装了,还转移话题,我也不是傻子,这样吧,接下来你这一系的彝人必须听从我的指挥,精选精锐编练士兵。只要你答应,这事我就算扯平了!” 听了苏默这条件,安梓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有些窃喜。苏默能够答应了结此事,无疑就是并未将这刺杀放在心里。至于听从苏默的指挥,尽管理智上有些别扭,但就她个人而言,还是颇为认同的。不仅苏默的本领更加出色,政治军事上他都更有发言权。而且,安梓是真的想有个肩膀可以依靠呢:“好呀,那小女子就谢过苏公子胸襟宽广啦。” 苏默失笑:“指挥权移交到我手上,你也别担心我会侵犯你们的利益。总归,我是要将你推上台前的。你的名望和处事都有不错的水准,让你负责这支部队,我是放心的。至于有什么困难,你只管洒漫了去做,有什么,我都给你撑着。” 安梓悄悄点头。 “走吧,将我请到这里,总不是想吹一天的冷风吧!”苏默轻轻说着。 安梓却是一把挽住苏默的手臂:‘当然不止,你今天不仅要陪我吹风,还得做好了汉家的菜,一会陪我师傅去!“ “这么快就见长辈……” “少贫!你要是怕了,就当本姑娘没说过这话!” “哈,我堂堂石鼓书院走出来的,还怕你这小丫头?” …… 两方都放下芥蒂后,苏默总算是在九龙山上一处小宅里见到了在练五禽戏的安梓师傅,李时珍,濒湖山人。 和李时珍的见面让苏默感慨良多,初次见面,两人都没有将政事说出来。反而是苏默刻意活跃气氛下,那种富贵人家的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一点都没尊崇。说说笑笑的,最开心的,还是安梓。 而李时珍呢,也安梓观察着苏默,时而颔首。 这一餐吃了,夜色渐进,安梓吃饱喝足了就洗漱去睡了。 苏默和李时珍稍稍整理了一些,苏默便跟着进了书房。数个故纸堆中间,是一卷卷字迹工整的手本。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清香,见苏默的表情,李时珍微微自傲:“这是老夫亲手研制的宁神香。可驱蚊驱虫,凝神静心。” 苏默叹服。 “你是决心要帮丫头了?”两人坐下,李时珍毫无一点拖沓,直接戳破话题。 苏默没有惊讶,而是认真道:“是的。苏默敬先生著医书救天下,也就不瞒先生。在西南时局中,我的确苦寻助力而不得,尽管初次和贵方打交道十分不愉快,但在大局面前,我并不会为一点私心去乱了公事。而且,极端民族主义是一个毒瘤,我已经无力控制将其治好,眼下,我唯有斩掉毒瘤,保住好的部分让人不至于失血而亡。” “你的认识,的确很敏锐!”良久,李时珍感叹道:“我来到这里,本来只是因为山中草药众多,对我《本草纲目》最后一部分的编撰有着极为关键的作用。于是我便在前任安抚使的资助下,留在这里编撰书文的时候,教导他的孩子。但没想到,他最后竟然会种了断肠草的毒身死。” 顿了顿,李时珍接着道:“但当我了解到这片土地上的其他情绪时,我便不由真正地担心了起来。正如你所言,帝国这个巨人的身体上,在西南这块相当于人体肾脏的地方,出了两个毒瘤。” “帝国吏治败坏,官员以搜刮民财为己任。在中原地区都不可避免,在这边疆僻野之地可想而知。汉、彝的矛盾不断尖锐并且深化。整个西南的局势,尽管各方人物出于各种目的都在维持稳定,但我知道,这座活火山下,奔涌的力量已经积蓄得差不多,只差一个契机,便会点爆,随后将西南的局势搅得糜烂无比!”苏默的神色严肃起来,李时珍继续道:“当年太祖时的羁縻政策,的确是有效的。帝国对土司内部既得利益阶层的承认和支持的确换来了云贵地区的军事胜利,也维护了土司内部的局势稳定。但在国初,吏治清明,决策者头脑清醒也并未被物欲冲击得流失了道德。故而,西南的情况一切都走向好的方面发展。但随着帝国吏治的败坏,简单的说,是帝国因为吏治败坏,渐渐失去了清醒的头脑,和对土司地区的控制。这个控制,不是军事,也不是政治。而是人心,腐败混乱的省城高官们是不会想到水西这点弹丸之地会对庞大帝国做出怎样冲击的。他们只是一味地搜刮民财,争权夺利,陷于内讧。却根本想不到这简直是在挖掘帝国的根基,自己给自己挖坑建坟墓!汉官们的所作所为失去了对土司的真正控制,也失去了对土官们的积极压制。使得他们成功地变成了一群他们看不起的土官的枪,一个转移仇恨,积蓄愤怒,酝酿民族极端情绪的靶子!” 苏默一阵冷汗渗出,声音依然有些干涩:“山人是说,历代彝人的主流,都是在想着造反吗?” 李时珍赞赏地看了苏默一眼:“你才来几天,便能看得这么深入透彻,不容易了。只不过,你这话说对也对,说错也错。” “先生还是别打机锋了,我这头大的,也不由毛骨悚然啊!”苏默苦笑,的确,任谁在生死危局下,也不可能毫无动容。而且,有了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责任,苏默既然来了这里,就要担负起这份责任,苏默恭敬一礼:“还请先生指教,好让我中华同胞,免此灾祸吧!”(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西南危局(下) 李时珍凝眉:“好吧,那我便将我所知道的,都说与你听吧,至于能帮到你多少,我已然无力去管啦。刚才我所言,之所以说对,是这些土司无时无刻不想着挣脱朝廷对其的束缚。因为,这种束缚让他们不能尽情地搜刮民财,扩张势力。之所以说错,是因为土司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就如安梓这丫头一样也有渴望和平和安宁的人在。” “人是贪婪的,无论汉人还是夷人,都是贪婪的。而那些土官的贪婪,更是厉害。三百年下来,毫无束缚地对治下百姓的搜刮剥削,一日严酷一日。普通夷人的生活艰难,恐怕比起你今日看到的那些还要艰辛。这样的结果,就好比中原。世家大族不断地兼并土地,将百姓所有的生存机会一步步地吞噬掉,从而壮大了他们的力量。在土司里,情况也差不多。那些掌握世系权力的贵族们比起世家大族做得更狠,更厉害。在中原,好歹还要皇权、官府、律法甚至是舆论清议去控制一下。但在土司,唯一能够进行有益压制的汉官们自觉做了靶子贪污受贿去了,谁还能压抑住他们的欲望?” 苏默颔首:“先生是说,三百年沿袭之下,这些土官们因为利益的原始驱动下,不断地搜刮民财,兼并土地和势力壮大自己。从而造成了十分激烈严重的社会问题。包括土人失业流亡,治安败坏,匪徒丛生,经济垄断混乱,百姓民不聊生等等?是不是?” “正是如此!”李时珍越发赞赏了。 苏默继续道:“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眼下发生。因为我发现,尽管的确而今水西的确民生艰难,失业人群众多。但经济上,却是陷入了一派畸形繁荣的情况。于是我想,这种情况应该是发生在之前,的确出现,然后被土司有识之人发现并解决了,是不是?” 李时珍颔首。 “这个解决的方案,便是民族极端主义罢!”苏默神色严肃:“因为土司的野心和贪婪,他们放出了这么一个恶魔,眼下,却发现,他们那点微薄的力量已经掌握不住这个恶魔了。因为,被唤醒的民众掌握的力量,远远不是野心家和阴谋家可以想象并且抵御的。当他们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也就意味着那些野心家和阴谋家已经被这个恶魔牵扯得越来越远,无法回头了。” 这时候,李时珍的面容只能说惊异了,良久,这才赞誉道:“一针见血!” “不错,这些土司们,无时无刻不想着脱离朝廷的控制,从而壮大己身。但历代土司观点各异,大多数情况,他们还是安分守己当个老实土司的。只是,时代催生英豪啊,而今的西南土司里,据我所知,算得上人物的还真不少。这些人,也就是你所言的野心家和阴谋家,的确是没想让帝国消停。” 李时珍继续道:“而且,这群人出于原始利益驱动下,不断地搜刮民财,兼并土地和资源。的确是造成了日益严峻的社会问题,并且严重到对他们的统治造成了冲击。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平息百姓情绪。他们短暂地让出了一部分利益,同时,将所有的罪名和仇恨都转移到了汉官身上去。再加上,汉官们的确是没出息得可以。什么进献夷女,金银珠宝财富山货,应有尽有,如此一来,夷人岂有不恨汉人之理?偏生那些骄傲自大的士大夫根本不屑一群土人能够造成的威胁,不仅不收手,反而更加肆意。似乎,他们就从未担心过西南爆发一场混乱将会对帝国造成怎样恐怖的冲击!” 苏默沉默了,心中喃喃着:“利用民族~矛~盾来转移社会矛盾,同时光明正大地再用搜刮得来的财富积蓄力量,甚至可能已经训练了一支兵马。如此情况下,西南之危局……” 一想到西南陷入混乱后对这个帝国的打击,苏默不由感觉心里沉重非常。 转而,他却并未产生什么恐惧的情绪。 反而,诡异的,苏默心下燃起了一片激情。本来就是惊天豪赌了,就算危险越发大了,那又有何可惧的? 搏出一个更加精彩,收益更加巨大的未来吧! 苏默这么想着,恭敬地朝着李时珍一礼,道别出了小宅后,尽管熬夜下有些脸色不大好,但他的精气神,却依旧旺盛。 看着苏默的身影大半夜地从安梓(李时珍和安梓居住在一起)的宅子里头出来,还一脸得以精气神昂扬的样子。看门的几个卫士多是面色古怪,隐秘~处,看着苏默身影的乃古立色神色更加可怖了,双目赤红似血:“为何……背叛我……” 一夜无梦,苏默在九龙山上的三天里,不住地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都写出来,整理,分类,分析,推理。 而随着苏默这一次次地推理分析,这片土地上的事情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而对于苏默自我放逐进了九龙山看风景,安彦雄和奢辛蕙也并未怎么在意,只是殷勤伺候着,只要不是过分的事情,全部都给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的,苏默逐渐看清楚了水西这块地面上的真实情况。 人和人打交道难免充斥着谎言,但这些谎言里,总是有真实的部分在充当着框架来增加难度让人分辨不出。 而苏默和奢辛蕙安彦雄打交道,便是如此。 他们哭穷土司没钱是假的,哭诉而今土司权力阶层混乱,因为一年前安抚使安舜臣死去而赈灾不力,百姓民怨沸腾也是假的。 但后者却需要仔细看待,这权力混乱是假的,但民怨沸腾却是真的。只不过,这个原因有多方面,不仅仅是赈灾不力(事实上,土司并未赈灾)。 苏默知道,明末时期灾害频繁出现。小冰河的恐怖让整个中国都是大吃苦头,中原饥民的矛盾已经尖锐到了顶点,全国其他地方,也少有平静。便是土司地区,也是情况艰难。 但偏生,世袭贵族的土官们是不会停止贪婪的。这些不断兼并土地资源,不断吞噬百姓财富的既得权利阶层们掌握着世系政治权利,掌握着强大的经济实力,同时,还因为经济政治优势而掌握着强大的军事力量。 具体说,就是以安家为主要的土官阶层们,掌握着强大的政治、经济、军事特权后,不断剥削着百姓。又恰逢自然灾害频繁,使得民生艰难到了顶点,社会矛盾也尖锐到了顶点。 而作为应对,安家等世系土官阶层放出了极端民族主义这个恶魔,用民族~矛~盾转移社会矛盾,从而稳固住了自己的统治权力。 在这样的基础上,他们继续成功地剥削了十数年。却发现,极端民族主义成了他们控制不住的噩梦,再加上安家和汉官们之间的私人恩怨。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火星,便能完全点燃滔天烈焰。 自然灾害成了社会矛盾被转移成民族~矛~盾的转折,那,西南乱局下,这个转折点又在哪里呢? 苏默,又当如何运作,才能为自己的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苏默喃喃地想着:“是时候拿出自己的采购订单了,这一次,怎么也要将安梓这娘们的人和整个部族,都给握在手上!还有那两个冤大头,也是时候收手了。” 三日过后,苏默也要准备开始启程回归水西宣抚司官署了。在九龙山虽说风景秀丽,还有美人陪伴,但苏默却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就如安梓所言,他这一个小小的派系的确是暴露在了安梓眼前,也许安梓还有什么隐藏的力量没有使出来,但苏默相信,面对奢辛蕙和安彦雄,安梓掌握的力量的确太弱小了。 除了温赤尔一人能够让奢辛蕙两人产生一些忌惮外,在九龙山周围的这两千余户支持者并不能改变大局。 离别前,苏默得到了安梓的邀请,见到了安梓手下的一支军事力量,按照安梓的称呼,就是代号蝎尾的一群土兵。 “别看不起我这支军队,要知道,这些可都是阿爸留下的精锐心腹力量。秘密存在九龙山的一处隐秘山谷内,尽管人员只有区区三百人。但战力,却绝对可以比得上水西城内的精锐!”安梓龇牙咧嘴地,苏默只好努力保持住严肃的表情,陪着她检阅这支军事力量。 自从进了校场换了武服,一直在苏默身边看似柔柔弱弱的安梓便完成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一身英挺的紧身武士服穿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后,便是代表着这具看似柔弱的身体下,隐藏着强大的爆炸性力量。 按照宋大壮的私底下嘀咕,这女人发疯起来,他十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苏默保持住严肃,在女小将军安梓带入了校场后,便开始仔细打量这支部队的精气神。 苏默看人喜欢看精气神,也就是看一个人整体的气质,神态,以及眼神。人的语言,表情和动作都可以欺骗人。 但惟独一个人的气质、眼神以及那种身体面对环境自然而然做出的细微反应是无法欺骗的。 毕竟,这是身体的自觉反应。人总是不能欺骗住自己的! 按照苏默的观察,这支武装力量的确有可圈可点的表现,精气神都不差。 “不是三百人吗?“苏默粗粗一数,将安梓拉到了一边:“似乎少了一些!” 安梓定神一看,心神剧变:“没什么,本来就是虚数嘛。”(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棉花银弹话分权(上) “去看看山谷里的棉花吧!”见安梓这样说了,苏默也并未过去追问:“还有你这一派的核心人物,也都喊出来吧。此间事了,你尽快将你手下控制的族人向九龙山山区一代转移,依山相守。若是时局有变,随时做好离开大山的准备,山里可以耕作的坝子太少了,想要辛勤耕作富裕起来,下山寻找耕地乃至做工,都远比在山上好得多。而且,山下比起山上更好种植棉花!” “你对棉花的热情,现在可比我多大了!”安梓嘟囔了一句,却没有说什么,两人上马,疾驰进了一处小村庄上。 “这些天,用你给的银子,将能收购到的棉花全部收购到了。大概有七千斤,更多的还在收购中,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运作了。”安梓带着苏默过去,一个传说还算体面的妇人立在一旁,安梓指着向苏默介绍:“这是冯婆,我给她改的汉姓。以后就是负责棉花收购的人了。” 苏默温笑:“冯婆好。” 这妇人手足无措地回礼,只不过让苏默吃惊的,却是他竟然会汉话:“不妨事的大官人。这些棉花,都是小妇人在山里收购到的,质量最好的一批。听说有人收这些,族人都纷纷找上来了,要我看,这三十钱的价格还算贵了。七千斤的棉花,大官人给的钱都没使完。” 这妇人倒是健谈得很,苏默笑道:“贵一些不妨事,让利于民总是不差的事情。对了,冯婆看你的情况,似乎是对棉花的事情颇为熟悉,就与我说说罢!” 冯婆便道:“要说山里的棉花,这些年是越来越少种了,不赚钱呀。而且,棉花这东西,占粮田要肥沃的土壤,还喜欢少雨的地方。我们又没有优良的种子,所以这里的棉花也不算好。再加上族人都在山里种着,不好外运。买的人呢,也就越发少了。记得几十年前听阿爸阿妈说经常有汉人进来收购。但这些年进来收购的,是越来越少了。这没有人去买,自家用又不需要多少。自然就积存了多了,来年要种也就少了……” 听着这冯婆叨叨絮絮地说着,苏默微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里是个大原料基地的。但想不到,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这次听大官人要收棉花,大家便将这些积存的棉花都拿了出来卖了。倒是想听大官人的说法,这来年,还要不要买?若是要的,小妇人这点信誉就拿出去。总能给大官人置办好来年的棉花……”冯婆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人物,见了苏默表情,便小心翼翼地问着。 苏默听了,回过神来。止住那点心绪,其实他也有了心理准备。南方本就是潮湿多雨的季节,贵州这一块,更是日照量较少的地方。棉花这么个窘境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对于苏氏的棉花需求而言。却是恰恰好,福祸相依。贵州地区缺乏质量上等的棉花,也缺乏优异的棉花种植气候。但若是有这么好的条件,彝人的棉花只怕早就被松江、苏州来人给抢过去了吧?哪里还能得到苏默过来抢购? 再加上,贵州地区多山,道路条件艰难。运输成本高昂,运送到江南,根本就是个得不偿失的事情。但对于苏默而言,这事情却算不上怎么艰难。 到时候,在宝庆府武冈州、靖州,甚至直接在贵阳设立棉花作坊就够了。降低成本的事情总是不缺的,先完成从无到有的质变吧。 而且,彝人出产的棉花的确是不多,但单单只是供应苏默一家却很足够。完全可以支撑到苏家棉纺作坊发展壮大起来,至于到时候去哪里寻找原料,苏默却也想好了。 苏默笑容初展:“不要担心没有买家,有多少我都买下。至于运输成本的事情,我也一力担下来。但说好了,太差的棉花是我不要的。你也别让他们继续为这事情折腾太多了,贵州七山二水一分田,种好粮田就够了。那些适合棉花种植条件的农家你去和他们好好说,可以扩大种植,有需要帮助的,苏氏的济善堂都可以出面提供好的种子,甚至是技术农书都可以输出进来。可以立下契约,他们放心种植,苏氏契约上白字黑字保证价格合理收购。” “七千斤还太少,三十钱的价格也不要降下去。质量更好的棉花,价格可以增加收购。”苏默长长说罢,这才道:“接下来,会有苏氏绸庄具体的人过来与你们仔细说。人、钱、物、技术我都可以对你们进行帮助。对了,派人的同时,我会继续拨两千两银子过来,有要打通关节的,都可以拿钱去砸开。我的要求不高,战时的时候,你们也能将棉花输出来。若是能附带其他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莫说两千两,两万两的经费我也是拿得出的!” 苏默说着,看着安梓和冯婆,笑了笑,继续去看棉花,心中未免少了些遗憾。这是典型的亚洲棉,从阿三那里传来的东西并不算好。而且,这种粗绒棉现在也无法直接用水力大纺车来,尽管已经有了改进的技术储备,但苏默还是有些腹诽。 他属意的是长绒棉,但眼下想要这玩意,得去美洲找种子,这事情只能暂且告罢。当然,苏默心中还是藏了一个念头的那边是新疆。 但这玩意就更远了,苏默只好按下这点念头,将庞大的信息量丢给了安梓和冯婆后,便不管了。 “两万两银子……那得多少钱啊……”看着苏默继续进去看棉花,冯婆有些颤抖地和安梓说着:“大姑娘……跟着汉人,有前途呐。” “我看是钱途吧!”安梓神色复杂。两万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这份胆魄可真是了得。要知道,一两银子得一千钱呢,甚至实际兑换起来一两足额成色的银子能兑换到更多的铜钱。 在物价低廉的贵州,这就是差不多三万石上等精米!在明代的一两银子在初期和中期大概是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六百块,末期海外白银输入,白银贬值,到了清代,大约稳定在后世两百块的购买力。 而依着华朝眼下更加强大的经济水平,这两万两银子,那就是将近一千万的巨资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棉花银弹话分权(下) “附带的东西……”冯婆暗暗念叨着,狠狠将这东西给记了下来。跟着安梓的这些族人本就是终于上代宣抚使安舜臣的人,跟奢辛蕙、安彦雄那帮子人本来就不对付。出卖一点情报和棉花,根本不碍事。 而且,有了苏默的银两去打通关节,有什么情报和关节是打不开的? 今日见了苏默如此财大气粗,安梓却有些沉默。 及至中午重新到了午餐饭点的时候,安梓却又多带了几个人上山。其中,赫然便有温赤尔的身影。 在安梓的小宅里,苏默笑看着温赤尔以及安梓身后其他几人,笑了,安梓这是将所有的班底都拉出来,要全数教给他啊! “都坐吧!”李时珍倒是很大气,先是看到人群之中少了一人,笑了笑,随后轻轻拍着桌案,竟是拉着安梓和苏默坐在了自己的左右边。 温赤尔和几人对视一眼,纷纷都是窃笑起来。 安梓不知怎的,平素在下属面前犹如小母豹的她今日却是罕见地紧张了起来。莫名的,她想到一个比喻,她将自己的所有班底拿出来,不就是汉人女子给夫家准备嫁妆吗? “这是负责军事训练的阿力赤,上次检阅的三百武士便由其统领!”安梓伸手,介绍向了一名年轻健壮,英气勃勃的彝族汉子。 汉子跪下行礼,口中生涩地说着恭敬的汉话,苏默大大方方接受。 “这是负责族内财政收支的威史木。”安梓又伸手指向另外一名年老一些,眸光清澈的老人。 老人倒是也要下跪行礼,只不过苏默却快步过去扶起了老人,尊老爱幼,苏默是十分明白的。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能够在财政这关键位置里做事的,肯定是威望最重的那人。 及至温赤尔,苏默倒是知道这老将在彝人族内手段圆滑,心机深沉,实力不弱,苏默坐看等着他先行礼。 只不过,温赤尔似乎也是怀着同样的心理。 这会,谁先行礼等于是在气势上落了一步。往后的苏默想要控制住这支势力,那就要艰难许多了。 西南多山,道路艰难。莫说苏默在湖广难以控制,就算在贵阳,想要就近控制这里的也情况艰难。 好在,安梓倒是机灵,过去挽着温赤尔,笑道:“这是温大叔,在族内,掌握着一支精干的土兵。” “温大叔,苏主事可是刚刚将族内积存的棉花都收购了大半呢。这样下来,族人今年的冬天就要好过许多了。”安梓笑语晏晏,话里话外都是劝着温赤尔,咱们现在可是有求于人家呢,还摆什么架子。 温赤尔脸色放缓,这才朝着苏默行礼:“这次收购,多谢苏主事了。” “不碍事。”苏默神色淡淡。 他能感觉到温赤尔心中的不平,苏默有听说,温赤尔的权力欲很重,拉拢老族长一系的人马,他出力最多,架空安梓的念头,十分明确。现在苏默来了,要夺老族长一系的人马主导权,他怎么甘心? 苏默看着阿力赤:“阿力赤,我的卫队还缺几个人,打算从大山里挑几个出色的小伙子,待遇从优,就是纪律会很严格。你可愿意来?” 看着苏默招揽人手,威史木倒是颇为赞成的样子,只是温赤尔神色一沉后,迅速转为平淡。 阿力赤看向安梓,有些慌乱。 安梓暗暗瞪了苏默一眼,转向阿力赤,笑道:“苏主事能看重你,这是你的福气。日后跟着苏主事出了大山有了出息,总比一辈子落在大山里好。” 阿力赤又是跪下,棒棒棒,力道十足地磕了三个响头,又用生硬的汉话道:“阿力赤,愿向山神发誓,追随使者大人,万死不辞。” 苏默扶起阿力赤:“好啦,既然你要跟我,那就是我的手下了,平素也不必客套。一会,你跟着苏克容去帮我再选三名卫士。一切待遇从优,至于细节你去问克容或者大壮就行了。具体,月俸十五两是基本的吧,其余零散的就记不住了。” 月俸十五两,基本上,就是省城贵阳一个公务员的基本工资了。这高薪,还真是让人提气。 将阿力赤扶起,苏默又取出一把军弩递,一把百炼苗刀过去:“这是朝廷的制式军弩,大山里的孩子在林间奔行迅速,有出色的渗透能力。以后,我会给你派出一些特别的任务。这把军弩和百炼苗刀给你,好好立功吧。还有,我打算给你一个汉名,你可打算用?” 苏默笑眯眯地看着阿力赤,几人想要插话,苏默却神色严厉地制止了下来。 良久,阿力赤跪下“:阿力赤既然决定跟随主公,这赐姓汉名,就是阿力赤的荣耀。阿力赤,愿意!” 苏默笑了:“好,那就叫温扬武吧,这青年人啊,才是社会的希望所在。我有句话,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未来,就该看你们青年。同时,也希望你能用自己的勇气和力量,为你以及你的族人赢得荣誉和未来。” 说着,苏默看向温赤尔:“温老将军,听说杨武还是你的亲族呢,既然如此,不如将你那些喜好武艺的族人带出来,让阿梓好好训练一下,也好待国家有事,奔赴疆场吧。至于你们的顾虑,我也明白。但只要我苏某人活着,我便敢立下一个担保,这些跟在我麾下的士兵,我是一个都不会有任何歧视性待遇。一视同仁,只要立下功绩,那就是我的嫡系!” 温赤尔听了,良久才道:“罢了,这未来,的确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会让我的族人向九龙山转移。也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誓言!” 苏默颔首。 待苏默走后,温赤尔留了下来,看着安梓,无不忧虑:“我们这次投靠苏默,是不是太过草率了。看其人如此强烈的权力欲,只怕与族人,并非幸事啊!” 安梓却看得更加清楚,他也明白,苏默此次的行动,尽管名义上是给自己揽权。将这一部彝人的武装力量给着重收拢到自己手里,但苏默能带走多少?是一百,还是一千? 等苏默走了,所有的权力还是留在安梓手上。 温赤尔如此想,实在是怨愤苏默瞧不上他,借势压人要把他的权力分给了安梓。而且,内心中,温赤尔也未尝没有欺负安梓年幼女流,又是以为她看不破这些东西。 安梓心中明白,他只得竭力安慰:“温大叔的顾虑,阿梓也是明白。但他将我们的权力接过去也并不是坏事,至少,以后的钱粮就不用担心了。而且,接下来阿呷他们两个想要对付我们,也总会有些顾虑。再说,他是朝廷的人,总要离开大山的。到时候怎么做,还不是我们说的算?” 温赤尔沉默良久,随后离开朝着屋内正堂行了一礼。 安梓明白,温赤尔还是不甘心,他只怕是已经后悔了,要去和奢辛蕙他们联系了。 想到这里,安梓眼中冷光闪动,忽然想到什么,却是眸光一亮:“来人,将这封信交给母亲,就说温大叔图谋不轨!” 这边别过山间小道,苏默却是带着李时珍走向了回水西城的道理。以往,李时珍不愿意离开九龙山安梓这边,是担心安梓不能够承受住各方面的压力,或者在群狼环伺之下被吞噬。 但而今,苏默来了,他也能安心一点。毕竟,《本草纲目》即将成书,他也要奔波寻找强力人物推广医书。 尽管对于这次苏默三言两语就要强硬分化温赤尔的兵权有些微词,但李时珍最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最后落着好处的是安梓。 在安梓表态愿意服从苏默后,苏默也承诺将提供强劲的财政支持,并且在这一次对温赤尔下手中让安梓得到了兵权。暂时,有了自保之力。 只是,李时珍却还有一个担心,随着一行人越发解近水西城而变得盛了:“苏主事。” 李时珍掀开马车帘子,对着窗外骑马的苏默喊了一声:“老夫这还有些疑问,实在是恼人的紧,就是不知道苏郎在可否愿意为在下解惑?” 苏默一伸手,整个车队停下,苏默上了马车,胯下坐骑倒是灵性得很,大大的眼睛看着苏默进了马车,便跟着马车走,也不用人管。 苏默进了马车,看着李时珍,道:“山人有何疑问?” “老夫担心……”李时珍无不担忧地看着窗外山河,声音压得低沉非常:“若是安家反了……可怎么是好?” 苏默目光猛然变得锐利无比,刺得李时珍也有些不好受起来,但转瞬,苏默便收敛了自己的锋芒,依旧那般温和地笑着:“他若来反,我便去平了,杀个干干净净。” “但安丫头……”李时珍对视苏默,毫不退却。 苏默这次沉默了,的确,若是安家反了,怎么会留住安梓这么一个腹心之刺在这? “山人带句话给她吧。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苏默低低吟着,转瞬,低沉的状态便消失了,转而那副平静自若的样子:“财政支持,凝聚兵力,大义名分,据山而守。之前我能帮助她的,就是这些了。若是安家真的反了,那我……”(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男女情(上) “为她求福?”李时珍难掩嘲弄,毫无一点得到千古情句的欢喜。 苏默目光略向西南:“她若是真的诚心归附,那就该不会据山而守,那些毕竟是给平民准备的,而我却不能掌控的地方。” 李时珍沉默良久,随后靠在马车上,整个人随着车马一颠一颠的。苏默的话很明白,苏默不会单纯只因为安梓是个美女,又有好感而因此决策倾向。安彦雄若是造反,肯定会清洗反对势力。安梓想要自保,唯有带着精锐兵力跟随苏默。若是安梓以为据山而守苏默会继续支持,那无疑是梦话。 苏默也没有说话。一直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沉默,李时珍才道:“你这惊天一睹,的确魄力惊人。” 苏默微笑渐浓。 “罢了,为了那傻丫头的选择,老头子我还有一点年寿,就随你奔波一把吧。说罢,这次你的目标,是不是盯上了屯堡?”李时珍凝视苏默。 “先生睿智,所以,这一回就请先生先行一步去安顺京族屯堡吧!”苏默神色恳切。 李时珍缓缓颔首:“罢了,这屯堡毕竟是汉家的力量。帮你也是应有之事,而且,我听闻屯堡十三家中叶家家主喜好女色,却有不举之隐疾。凡世间之不举,多因心病。我那宁神香可使人心情平静,我再加一味羊红膻入香,足可令有隐疾者重振雄风,便是一个正常人,也能夜御七女,雄风不倒!以此,想来那叶家主也不会拒我于门外!” 苏默尴尬一笑,道:“此事我定全力支持,先生要人要钱要物尽可直说!” 李时珍点点头:“此香我已经准备了一些,只是碍于人力物力,并未制作出来。此事,就多亏你了。对了,我这还制作了一批我自用的宁神香,算是我制作之中最是上品的一批。这就先送你一些,也好让你公务之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那便谢过先生了!”苏默接下李时珍的这把燃香,随后又安排了手下一名名作姜如的武士带着两名熟门熟路的土兵护卫李时珍前往安顺。 而苏默,则全无辎重马车,十数骑纵马疾驰,便去了水西城。 这一次去水西城并没有谁来迎接,但等苏默回了宣抚司官署时,却是瞬间便惊动了整个土官高层。 瞬间,原本有些冷静的宣抚司官署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负责看门的苏克容矜持地带着笑容,对付着一个个衣饰华贵却神态恭敬谦卑的来客。 比起下层百姓对朝廷汉官特使的冷淡仇恨,这些上层土官就显然要热络许多。 谁都知道,后天就是宣抚使出现的时候了。 苏默连命状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将那个名字写上去。随后便能成为这座水西权力中心的主人! 当然,大部分人知道这两个职位不是奢辛蕙的就是安彦雄的。 但土官们的热情还是十分高涨,奢望着能够提前从苏默口中得出口风,随后在奢辛蕙和安彦雄之中提前下注,获得收益。 再者,这其中也有许多是奢辛蕙、安彦雄的人。这些人纷纷上门前来拜会苏默,自然是想试探一下苏默的态度,希望能够得出一些信息。 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苏克容尽管只是矜持地笑着敷衍就够了,但人一多起来,时间久了苏克容笑得腮帮子都笑酸了。 “诸位求见的人实在太多了,在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准许各位去见我家公子。如此,还请诸位等等,我且去通传一声!”说着,苏克容拱手一礼,回了内宅。 稍待,苏克容便回来了。只是苏克容的脸色显然不大好,硬邦邦的,冰冷彻骨:“诸位请回吧,想要托请走偏门的,就不要来打扰了!” 苏克容这么一说,一个个位卑权小的土官纷纷都是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 只有奢辛蕙麾下的一名美艳侍女和安彦雄麾下的一名身材偏旁圆脸含笑的中年男子看出了什么。 一干土官遗憾地撤退,门房里却是拥挤进了两人。 美艳侍女轻轻地挽住苏克容的左臂,笑容迷人:“苏公子,刚才的话奴儿可是费解得很,都不懂呢,还请苏公子解说一二。” 说着,侍女将一块足足约有三五十两的银子给塞进了苏克容怀里。这轻柔的小手在苏克容身上一挠一挠的,让苏克容原本僵硬的脸上,渐渐化出了一点笑容。 而这微胖圆脸的中年发福男子也是凑近身前,对苏克容谄笑着,毫无痕迹地将一个成色十足约莫十五两重的金元宝塞进了苏克容的袖中:“贵使原来,小老儿招待不周,一点小小心意,还望苏公子海涵,也为小老儿解说一二。” 苏克容脸色硬邦邦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变化,轻轻一颠,心下便是大惊。那边五十两银子就差不多是他两个月的薪俸,放后世,就是一万块到三万块的购买力啊。而且还有这美艳女子任你是为的模样,苏克容小心肝顿时快速跳动了起来。还有这圆脸男子的那十五两银子,按照而今金银差不多一比十的比率。这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换后世,这就是差不多十万块了。这么多钱,青楼楚馆的佳人哪个上不得? 这将近两百两银子,就只为了换他一句内幕的话! 感受到了怀中的重量,苏克容的表情果然好看了许多:“今日诸位也实在太鲁莽了,公子一路旅途繁重,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哪里会喜欢这么多人过来打扰,而且,还都是一群小鱼小虾,一点‘诚意’都没有!不过,你们二人的诚意,我是知道了,呵呵……” 苏克容着重咬了诚意两字,又是轻笑地看着两人。 顿时,无论是美艳侍女还是圆脸微胖男子都是恍然大悟,又是两个十两重的金子入手,两人谢礼给了苏克容,快步离去。 将这金银全部放在一起,苏克容感受了一下背上那微微渗出的冷汗,轻叹了一下,快步进了内书房。 与此同时,前往安顺的一处营地内,李时珍啊了一声,惊叫起来:“怎么回事,这些香怎么都是些自用的,那些配好了的特制香去了哪里?”(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男女情(下) 书房里,苏默背对着苏克容,看着强上那副西南地理图。这是苏默按照后世的记忆,参照这个年代文册书籍制作出来的军用地图,十分细致。 见此,苏克容心下微微有些紧张,将手中的金银尽数拿了出来放在桌案上,单膝跪下:“属下有罪,受了他们二人的贿赂。” 苏默走出桌案,将苏克容拉起来:“往后啊,也不用动不动就跪下,我大华还没有正经人乱下跪的规矩。这一次,你自主发挥得不错,要不是你自己把这些贿赂收了,只怕他们还不会信你这话。怎么样,这收钱受的可开心?” 苏克容理解了苏默的意思,挠头笑了起来:“那这些钱……” 苏默拿出一支硬笔,刷刷刷地写了一个便签,递给苏克容:“去取三百两银子,都算作你们全体卫队,包括扬武几人这些天来奔波的赏银了。至于你这点钱,认认真真写一遍叙述清楚给我,再自己收下。往后我总是要去入仕的,这样的情况你们会遇到越来越多,这些受贿的银两,不低于五百两的你们都可以自己收下,但所有人都要备案讲清楚收了谁的,收了多少,什么时候,在哪里收的等等都讲清楚。多了的,拿去照顾那些伤残的兄弟袍泽以及他们遗孀吧。” 苏克容心下暖流涌动,郑重地朝着苏默一礼。 “对了,等会若是那两个人来了,直接放行。”苏默说罢,便将地图收了起来,打算过去眯一会。 从九龙山到水西城虽说也不算远,但地势陡峭的大山里,路不好走,在马上一颠一颠地纵马疾驰,大氅飞舞虽说很帅气。但苦头也是不少,好歹仗练武之后根底扎实没什么事。 但还是让苏默有些疲倦,就这么在踏上想要眯一会,等会面对那两人还不知道怎么个明争暗斗呢。只是,苏默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在李时珍的宁神香的淡淡清香下,苏默却是越发困倦了,支着脑袋的右手好似也有些软了支撑不住。 恍惚中,苏默感觉到有人坐上了床榻。 来人伸出手轻轻扶起苏默将苏默靠在自己身上。而苏默的头就这么瞬时接触到了两处丰盈的十分柔软带着十足弹性的地方。 而空气中,除了宁神香的淡淡清香外,还多了一股子略显浓郁的,十分好闻的……奶香。 也不知怎的,苏默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要发烫起来一般,而对面那具胴~体也渐渐有些更热了。 苏默就这么放松地将头靠在两处柔软上,随后,柔弱无骨地小手在苏默头上轻重适宜地按着。 疲乏渐渐消退,感受着舒服绵软,苏默轻轻地呻吟了起来。 听了这声音,那双手的主人却一下子停滞了下来。 “怎么停了……”苏默没有睁开眼睛,却是用脸蛋轻轻地在美艳少妇的胸上轻轻地蹭了起来,苏默能感受到,这具诱人胴~体在轻轻地颤抖着,却是不知道怎么办,反而在苏默的侵袭下,不敢动,有些僵硬着。 “公子……是在玩火……”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烫:“我毕竟四品朝廷命妇……前任宣抚使的遗孀!” “那又如何?”苏默轻笑着,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环上了少妇的腰上:“从我一来水西,你便一直在玩火,不断逗弄我。这次,反而真让你如愿了。就看你能不能消了我这‘火’。而不是让我败兴了……” “啊……”感受着苏默环上自己的腰,奢辛蕙难以抑制地低低哼出了声音。 理智和感性在奢辛蕙心里不断地交战着,为了让苏默在水西安安稳稳地含糊过去,她本来就已经准备好了一万两黄金还有大批珠宝行贿。甚至,用美色缭乱一下苏默的心绪她有了准备。为的,就是早日确定宣抚使的身份,不让苏默察觉到那些隐秘。 但绝不是而今,被苏默一言不发地就这么轻薄了起来。而且,让她羞愤难堪的,却是她的身体不住地在反馈着真实的反应。 和亡夫的恶劣感情让她压抑住太久的欲望了,一双带着魔力般的手游走着让她再也抑制不住那种席卷全身的酥麻感觉,痒痒的夹带着舒服的味道好似让她要沦陷了一般。 仅存着的理智竭力抗拒着这些身体的真实反映,奢辛蕙不断重复着自己前任宣抚使遗孀的身份,她统御这片土地数十万族人的女王,怎么能被如此一个小生这么压着轻薄…… 就算如此…… 也该…… “也该让我主动啊!”奢辛蕙一咬牙,心中不知道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奢辛蕙左手探出,找到了床榻帷幕上的拉条。 随后,奢辛蕙就势一滚,缠着苏默卷到了床榻上,轻轻一拉,紫纱帷帐就这么在床榻上面飘了下来。 层层帷帐下,从外面已经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对此,奢辛蕙心里似乎有了一些安全感。 她支起身子,韧劲一出,竟是一把骑在苏默身上,双手捧起苏默的脑袋:“公子……你确定要玩火嘛?” 奢辛蕙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略微有些颤音,显示着她眼下显然也是极激动。 “竟然被骑了……”苏默惊愕着,本就昂起的小弟此刻在这美艳少妇的双~臀温热处,更加昂扬起来。床榻上,苏默的声息渐渐喘重了起来:“只怕你受不住,莫要太早告饶!” 苏默环在奢辛蕙腰上的手开始向上蔓延,奢辛蕙伏下身子,轻轻地朝着苏默吹了一口气。 苏默的手却是在边沿处直接伸了进去,在奢辛蕙滑~嫩滚烫的肌肤上,不断地游走,不断地跳动着奢辛蕙的触觉。苏默很有意思地发现,这美艳少妇竟是格外地敏感。 苏默一阵口干。 “奴奴……受不住了,啊呀……”奢辛蕙的身子低低抚着,那开口处,乳色耀目,两处娇嫩的肉山挤压着一条深深的小沟。 奢辛蕙双手按在苏默胸上,分开衣襟,慢慢入内,苏默心中升腾起了一股子异样的感觉,火热的感觉不断地升腾着:“小妖精!” 就是这么一个走神,苏默的学子服深衣便飞上帷幕,好似开了一朵白花。 赤裸着上身的苏默不甘示弱,深入奢辛蕙肌肤上的双手一把挣开,丝锦扯烂的声音响起,只余下束胸肚兜的的奢辛蕙身子越发低了,那两处丰盈压在苏默胸间,不断地上下蹭着。 “啪……”苏默一掌轻轻拍在奢辛蕙的丰~臀上,百褶裙褪去,带着苏默的衣裤一起滚落在了地上。 苏默主动出击,一把吻住这美艳少妇,翻身过去,双手在那处丰盈上不断抓着变幻着形状。 “嘤……”奢辛蕙双目之中那个怯懦的亡夫身影不断远去,滚烫的娇躯上,彻底沦陷在了苏默的攻势下,一手握住苏默那处坚挺,身子缓缓坐下…… 驰骋良久,苏默翻身进攻,紫纱帷帐内,肉影闪动,喘息和嘤咛的声音充斥着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奢辛蕙苦苦求饶不得,直至浑身绵软无力后,又是一次再无压抑的高亢声线后,苏默将这数月来的激情在挺入最深处后,交代在了奢辛蕙体内深处。 天明,当苏默醒来的时候,床榻上独此一人。 整个房间内,整洁清新。似乎昨晚一夜荒唐只是春梦,但苏默滚过身子到了床上另一边时,却还是感觉到了一点不一样。 轻轻嗅着,苏默能感觉到这上面专属于女子的味道,嘟囔着:“真是见鬼,什么时候抵抗力下降得这么厉害了?” 苏默揉揉脑袋,尽管昨晚上他的确猜到了奢辛蕙、安邦彦两人之中总会来一人。但他可没想到,最后竟是会直接将这美艳少妇给推了。也许是一直以来被这美艳少妇撩拨得集中爆发了起来,也许是真的因为下面那个计划。但无论是哪一个,苏默却发觉自己面对这女人的时候,心态已经有些微妙的变化。 “还真是玩火……”苏默苦笑着,这妇人论起手段,的确是极厉害的,从一开始,她就是再用女性的魅力来干扰苏默的决策,毫无疑问,在这样的接触之中,暧昧的因素便不断凝聚,最后将苏默数月禁欲的欲~火勾动之后,把两人一起都烧了起来。 对于奢辛蕙这个人,苏默论起了解,依旧有些不够。根据以往的情报,他无疑是整个彝人权力阶层里头的顶峰之一。 掌握而今水西彝人权力的,一是奢辛蕙,一是安彦雄. 这其中,奢辛蕙主要是依托宣抚司的架子,在安舜臣还没死的时候,通过安舜臣妻子,奢家女儿的身份摄取了大部分权力。而今,奢辛蕙无疑掌握了大部分的行政,财政以及部分人事权力。 而安彦雄,作为贵州宣慰司【理论上管辖贵州地区所有土司】同知的安家第二号人物。手头却有一支十分强悍的土兵军队。 若是两人联合起来,整个水西的力道就能一致使出来,足可将整个西南搅得天翻地覆!(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愤怒的安彦雄(上) 前文说到,以安家为首的土官阶层,不断地吞噬着水西的社会资源、财富壮大己身。这其中,便是着重让安家发展出了一支十分强劲的军队。 而所有的情报分析推理,都表示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在安彦雄手上。 这些情报,多数就是从李时珍、安梓还有其余零零散散的彝人口中得出的。 苏默找到了安梓这么一个合作者后,便将目光钉在了奢辛蕙和安彦雄身上。 水西宣抚司宣抚使的位置只有一个,但奢辛蕙和安彦雄都有机会坐上去。 故而,苏默留出了三天的时间,让两人都以为他们可以登上宣抚使的位置。只是,苏默却没想到,奢辛蕙两人显然已经达成了利益妥协。 无论苏默在九龙山里怎么游山玩水,各种试探,两人的反应都是十分一致。这让苏默一瞬间以为,奢辛蕙和安彦雄之间的联合不可攻破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若是安家不造反,苏默还能带着人马安然回去。但这样一来,整个西南的局势就败坏了。苏默回去也只是灰头土脸的回去,这是他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故而,苏默一路上就在想。埋下了安梓这一个棋子后,能够平定西南的乱局吗? 若是安家造反了,那数万的土兵,是南方糜烂的卫所兵能抵挡得?是而今勾心斗角的贵州三司可以抵御的? 苏默的答案无疑是沮丧的。 在李时珍面前,苏默说的信誓旦旦。他反了,我便平了,杀个干干净净。只是,说得漂亮,该如何去做? 苏默不是空谈无用的清流,他是大华书院出来历练的顶级人才! 既然说了,苏默便要去费劲一切心机去谋划,如何准备。最终,苏默做出了自己的最后一次试探。 通过苏克容,他暗示索贿。 以此,苏默放出一个信号,想要摆平宣抚使这事?容易,给出诚意啊,啥是诚意?金子,金灿灿,明晃晃的金子! 苏默相信,无论奢辛蕙和安彦雄怎么达成利益妥协,总会有一定的分歧。而今,交钱买平安的时候来了。谁来交钱,就说明谁在妥协之中得到了宣抚司宣抚使的位置。 无疑,奢辛蕙在和安彦雄的利益交换妥协中得到了这个位置,于是她带着一万两金子总计不低于十五万两银子的珠宝金银来了,就是为了能让苏默老老实实将宣抚使的头衔给他,不要再大事举行之前让水西再有动乱! 但苏默岂有这么好糊弄,苏默是打定主意将奢辛蕙和安彦雄狠狠搜刮一场,以为丢个十几万银子就想打发苏默? 天使的身份什么时候这么廉价了? 结果苏默眼下依旧有些迷糊,他到底是出于情~欲还是出于分化敌人的理智去推倒了奢辛蕙。 他也没想到,收下差不多十五万两银子后,竟是还捞上了一名美艳少妇。 “什么玩火啊!”苏默回想着昨晚上的分分毫毫,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会两具滚烫身体的温度,依旧那种勃勃的激情,彼此身体的交~合快~感,那种直抵灵魂的美妙感觉。 只是,为何奢辛蕙又说是苏默要玩火呢? “这玩火……”苏默猛然间想到安彦雄:“哔哔【纵横中文网自动屏蔽】这丫的不是再打着大嫂的主意吧?” 转而想过来,一想到安彦雄竟是要打奢辛蕙的注意,苏默便森然地笑了起来:“真当我怕你造反吗?怕,老子怕得要死,就只担心你不来送死!哼,这次不让你输得把底~裤都卖掉,老子这一回贪官的名声也白当了!” 安府。 作为贵州宣慰司同知,安彦雄的地位在这整个贵州土司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基本上,上任宣抚使亡故后安舜臣亡故后,除了水东宣抚使宋万化为贵州宣慰司宣慰使外。土司之中,无人敢和安彦雄抗衡! 就是这宋万化,也因为水东宣抚司汉人移民渐多,土司日渐衰弱,影响力也随之削减。 实际上,贵州宣慰司的事务,基本上就是水西安家和水东宋家轮流做主。故而,安彦雄并不是很看得上这个在贵州宣慰司上的上司,甚至,几次交流后,安彦雄已经有把握能够在起事后,联合宋万化,谋夺天下! 至于族内,奢辛蕙这美艳无比的少妇借助奢家女的身份,以及安舜臣妻子的身份,很是收囊了宣抚司的权力。 但奢辛蕙作为女子,在军务之中先天处于劣势。甚至还比不得安梓,并未掌握一支十分可靠的军事力量。这导致安彦雄虽说明理里奉奢辛蕙为主,但他已经想好了,等大事一起,奢家那边为了笼络安家这个铁杆盟友,总归是对安彦雄作出一定姿态的。 到时候,手握兵权,又摧枯拉朽一般将大华这个虚弱巨人狠狠咬上一口的安彦雄有十万个理由将奢辛蕙这么个美艳的少妇收入房内。 想到此处,安彦雄便是不由大笑起来。手中拿着一柄一个汉人商户送来的宝剑,在水西,汉人商户极多。而每个汉人商户,都想和安彦雄搭上线。只要能够赚到利润,总有些不轨之徒什么都敢做。 比如这柄龙泉宝剑就是一名走私商人勾结了湖广一个负责卫所武库的指挥同知,将里头堆积的兵械全给卖了过来。而龙泉宝剑,便是他敲开门砖的礼物。 那走私商人的胆魄和手腕,安彦雄都是颇为高看,只是这心性……安彦雄想到这里不由大大冷笑了起来。这样的汉人,他有什么畏惧的? 只是,正当安彦雄笑容满面的时候,他麾下的头号智囊阿约日则神色匆匆地走来。 “日则,你来得正好,快来与我看看,我今日得的这把宝剑如何!”说着,安彦雄便举起龙泉宝剑,削铁如泥,令人叹为观止。 只是,阿约日则神色铁青,一点都没有迎合老大的意思,反而低沉地声音道:“族长,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没听到消息吗?那娘们昨晚上去了汉狗那,一直到今天早上,才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愤怒的安彦雄(下) “嗤……”安彦雄手中那柄宝剑应声掉落,削铁如泥的宝剑扎在石板上,竟是挺立非常:“贱人……竟敢背叛我,还有那汉狗,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安彦雄低吼着,神态可怖。 这神态,也将前来报信的阿约日则吓了一跳,他连忙疾声道:“不过,我这也有两则好消息,是从九龙山发来的。就是不知如何判别,还请族长示意!” 安彦雄压抑住怒气,他总算知道这会乱发脾气只有让人离心的作用,于是挤出一点笑容,缓声道:“日则,什么好消息,说罢!” 阿约日则见此,心下松了口气:“阿梓来信了,说是温赤尔投靠了汉人,从苏默那里得了名义,要拥立阿梓为宣抚使!” “这算什么好消息?”安彦雄听了,又是一阵恼怒。 阿约日则讪笑:“还有一则,今日温赤尔亲自上门求见,我来的时候,他还在偏厅候着。我去问了几句,他也说有惊天大事,道是阿梓投靠了汉人,自立为宣抚使。他感怀族长的恩德,不愿意去跟着阿梓作乱。这两人各执一词,我也不知道听谁的好!” 这么一听,安彦雄顿时脸上好看了一点:“若是这样,倒还真是一个好消息。想不到啊,这丫头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本以为他勾搭上了那汉狗能做出什么名堂,却想不到是自毁长城。以为找到了汉人做靠山就能如何,却是第一个就将温赤尔逼了过来!” 阿约日则应是,疑问道:“如此,那族长还见不见温赤尔,此人野心勃勃,之前偏向阿梓便是打着收拢老族长部族的名义,反倒是差不多架空了阿梓。如此十足小人,不得不防啊!” 安彦雄冷笑一声:“见!为何不见?收了温赤尔,族内我最后一个掣肘没了。只留下一个黄毛丫头我还怕什么?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那个贱人!” 阿约日则能感受到安彦雄的愤怒,只是他还有些担忧:“这样一来,只怕会引起朝廷特使的注意,多了这么一个麻烦,恐怕有碍西边的大事啊!” 安彦雄神色冷得恐怖,阿约日则心下担忧,他却不得不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嫉妒之火。 安彦雄骨子里便是嫉妒这些得了富裕之地,肥沃之土的汉人,凭什么这些汉官可以对土官作威作福?他身为堂堂正三品贵州宣慰司同知,竟是要对一个区区六品主事低声下气。这朝廷里,还有没有阶级? 而且,他不是一个手下兵卒不过十余人的小官儿。他是西南手握数万雄兵的土司之长! 今日,竟是被苏默给抢了女人,抢了一个他早就预定了的女人。如此赤裸裸的羞辱,让安彦雄这个自负自卑心里矛盾极端的人如何不怒火滔天? 见安彦雄不说话,阿约日则不得不再次劝言:“族长,暂且忍忍吧,西边的准备差不多了,最多不过七日,便能起事。而看苏默,只怕还要留在这里足有半个月。只要过了这七日,到时候怎么拿捏施虐,不都是看族长心情吗?这几日,便坐待他猖狂好了!” “七日……”安彦雄自认也算够得上是枭雄人物,自然明白枭雄蛰伏时,需要忍人之所不能忍,为人之所不能为的本事:“罢了,我便忍忍,倒要看那姓苏的还能怎么咬我!” 阿约日则陪着笑,便出去将温赤尔带了进来。 温赤尔一见安彦雄,便是指天发誓:“安梓这丫头,是要背叛族人,投靠汉人啊。这一次,安梓分明就是要从苏默手中拿到宣抚使的名头!随后,再调转枪头来对付咱们啊!” 安彦雄时而颔首,手中捏着安梓那封信,对温赤尔的话也是半信半疑。毕竟有个先后的问题,谁知道,温赤尔是不是要强拉着安梓的名义投靠汉人对付他安彦雄,结果安梓不允,温赤尔再倒打一耙,抢先下手? 故而,安彦雄对温赤尔这信誓旦旦的的模样,心中并不十分相信。这温赤尔,手段圆滑交友广阔,又是惯会演戏,面目难辨真假啊! 当然,安彦雄这么想,也并非是要否定温赤尔。对于安梓,虽说觉得小丫头家家的没什么本事。但她既然能够这么隐忍地拉拢住了温赤尔,就说明其心性城府都是不凡。 指不定,还真是如温赤尔所言! 还是消息不全啊! 安彦雄心中叹了口气,对温赤尔,却是诚恳得紧:“温老哥,缓口气,缓口气。这阿梓丫头啊,毕竟是大哥的血脉。就算是做得事情过分了点,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总不能做决绝了。这样吧,你我都先派点人手过去,问问阿梓,也顺便查查。若是真有此事,等那汉人走了,我们再严肃处理不迟!” 温赤尔心下大急:“可族中大事在即,若是被那丫头坏了事……” 安彦雄心下一紧,这温赤尔族中关系不差,怪不是在那个马大哈口中得了消息吧!若是温赤尔当真得了消息,那族中大事就有泄密的嫌疑了! 这么一想,安彦雄面上神色更缓,无论如何也要稳住他:“如此,那我便何中卫与你一起盯住安梓,但不得妄动,你看如何?” 温赤尔心下微微放心了些,也不敢再多施压:“就如族长所言。” 安彦雄眉目一动,又道:“还有这族中大事,想来,你的确也听到一些西北的风声吧!” 温赤尔眼睛一亮:“正是!” “这是我们夷人千百年来的伟业!”安彦雄神色肃穆:“每一名族人,都应该有为此努力奋斗的觉悟。温老哥,这一次我将精选兵马两万余,还有三千差额,听闻老哥麾下也有精锐四千。你看……” 安彦雄盯着温赤尔,目光灼灼。 只是被安彦雄这么盯着,温赤尔却是心下猛地一沉。腹诽暗骂不已,怎么在哪儿都被夺权?而且,在安梓那好歹好歹还有分寸不敢过于逼迫自己,只是抽调了七百没有派系痕迹的战士过去。但这安彦雄,却是狮子大开口,一开就要了三千。 无论前面怎么好话连篇,这一句话出来,欺人太甚了! 温赤尔心下大变,笑容也渐渐淡了:“族长召唤,温某怎敢不为我夷人之国奋斗?也无需再调动编制这么麻烦了,担忧战事,温赤尔,敢不效死?” 听温赤尔拒绝了自己,安彦雄的笑容也淡了。心中对之前怀疑温赤尔的判断有了印证,心下一紧的时候,也隐隐有些不悦起来。 这温赤尔,只怕就是打着两手投注的打算吧。也不知他和安梓闹了什么纠葛,竟是直接跑到我这来表忠心,却根本就没想着一点诚意拿给我。 安彦雄所言的诚意,自然是希望将温赤尔手中那点兵马给收进来,如此一来,他也就在彝人内没了掣肘。 而且,若是温赤尔真的诚心要归附自己,这点兵丁自然会服从调遣。也能证明他所言是真,安梓的确有了叛心。 可若是温赤尔不愿意将这些兵力教出来,那显然就是诚心不足,极可能真正要背叛族人的是他温赤尔! 故而,一见温赤尔这么说,安彦雄便是对其的信任打了折扣,尽管脸上依旧笑容满面,热情如故说着话,但阿约日则却能感受到其中不同:“大善!温老哥不愧是我族勇士,好。过些时日,温老哥便等候好消息吧!” 温赤尔心下一松,笑呵呵地应是:“自当听从族长吩咐!” 说罢,阿约日则便着手送温赤尔出去。 看着温赤尔的背影,安彦雄越发冷笑。 无论如何,安梓这边内乱一起,他都是大大放心。大哥一系的力量逐渐瓦解,他当然就更加没了忧虑。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将这两个图谋不轨的叛徒吊死在绞刑架上!”安彦雄愤恨着。 回来的阿约日则陪着笑:“正是,再过七日,到时候属下还要看族长如何炮制苏默,要怎么收拾这些汉狗,都如族长的愿!” 安彦雄听明白了阿约日则的潜台词,毕竟是老兄弟,明白他的性子,这是在隐默地让他不要意气用事啊,安彦雄颔首:“也罢,这七日,我就忍着。反正,这宣抚使的名头我可不在意。那苏默,还能怎的咬我?” 阿约日则陪笑应是,刚要说点什么附和的话,却听到门外安彦雄的心腹管家又来通传:“禀族长,欧道台来了。” 安彦雄和阿约日则对视一眼,这不该是那姓苏的又使出什么手段了吧? 果然,欧斯楚一进门,便是神神秘秘地嘿嘿笑了起来:“此番,我来为同知大人免灾除祸了!” 安彦雄和阿约日则都是心下大骂,这欧斯楚来了水西好几次,你能不能换点台词,他俩都明白,欧斯楚这是来要钱了! 只是,之前欧斯楚是给贵阳省城三司的那些大官索贿,这次,又是谁? 安彦雄和阿约日则纷纷想到了那个高头大马上,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却又让安彦雄怨愤不已的的礼部主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勒索(上)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安彦雄不由暗骂一句邪性。但面对欧斯楚,他却不得不温言以待,行礼道:“欧兄此来也不和安某说一声,怎么也要出迎三里。此番失礼,可让我招待不周,大罪过,大罪过啊!” 欧斯楚却不大管,他这分守道看似高品,实权却是不大。更多的时候,他像是一个游走在贵州各处的高级掮客。 故而,欧斯楚这会也不托大,笑呵呵地过去回礼:“安贤弟哪里的话,你我以兄弟相称,何须如此见外?” 阿约日则听着两人客套,他也行了一礼,嘴角却是一抽,欧斯楚的确是从未有过客套,但每一次刀子砍下来,却是一点都没讲过人情这东西。 客套了几句,安彦雄切入正题:“还不知道此次欧兄所来,是为何事?” 欧斯楚看了看阿约日则,阿约日则见此,便开口:“那属下先去巡视军营了!” 安彦雄立即道:“这是我的亲信心腹,不必回避!” 阿约日则心下一暖,欧斯楚没有管安彦雄这收揽人心的话,道:“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安兄可知道,苏默此次来黔,目的何在?” 安彦雄道:“除了宣抚使之位,还能有何目的?” “安兄,既然你我称兄道弟,怎么还如此见外!”欧斯楚故作不悦:“罢了,那便让我来说吧。苏默为书院温师高徒,何等心高气傲。怎会只是来水西跑一趟宣读诏书就回去?西南不稳,朝廷有识之士并非不晓得。此次苏默来,便是要稳一稳西南之局!” 安彦雄眼睛眯了起来,蓦然想到了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难道朝廷猜到了安家要造反? 不可能! 安彦雄转瞬又否决掉,如此机密之事,除去奢家之人。整个水西,就只有两人知道。听到的风声再多,也绝不可能是指向安家的怀疑!这事情,连温赤尔都只是隐隐听到了西北那里的风声! 只是…… 难道是那个贱人?安彦雄心中惊惧猛然炸开,转瞬压下。也不可能,那贱人昨天才去会了苏默,怎么可能今日消息就传到了朝廷还如此迅速有了回应? 汉人朝廷里头的官员历来对西南轻贱,怎么会想到安家和奢家的打算?这肯定是欧斯楚要来诈我! 安彦雄如此一想,沉住气,笑道:“西南之局势,哪里有什么不稳的?播州之乱后,西南提及天朝,哪个有不畏惧的?便是有,我安家也依旧会出兵助朝廷平乱,听从调遣,万死不辞!” “啪啪啪!”欧斯楚鼓掌:“说得好,安同知此言,说的极好啊!如此,那欧某便起身回去禀报天使,安贤弟对于西南裁撤限制土兵之事,是一力赞成!” 安彦雄腾地起身:“裁军?什么裁军?我土兵历来不属中枢,这如何裁撤?” 欧斯楚故作疑惑:“咦,安同知不是一力赞成吗?怎么如此作态?” 安彦雄心中恼火,凑上前,却不得不陪着笑:“对天朝政策之变,未有明了之前,小弟也是担心恐有一番心意,却无法上达天听啊。这次,还望欧兄为小弟分说一二,分说一二,啊哈哈!” 说着,安彦雄朝着欧斯楚一礼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一枚东珠递了过去。欧斯楚拿着东珠,在怀中把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浓了一些。这上等东珠,没个几百两银子可是拿不下的! “好说,好说!”欧斯楚说着:“上次我与苏主事谈及西南之稳定,苏主事便说,有意效岵云公(王在晋,号岵云)之志,清查西南土兵之数目。着力控制兵额,使壮丁回乡耕作。而且,此次征伐土兵北上,正是要清点人数发饷的时候。顺道一起清查了,看看各土司到底蓄养了多少土兵!” 安彦雄挤出笑容:“如此辛苦之事,苏主事与欧道台是打算指挥我等下属去,还是亲力亲为?” “这……”欧斯楚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安彦雄:“这就要看苏主事的意思了,不过,据说这些时日苏主事心绪不佳。于是很是将心思放在了国事之上,打算对朝廷,一、片、赤、诚啊!” 安彦雄心下恼怒无比,他刚才问欧斯楚苏默和他是打算亲力亲为还是让土司的人手过去清查,实际上就是在进行试探。 若是苏默和欧斯楚要亲力亲为,那不用说,安彦雄准备好提早行动就是了。但这么一个意气用事的结果,却绝不是安彦雄希望看到的。 所以,安彦雄希望这清查兵额的事情,还是用土司的人来做好。到时候,想要有多少人,完全是依着安彦雄的心情。 而今欧斯楚这么一个“看诚意”的回答,完全就是在勒索啊!安彦雄一阵肉疼,却不得不屈从。 安彦雄了然又是一号打了一颗的东珠塞入了欧斯楚的袖子:“我安家值守此地千年,对天朝一片赤诚,这是绝对有的。只是此间事,还请道台多多提点。” 细微之中,欧斯楚伸出袖子,只给安彦雄看到的角度里,他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 安彦雄心下松了口气,轻声细语着:“原来是八万两,道台放心,下官,什么……” 欧斯楚表情有些冷,矜持地轻轻摇头。 安彦雄小心肝一下子提了起来:“那是……十八万两?” 欧斯楚表情沉静,安彦雄的一颗心顿时就这么迅速地下沉了。 “不多,八万两便够了!”欧斯楚端起一杯清茶,轻轻品着,安彦雄还未惊喜满面,却见欧斯楚继续道:“只不过,是八万两金子。当然,八十万两白银也行。” 安彦雄心肝儿猛地一跳,登时便想骂娘了。 八十万两,这是怎样一个巨大的数字。 在而今,一石上等大米大约是一两银子左右。而明代洪武年间苏州府的最高税粮是二百八十万九千余石,是全国第一,比整个浙江省都多。而之后的弘治、万历年间最高都为208万石,这在当时的全国首屈一指。 折合成税银,苏州府这全国第一的强府也不过一年三百万两左右。 苏默这么一嗓子,便是要了四分之一差的苏州府税银啊!拿去维持军队,也足可维持一支十万人军队的三个月用度!(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勒索(下) 当然,也不是说他安彦雄拿不出来。他的家底远远不是这个数字,黔西南作为西南中心城市,又是积蓄一千三四百年的家族。家底之雄厚,比起八大家也不遑多让。 但这平白拿出来丢给了一个如此贪婪的汉狗,还是抢了他女人的汉狗,这让安彦雄情何以堪,羞愤无比。 竭力平抑住心绪,安彦雄终究不得不承认。 这一次,他必须得忍。 奢家、安家一千余年的野望,百年的仇恨隐忍,不能毁在苏默这么一个小毛孩子身上! 制怒! 安彦雄这般想着,不就是八十万两嘛?虽说对于安彦雄而言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但回头收拾了那个贱人,整个水西的资源都掌握在手上,还怕什么? 再说了,苏默这丫的,只要在水西,七天之后,只要过了七天,他便能将苏默给扒皮抽筋了! 瞬息之间,安彦雄各种念头涌动,最后挤出一丝笑容:“欧兄且等等!” 说罢,安彦雄便跑去了账房,从隐秘安格里头翻出了一个大箱子,又是三个套棺取出,最后,才在一个不够巴掌大一些的小盒子里取出一叠印制精美,手感极好的飞票出来。 “一共八十二张……”安彦雄带着欧斯楚进了内书房,低声说着:“一共八十二万两汇通钱庄的飞票,您点点。” 欧斯楚眯着眼睛,根本没问那零头是什么。 这一次,他也十分惊异苏默竟是如此地配合。他奉了三司那群大老爷的差遣,一路天高水远地跑到水西来,为的就是找苏默,一起发财。 当然,明面上大家肯定不会这么说的。 但苏默作为朝廷特使,空降到贵州来,三司里头已经有很多人不服气了。 按照三司那群人的说法,这水西一帮子土司,那是贵州这贫瘠的土壤里好不容才长出来的肥肉啊。凭什么你这空降兵要一口吞掉,怎么说,也要分润一点过来。 故而,欧斯楚便得了大佬们的指示随便报了个由头便跑到了水西来。 只是,刚来那会,欧斯楚只不过和苏默匆匆说了几句,连一次深入交谈的机会都没有。苏默就跑到了九龙山看风景去了。 好不容易苏默又回来了,欧斯楚还没想好怎么和苏默一起合作宰土司呢。 苏默却主动接触了欧斯楚,十分配合地商量好了分润。目的,便是一起和欧斯楚欺上瞒下。欺上,便是让欧斯楚回禀三司,这一次就从这快肥肉里榨出来了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而苏默呢,和三司很够意思,对半分。三司拿去五成十万两,苏默拿走十万两。 基本上,也不算少了。 贵州这地方穷,土司也不是那么容易榨油水的,要看机会。 故而,在苏默打量好了以后,十万两也差不多够糊弄那群自以为是的士大夫了。 至于欧斯楚有没有赚头,那也不必担心。 一来,安彦雄很是识趣地多拿出了两张一万两的飞票。至于那给贵州三司的十万两欧斯楚要拿多少,苏默就不去管了。 总之,欧斯楚眼下非常开心。 大大地开心,如此狠狠地敲诈油水,欧斯楚自从来了贵州这穷乡僻壤,那可是第一回碰见啊。 如此一想,他也不由对苏默好感大大地增加。 收好了飞票,欧斯楚也没见外,在安彦雄府上大吃大喝了一顿,还很是大方地收下了安彦雄送来的一个身材火辣韵味风流的夷女。 到了第二日,这才将余下的七十张飞票给了苏默,见到苏默的时候。 欧斯楚夸张地大笑了起来:“苏默小友,这一次,可真是托了你的好福气啊!” 苏默对欧斯楚,微言倨傲,热情地迎接了下来:“欧老哥这么说,折杀我啦。这一次还不是多亏欧老哥出马,不然,那安彦雄怎会如此轻易低头,这一次,可着实是要多谢欧老哥了!” “不妨事,不妨事!”欧斯楚得了大便宜,心情也是十分愉快,见苏默如此举止得体,只觉得浑身就没这么爽利过。 苏默又是客套了几句,有心想要多嘴提点一下欧斯楚。 只是这话在脑子里头过了好几次,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这年头的钱庄远不是后世银行那般,金融发达,一个支票就能当现金用。 这飞票尽管也有一定可信度,但能可信多少,完全依着那钱庄的信誉。而恰好,汇通钱庄据说和安彦雄有着不少牵扯,无论是苏默还是欧斯楚都得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到了手中才能相信。 而这提款的功夫里,多少事就耽误了下来。 苏默去劝,指不定欧斯楚还以为苏默盯上了这笔款子。平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苏默没得心思去费那劲。 而且,怎么将这飞票里头的钱弄出来苏默都没把握呢。 面对这欧斯楚,苏默唯有默哀了。 “克容,过来一下!”送走了欧斯楚,苏默喊来了苏克容:“安夫人那个小侍女,和你还有没有联系?” 苏克容面色一红,支支吾吾起来:“公子……这……这……” 苏默笑了笑,明白了苏克容的窘迫:“还害羞呢,这夷女多情,我汉家儿郎优秀。我难道还能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说罢,还有没有联系!” 苏克容这才顺了顺气,嘿嘿一小后,道:“联系是有,只不过就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让谁瞧见,而且……而……” “得,没人知道更好!”苏默打住:“至于其他私事我可不管,你看好了是不是清白姑娘别负了人家心意就好了。好了,说正事。我一会,给你一封书信,你去通过那个小侍女传给安夫人。去吧!” 苏克容办好了此事,便将苏克容打发了出去。稍待,又唤来温扬武。 温扬武一身精气是极好,配上英挺的武士服,倒是有些标准军人的架子。苏默微微颔首,温扬武却被苏默这注视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也想不明白,苏默这么一个笑起来温和大方的汉家郎比起自己还有小一点呢。为什么竟是这么有气势,被他这么一看,他竟然有些心底发紧,唯恐自己做的不够好了,被批评了。直至苏默点点头,他才心下放松了点,转而不由笑自己一点气场都撑不住。 但换做其他的夷人,又有几个能在苏默这气场下应付自如? 大部分夷人的确是仇恨汉人,但朝廷特使的身份附加上的威严是几百年下来承袭的,再怎么仇恨,有些东西是骨子里刻进去的。 不管怎么恨,这个年代,最为繁华富裕,文明气息浓郁的就是中华。四夷来服,在华朝鼎盛之时,并不是一个虚话。 苏默倒是没想那么远,提起毛笔,在便笺上花花花地便写了下来:“派个可信的,给安梓,这三万两,就当是我的第一笔诚意吧!” 温扬武双手伸出,恭敬地接过便笺,之时微末间,温扬武能感受到双手那种轻颤。 三万两啊,依着安梓一直以来的窘迫。在曲比日木手里最高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千多两银子在打底。整个九龙山几千户的彝民穷苦,安梓又是一直以来没有实权。这一万两,在温扬武看来,只怕就是无可想象的巨款了! 而苏默,却是轻易地甩了出来。 这是多大的情谊! 转而想到安梓对苏默一直以来的退让,全盘将班底交给了苏默。温扬武便有些明白了下来,安梓娘子,可真是为了彝民的幸福未来,付出太多了啊! 温扬武感动着,恭敬地朝着苏默一礼,退了出去。 三万飞票,让安梓通过老宣抚使的渠道不生不息之间兑出来倒是不难。 至于其余奢辛蕙买不买账……苏默痛苦地想了起来,管不住下面的后果就是后遗症频发。 比如眼下,本来只是兴趣加性趣浓烈了起来,就玩火一下。只是,有了这层突破后。大男子主义浓烈的苏默却不愿意冰冷地再只是将这女人当做一颗棋子了。 “JB事多……”苏默感叹了一句,罕见地爆粗了。 苏默这么纠结,得了信的奢辛蕙却是银牙暗咬,素来自诩性格泼辣的他这会却是心乱如麻了。 “夫人……”给他传信的侍女名作麻女,她从永宁便带过来的的心腹。而今,看着奢辛蕙这表情,她不由心下一叹:“老家那边来信了。” 只是,让麻女担忧的,却是奢辛蕙对此有些神不守舍。往日一见老家来信便兴高采烈的奢辛蕙今日却有些没精打采,拆开了书信,却是更加神色沉重了:“父亲和哥哥被汉官如此欺辱……我却也……我却也……” 一想到昨晚上发生的春夜凌乱,奢辛蕙既是悲伤,又是羞愤。悲伤的是他被苏默折腾了一晚上,竟是半点情面都没留给她,将她整个身子都快折腾得散架,一直到家里,下面都是红肿一片,十分可怜。 羞愤的,却是就是这样被折腾了一夜,她心中竟是隐隐有了期待。期待下次还能如此待遇,一念及此,不由暗骂自己犯贱的时候,竟是有些怀念昨晚上那种一次次在苏默的冲刺下,飞上云端的感受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永宁重庆(上) 不说守寡之后禁欲一年,就说先夫还在的时候,奢辛蕙也根本没有享受到这种欢愉过。 而今,在苏默年轻强壮的身体下,在一波波攻势之中,至少,在身体上奢辛蕙这个美艳风韵的少妇被苏默彻底征服了。 以至于身体刚刚有了好转,她便有些怀念了起来。俗话说食髓知味,明白这点的奢辛蕙暗自伤神不已。 良久,奢辛蕙总算恢复了一点。她强打起精神继续阅读书信,思考这封书信到达后的影响。 书信之中,除了例行的问候外。便是着重说了四川巡抚徐可求欺辱永宁宣抚司彝人的事情。 永宁宣抚司今年一两银子都没有拿去打通关节,一怒之下,四川当地官吏便开始各种找麻烦。 最大的问题,便是这次四川巡抚衙门征调兵马的时候,强征永宁宣抚司兵马精壮两万人! 如此严厉的环境下,永宁宣抚司哀声四起。 倒不是说永宁宣抚司没这么多兵马,事实恰恰相反,永宁宣抚司暗中藏着的兵马远不止这些。 但处境作战,尤其是三千里外的地方,后勤的压力将是极其恐怖的。依着而今华朝的军事体制,土兵受到征调作战,朝廷除了赏金赐官外,一般而言,盔甲军饷,都是土兵自己负担。 而且,还是两万精壮。 这等于是整个夏天,永宁宣抚司两万人就不能耕作了! 这对于永宁宣抚司的打击,将是分外严重的,是彻底影响到了彝人的生存问题,到时候,除非奢家拿出自己的积存稳定社会情况,不然,奢家之危始于此!【正常的情况下,统帅会一致解决部下的后勤问题。包括土兵,但奢家对上层的关系太烂。各种克扣下来,统帅倒是给你解决了,中间经手的人,却能一道道给卡严实了!这便是吏治腐败下的王朝末期,什么奇怪事都不足为怪。】 “起事……已经得了民气了!”奢辛蕙说着,这一刻,她重新恢复了彝人领袖的状态。只是下身隐隐红肿的疼痛依旧提示着她无法忘记的昨夜。 “真是冤孽……”奢辛蕙咬了咬红唇:“麻女,这些银子,都给他办了吧。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麻女却有些舍不得:“只是……只是这些都是我们族人几百年的积蓄啊!” “很快就不是我的了……”奢辛蕙幽幽着:“一旦起事,那有兵就是草头王,那个混帐王八~蛋绝对会变着法子来对付我!” 永宁。 “巡抚署衙的公文已经下来了!”奢华明对着帐下几人,神色严肃:“去将这把火烧起来,明日,开拔重庆!” “喝!”一干将帅,凛然应命。 阿苏依木是一名不再年轻的战士,感受领袖奢华明的召唤,为了建立伟大而富裕的夷人国家,加入了我们民族的军队。 这是阿苏依木时常念叨的一句话,因为,若是不会这一句话,他的上司,按照汉人军制建立起来的土兵百户花青便会认为他不够忠诚,而将他的小旗军职一撸到底,去当一个厮杀苦命的大头兵。 为了保证军官阶级的身份,阿苏依木刻苦记了下来,恍惚间自己都以为这句话是真的了。 但实际上,阿苏依木却是很明白,平头百姓的日子实在太辛苦了。 立木大叔家里的孩子一场病没了,每天大叔能吃的食物也就是草根,以及大户丢下的食渣,就这,每天还未必能不能吃上呢。 上次回家去看阿爸阿妈,阿苏依木清楚地记得立木大叔的身子干枯得不行,他只有偷偷塞进去了几个麦饼——这本来是他阿妈给他留下的在军中吃的。 军粮味道绝对不算好,就算依着而今阿苏依木是个小旗的身份手下带了十几号大头兵,可吃的依旧和兵士们没两样,能吃饱有力气就好了,大人物们哪里会记得起小人物的这点感受? 阿苏依木没有想那么远,他只是有点想家了。想年迈的阿爸阿妈,想长得很高大,相貌更像自己的儿子,以及那个漂亮的小闺女。 只是,明天就是要上战场的时间了。阿苏依木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对于那个庞大无比,人口广袤又是富裕无边的国度。他的确有着广泛蔓延在军中的愤怒和仇恨,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汉人口口声声说大山里的夷人和他们是一个国度下的皇帝臣民。却无法再这个帝国里享受到一点应当的待遇,反而要承受土司每年沉重的税赋,苟活残喘,只有加入军队才能找到一点希望。 用军粮军饷奉养家小的希望。 而不是那个恍惚间连阿苏依木都当真了的口号。 就这么的,阿苏依木沉沉地睡了下去。 “全军集结!奔赴重庆!”翌日一早,花青粗朗的声音响起,阿苏依木背上武器,皮戴盔甲防具,看向东方,目光带着期望和畏惧。 重庆府,巡抚衙署花厅。 “这帮子不服王化的夷人,就该将他们全都沉到长江里才算安心!”一名穿着二品官服的五十余男子心下腹诽,翻阅了一下永宁宣抚司奢华明的公文,有些心神不属,对属下道:“都安排在西教场吧,到时候,裁汰老弱,检点兵马。这次这奢华明想要在本官手下蒙混过关,想都别想!” 这男子,赫然便是四川巡抚徐可求! 听了徐可求这么说,花厅内一干巡抚属官,重庆府内文武大员齐齐应是。 “巡抚大人忠于公事,正是我被楷模。此次检点之事,定不能让这群夷人拿一些老弱病残蒙混过关,到了辽东,再败坏国事!”重庆知府章文柄附和。 “正是正是,标下黄守魁,定不负巡抚大人之赏识!”总兵黄守魁凛然应是。 …… 听了众人的话,徐可求脸上好看了一些。只是心中,却是分外无奈。 作为帝国高级官吏,徐可求自然不是真的只是因为奢华明不给贿赂,就要刻意刁难。尽管他的确有这点心思,但并不会因此去耽误国事。 实在是面对此次征调土兵北上,徐可求心中一万个不愿意。 不说土兵纪律问题,也不说奢华明以及土兵会因此的怨愤问题,就单单说财政,就将徐可求头疼了许久,一直到现在也没解决。 徐可求身为四川巡抚,这一次任务就是统领四川卫所兵、巡抚直属战兵、各宣抚司土兵北上勤王收复辽东。 但有一个问题,却将徐可求折腾得夜不能寐。 那边是,没钱!(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永宁重庆(下) 堂堂中央帝国,竟然拿不出军队的军费? 这不是玩笑话,是眼下真切的现实困境。 按说,枢密使李廷儒对此次征调兵马,收复辽东可谓是殚精竭虑,竭尽所能了。 但天灾人祸层出的帝国财政的确是艰难非常了,尽管叶向高和陆慷似乎对李廷儒十分合作,第一批五十万两一早就送了过去。 但五十万两的军费能干嘛? 这是国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五十万两差不多也就能购置十万大军三个月的粮草之需,至于其他的军械,开拔费,抚恤金都是没有。 每年朝廷为了对阵东北这个大敌,增收的辽响就有七八百万两,丢进去连个响花都没有,只是堪堪维持这战略态势,便再难进益。 此次反攻,李廷儒知道,第一阶段不花五百万两,根本没法推动。 对此,远在四川的徐可求也能嗅到一些中枢的乱流。他也明白而今西府的困难,更是知道户部那群山西老妪的抠门劲。本以为,如此国战之事,谁也不会在这内斗一场,所以他便且安心一些。 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八月,徐可求终于等到了中枢压来的银车。 只不过,刚刚没开心多久,徐可求一打开银车,脸色就垮下来,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四十万两我川蜀男儿的军费,竟然只发下来了一成!”徐可求愤怒无比,却无可奈何。 他知道,李廷儒对这词军费可能是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不说筹措一半成,至少也有个三成也就是十二万两。 但户部那些人都是些什么德行? 前年黄河泛滥,中枢拨款四十万两赈灾,从国库的银子出了户部,就没了二十万两两,下到省城,又没了十五万两,再下到具体的州府郡县,能有个万把两就烧高香了。 这次发到徐可求手里能余下四万两的确是过分了点,但现在不说当兵的军饷,就是官员发薪俸,那也是没可能全额发放的! 故而,四万两拿出去。发个三四成糊弄一下大头兵,足够意思了! 徐可求当然明白,四万两的确能够将他那一支为数两千人的巡抚直属标兵养起来保持战斗力。但其他的,无论是卫所兵还是土兵,他没法负责啦! 卫所兵还好,自有四川都司、各卫指挥使负责。徐可求也能驾驭住这群大地主胜过将领的所谓军人。 但面对土兵,徐可求却要讲究一点。 于是徐可求军令签发,两万土兵集结西教场,检点兵马!任何不是青壮的士卒,一分粮饷也不给!不仅如此,整支军队还得打回去重庆征调! 徐可求就是要用这样的法子,逼迫奢华明自己负担起土兵的军需后勤。还得老老实实地给徐可求服软,不然,别说上辽东为国战,就是今年夷人的耕作,那也别想! 一想到素来桀骜的奢华明在自己省钱屈膝跪下,徐可求便放声笑了起来。 当彝兵入驻西教场后,都没有给彝兵一些休息的时间,翌日辰时,也就是启兴二年九月三日拂晓刚过,在校场上便是鼓声渐响。 听到鼓声,阿苏依木腾地一下便翻身起来了:“所有人,都他娘的给我起来,别在那挺尸作死!” 一声作罢,阿苏依木口中骂声不绝,一边穿戴衣甲,一边时不时拿着手中的刀鞘抽向那些动作慢的土兵。 在阿苏依木的的催促下,这十余人迅速列队在了营房外。而此刻,穿戴整齐的花青铁青着脸,看着一个个有些慌乱出列的属下,面色不虞。 “老子今天只有一句话,听令,拼命!”花青这一次破例没有大吼,只是用分外平静的声音讲述着。 “列阵,入校场!”花青带队,百余好人汇入了二十余个方阵,最后开始进入西校场。 西教场就是处于西城的校场,是重庆城内最大的军用设施,也是此次所有兵马的驻地。 只不过,除了巡抚标兵外。四川省各路卫所兵还未集聚,故而,除了土兵外,也就是四川总兵领着的战兵,以及巡抚标兵在这处校场了。 鼓声响起,这便是检阅开始的征兆。 只是,让徐可求、黄守魁、章文柄等文武官员神色难堪的。却是最先列阵完毕的,竟是一干土兵! 这些土兵尽管只有当先的三千人战阵齐整,但光是这三千人站在前面列阵,便能掩盖住后面土兵的散乱。 反倒是一直以来,兵饷军械官职都是徐可求用心捧起来的巡抚标下战兵,在营指挥使万金的带领之下,慢一步到了后头。 除了兵甲鲜亮,武器锋锐外,论起战阵之齐整,指挥是顺达,竟是连那群土兵都不如! 这让徐可求心下有些不妙的感觉,更是恨铁不成钢地气闷了起来。 很快,总兵黄守魁,王守忠所部合计两万余人的战兵也都过来了。 只是这些兵卒显然训练不够,近处瞧着倒还没问题,只是隔得远了,后面就有些闹哄哄,乱哄哄了。这些总兵将官麾下的兵马,都是战兵。 也就是募集起来的青壮,加以武装训练后奔赴疆场。大多数,倒是有过战事经历,战斗力比起卫所兵自然是强出太多。 只是,这种纪律性差的战兵打仗起来,缺乏韧性和意志,也没有信仰和足够的忠诚。将官统帅战兵,多数时候依靠的也只是为数不多的家丁亲卫部队。至于普通战兵,为的,就是战兵较为充足及时的军饷,以及战后的赏赐。战斗意志,自然是普遍薄弱。 反观土兵,每个人看向汉人,眸光里头都隐藏着刻骨的恨意。这种百年积蓄的愤怒和不甘,复国建国的朝气和锐气,都是汉兵难及。 这两相比较之下,精气神上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而且,比起两位总兵的战兵,巡抚直属标兵的闹哄哄和指挥差强人意,大多数土兵都是静默不语,行动听指挥,不说所有,至少大部分的土兵指挥都较为顺畅。 只是,这些差距在台上诸位文官武将眼里,就未必能看得出来了。 徐可求虽说手握一支标兵精锐,但军事上,还不如一个百户更加有见解。看着人数众多,又马快刀利,他便不觉得西南上,还有哪个军事势力能够威胁帝国的威严。忘了提一句,巡抚标兵有一个骑营骑军八百人,马快刀利。在西南这片地头上,还真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这八百骑卒列队在校场内,便是一个强大非常的威慑。 两总兵所部兵马两万七千余人,巡抚标兵一千两百步卒,八百骑卒。永宁宣抚司土兵两万余。合计将近五万兵马,在西教场上浩浩荡荡地摆开。 站在高台之上,徐可求极目远望,倒也是颇为胸中豪气上涌。 他四川巡抚,将带领这五万兵马,北上勤王复辽卫国,立不世功勋! “全军检阅!”徐可求立于高台之上,目光凌厉地扫过奢华明所在的方阵:“本官此次,决意彻底清查军中陋习!扫清空额,严禁老弱病残冒充军士,骗取军饷。检点开始,各部长官上前待命,执法队,准备!” 一千余骑卒开始列队面向其余“袍泽”。只是所有的骑卒都有些心不在焉,在他们看来,这次检阅,实在是万无一失的事情。所有战兵、巡抚标兵都是事前准备好了的。不然,正副总兵两员,参将游击将军无数,怎么可能就两万多点兵马! 只是,所有人未有思虑的时候。 阿苏依木却能清晰感受到身边袍泽的悲愤,便是再愚笨的人,看到一干汉官都是警惕和嘲弄的表情,也能猜到什么了。这种几乎毫无掩饰的歧视和不公正,让阿苏依木也是心中气愤不已。 手中长枪似乎也是随着主人轻轻颤抖了起来,所有的彝兵心中都有一种渴望,用鲜血来洗刷不公! 就当骑卒们傲慢自如地准备好了以后,徐可求也是点点头,他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命令既然被贯彻了,就没事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于是,徐可求开始点将。 也就是点名,集合所有将官! 徐可求胸中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软硬兼施的说辞,到时候,怎么也能将奢华明骄傲的头颅给按下来,给他跪着唱征服! “点将开始!”徐可求立于高台之上,一派威严,站在他身后的道臣【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分守道或者分巡道】孙好古、骆日升、李继周,重庆知府知府章文炳,同知王世科、熊嗣先,推官王三宅,知县段高选皆是站在徐可求身后,簇拥着,俨然众星拱月:“总兵黄守魁!” “末将在!”黄守魁身体魁梧,满面胡须,看似是个骠壮之人。撑起气势倒也上佳。 此刻,面对巡抚徐可求,黄守魁上台恭谨道:“我部将卒一万三千七百七十九人,请求检校!” “好!”徐可求颔首:“去候着吧!” “喏!”黄守魁应下。 徐可求继续:“副总兵王守忠,参将万金,参将王登爵……” 徐可求一边点名,台下便是秩序井然地一个个上台应命。很快,所有汉兵的将官都上台去了。 果然,徐可求点到了奢华明:“奢华明……”(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兵戈起(上) 凝重的压力下,永宁宣抚司宣抚使奢华明步履艰难上前:“末将到,请求巡抚大人检点我部兵马。” 徐可求淡漠地点点头:“奢延、樊龙、张彤……” 一个个神情悲愤的将领纷纷上台,奢华明想要说什么,徐可求却根本不理。奢华明用眼神制止住一干情绪愤懑的部将,恭顺地拱手在一干将官旁边。 “检点吧!”徐可求一挥手,数百巡抚标兵便下去。 也不拿名册点,十分迅速地进行到了土兵这里。 一个时辰后,众人在大太阳下站了许久都有些晕呼了。徐可求坐在了椅子上,有侍女送上冰镇酸梅汤,有卫士蒲扇伺候。 总之毫无酷暑压力的徐可求很是耐心地等待着结果,很快,五万人的结果就出来了。 看着文册,徐可求脸上阴云密布:“奢华明,你胆敢欺骗朝廷,两万土兵征调,你竟然给我带来了六百三十九名老弱病残充数!” 奢华明连忙否认:“不可能,卑职所部兵马,具是青壮精锐,绝无欺瞒巡抚大人之意。还请巡抚大人听我解释……” “不必了!”徐可求断然拒绝:“既然已经发现老弱之数,你还留在这里解释什么。给我回去征调,否则,本官绝不轻饶!” “巡抚大人……”奢华明还待再说。 徐可求却是理也不理,就要走。 “巡抚大人,末将也有事,要面奏大人,弹劾宣抚使奢华明!”此刻,一名执槊土兵将领,奢华明之婿樊龙上前一步,凑近了徐可求。 徐可求听此,显然很是意外,也有些惊喜。 刚要说话,却听身边标兵将领万金历喝:“勿那来人,面见巡抚,还不解下兵器!” 的确,这次上台点将,本就是未有思虑完善的事情,这安保问题上一时半会有些疏忽。大半将官都是从台下直接上来,所携兵甲俱全。 之前,没人去想。毕竟上来的大半多是汉人将官,而土兵历来恭顺。 只是眼见着这樊龙执槊上来,万金便感觉到了不妥。 徐可求眼见着寒光闪来,双目立时圆瞪起来。 水西宣抚司。 六个时辰前,苏默手中拿着一把短剑,抬眼看了看左右侍立一旁,神情决绝的苏克容、宋大壮以及温扬武,笑笑:“怎么一个个都跟着奔丧似地,我这还没死呢,就一脸肃容的作甚?” 苏默的玩笑缓和了气氛,三人刚过想笑,却又觉得笑不出来。 宋大壮和温扬武挠挠头,看向苏克容,这厮一向嘴皮子利索。于是苏克容沉声:“公子,我们三人身为公子近卫,为公子护卫左右便是我们三人的职责。公子你也教导我们,荣耀即吾命。在我们三人看来,守卫公子你的安全便是我们的荣耀。所以,此次公子让我们三人去护卫银车去屯堡,恕难从命!” “荣耀即吾命,大壮,愿誓死保卫公子,绝不做懦夫!”宋大壮凛然大喊。 温扬武用着生涩的汉话,满脸坚毅:“护卫公子,是扬武的生命,扬武愿为死去的勇士,也不做活的懦夫!” 苏默轻轻叹了口气,胸中却是一片温软,看向几人,目光也渐渐温和了起来:“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荣耀即吾命!”三人齐声大喝。 “罢了……”苏默轻叹一口气,摸了摸腰中剑,笑道:“出发,去温府!” 宣抚司府外依旧热闹非凡,似乎朝廷天使的威严在这里,所有人都巴不得能够从这里沾到一点富贵气一般。 只是,让苏默有时候很是不忿的,却是这里的汉家商户们,是一个也没有上来拜见过。倒是欧斯楚那里,颇有些受这些商户的喜欢。 等到苏默勒索的名声出来了以后,这些商人才纷纷上了拜帖。 只是,今日苏默要去温赤尔所在府邸的拜见,自然是没时间去接见这些奸商了。 “苏默去了温赤尔家探病!” “朝廷特使去见了温老将军!” “宣抚使不是已经敲定是安夫人了吗?难道,还有变动?” …… 苏默出来,丝毫没有隐藏行迹。这些拨来的土兵侍从苏默是一个也没丢下,仪仗摆起,威严撑足。浩浩荡荡便去了温赤尔的府邸。 很快,苏默的出动的消息便传到了安彦雄府内。 此刻,安彦雄刚刚接到了从重庆传来的消息:“华明大哥已经到了重庆府,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在重庆城内。我夷人建国自立之时,为时不远。诸将,期待大业吧!” 安彦雄环视着厅内众人,畅然无比。 “吾等定为开疆扩土,万死不辞!” “推翻汉国,立我疆土!” …… “哈哈!”安彦雄大笑。 此刻,一名亲卫进来禀告:“回禀大王,苏默浩浩荡荡,去了温赤尔府邸!” 安彦雄眼中杀机绽放,此次会议,他本来就是要统一指挥问题。这其中,自然要涉及军权。故而,温赤尔装病不出。 苏默此刻去温赤尔府邸,自然是打着看病的招牌。但这么光明正大,还仪仗摆出场面威严。很是让安彦雄恼怒了起来! 此刻,面对苏默,安彦雄的容忍能力已然到了极点! “张士诚!”安彦雄高喝一声。 麾下一员大将铿锵出列:“末将在!” “我命你即刻领所部兵马,关闭城门,严禁出入,戒严全城!”安彦雄凛然沉声。【比较不解的,是史籍上所书,奢安之乱的多数部将,都是汉名。至于是不是汉人,暂未考证】 张士诚高声受命:“末将遵命!” “刘启焕!”安彦雄又看向一名身材适中,国字脸,目光凶戾的将领:“我命你所部兵马两千人,封锁温赤尔府外百丈方圆之地。若是有一个苍蝇飞了出来,跑了进去。我喂你是问!” “喏!”刘启焕高声:“末将领命!” “所有文武将官!”安彦雄在亲卫的服侍下,披甲执剑:“随我去看看,这汉狗,还有何胆敢猖狂的!” 一列列土兵在一个个凶悍的军官带领之下,纷纷从营房内集结列阵出来。所有人,眼中都带着兴奋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兵戈起(下) “让开让开,胆敢阻拦公务者,格杀勿论!”一名领军的军官纵马高呼,身后兵卒一个个跟上去,但有反抗或者是阻拦的,当场斩杀。 “啊……救命……”街上,顿时一片慌乱了起来:“快跑啊……” 所有汉人纷纷闭紧门户,一个个汉族汉人看向窗外的土兵奔涌出来,皆是眼中惊惧无比。 大多数汉家百姓,都是老实本分,辛勤劳作之人。哪怕是这些来此定居的商人,也都是本分经营,照章高额纳税之辈。极少有那作奸犯科之人。 同样,这些本分的汉人在这样的边疆僻远之地,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民族~运动,最恐惧的,无疑是兵乱。 那意味着,居于弱势的汉人在充斥毁灭欲的暴力下,犹如大海暴风雨上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 兵马纵横,家家闭户。 当然,也有以外。繁华的商业大街上,少数的彝人商家和大批的彝人活计纷纷高呼起来。 “这天下,该是我们夷人的啦!” …… 苏默当然听不到数百丈外的欢呼和喧闹,带着三名卫士和一帮子没有战斗力侍从的苏默在温府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 温赤尔的长子温驰出迎街道之外,而温赤尔更是“强撑着病体”亲自立于房门之下,静候苏默。 一番客套,苏默被迎入正厅。 苏默没有多说那些没营养的话,开门见山便是打开正题:“温老将军,本官身为礼部主事负责西南之事,以此身份问你。你是要站在朝廷的一面上,还是要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温赤尔被苏默的话震惊了,挥退众人,温赤尔凝视苏默:“苏主事的话,我却有些不明白。水西也为王土,何来朝廷对立面的说法!” “别装傻了!”苏默品了口茶,这都匀毛尖茶苏默吃着不喜欢,但也别有味道:“本官也没这心情再和你多解释。别以为你在九龙山立下承诺后却阳奉阴违我不知道。我让你转移兵权给安梓,你也不从,反而和安彦雄勾勾搭搭。这事,我也明了。” 温赤尔神色阴沉了下来,不语。 苏默继续:“想要脚踏两只船的人都以为能够多出一个选择,但实际上,没有这分量,想要脚踏两只船的结果,那便是两条船都翻了!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是想站在朝廷这一面上,建功立业,还是站在反贼的面上万劫不复!” 温赤尔凝视着苏默的双目,苏默毫无压力地对视。目光平淡,隐隐带着超然。好似根本没有将温赤尔眼中的威胁、憎恶、残忍、冷漠放在眼里。 两双眼睛,一双附带着极浓的负面情绪,一双带着超然平淡的宁静。 这是一种意志和精神的对抗,温赤尔希望用这种方式扳回一局。他不可否认,中华帝国在这片土地上的影响是恐怖的,面对朝廷的宽容和怀抱,他动心了。 但身为彝人,他却更喜欢能够搏一把,立国之后,万世基业都能有他的一份! 而且,帝国的虚弱,平头百姓不知道,他却不是一无所知。当年,他也是见过中原花花世界的!同样,也知道帝国而今这鲜花满锦下,早已烈火烹油。 故而,在朝廷和彝人立国的天秤之下,平心论,他是倾向安彦雄的! 此刻,温赤尔的长子温驰过来,在温赤尔耳边悄然说了几句,温驰的亲兵赫然看到刘启焕领着兵马,已经将整个街道方圆百丈的范围内,全部给封锁了起来! “哈哈!”温赤尔心思电转,一下子便扭转了过来,猛然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呯的一声:“苏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反抗暴~政,推翻腐朽没落的中华帝国第一功,就要让我拿下了!来人,给我拿下这汉狗!” 说着,温赤尔目光灼灼,手中长剑抽出,指着苏默。 苏克容、宋大壮皆是怒视温赤尔,唯独少了一人温扬武,两人齐齐抽剑而出:“贼子敢尔!” 苏默依旧从容地在那品着都匀毛尖,见着这副长剑,平淡从容地将茶杯放下,看着温赤尔,目光有些古怪,带着可怜,鄙视以及漠然:“想要我苏某人的项上人头做投名状?” 温赤尔也听说过投名状的意思,一听,脸色一沉:“放肆的小子,你家大人难道没教过你,面对长辈要懂得礼仪吗?看来,是时候我将你送下黄泉,去见你那自以为是的父亲了!” 苏默轻叹了口气:“白痴……” 温赤尔面色一胀,脸皮赤红:“来人,给我拿下这狂徒,杀了祭旗,为我夷人之国,祭奠!” 温赤尔高吼一声,苏默都感觉耳膜有些发胀。眯了眯眼,怜悯地摇摇头。 比起苏默这淡定的表情,苏克容、宋大壮反而更加紧张了起来,警惕地看着温赤尔。 温驰也是高傲地看着苏默以及两名亲卫,目光带着不屑。 温赤尔吼出这话以后,似乎也觉得神清气爽了起来,看着苏默,笑容肆意。静静看着苏默,好似等着自己这一高吼后,便刀斧手齐出,将苏默、苏克容等一干人全部剁成肉酱!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苏默目光平淡,看着温赤尔,犹如死人,苏默拍拍手:“阿梓,出来吧!” 一身武装,英气勃勃掩去妩媚的安梓手中持剑,剑尖拖在地上,隐隐渗着血迹。安梓便是这么走来,其身后,一柄锋锐闪烁着寒光的苗刀也是呆着满身血迹进来,其主人,正是煞气密布的温扬武。 见此,苏克容和宋大壮都是艳羡的神色,痛痛快快杀一场,这是武士的盛宴啊! 噗通…… 见着安梓走进来,温赤尔竟是吓得噗通一下,倒坐在了地上。温驰战战兢兢地过去扶起他的父亲,手中长剑紧紧握着,满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我的亲卫呢,父亲的亲卫呢。五百家族武士,都哪里去了?” 温赤尔也是满脸不可思议:“不可能,我的狼卫明明就上了九龙山……” 安梓眼中寒光大闪,这一刻,苏默能感受到这名女子身上浓重的煞气,一扫之前的形象,犹如铿锵玫瑰:“山里两百亡魂,早就丢去喂狼了。温赤尔,你想不到吧,你自以为早就将我架空了起来,还以为联合了所有父亲留下的部将。但你恐怕不知道,我带着我五百武士潜伏了进来,三天,你都一点都未发现!” “至于你所谓的亲卫武士,或许明天就能变成一堆骨灰吧!”安梓看着温赤尔,眼中的遗憾和温情一闪而逝,温赤尔或许曾经对他有过帮助,只是,既然选择了背叛,那就要做好承担复仇的准备:“杀!” “贼子,受死!”早就按捺不住的宋大壮大吼一声,冲上去,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天赋过人的力量一剑便磕飞了护卫在前的温驰,转瞬又是一剑捅在温赤尔胸上。 温驰悲愤无比:“汉狗,我杀了你!” 没捡到功劳的苏克容不耐烦地三拳两脚地将温驰踹翻在地,苏克容倒是想要留个活口,只是温驰见如此情形,数百年家业毁于一旦,死志已显,掏出一把小匕,一把扎在心口上,身子一挺,便僵了下来。 苏默目光复杂:“一片赤子心,他的尸首就不要欺辱了。” 苏克容应是:“喏!” 转而,苏默看向安梓,一身武士服的安梓身上犹自带着血迹,今日英姿飒爽,带着另类的美感:“山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帖了?” 安梓看着这个汉家郎,有些恨得牙痒痒:“当然安排妥帖了,你的棉花嘛!” 苏默失笑:“还吃醋呢。” “我至于吃一团棉花的醋?哼……”安梓有些傲娇。 “好吧好吧,我是说你族人的安排,可妥帖了。三万两银子可够用?”苏默认真了起来。 见苏默如此神态,安梓也端正态度:“三万两银子还算够用,要不是这些银两买到了一些粮食,在山上安置好了。只怕,这次威史木叔叔在山上,就要难过了。” 真正和族人决裂起来,安梓也有些伤感。只不过,他性子坚毅,转瞬便将这点心思抛去。理智告诉他,跟着安彦雄那群野心家,族人的未来只会被他们毁掉! 苏默点头,对苏克容、宋大壮,温扬武道:“去看看,大戏准备得如何,差不多了,我们就撤吧。” 说着,苏默庆幸地看了一眼安梓:‘若不是阿梓告诉我温家准备了这么一条后路……“ 霎时间,整个温家府邸上,杀声震天,各种声音嘈杂无比,还隐隐有着尖叫和哀嚎。 整个温家乱成一团,一支打着安梓旗号的兵马渐渐势弱,而另外一个拥护温赤尔的口红却是渐渐齐整威武了起来。 “护卫苏主事,杀反贼,杀啊,啊……” “杀了那汉狗,杀了这群祸害我们夷人千年的汉狗……” “杀啊,这金子是我的……” “杀了苏默!……” …… 纷乱的声音一下子将整个城池惊动了起来,安彦雄看着温赤尔府邸,一声令下:“攻进去,给我控制住事态抓到苏默者,赏银千两,官进一级!” “冲啊……”刘启焕当先领着三千土兵冲入温家府邸。 温家府邸也算是彝人里头有名的地方,地方广大,更是门庭深掩。 正当刘启焕领兵冲了进去的时候,突然,一股热浪袭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罪恶与战争(上) “走水啦,快躲!” “温家府起火啦,小心!” …… 刘启焕当机立断:“撤!” 轰…… 整个温家府邸,四处一片火光冲天,热浪~逼人,将占地十数亩的温家大宅整个全部燃了起来。 古代房子都是木质结构,这一燃之下,哪里还能支撑作战。 刘启焕领着兵马退了出来,但还是有一百余兵卒葬生火海。 安彦雄看着火势,却是不怒反喜:“苏默已死,我彝人当立。这天下,就如这温宅一样,不属于汉人人啦。我夷人,当建国自立,攻夺天下! 重庆府,西教场。 樊龙执长槊,快步如走马,疾步冲上,长槊击去,斩下徐可求的头颅。随后,过去猛地一拉,本还连着皮肉筋骨的人头顿时被扯断,血雾四起。 轰然的杀声惊天。 “杀,杀了这群汉狗!” 所有彝人的鲜血都好似在樊龙扯下徐可求的头颅后,彻底地沸腾了起来。 奢华明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长剑,挥舞地杀向了一干重庆文武:“立我大梁国,杀啊!” 奢华明亲子奢延怒发张目,大将张彤亦是一往无前地杀向一干重庆文武将官。 与此同时,所有土兵在这一瞬间被调动了起来。 阿苏依木跟着长官花青怒吼着杀向了其他汉兵,而将台之上,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巡抚徐可求身死! 整个四川的行政军事机构没了首脑,所有人在震惊发呆后,纷纷慌乱了起来。 大华,要踏天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念头,尽管台上汉人将官依旧占据多数,但徐可求一死,被奢华明、奢延、樊龙、张彤如此奋力攻杀下,所有人都慌乱地不知所措。 万金高呼着:“叛贼,杀了这叛贼,给巡抚大人报仇啊,杀啊!” 万金怒吼着杀向了樊龙,樊龙大笑着,丝毫不畏惧万金的攻势。欺身而上,长槊进逼杀来。 万金毫不畏惧,但刚接了几招,却感觉背心一阵清凉,随后便是火辣辣的疼,万金挣扎着缓缓扭头向后,奢延的笑容狰狞无比:“杀啊!” 身材高大的万金轰然倒塌,心若死灰,他看到,除了数十亲卫奋力杀敌外。那些将官竟是慌乱地撤退,脸上惊惧的表情显露无疑,竟是没有一人有勇气去拼命! 倒在地上的万金恍惚间看到了重庆满城繁华,烟柳扬花。这样美丽富足的国度,这样的百姓,这样的官员,这样的军人,这样的灾难…… 万金的思绪渐渐泯灭,这也意味着重庆这座帝国西南的珍珠失去了最后保留的机会。 其余将官经历慌乱后,哪怕是再收拾其反抗之心,也无用了。 徐可求的死让整个重庆的文武官员失去了指挥体系,初始慌乱之后,更是让整个重庆的体系凌乱后再无整合的机会。 万金的死给他们争取到了些微的逃命机会,但在校场下的土兵,却被指挥有序地举起了杀戮之刀! 两万土兵高呼着,血脉喷张,无所畏惧地杀向了四周的汉兵。 一员汉军骑将试图挽回,愤怒地带着部下杀向土兵。只是,区区不过三百余骑的效果只是在土兵前仆后继无谓伤亡地丢下两百伤亡后,便被前后左右全是土兵的人海攻击挤压了所有的机动空间。 失去空间的骑兵连步兵都不如,很快便淹没带了无数的刀枪血雨下,连个浪花都没翻腾起来。 巡抚标兵崩溃得最快,这群徐可求手下的宝贝傲气无比,战斗力不弱。却是接连遭遇最高上司徐可求被杀,直接上司万金战死。 如此双重打击,瞬间便打落了巡抚标兵们的士气。 在这样突袭起来的袭击之下,被冲落得七零八落。哪怕是余部还有战斗意志,吼着为长官复仇的口号反击,但这样局部的勇武只能悲壮地拉个垫背后,被一拥而上斩成肉泥。 阿苏依木在花青的统领之下,带着手下兵士奋力地杀向前翻,无数原本桀骜强大的汉兵在这样的冲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两总兵的所部战兵倒是有些站立,只是,除了合计不过千数的将官亲卫外。其余战兵首先想到的根本不是战斗,而是逃亡,反正,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有人土兵高吼着,欢呼着,追击着…… 直至冲出了校场,杀向了繁华的重庆城。 重庆乱了。 阿苏依木带着部下冲出去,很快,他们便斩下了逃亡的一名汉官千户的头颅。他的部下高高举起那双目圆瞪,带着不甘和刘恋的头颅,欢呼着,神情兴奋。 胜了……阿苏依木喃喃着。 转眼,阿苏依木便看着一名神态傲慢的百户冲进了一个小院子里:“杀!” 百余土兵一拥而入,逃进去的几名汉兵被抓住,微弱的抵抗后,便是土兵们的欢呼。 等到那名傲慢的百户军官出来时,阿苏依木赫然看到他鼓胀的怀里,金银璀璨,一条珍珠链流露在外,几个翠绿的手镯串起来挂在腰间,神情兴奋无比。 “就这么,至少一千两的银子就到手了……”阿苏依木是识货的。 阿苏依木看着几人远去,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宅子内,血肉横飞,一名双目圆瞪的汉子愤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鲜血依旧咕咕地涌出,竟是还没死透,而整个院子内,一片狼藉,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用再猜。 随后,阿苏依木被他的长官找到了,花青手中拿着一柄缴获的汉将长刀,领着阿苏依木肃清残敌。 只是,当阿苏依木上街时候,却是发现,一队队往日熟悉的面孔,全部狰狞了起来。就连他的部下,也都兴奋地各自冲入店铺。 繁华的街上,一脸狼藉。 残尸遍布,门面狼藉。 “啊……放开我,你们这群夷人,不得好……死啊……相公,救我……呜……”一名美貌的女人被一名土兵千户模样的军官拖在庭上,阿苏依木不忍地别过头。 强~奸、洗~劫、暴~力、残~忍、贪~婪、杀~戮、因为仇恨沸腾的鲜血,人间负面情绪地全面爆发。 数十百年的积怨在重庆城内肆虐着……(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罪恶与战争(下) 阿苏依木是个心下还留着一些温柔的人,哪家姑娘都说做他的女人是最好受的事情。 只是,阿苏依木这一刻往日的观念遭受着剧烈的摧残,他不由想……这一切,真的是好的吗,对的吗,这种罪恶,仇恨,难道真的是正义? 这只是侵略者的作为…… 阿苏依木重新扭头过去,那名美艳的少妇脖颈破了个大洞,上面一个簪子扎进去,目光带着倔强。 很快,那名千户军官便带着两三个大箱子出来了,这是至少几千两的财富! 此刻,一名年轻狰狞的土兵目光逡巡着,突兀地,一名汉家小女孩呜咽地哭着,口中喃喃喊着妈妈,大步跑出了街道,似乎街道上更加安全。 小女孩极是可爱,双环髻却因此有些散乱。发丝披在稚嫩的小脸上,更让人多了几分凄惶的感觉。小女孩双目迷离,泪眼朦胧。身上也带着一些污垢和血迹,穿着小襦裙,好似神境之中跌落凡间的小仙子一般。 只是,这般唯美的情景却是和眼下这战火纷乱的世界太过格格不入了,无数心中充斥着暴戾,冷漠,残忍的乱兵土兵都不会放过这道可口的小菜。这种稚嫩却极是漂亮可爱的小女孩,更能宣泄兵卒们在战争中面对死亡和杀戮的负面情绪。 于是,见到这小女孩,无数土兵都是眼睛一亮,那种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残忍让阿苏依木心下一阵颤动,他也是有孩子的父亲啊! 阿苏依木大步跑了过去,一把截住了小女孩。漂亮可爱的小萝莉奋力地挣扎着,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个满身血腥气的大叔身上,那种沙场煞气和刚才那些杀了自己父母的土兵是一种气息! 只是,小女孩的力气能有多大。阿苏依木二十多的年纪,正是壮年期,一把便抓结实了,怒视着其余慢了一步的土兵,眼中凶戾闪烁。 这会,他身后没有什么折损的部下也赶到了,蹭蹭蹭的声音响起,都是拔出了武器。 对于袍泽,也是有近有远有厚有薄,哪怕是同在军中,也绝不会容忍你侵犯我的利益。 “这是……我的!”阿苏依木冷漠地盯着对面的百余土兵,这分明就是刚才洗劫了小女孩家宅的那群土兵:“再敢进犯者,杀!” 噌……阿苏依木也拔出了战刀,只是小女孩却是面对着阿苏依木的手腕,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 阿苏依木忍着疼,却是将小女孩护在了身后,依旧怒视着对面的乱兵。 正当僵持的空气越发凝重的时候,花青跑来,这个声音粗朗的汉子凛冽的眼神扫过去:“满城都是金银,都在这里还愣着要火拼吗?” 气氛松弛下来,对面的那名百户也显然是认识花青:“罢了,便卖你一个面子,走,继续抢去!” 大火渐起,满城繁华碎如瓦。无数绝望的汉家儿郎不愿受辱,自焚在家也不愿意让土兵欺辱。而更多的汉家,却是在异族的刀枪之下,战战兢兢,残喘苟活。 直到第二日天明,才有奢华明的直属亲卫肃清秩序。只是,曾经生气勃勃,繁华艳丽的重庆城再也没了这些气息,变得肃杀、冷漠起来。 大华启兴二年九月三日,永宁宣抚司叛华,自立大梁国,杀巡抚徐可求于大校场。是日,道臣孙好古、骆日升、李继周,知府章文炳,同知王世科、熊嗣先,推官王三宅,知县段高选,总兵黄守魁、王守忠,参将万金、王登爵等皆被杀。 原任巩昌同知董尽伦闻变,帅众入城平叛,遇伏死。募兵科臣明时举、台臣李达、通判王天运俱负伤逾墙遁走。夺取重庆之后,奢崇明分派部将,一扼夔州水口,一踞綦江、遵义,一踞泸州,一截川西栈道,建国号“大梁”,设丞相、五府等官,全蜀震动。 至十月,奢华明率军包围成都。而此时,成都城内兵马不过两千。川蜀危急,天下震动。 大华启兴二年九月四日,另外一封消息传向天下。 贵州宣慰司同知安彦雄兵乱水西城,焚温温赤尔府,得苏默、温赤尔骸骨。自立为罗甸大王,几乎于奢华明同时反叛,响应奢华明。 启兴二年九月中旬,安彦雄率军2万至毕节(今属贵州省),发动叛乱,自称“罗甸大王”,在乌撒(今贵州威宁)土司安效良的协助下,攻占毕节。四川东川(今云南会泽)、云南沾益(今云南宣威)、贵州洪边(今贵州开阳县境)等地土司纷起响应。 启兴二年十月,安氏叛军先后分兵攻安顺、平坝,克沾益、龙里、瓮安(今均属贵州省)、偏桥(今贵州省施秉县)、沅州(今湖南芷江县)、普安(今贵州盘县)、安南(今贵州晴隆)等地,官军援兵之路及滇黔通路尽数断绝。 贵阳、安顺为孤城。 四川、贵州大乱。天下震动,朝廷震动。 四川危急,局势糜烂,成都陷落在即! 贵州危急,局势糜烂,贵阳陷落在即! 云南、广西、广东、湖广四省危急,西南半壁江山陷入战祸。大华陷入了一个甲子来最为严峻的考验! 消息传到中枢的时候,启兴帝连夜召开廷议,好在,李廷儒断然拒绝,这才没有让京城也跟着骚乱起来。 西南大患让朝廷两面为难,帝国的东北西南两端都被牵扯住,兵力之上,已然捉襟见肘,财政之紧迫,更是有让人崩溃之感。 再者,这个时候深夜传唤宰执入宫,无疑是加剧普通百姓的担忧。 于是李廷儒断然拒绝,叶向高也仔细说明了厉害,不再理会。其余宰执也纷纷如此,这让在深宫的天子既是安心之余,有对李廷儒这固执不解心意的老头愤恨了起来。天子传召,却如此拒绝。这还有没有将官家的颜面放在眼里? 启兴帝毕竟执政经验还不够,手腕人心的揣测也没有熟练。实际上,前代皇帝也都是如此,深夜传召宰执入宫询问,这种事情,也只有罕见几次被蒙古铁骑兵临帝都城下时才有发生过! 眼下情况才艰难,也决不能开先例这个时候传召宰执。不然,人心一乱,更是不可收拾! 李廷儒公心一片,叶向高却对此一言不发,坐享其成。 翌日一早,东西二府执宰入文华殿面见启兴帝。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启兴帝眉眼之中,满是担心:“这才过了多久,便是东北建奴肆虐,辽地百姓受难。才刚刚稳住山海关一线,便又有西南两大土司反叛,如此国事,满朝文武食君之俸,今日上奏的,却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一个能够可行一些!你们就是这样来报答朕的俸禄吗?” 叶向高和李廷儒不约而同地大拜而下,天子震怒,帝国灾祸不断,这是宰执的失职:“臣下有罪!” 东府副相陆慷、副相朱瑱、副相任国谷、西府老将,枢密副使田知臣齐齐拜下:“臣下有罪,惶恐。” 启兴帝脸色好看了一点,他也知道发火无济于事,沉住气,启兴帝缓声道:“辽东之事,这里就暂且搁置不谈。就说西南之事,两处大土司彼此勾结,骤然反叛。西南数省之地,祸乱无数。此事,谁给个说法吧!” 李廷儒神色一黯,但转眼便打起精神。他已经准备好了腹案,这便是紧急命四川布政使朱燮元为巡抚,令其调动石柱宣抚司等四川北部州府兵力,各忠诚帝国的土司兵力稳住战线,首先解围成都,随后再准备收复重庆府。 至于贵州安家,倒是情况更好一些。调动湖广、广西、云南各处兵马围剿便够了。尽管西南局势糜烂,但并非没有法子去解。 李廷儒刚要说话,陆慷却抢先回答:“臣有本要奏!” 李廷儒心下一跳,猛然想到了什么,他想要插话,启兴帝却兴致盎然:“陆卿说吧!” “臣以为,正本朔源当为眼下要务。土司反叛,自然不是事出无因。根据臣所听到的,此次重庆之事,多有四川巡抚徐可求逼迫索贿之故……当然,臣下以为,既然徐可求死于国事,那也不必追查了。但该定的责任,该褒奖的忠诚,都不能缺少。还有,贵州之事,也有人祸之故!”陆慷话语平淡,却登时激起了万重浪:“苏默挟朝廷之权威,却贪婪成性,勒索土司,致使土人民怨沸腾。虽说无论是安彦雄还是奢华明都是野心勃勃而反叛自立,但也正是因为有太多的帝国蛀虫在蚕食帝国的民心根基,才使得西南局势骤然发难,难以收拾。故而,臣以为,若不整肃官员,西南便是再有泼天的银两和军队进入平乱,也无法真正做出成效,只会让西南成为朝廷财政的一大黑洞!” “这分明就是污蔑!”李廷儒心中大吼,陆慷,这分明就是巧言立色地偷换概念!这是在能力和道德之间模糊界限,将对徐可求、苏默的道德指责泛化到能力质疑上。这是诛心之言!(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乱局初现(上) 不可否认,的确会有官员贪污军饷,致使平叛成本高昂。 但骤然更换前线战乱的军将文武,绝不会是对战事有益的选择! 李廷儒不再沉默,他眉毛一阵飞扬,神情激扬:“陛下,阵前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啊!就算是有蛀虫,也不能在此刻清算,骤然将将官裁撤,让那些将士吏目如何不人心惶惶,担忧圣上雷霆之怒。如此,怎么让他们奋力征战?眼下前线军情十万火急,局势万分艰难。正是要一心一力,全力平叛的时候。前线危急,岂能在经得起如此折腾?” “难道,就要我朝廷中枢被那些个祸国之辈要挟住?”陆慷冷潮热潮:“正是因为军情紧急,才要当机立断,立即将那些国之蛀虫清理干净。让前线将士明白帝国对正义之士的支持,对那些忠于职守人的肯定。而不是因为军情而被那些蛀虫要挟了就不敢动作了,不然,这是对国事的渎职!” 李廷儒目光扫向其余人,他希望得到一点缓冲的支持。 眼下他的身份十分敏感,和陆慷争执一次还好,可以当做是正常反击。但一直是他上场针尖对麦芒,很容易让天子觉得李廷儒是恋栈权位,是因为私心而反对处理徐可求和苏默。 谁都知道李廷儒和书院孙承宗的关系不差,和赢忠、温志强都是忘年交。这样的情况下,李廷儒的身份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见此,和李廷儒交好的副相朱瑱出来打圆场:“都是一心为国事,我看,西南之事,为今之计,还是准备援军为要。可择选西南其余忠诚帝国的土司援救川黔,还有湖广、广西、云南之兵。三路合围,西南之患,并非不可解!” “罢了!”启兴帝听这么说,也心下放松了点。西南虽说声势浩大,四省之地都有危险。但无论是安彦雄还是奢华明,都是四面皆敌,帝国并非没有收拾的力气。 只是……启兴帝看向辽东,心下缓缓下沉。 帝国军事情势,每况愈下,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了收复辽西,他连自己内库的私家的银两都拿出来了。可西府这群人,还有那些武臣都拿了份什么答卷给他? 难道,我大华三百余年基业就要葬送在我的手里吗? 启兴帝心下一阵绞痛,强忍住心下那股子难受,脸色微微一白后,恢复了正常。只是,再看向李廷儒的表情已经有些冷漠了:“如此,诸卿就速去安排吧!” 众人应是,李廷儒却脚步沉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慷,心下一片悲哀。国事如此颓唐,这群党徒,却还是执着党同伐异,私心公用。诺大帝国,还有几分底子能让你们折腾啊…… 罢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李廷儒心下一片消极,不出他的意料。第二日,御史台为之骚动,三十余名御史联名弹劾李廷儒在奢安之乱的事情上,负有无可推卸的职责,如此罪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哪怕李廷儒的门徒如何辩驳,在这样的舆论风潮下,顿时便掩盖了下去。恍惚间,所有人都为国家如此大难急切想要寻找一个宣泄口。 而作为主管全国军事的李廷儒,自然在这件事情上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至于徐可求和苏默,倒是因为毕竟是死人,大家没法怎么苛责。 饶是如此,贵州、四川三司官员还是被盯了上来。只是诡异的,却只有朱燮元和李枟被参,对此李廷儒倒是十分清楚。这两人,都是身世“干净”,背景“清白”之辈,也没有亲信在帝都奔走,倒是其余人,有足够的钱粮在帝都运作。但李廷儒自己的麻烦都兜不住,也管不了他们啦。要知道,每一个御史的弹劾,都是具有十分强大威力的。 这些都察院的御史言官,就如后世米国的独立检察官,每个人都有独立的调查权限,名义上对天子负责,属于都察院的组织关系。但无论是天子还是左都御史,都难以对其控制。甚至,这群愣头青在大多数时候,便是他们身后的那群人,也无法对他们施加过多的影响。 这是华朝仿效明朝,监察权强盛的一个体现。 而这时候,李廷儒便尝到了苦头。被这么多御史炮轰的他很快便上了辞呈,要乞骸骨致仕。而天子的回复也很快,驳回。 以为李廷儒这就能松口气吗? 哪有这么容易! 刚刚天子驳回的消息,便霎时间就有了士子跑到李廷儒门外去叫骂。而这个时候,就连李廷儒的那些门生都不敢出门了。 西南犯了这么大事情,似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要惩治李廷儒这个“罪魁祸首”。但事实上,他们许多连奢华明和安彦雄的进军路线和西南战略都不知道! 风潮之下,撑了不过两天,李廷儒便又上了一本言辞恳切乞骸骨的奏章。 这一次,天子的回复依旧迅速,不准! 但还没等其余士子逼迫,李廷儒继续上奏乞骸骨致仕。 天子接到奏章,倒是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心下也有了些心软。毕竟,这个老人耿直而辛勤,尽管说话十分不讲情面,但毕竟是出于公心…… 但转而一想到西南东北的局势,还有陆慷信誓旦旦的那番话,启兴帝便不由信了叶向高的说法。李廷儒留在西府之长的位置上,哪怕他本人再如何勤劳,他的确是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了,因为,他搞不到钱啊。 能搞到钱的是谁? 主持财政的陆慷! 故而,陆慷才是西府之长的合理人选。跑了一个李廷儒,不碍事! 一念及此,天子再次驳回了…… 他总要体谅一下老臣的心理,宽宽心,给点体面。 果然,前脚刚刚驳回,跑圣旨的太监便气喘吁吁地又回了养心殿。这一次,李廷儒一连上了三道乞骸骨的奏章。 这次,启兴帝批了! 李廷儒以枢密使的职位致仕,得太子少保的加衔,回了在山东荣城的老家,当李廷儒将大印封好,走出西府的时候,也便意味着,李廷儒在政治生涯上就此落幕。 同样,以李廷儒至此为开端。帝国政治迎来了新的时代,一个彻底滑落的时代! 陆慷登上了西府枢密使之位,成为人臣之中,仅次于叶向高的存在。 而陆慷履历的第一件事,便是筹措款项,第一批筹措入库的银两便有两百万之巨。随后,两百万了尽数发到长城防线各军手中,有力地稳定住了辽镇军民之心。 随后,从各处财政挤压出来将近六百万两军费。陆慷开始筹划西南平乱的战略!(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乱局初现(下) 军费问题初步解决后,陆慷开始着手调兵遣将围剿叛乱。 对于西南这次叛乱,本心而言,陆慷并不觉得有多困难。表面上谁都大肆吹捧着西南局势的恶劣,但目的是为何,陆慷却很明白。 因为,这是叶向高首肯,陆慷亲手推动的。 为的,就是将李廷儒赶下枢密使的位置。 面对四川的窘境,陆慷也不觉得区区一群山野里跑出来的山夷能够攻破成都这等省城。 故而,陆慷并未选择将朱燮元提升为四川巡抚,受理军事。而是从命他的亲信,陕西布政使张正蓬。以有右都督御史的加衔,领秦兵南下,为四川巡抚主持平叛。 面对贵州的叛乱,陆慷倒是更加郑重一些。各处土司响应,局势比四川更加严峻。而且,依着安彦雄的势头,兵锋直指湖广后,直接就会对陆家的核心利益圈造成冲击。 对此,陆慷奏请天子,加湖广巡抚蒲邢为太子少保,领四省各部兵马,入黔平乱。同时,征调想来顺从的永保三土司集结兵力,防备安氏入湘的时候,准备听从蒲邢调遣。 而这一次,陆慷倒是更加慷慨,直接一百三十万两军费直接拨下去,依着陆慷的威信,这其中只是漂没了二十万两,足额一百一十万两的银子到了蒲邢手里。 同时,陆慷调遣广西、云南,湖广、广东四省兵马七万人,以蒲邢节制诸军。同时,命从荆州推官起家的太常寺少卿王三善为兵部侍郎领援兵先锋入黔援救,以陆禅为监军。 此时,已经是启兴二年十一月中旬了。 西南局势变幻,传到中枢的时候起码有七天的间隔。 天下风云变幻,长沙府善化县的一处宅子里,也是愁云惨淡。 苏默身死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回了善化,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无不是震惊难言。 而南都礼部,更是对此一点嘉奖都无,因为朝中风传此次安彦雄反叛,有一大原因就是苏默搜刮残酷,逼反了安氏! 这等若是将苏默的所有努力和作为全都抹杀了,更是对苏默的声名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尽管从贵州带出来的银车有十万两之巨,将前期所有买粮食的货款全部付了清楚。但这又如何?更是加剧了苏默贪婪的声名! 如此事情传出来,楚练绸庄的生意便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衡阳楚练绸庄骚乱的先例,谁都知道这些是苏默的产业。 是苏大才子的产业! 之前,有大才子的名头,加上苏家丝绢绸缎都是上佳,经营得力。故而,这生意是十分红火。成了苏家的一大聚宝盆! 但苏默身死和逼反安氏的消息一传回来,楚练绸庄的生意顿时应声而落,遭遇了十分严峻的危急。 而苏氏内部,也因为苏默这个家族的领头羊而面临了权力空窗期。 苏默不仅是朝廷礼部的试主事,还是苏家的族长。是苏家家族权力的掌握者,苏氏复兴的领袖。 而今,这个领袖在西南音讯全无,被传死亡。苏家将来该何去何从,顿时成了苏家上下数百口人的最大问题! 同时,因为苏默而空出来的巨大权力,也让苏家顿时陷入了争吵。若不是苏水华和苏水繁竭力维持着局面,又有夏达掌握住了最大的财源和济善堂的资源。只怕,而今的苏家就要面临打乱了。 但饶是如此,苏水西、苏水禾的沉默态度依旧让苏家的混乱难以平静。而这个时候,从长沙回到善化的六房一系苏水良,苏水学的加入更是让苏家的混乱情况,更加剧烈起来! 长沙府的一处酒楼里,在此历练的陈益古、崔子忠、夏元繁、陈进任、胡远正在吃酒。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洋洋的,最是嘴欠的夏元繁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苏默这国贼余孽一死,正是大快人心啊。你们是没仔细看苏家那混乱劲儿,苏水良和苏水学进了苏府。整个苏家大宅跟个菜市场似地,你争我抢,好似谁都是这个家族的天神救世主一样!” 最近夏元繁学了一点西文,今日新鲜的用词说出来。这高兴劲儿,谁都看得出来。 崔子忠也是感叹:“区区半年,苏家便能由一个没落家族重新复兴。可不知让多少人羡煞了,想不到刚刚入秋,正是事业大发展的时候,却是骤然内乱。这苏默,就是死了也能造出如此大的影响啊!” 陈益古笑而不语,被陆禅全权负责此次行动。他这个家族内原本不受重视的小胖子眼下也成了家族内炙手可热的人了! 临安陈家,在杭州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传承久远的世家大族。因为,陈家是名列八大家的庞然大物!对于江浙其余势力而言,无疑是一个令人仰望的存在。 哪怕陈家实力较弱,只是八大家之中最末的一族。 至于陈益古,便是家族嫡系里头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家族在培养的资源投入上,是从来没多一分一毫给陈益古的。 而陈益古那略微有些痴肥的身体,更是成了其余优秀族人的嘲笑源头。 但今年夏陈益古回宗族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他的父亲陈霞面对曾经的南都留守、兵部尚书陈瑜,也是抬头挺胸。 一瞬间,他成了陈家的核心人物,往日嘲笑的人都改变了看法,对他亲热了起来。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陈益古成了陆禅的核心心腹。甚至执行了长沙府这一次陆禅最为重视的任务。 若是能和陆家加盟,孱弱的陈家无疑能够脱离江浙几家世族的阴影,一举跃上几个名次! 听了众人的话,陈益古看向陈进任。作为贵州贵阳人,陈进任自然是对贵州时局最为关心的人,这一次,陆禅将奔赴西南疆场,陈进任也将作为陆禅的智囊前去。 书院对此次国难,是极是大方的,只要对此次平叛有功,皆可获得极大的加分,引得一帮子人纷纷抛下历练任务,想着胸中文武艺,早些卖与帝王家。 而这五人之中,自然是陈进任对贵州的事情最为清楚,此次苏默的前后故事,他更是最额外了解。陈进任神色憎恶:“苏默国贼余孽,我就说他会败坏国事。亏得朝中那些人还为他死命遮掩着,不肯让天下人瞧一瞧这败坏国事之辈的无耻面目!” “哦?”胡远眼睛一亮:“还请行才兄为我们分说分说!” 陈进任便道:“苏默此去贵州,朝廷众人是寄予厚望的。本以为依着苏默好歹有点才干,能够平抑一下土司地区的民愤,调和土司之间的关系使之不能一致。但你们猜猜,这苏默去了那里,都干了什么?” “难不成还能奸~淫掳掠去了?”胡远笑道。 陈进任冷笑:“安文兄你还真是一猜就中。苏默去了水西才两天不到,便和前任水西宣抚使之女安梓勾勾搭搭到了一起。不仅没有一点为国做事的心思,反倒是泡在了携美人游山玩水的兴头上!随后,欺辱安氏老臣温赤尔。在安彦雄造反之前,苏默竟是将前任宣抚使的遗孀给奸污了!不仅如此,苏默如此狗贼,还以朝廷的权威,逼迫安彦雄交出了二十万两银子啊!” “如此国之初蛀虫,不除之如何能安抚天下?如何能平抑民愤?李少保,赢公、温师都是一时人杰,却被苏默这败类给蒙骗。到现在,还为其遮掩!于如此国贼为同窗,是我辈圣人门徒的耻辱啊!”陈进任大呼,一想到安梓和奢辛蕙两朵娇艳的母女花竟是被苏默一并采摘,还拿了二十万两银子!陈进任心下如何不大恨,这骂起来,是一点都没留下余力! 众人听了陈进任的话,纷纷都是震惊难掩,连夏元繁都有些不敢置信:“苏默,竟是如此猖狂?” 陈进任应是:“只怕还有更过分的,我们都不知道!哼,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次苏家大难,也该他受此大罪!” 夏元繁又道:“不错。这一次,苏家破产,几乎可以确定了。我听闻,善化县和长沙县两县都已经对苏氏十分不满,苏家三名子弟,苏克、苏羽、苏实恬都因为斗殴重伤工人被盯上。两县县尊磨刀霍霍,就是等着这三人一出苏府,便要擒下。到时候,苏家坐下的祸事,都能大白天下!” 崔子忠有些犹疑:“那善化县赖无寒不是什么事情都依苏默吗?而且,长沙府府尊苏浚官人,也是苏家人。这疏不间亲,苏家之事他怎么都不会袖手判官吧?” “赖无寒的确是依苏默,但苏默眼下,可是死了的!至于苏浚,不会袖手旁观是真,但苏浚怎么会和这些把他赶出善化的人一条心?”陈益古一直不说话,此刻终于开口:“只怕,苏浚还是长沙县动作的始作俑者!而且苏家眼下还有几分余力,无论是善化县还是长沙县,都不能对苏家造成致命伤。苏家尽管混乱之像已经显露。但核心部分,却还未动荡。善化大体上,也还算平稳。这个时候的苏浚怎么会白费力气去出手?就算要等,也是苏家四分五裂,破产在即的时候,他才会去寻陆公子求饶!” “那……善化那边……”(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尹氏暗流(上) 崔子忠心中还有个疑问,却没有多说。他也隐隐听说过,陆家清浊堂的尹立带着尹泓智潜伏在了夏家。而前几日,两人就已经去了善化,至于目的如何,不问自知。 就当陈益古几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尹光的府邸后门悄悄打开,一名面向苍老犹带气势的老人和一名眸光阴冷的男子走进了去。 尹光的书房内,还有两位中年人。一个高胖,一个清瘦,却都是神色激动。 这高胖的男子名作尹璋,一身衣裳华贵,却显然保存有些旧了的旧衣,是尹光的四哥,在尹氏还未被苏默挤兑得破产被鲸吞之前,是主官尹氏产业印染的负责人。而那清瘦的,更是负责尹家数代积财的保管使用。是尹光的七弟尹向贤,平素最为精明。今日一身儒衫,却显得有些破落。 这两人,在尹家破产后,都是拿了苏家的买断钱没了财源。就这么坐吃山空用了半年,原本的豪奢习惯却没断掉。就这么空耗了半年,孩子上学要钱,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都要钱。不得以,财计乏溃就只好节省了。这样,这破落模样也就更像了。 只是,往日的落魄今日很有些尽数撤去的味道。 尹璋激动地说着:“我已经联络到了我这一房的三十七人,还有县中义士去联络那些工人,都是孔武有力或者头脑灵活的汉子。第一批的钱财用度我已经发下了,拼了将家财舍去,我们尹家也要在这一次翻身!到时候,他们苏家的铺子,全都要给我们夺回来!老七,你那边银子都准备的如何?” 尹向贤压抑住激动:“我的家财倒是都拿了出来,只是凑出来,却不够用。几百号人造势,还得去拉拢那么多工人,这里面要的钱财,实在是个惊人的数字,这一次,还得看这次陆家人的支持!” 尹璋叹了口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实际上都绕不开一个钱字。没了陆家的支持,尹家想要掀起风浪,也维持不了多久。 尹光听到这里,叹息道:“你们就以为陆家人是好心的?我看,这次就算将我们的家业夺了回来,最终便宜的还是陆家人。那么多苏家的产业,我们都是别奢望了。能夺回祖宅和一些重要的东西,我看就足够了。最怕,就是驱虎吞狼,最后这条猛虎却不走了。连尹家,以后都别想再能保持独立!” 尹向贤也是神色一黯,倒是尹璋冷哼一声:“就算是跟着陆家,难道能坏过现在我们什么基业都没有?二哥,你莫不是跟着苏家人,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 尹光脸皮涨红,刚想要反驳。尹光的长子尹誉此刻带着尹泓智和尹立进来,尹光见此,三人齐齐上来行礼:“家主……尹先生……” 尹泓智见着几人,眼眶一红,但很快忍住:“大家……都辛苦了!” 这四人,都是尹家真正的核心成员。同样,除了尹光因为有技术又要安慰尹家人故而被“招安”外。其他三人,都是下场凄凉。 几人一阵忆苦思甜,尹立倒是笑呵呵地站在一边,很是理解的样子。 尹泓智拉了一下感情,便将尹立“郑重”地介绍给了几人。这个介绍,并非多余。而是真正一个重新诠释尹立地位的举动! 几人郑重下拜:“这次,就多亏尹先生了。” 尹立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也未多话:“好,经费我已经准备好了,人手和组织方面,诸君可准备好了?” 尹光、尹誉、尹璋、尹向贤都是肃然:“万事俱备!” 尹立:“那就开始吧!” 苏水华站在庄园的至诚楼上,身影有些摇晃。下面,一个个工人神情激动,高呼着口号,甚至还有人拉着条幅。 尽管护院队已经全部抽调了过来,整个苏家的男丁百余人,全都过来帮忙维持。但整个庄园内,还是群情汹涌,不仅绸庄高层措手不及,所有人都是慌乱无比,不知如何应对。 “交出苏克!” “交出苏羽!” “严惩凶手苏克、苏羽、苏实恬!” …… 纷杂的口号让苏水华神色铁青,苏水西在一旁声音高亢:“迟则生变,这事情,再追究怎么发生的已经没用了。必须拿出应对办法,不然,庄园停工一天,我们的损失就是一天,若是停工十天半个月,不仅会让庄园外的人知道我们的虚弱,还会让整个市场面临失去的危急。都不要再和没头苍蝇一样了,拿出办法吧!” “口口声声拿出办法,什么办法?”苏水禾一脸郁闷,他现在也负责工人的招牌和组织,眼下竟然发生罢工,这种前所未有的挑战让他脑子乱哄哄的,纷乱的信息不断涌进去,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我们不是朝廷,不是官府!而这群乱民却可以肆无忌惮,要拿出什么办法?剿吗?我们总共带刀剑的不过百多号人,外面却至少有一千多号人,怎么杀?庄园还要不要,我们苏家全部进大牢吗?” “不进大牢,那就把那三个混账都交出去!”苏水西高声喊着:“现在,外面群情汹涌。谁能应付?所有人一门心思吼着要交出人犯!!” 似乎是要印证苏水西的判断一般,外面的声浪更大了。一个明显可以看得出是头目的人站了出来:“交出打伤工人的凶手:苏克、苏羽、苏实恬!我们为苏家流血流汗,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交出凶手,严惩罪犯,罢工,罢工!” “罢工,不交出凶手,绝不上工!” “罢工!!” …… 吼声如雷,苏水西的神色却也并未因为被印证了判断而有一点好看:“他们三个怎么这么糊涂,明知道有贼人在那挑衅,却如此不智地陷了进去。哪怕是事后狠狠教训一顿,也不能如此毫无城府啊!” 这时候,就连苏水西也不由抱怨了起来。 这三名苏氏族人,年轻,富有朝气,也肯吃苦,沉下心来去学东西。都是族中出色的年轻少年,但同样,因为年轻,血气足火气爆。很容易被挑动起情绪!(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尹氏暗流(下) 这一次。就是因为三人在路上遇上了一伙庄园内的老油子,几个老油子似乎有意无意地嘲讽苏默死在贵州,而且还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几人肆意地嘲讽着苏默在水西的遇难,又恰巧被苏克碰上,自然是发生了激烈的口角。 那几个老油子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性,平素,这种老油子面对管理层一个个都是敬畏得紧,根本不敢冒犯。 只是,今日这几个老油子里头却很快就冒出了针锋相对的声音。 似乎对面也是个不服输的傲气骨子,两相争执下,很快就发展到了群体口角和谩骂。 随后,火气上涌下,两方就大打出手了起来。 苏克、苏羽、苏实恬都是年轻力壮,又是在家族内学过武艺的。一开始就轻易占了上风,那几个老油子似乎也变得战斗力渣渣了起来。 死命地挑衅,却反击无力。一架打下来,竟是重伤了三个! 这几个老油子也是交游极广,很是有一帮子拥簇和朋友。眼见竟是重伤了三个,这还了得? 这大路上,很快便冲出了一伙几个老油子的朋友。 苏克三人陷入了群殴之中,好不容易逃回了苏家大宅,庄园内千把号人百年在区区不过三日之中,掀起了一趟前所未有的罢工! 因为工坊对人工的要求大大降低,工人大增的苏氏庄园这一刻,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面对工人的情绪,负责此处的苏水西倒是干脆得紧,直接拉出人马保护住了财务室和苏氏族人聚集居住的这至诚楼。 只是,接下来如何面对,族内却陷入了争执。 苏水西的倾向,自然是尽快平息纷争,重新上工。这些时日他竭心全力,好不容易策划了一场营销活动,正是要集中力气大卖丝绸的时候,这会哪里能断工! 而且,苏水西也负责渠道拓展的任务,这楚练绸庄的大难之时,决不能容许一点失误! 故而,苏水西觉得,哪怕是牺牲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苏水禾却竭力反对:“无论如何,苏克、苏羽、苏实恬怎么都不能交出去!就算将人打成重伤了,这事情上,也决不能和那些暴徒妥协!此例一开,日后我们苏家还要不要做生意,还要不要开工坊?此风不可长,这一次,决不能妥协!而且,谁都知道,是那几个工痞挑衅在前,有错在前!凭什么要我苏家的儿郎去牺牲?” “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平息?”苏水西直指核心。 苏水禾呐然:“汤药费,加倍工资,私下商量,怎么都行。但这一次,决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妥协!更何况,我十足地怀疑。这次是有人在挑拨,甚至可能是有人在策划。为的就是要我苏氏亡啊!这种情况下,决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要知道,他们可是打着族长的名义侮辱人的!若是让他们得逞,苏家人心……就散了……” 苏水西张张口,终究是没有说话。 这会,苏水华痛苦地闭眼:“唯一的希望,就是济善堂那里了,他们……来了没?” 苏水华话应刚落,至诚楼上又来了两人。只是无论是苏水西,还是苏水禾,都是神色一沉。目光复杂,原本的警惕眼下多了一分期许。 这两人,赫然便是五房苏水良,八房苏水学! “这两人怎么来了?”苏水禾和苏水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浓浓的警惕。 苏水华却没有怯场,看着两人,拱手:“五哥,八弟。来得可真是巧!” “这可不是巧合。”苏水良笑着:“七弟这里遇上了困难,作为兄弟的,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嘛。” 苏水学扫了左右,又看了看楼下:“不错。七哥你这次给句话,我立马带两百人过来帮你摆平了这事儿。里头有什么人敢兴风作浪的,也帮你一起揪出来!” 苏水禾沉声:“我看是不必了,此事我们能处理得好!” 苏水良扫了一眼苏水禾:“九弟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可是叫人伤心得紧。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苏水华依旧不语,他心中想着苏水繁。作为主管醉仙楼的二房执事,他肩上的担子也不轻。而且,醉仙楼开酒楼的,客流量大,食品安全更是重中之重。被人下手段的地方也多,防范起来也是艰难。 好在,苏水繁倒也清醒。当机立断缩小了营业时间和规模,又严控采买安全。倒也还没怎么出事,这一次,就是他亲自领着人去找夏达。 处理这些工人,比起庄园的苏氏高层,济善堂倒是更便利一些。 苏水华此刻开口了:“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请水良,水学去告诉府尊,让他来处理此次事件吧!” 苏水良闻言一滞,苏浚一直躲着,整个事件中官府缺位严重。县衙不开门,衙役不知所踪,赖无寒去找了苏浚汇报工作。而且还是跑到了岳麓山上,苏家人找不到的地方去汇报工作。 这分明就是在默认,或者说潜性助推这苏家乱局。为的,就是找准切入点重归苏家家主之位! “啊哈……”苏水学打了个岔:“报告官府的事情,这是自然。只不过,苏家眼下面临如此严峻之局势。难道四哥、三哥、七哥、九弟,就不打算召开家族会议吗?都道是蛇无头不行,苏家眼下局面艰难,更应该凝聚人心才是。而这头领之事,总该早些决意吧?” 苏水华脸色一沉,他不由想到了前些时日跑去了长沙府的三房苏水友。一直以来,三房无论是苏浚时期还是苏默时期,都是极为低调。但同样,也是个墙头草,极会见风使舵。 这一次若是重开家族会议,肯定是要重选族长! 只是,苏水华等人一直以来坚持的口径都是苏默未死!一旦重选了族长,不仅意味着苏水华、苏水繁、苏水西、苏水禾等人都要失势,苏默大批的嫡系都要面对仇敌的打击。 更意味着,这复兴以来,所有的基础都将陷于内乱。 这个时候,苏家还有内乱的机会吗? 只怕是被人里应外合,一举败亡了家业吧! 但苏水华该如何拒绝。 苏水华能感觉到,哪怕是苏水西、苏水禾,都已经心动想要重新选出一个族长了吧。所有人都渴望着一个主心骨能够带领眼下苏家走出噩梦,只是……他们就不知道,若是苏家再次内乱,就会陷入更加可怕的噩梦吗? “再议吧!”苏水华的话有些干涩:“现在就想闹着夺家产,便宜的只是外人!” 几人神情一凛,苏水学还要说话,苏水良却止住了,笑容有些冷:“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苏水良低声着,忽然,楼下一阵骚动。 一身简单的天蓝色襦裙,脸上戴霜,一名秀丽无双的女子走进了庄园。只是,没有如寻常仕女那般行动如弱柳如风。这秀丽女子却是风风火火,美妙的身段和容颜上,似乎带着杀气。 而所有人,看到这女子,竟是略微地有了些凝滞。 “这是谁啊,拦住她!”工人之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但回头望去,却很快找不到声源。 “不要放她进去,这是苏家人的帮凶……” 又是一个带着鼓动的声音响起,但还是无人去听从。 这女子只是这么淡然地看着所有人,昂然平视,气场十足,声音却很是轻柔舒缓:“我想知道,工友们拦住我,是想做什么?是我夏达平日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王朝聘有些额上大汗淋漓的感觉,身边苏水繁也是手中拳头紧握,低低说着给自己鼓劲的话,但转而,王朝聘就听到了他的真心话:要是夏达娘子还没有办法,我们苏家可就真的没法了…… 王朝聘心下赞同,同时也更加紧张了起来。他身边就带着两个女文书,加上他和苏水繁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这些年轻力壮的工人要是动武,这可怎么是好? 一群工人面面相觑,要他们向着这么漂亮一女人下手,这还真有些下不了。 “大家别听这妖女蛊惑,他分明就是要来包庇苏克三人的,抓住她,逼~里面那群老乌龟出来!”又是一个高亢的声音响起。 人群一阵骚动,夏达却是紧接着厉声地上前,指着声音的来源:“谁说我是妖女,给我站出来?是男人的你就给我站出来,你我对质。别没本事站在工人的身后,用他们当你们这群鬼魅小人的挡箭牌!我们不会暗箱操作,也不会偏袒包庇任何人。但也请工友们醒醒,不要被一群图谋不轨的阴谋小人挑动了!” “现在,我刚才那个站在你们背后鼓动的人到底是谁,敢不敢站出来?”夏达声色俱厉,王朝聘和苏水繁第一时间都站了上去,两个女文书也紧紧护住夏达。 夏达却是依旧毫无畏惧地看着在场数百工人。 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往后看着,似乎寻找到那个刚才在说话的人。但所有人都惊愕地发现,他们竟然根本找不到刚才是谁在说法。(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杀招迭起(上) 夏达紧接着前进一步,所有人不由自已地退后一步。 当夏达推开两名女文书,大步向前的时候,人潮先是一阵骚动,但紧接着,反倒是被夏达这气势给有些震慑到了,纷纷自动分开,让开了一条大道。 夏达就这么带着苏水繁、王朝聘以及两名女文书走到至诚楼门口。 就当楼内人大大松口气的时候,夏达却并不进至诚楼,而是就这么站在至诚楼台阶上,看着众人。借着台阶高出的半个身子,夏达轻而易举地达成了俯视,同时也成功地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罢工人群纷纷抬头看向夏达:“你们之中恐怕还有一部分不知道我的身份,但关于职工伤亡抚恤的职工保障,恐怕你们不会生疏。而这个职工保障,就是我在负责。济善堂的事务,我也是主要负责人,在这半年里批复得庄园内九十三件资助申请,也是在手里批复的!” 人群之中一阵骚动,没想到,这一项对所有工人都大有好处的事情,竟是这么一个秀丽大方,又气场十足的女子在经营。 夏达却不等他们继续骚动,直接点名:“曾二丹在哪里?” 人群之中,一个中年大叔很快便聚集起了目光。显然,这个人众人对其很熟悉,也颇有威望。 这曾二丹见这么多目光望来,也知道躲不过,走了出来,木着脸对着夏达道:“夏执事……小人在。” 夏达凝视着曾二丹:“我知道你平素人望高,也很多人信任你。你的老岳母身体不好,从这里支了三十两银子,也是我批的。现在,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聚集在这里,又打算做什么?” 曾二丹左右看了看,还是决定老实回答:“二牛他们三个都被苏克、苏羽、苏实恬打成了重伤。大家凑钱苦苦给两人吊着命,工坊里又不给说法。再加上大家觉得,给苏家没日没夜地做活,却连性命都保不住。第一个月一千两百大钱还能拿着,现在每天拿的钱都拿不足了,说是庄园困难,大家都担待点。夏执事,你说说理,咱们还能忍吗?” 夏达凝眉,悄悄给苏峙丢过去一个眼神,对曾二丹缓声道:“还有什么,你都说出来吧。你既然要的是一个说法,那我可以明确回答你,我会给,苏氏会给!但大家也总要将事实讲清楚,绝不冤枉别人,也绝不会放纵任何坏人!” 曾二丹犹疑了一下,良久,他才一咬牙,下定了决定。 只是,正当曾二丹要开口的时候。却是悄然间有人凑了过来,猛然间,恶风来袭! “贼子好大狗胆!”一声怒喝,苏峙猛然冲进了人群之中,身边几名壮汉不住地帮忙推开周围众人,苏峙一个虎扑,一把按住了一名带着诡笑,手执短匕的大汉。 这大汉拿着短匕,还待反抗,却被苏峙一把扼住手腕,短匕叮当掉在地上。眼见罪行暴露,这大汉神情悲愤,不停高喊:“凭什么抓我,这群组织暴~乱的贼子就该死,我要杀了他!我是为苏家好啊,你们不能抓我……” 苏峙冷笑一声,反扣住大汉的双手,捆了起来,对着神情悲愤的众人道:“什么为苏家好?你若是为了苏家好,会去杀人灭口?还是以为你这尹家的女婿改了妆容就能骗得了我?” “尹家人……” “这竟然是尹家人?” 人群之中顿时哗然起来,他们这些工人,很多也是给尹家做过工的。很快,就有一名工人认了出来:“不错,他就是尹璋三女儿的丈夫!他当过我的监工!” 大汉见此,勃然变色,神情徒然狰狞了起来:“卑鄙的苏家人,你们利用完了我竟然就这么急着要卸磨杀驴,我到了阴间化作厉鬼再来杀你们!” 说着,这一把咬断舌根,诡异地笑了笑,躺在地上,口中汩汩地流着血。 工人们顿时惊叫了起来,反而驱散了不少人。 这时,人群拥着曾二丹到了夏达面前,大家脸上都带出了一点信服之色。 这个时候,曾二丹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们本来也不想这么闹事,但听说……听说若是我们不闹,这一次我们又要降低工资了,不说以前一月一千两百钱,就说现在每个月到手都没一千钱,现在又要降低到八百钱,这怎么能成?而且,大家都听说了,要是不答应庄园就赶我们出去。本来工资就发不足,每月的那点银子都是一家老小活命的东西。这要是再降……唉……夏执事,求求你了,给族长他老人家说说,不要再降工资了吧!” 听到族长两字,夏达心下一阵悲戚,若是苏默还在,哪个宵小胆敢捣乱?现在苏默音讯全无,什么鬼魅都冒出来了!夏达狠住心,面若冷霜:“苏峙,去将财政发放的人都给我押出来!” 此刻,匆匆下楼的苏水西听此,不悦道:“押?夏达,你凭什么要押我的人?” “去!”夏达不语,只是看着苏峙。 苏峙一咬牙,带着一队人冲了上去。 苏水西还待再说,夏达却是让手下一名文书搬来了三大本账册:“从银库里面支出去的银两,这里一笔笔都有写着。我分明是每人每月一千两百钱足额发出去。什么时候到工人手里连一千钱都没了?甚至还要扣成发放?” 苏水西震惊无比:“竟然有这种事情?” 这会,苏峙拖着人下来,财务室的总账房,苏水西的大舅子梁达神色惶恐,一见苏水西,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扑腾。 “姐夫,救我啊。姐夫,我是无辜的,这婆娘要害我……啊……”苏峙一脚踹了上去,冷冷道:“刚刚财务室的几个账房都认了,这厮还狡辩……” 梁达听到这里,神色苍白无比,赫赫地笑着,转而对着几人大喊:“就算是怎么样?这世道本来就是这样,比的就是心黑手辣,我好歹还给他们发了能活命的钱,是他们不知足,是他们不知足,凭什么就我犯事?就算抓了我,你们也别以为能落着好!尹家主回来了,这善化,终究要不是苏家的天……下……!” 声音越传越远,苏峙眼疾手快一把掐住脖子拖了出去。 场面已经恢复了寂静,大家的情绪在这接连发生的事情中平稳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杀招迭起(下)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现在,济善堂的文书和账房们会尽快赶过来。所有人,都会补发工资。而我,也将郑重申明,你们的辛勤劳动所有苏氏高层都看在眼里。绝不会降低工资,也不会因此裁汰人员!至于受伤之人,汤药费也会发下去。一切都可以坐下来谈,不必这样极端。我快要保证,苏克、苏羽、苏实恬的事情定然会清清楚楚地处理好,绝不偏袒,也不会过于追究你们闹事的事情!更何况,你们今日不上工,不一样没有收入吗?”夏达高声说着,语调舒缓,竭力平抑着众人的气氛。 从死亡之中逃脱一介的曾二丹也是不停地劝着身边的人:“是啊,夏执事说得是。就算大家信不过那些克扣了大家钱粮的,也总该信得过夏执事。大家都知道,我这名字就是济善堂的先生给改的,觉得曾二蛋的名字不雅,改成了二丹,还无息贷给我三十两银子给老岳母治病。这些,大家总该是听过的。而且,拿着良心说话,咱们这一百号人里头,怎么也有那么十几个受了济善堂恩惠的!都拍着良心说话,散了吧!” “对,做人得对得住良心。既然夏执事说了不会降低工资,连汤药费都答应了下来。咱们也不能不依不饶!” “都撤了吧,看将来再说。都在这耗着,每天的嚼谷还要不要挣了?” …… 夏达的承诺加上济善堂半年来的善行,终于让大家情绪冷静下来后,开始理智地思考问题。 任何群体性~事件,看似错综复杂棘手非常。但实际上,只要肯认真细致地去处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就如这一次,尽管几次都有黑手在推波助澜,但夏达有勇气走出来面对工人,便初步地赢得了对方的尊重。 再加上夏达当机立断地将工资克扣的问题雷厉风行地解决了下来,更是有力地平息了众人的情绪。 好在,幕后黑手虽说组织起来了罢工,却缺乏细致有力的操控手段。除了鼓噪人心和造谣生事外,更是十分武断地采取了灭口杀人的极端手段,这才使得夏达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黑手上去,缓和了众人的情绪。 到了这个时候,夏达的承诺才有了效力,让这次罢工终于平息了下来。 人潮散去,夏达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汗湿了一片,苏家所有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只是,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除了苏水良和苏水学,苏水良见着这次罢工危急消散,深深看了一眼夏达,对几人道别:“这一次危急诸位处理得令人刮目相待,只是,下一次就未必有这么好运能让夏执事处理得好了。好啦,到时候若是有麻烦,尽管使唤我们兄弟好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宗族会议召开,究竟是右六房来宣布,还是……呵呵……” 苏水学也是满怀深意地朝着几人拱手:“告辞!” 苏水华几人有气无力地回礼,夏达更是神色难堪得很。 “人心已乱,人心已乱啊!七弟,九弟,夏达姑娘。这一次,容不得我们再拖延了,必须要一次振奋人心的活动!我打算在这次重阳节【历法一律使用公历,不然换算起来忒麻烦了,至于农历和公历的问题,求别问!】办一次营销,重振人心,不然楚练绸庄倒了……苏家之乱……”苏水西说到后头,神情痛苦。 无论苏水西这个人有怎样强烈的权力欲和表现欲,但说到底,他是在未苏家的利益奋斗!而苏水华,平心而论,除了在稳固局面上有成效外,对这苏氏颓唐,并无回天之力! 听到苏水西的话,无论苏水华、苏水禾甚至夏达,都是心动了。 还未等几人做出决策,突然,松伯气喘吁吁地跑入房内,神情悲愤:“苏克、苏羽还有苏实恬那三个孩子硬是要跑出来,结果在门口就被埋伏的官差抓走了!” “什么人干的?”所有人都是震惊无比,这是长沙府,而长沙府知府苏浚毕竟还是苏家人啊! 苏松悲愤无比:“长沙府地界,没有苏浚的默许,谁看如此放肆?” “啪……”苏水华手中最喜欢的茶杯应声落地,脸上一片铁青。 这时候,带着苏家的三位老人也走进了至诚楼。 刚才罢工骚乱,谁也不准三位老人接近工坊庄园。但到了现在,工人离开了,三位族老便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进了楼上。 “二叔公、四叔公、九叔公……”众人纷纷行礼:“你们怎么来了?” 苏里神色严肃:“都这个时候了,难道我们这几个老头子还能坐得住?” “是我们办事不利!”苏水华神色一黯:“这次事情过后,我会向宗族会议交代,对我做出惩罚!” 苏涣摆摆手在苏水西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这个时候,不是讲究惩罚的时候。事实上,你们做得并不算差。只是没有好到能够让我们苏家拜托这次大难罢了!” 苏水华、苏水西、苏水禾都是绷着脸。 倒是苏岚,看着夏达赞叹不已:“这次罢工的事情,还是多亏了夏达处理得好。这个时候,对内的争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办法就拿出来,怎么着,一个个都拖拖拉拉了,往日那些果决的性子都哪里去了?还不如人家一个女孩子!” 两老颔首,苏涣也是看着苏水西,沉声道:“回头,你就将你那个偏房休了吧。纳妾纳色是不错,但也别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这种德行不佳的人,就算有点小本事,也是能放在财务这种关键事情上的?” 苏水西低头,心下叹了口气:“父亲说的是!宗族会议后,我会自请处罚。只是这一次营销会,决不能有失!” “犟!”苏里看了一眼苏水西:“你这次营销会,我们都不会反对。这是挽回人心,振奋精神的好办法。但你想过没有,若是苏克、苏羽、苏实恬没救回来。这营销会还有用?” “官面上的事情……”苏水华接过话头:“大家都发动一下吧,这次,拼着老脸不要,也要找几个好友将三个孩子捞出来!” 苏水西、苏水禾都是点头。他们三个都是举子出身,虽说没有考上进士。但这个份上,也是可以当官的了。自然也算是士大夫,总有几个在官场上有力的人物。 这个时候,夏达有些欲言又止。 苏水禾眼尖,问道:“夏姑娘可是有什么建议?” 刷刷刷,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夏达身上,松伯这会也是鼓励道:“夏姑娘性子最灵,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我是在想,公子在衡阳有那么多朋友,这一次总不会都袖手旁观吧?”夏达道:“我也常听公子说他们有个衡山六子的说法,而且,公子也是书院的学生。总不该……没点说法罢!” 众人眼前一亮。 当衣颜徽从长沙县大牢里将三人捞出来后,无论是仇天、卢象升、谢世晋还是王轩都是神色沉重。而文思卿更是陪着顾诗晓,两人看着苏家几人,神情悲戚。 也不管长沙府同知怎么温言谄媚,衣颜徽都只是看着苏水华:“苏默和我们都是以兄弟相称,既然这样,那苏先生也算是我衣颜徽的叔叔。以后,若是还有官面上的事情,你尽管来找我。我倒要看看,我兄弟苏默在前方为国事奔走,身陷死地,至今音讯全无的时候。到底是谁在后面拖后腿,如此寒心逼迫!” 苏水华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竟是敢如此放言,而且身边那长沙府同知也是低眉顺眼,不敢忤逆。 但总归一个,苏水华明白,官面上的问题,苏水华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有了衣颜徽这番话,这股在官面上被长沙府默认的暗潮总算可以停歇了! 而且,苏浚只要不想着被几百族人骂用心歹毒,他总归不会自己站出来针对苏家! 苏水华和几人道别,衣颜徽几人却是神色难看。 “这次苏家……”王轩摇摇头:“暗流汹涌,怎一个风急浪高了得。” 仇天恨恨地跺了跺脚:“干脆,我调到长沙府来好了。这在衡州,真是憋气,一点忙都帮不上。苏默这小子也是的,跑到了贵州做什么,天高地远连封信都寄不出来!唉,罢了,大家都用心看着点,总要尽力帮衬着!” 卢象升、谢世晋、文思卿以及顾诗晓都是颔首。但大家都没有再说别的,尽管谁都说苏默在西南是音讯全无,但看这情况,苏默还是生还的几率已经很小了。 他们尽了兄弟本分将官府这一块的压力担过来已经够意思了,却不可能再一力将苏家的困难也担下来。 “这会的苏家应该安心点了吧?以为官面上的麻烦没了,就能放手重振旗鼓了!”身材有些干瘦,却目光灼灼的儒衫男子手执纶巾:“夏公子,接下来,可就要看你们的行动了。少不得,这次重创苏氏,一举打垮他们的头功就要记载你手里了!到时候,尹某人总不会吝啬一句和公子的公道话!” 夏元繁神色激动,一种报复的快感让他欣喜不已:“是,多谢尹立先生!”(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屯堡人(上) 安氏和奢氏的造反犹如在帝国的西南掀起了一场猛烈无比的暴风雨,而贵阳、成都就如暴风雨中的两座承载着数十百万汉人生命的古船,飘摇着,坚韧地抵抗着。 在贵阳外百里外,还有一艘小船在暴风雨中被不断气侵袭,却沉静无比,默然地抵抗着风雨。 这便是安顺屯堡。 在大山里的数十万汉儿。 屯堡人论起祖籍,几乎全都是江南人。是当年太祖皇帝麾下大将陆秀夫三十万征西大军的后代。整个西南,真正促使其被中枢控制的关键不是中央帝国的威望和名义。而是这些三十万大军以及后续移民的后代! 有这些移民,帝国在西南的影响力才能真正扩散开。同样,有这些驻军移民,也真正让帝国能够切实对西南的反应做出有效应对。而不是一旦有叛乱,就需要征调各路兵马进入平叛。 话说回来,这些江南人移民至此,并未被大山深处的彝兵同化。相反,三百年下来,屯堡人固执地传承着江南的习俗风气。甚至汉家文明也跟着这些人,不断地朝着四周扩散出去。 处在安顺大山盆地里的屯堡人无疑是贵州文明程度最高的地区, 安顺居黔中腹地。位于云贵高原东侧梯级状大斜坡地带中部,地当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分水岭上。这里气候宜人,属北亚热带季风湿润类型,降雨充沛,是贵州高原相对比较平坦的山谷盆地。优美的喀斯特风光、良好的地利、适宜耕作的气候和贵州少见的坝子,都让这里成为孤岛一般的存在。无论是政治,经济、军事还是文化。 苏默在安梓的引路下,带着数百彝兵勇士走进了安顺的大山深处。 作为朝廷的远赴西南的特使,南都礼部主事,书院学子。苏默在官面上的身份让叶家屯上下数千口人都是敬畏之余,也带着一些好奇。 而苏默,对这里生活的人们也是怀着十分特别的感觉。 苏默在西南大山里,满目见到的都是带着英雄结的穿着绣花衣的彝族男女,很少能够见到汉人。而整个贵州地区的,在华朝建立之前,也是汉人少有的地方,除了贵阳等大城市,鲜少见到汉家衣冠。 但到了屯堡,苏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这里,竟是保存着原汁原味的汉家习俗。 虽能看得仔细的,是屯堡这里的女装。比如而今安梓换上的一身屯堡汉服。 穿着右开襟的宝蓝色长袍,开襟上绣着杂色的滚边,大衣袍很长一直到膝下。镶着流绣花纹的领口、袖口、前襟边缘。 腰间扎着的的织锦丝带。长发挽成圆髻网罩挽于脑后,圆髻上插着一根雕凤的玉簪子,煞是好看。只是因为安梓还未嫁人,故而没有包上头巾。 还有高帮单勾凤头的布鞋,这些在中原地区只有盛大典礼才能出现的汉家衣冠。在屯堡,却是十分寻常的日常服饰。而且,屯堡人是不缠足的。一点都不缠,天足无裹。 “阿梓这身衣服穿上了,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苏默赞叹一句。 安梓大大方方地接下,转而问向苏默:“这次面对叶家人你可有什么准备?他们可都是军户移民的后代,连贵阳三司的招呼都不爱听。这里宗法严密,朝廷对这里的影响并不算大。你的礼部主事的架子可别端起来!” 苏默听着安梓的关心,心下一暖。他们都知道,安彦雄的追兵就在百里外。尽管苏默李代桃僵通过温家的密道逃出来水西城,但作为贵州少数未有攻陷的地区,屯堡迟早会面临兵锋。 十万大军的围攻之下,安梓跟随苏默一步未落,反而对苏默言听计从。这不能不让苏默心下温暖。 “放心,这里我早就准备好了!”苏默笑着:“一会,你可别骂我就好了!” 安梓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你要能折服了屯堡这群老顽固,我高兴还来不及,骂你作甚? 只是当叶家家主有说有笑地陪着一个老人走出来迎接苏默的时候,安梓顿时怒瞪苏默! “哈哈,都来了,都来了!”李时珍见到苏默,显然很是开心:“让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叶家屯千户,叶如松!”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这次礼部主事,奉命处理西南土司之事的苏默,书院温师的高徒!”李时珍将苏默介绍给叶如松:“说起来,还是赢忠的忘年交!” 叶如松年岁三十余,身材魁梧,双手老茧和那股子举动虎虎生威的气势,都显示他是个武艺不俗之人。 见了苏默,叶如松眼中审视着,快步过去,大拜而下:“末将叶如松,见过苏主事!” 苏默连忙扶起叶如松,只不过,刚一接触苏默便感觉好似万重大山在手一般。面上笑容不改,手上力道涌上低哼一声。叶如松神色一正,笑呵呵地起了身。 苏默也未有提这一茬,回礼:“叶千户无须多礼,苏默此来,也不是来摆架子逞威风的。而是为了国事,为了这片土地上我大华子民。所以,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苏默这般务实,叶如松也是心下赞同,迎着苏默进了叶家屯。 苏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个屯堡,这次能否打个翻身仗,这里就是苏默的起点! 叶家屯是典型的军事驻地,完全出于军事的堡垒,整体建筑,几乎都是用石头建成,是个名副其实的石头城。 整个屯堡最大的特点是石头的广泛应用。一户民宅就是一座石头的城堡,一个村庄就是一座纯粹的石头城,屯堡是一个防御敌人的整体,而屯堡民居就是组成这个整体的每一个细胞,既可以各自为阵,又可以互相支援友邻,既保证一宅一户私密性和安全感,同时又维系各家之间必要的联系。 而屯堡建筑也将石头工艺发挥到了极至,从高向下放眼望去,白白的一片,错落有致。走进屯堡村寨,所看到的是石头的瓦盖,石头的房,石头的街道,石头的墙,石头的碾子,石头的磨,石头的碓窝,石头的缸,屯堡民居就是一个石头世界。(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屯堡人(下) 石头建造的屯堡,具有强烈的军事色彩,村寨内部的巷子互相连接,纵横交错,巷子又直通寨中的街道,形成“点、线、面”结合的防御体系。靠巷子的墙体,留着较小的窗户,既可以采光,又形成了遍布于巷子中的深遂枪眼。低矮的石门,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军事功能。这一切无不显示当时战争所需的建筑构式和屯军备武的思想。 一路见了这些,苏默缓缓点头。心中多了一份信心,尽管三百年来,这里的军事用途的色彩越发淡薄。但石质城堡保存不错,到现在还能发挥较好的军事功能。 对于这一次的计划,让苏默平添了几分信心。 叶如松也悄悄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礼部主事,听了那么多来头,叶如松心中也对其多了几分郑重,不为别的,就为苏默是书院出身的人。 而巧合的是,屯堡里的陈家堡也坟头冒青烟地出了一位人才考进了书院。故而,叶如松对书院两个字的分量,是十分明白。也知道从这里头出来的人,一个个的确是极是聪慧厉害的角儿。 而此次,整个贵州风雨飘摇,安彦雄领兵十万席卷贵州。兵锋直指湖广、广西、云南各处。尽管贵阳、安顺等地还略微残存朝廷的影响力没有陷落。 但没有陷落也意味着而今,无论是贵阳还是安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被团团围困住了! 尽管安顺城依旧在抵抗着罗甸大王麾下大将,水东土司宋万化的两万兵马。但依着安顺城那孱弱的军事力量,叶如松十分明白,安顺城而今能指望的,也就是他奇迹一般多拖延几天,好为他们屯堡挤出几分时间,将力量联合起来。好歹在这片群山之中,将这坝子里面的父母妻儿给保护住! 至于能够守到什么时候,叶如松心下是悲观的。他知道,而今贵州是真的没有再多的力量能够去剿灭叛军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屯堡人组织起武装力量,等待外省援军到来。 办法想着是不错,但叶如松十分明白,尽管屯堡人是一个军事区,人人都是军人的身份。但这个军区的指挥结构早就混乱松散了。整个屯堡三十余万人,没有谁有那威望、能力亦或者魄力去统和这些力量。 谁都知道眼下大难临头,可谁有那资格去组织这些力量? 叶如松之前无不渴望地想着,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个名义,一个能够压制住内耗的名义! 于是叶如松想到了李时珍所言的苏默,也就是而今这个带着一群彝兵进了屯堡的礼部主事! 话归源头,这时候,苏默一行人也到了叶家大宅,一个八字四合院 叶家的八字四合院,既有江南四合院的特点,又有华东四合院的布局,但最突出的特点是全封闭的格局。居民建筑分朝门、正房、厢房,朝门成雄伟大“八”字形,两边巨石勾垒,支撑着精雕的门头,门头上雕有垂花柱或面具等装饰品。正房高大雄伟,在木制的窗棂,门簪上雕刻着许多象征吉祥如意的图案。厢房紧依正房两边而建,前面为倒座,形成四合,中间为天井,天井是用一尺厚的石头拼成,四周有雕刻着“古老钱”的水漏。 苏默就在正厅里头见了叶家的一干重要人物,除了家主叶如松外,叶如松的两名长子叶昶,叶骞。 互相行礼,客套完毕。 苏默开篇见题:“这次苏默所来,也不瞒诸位。为的,就是募兵!” 叶如松目光一沉:“募兵?苏主事难道有这个权限?” 苏默笑道:“本来,若是西南没有这么热闹,我也就是一个挑拨离间的角儿。但眼下,安彦雄不自量力想要割据造反。那身居此处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力讨伐叛贼。我身为负责西南夷情的负责人,又怎么没有平叛的权力?” 叶如松轻笑了一声,苏默的话左右游移,实际上就是在钻空子。苏默的确是没有明确的募兵权限,但眼下安家造反,苏默又是负责西南夷情的官员,自然也就有了针对安家相对宽泛的权力。 只是,苏默既然要募兵,那就是要将整个屯堡地区纳入手中。本来身为一地豪强的叶家也得在苏默手下俯首称臣,权力的丧失叶如松会愿意吗? 叶如松在沉默,倒是叶昶叶骞两人眼中目光灼灼,看着苏默很是对这募兵有趣。 李时珍这时候开口:”老夫来到这里,说起来也有几个年头了。有些事情,也有几分想法。就是不知道几位官人可有兴趣听听?“ 苏默拱手:“洗耳恭听!” 叶如松更是对李时珍十分尊敬:“请李先生教诲!” 李时珍回礼:“教诲不敢当,就是说说一些想法吧。这个时候,大家不妨放下一些警惕和私心。说是看在老夫这点薄面上也好,是因为而今这局势也好。大家,大家能否拿出一些诚意,不拘泥那些虚礼。也不要想那些已经没有意义的得失,就是全力以赴地精诚合作,将这群犯我中华的逆贼剿灭了,卫我父母妻儿,诸位觉得可好?” 叶如松和身后几人望了一眼,特别是两个儿子叶昶叶骞眼中都是一脸兴奋的劲头。 一念及此,叶如松对着几人道:“并非叶某有意阻拦,实在是募兵之事……此中因果,难以处理啊……” 这会,安梓出言问道:“若是募兵不可行,那为何不重启卫所军?” 叶如松看着安梓,叹了口气:“安姑娘有所不知,屯堡虽说依旧还算卫所驻军。但实际上,这里的所有人都与百姓无异了。只是高阶军官不会舍得这层高品武官的身份,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这才让屯堡依旧以卫所旗的方式保留下来。但想要以此组织兵马,最大的可能就是军官比士卒还要多。根本没有战斗力!” “这块地方,说是军屯。但实际上,从两百年前开始。这里就已经默认成了一群百姓了,为了不重复中原卫所军的悲剧。从一开始,这里的田地就分割得很清楚。没了军田,这里还算什么军屯?”叶如松继续说着:“至于军队的组织训练,不瞒诸位,那都是播州之乱的时候了。我们唯一能倚仗的,也许就只有这一片石头城。若是公子想要募兵,那我也不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公子觉得如何?” 苏默颔首:“我也愿意开诚布公,我来到西南,就没想过要庸碌回去。若不然,阿梓手下五百彝兵也足够我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逃出贵州,回到安全的地方。但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不仅仅是我个人安危名利的问题,也是屯堡三十万人、贵州百万汉儿,乃至西南千万百姓安危的问题。为此,我希望叶千户能放下门户之见,相信朝廷,主要是相信我。我有这个责任,信心,以及能力击败安氏反贼,保卫这家国天下!” 叶如松沉默良久,看向目光炯炯的李时珍以及一干儿郎终于开口:“好!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拿那些表面上的事情搪塞。要募兵,不止苏主事想。我叶家想,陈家想,沈家想,董家想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屯、堡、官、哨、卫、所、关、卡、旗里的屯堡人都想。但第一个,没有名分啊!” “我们是军人,但实际上却是一群四不像的军人。我们的武库是三十年前播州之乱时候更新的,我们的军官都是一群地主,我们的士兵与普通人无异。”叶如松神情有些激动:“最为关键的是,我们是军人,是军人还怎么募兵?” “脱绑军户的事情,我答应,此战后定位屯堡人解决!”苏默语气沉重。 叶如松没来由地信了,眼前一亮,继续道:“能够解决名分的问题,也就能解决组织的问题。只是,到时候谁来领兵,是依战兵还是依卫所制,苏主事可有决断?” “还有,若是组织一直兵马三千人的军队。敢问苏主事,钱粮从何而来?一人月食一石米,一月就需要三千石粮,苏主事空空而来,如何支撑军粮之用?军饷兵械,这些又从何而来?” 苏默默然不语。 叶如松继续道:“还有一项,是最为关键的问题。苏主事可知道?” “人心不齐!”苏默吐口而出。 叶如松先是一愣,接着,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地道:“本来,我以为我也算是这方圆百里有数的人杰。没想到,这次,却是叶某小瞧了苏主事。苏主事说得好啊,一口道破。人心不齐!” “其实,何止不齐?”叶如松神色沉重:“除了播州之乱一战外,贵州上下百年来可有动过刀兵?就算是播州一战,也是安氏的彝兵充当了主力。谁都知道,若不是彝兵勇猛善战,贵阳只怕早就被杨应龙给攻破了。现在这一次造反的是彝兵,有多少人心下还有死战的勇气?” “高层的事情,毕竟还能调和。只要找到症结所在,我信苏主事能按下他们纷乱的心思。只是,却不知道公子要如何打出这个信心?”叶如松问向苏默。 苏默看了一眼安梓:“叶千户所言,只怕是以为我们募兵之后出去平乱吧?” 叶如松惊愕:“难道不是?”(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家国天下(上) 苏默神情郑重:“安顺未下,贵阳便有了依托。眼下安氏攻打省城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叶千户难道以为,我们还有那个时间老实募兵?” “打吧!”苏默说着:“胜了,那我便拉出去一直有战胜之心的募军出去。败了……呵呵……” 苏默只是轻笑,叶如松却徒然沉重了起来。 安梓和苏默都明白,安彦雄没找到他们真正的骸骨,怎么会放心? 听到这里,叶如松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时候,苏克容在苏默耳边禀报,苏默神情一肃,对叶如松道:“叶千户,我的手下刚刚得到消息,宋万化的两万大军已经攻克安顺城。前锋三千人即将抵达叶家屯,我们最多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备战吧!” 叶如松神色一正,看了自己两名儿子一眼,忽然大拜而下:“末将叶如松,愿意听从天使差遣!” 苏默松了口气,快步过去扶起叶如松:“这一次要说粮饷,我也带了五万两银子过来。这里,我先拨给叶千户一万两,前去其他各个屯堡游说。就算不能说服那些人联兵来援,也希望能够用这些钱想募集一千勇士过来!” 叶如松闻言,看向叶骞,厉声道:“叶骞何在?” 叶骞连忙上来,叶如松指给苏默:“犬子每日在屯中,无所事事,若是苏主事信得过,那犬子这条小命,便任由主事驱驰!” 苏默摆摆手:“既然令郎有为国做事之心,那我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说着,苏默将一块令牌递给了叶骞:“你领这块令牌,去取银一万两。也不必纠结各族中的那些锐士,只要是有心保家卫国,封侯拜将的,都可以收下!” 叶骞激动不已:“敢不效死!” 苏默又是勉励了几句,这才与叶如松一起上了石头城。远眺四周,前方是延绵不尽的大山,后方是大山之中如玉带一般的狭长坝子。 而周遭以叶家屯为核心的一系列屯堡,便是整个屯堡区的第一道防线。换句话,从外界进入屯堡区,除非绕路数百里,不然,叶家屯便是不可绕开的地方。 得到消息的叶家人反应很快,以宗法为枢纽连结的屯堡人在指挥效率上别有出色之处。至少,叶家屯周遭数千人在叶如松的命令发布后,便紧张有序地开始进入各个屯堡。 所有在外的屯堡人拖家带口,将所有能够带走的粮食,财产,物资纷纷搬入各处石头城。 不能带走的,也一律尽数烧毁。 让苏默最为痛惜的是城外还未完全收割完毕的秋稻,尽管叶家叶家组织精壮抢收稻麦,但依旧还是有大批的未有成熟或者收割的稻麦被成批焚毁。 一时间,平坝里四处烟飘。 过了三日,各处集结到叶家屯【按说安顺平坝地区的屯堡,屯是驻军区,堡是移民区。但三百年下来,这种严格划分的区域早就不管用了。】的屯堡人入城避难。 苏默行走在人群之中,看着一个个慌乱的脸,心下叹了口气。 屯堡作为贵州一片特殊的孤岛,还能让平民在战争完全爆发之前进入避难。但贵州其他地方呢? 安彦雄兵锋推进的太快了,或者反过来说,整个贵州地区的华军溃烂得太过迅速。 除了几个有些兵力的府城,其余地区在这样惊天的变乱之中,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平了。 而苏默,抢先从水西地区逃出来,在请报上先天掌握住了优势。这才让屯堡能够提前有时间准备。 但这个时间,的确太少了。 就在昨夜,温扬武率领的亲卫彝兵队前出五十里巡哨发现了宋万化麾下大将张楚所部五千余人。 而宋万化,则坐镇安顺城,从整体战略上看。显然是打算从西南方向进攻围困贵阳城。 让苏默吃惊的是,这次安彦雄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将整个贵州几乎全部打下来后。或许是为了制造出对贵阳的最大压力,他竟是将整个贵阳全部封堵了起来! 围城攻城战中最是普遍的围三缺一战术他根本没有采用,也许是太自信,也许是他根本不屑与这点心理攻势。 总之,宋万化所部两万人进攻屯堡便是将贵阳最后一个可以逃命的缺口给堵住了,同样,也让屯堡地区也陷入了两面皆危的局面。 张楚所部五千余人压向叶家屯,这个不大的石头城一下子便全面戒严了起来。 当温扬武领着远哨回归后,苏默很快便看到了远处山上,那密密麻麻行进过来的土兵。 苏默望了一眼,看着身边有些战战兢兢士卒,心在下沉:“五千人,阿梓,你害怕吗?” 安梓嘴角一撇,笑容勾起:“就算是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被我那好叔叔逼到死角的时候,也能将温家所有的家族武士杀个干净。我会怕这么一群叛逆?” 苏默缓缓将手中剑拔出来,看向左右一个个望来的目光没,突兀的,声嘶力竭:“所有汉家儿郎,请抬头仰望,这蓝天里。有我们那些逝去的祖辈在,他们的英灵在注视着我们。注视着今日,他们的子孙是战死在城头上保护我们的妻儿亲人,还是懦夫一般地在逃跑的道路上奔驰!为了身后的父母妻儿,勇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杀!” 安梓侧眼看着苏默那坚毅的面容,在昨日,苏默属意让安梓所部彝兵出城,入山中做奇兵。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极大地牵制敌军的注意力,使其终究不能将全部的力量投入到攻城,也为城中守军拓宽了回旋的余地。 如此说来,这一步棋不可谓不正确。 但对于这个命令,安梓毫不犹疑地表示了拒绝。她也说不清这个自己的果决是源自自己那个牵强的理由,还是因为对身边这个男子的执着。 此刻,她手中的苗刀随着苏默的动作高高举起,略带稚嫩的声音和极美的容颜映衬着苏默的身影格外多了一份和谐,最终所有的印象化为一个符号:“杀!”(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家国天下(下) 看着城外远远涌上彝兵,恍惚间。所有人胸中一股子热血在奔涌,上涌到胸口后,汇聚成了一个符号:“杀,杀,杀!” 张楚披着山文甲,骑着吐蕃马细长阴狠的双眼盯着这片城池,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这群汉狗,总是会扯住一同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大罗甸王的伟业!” “所有百户以上将官过来听令!”张楚高呼一声,数十将官云集马下,张楚手中马鞭扬起,指着远处的叶家屯:“谁为我去招降这些城中的汉狗?” “末将愿去!”一名脸上带着疤痕,一笑狰狞无比的百户将官出来。 张楚漠然地点头:“告诉这群汉狗,若是投降,待我取足了金银女子,便饶他们不死。若是胆敢反抗,满城,鸡犬不留!” 煞气十足的话说出,却没有任何人有一点不忍,好似,这只是在平凡不过的事情一样,这便是战争! “喏!”疤脸百户纵马到了石头城下,看着不过丈许高的城池上一个个警惕的目光。这疤脸百户冷哼一声,眼中轻蔑毫不掩饰:“城内的汉狗给我听着,我家将军仁慈,今日给你们留下一条生路。立刻打开城门,所有人丢下武器跪在路旁,让城内的小娘皮都给本……” 安梓弯弓满月,箭头缓缓抬起,就在城下那将官还未说完话的时候,一箭发出,犹如星月,一箭射断这土将的脖子,留待出城内一片寂静。 寂静之中,叶昶眼神狂热,盯着安梓,满眼都是小星星。他分明能感觉到,当这员土将过来的时候,满城上下,所有人身上都弥漫着那股子紧张的感觉。 彝兵骁勇善战的名头他们都是知道,而城内的实力,每个屯堡人也都纷纷清楚。他们尽管名义上是军人,却并没有怎么进行过军事训练。这战斗力上的天差地远十分明显。 整个叶家屯内,唯一有强大战斗力的,只有安梓的这支五百余人的彝族彝兵。 就是这么一个掌握了五百勇士的领袖,一箭射死了前来招降的彝将! “这就是叛贼的下场!”安梓站在城头之上,看着城下涌来的彝兵:“我安梓在此,胆敢冒犯者,杀无赦!” “杀!”温扬武高呼一声,宋大壮、苏克容以及其余数百彝兵卫队纷纷高呼。随后,满城寂静后,所有汉家士卒纷纷大喊。 “杀!” “杀!” …… 在招降的土将被这么一箭射杀后,张楚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而且,在听到安梓的名字后,他更是隐隐之间有了惊恐起来! 安梓竟然没死? 安彦雄不是信誓旦旦说着安梓已经被烧死在了温赤尔的宅子里吗?该死的,这彝人里最大的叛徒竟然没死? 这个声望卓著的彝族奇女子,竟是没死! 张楚十分明白,若是让安梓成功将声势掀开将有怎样强大的杀伤力。他分明看到,当安梓的名字说出的时候,哪怕是这些远在水东的彝人,也对此有些动容。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个好似菩萨一样的宣抚使之女竟是在汉人的屯堡里! “传我命令,破城后三日不封刀!”张楚近乎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他要用暴力彻底摧垮这座城池,将那个令他畏惧的女人吊死在城楼上行! 三日不封刀! 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在听到这么一个悬赏后,所有人纷纷眼睛大亮!三日不封刀,便以为整个城池,在三天内,都将处于毫无秩序的状态! 也就是说,只要攻破这座城市。三天内,任何汉家男人都可以去杀,任何汉家女人都可以奸~淫,无论老幼。任何钱财都可以去抢,整个城市人人你为所欲为! 一想到城内白花花的汉家姑娘和白的耀眼银子,触感美妙的丝绸和一切繁荣富足的东西。 所有彝兵狂热了,他们看向这座城池,已经被欲望所笼罩! “攻城!” 五千彝兵纷纷涌上来,一架架云梯被扛着冲来。 “黑云压城……”苏默说着,所有人纷纷严正以待。整个叶家屯,所有壮年男子纷纷站在城头之上,手中紧紧握着武器。 战争,已经爆发! 犹如蚂蚁一般,无数的彝兵从各处石头城上纷纷涌了上来。一架架云梯被扛了上来,随即又被城上的守兵推倒亦或焚毁。 城上城下箭雨不断对射着,一架被紧急赶制出来的投石车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后,砰地一声,带着巨石飞出城外。砸到一片彝兵,但这些被三日不封刀悬赏刺激的忘乎所以的彝兵一点都没有停滞,反倒是更加疯狂地冲了上去。 一架架铁锅也被支了起来,一个个壮年妇女提着热水,灌入铁锅内,一瓶瓶准备好的油被倾倒进锅内。 随后被抬上城头上,整个叶家屯内所有的物资都被征用化为军用。好在,苏默银钱足够,一切都能买下还不算困难。城内居民显然已经做好了思想工作,一切都还算顺畅。 再得知朝廷来人之后,整个叶家屯被迅速组织了起来。所有工匠无论是铁匠、木匠、石匠还是玉石匠人纷纷都进了武器院,曾经叶家的一个别院。 他们的工作是迅速修补武器,制造箭支、盔甲,无数青壮被择选上城作战,妇孺也被组织起来洗衣做饭,照顾伤员。 叶昶也是,这一次,他被授予了总旗的职位。倒不是苏默因为他是叶家长子故意高看,而是这叶昶手下带着一百多号家丁。 也就是叶家家养的精锐,这一百多号人平素入山训练,面对周边彝人和其余屯堡人都是骨干力量。故而战斗力颇为强悍! 同样,作为精锐。叶昶也被放在了最为艰巨的地方,城门楼上,叶昶手中的苗刀已经砍出了一个并不算显眼的缺口,他喘着粗气,不住地目光逡巡着,眼见着最后一股突击上来的彝兵终于被消灭,叶昶这才松了口气:“断云梯,礌石在哪里?” 迅速地,一队壮汉光着膀子,露出精壮的腱子肉,四人一组扛着大腿粗的檑木上来,而另外一组青壮则喊着号子将一块块巨石搬上城内。 “三,二,一!”一名小旗军官注视着城下彝兵,指挥着这一组组兵士:“投!” 一声记下,丈许长,大腿粗的檑木顺着城墙滚下城区,三架云梯被挨着,上面攀爬着的十数名彝兵只要挨上,莫不是断腿断胳膊,一个个哀嚎着,整段城墙上,压力顿渐。 无数彝兵冲上城头,又迅即被压制下来。 而苏默身边,安梓静心挑选的五十名神射手拿着最好的弓箭,一个个专门挑着军官头人下手。 在垛口处,一列列手持军用强弩的屯堡人在一个个军官的呵斥教导下上弦,射击。 让苏默稍稍松了口气的是屯堡人虽说久不闻战事,但好歹这些军器质量不弱,当年杨应龙播州之乱时,正是帝国最右一个短暂中兴的时期。 各路名臣尽出,也使得军用品质颇为上佳。这匹弩具尽管已经有二十年未有动他了,但好在保管不错。这次苏默组织工匠连夜突击下,总算拿出了三百具弩具在垛口处作为火力支援。 又选了四百名青壮轮流歇息,人停弩不停,这样才保持了箭雨的持续进攻。 饶是如此,当至少一千名彝兵涌上城头的时候,苏默依旧能感受到泼天的压力。 他不顾叶如松的劝阻,拿起了一柄长剑,带着苏克容、宋大壮、温扬武等精锐武士不断地游走在各个城头之上。 一旦发现危急,苏默立刻率先堵住缺口。跟随者苏默千里而来到贵州的八名武士已经有两人重伤躺了下来,回到了城头下过去治疗。 而苏默,也遭遇了几次险情,最为严峻的是一名显然是先锋军官的彝兵猛士完全不顾身边箭雨如梭,刀枪如林,硬是一把杀到了苏默身边。 若不是宋大壮凶悍,几乎拼着同归于尽这才砍断了这名先锋官的左腿,让其步伐一缓,使得刺向苏默胸口的一剑最终险之又险只是划开了苏默的左臂。 但饶是如此,苏默的受伤还是让所有人肝胆欲裂。同时又在悄然之间,赢得了士兵们的尊重。 普通人是看不到上层那些斗争的,他们也显然不会知道苏默和叶如松说的那些豪言壮语。 他们看的,只是他们所看到的。所信的,也是他们所能看到的。 故而,当苏默由始至终坚守在城头第一线的时候,一股信念,悄悄在士兵们心中扎根下。 同样,在彝兵们攻击最高潮的时候,苏默未退,他们也毫无理由退却! “杀!”叶昶喘着粗气,手中短剑猛然地扎入了一名突击上城头的彝兵胸口。这名彝兵眼神凶戾带着毫无遮掩的狂热欲望,依旧怒视着叶昶,手中武器不自主地挥舞着,最终在体力消退后归于平静。 “叮叮叮……”叶昶再度起身,看向城外,夕阳已经挂在西山上。不知不觉,整个战斗已经从中午持续到了日暮。 彝兵……退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李枟和朱燮元(上) 听到鸣金声,彝兵们尽管依旧还有那不甘心的彝兵发着怪叫,但他们还是听从军令如潮退下。 而城头上的华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彝兵的退却十分从容。苏默没有命令安梓将他的五百彝兵精锐带出去杀一场,他分明看到,那个狰狞凶悍的彝兵主将手中掌握着的最精锐力量也没有出动,伺机等待着什么,让苏默感受到了一种最为直观的危险。 故而,这些撤退的彝兵甚至还能将那些战死在城墙下的袍泽尸体带回去。而城头上,除了继续泼洒箭雨外,没有更多的动静。 整个战场上,怪味充斥。 血腥气的味道外,焦尸残害遍布着,被热油滚过的尸体还未发出臭味,反而发出一种怪异的肉香外。 就这样,浓烈无比的血腥味上,还参杂着这些被滚烫热油过了一遍的肉香味。以及那些各种各样的味道。 这便是战争的味道。 同样,也是胜利的味道! “威武!”叶昶高呼一声:“大华万岁!” “万岁!” …… 第一战,他们胜了。 苏默依旧巡视着战场,身边,这一次叶如松没有跟随。战后,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他不是统帅,却要负责各种杂务,包括收护伤兵,打扫战场,催促武器,准备后勤,各种事务纷至沓来堆在他头上。 而苏默,也并非清闲。他需要继续组织防御事宜,处理军务,检查战防。战争一起,什么事情都突然多了起来。 尽管欢呼在持续,第一战他们胜利。彝人在丢下两百余具尸体后撤退,但苏默知道,战争远非如此。 一个下午的攻防战,苏默初步估测,若是他们不收拾尸体能够拿下两百颗首级,其余对彝人的伤损,将不低于三百。 也就是说,一战下来,彝兵就失去了至少五百人的战斗力。 但苏默一点都没有高兴的味道。因为城内的武装,除去安梓部彝兵外,仅仅只有兵丁千余。这一次光是战死就有两百人,其余轻伤不计。而这,还是依靠了完善的城防体系,依旧损伤如此巨大! 要知道,敌军这一次,足有五千人的大部兵马。五百人的伤亡对敌人的伤害并不大。 而且,苏默清醒地感受到了攻防两方的差距。 彝兵的战斗力单个论起来,显然要比屯堡兵强大更多。无论是在搏杀技巧上,还是在战斗意志上,彝兵都要远远超出汉兵。 他们训练有素,搏杀凶悍,一往无前,不惜受伤。 反观汉兵,在三天前,除了安梓所部和叶昶所部有战斗经验外,全都是百姓平民。最多,也就是力气大一点,懂一些打架技巧。 但搏击不是搏杀,在真正你死我活的交锋中。太多的汉兵因为缺乏战斗意志和战斗技巧倒在血泊上,大部分对彝兵的伤亡都是在弩箭、投石机和滚石檑木的合作下达成。 苏默不断地巡视着城墙,亲身犯险,就是要一次次纠正各种出现的错误。竭力维持着城防所拥有的天然优势。 好在,农耕民族的智慧是强大的。石头城的设计本身就是出于防守,而彝兵空有强大的野战能力,在攻防战上,不得不面对低劣的技术水平的劣势。他们只能蚁附攻城,这才让苏默堪堪维持了下来。 汉人的守城水平,本就是一直以来所固有的优势! 只要他们有守城的战斗意志! 而这一点,在苏默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有了补缺。 于是,苏默看着一个个望来带着尊敬的目光,心下终于有了一点放松的感觉:“多活了一天!” 他十分明白,而今的所有优势都不可持久。今日发挥大作用的弩具在高强度的使用中迟早会逐渐损坏,箭支会有用完的时候,滚石檑木也将日渐稀缺,滚油更将迅速用光。如今日这般击退彝兵能几次,苏默实在没底。 他只是多活了一天。 苏默没有再回叶家的八字四合院住,而是在巡视完伤兵所在的藏兵洞后,便在城门楼下一处普通民居里住了下来。 临睡前,苏默看了一眼东北方,目光带着深沉。 就如苏默以区区一千战斗力孱弱的民兵对抗五千如狼似虎的彝兵十分艰难一样,在东北百里外的贵阳城,也陷入到了一片恐慌之中。 此刻,贵阳城内兵马不足三千,武库空虚。唯一有点倚仗的或许就是二十年前播州之乱后修建颇为坚固的贵阳城。 但他们需要面对的是兵马十万之巨的贵阳城! 巡抚官厅内,李枟神色严酷。 城内,贵州三司属官纷纷云集。而客厅内,一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正是被派去水西的布政使司欧斯楚。 此刻,欧斯楚神色惶恐,不住地向官厅内的布政使周翔瑞求救。但周翔瑞却是神色苍白,手中一份辞呈紧握着,又松开。 欧斯楚感觉到了大难临头,他再也不顾四品道台的体面,不断地叩头:“大人饶命啊,我绝对没有和那安彦雄有一丝勾结啊。这次,我并非要来说降,实在那安彦雄逼迫我啊,大人饶命……” “欧斯楚勾结土官,意图谋反。罪当不赦,今外贼侵犯,本官以巡抚之命,夺其官职,立斩不饶!来人,给我拖出去,枭首示众!”李枟神色平淡,却带着毫不容情的语气. 巡抚亲卫拖着欧斯楚下去,满场战战兢兢,所有人看着李枟,目光带着敬畏。 而三司之中,都司是武官向来势弱没有发言权。按察使梁楫坐立不安,身为监察官,这次伸手他比周翔瑞还狠,这次安彦雄来袭,他却提议要亲自出城去湖广云南求援! 身为三司高官,需要出城求援吗? 这根本就是怕死要逃跑! 三司之中各个污点重重,拿捏住这一点,在此紧急时刻,刚刚进入贵州履历不久的贵州巡抚李枟权限大增,这次更是果断无比,直接进了都司,分派兵马接管了各处权力。 作为巡抚,李枟的本职本来就是军事!(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李枟和朱燮元(下) “诸位同仁!”李枟看着全场官员:“食君之俸忠君之事。在一定限度内,我不会再去追究之前任何事情,无论安彦雄在城外如何叫嚣。我希望诸位能够明白,你们是帝国的官员,你们的身家幸福乃至身后荣辱,都在帝国。而非城外安彦雄那将贵阳四面全部死死围堵住的叛贼!现在,本官身为贵州巡抚,全面行使各项权力。希望诸位能够用心国事,若是不然,本官也不吝惜再借几颗人头立威!须知,本朝可不是前朝,太祖手下,文官的人头一点都不必在沙场上斩下的武将少!” “现在,坚守贵阳待援,所有文武将官,听令!”李枟高喝一声,哗啦啦地,全场文武数十号官宦齐齐起身。 “下官(末将)听令!” “即日起,募兵四千,储米两万石,征城内大户百姓白银五万两以备军资。我以贵州巡抚的名义保证!” “现在我将守军分为五支,提学佥事刘锡元何在?” 一员文弱清瘦却精神昂扬的文士出列:“下官在!” “我命你守备西门!” “喏!” “参议邵应祯何在?” “下官在!” “我命你守备南门!” “喏!” “都司刘嘉言何在?” “下官在!” “我命你守备东门!” “喏!” “巡城御史史永安何在?” “下官在!” “我命你守谯楼,密切注视城外敌人的动向,观察城内街巷的治安状况,以防内外勾结!” “喏!” “副总兵刘岳何在?” “末将在!” “你领所部兵马,随我亲自镇守北门柔远门。我倒要看看,贼兵能够打出个什么名堂来?”李枟神色淡定,大大增加了众人的信心:“诸位也不必担心,贼兵道是贵阳各处已经被攻破,但包括安顺前几日不也来通信来了吗?总兵张彦芳驻守铜仁、都司黄运清也在播州。我军兵马正在援救的路上,诸位不必担忧!” “巡抚所言甚是……” 众人纷纷附和,李枟这么一番半真不假的话好歹让他们提了一点心气。 “现在,三司属官上前来。贵阳城各段城墙,各处街坊,都将设立专门负责的官员。分区分片,专人负责。现在,都过来领任务!”李枟说罢,贵阳这处孤城终于开始运转起来。 只是,让李枟担忧的却是而今,整个贵阳城光是逃进来的兵民就超过四十万。城内本来就不宽裕,对外的渠道又已经断绝。 一旦围城日久,贵阳要拿什么继续坚守? 贵阳的力量开始运转,整个贵州的行政机构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强力,但李枟却陷入了沉默。 就当贵阳城在初始的慌乱后终于步入良性的时候,成都的情况却极度危急了起来。 作为四川布政使,朱燮元远比他在贵州的布政使司位上的同仁做得更加出色。 而且,四川的永宁宣慰司的兵力比起安家,更为犀利。 贵州毕竟是个贫瘠的地区,对叛军的帮助并不大。但占领了重庆的奢华明却实力更加强大了,他麾下两万大军在占领重庆后,迅速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壮大,几乎将整个四川周边的所有彝人部落全部给吞并了进来。 至此,奢华明破贵州四十一州县,兵马十万席卷临成都。 四川危急,蜀王紧急授权朱燮元主官四川军事,募兵充实城防,同时负责清剿反贼。 实际上,对于此刻的四川而言。清剿一词已经牵强,朱燮元临危受命下,他十分明白,能够保住成都城都未必能行。 光靠本地的兵马,更是根本不可能。 于是朱燮元命杨玉茂为四川总兵官,调遣石柱宣慰司秦良玉所部兵马入川平叛。 只是,川北兵马稀少。杨玉茂只是集结了一万余人便火速向成都救援,秦民屏、侄秦翼明等率白杆兵4000人进驻南坪关(后世四川南川西南),扼重庆叛军归路,又分兵守忠州(后世四川省忠县)。秦良玉自统精兵6000沿江西上。 于是,奢华明后路大危。他不得不在进攻成都城的时候,分兵防护后路。 只是,后来的发展却大出所有人意料。 就当杨玉茂领兵到了成都周围的时候,得了朝廷任命的正牌子新任四川巡抚张正蓬领着秦兵八千到了进了成都。 一时间,成都之围大大缓解。 但此刻,整个四川地区所有军事行动都是由四川布政使朱燮元负责统帅的。他虽不是恋栈权位之人,却绝不容许新任主官不知情地胡乱折腾。 但张正蓬也是个控制欲强烈的人,根本看不上朱燮元这个没有权限的布政使,十分强硬地要求朱燮元回归自己的本职。意思就是朱燮元不该插手军事职权! 按说,朱燮元的确没有权限,张正蓬所做作为完全符合规矩。 但眼下,这是战争时期! 于是,杨玉茂领着的川北兵马首先遭遇的重创。城内指挥权力混乱的时候,奢华明调集重兵抢在石柱秦家白杆兵赶来之时向杨玉茂发起进攻。 此战,奢华明亲自督战,亲子奢延为先锋,不畏死战,不过三日,便抛尸近千,一举将杨玉茂所部兵马彻底击溃。 杨玉茂在十数亲兵的护卫之下,亡命北去。 而此时,石柱秦家率领的白杆兵才刚刚赶到成都周围。面对奢家连胜之下声势浩大,士气高涨,秦良玉唯有固守,同时催促城内尽早明确职权。 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来历史上,插在播州(遵义)铜仁一线的贵州驻军本来是提防永宁宣抚司的。 但贵州安彦雄几乎和奢华明同时叛乱,将朝廷的整个设置完全搅了稀巴烂。贵州方面不仅没法帮助四川平乱,更是自己都保不住。 西南之糜烂,比起历史上更加艰巨七分! 消息传到朝廷上,举国震荡。 同样,西南危急。湖广的援军也加速了向西南征发,云南巡抚苦苦压制住各个土司骚动的时候,也不得不挤出钱粮,迅速向永宁、水西方向派兵。 蒲邢更是措辞严厉地要求永保土司迅速派兵,汇合兵部侍郎王三善一起进军贵州救援。 同时,陆禅也终于转正成了王三善所部监军,负责直接统领永保土司的土兵。 就当西南各处局势变幻的时候,折腾许久终于安抚住工人的苏家也全力开动,将整个仓库里头的丝绸和一半的棉布装载起来,准备向长沙发起营销攻势。 整个长沙城内,街头墙角,茶馆酒肆,到处都是这谈论苏氏松江布的! “听说咱们湖广,也有了松江布啊!” “可不是,以前能买的,都是土布,质量和松江布根本没得比。现在,听说楚练绸庄也能买松江布了!” “松江布?楚练绸庄也走了松江哪个大能的路子?不然,他区区一个绸庄,也能产松江布?” “松江布松江布,还不就是棉布。说习惯了才管他叫松江布,只要是结实美观好用的棉布,那就是好布,管他们是松江的还是长沙的。而且,我听说啊,这几日早些去买,有大便宜!” “什么便宜?” “听说啊,这苏氏员工为了祈福东主苏默在贵州安然脱困。这价格,同样好用的棉布比起松江布,能低出三成来!而且,每个长沙户籍的百姓,买三匹松江布,能附带一副品相好的湘绣。听说,每个买了一整匹棉布的,能抽奖,最大的奖项有五百两银子哩!” “什么抽奖……” “嘿,你问我哪里知道那么详细,还不快去楚练绸庄。都能抽奖!” …… 整个长沙都被苏家这个时候投出的棉布惊到了,谁也没想到,苏氏竟是能够生产棉布! 而每个百姓,也纷纷热烈了起来。 丝绸毕竟是高档面料,普通百姓日常能用的也就粗布麻衣以及那些手工生产也不便宜的土布。 而今,这质优价廉的苏氏棉布出来,还有这么多大便宜在,他们怎能不趋之若鹜? “苏峙,这一次你押运的不仅是我们苏氏一万匹丝绢棉布。而是押运着我们整个苏家,这一次反击的武器!”苏水西看着苏峙,神色肃穆。 苏峙沉沉呼出一口气:“人在布在,布亡人亡!” 苏水华摇头:“不,我不要你人出事。只要你将布匹安全送到长沙去就好了。这一次,我有些不妙的预感。你再三小心!” 苏峙点头。 数十架大车拉车一万匹整个苏家的存储发往了长沙。 暮云市巡检司,夏元繁神色冷冽,换上了一身簇新的军服。但饶是如此,这粗布衣裳穿着依旧让夏元繁浑身感受不舒服,但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能够大大复仇一番,他便转而又高兴了起来,浑身都是精神。 “报,苏家的车队来了!”一员小卒快步跑来,谄媚地看着夏元繁。 夏元繁大喜,一块银子丢给了小卒高喝一声:“所有人,给我起来!准备,执行公务!” 夏元繁一声高喝,原本定额只有人马不过百余战卒的巡检司呼啦啦地出来了至少三百号人。 “苏家这批货物,携带违禁之物,全都给我扣下!”夏元繁高呼一声,三百余号人埋伏起来,看着那延绵的车队,都是心下火热。 夏元繁更是迫不及待想要高声大笑,就算有衡王打了招呼那又如何?这次,陆禅公子早已设好了重重杀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夺城夺胜(上) 天启二年十一月十七日,这已经是叶家屯第七日血战了。 无论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死寂。 六日来,无数勇士在这矮小的围城上厮杀着,血肉飞舞。无数声嘶力竭的勇士死在彼此的刀枪之下,血腥的味道充斥着这片世界。 城下的张楚已经将自己的所有亲卫抽调了上去,组成了执法队。但凡有逃亡的士卒,立斩不赦。 光是死在张楚手下的百户,就已经超过了三人! 六日来的血战,彝兵攻城的手段依旧只有简简单单的蚁附攻城,云梯搭建。就连弓箭手队也不大组织,在城头上,守军的箭支能够射的更远,弩具的射程也能通过高度增加。 简陋的攻城手段带来的巨额伤亡在逐渐侵蚀彝兵的战斗意志。 没有更加先进的攻城手段,就意味着在叶家屯这样坚固的城防工事下,彝兵需要付出数倍于对方的代价才能达成一定的目标。 更加让张楚惊惧的,则是城头上这些汉军的意志依旧坚韧。 乃古立色手中扛着简陋的木盾,躲避着城头上已经不多,却精度大增的箭雨。他左歪右歪地冲在向城墙的路上,奋力地向上攀登着,吃力地格挡着来自城头上的进攻。 他远比一般的勇士更加勇敢,战斗技巧也更加娴熟,动作也非常灵活。但所有的这些,在城防战上都显得碍手碍脚,根本发挥不出力量。 但这位曾经安梓的心腹武士却眼带狂热,自从前几日得知安梓就在叶家屯上后。这位安彦雄麾下的新走狗便兴奋地几次请战,到了叶家屯这里,成为一名统领兵马一千五百余人的千户。 作为最后关头将安梓出卖,致使安梓苏默得以被困温家的叛徒。 乃古立色早就没了那些忠诚廉耻的观点,他唯有欲望。彻底占有安梓身体的欲望,他要亲自领着兵马,踏破这座城堡,攻陷进去,将这城内所有的汉家男人统统杀光! “杀啊!”乃古立色大吼一声,云梯再一次增多,无数彝兵冲了上去。城头上的压力骤然增大。 无数城头上都是攀爬进去的彝兵,一个个汉兵高呼着反击,扭打着厮杀着。城门楼下的城墙段上最为危险,断断续续突进城头的彝兵让城头上的汉兵将卒疲于应对,渐渐不支。 尤其乃古立色最为强悍,他手持一柄长刀,左突右刺之下,竟是无人能抵挡其突杀进来。 无数的滚石檑木疯狂地朝着下面倾泻,仅存不多的热油也开始朝着城墙上攀爬的土兵泼洒,无数惨叫声,呻吟声,歇斯底里的狂叫声充斥着所有人的耳膜。 就这么,疯狂地突进上城头后,乃古立色兴奋地大喊了起来:‘杀进城内,三日不封刀!” “城内没有汉兵了,他们只有一千多人,早就被我们杀光了。冲啊!” “杀光汉人!” 城墙就要被突破了! 无数彝兵兴奋起来,接连几日在低劣攻城技术的局限下,他们屡次伤亡惨重,收获却依旧寥寥。这不由让他们士气开始低迷了起来。 但这一次,在连续几日的消耗后,城内的汉兵实力终于被削弱了起来。 他们发现,汉兵还是那么孱弱。只要拼着巨大的压力躲过了滚石檑木,躲过了热油箭支后,真正肉搏起来,这些汉兵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他们战斗意志薄弱,完全凭着少数军官的勇猛和统帅的意志在支撑。 他们配合生疏,甚至完全没有配合。长短兵器也十分不足,更是缺少配合的条件。 故而,当他们发现,眼下终于突破了城墙后,所有人的满是兴奋。 城头上的压力骤然增加了起来。 “汉兵们都死光了!” “冲啊!”张楚眼中色彩大亮:“全军突击,杀进去,杀光里面的汉狗!” “杀啊!” 余下最后的一千余兵马终于冲了上去,城头上汉军守势的摇摇欲坠刺激了所有彝兵,他们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无数经营财帛在上面向他们招手。 他们奋不顾身,快步大跑,攀爬向了云梯。 所有的彝兵被派了上去,只不过几百米长的叶家屯城墙上满满都是人,不过丈许高几百米厂的城墙更是成了蚂蚁窝一般,一眼望去,尽是英雄结飘舞,到处都是厮杀的人群,到处都是血肉飞舞。 彝兵们高呼着,大笑着,大叫着,城头上的华军守势,又是摇摇欲坠了起来。 乃古立色看着前面依旧战斗力薄弱的汉兵,狞笑一声:“受死吧!” “杀进城楼,活捉苏默!”乃古立色眼中狂热大放,城头上尸体越来越多,无数汉兵们坚韧地反击着,试图将所有的彝兵都赶出去。 但看在乃古立色眼里,这些汉兵的战斗力依旧那么孱弱。他们的配合依旧那么生疏,甚至,他们的指挥结构也是那么滞涩,缺乏效率。在接连的大战下,这群汉兵们毫无长进,真不知道他们丢下数百具尸体的结果,到底换来了什么! 这样一个民族,凭什么拥有这样富饶的资源和财富? 这一切,都该是伟大和骁勇的夷人来占有才是! “杀啊!”乃古立色大吼着:“汉人败了,杀进去,里面的财宝就是大家的!” “终于都出来了!”苏默默默看了一眼看着城头山无数个涌来的彝兵。 苏默并没有在城楼上指挥战斗,整个城墙上,守军的确是苦苦坚守。所有汉兵的战斗力在六日的血战洗礼下,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的长进。但每个人,都是视死如归,他们明白自己软弱的结果,也知道坚守的意义。最为重要的,他们相信城下那个人不会负他们。 这个就是苏默。 苏默站在广场上,下面黑压压地站了一片。 默然地站着,所有人身上的衣甲都带着血污,残缺不堪。但每个人都站得非常挺直,好似整个人生都没有这么站得直。 所有人目光落在苏默身上,目光带着坚韧,以及渴望,复仇的渴望,胜利的渴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夺城夺胜(下) “士兵们!”苏默看着众人:“今天,我披着甲,与你们一起站在这里!” “我说过,我既然在彝兵肆虐的贵州大地上留下。来到了屯堡这里,站在了这片土地上。那我就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孬种一样跑回中原去,没有,我没有想过,一点都没有。因为,我苏默,是大华帝国的子民,与这些死在叛乱者刀枪下的百姓是一个民族!”苏默没有用太过激扬的语调鼓噪,而是平静地似乎只是在述说什么:“今日,我苏默,将不再仅仅只是你们的统帅。我将成为最先战斗的士兵,与你们,一同战斗!” “我为了自己的荣誉,责任去战斗!” “而你们的身后,是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亲族!”苏默继续说着:“你们要明白,拿起武器,你们不是为谁的升官发财在战斗,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保家卫国,杀敌为乡!” “来人,上银车!” 苏默一声怒吼,苏克容和宋大壮领着苏默的直属亲卫队推出了一辆大车,上面,一个个大箱子放着。 “开银箱!” 哗啦啦…… 一个个银光璀璨的银元宝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开金箱!” 哗啦啦…… 两个大箱子呗打开,上面,一排排整齐码放的金元宝将所有人的目光夺了过去! “战死者,我苏某人以金银抚恤!无论是其本人还是家人,伤残者,一律奉养终老!”苏默大声喊着:“士兵们,拿起你们的武器!” 此刻,城头山的相声越发大了。 噌噌噌……抽剑拔刀声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 “告诉我,这七日,尔等的刀枪可有饱饮?”苏默高呼。 “血战,死战!” 苏默大笑着:“开城门,杀敌!” “老子手下,有两千人的生力军!” 城门打开,就当所有彝兵奋不顾身,全都拥挤在一起攀爬城墙的时候。他们突兀地发现,城门,竟然打开了! 来不及细想,所有彝兵疯狂地大叫着:“冲进去,抢钱抢女人,杀!” 无数土人欢呼了,他们还道是城门已经被他们多夺取。 只是,迎接他们的,根本不是袍泽,而是一个个锋锐的箭头。 “床弩,齐射!” 一根根长矛粗细的床弩被树立起来,当先数根床弩激射而去。这些长矛粗细的大弩枪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一头扎进了人堆里头。 巨大的枪头带着撕裂性的杀伤力在穿透最先的彝兵后,竟是接连穿透几人。串成了糖葫芦一般! 鲜血喷涌而出,人群略微低出现了这么一个停滞。 “长枪方阵列队,准备,杀!”彝兵依旧开始疯狂地杀了进来,只是,迎接他们的,却是至少一百余个明晃晃的枪头。 “刺!”刷刷刷,并肩方针排列的汉兵阵列齐整,长枪兵摆起整列,整齐划一地朝着前面攒刺过去。 顿时,无数个血洞飞舞。 城门处,一片血雨腥风。 所有彝兵还未反应过来,前面这一个个齐整的长枪兵战阵就这么杀了过来。这些长枪是真的长枪,足足有一丈长,隔着三四米捅人,彝兵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这是长枪兵战阵。 所有人紧紧挨着,彼此肩并肩,前后相靠,你想靠着尸体将人挤出去,根本不可行。 就算想要贴近了杀过去,但这些长枪兵中间,竟是还有刀盾兵防护。 这些举着大盾拿着大刀的刀盾兵护卫着长枪兵,彝兵单反靠近,一律斩杀。 整个城门洞处,血流不止。 这时候,后面的彝兵依旧还在往前拥挤着,所有彝兵高呼着,前面,似乎真的就是金山银海。 到了这个时候,城头山的乃古立色终于发现了不妥。 城门楼上,安梓神色冷酷,五百彝兵齐整满员,准备就绪! “叛徒,受死!”安梓剑指乃古立色,让乃古立色蓦然地感受到了一股子战栗。 而安梓身后,五百彝兵整装待发,在各自军团的带领下,涌上城墙,一举将摇摇欲坠的防线稳定了下来,而后方,一批批滚石被伤兵,妇孺们抬了上来。 乃古立色明白了,他手中战刀紧握,这群狡猾的汉人,根本没有力竭!如此反攻,若是不能打断他们,那此次攻城就真的败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杀了安梓! “受死吧,贱人!”乃古立色大吼一声,领着麾下彝兵杀了过去! 安梓执着长剑,默然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心腹,轻轻巧巧地在城楼上左右游移,将乃古立色一连串攻击轻易闪躲开来。 “不要忘了,你们这批人的武艺是父亲亲手教的!”安梓格挡开乃古立色的一击,顺势刺去,恰好掐住乃古立色的进攻节奏,逼~退乃古立色慌忙退步,而安梓,则立时反击:“而我,才是父亲最出色的的弟子!” “去死吧!”安梓怒喝一声,手中杀招迭起,猛然杀向了乃古立色,就当乃古立色按捺住胸中惊惧格挡防守的时候,安梓却是十数夺剑花飞起,攻势又是快了三成,一个空挡,安梓手中宝剑削向乃古立色脖颈。 一道血泉飞起,乃古立色的大好人头飞起,带着不甘的眼神,滚在了地上。 城头上最后一名叛贼身死。 城头被收复,无数的箭支和滚石被丢下去,城墙下的土兵顿时懵了。当他们发现城门打开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费力攀爬,故而,云梯上的土兵已经不多,大部分土兵拥堵在城门处。 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彝兵军官的头脑,也冲散了彝兵们的指挥结构。当他们发现城门突兀地出现了数个阵列俨然的长枪兵方正后,城门处已然变成了修罗场。 后面无数彝兵拥堵着,将城门处的彝兵挤上去。靠在最前的彝兵被这压力下,哪怕是发现了前面是低地狱,也不得不冲向长枪兵阵列。 但攒刺而来的长枪兵威力巨大,无论这些彝兵怎么挤压,他们依旧是将城门堵住,难以寸进。 “怎么回事,城门都打开了,怎么还没进去?”张楚怒吼着,整个军队的指挥结构都被这混乱给冲散了。 所有人都希望能够早一步进去,抢到最好的东西。三日不封刀的悬赏刺激了所有人,也让整个彝兵军队的指挥结构在这混乱之下,被无限冲散。 张楚除了身边的三百多号亲卫外,竟是根本找不到那些千户百户。 “乃古立色死了,千户大人死了……”混乱之中,突兀地,城头上响起了一片哭号。 张楚心神一震,乃古立色……竟然死了? 心下一紧,张楚连忙向城头上看去。果然,乃古立色的人头被一员美艳的女子挑在矛尖上,高高举起。 城头上早就没有了彝兵的痕迹,几乎就要夺下城头的彝兵见长官战死,士气应声跌落,纷纷逃难。尤其是上面厮杀着的安梓麾下彝兵,更是养精蓄锐依旧,这次放出来,皆是强悍无比。 本就占据了地利,还一个个配合有序,城头上还在坚守的彝兵瞬时就被赶了下来。紧接着,滚石檑木跟上,一段段城墙重新被汉人夺了回来。 而此刻,城门处一直没反应过来的彝兵终于明白了。前面,不是金山银行,也不是一个个娇滴滴的汉家姑娘等着上的地方。 那里等待他们的,只有死神的收割。 攒刺而来的长枪让人恐惧,密集彼此依靠的方阵似乎无法冲破一样,成了堵在城门处,所有彝兵恐惧的对象。 他们已经在城门处至少堆积了数百人的伤亡,但依旧没有攻入成去。 唯一取得的进展也只是因为尸体堆积,迫使城内的长枪兵方阵后退一下,让出了一点空间。 但没有任何彝人会因此高兴了,当他们好不容易能够停下脚步的时候,他们才惊愕地发现,整个城门处,血流漂橹。 而一个个目光坚韧,准备充分给的汉兵淡漠地看着他们。 “杀啊,杀贼!”苏默一声惊天怒吼响起,长枪兵战阵开始前进。 所有彝兵乱了,当他们在后面军官声嘶力竭地高呼着时。所有彝兵都发现,他们的指挥体系已经混乱到了极点。 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所有人盲从着,不知所措着。 依旧残留着凶悍的彝兵疯狂地想要突破混乱的人群去和汉兵奋战,但即便是他们冲出混乱的彝兵,面对枪林森然的长枪兵方阵依旧无解,被攒刺成血人。 更多的彝兵突然发现汉兵竟是集结了数个方阵浩浩荡荡杀来后,已经没了斗志。就算还有斗志,也早就在被长枪兵攒刺死在城门一地后逐渐消退了下来。 长枪兵的方阵又是出来了,当冲锋发起后,苏默当先冲出,身边,百余精悍武士紧随其后。 比起普通的汉兵不同,这些精悍武士一个个甲具齐全,刀枪锋锐,而且胜在训练有素,配合到位。更是一个个砍杀起来,娴熟无比。 百余武士护着苏默,犹如一个锋锐的箭头将整个彝兵不断切割下去。而将近两千汉兵紧跟其后,不断地将城外已经混乱的彝兵围攻,歼灭。 战争进展到这里,张楚已经没了斗志。 他十分明白,失去战斗意志和指挥体系的彝兵已经必败无疑。就算对面的汉兵再如何战斗力差劲,在这个时候,趁胜追击下,张楚根本没有重振旗鼓的时间。 更加让张楚愤怒和酸涩的,则是苏默这个主将的勇武,以及这些亲卫的强悍。 他们犹如一并锋锐的利剑,将所有试图反击凝聚彝兵的希望全部刺破。 汉人,胜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拜服(上) “废物,就是本将给你养一头猪,也不会连区区一个叶家屯也打不下!还被人打成这幅模样,损兵折将,五千大军,就给我打回来六百人!!!”宋万化怒喝着张楚,张楚跪在地上,神色铁青,带着不甘。 “五千人,连攻七天都没给我将叶家屯打下来,我要你何用?”宋万化怒喝着,恨不得一剑将所有人都杀了,一想到五千先锋大军在区区一个不知名的叶家屯里头遭遇了如此重创,折损人马尽千,伤亡过两千。宋万化心中便堵得喘不过气来,愤愤地骂着:“废物!” “父亲!”终于,一直站在一边静观其变的宋万化之子宋虎:“制怒啊!眼下战事紧急,可不能喊了勇士的心。况且,这次失败,也并不能全部算在张将军的头上。谁能想到,城内竟然会突然多出来将近两千人的生力军。而之前,满打满算一个叶家屯也只有一千人的民壮。而且,汉人的确善于守城。缺乏攻城器械,只有区区一些云梯和不多的弓箭,想要攻破这石堡,的确辛苦啊。是……我们轻敌了……” 说到最后,宋虎声音轻轻的,只让宋万化听到。 听到这里,宋万化眉头一拧,听了进去:“你是说,屯堡人联合了起来?” “但那群汉狗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能去招兵?”宋万化万分不解。 宋虎摇头:“父亲,这时候不是纠缠这些东西的时候了。我看,除非父亲亲自领兵全力进攻叶家屯,不然,这些屯堡人在我们大军的压力下,迟早会团结在一起。眼下若是不能趁着他们分歧不下的时候攻破叶家屯,长驱直入屯堡区。往后,将遗患无穷啊!” “罪将愿为小兵,立功赎罪!”张楚瓮声瓮气:“只请大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将城内苏默狗贼的尸首给大将军带出来……” 宋万化神色缓了缓,最终脸色沉下:“召集众将,合兵三万,发兵叶家屯!” 叶家屯。 苏默在城门楼内,安梓安静地给苏默包扎着,身上的盔甲也有些脏了,脸上污垢也只是草草清洗了下维持了一个整洁。 就这么毫无刻意的,不自觉,所有人都以苏默围成了忠心。 “苏使君……”叶昶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开始称呼起了苏默使君,毕竟区区一个礼部主事是根本没有军事职权的,眼下苏默领兵,总该有个附和身份的称呼和地位,最后叶如松找来找去,倒是找来了这么一个使君的名号:“折损的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战死四百七十六人,重伤三百二十九人,轻伤……七十四人!” 苏默神色不变,连日战争后,他的心早就坚硬了起来:“抚恤的银两,立刻组织人手发下去。军粮的调配也要优先这些军属。战死者抚恤银五十两,家属每月一两现付三年,还有伤残者三十两抚恤,这些规矩,一点都不能给我短缺了。发银子的时候,苏克容会全程指导监督。还有,这些天抽出时间将首级的战功收一收,一个土兵首级十两银子,一个百户将官一百两银子。这些,都给我热热闹闹地将银子发出去,然后抽几人马到后头好生说说,给我造势起来,这人心,不能落下!” “是!”叶昶应是,却有些忧虑:“只是,禀告使君。依着而今用度,光是抚恤就需要用去五万两左右,再加上这首级悬赏,这个月合计不下十万两银子。银两之数如此巨大……” 苏默看了一眼苏克容,对叶昶道:“银两的事情无须担心,苏克容会与你过去取银!” 叶昶犹疑一下,旋即便应是。 这一次,苏默可是从安彦雄手中扣出了七十万两银子。十万两银子换来五千大军围攻下的安全,这笔买卖,够值! “使君,贵阳的情报传来了!”宋大壮将一封简报递来。 苏默迅速拆开,一目十行扫过去,神色微沉。贵阳的情况比起他想象之中更加艰难,贵州总兵张彦芳被败贵阳城下,与都司徐成名,黄运清一起自刎死在战场上。 “贵州省内的军队,都是怎么调动的?”苏默纷纷骂了一句。 这会,立在一旁的叶如松接下话:“张彦芳、徐成名、黄运清三人也是逼不得已。本来他们在铜仁、播州都是为了防备永宁宣抚司的。之前播州之乱实在太厉害了,军事中心始终就在播州这。故而,省城贵阳反倒是兵力空虚。这一次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重庆所吸引,反而想不到省内安家会在这个时候几乎同时造反。而且,还是不顾一切地要攻破贵阳。这样一来,张彦芳三人怎么能不心急,想要早些回归贵阳?只是,他们想要做的是里应外合贵阳守军解贵阳之围。但安彦雄,却是一早就在路上做好了埋伏!” “这是围点打援!”苏默说着,他想到了安彦雄那个面带粗狂,却是心细如发的彝族大汉:“贵阳的事情且不说,其余各个屯堡的人,可都来了?” 叶如松大笑起来:“都来了!” “随我过去看看!”苏默大喝一声:“宋大壮,给我将仪仗队亮起来,官厅见客!” 苏默借用了叶家的正厅,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左右两排高大硬挺的武士持枪挎刀肃立。 苏默旗下,安梓、叶如松、宋大壮、苏克容、温扬武、叶昶、叶骞皆是目光炯炯,身子笔挺。这一次,能够立下大功,叶家父子三人功劳甚大,苏默在奏报之中已经一一写下。 叶昶因是及时将募集的一千四百人悄悄通过山路进入叶家屯而补充足了叶家屯的兵力,故而被立为首功。这次苏默能够大胜,便是多亏了叶骞拿着银子招来的这些兵马。 六日攻城战中,苏默练战结合。城下刚刚集结好这些募兵,苏默便将其派到城墙上征战。所有新兵,全数都受到洗礼。 通过战争,整个叶家屯内将近三千余名民兵,虽有着良好的甲具和城防,但依然是伤亡过千。用尸骸枕籍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同样,通过这样严厉的方式,在最后使得苏默集结起了一支战斗力飞速提升的兵马。使得苏默在成功吸引了敌军全数兵马后,一举决胜决战。(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拜服(下) 至于叶如松、叶昶,都是在七日攻防战上战功卓著之人。 而安梓几人在重夺城墙上的功劳,更是不必细表。 有了功勋,一干人坐卧之中都有了不同。尤其是面对这些畏畏缩缩的其余屯堡家族,那更是犹如高了一等。 叶如松心中欢畅无比,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一战下来,他叶家就将一跃成为屯堡之中最为强盛的家族。 只要这次苏默的功劳簿报上去,叶家怎么也能出一个三品的武将。甚至,跟随在苏默的身后,在后续剿灭叛贼的战争下,只要再立几个功劳。 也许捞一个副总兵都有可能! 要知道,一个副总兵的含金量,那是完全超过卫所卫指挥使的。尽管品级上不相上下,但副总兵那掌握的是战兵,而卫所兵手下,能有多少可以打仗的? 这一步跳出来,他叶家就能打一个将门世家的底子出来了! 就当叶如松想着往后的美好岁月的时候,其余屯堡家族的族长也都尽数赶到了。 “云山屯陈云纯,拜见苏使君!”一名紫衣长袍的五十余老者朝着苏默作揖,神态恭敬。 而另外几名锦衣罗袖的老人纷纷朝着苏默行礼。 “天龙堡董如新,拜见苏使君!” “杨家屯杨冬,拜见苏使君!” “白岩屯石秀,拜见苏使君!” “云峰堡张铭,拜见苏使君!” …… 一片片白晃晃的人头拜下,苏默却神色不动,视若寻常。这本就是应有之意,他们既然选择晚了,这个时候才来投效,苏默也不会给太多的好脸色。 “都坐吧!”苏默温颜看着众人:“今日本官寻诸位来此议事,所谓何事想必大家也都有知道了吧?” 叶如松笑着看向几人,只是这语气里头怎么都带了几分揶揄:“苏使君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知道大家可有听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眼下西南大变,叛贼安彦雄领兵造反。我们身为帝国子民,就该有为国事出力之意。更何况,不要以为击败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就能高枕无忧,宋万化领兵两万就在安顺城,这几日下来,只怕又有更多的兵马来了。这些时日,我们的战斗不仅仅是为了身上那层官家外衣,还有身后的父母妻儿,亲族同胞。诸位,可要看清楚实务。莫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啊!” 叶如松这么一份连敲带打,几家都是神色一变。 只是,苏默神色如常,也没有一点否决的意思。几名老人都是成精的人物,自然听出了这其中敲打的味道。 这会,安梓出言唱歌红脸:“其实啊,要我看大家也的确是有困难。毕竟,沙场战死的事情,总不能强制自己的儿郎去。募兵之事,还不是要看底下士卒是否愿意牺牲。使君,我看,还是我们的募兵政策没有宣传到位啊。不如,将士卒伤亡抚恤和安家银的事情都说说吧!” 苏默依言点头:“那我就说说吧。当兵怎么可能没有粮饷?这次,只要参军,可以领取安家费十两银子。平日军饷伙食,满大街都有公告,我就不细表了。但有一条,到哪儿我都能保证,任何士卒战死,发抚恤银五十两,伤残者三十两,军属每月一两银子奉养,直至子嗣成年。若是条件允许,我还会选择几个荣军农场奉养伤残军人。别的地方士卒如何悲惨我不管,但在我手里,既然是在我手下去厮杀落了伤残死亡,我就绝不会坐视不管!” 听到这里,陈云也知道再磨蹭下去就要出事了,他也纯利落得紧,干脆道:“苏使君所言,说得我惭愧不已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贵州之事,我们屯堡人哪次能够置身事外?这次,我云山屯愿意资助军粮五千石,银一万五千万两。募兵之事,我陈某愿意拍个胸脯,少了一千五百人,使君你砍下我脑袋!” 苏默脸上多了一点笑容。 其余人见此,哪里还不明白整洁所在,纷纷起身。 “正是,我天龙堡愿意出军粮四千五百石,银两一万六千两。募兵军额之事,我天龙堡有两千儿郎愿意参加!”天龙堡董如新高声说. 见这两人抢了先,其他人纷纷出言,唯恐落了最后。 “杨家屯愿意出军粮六千石,银两一万六千两,募兵军额两千两百人!”杨龙高声接下。倒是比起刚刚有些肉疼的董如新出价更高了。 “白羊屯也愿意出军粮五千石,银两两万两,募兵军额,两千人!”石秀报出了一个不高不低的数字。 云峰堡张铭目瞪口呆,这只不过是瞬息的时间,就让他落后了下来。 不得以,张铭一咬牙,高呼道:“我云峰堡也愿意出军粮七千石,银两两万两!募兵军额三千人!” 苏默畅然大笑:“好,好!” “诸位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我这里是收到了!多谢啦”苏默一一谢过,又道:“只不过,募兵之事,这里不讲究强迫。以自愿为主,只希望大家能将这局势紧迫的情况,与家中儿郎说清楚。而且,此次我也会精选士卒,那些身体素质不达标,心性顽劣不合格的。我也不是见人就要!” “我麾下,要的是那些为国征战,为保家乡的好儿郎。而不是要那些只为了钱粮饷银的兵油子!”苏默沉声说着:“国家有难,这些挤出来的钱粮军费,是要给那些忠于家国,勇于牺牲的好儿郎。而不是那些想占便宜,贪生怕死的垃圾!” 众人肃然,心中也悄悄松了口气。钱粮这些东西,他们本就准备拿出来报效了。之前之所以你争我夺,为的也只不过是这指挥权。 但这军额,那就心痛了。屯堡人在安顺平坝一带定居,总人口不过三十万人左右。其中适合征战的青年人口,大约是五人一丁。 也就是说,整个屯堡地区抽取壮丁的极限应该在六万人。 按照这个数字,似乎整个贵州的叛军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剿灭。但实际上,抽取六万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那意味着整个屯堡都将失去未来,他们的年轻一代被投入战争后,整个屯堡地区都将陷入至少二十年的衰退。就算是一战之中战争压力最为庞大的法国,那一代的年轻人也只是损失了百分之二十三。但这个比例,几乎已经将高傲的高卢雄鸡打得元气尽失,陷入了对战争的恐惧之中。 故而,苏默粗布估算。自己能够在屯堡区征招的兵丁,最适宜的数字是十户养一丁。差不少是五十比一的样子。 这样一来,苏默能够抽取到的合适兵员,数字应该在六千人,计算苏默手中眼下还有的两千余兵力,苏默这次募兵之后,将掌握住八千人的军事力量。 众人既然一个个目光热切地看着苏默,显然是认可了苏默的领袖地位。 苏默扫了一眼众人,所到之处,莫不是一个个头颅低伏,以示恭顺。稍待,苏默朗声道:“要说治理西南,所用的核心还是应该以我汉家儿郎为主。在王化未有推行之时,西南夷人可以厚待,却绝不可厚信。唯有我汉家教化深入大部分的夷人百姓,西南才真正能够稳固下来。故而,诸位身为纯正的汉家血脉,在西南之地。要懂得抓住机会,乘势而上啊!我们汉家的脚步,不该止步于安顺,比如水西水东、播州、云南!” 叶如松、董如新几人都是眼睛大亮。 这里没谁是愣头青不懂事的人,谁都是贵州里头有分量的人物。听着苏默这点拨,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安家造反,在所有汉人眼里,就算再怎么严重,平定也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也许这只是一种固有的心理优势,但说到底,也是汉族在这个时代自信心的问题。 故而,对于这些社会的上层,安家的造反从某种角度来看,也是贵州整体层面上的利益格局的变化。 安家胜了,那当然是割据西南,汉人在此沦入地狱。 若是朝廷兵马过来平叛,那当然是安家被剿灭,这些造反的土司一个个全没好下场,什么身死族灭,实在是寻常不过的事情。那些跟造反挨着边的其余土司,更是改土归流的首要目标。 到了这个时候,改土归流来了,谁会获利? 民族上看,当然是汉家。 而贵州的汉人,除了贵阳一带,当然就是屯堡人分量足够。若是屯堡人能够在平叛战争中立下功勋,到时候改土归流后的职位,朝廷总不能不看情况地空降吧?而且,西南瘴气遍布之地,看得上眼的也没几个。 到时候,捞到好处的还不是屯堡人?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在他们跟随苏默奋战的情况下。唯有苏默,才是能够直达天听的人物,毕竟整个屯堡区出来的人能搭上中枢这根线的,几乎没有。 他们想要在日后的战争红利中分享到好处,唯有紧紧地将自己绑在苏默的战车上,为苏默冲锋陷阵,获取战功。 一念及此,所有人看向苏默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只有利益,才是忠诚的基础。 当这份利益掌握在苏默手上时,他们对苏默,自然不会有一丝拂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贵乱城困(上) 【收藏可有?】 “天启二年十二月十三日。贵阳天色阴霾,满城惶恐。城外贼兵嚣张,日夜攻城。城内人心惶惶,民粮不足。唯幸官署得力,巡抚大人李枟守柔远门,巡城御史史永安御其内。使民且安息,百姓未乱。然我家中积粮不过一石七斗,解围之日杳无音信。传总兵张彦芳都司黄运清已败城外。若在围城一月,满城百姓生路何在?叹息,叹息——《贵乱实录---柳诸口述》。 贵阳,这座帝国经营西南最为核心的城市喧嚣无比,却也惨烈无比。贵阳不是繁华之地,而今却是人烟稠密之所。无他,安氏叛乱后,整个贵州的百姓,无论汉人还是夷人,都逃入贵阳躲避战乱。毕竟,就算以前再怎么闹得凶的播州杨应龙之乱,也未有攻破贵阳。似乎,这座城墙高深的贵阳城依旧那般屹立着,不会被击倒。 于是,本就不大的贵阳城一下子拥挤了起来。至少有四十万之巨的难民充斥了整个贵阳的街头。 就算在平时,怎样处理这凭空多出来的四十万人也足够让任何一级政府位置头疼欲裂。更何况还是在战争时期,怎样管理、养活这四十万人就成了贵阳城各级官署的头等大事。 但官署的在民事上的热情很快就退却了下来,当安彦雄的十万大军围城贵阳后,再也没有比生存更加紧迫的事情了。 好在,比起四川更加幸运的,是贵州巡抚还在。刚刚履历不久的李枟展现了他果断有效的手段,各级官署迅速被运作了起来。整个贵州的军政力量被迅速拨转,运行得越来越快。所有力量都被投入到了城防军事上。 分派官员,组织人手,征集粮草,筹措粮饷,联系大户,训练兵丁,鼓舞士气,弹压骚乱…… 这些词汇成了这座城市的主旋律。 城头上的战事越发惨烈,凶悍的彝兵尽管攻城手段恶劣,但随着他们攻破越来越多的城池。他们也在里头找到了许多有用的东西,比如攻城锤,比如云梯,吕公车,乃至简易投石机。甚至老旧的火炮,都让彝兵的攻城能力得到飞跃。 这样的结果,是贵阳城防形势越发恶劣。 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李枟至少一半的时间坐镇在柔远门城楼上,吃喝在前线,这才稳固住了军心,在依托了贵阳更高更厚的城防优势后,终于让彝兵至始至终没有突破城墙。 城墙上的每一个动作都拨动着城内城外人的心弦,但封闭的贵阳城内中暗流也终于涌动了起来。 这不是谁在私心作祟,而是这座城市的底层里,处境悲惨的人们几乎都要活不下去了。 围城百日,也就意味着贵阳城内数十万人的消耗无法得到补充。这样巨大的人口消耗的资源是恐怖的,更何况,军事战争对资源的消耗更是一个吞金巨兽,将贵阳城内的每一滴资源都迅速地消耗了下去。 齐六子跑出了自家的小破屋,干瘦的身体上,两双眼睛诡异地亮了起来。这个时候,是深夜,是贵阳城最为静谧的时候。 战争时期施行的宵禁让所有人都无法在城内通行,但凡事总有例外。 比如齐六子,这个生活在贵阳城内的地痞,一株带着不轻毒性的毒草,总是能找到一丁点不多的养分生存下去。 齐六子的身体很干瘦,行动也有些不如往日灵活。但他却更加庆幸,至少,比起棚屋里头那些倒头睡在床上的其他难兄难弟而言,他好歹只是干瘦,也有奔跑和动脑筋的力气。 但那些难兄难弟,却早就是一个个饿的头晕乏力,身体浮肿。看着倒不是干瘦,只是大腿上一按便是一个坑,整个人双眼迷茫在那,犹如一只发胀要死的病猪。 贵阳真的是太困难了,尤其是对于这些居于底层的百姓而言。他们没有门路和关系,也没有存粮和金银财宝。在围城过去了不到半个月后,大多数百姓家里头就没有吃的了。他们不得以只能拿出数十年的微薄积蓄,找到黑市,用几十年的积蓄去买下也许只能苟活十几天的食物。 贵阳城黑市里头,就算是腐烂大半有些发霉的米,那也是要二十两银子一石的。至于上等的存放完好的精米,也许三十两银子能够买到一斗。 在围城里,资质颇佳的黄花大闺女一斗米就能带进房子里任你在她身上为所欲为,而绝不用担心她会跑掉或者乱说话。因为,她们只会盯住你的粮袋子。 高门大户还有积存的粮食,但寒门百姓早已难以存活。 如齐六子这等在社会底层上挣扎求生的,更是太多太多。如那些流民,至少四十万之巨的数目使得整个贵阳城资源的消耗速度攀升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除了少数在贵阳有亲友可以投奔的外,大部分的流民要么倾尽所有寻一处苟活之地,要么待家财耗尽后流落街头等死,亦或者进入军队过着不一定活到明天的日子。 贵阳的围局就这样地逼迫着底层里头各种阴暗涌动。而今日,齐六子在自己的这片坊区里头悄悄地奔跑着,躲避着巡城士卒的目光。 负责巡城弹压骚乱的史永安显然深得李枟真髓,但凡有骚乱,便果断弹压,动辄杀人,从不手软。如此,也让整个贵阳在强力之下被压抑住了那些波澜。 只是,到了夜色后,这些阴暗以惊人的速度复苏着,默默地进行着罪恶。 比如齐六子紧着怀中鼓涨涨的东西,趁着夜色,灵敏地窜入了一片黑暗里头,摸索着,最终推门而入,进了一片光芒的空间。 密封的屋子里头,一名少女见到齐六子,虚浮的身子彷佛一下子有了力气,美目一亮想要扑到齐六子怀里。 只是,齐六子却是淫笑地摸了一把少女不甚丰满的酥胸,便留下一块手指大的肉干,窜入了另外一个屋子里。 这里头,各个衣饰不同的男子压抑着声音交谈着,或者拿出金银珠宝美玉交换着宝贵的食物,或许是某个壮汉一把扯过一个或是风韵的美妇,或是娇滴滴的少女推入对方怀中,拿走一包粮食。 这里,在没有比粮食更加宝贵的东西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贵乱城困(下) 而齐六子,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大包约莫三四斤中的肉干后,成功地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媚眼如丝,身材丰满的成熟少妇。 嘿笑着,齐六子拥着少妇入了另外一件密室。 还未等齐六子剑及入履,轰隆一声巨响,慌乱、惊叫,惊愕,惶恐,惨叫,反抗,呻吟,所有元素充斥进这片空间。 史永安带着三百兵丁成功地扫荡了这个黑市,只是当身边一名老兵毫无犹疑地道破齐六子的玄机后,史永安神色发青,久久默然。 “这肉干,分明就是人肉啊!” “此次黑市的人一个都没有漏掉,贩卖人肉和割取人肉的人都已经当场枭首,首级挂在菜市口上,只不过,能够多少人看到却未必。巡城士卒的体力也不够,巡查了一遍就没力气了。城内到底还有多少……食人者,只怕谁都不知道。我去看过那些地下屠宰场,犹如修罗地狱,不,比起传说中的修罗地狱,那些屠宰场还要更加可怖。一各个骷髅头,一根根人骨,何其罪恶?围城乏困,如此可怖之象,谁能忘却?抚台,这一次千万要刹住这股歪风邪气啊。我们身为万物灵长,怎么能……能去吃人?”说到最后史永安神情激动,整个人的身体都微微战栗了起来。 李枟紧紧闭眼,听到史永安最后一句话,他也是悲从中来,不可遏制。 只是,谁又能理解他的痛苦? 他身为巡抚,本来想着在贵州这个贫困地区做一番事业。也好对得住天子的信赖,对得住贵州百万子民。 但谁又能想到,安家竟然举起了叛旗,十万兵马陷贵州。整个贵阳城如同惊涛骇浪之中苦苦挣扎的小舟。 尤其是这小舟外表上看似乎坚固无比,但内里早就千疮百孔了! 贵阳历来都是穷省,蛮瘴之地。但凡有点背景的,哪个不是想去江南水乡,富裕繁华之所?谁会跑到这穷地方来? 故而,哪怕是安彦雄没有叛乱。贵州城内,官署官仓的存钱存粮都是匮乏。钱少粮寡,也就意味着官署能够掌控的资源少。 而这仅剩不多的资源,还得用在军事上。 故而,民政的事情,谁还能管得了? 而今贵阳这紧迫的状况,除了一个能防护蛮夷糟蹋的大围城外,谁还能顾得其他?谁又有能力去顾其他? 并非他李枟不知民生艰难,也并非李枟铁石心肠,要这些百姓去疯狂到吃人肉,而是贵阳实在艰难啊! “军粮……还有多少?”沉默良久,李枟声音干涩地问向藩库仓大使。 仓大使涩然道:“杂七杂八能出的军粮算起来,大约是一万六千八百九十石,不到一万七的数目,只是,这点存粮。只够满城官员、军卒一个半月的用度。紧巴巴用一点,也就只能够两个月用。” “两个月……”李枟苦笑一声:“永安,你去取三百石粮食。组织一批精壮去修城墙吧!” 史永安听了,还待再说什么,仓大使却是不着痕迹地撤了一把史永安的衣袖。 史永安回神过来,看着李枟,心中酸楚,李枟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白发纵横,面色黄白。 对此,他还能说什么? 只是,他同样明白,三百石粮食的确是太少太少了。按照寻常用度,三百石粮食大概够三百壮汉一月之用,紧巴巴一点,用两个月也可以。 但这些壮汉是要去修城墙啊,高强度的体力活,三百石粮食想要用两个月,能有力气,能吃饱吗? 或许,在这个战争的时候。能够找到点吃的活下去,已经是万幸了吧?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 历来,最稀少的东西总是珍贵的。尤其是稀少还特别有用,是必需的东西,那就更加珍贵了。 比如粮食,比如而今贵阳城内,最珍贵的,就是粮食。 高达也不例外。在柔远门城墙上,他享受着战争里头短暂的宁静。就好比两个巨兽在厮杀之中的喘息时间一样,这片宁静,就是两个巨兽在喘息。 城下的彝兵们在重新组织兵力,收拢伤兵和残尸,调配物资,修建攻城器械,鼓舞士气,让下一次发动进攻的时候,更加凌厉有效果。 而城上的这些守军,包括高大在内的万余文武官兵书吏,也都在准备着。调配物资,守城器械,收拢伤兵,打扫战场,修复武器,回收毁坏的武器物资。以及,对于所有人而言,最为重要的……吃饭。 唯有在城墙上的这些人才是真正能够有稳定粮食供应的,因为,他们保卫者这座城市,随时准备付出生命。 此刻,高达他手中捧着一碗香气浓郁,热气腾腾的糊糊。比起城内的那些难民而言,高达眼下的境遇就是天堂待遇了吧。 高达小心翼翼地捧着瓷碗,舔了一圈碗边残留的糊糊渣,享受地眯了一口眼睛。高达知道,比起寻常十足的糊糊,少数几个军官和他额外多了一点点狗肉以及狗骨头。 托福这阵子巡城御史史永安对那些食人鬼的严厉打击,三百兵丁跟着史永安揪着整个贵阳城各处疙瘩角落,来回扫荡,地毯式搜查,将整个贵阳城的阴暗角落都扫了个遍。 这样一来,倒也让窝藏在里头的各色生命都被赶了出来。 这自然包括无数老鼠和野狗,于是,高达这边一个总旗很好运地在经过这边的时候捞到了一条瘦狗,宰了以后,很是美美地给乙卯段城墙的官兵们补了一顿。 所有军官有狗肉,士卒吃骨头汤。 这对于乙卯段城墙百余士卒而言,实在是这难得宁静时候里头最为享受的美妙时光。 而平时,这糊糊里头也就一些米糠,低劣的粗麦粉。能勉强吃完以后有些力气,却绝对吃不饱。 想吃饱,只有在死战的时候才会有机会。 高达身上的袍衫显然是改装过的,窄断的袖子,紧收的领口。贴身的衣服虽说没了士大夫的飘然风度,却也别致地多了几分干练的味道。 这对于一个前半生一直奋斗在文化战线的儒生而言,这种经历,也许平生也就一次。 “也许,这一次经历就是老夫最后的人生吧……”高达无不自嘲地说着:‘战争年代,谁能保证自己能吃到明天的窝窝头?” 不错,高达不是武将,他是一名文人。 一名文官,严格来说是贵阳府学的学正,正九品文官。是贵州巡抚李枟在战争爆发后,紧急~抽调所有文武官员分派任务时搜刮进来的。李枟将整个贵州城分为六十段,命文武官员分守各段城墙。 于是,在抓阄的时候。高达十分荣幸,或者说不幸地抽到了乙卯段城墙,也就是位于柔远门下这处紧要所在。 要知道,整个贵阳城防体系,最为紧要最为险恶的就是北门,也就是柔远门。这里承担着贼寇最为强大的攻城力量,当然,也意味着守军将会付出最为巨大的伤亡。 而高达,就这么地从一个温文尔雅,有些文人小脾气,却更多是责任、骄傲的文人。在战火中,迅速便成了一个老练的军士,一个可以让武卒们信任的长官。 事实上,在和平年代,他虽说只是正九品的微末小官。在贵阳城里,却同样也是一号众人熟知的人物。是个典型的官卑位尊的角色,毕竟,这个年代尊师重道在哪儿都是很正当的可以上纲上线的。 只是,高达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这个士大夫会上城头和一群下贱的武夫为伍,还做的是杀人的污手活计。 而眼下,就是这么一碗只是带了点肉末的糊糊羹子,就让他好似享受到了什么顶级美味一样。 而原本他瞧不上眼,认为粗鲁无礼的武卒,却在这百日来,给了他太多的触动和感悟。 在生与死面前,为了营救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恐有热血报国的“文曲星”已经有太多的牺牲让他无法忘怀。 为此,这个固执耿介的老先生决定用自己的智慧帮助这些在战火之中,随时消逝却绚烂美丽的生命,这些他可敬可爱的袍泽。 于是,老先生和后方据理力争粮草补给,和大户游说提供兵甲钱粮,为保护自己的属下,和上峰顶牛。 而如高达这样的人,在战争之中,犹如城内阴暗面一样,成了贵阳这座城池内,光辉璀璨的生存,也成了汉民族在生死危亡的关头,闪耀的那些无可忘怀的美丽。 “咚咚咚……” 激越的鼓声响起,打破了城头上的静谧。 无论城头上这些汉家儿郎怎样成为史书上璀璨的存在,他们都必须正视现实,而今,这座古老承载着数十万人生命的古城遭遇了最为强大的挑战。 一个可能让所有人沦入地狱的噩梦。 无数的彝兵在各自长官的呼号下集结了起来,十万彝兵的声势是壮观的。犹如后世,当你攀登在泰山峰顶上,你抬眼往下去看,所有道路上,满目都是人。 但实际上,哪怕是在泰山日流量高峰,也不过只是八九万人。 你可以想象当你站在疯癫上,山下满目都是想要杀你,夺你生命,杀你父母亲友,夺你妻子,抢你女人,杀你儿子的人……摧毁你所有文明,成就,和未来的人。 而这,就是高达以及他身后万余贵州将士的感受。 只是,他们无所畏惧,哪怕万劫不复,也要抵御任何暴徒的侵略!(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王师所在(上) 天启二年十二月。 陆禅从湖广布政使抽调过来,成为王三善的监军,同时负责协调从永保土司三司之中抽调而来的两万兵马。 只是,土司土兵尽管善战,却纪律散乱。朝廷公文下发到土司那里,慢腾腾的到现在也没有抽调完全。直至陆禅亲自去了永保城,这才让三土司紧张起来,立刻抽调彝兵随同陆禅前去宝庆府。 但此刻,在宝庆府牙帐里头收到陆禅来信的王三善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毫无疑问,王三善这个进士及第后被授荆州府推官的政治新星是陆家的嫡系。陆慷显然知道蒲邢之长,不在军务,而在平衡各方势力,稳固政治局势,兼则调兵遣将,供应粮草。故而,陆慷便将太常寺少卿王三善放下去,成为了新任的贵州巡抚。 不要奇怪为何贵州会出现两巡抚,贵阳被围之后就再无音讯,巡抚李枟表现如何,没人知道。 故而,火速调遣一员新的贵州巡抚处理贵州事务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面对贵州严峻的形式,新上任的西府之长陆慷当然没有丝毫怠慢。钱粮调拨到了湖广,王三善的兵马就从武昌府一路行进到前线,半路上一边集结,一边整训,一直到了宝庆府这才稍事整顿。 不是因为王三善走累了,而是陆禅来了。 作为陆慷的亲子,这一次也要奔赴战争,在士林之中倒是让人对陆禅的勇气多了几分敬佩和赞誉。 但王三善却是一点都不喜欢陆禅,不是因为成见和对世家子的敌意。而是完全出于公心! 陆禅从武昌一路赶来,职权是监军使,还负责协调(实际上就是指挥)土司土兵两万余人。表面上看,似乎王三善得了援军,本部兵马加上土兵能有四万人,大大加强了实力。 但真相也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 一切都是因为时间。 陆禅从武昌府赶到前线需要时间,等陆禅协调完毕永保土司的土兵也需要时间。 但眼下有时间吗? 贵州叛贼肆虐,军情紧急如火。贵阳围城危在旦夕,百万汉家儿郎在叛贼的刀兵下苦苦挣扎,他王三善身负天子信赖,领兵两万一路赶到前线,本该是王师入黔,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事情。 但为了陆禅这两万土兵,他却被迫要停留在宝庆府。 而此刻,贵州叛乱,时间早就过去两月了! 贵阳围城,也被困一月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却浪费大半在宝庆府等一个国字号的世家子! 就为了区区所谓两万“骁勇善战”的苗兵。 对这些西南夷人,王三善骨子里就存在着不信任。他的思路倒是和李枟一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夷人可以厚待使其心悦归附,却绝不能厚信,让其忘了朝廷的威严和厉害。 故而,在战事上,必须用雷霆万钧的军事力量一举碾碎所以叛贼,让西南夷人看到天~朝的怒火绝不是他们可以承受。 但绝不能让一群蛮夷以为,天朝缺了他们,就要在战事上毫无寸进! “贵阳可还有消息?”王三善问向亲卫。 亲卫摇头:“回禀大帅,未有消息。游骑最近传来的消息是安彦雄麾下大将全冈领兵到了靖州。” 王三善眉头一拧,他本来是打算择选精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靖州,同时在靖州建立前线基地,压迫当地的保靖土司。 可没想到,眼下因为陆禅这一拖就是十来天,竟是让彝人反应了过来! “保靖土司可有和彝兵交战?”王三善又问。 这次,回答的是中军大将刘超,他的老乡:”回禀大帅,没有。靖州城本就没有多少苗人在,大多是汉人居住。听闻彝兵打了过来,大半都走空了。保靖土司也是迅速退入深山,并未和全冈兵马冲突,而全冈所部彝兵,也没有进犯这些苗人。听闻,还有苗人被俘者,让全冈都给放了。倒是在靖州城的汉家百姓……” 说到这里,刘超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王三善闭眼,不用说也知道对于毫无纪律,畜生一般的彝兵而言,汉人在他们眼里,不就是软弱可欺的代名词? 尤其是战争进行了两个多月,汉人哪一次在战事上硬挺过? “知道了!”王三善打断了刘超的回答:“让刘泽清领前哨,率兵前进,给我将全冈所部盯住,这群叛贼本官一个也不会放过!” “是!”刘超众人应声大喝。 所有人都是气势一振,对于兵士而言,战争可能会死人。但战争,也是封功赏爵的唯一途径。兵马集聚在宝庆府,每日操练无所事事,被王三善整顿得,大部分人都有了渴战之心! 见士饱马腾,众人振作,王三善也是抚须轻笑,心中已然下了决断。只等陆禅前脚将土兵带过来,他后脚就立刻前进! 至于这些会不会让陆禅将他记恨上来,日后打击,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国事颓唐如斯,他深受皇恩,得百姓膏粱,怎能不做一番事业,青史留名?而去计较那些令人作呕的蝇营狗苟? 永保城到宝庆府的道路上,满目都是兵丁士卒。一个个提刀扛枪苗兵穿着左衽上衣,行走在官道上,目标,则是想着宝庆府进发。 在队伍的中间,由一千精悍士卒拱卫着的中军大帐里,陆禅冷着脸,好似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一般。 事实上,眼下陆禅的心情,还真是比起谁欠了他几百万两银子还要糟糕。 尽管对于陆家人而言,钱财委实是个不值一提的东西。 真正重要的,只有权力。 似乎,走在权力道路上,先天条件强大无比的陆禅理所应当是高兴非常的。 而这一次陆禅对西南之行可谓是鼓足了信心。为此,他甚至从湖广家中抽调了一千人的精锐家丁,实际上也就是换了个名目在湖广卫所里头呆着的私人武装。 只需要陆家一个指令,这一千人就能在湖广各处卫所兵额中悄悄逃亡成功。随后,汇聚在武昌的招兵处内,一下子成了陆禅监军使的亲卫部队。(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王师所在(下) 对此,整个湖广三司,上下数百官员,似乎全部都成了瞎子,悄然之中完成了一切正规的手续。 无人对此上报天子,想要上报天子的也无法看到这一切。哪怕是纪皓然,这个被围困在襄阳,被重重迷雾拖住的湖广巡按, 只是,对于纪皓然,陆禅是真的不在乎了。 一开始,纪皓然的犀利手段还真的迫使陆家在襄阳府丢掉了几个县令推官之类的角色,但进展到这一步,也成功地让纪皓然无法脱身。 对于一个被围困在自己主场,随时任他宰割的湖广巡按,陆禅的确是不在乎。 更何况,之所以在乎一个纪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要困住纪皓然将苏默以及整个苏家打垮。 眼下,苏默死在水西城的女人肚皮上。苏家被夺了半数仓储后只是苟活残喘,罢工之声死灰复燃,地头蛇不断挑衅,生意伙伴避如蛇蝎,就连善化一绝的醉仙楼,也颇有些江河日下的景象。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陆禅想象中的美好在发展。 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混账的王三善,他算个什么狗屁东西。竟然敢放我的鸽子,给我甩脸子。这条老狗,难道不知道他的官职,他的权力,他的荣华富贵,未来荣辱,都是我陆家给的吗?”陆禅咆哮着,所有卫士纷纷走出了五十步外,只有亲近些的陈益古,李钧吉还在忍受着陆禅的爆发:“我是监军使,我负有监察权力。没有我的认可,他竟然敢擅自行动,信不信我现在就断了他的钱粮,让他在前线被那群该死的夷人统统给坑杀在山野上?” 陈益古和李钧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无奈。 这一次,王三善的举动着实是将陆禅给气得不行。让一向保持着谦逊有礼,风度翩翩形象的陆禅全然没了温雅,犹如市井泼皮一般破口大骂,毫无忌讳,甚至越说越是出格了起来。 “监军大人且息怒……”陈益古硬着头皮干巴巴地劝言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快些到宝庆府过去。收拢住宝庆府这军资中转之权,到时候,如何与王巡抚交谈,都有了倚仗。况且,王巡抚未必也是故意要拂逆监军大人的。此次彝兵进展之迅速,一个不小心,宝庆府就有危险了啊。王巡抚应该只是出于公心吧!” 李钧吉也干巴巴地劝诫道:“陈兄说的是,况且,这次在永保城,保靖土司不也是十分不恭顺么。王巡抚早些收复保靖土司,也能给监军使出一口恶气!” “那群蛮夷,都是群喂不饱的白眼狼!”一想到保靖土司,陆禅的声音反倒是更大了起来,他陆家经营湖广,当然不会没有接触过西南夷。事实上,陆家一直就想掌握住这些民族土司。只是苦于对方有极大的独立权力而成效不大。 但三百年的工作做下来,除了石柱秦家那边是死硬的保皇党不听招呼外。陆家的牌子,在西南夷各个山头都是很好使的。 故而,这次陆禅打着永保土司的注意,要了个监军使协调土兵的活计。实际上就是想要借助这些苗兵的战力进西南平叛,到时候,军功有了,再借着书院的招牌进科举,他往后的官场之路就顺畅得再也不能顺畅了! 只是,这一次他竟然在土司里头碰了钉子! 贵州安彦雄造反,前锋直指湖广,广西、云南各处。湖广这边,湘西湘西南全是土司的地盘,故而,陆禅还想着这些人能够和彝兵打起来,先互相消耗一下实力。 谁想到,两边竟然丝毫接触全无,你来我退,你退我进。彝兵直接进了湖广境内,一时间湖广风声鹤唳。 而永保土司对于出兵集结宝庆府西去平叛,却是一点积极性都没有。朝廷公文下发到永保三土司,一直过了半个多月,都没有集结起来。 尤其是保靖土司,三大土司要求总计出兵两万人。保靖土司竟然只出了五百人跑到永保城集合,气得陆禅带着一千家族私人武装,直接奔赴永保城,将三土司吓得还以为陆禅要实行斩首行动,这才让三家土司一下子积极了起来。 两万苗兵,在短短七天的时间内,迅速集结完毕,随同陆禅奔赴西南平叛。 但饶是如此,保靖土司出兵依旧只有少得可怜的三千人。 这一点,让本来就气不顺的陆禅挡着彭家人的面狠狠刺了一顿,一顿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话,敲打得彭家三人是屁股下长了钉子一般,怎么也坐不住。 好不容易这两万人拖拖拉拉出发去了宝庆府,陆禅还没顺了几天的气,没成想,王三善简直是挡着全天下人的面,狠狠地噼里啪啦地给了陆禅一阵耳光。 本来制度上清清楚楚的,主帅王三善,监军使陆禅合汉兵苗兵四万人西去平叛。 但主帅王三善,却是在监军使陆禅还未到宝庆府的时候,先行派前哨兵马五千人直抵靖州和安彦雄大将全冈交战了起来。 战事一起,任何事情都有了名义:事急从权嘛。 于是王三善带着中军大将王超,兵马一万三直接压了上去,乒乒乓乓地和全冈交战起来。 然后,留着两千老弱和几个后勤军需官指挥民夫转运粮草军饷,以及,等候陆禅到来。 听到这个消息,陆禅当场便气得吐血,眼下被陈益古和李钧吉劝了好几次,这才心下微平,压抑住怒气,开始处理军务。 “李钧吉,你说的保靖土司之事的确说的不错!”陆禅平静下心绪后,也开始冷静看待问题:“永保土司两万兵马,看来还不能让我在军务的事情上取得主动权。我给你一百人,等靖州城被王三善收复后,去压一压保靖土司那群乡巴佬。让他们清楚,到底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 李钧吉苦笑应是,不知怎的,他心中一直有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尽量远离西南,越远越好。只是,这些事情显然由不得他。 陆禅布置了任务,他便只有接下的份。 “是!”李钧吉应了下来,便领着帐外一百精兵朝着南边去了。 两万人的大军是很长的,有句话说得好,人马上万,无边无岸。 一万人摆起来当然不可能是无边无际,但两万人一字长蛇摆出来,这延绵下来就有几公里长了。 陆禅在中军,能直接控制的就是自己的一千精锐。同时在中心辐射整个苗兵部队,弹压得苗兵没有反抗之心。 苗兵虽也说骁勇,但他们也清楚,那是和战斗力低劣的卫所兵比。和这一千余阵列严谨,行动老练,指挥高效,兵甲坚固锋锐的陆家嫡系精锐比起来。正面作战,苗兵哪怕有两万人也未必能胜。 尤其是在这样一字长蛇摆起来,在战阵上毫无优势的行军模式下。 故而,陆禅可以大大咧咧,并不觉得这些苗人能有什么不轨之心。 “又少了一百号硬骨头!”保靖宣抚司宣抚使彭象乾坐在一匹滇马上,矮壮的身子披上了狰狞的面甲盔甲后,倒也有几分威势。 听了彭象乾的话,两江口长官司彭应楚也是嘿笑了起来:“就算是这些人留下来,那又如何?依着这大公子的骄兵模样,到时候还能翻天不成?眼下我们服软装孙子,等到了宝庆府,看老子不把这姓陆的揍成孙子!” “应楚!”彭衷白不悦地看了一眼彭应楚:“眼下事情还没成你就大大咧咧起来?我看你这骄兵模样也有几分!” 彭应楚嘿嘿笑了起来,面不改色,倒是不敢继续说了。 这三人中,彭衷白最有话语权。这不仅仅因为彭衷白在三方联合部队中有一万人,而且整个部族兵力也最多。更因为彭衷白手下一万人,都是实打实的强力战兵。对此,陆禅也是欢喜得紧。 “都打叠起精神来,该装孙子就装孙子。到时候想怎么做大爷,都随你们!”彭衷白悠悠地说着:“宝庆府还有段路呢,就这么翘尾巴起来,怎么成大事?而且,我听着风声了,这李钧吉是要朝着靖州象乾的地头去,到时候顺带收拾一下应楚,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两人都是脸色一变,若是李钧吉这么快马一鞭地赶到了他们俩的地头,只怕很快就能摸清楚两人的底细了!到时候,若是姓陆的有了准备,岂不是大事皆休? 不过转瞬,彭衷白又笑了起来:“你们也别着急,真以为安家那群人那么好打发?之前王三善要是真派着精锐先一步赶到靖州便也罢了,眼下安彦雄将全冈派出来,怎么可能让王三善那么快进贵州。到时候,靖州又是一场好打。我们慢慢在宝庆府找机会,先看着他们打热闹,我们,捞我们的!” 彭象乾眼睛一亮,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放声大笑道:“不错不错,还是大哥说得对。姓陆的想把我们当孙子用,就总该给我们点好处。这次,不多要点盔甲兵械,我们这孙子还不是白当了?” 彭应楚顿时明白了过来,宝庆府成了军事中转重镇,到时候肯定会从内陆源源不断地运送兵械、粮草过来。 且慢慢等着,他们苗人,总该找个好时机再大捞一笔!(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贵乱实录 【今天只有一更了,算请假吧。不断更,但也休息下。呼,亲请见谅。】 湘南,长沙府善化县。 苏峙护送丝绸棉布被扣押的事情在第一时间传回了苏家,苏家也第一时间迅速开始公关。只是,暮云市巡检司方面态度强硬,拿出了一份真假不知的苏家偷税漏税的证明,还指控苏家涉嫌贩卖军资,倒打一把将苏家所有的公关努力都给消减了下去。 之前衣颜徽准备好的所有官面上的关系,竟是一个也派不上用场。暮云市巡检司虽说是地方治安、税收机构。但在指挥体系上,是归属军事系统。卢象升跟着王在晋一窝蜂地将整个湖南的军政系统清洗了一边,虽说让湖广的军事大大整肃,战力提升。 但另一方面,也将整个湖广的军事系统给得罪了个便。受了卢象升牵连,衣颜徽之前准备好的关系就使不上力。倒是长沙府知府苏浚可以解决这个难题,苏浚在任职长沙府知府的同时,还兼职长沙府守备,是暮云市巡检司的直属上官。但苏浚再一次失踪,苏家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消息回馈下来,让苏氏的天空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今日,苏水华揉着脑袋,竭力克制着脑海里头那股子翻腾的眩晕感。 苏家所有重要人物都在静思厅里坐齐了,这本是苏水华小院招待的地方,临时充当了会议厅的作用。得知消息的所有苏家要人全部都在厅内做了个满满当当,皆是脸色阴沉,如丧傧考。 尤其是苏水西、苏水禾、苏水繁都是神色难堪。苏水西更是听到消息后,竭力打起精神平静地处理了绸庄事务,随后一头晕厥在地上,好不容易被大夫救醒了。又坚持着赶到静思厅。苏水华的长子带着大夫守在一边,唯恐苏水西再受了刺激倒下不起。 这一次,苏水西主持大型营销活动,早早造势起来。满城人气都点了起来,就等着所有丝绸和棉布发卖出去,振作人心。但谁能想到,眼下竟是落了这么一副光景? 长沙府绸庄库存根本不够支撑这么一次苏氏费心费力的营销活动,反倒是让人看着,还觉得是楚练绸庄真的经营不下去,要清理库存,关门不干了。 数万匹的丝绸棉布被扣押,连带着苏峙都被打成重伤羁押了下来,这对苏氏而言,不仅是经济上的沉重打击,更是彻底折断了苏家重振人心的希望。 场内之中,未有一直深居简出,不引人注目的三房苏水友神情平静,眼底还带着一抹深藏的得意。 气氛,就这么在沉默之中凝滞起来。 直至一人一名女子走进了这片几乎凝固的空间。 “文姑娘!” “文姑娘……” “文姑娘…………” 所有人纷纷行礼,文思卿依旧那般美丽动人,举止款款。哪怕是脸上蒙着一层轻纱,这份美丽也依旧不减分毫。 甚至这些被未来窒息得绝望的苏家人,也为文思卿这副美丽所惊艳,心中的绝望悄然被敲出了一个空子。 文思卿被苏水华请了上座。 “这次去长沙,还是没有见到苏太守,此次想要走关系,只怕是没用了。单凭一个暮云市巡检司,是不敢这么胆大妄为的。不说苏浚有参与,但默认是极可能的。至于湖广都司,不去或许更好!”文思卿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心下一沉:“为今之计,便只有舆论一途了!” “舆论?”苏水华几人喃喃了起来。 还是夏达反应快:“可是用童谣,谶言?亦或者在茶馆酒楼等地使人去传话造势?” 众人纷纷眼前一亮,苏水繁明白了过来:“若是如此,那醉仙楼倒是大有用处,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物我也能找齐,就怕在这上面使了力气,适得其反啊!” 苏水华朝着文思卿道:“的确,用市井言论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尤其是这般压迫,力道不足还可能引起军~方的反弹。不过,依着文姑娘之智,想必不止于此吧?” 众人纷纷面带渴望地看向文思卿。 文思卿颔首:“是的。我已经得到了苏公子的消息,根据他传来的讯息,我打算编写一部《贵乱实录》发行出去。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在士林之中。民谣、市井的确不能打动当朝主公。但士人言论,却能迅速引起清议,让对方不得不接招!到时候,若是引动几个御史关注,这次暮云市巡检司之事,未必不能解决!” “什么,家主还在?”一名苏氏铺子的重要人物惊叫一声。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语气不同,皆是纷纷惊喜了起来:“公子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 苏水繁等人纷纷起身,叽叽喳喳起来。 还是苏水华反应快,朝着文思卿一谢礼:“这次,可真是辛苦文姑娘了。如此大恩大德,我苏氏上下……定然不会忘了!” 文思卿气场十足地回礼,只是心中,她却无不苦涩。她哪里来的消息,根本就是从那些贵州流民口中得到了一点苏默的影子,这才为了稳定人心而不得以做出的谎言罢了。 衡山,书院。 “当务之急,还是发行《贵乱实录》!”衡山上,衣颜徽对王轩斩钉截铁道:“人力不足还是财力不足?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送上上来。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五日内,将《贵乱实录》发下去,在清议上,迅速为苏默正名!” 王轩点头:“好!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拼命吗?况且,技术上的问题已经坚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小问题。七日内,五千册我迅速印刷出来。到时候,交给你们,将他通过各种渠道,让整个士林知道!” 衣颜徽、仇天、卢象升、谢世晋、文思卿以及顾诗晓都是默默应下。 “贵州将乱,已有官人言及,礼部主事苏默在水西时,便多行查探之举。稍待,得知主事风闻安氏不轨,于是联合安氏女欲平乱诛彦雄,惜安氏女近人背叛,彦雄早闻故发兵追索。主事携女亡山林,不知所踪……” 燕京,文府。 拿着这本《贵乱实录》文国权久久默然,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市井舆论 【这不是愚人,是微言要很严肃地和大家说个事。 首先和大家说一下微言的情况。大三了,要司法考试。过了司法考试,也就有了法律从业资格。这个是必须去拼的,每天六点多起来去占位,早晚自习,都是必要。只是《国色》在这里,每天还要抽出时间来码字。中午,下午吃饭的休息空当都没有,尽量码字。这样才能写出五千字来。 坦白说,最近写得不算好,至少和开头那些比起来,情节上少了雕琢。很遗憾,也很无奈。雕琢是要时间的,而我恰恰最缺这个。司法考试特别难,国朝三大考,司法考试名列其中。我没几分把握,所以更要努力拼搏。尽量兼顾小说更新的时候,将复习进度跟上去,而我现在的复习进度,是真的比别人慢了好多了。 所以只有一更,三千字。依旧会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请大家体谅,支持微言,不要因为更新少了,反而让小说进入了恶性循环。 其实,更新少了,我质量也能有提高不是? 写得有些散乱,见谅了。】 正文开始 —————————————————————————————————————————————————————————————— 对于自己的女儿和苏家后人搅在一起,本心而言,他并未有多大观感。只是家族内的干涉十分强烈,让他有些无奈。 今日再看苏默在贵州的表现,倒是让他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文国权身为吏部尚书,天下职务变动他都有轮廓在心。苏默的事情,他也听闻过。若是没有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他也并不想插手苏默的事情。 但前些时日陆慷的表现让文国权震动不已,他较陆慷少了四岁,也晚入仕途四年。 结果,就是当陆慷在礼部尚书这里扎根掌握局面的时候。陆慷已经掌握住了户部,并且成了东府政事堂的副相之一。位近人臣之顶,配清凉伞,抗王侯礼。 本来,在政治上他们是观点相近,加上八大家内部的联盟。故而成了相近的盟友。彼此呼应,未来美好。 但这一次,当陆慷以一己之力掀翻了李廷儒入主西府的时候。文国权便赶到了不对劲。 身为吏部尚书,每一次朝廷的人事变动他不说主导,但绝对有一定的影响。但这一次,文国权发现自己完全被排除在外了。 对此,陆慷的解释是李廷儒下台委实只是因为辽东、西南的动乱,并非他人之因果。 文国权应了下来,作罢,但他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直到在对待四川新任巡抚的问题是,文国权作出了试探。他主推四川布政使朱燮元上四川巡抚,理由是朱燮元更加熟悉情况,而且也表现不错。 但陆慷同样知道,朱燮元不是文国权的人,文国权推出朱燮元只是出于公心。 既然是公心,否决了朱燮元也不会得罪文国权的利益。 于是陆慷毫不犹豫地否决了朱燮元,推出了自己的嫡系亲信陕西布政使张正蓬为四川巡抚入川平叛。 文国权明白了。 又一次,文国权翻阅了《贵乱实录》,稍待,文国权对身边一名执弟子礼的年轻官员道:“双亭,我知道章道在南都很活跃,那么,就让他关注一下这《贵乱实录》吧。” “是!”被唤作双亭的年轻官员眼中一抹异色闪过,答应了下来,心中却对苏默这名字暗暗记了下来。 恩师在朝中地位关键却也敏感,一向谨言慎行,也因此影响力颇大。这次对一个区区南都礼部主事用心,可是含义深刻啊! 章道是南京礼部科给事中,科参言官,乃是南京都察院里头六大刺头之一。当然,这是一些不爽言官人的说法。 换个说法,章道是旁人不知道的文国权的门生。也是南京清流的一号重量级人物。 “就试试看,你到底有几分想孤霸八家,权柄天下的心吧!”文国权想到了陆慷那张俊朗深沉的面容,心下喃喃道。 湖广。 《贵乱实录》在新式活字印刷术的高效印刷下,迅速出炉。衣颜徽提供人力物力,更是兼并了几家中小作坊,硬生生地将活字印刷的规模一下子拉了起来。 其余王轩、仇天、卢象升、谢世晋、顾诗晓等人更是纷纷出力,一下子便让《贵乱实录》首批印制五千册成功。 其余销售渠道,更是迅速在短短不过三日的时间内尽数打通。 对于书商而言,和热点问题相关的文册总是容易发卖的。而今战争时期,无数士子百姓对西南战事关心非常,这个时候推出《贵乱实录》自然是十分吸引眼球的事情。 故而,首批五千册,迅速发卖成功。 一下子,市井酒家,各处高档低档的公共场所里,上至高官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了《贵乱实录》这本自传体的文册。 川贵之乱的话题再度热火起来。市井文牍之间,议论纷纷。 “看了《贵乱实录》才知道,原来贵州这么个偏僻穷酸的蛮瘴之地,竟是这么一处风景独到,美女如云的地方。可惜,竟是被这些夷人给占据了。还举起了反旗,妄图割据自立!”市井处,一茶楼头,一矮胖之人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王哥,想不到你平日对天下大事说的头头是道。今日看的,竟是这么肤浅,莫不只是从哪个说书先生那里听了半截吧?竟是连最关键的地方多不知道?”听此,又一高瘦男子大冬天地打开折扇,好似自己成了羽扇纶巾的孔明先生一般,看着这眉飞色舞的矮胖汉子,眼中带着得意。 插楼内听了这话,众人纷纷都停下了手头的话题,看了过来。 更有人起哄道:“都说说,这《贵乱实录》到底讲了什么东西,满城都是在说。我们却买不到这紧俏的小册子了。也不知道这真正打仗了起来,纠结是个什么光景,什么模样?” “不错,六哥哥,王哥哥你们听了什么风声,都说说!” “嗨!”被唤作王哥的矮胖汉子倒也光棍,朝着众人一拱手,道:“我的确是只听了半截,就说这贵州好风光,一个个彝人娘们也都俊俏。还听了些,就是一帮子当官的事情,没仔细听明白。却觉得这贵州之乱啊,还很有新鲜东西。至于你们要听仔细的,小六兄弟,我也不抢你风头,说罢!” 见这矮胖汉子洒脱,被唤作小六兄弟的高瘦汉子点头,也是拱手朝着上下看官一礼,这才道:“《贵乱实录》开头一些,的确如王哥所言。是说了贵州好风光,夷家多情女的事情。但战乱一起,哪里有这么多好事情?亏得认些字,知道这战祸一起,生灵涂炭的灾难啊!” “重庆陷落,满城百姓,被彝兵乱兵奸~淫抢掠者,无以数计。更有兵卒纵火为乐,数里楼台,尽数付之一炬。多少人家一辈子挣来的家当被这些畜生抢了去,人也杀了,儿子成了苦力奴,妻女成了营妓。多少人家一夜间家破人亡,悲惨难言?贵州之乱,更是悲惨更甚……” “难道,当朝诸公,就没有一点动作吗?”如此悲惨之境遇,是寻常百姓根本无法得知的。 战争的阴影早就远去,更何况还是居于内陆,远离边镇之地。更是不知道,原来战争的威胁竟是这般恐怖,这般悲惨。 当下,便有人怒喝起来:“国家钱粮,就是这么让贵州上下文武浪费的吗?还要中枢,难道中枢对这些蠢蠢欲动,野心勃勃的土司毫无准备?” “谁说没有?”被唤作小六哥的高瘦男子大大地叹息了一声:“据《贵乱实录》编者采访的贵州流民所言,这次,朝廷是真的派出了人手的。” “是谁?” “他干什么去了?” “就是苏默!”小六哥沉声:“咱们湘江边上出来的好儿郎!” “书院此次派发历练任务检验学子,上下百号人,全都选了府城、州城、江南郡县,名川繁城。只有苏默,去了西南,去了水西宣抚司面对安彦雄这大奸雄!之前,朝廷便有有识之士察觉到了西南右边,于是以苏默为礼部主事,身负皇命,到水西寻求力量,压制蠢蠢欲动的各部土司!” “甚至,安彦雄造反之前,苏主事已经联合了安家上代宣抚使之女安梓,由此还得到不少彝人的支持。就在苏主事要联合各家彝人权贵压制安彦雄的时候……” 说到这里,小六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此刻,整个茶楼内齐齐紧张了起来,尽管小六哥讲故事的功底实在不咋地,但如此国事,如此湘江好男儿还是让他们纷纷吊起了心。 “小六哥,这上等碧螺春您润润嗓子,好好说,到底苏公子怎么了?” “就是就是,苏主事可有降服那大魔头?” …… 小六哥喝完茶,重重叹息一声:“说来,还是苏主事太大意了!这安彦雄既然敢造反,怎么可能没有准备,甚至说不定还安插了汉奸在汉官里头。故而,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主事要对付安彦雄的事情竟然泄密了!有叛徒,将苏主事的情报告诉了安彦雄,竟是让安彦雄提前反应了过来,直接扯旗造反……数千兵马,重重合围苏主事所在府邸……最终……” 小六哥刚想要吊吊胃口,只是一看整个茶楼上,无数愤怒的目光,顿时迅速跟上:“一把大火,苏主事所在的府邸化为灰烬,朝廷差一点就能降服安彦雄这大贼,却因为内贼功亏一篑……” “唉……” 满场唏嘘声,无数人不由为苏默这努力大大遗憾起来。但每个人心中对苏默的事迹,无不敬仰。 和平年代,敢于牺牲的人终究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更何况还是为国事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是真正的非能人,非贤人无法为的事情。 苏默能有如此心胸,如此胆魄,如此勇气去水西,以一己之力试图扭转乾坤。光是这番雄心,就折煞了不知多少人的心。 此刻,茶楼上一处雅间内,几个青衫儒袍的士子纷纷默然。 这些是府学学生,都是等待来年参加乡试的正宗士大夫,一个个都是过了院试的秀才。 此刻,一本《贵乱实录》拜在桌案之上。(未完待续) 第一章:士林清议 一名锦袍罗袖年轻些的士子,名作丘舒的感叹道:“苏默这一死,倒是捞足了名望。” 另一命老成些的蓝袍士子,名作尤冬的摇摇头:“这是苏默的功勋自己挣来的,谁都没法羡慕。换做你我,谁能在群敌环伺之下,还有如此伟力心性去周旋贼酋于敌巢中?苏默所为,我不吝一个服字!” 几人点头,他们都是看过《贵乱实录》的人。看文字叙述,的确不似作伪。西南之事,源源不断传入内地,大部分士子也都听闻。却并未有多少人深入了解。 尤其是苏默之前还被当做一个反派来宣讲。 “对了,苏默就是善化籍人吧。就在长沙府,隔着我们衡州倒是不远!”另外一名绿袍士子李当风出言:“不如,我们都过去看望一下苏默的家人吧。总归是同乡士子,若是有丧,去拜祭一下敬一敬他在天之灵吧!” 听了李当风的话,尤冬顿时愤愤不平起来:“苏家眼下情况艰难,根本不承认苏默会死。而且,你们之前没听说士林之中有人对苏默的说法,完全是另外一副说辞吗?我看,那些人分明就是居心不轨,仗着我们不了解情况,肆意污蔑苏默!” “如此歹毒心肠,我辈圣人门徒,怎么能坐视不管?”蓝袍士子越说越是气氛:“诸位,可愿意随我去按察司申明?看看到底是谁在作祟,让真正的功臣身死险境,却连家小都保全不了?” “我去!” “同去!” “都去!” …… 一干年轻士子,脸上竟是积极昂扬的蓬勃之气! 长沙城。 南京礼部给事中章道,南京都察院御史刘褚,丘舒、尤冬、李当风等长沙府秀才齐齐被失踪良久的苏浚请入了府衙。 南京虽说是陪都,但金陵王气犹在。更是各种在野党集聚的地方,其对朝中政事的影响很大,更是隐隐有代燕京管理南方事务的隐性权力。 尤其是南京的科道言官,那更是清流舆论的中心,也是东林书院的所在! 作为只差一步就可以迈入八大家的文家,文国权在东林书院里头的分量也是不浅。章道,这位被誉为南都清流四君子之一的科参言官,更是清流之中分量不浅的人物。 就是这么一人到了长沙府,苏浚当然没法再装哑巴下去。更何况,章道还带着都察院御史刘褚,以及一大帮子秀才过来。 第二个都察院御史且不说,就是后面那些秀才,也足够苏浚头疼的。 这年头终究是文人的天下,政治上文官掌握的趋势越发明朗。尤其在先帝试图全面掌握政权的努力失败后,整个官僚体系由下到上已经越发完善,自成体系。天子能够在其中操纵动手的份额被不断压缩,而年幼天子的政治天赋显然不足以面对一大帮子成熟狡猾的政客。 当然,事情也并非绝对。启兴帝在这个位置上,天然地就掌握了各种优势,其政治手腕更是在飞速地成长,尤其是北方人在政坛上渐渐抬头,各种对南方文官的挑战层出不穷后。朝廷的局势也越发混沌起来。 但无论天子怎么用人,他当下能够选择的,唯有文人。而文人的基础,就是这帮子秀才。 而这个年代,秀才不纳粮,不交税,对官不跪拜,游学天下官府助。尤其是读书人内部之中,结社,乡党,同窗情谊,朋友情谊,朋友的朋友的情谊……等等各种交织的网络让这个群体成了这个国度内最为显赫,也是最为得不起的存在。 哪怕是强盛的八大家,也不会去挑动文人这个阶层的敌对。 “章科参,刘御史,诸位同学!”苏浚的神色十分和善,举动之间,让人如沐春风:“暮云市巡检司之事,要说我不知情,这的确是自欺欺人。但要我去干涉,苏浚这里,却有难言之隐啊!” 章道目光严厉问:“哦?什么难言之隐,竟是让府尊面对如此有悖公益,士林寒心的事情都无动于衷?” 面对章道锐利的目光,苏浚神色不变。若说是换一个知府,比如说衡州府知府彭兴水。面对都察院给事中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只怕早就两股战战,心怯纳言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御史言官就更后世的中纪委一样。哪个官员碰上中纪委,不是两股战战,不能言语,莫不是吓得丢魂失魄一般。 而华朝的御史言官,比起后世的中纪委,不仅职权更加广泛,独立性更是十分强大。往往不受谁人左右,尤其是舆论嘴炮起来,谁碰上都要掉层皮。 若是彭兴水挨上,只怕早就认栽了。哪里能如苏浚这边,一如既往地平和,光是这份城府就令章道不敢小觑。这位,也是在中枢混过,差点就能进六部西府的人物。 只听苏浚依旧“诚恳”地道:“因为这是我苏家人,身为一族之人。插手其中,未免有失偏颇。为示公正,我自然应当避嫌。” “难道就坐视烈士阵亡在前,家属在后方却要受难?一个区区巡检司就敢如此放肆,也未免太寒了天下士子为国报效之心!”刘褚愤然。 苏浚依旧平和:“这里是按察司下发的公文,是对苏氏此次涉嫌贩卖违禁军资扣押的许可,还有苏氏族人重伤工人的公文案本。诸位可以看看!” “我辈儒生,为国赴难,那自然是值得嘉义褒奖的事情。但若是有人邀功自傲,以为能以此作为违法犯上之倚仗,本官却不敢苟同。哪怕某些人是我的亲属,我也绝不会容许这些人玷辱祖宗门楣!”说到这里,苏浚整个人气势一阵,让几个没见过场面的秀才都是心下一怯。 只有章道和刘褚不为所动。 章道直言:“看来,苏知府是觉得此次苏家是真的有罪,暮云市巡检司是真正为国执法喽?” “本官不能确定谁有罪!”苏浚倒是没说死:“只是若想以人情关系来逃脱律法,我却不能答应!” “那好!”章道也不讳言:“既然如此,本官身为礼部科参,带我宪院同僚汇集本县士子,彻查暮云市巡检司一事,苏知府可有教诲啊?” 苏浚当然不会大大咧咧应下这个教诲,虽说他的品级要远高于两个最大也就正七品的言官。但这些言官,尤其是这礼部科参,随便下放,最次也是一省参政! 章道此言,是暗讽苏浚明明知道苏家无辜,还假装正义,假惺惺地来一副大义灭亲的模样。 “都察院既然要查,地方亲民官自然不会阻拦。若是科参有何需要帮助的,府衙一定全程帮助!”苏浚依旧语气诚恳。 章道深深看了一眼苏浚,漫不经心地行礼道别。 刘褚等一干秀才,也是纷纷离去。 见几人离去,苏浚脸上的表情顿时松弛了下来。整个人窝在太师椅上,疲惫难掩。 这会,苏兰若从一名姬妾手中接过参茶,递过去轻轻唤苏浚喝了。 苏浚看着儿子捧着参茶,一抿唇,也知道躲不过,捏着鼻子一把喝完。 苏兰若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坐在下首,看着老父,轻声道:“父亲,真的要和善化那里闹得这么僵吗?” 苏浚点点头,转而,又摇摇头。看着苏兰若,心中也是一阵宽慰。都说穷人孩子早当家,这环境还是真影响人。以往在善化小小的池子里,谁都卖苏浚的面子不敢为难苏兰若,更不敢对他最宠爱的小儿子说点重话,结果宠坏了小儿横死,也让苏兰若养出了骄娇之气。 眼下无论善化苏家,还是长沙苏家都每一天安生。危难之事,倒是让苏兰若迅速成长了起来。 这大半年里,苏兰若也开始接触家族生意,更将大部分心思用在了来年的乡试里。 而且性情也沉稳了下来,有了些大家之气。 对此,也许是苏浚这一年来里真正开心的事情了吧。 “都是一家人,我当然也不想做绝。但眼下这情况,他们还认不清状况。或者说,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这让我,还能怎么办?”苏浚说得有些含糊,但苏兰若不笨,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世家有世家的生存之道,比如在站队问题上。尤其是生死存亡,荣辱兴衰一念间的站队,那更是关键无比。 而对于一个世家,他们从来不会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当家族内部主导性力量主持甲方的时候,必然会有另外一方势力选择支持乙方。 尤其是在甲乙两方是零和关系时,世家内更会必然有一派去选择另外一方。为的,就是在战队错误以后,家族依旧有希望继续站起来,而不是一次性被灭掉。 眼下的苏家就是这么个情况。 在苏默极可能已经身死西南的情况下,苏家还有其他余地吗? 或者说,依着苏浚这点微末的力量,在陆家庞大的压力下,他能抵抗几个回合? 要知道,湖广三司整个上层,苏浚连一点支持都找不到。但武昌三司里头任何一个拉出来,都足够苏浚头疼欲裂,应对失据。(未完待续) 第二章:致命出击 “但我总是觉得,这次陆家的和解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实力对比如此悬殊之下,为何会轻易妥协?这完全不符合陆家以往的习惯。我觉得是……”苏兰若张张口,在苏军的鼓励的目光下,大胆道:“缓兵之计?还是父亲……您已经决定全面投入陆慷的怀抱?我听说,陕西布政使的空缺很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觊觎……” 苏浚定定地看着苏兰若,长久没有说话。 的确,苏浚这副表现似乎的确是为了苏家的未来在做准备。但苏浚眼下连大房一系整个苏家七成的未来都可以用来当做筹码,牺牲抛弃。 那苏浚为了自己的仕途,会不会索性彻底卖身干净,连苏家未来的独立性也卖掉呢? 也许这样可以让苏浚顺利成为正三品一省民政长官,但这对于苏家,真的是好事吗? 一旦彻底依附陆家,又脱离了长沙府这片几十年经营的地方。失去独立性的苏家又能长久几年? 这个问题,苏浚终究没有回答苏兰若。 见此,苏兰若郑重一礼,拜别。 他选择了去善化。 苏浚没有拒绝,只是长长一叹。 “苏默找了个好姑娘啊!”苏浚的目光闪烁着,看着南方:“只可惜,声东击西这一招,从来就不是只许你苏默用的。这次别人用在你身上,就是不知道你得知后,是个什么心情!” 善化县。 由夏家斥资十万两,尹氏出人出关系开办的尹氏绸庄在善化一片飘摇的时候,迅速震惊了所有善化人。 “尹家……卷土重来了!” 当城外湘江河边牛头铺一个大围墙修筑起来的时候,整个善化,瞬间热闹了起来。 夏家,那是整个长沙府都有名,势力强盛的大家族。尤其是其官面上的能量,丝毫不弱苏浚。 此次几乎用最快的速度,数百工匠便在三日内将尹氏绸庄的作坊庄园建了个大概。 而门头上行,大大两字“招工”更是刺激了整个善化。 “普通工人,一月一两五银子。熟练工人三两银子……”苏二牛隔远了瞧着,大大叹了口气:“这就是跟着咱苏家庄园,银钱加了五成地抢人啊!” 苏二牛木讷憨厚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尹家人不是都跑光了吗?竟然还重新开了作坊……”苏二牛喃喃自语着:“这么高的价钱,工友们只怕都要跑过去了吧!” 苏二牛身边,一名相貌俏丽,面带几分狡黠还挺着肚子少妇一把拧住苏二牛的耳朵:“看什么看,觉得价钱高就想要叛出苏氏了?也不想想你这一身本事都是从哪里学的,不想想你我姓的是什么?几分臭银子,谁稀罕?” 老婆大人一发威,苏二牛登时就扭头过去,不敢看了。一边,还解释道:“娘子莫生气,你这可是二身子,要是气坏了,爹娘不得打死我。再说了,我苏二牛就是笨,也不是分不清好歹。当然不会去尹家的作坊。姓尹是些什么操行,咱都知道。不会分不清好歹,就是怕的,有些工友们看不清这一环啊!” 苏画芙张张口,还是没说话。 她们小两口子都是苏家做事。苏二牛依着发明,也成了工匠院里头的徒弟,在庄园里,手下也管着几十个工人,做了个小头目。一月银钱也有八两,各种杂费不计,一年下来,怎么也能落下一亮百两银子。 自然,这些都是苏二牛勤勤恳恳做事才得来的。 而苏画芙,也在绣坊里头是湘绣的好手,苏二牛工资没涨的时候,能有五六两银子,一年下来百来银子的收入。两口子在这小城大院里头,可是人人羡慕的中产阶级。 再加上两口子都是苏家家生子出去的,尽管奴契早就交还成了自由身。但骨子里,苏家的标签是什么都撕不掉的。 “你手下那七八十号人,也都看着点。怎么,也不能让那些骨干走了!”良久,苏画芙这才定定道:“其他别的,我们也管不住。就是这良心不能丢了,能留住几个,就算几个吧!” 苏二牛应是:“晓得。我看,还是早些将这些情况,报给族里吧。绸庄有难,我们一年拿这么多银子,怎么也不能昧着良心不管不顾!” “就是!” 静思厅。 当苏二牛将尹家、夏家合伙修筑庄园重开作坊的事情仔仔细细讲清楚的时候,苏水华、苏水西、苏水繁、苏水禾等人,都已然是面带灰色。 “二牛,你做得好!”苏水华定住心神,他很明白。就算局势再艰难,他也不能乱了一点分寸,让下面人跟着心慌。 要是下面的骨干中层再乱掉,哪怕是苏默瞬移回来,人心一散都将败啦! 苏二牛憨厚地笑着应是:“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咱做人,总不能没了良心。” “好”苏水华转瞬便有了考量:“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一会,我会让水禾会下去安抚人心。你先回去给工人们说清楚。我们苏氏,是负责任,厚待人的地方。究竟是苏氏好,还是尹氏好,也希望他们能综合全面地想想。” “尹氏既然要重开作坊,这是对全县百姓都有好处的事情。我不会做阴私的事情去阻拦。但好歹雇主一场,我也多说几句。既然尹氏要提高工人福利,为百姓谋出福祉。那我们苏氏也不会怯了。真正值得信赖的员工,我们绝对会不负厚望。对于那些选择了尹氏的雇员,我们不会阻拦。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明白。工资水准,终归是掌握在工坊这边的,是选择一个有信誉有形象的地方,还是选择一个居心不良,反复无常的雇主。这些事关终生的事情,还请想想!” 苏二牛虽说性子憨直,却记性不错,又重新复述了一边,见苏水华点头,这便一脸严肃地跑了下去。 待苏二牛走了,苏水华整个人窝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一片死寂。 还是苏水禾站了起来,对着众人一礼:“我这就下去控制形势。无论如何,我们还要再试一次!” 苏水华、苏水繁、苏水西都是点头。只是,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模样,谁都明白,这一次,苏家真的是毫无应对啦。 “或许,文姑娘那里很快就能有消息了。听说章科参的调查进展很快……”这会,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松开口。 这下,众人眼里多了一份神采。 苏水华也语调激扬道:“不错。文姑娘已经联系好了诸多正义之士,再加上公子不日即将回归。诸位还担心什么?” 苏水西、苏水繁、苏水禾以及苏松都是气色一振。 看着众人纷纷开始行动起来,苏水华的表情有些苦涩。 本来,苏默临走前的确和他交代了一些此次惊天赌博。尽管苏水华内心十万个不愿意如此冒险,但苏默意思决绝,他也只好做出完全的准备。 却想不到,最终的结局还是如此冷酷。 苏默毫无音讯,尽管文思卿言之凿凿,但苏水华心中明白。文思卿没有拿出信物,实际上是在借用她的影响力来稳定住人心。 此次尹氏夏氏联手重开作坊,无疑给出了苏家致命一击。 之前,苏家的所有力量,甚至文思卿联络好的苏默同学的力量。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一批被扣押的丝帛上,夏元繁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着军方的迁怒,在巡检司里一举扣押了苏家命脉一般的丝绸棉布,让苏家都以为这就是对方的致命杀招。 甚至文思卿连其父的心思都动用了,让礼部科参出手,直接接入扣押一事。 谁都知道,有了这些战斗力彪悍的言官介入。扣押的事情很快就能解决,至于那些罪名罪证,苏水华身正不怕影子斜。托福之前苏默整顿上下纪律,苏家在这个问题是,无可指责。 但万万没想到,陆家这一次扣押货物,竟然是一套连环击。 还是一套声东击西的连环打击! 苏家的大部分力气都牵扯在了暮云市巡检司的棉布上,而今工坊人心浮动,还有多少人能坚定信念留下来? 须知,工人们也不是傻子。 “涨了五成的银子,凭什么不去?在苏家这累死累活的干,一个月也就一两的银子。还有可能被克扣甚至削减。要是惹恼了哪个了不得的苏家人,连命都保住。这次我去尹氏作坊,谁都别想拦我!” “拦你,这才五钱银子你就能把自个儿卖了,谁稀罕拦你?要说克扣,夏执事可都说好了,本来就是一群账房在那截了银子,苏氏根本就没拖欠。至于谁要嘴巴不干净欠揍,连苏公子都要骂,死了也活该!” “你说什么?我看你是苏家的细作吧。这么卖力游说,是不是收钱了?” “你才收钱当细作,你他娘的才是细作,你全家都是细作!” “多了五成的银子,谁不去谁是傻蛋!”眼见着辩驳不过,这人也知道理亏,当下起身,怒气冲冲的,也不辩驳,直接走了。 他这么一走,却徒然带动了一大帮子人起身。(未完待续) 第三章:釜底抽薪 苏水禾赶到走到这里,所有人一见他。往日所有的殷勤都没有了,一个个人看向苏水禾,好似见了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远远绕开。 似乎很是忌讳,又是特别心虚变得色厉内荏起来。 苏水禾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一个个人离开。 “公告和那些话,大家可都下发出去了?”苏水禾看向苏二牛。 苏二牛脸色也有些难看:“都下发下去了,只是……” 苏水禾蓦然想到了什么:“我看,有些人开的价钱只怕是一点都没少于尹氏庄园里头写着的数字吧?二牛,你又得了多少银子的许愿?” 苏二牛脸色一白,指天发誓:“九先生,二牛我敢对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苏氏。不然,天打五雷轰!” 苏水禾摇摇头:“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这次是我们实力不如人啊!” 说着,苏水禾一拳打在一睹石墙上,哪怕拳上已然青红一片,也犹自毫无察觉。 苏二牛轻声道:“他们许了我三百两银子的安家费。但我二牛也不是这么没眼色的人,知道咱的根子在哪里。都说人离乡贱,可我们这些小人物离开了苏家这棵大树,那又能贵到哪里去?不说拿着这卖良心的钱手烫,就说苏家要倒了,过不了几个月,我二牛也是被人扫地出门的下场。那些人得了银子欢天喜地跟什么似地,都是些眼窝子浅的。九先生也不必介怀,我都跟我手下那十七个骨干肯做事的手下说好了。咱苏家,肯定不会亏待了实诚人!” 苏水禾拍拍苏二牛的肩膀:“好样的!” 苏二牛笑了笑,似乎也轻松了许多一般。 只是,当两人再看这空荡荡的庄园后,却终究还是笑不出来。 “哈哈,这次釜底抽薪之计,看苏家还待怎样猖狂!!”尹泓智畅然大笑,庄园主厅里,装饰奢华。得了夏氏二十万两投资和陆家四十万两资助后,尹泓智顿时手头送了下来。 这庄园在集结了人手迅速开工后,更是将这后院尹氏诸人修筑得富丽堂皇,似乎要借助这奢华富丽的装饰来弥补这将近一年里吃的所有苦头一般! 一边的尹光也是不有点头:“这第一局,可真是我们大胜了。苏家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暮云市巡检司那里,却根本想不到,我们一开始要瞄准的就是这丝绸纺织的根基。六十万两银子丢下去,我看还有哪跟白痴愿意跟着苏家干!” “对对对!”尹璋大笑一声道:“这次,光是粗粗一算,我手下那几十号好儿郎就至少上百号大小头目。这第一次走,就至少走光了八成的人!向贤,你一向对此最明白,你说!” 尹向贤也是笑容满面,道:“不错。只怕,那些苏家人还真以为咱们开的价格就是外表上说的那点一样!我们私下许给那些大小头目的工资水平,可是至少超过了原来水平一倍的,翻了一番!这个许诺下来,愿意来的光是统计好有名字的,就足够楚练绸庄至少八成三的人数!” “那岂不是有至少两千五百号人愿意过来?”尹光一下子放松了起来:“这样一来,那苏家还能怎么开工?这次长沙府的营销,他苏家就要给全长沙人放了鸽子啊!” “哈哈!” 众人听这都是大笑了起来。 这会,一个略带嘲讽有些阴测测的声音响起:“诸位这拿着银子爽快,用起来还真是更加爽快了。颇有些让在下目瞪口呆啊!” 尹泓智听了这话,刚要勃然作色。 但一看来人身边的尹立,顿时齐刷刷起了身。 这说话的,正是夏元繁,此刻夏元繁看着几人,道:“诸位尹氏同仁,你们开的这工资也未免太高了。这消息要是传到长沙府,那在下家里的头那些作坊,还要不要开了?” 整个长沙府,真正作坊云集的地方,还是善化。因为这里是苏默一手推动,又有数十水力纺车的地方。 但无可否认,其他地方还是有纯手工作坊的。这既然是手工,那就说明人工成本高昂。 苏默这里是有机械,故而可以大规模招人,同时还能将用人水准压低,薪酬也压低。 但长沙城里头的作坊就不成了,这些纯手工活考的就是技术。自然,工资水平也是。这善化县工资猛涨,传出去,夏元繁手下的那些作坊还不得闹翻天了。 一见是金主,几人顿时讪讪,还是尹泓智反应快,道:“这高水平的工资当然只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夏公子想必也明白,我们现在的第一要务,终究是将万恶的苏氏打倒!至于动用什么的手段,当然不会太考虑。”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说这高水平只是暂时的。只是用来打倒苏默的一种手段,等打倒完了,这正常的价位也就会回落了。 至于那时候工资会不会降低,尹泓智却没继续说。 善化建立的这个新的庄园纺织作坊迅速改变了善化的格局。多出一个大型作坊自然是让善化的服饰市场迅速饱和,甚至在这场同城的贴身下,价格战迅速陷入白热化。 一时间,似乎满城受益,所有的价格都低的难以想象。 如此一来,自然成功地将苏氏在长沙府辛辛苦苦准备营销活动彻底冲垮。 “苏氏楚练绸庄不是说好的要大卖四方吗?怎么现在还没动静?” “这位兄台是远方来的吧?可不巧,这苏家啊,长久不了喽。这楚练绸庄,当然也没法弄这劳什子的降价活动了!” “怎么能这样?我可是千里迢迢而来,听说了苏氏降价促销,信了这牌子这才来的。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影子都没有?前阵子过去问还有个掌柜和气的回答。现在去,连门都进不去了!” “嘿,要说降价促销,还的确有。但你没瞧见,楚练绸庄街对面就开了一家尹氏绸庄。这价格足足低了一成,物件的质量,却是一点都没少。这样,谁去买苏家的东西?” “嗳,多谢老哥嘞!” “这一趟下来,苏家的名誉,可真是败坏干净了!” “可不是,自从苏默在西南没了音讯。这苏家就一日千里,败落得一日千里啊!” “谁让他们恶了姓夏的,夏元繁这衙内整个成了一条疯狗,活活将苏家给折腾垮了……” “唉,命数啊!” 诸多纷乱声在长沙府横行,一时间,百态上演。 苏氏的楚练绸庄庄园作坊里头,最终数一数,堪堪只留下了三百四十七人。 唯一让苏家好受点的是这三百四十七人里头,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业务骨干,技术骨干。这好歹让苏家留下了一部分好的种子,而且,每个人都是在苏家没有提高价码的情况下留了下来。 很大程度上,这些人都是因为济善堂的职工保障而留下来的。大部分人不是受过恩惠,就是苏家的死党嫡系。 但三百多人想要操持一个人数在三千人以上的大型庄园,依旧还是远远不够。 尽管水力大纺车的应用已经初步成熟,但三百多人根本支撑不起和尹氏的进攻。 在善化苏家的传统市场迅速面临冲击,在激烈的价格战下,苏家步步后退,堪堪只是维持了中高等品牌市场后这才相持下来。 但这也同样意味着,苏家在权力保护住善化县内市场后,迅速失去了包括长沙府在内的,整个湘北地区的所有市场。 唯一不受变化的,或许就是衡州府了。 但饶是如此,在激烈价格战的冲击下,不断缩减的利润率让苏家越发萎靡。 “苏家,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时候了!”苏水友声音高亢,在善化探花巷的苏家大宅里,格外清晰。 此刻,一向低调的苏水友站在苏氏正厅的门阶上,百余苏氏子弟聚集在下,看着这位一直沉默不语的三房话事人。 “我无意去抨击现行家族内的任何一位掌权者,也并非要非议这些人在这一系列苦难之中做出的应对。但不可否认的,是缺乏一个强有力族长领导下,我们苏家的困难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十分清楚。我们苏家的情况,八个字,内忧外患,困难非常。每个苏家的子弟都有责任去挽救这一切,我身为三房的话事人,代表三房七十七名子弟郑重呼唤诸位。我们苏家,必须要在这样苦难的特殊时期,做出改变!必须改变我们眼下的窘境,为了我们苏家数百口人的未来和幸福。我倡议,立即改变我们这种软弱无力的局面。立刻召开宗族会议,选出能够带领我们走出困境,走出灭亡境地的族长!罢免眼下苏氏的掌权者,冻结一切可能造成损失的行动。我们需要立刻改变,改变眼下的糟糕的局面,让苏家,复兴起来!” “改变!” “改变!召开宗族会议,选族长!” “我们不要死亡!” “改变!” 苏家的窘境已经清晰无比,所有人都明白,苏家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了。 面临绝地,如此维持下去唯有败亡。 而改变,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生机。 这个观念,在苏水良,苏水学的灌输下,成功地成了而今大多数苏家子弟的真实想法。(未完待续) 第四章:绑架威胁 叶家屯。 自从宋万化麾下大将张楚兵败叶家屯后,这片风景优美的坝子里重新回归了宁静。 苏默派出侦骑在外游走,发现宋万化将所有兵马全部收拢了起来,并不轻易触探入内。 实际上,屯堡区也颇有些易守难攻的味道,想要攻城,就要破解掉连绵成片的屯堡,而这一个个屯堡,都是硬骨头,没一个容易啃下来的。 甚至,比起贵阳城,屯堡还要难以攻打。贵阳城毕竟是省城,城池广大,哪怕再怎么坚固也需要庞大的兵力来维持四面城墙。而叛军人数,却有十万之众。 反倒是屯堡区,一个个屯堡都是石头城。城池紧凑,防御起来需要的人数并不多,同时,敌人能够在小石头城上投入的兵力也少。防守起来更加持久有效。 故而,面对这么成片的硬骨头,自知攻城能力孱弱的宋万化很是明智地没有再发动大规模攻势,反而通过小股兵力渗透杀戮,将一片片难民驱赶到了平坝屯堡内部,同时用杀戮来刺激屯堡区内的统帅,用以达到引兵歼灭的目的。 事实上,面对不断加剧的平民伤亡。苏默表现得十分激动而敏感,在大批迁平民入屯堡的同时。苏默下令,先期一百颗首级丢入了宋万化的帐内。 “看来,这个汉家郎是非要死战不可了!”宋万化冷冷地看着一百颗目光各异的首级。 “接下来,给我烧,给我杀。给我一步步压进去,将所有在屯堡外的村落、耕田,百姓,房屋全部给我烧光了,杀光了,抢光了!” “是!”所有彝兵将领神情狂热。 一队队彝兵战卒被派上前线,无数屠刀杀向了没有战斗力的妇孺老弱。 无论苏默怎么严厉要求各部家族将平民撤回来,终究还有恋家侥幸的百姓躲在山里不愿意出来。 “烧了!”冬日高声吼着,看向一片片人烟走空的村落,十二月的贵州非但没有让他感觉到寒冷,反而在大火下,让他的欲望不断燃烧。 大将军宋万化继续颁布了三日不封刀的悬赏,这让无数彝族勇士兴奋不已。 “前面有汉人!”一名彝兵大喊。 冬日眼睛一亮:“追上去,不要放跑了,将所有汉人全都给抓起来,放到叶家屯去!” “大人,这里还有一些东西都带不走,怎么办?”一名小卒背着铁锅,疑问。 “全都烧了!” “所有还在种植稻麦的,也都烧了!” 大火熊熊燃起,冬日在突袭这个小村落后,终于在山上找到了几十名心存侥幸的汉人。 所有年轻女子都带着哭号,被彝兵拖入了另外一片小树林。胆敢反抗的年轻男子无一例外被斩首,头颅挂在高高的树枝上。 一个个老弱妇孺面带悲戚在彝人的皮鞭下被集合起来,他们眼中唯有麻木和后悔。 彝人的凶残迅速席卷了整个屯堡区,无数屯堡人挤入石头城。 而叶家屯,再次成为战争风云的中心。 城下,无数汉人哭嚎着,无数女子悲泣着。他们固执着没有在彝人的刀枪下求救,只是哭嚎悲泣命运的残忍。 城头上,人头涌动。 “七叔,你放心,我这就来救你。狗日的夷人你们有胆子杀过来,看爷爷不杀光你们。放了我七叔……” “二蛋啊,你怎么没有进堡子啊,这下可怎么办……” “娘,你还好吗,夷人畜生啊,你们这是要下地狱的啊!” …… 声音一下子就嘈杂了起来,屯堡人本就是十分内向封闭的社会。百年姻亲下,每个人都能找到亲戚。 尤其是叶家屯就近进来的这些百姓,和城外心存侥幸的百姓差不多每个人都是带着姻亲。 如此关系下,一个个人纷纷神情激动起来。 彝兵的皮鞭还在继续,突然,一群年轻女子被赶了过来。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到,这些女子竟是一个个衣衫凌乱,眼神麻木。 气氛,随着这些女子的到来变得有些静了。 城头城下的汉人们纷纷感觉到了不对劲,当苏默匆匆穿好衣甲奔上城头的时候,张楚也走进了这些女子身边。 比划着距离,差不多在两百步外,张楚停了下来。 “城上的汉人都给我听着!”张楚扯着喉咙,这个在太祖时祖上被授予汉姓的夷人骨子里跳动着狂野的血脉:“我家大将军命你立刻放下武器出城投降,若不然,城下这些人,全部都要杀掉!” “你们整个屯堡人都要因此灭族!” 城头上听了这话,顿时骚动了起来。无数人苦求着苏默,却有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而叶如松更是强烈反对出兵:“使君,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中了对方的奸计啊。这分明就是要引诱我们出城野战,但眼下,兵马训练不过半月,能够有战斗力的不过区区千人。就是这一千余人,还是被使君打散当做老兵以老带新安置在了那些新兵里头。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啊!” “不感情用事是对,只是,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坐视不管。看着下面一个个乡亲被这群畜生欺辱,甚至杀掉吗?”其余屯堡族长当下出言反对。 叶家屯的人一早就挤了进来,但其余屯堡的百姓却有为数不少的人在外头游荡! “那就是要我们贸贸然出去,被他们杀败,然后我们全都在堡内身死吗?” …… 争夺一下子激烈了起来。 苏默这会出言:“都住口!” 苏默的声音不大,也并未声嘶力竭地呼喊。但就这么轻轻一句话,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苏默拍拍叶如松等人的肩膀,拨开众人,站在了城头上。 “我是屯堡区而今的最高长官,苏默,是朝廷来人!”苏默声音清朗,挺拔的身姿站在城头上,莫名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对于城下的彝兵,我觉得,应该是本官劝你们早早投降才是。我大华王师已经抵达贵州边境,三十万雄兵即将入黔平叛。你夷人不是自诩兵马众多吗?在我子民万万的大华朝眼里,终究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我劝城下那些夷人,你们总要想想身后事。莫要为了那些居心不轨的野心家,让自己在土掌房里面的妻儿老小跟着一辈子不得翻身!” “至于威胁,本官从来就不怕威胁!” “来人,给我将所有俘虏压上来!”苏默一声令下,至少七八十名神情萎靡的彝兵俘虏被压了上来。 那一战打到最后,尽管未能将张楚所部大部人马歼灭。但还是留下了至少五百颗首级和一千多人的俘虏。 对这些俘虏,苏默自然是当做免费劳动力来用着,什么脏活累活苦活,全都他们在做。这样一来,自然是神情萎靡,没有力气了。 “城头下的人给我听着,你们胆敢伤害一名老百姓,你们这些俘虏,就有一人要死掉!”苏默声音朗朗,一下子让四周听了个清楚。 张楚怒火值飙升,让他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惊惧。 苏默的手段显然十分厉害。只不过半个月过去,这一个个军官全部被甄别了出来。 城头上七八十号军官,全部都是他的心腹军官。 一个个都是他在军中指挥兵马的根本,这次宋万化虽说对他亲信依旧,这完全是看在长子的面子上。一点兵马都没有给他补充,只是让他带上了千把一战之后早就没有精气神杂兵,让其无限刺激城中百姓。 宋虎策马而来,目光淡漠地扫过城头上的一个个俘虏,远远对视着那个背负着双手,气定神闲的汉官。 “你们不是想着要去洗刷屈辱吗?”宋虎看向一千余杂兵:“我将这些女人给你们带过来,让你们尽情享用。一会,城下叫阵,尔等为先锋!” 说罢,宋虎策马离去,重新回归中军,看着张楚。 张楚此刻神色狰狞,不再看城头上的旧部,而是大吼一声:“上!” 其余彝兵听此,纷纷兽性大发。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和女子的尖叫不断响起。 苏默胸中顿时怒气勃然,竭力压制住,满城上,一片寂静。 城外的哀嚎声不断地响起,苏默眼睁睁看着,命令苏克容斩首俘虏。 没有人说杀俘不祥的话,也没有人再劝苏默。要知道,国朝讲究仁爱,面对夷狄的,尤其是西南夷的时候。宽容仁厚较多,尤其是儒学盛行下。苏默这么凶残的举动,绝对会让御史言官轰动起来,一起将苏默列为靶子。 只是,苏默已经不再顾这些身外之事。 他只是竭力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保持着冷静和清醒。 城外两万彝兵不知藏在哪里,似乎只有张楚和宋虎这区区不过四五千人。 但苏默明白,这些兵马就是诱饵! “娘……”一名年轻的汉兵终于压抑不住悲泣,轻轻哭了出来。苏默痛苦地闭眼,这种悲泣和无力感瞬间遍布整个守军阵营。 城外就是自己的亲人,他们却根本无力守护,只能在如乌龟壳子一般的城头上守着。城中弥漫了悲戚,士气陷入一片低迷。 突然,一名老人趁着彝兵看守不严,一把冲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章:汉军 看守的彝兵惊呆了,慢了几步这才追了出去。老人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竭力奔跑着,大喊:“使君,不要出来,宋万化领着兵马在外面埋伏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莫要……出……” 几名彝兵奋力将这老人擒住,老人还待再说,一名高大些的彝兵一把掐死,老人这才嘶哑着喉咙,眼神渐渐涣散。 “不要出来,给我们报仇……” “孩儿,给你娘多杀几个叛贼……” 张楚惊惧:“杀了,全部给我杀了!” 城下血雾弥漫,苏默缓缓举起手中宝剑,指向张虎:“三日后,决战!杀出城去!” 宋虎面容狰狞,笑了。 叶家屯行衙。 “战书已下,我意已决!”苏默看向身边诸人:“此事,不必再论!” 叶如松等人听此,脸上神情各异,唯有躬身行礼退下。 “使君如此做,实在是中了对方小人的奸计啊……”天龙堡董如新道,虽说之前他也反对在那种情况下坐视不理,要求出击。但真正到了出击的时候,却有很快犹豫了下来。 杨冬也说:“不错,我看那宋万化就是摆明了要激怒我们,让我们离开城池的防护去和彝兵野战。可我们的儿郎才训练不过半个月,就算使君真的训练有方,可野战不是守城之战。儿郎们能抵得住如狼似虎的彝兵吗?” “当年播州之乱,我也是见过彝兵凶悍的。这些人是穷极了不怕死,死了还能捞着抚恤。真是一个个杀过来毫无畏惧,野战上我们能有优势吗?” “是极是极,不如我们再去劝劝使君?只要我们能在屯堡里头守住,到时候等各省援兵来了。我们就大功告成了!叶千户,不如就请你为我们主持个大局,去劝劝使君吧!” 说到这里,陈云纯、董如新、杨冬、石秀以及张铭的目光都看向叶如松。 叶如松却苦笑着摇头:“使君都说了,他意已决,让我们不必再论。你们还在这里议论纷纷,这是要公然挑战使君的权威吗?” 众人神色一变,讪讪:“这倒不是,使君既然下了命令,我们怎么会违逆。只是……此事着实有些仓促啊。” “对对,我们不是要违逆。但……叶千户觉得……此事真的毫无回转的余地了?” 叶如松面无表情地缓缓摇头。 这时,苏克容出来,朝着几人一礼,对叶如松道:“使君唤你去。”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一个个面带艳羡和复杂地看向叶如松。 叶如松心中狂喜,也矜持地朝着几人一礼,这才在苏克容的带领下进了牙帐。 苏默此刻对着地图,在上面比划着什么。 叶如松在这地头上也活了几十年,一下子便将锁定在了七阳坡,这片地方是个小坡地,大体呈凹字形,周围较为平坦,是个难得能放下几万人作战的地方。 同样也处在安顺和平坝屯堡区的中间,想来,就是此次苏默选择的理想战场了。 果然,当几个亲兵抬着一个巨型大桌围子来的时候叶如松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几个老农山夫对着苏默比划着,一个个山丘、河流、高峰、谷口、坡地乃至村庄井口都被标注了起来。 收拾了大半天,苏默这才抬眼看了叶如松一眼,缓缓点头。 叶如松心下松了口气,坐了下来。他知道,苏默这是对这次其余几家屯堡不满的表示。 同样,刚才苏默准备沙盘,制作战场形势图,就是在表明自己绝不退缩的心思。 “使君的用心,真是让在下叹服。”叶如松轻声道。 苏默站在沙盘旁边,笑了笑:“我这用心?只怕那几个家伙都在那里鼓噪着,说我这是小孩子心气了吧。” 叶如松讪讪,的确。苏默说是礼部七品主事,但说回来。苏默这年纪也不过实岁十七,虽说行了冠礼,是个心性和本事都足够的成年人。但将近一倍以上的年龄差距还是让人下意识有些瞧不起这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子。 叶如松辩驳道:“我却不觉得使君这是轻率了。” “哦?”苏默找了个凳子坐下,有些感兴趣了:“来,还请叶千户为我分说分说。” 叶如松便道:“我能感觉到,而今的屯堡情势十分复杂而且危险。城外一场令人发指的杀戮和夷人的兽行让士兵们的士气十分低落。暗地里,更有不少百姓对屯堡的未来处于悲观。他们手握武器,身为军人,却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这样的情况,让他们怎么好受?” “有些人反复无常,在城外彝兵埋伏的时候要出城杀敌救民。在城内民心低潮的时候拥兵不出裹手裹脚。这种眼窝子浅的人,我叶如松是绝对不屑与之为伍的!”叶如松话语铿锵有力,让苏默缓缓点头。 苏默微微颔首。叶如松这是在表忠心啊! “去军营!” 说是军营,实际上就是叶家屯城外的一处大围墙。安营扎寨本就是一个考量军事素质的活计,而且民夫征发也方便,城内拥堵着上万人,全部放出来粮米做饷银招人,一切都十分便利。 于是,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叶家屯外林立起了一个军营。 苏默出了少部分时间在叶家屯内处理一些庶务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里,操练兵马。 大部分士卒也能看见,苏默每日都会带着自己的亲卫部队一起操练。而所有军官,皆是亲身带队。 八千人的军事组织管理,对苏默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一开始,各种困难纷纷冒出。 军官的任命,军纪的维持,军粮军饷的调拨,军事条例的执行,训练计划的实施,各项阵法的训练。 下到小旗的小团体配合作战,上到各部千户的安排。八千人的管理,足足让苏默半个月来一下子瘦下去了十斤。 而且,最让苏默头疼的。是军队的人心士气,古代冷兵器时代作战,特别强调士气。 贴身肉搏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厮杀是极其考验军士心里素质的地方。 士气高昂,便能在鲜血飞舞,残肢断臂满地的战场上一往无前。 士气低落,面对的对手哪怕武器装备再怎么低劣,也难以取胜。 面对这些半个月之前还是一群平民的新兵,怎样给他们装备上武器盔甲已经不是苏默考虑的头等大事。 如何保持八千战卒的士气昂扬成了苏默日思夜想的问题。苏默不是军事专家,对如何训练指挥军队也没有经验和心得。 好在,屯堡区毕竟是军事区。尽管叶如松一直说这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成了平民,但苏默明白,叶如松这是有藏私的。 光是看各家那加起来合计近千的家丁苏默就能明白了。这些家丁,全都是杀人技法娴熟,配合有素,装备齐整的精锐。 若是这些族长真的对军事一无所知,怎么会费心费力地装备这样一支百余人的家丁武装? 很快,苏默便任命了叶如松为自己的副将,负责统筹整个新兵的军事训练。而苏默,总揽全部事务。 同时,宋大壮被苏默下放成千户,统领士卒一千人。 而苏克容,被任命为苏默的亲卫队队正,手下三百武士,皆是从新兵之中择选的最优苗子。加上比例最高的一百老兵带领,这三百亲卫便成了苏默手中最犀利的力量。 同时,苏默将余下的将近两千有过战斗经验的老兵下发到各部成为基层军官,有过大军功的苏默直接提拔为试千户【一切从权下,这支武装力量的官衔都做不得数,只能算是试用。得等战后报备西府获得批准才能生效。千户品级为正五品,相当于寻常知府和直隶州知州的品级。】,比如叶昶和叶骞,成了新任千户。两人在叶家屯一战表现出色。叶家近百家丁,战后还能活动的只有三十余人,大半战死或者重伤致残。 而那些能够在前一次战争之中活下的精锐老兵,相当一部分都成了小旗,乃至总旗百户的军官。 而这些人中,许多都是和叶家相近的人,苏默这一举措下,成功地制造叶家和其他几家的差距。 当然,随着军队的磨合和正规化。苏默也在悄然抹去各家的家族痕迹。 至于其余几家,苏默的表现就很挑剔了。尽管这几家都十分乖巧地交出了家族武装,将近七百人的精锐家丁。但苏默并没有对这支精锐有太多的爱惜,直接打散了分拆到各部去。几乎用严苛挑剔的目光去审核每一名士兵,直至确认了这些士兵身上并未有多少家族痕迹,这才让其走上军官岗位。 但对于那些家族痕迹深刻的,苏默直接打散成为普通士卒,等起立了军功再做安排。 至于原本统领这些家丁部队的军官,苏默的表现也十分严厉,大多数派下去成了小旗总旗之类的军官,几乎鲜少有成为百户级别的军官。 这让这些家丁暗自对苏默十分不满,但家族力量已经没有组织,被打散下去的他们在影响力上迅速消减。(未完待续) 第六章:七阳坡 被悄然抹去家族痕迹的新兵部队很快被苏默掌握了下来,投入了巨额资源的苏默显然十分舍得。 管饱的大米饭,三五日一次的荤腥鱼肉。良好的伙食支撑了新兵高强度高节奏的军事训练。 当苏默进入军营的时候,士兵们正在准备出操。最先出操完毕的,是宋大壮的第一营。 这一营里面的老兵数量最多,一千六百人的标准营齐装满员,老兵比例达到了一半八百人。 同样,各种配备也以第一营最为齐全。伙食,军官,钱粮,武器盔甲都以第一营最好。 “复仇!” “杀敌卫家!” “军人耻未平,岂敢懈怠?” …… 各司各样的标语打在军营内,让叶如松感到了一些不同。 苏默对叶如松道:“这几日你没有再来军营了吧?” 叶如松回答:“末将这几日都在操持钱粮调拨之事,的确对训练关心得少了,请责罚!” 苏默拍拍叶如松的肩膀:“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责罚人。随我来吧,有些人高高在上习惯了,看不懂那些真正关键的东西了!” “跑操开始了!”苏默和叶如松带着几个亲卫,就在军营一处不起眼的站了起来。 很快,一种让叶如松感到十分生疏,又分外熟悉的声音传来。 塔塔塔…… 这是千百人脚步整齐的声音,随后,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响起:“军人者,保家卫国。身为军人,我问你们。城外死难的同胞,可安息?” “冤魂未平!” “我辈军人,当如何?” “杀!” “杀!” “杀!” …… 跑操,负重越野,别扭却又让使君无比重视的军姿训练,还有林林总总的炼体之法,如仰卧起坐,俯卧撑,蛙跳等等新奇古怪的训操让蒋舟每日训练完毕都好像浑身散架了一样。 而且,做完了这些基础的东西,还会有搏击训练,方阵训练。一个个名目繁多的训练光是看着,都快要让人昏厥了。 一开始,本就身体不够健壮,平日营养也不够好的蒋舟每日回来,都快要晕厥,匆匆吃晚饭,洗漱完了,倒头就睡去,死猪一样。直到第二天被小旗野蛮地一嗓子喊起来,随后继续这种堪称惨无人道的训练。 好多兄弟受不了,想着要逃跑,结果却是被抓住以后毒打一顿,挂了一个逃兵的牌子送回家里。结果那些兄弟家里一个个受了天大的屈辱一般,硬是将逃兵赶出了家门。 这种数十万乡亲生死存亡的时候,还想着要逃脱,还算人子吗? 好在,每日三餐管饱足量的伙食让蒋舟以此坚持了前七天,再加上时不时有的荤腥和足量的盐分。让蒋舟的身体营养渐渐跟了上来,支撑住了大量的军事训练。 而每日几乎将人操练到晕倒的大量训练也让大部分军卒没了胡思乱想的时候,蒋舟便感觉自己就是这样。 每天不是吃,就是训练。那一个个仰卧起坐和俯卧撑,蛙跳就让身体浑身上下没一个像是自己的。 酸痛痒麻,能遇着的滋味让蒋舟全部尝了个够,若不是李时珍先生带着一大帮子医生跑了活血化瘀的草药,满满上百个缸子。让整个军营里所有新兵都能擦药抹药,只怕光是这第二天的暗伤就起不来了。 蒋舟跟着小旗刘晖开玩笑,就是这一战能活下来,当个按摩保健的澡堂师傅那也够了。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来,每日分量十足的训练量耗掉了所有人的那点腌臜脾性。 在巨量训练下,每个人都被操练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知道在堪称严苛的训练中服从掌管的命令。 而所有长官,每日都在苏默使君严厉的目光下,不敢懈怠。 所有军官都知道他们的荣耀和未来攥在这个不大的年轻人身上,而屯堡人的未来,也取决于这个苏使君。 再加上,这一个个士卒,全部都是苏默亲手提拔起来的。他们能够从大头兵一跃而上成为军官,固然是因为军功的作用。 可若是没有苏默,他们哪怕军功再多,朝廷会认? 在一个个官兵的心中,苏默比起虚无缥缈的朝廷更像朝廷。也是真正拯救屯堡人的人! 而且,在苏默的亲身示范下。每个军官都不甘于后,亲身带队,让一个个大头兵纷纷想着。苏默这样的文曲星都能跟着他们这些武夫在训练上上挥汗,他们这些只余下贱命一条想着抱住妻小的糙汉子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同样,军官的思想也是单纯,跟着苏默这样一个值得尊敬效命的长官,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惟效死耳! 当八千人的武装整训了一个月后,苏默和宋万化约战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五营兵马齐齐准备,第一营宋大壮领军为先锋,先行出发。 其后,苏默领着第二营,第三营,第四营为中军主力,浩浩荡荡越过屯堡,想着七阳坡进发。 副将叶如松领第五营维系粮道,为后军征发民夫,修筑营帐。 当苏默领着六千四百人行进到七阳坡后,远远瞧着,对面的坡顶上,一道旗帜出现,随后,两边展开几乎无边无际的宋万化所部大军出来。 七阳坡的地理颇为有趣,大体而言是凹形,中间一片延绵千余步的平地,这里本来是一个盐碱湖的大湖。西南大旱后,大湖干涸,于是变成了一片盐碱地。 平素,这里也是一条从安顺城到屯堡区的大道,行走了几年,倒是成了一块十分合适的战场。 而今,两支兵马约战此处,到让苏默一时间想到了宋襄公的堂堂之战…… “擂鼓,进军!”苏默高喝一声,第一营开始摆开方阵,进入战场。其后,第二营随后准备进入,第三营第四营左右摆开,将苏默围在中军警戒四周。 宋万化见苏默率先挑战,冷笑一声,一挥手,宋虎领着六千余人向前进发。 只是,彝兵的战阵功夫显然要差一些。六千余,战阵摆的乱糟糟的。实际上,西南多山地,根本就没有大规模战阵的需要。 彝兵这些天接连取胜下,靠的是一鼓作气冲入城内,压倒了汉兵微弱的抵抗。 除了在安顺的抵抗稍微强烈一些外,也就在贵阳、叶家屯吃了亏。 这次野战,尽管彝兵战阵糟糕,但无一人对此感到沮丧。 彝兵们高声大吼,在各自长官的指挥下,走上了战场。彝兵渴望野战,渴望和这些我在乌龟城里头的汉兵在野外硬碰硬地打一场。 而宋大壮也毫无畏惧,带着汉兵之中,最为精锐的第一营走上了战场。 人数,是三倍之差。 六千余彝兵在宋虎的命令下先是缓慢地,压着步伐地走下了斜坡,随后,在距离接近到一百步的时候,速度开始加快。 汉军的步伐依旧平稳,横竖四十人的长枪兵方阵犹如一个巨大的刺猬,开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战场中央,面对对面六千余兵力众多的彝兵,汉军的长枪林立,齐刷刷向前,坚定无比。 从天空上看,犹如一群数量巨多的蜜蜂冲向了一只步伐坚定的刺猬。 嘶吼声,刀枪交击的钢铁碰撞声,脚步声,跌倒声,刀枪入肉的噗嗤声。 无数繁杂的声音伴随着瞬间弥漫开的血腥味笼罩了这个世界,宋大壮高吼着稳定住方阵,无数长枪攒刺着,长宽四十人的正方形方阵不断地变动,试图分裂成了一个个小的方阵开始拓宽战线。 而疯狂的彝兵在军官的呼号下,不断舍命冲击,一个个无畏长攒刺,拼命地冲入,挥刀进攻。 彝兵的战斗意志十分顽强,依靠人数和灵活的战术更是将宋大壮的方阵挤压得难以移动。 而结阵后的步兵也是十分强悍,面对略显散乱却战斗力彪悍的彝兵,结阵后彼此依靠的汉兵显然更多了勇气。 尽管大部分新兵面对这样的局面纷纷心下战栗,十分的战斗力发挥不出来五成。 更有甚者,真刀真枪实战时,更是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狂躁得想要脱离方阵,结果被直属长官直接拍晕了丢到后面。 在老兵的带领下,方阵在两军碰撞之中被竭力稳固下来。 两方的战斗变得激烈起来,方阵的冲击也越发大了,三倍的人数差让宋虎有足够多的时间去拨转方阵,让一支支精锐的部队试探出方阵的弱点,随后不断冲击,试图凿穿方阵。 想要拓展空间的汉兵被竭力压缩着,长枪兵的悍勇在不断冲击而来的彝兵下被迅速抹磨去了精力。 就这样,战争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 剧烈的运动下,士兵们的体力被不断地消耗了下来。彝兵们惊愕地发现,这些汉兵士卒的坚韧明显比起上次要多了许多。 他们持久作战的能力比起攻城战上丝毫不弱,体力的充沛,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而大多数彝兵,都是些穷人家的孩子。贱命一条,虽然十分悍勇,作战技巧比起汉兵更加娴熟。 但营养不良的结果就是体力缺乏。 战争日久,结果就是第一批投入进来还在存活的彝兵体力更早不支。 面对这样的结果,宋虎的反应十分迅速。(未完待续) 第七章:战事 第二批彝兵迅速冲了上去,第三批彝兵也在准备。整个六千余的军队被宋虎分成了三批,轮流休息,轮流冲击。 而且,宋虎是在第一批还未开始撤出的时候,就命令第二批彝兵冲上去。 这样一来,宋大壮恼怒地发现。在对方换人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找到间隙反击,反而还要灰头土脸地寻找办法稳固住这突然增大的压力。 汉兵们的体力哪怕再怎么训练得当,也终究有尽时。 更加让宋大壮心焦的是,后方兵士替换前方兵士的行动显然可能让方阵陷入危机。 宋虎还掌握的五百亲兵虎视眈眈,一旦瞄准了弱点,定然要盯准弱点全力突破。 两方打到现在,拼的就是彼此之间少犯错误。 见此,宋大壮亲自领着左近兵士,向前突围,吸引兵力。 随后,挥舞旗帜开始变阵。 四十人长宽的方阵顿时开始变化,一个个小的方阵在宋大壮亲自领兵的吸引敌军的时候分开。 已经力竭的外围汉兵结阵自守,其余还保存着战力的汉兵顿时以小旗为单位,进入了混战之中。 这些内圈的汉兵,显然是专门研究了小团体配合作战的。有刀盾兵,有长枪兵,三人一组冲锋,五人一组结阵。 彼此配合,互相帮助。 一个个小团体由在各个百户级别的军团组织下,互相呼应,将各处突围进来的彝兵不断挤压出去。 见此,宋虎终于忍不住呼啸而出,五百亲兵直接突围插入。 三批军士一举投入了战斗,而宋大壮也丝毫没有畏惧,领兵强硬反击,两名战将杀到了一处。 其余各部士卒,更是混战到了一起。 苏默见此,命令第二营第三营左右翼上战场,前出压阵。 见此,宋万化也针锋相对命令中军前压。 得到后方鼓声讯息的宋大壮和宋虎纷纷呼喝麾下部将,原来,此刻一战下来,直接从日中战到了日暮。 初战显然不会延续到夜战,两军至此,纷纷开始后退,安营扎寨对峙。 而苏默,却神色阴沉。 这一站,他的心情丝毫不好受。虽说看起来宋大壮所部第一营和对方六千人厮杀平分秋色,但实际上,苏默隐隐有种感觉。 若是让宋大壮持续打下去,第一营未必能坚持到最后。 初战,落幕。 战后,两军各回军营。 各安其命,零散的两军将士在战场上收敛伤兵尸体。夜幕,让一切归为沉静。 数百里外的水西城。 此刻,也是一片安静。 没有出现在七阳坡的苏克容却出现在了水西城。 而今,水西城彻底成为了黔西北的中心城市。连毕节,也不如水西。 各方土司云集于此,大批军资再次集结,随后被发往贵阳,支撑罗甸大王进攻贵阳的需要。 只是,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水西城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却逐渐归于沉寂,这个人,便是奢辛蕙。 永宁奢家嫁过来的女儿。 奢家和安家世代姻亲,彼此牵扯极深。更何况,而今奢家正是士气高涨,围攻成都的时候。 比起苦巴巴只能在贫瘠贵州纵横的安家,奢家所占领的数十四川州县就要肥沃许多。四川自古天府之国,哪怕近年天灾,依旧是个富饶的地方。 故而,奢家的实力比起安家要强出许多。 哪怕是奢辛蕙做的事情让安彦雄愤怒无比,但他也只能剥夺了奢辛蕙的所有权力后,将其囚禁起来。 只是,让安彦雄分外恼怒的是奢辛蕙对其不假辞色,一副死硬到底的模样。安彦雄也搞不懂奢辛蕙到底被苏默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什么都朝着苏默。 几次安彦雄都想要动强要了奢辛蕙的身子,换来的却是奢辛蕙手持短匕,反倒是差点把安彦雄给吓了一跳。 无论奢辛蕙是想杀他还是自杀,都是安彦雄所不愿意的。 她毕竟是奢家人,在水西城也经营数年,潜藏的实力不可小觑。逼急了,他也捞不着好。 于是将所有火气发泄在贵阳城的安彦雄只是将其圈养了事。不过,奢家倒是有动议要将奢辛蕙带回来。 奢辛蕙在安家失势,但也掌握了一帮子文职属下。而今奢家打下了诺大个四川,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奢辛蕙回去,也是刚好。 奢辛蕙既然提议要走,水西也没谁拦得住她。 左右只是带走十几几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还不少都是汉人。安彦雄当然没什么在意的。而且,贵阳窘迫之极,他也要抓住机会,全力破城。 “走吧……”奢辛蕙留恋地看了一眼宣抚司府。踏上了离开的道路。 谁也没有注意,为何奢辛蕙身边会突然多出一百名武士。 尽管这些武士都打着奢家的牌子,但至今,奢家还未有正式的公文消息传到水西城。 就这样的,奢辛蕙出了水西城,消失了城内一干大员的目光内。 进入了莽莽群山之中,小道之上,百余人簇拥着奢辛蕙等一干文武。只是,看这些武士首领的表情,尽管对奢辛蕙神态恭敬,却并未有那种如奢辛蕙身边人那样顶礼膜拜的感觉。 要知道,在彝人这里。人的印记是十分深刻的,这些人既然选择了跟随奢辛蕙,就等于是将一切都交给了头领,包括尊严和生命。 但这百余武士和武士头领的做派完全不一样,每个人尽管保护着着奢辛蕙一干人。但神态之中,却都带有一种淡淡的骄傲。 而且,比起一般的汉兵。这些武士更加强悍,不仅作战技巧更加娴熟精湛,彼此的配合和指挥的有效,更是一等一的强悍。 依着奢辛蕙的目光去看,也不觉得自己所见过的精兵之中,有哪一支能超过的。哪怕是奢家最强的武装永宁卫,安家的最强武装罗甸卫也比拟不了。 他能感觉到,比起一般的汉族士兵。这些武士不仅在实力上分外强大,那种精气神,更是谁都比不了。这是一种历史传承的荣耀,一种武士的尊严和辉煌在里头的精神。 蓦然地,奢辛蕙想到了一个地方…… 衡州! “苏队长!”奢辛蕙唤来了苏克容:“你们是来自衡州吧?” 苏克容傲然地微微颔首,随后道:“不错,这便是书院派来支持公子行动的一百名书院卫队!奢夫人,此次事情事关重大,公子所言不得有失。更不会让我们这等秘密暴露,否则……所以,还请奢夫人莫要轻慢了!” 奢辛蕙神情凛然,苏克容的意思很清楚,要是此事不成功,那所有人都会死。甚至都不会容许奢辛蕙去投降! 慢慢点头,奢辛蕙道:“苏队长且安心罢。我经营水西数年,也不是好相与的。这次通关文牒和印信都准备好了,再加上宋万化对水西的隐秘并不知情,一切就绪下,不愁他不信!” 苏克容一礼,退下。 麻女看着苏克容的背影,眸光一黯。 奢辛蕙轻轻拍着苏克容的背:“担心什么,只要胜了,往后都还有时间。” 七阳坡。 战争还在继续,却已经不再局限于七阳坡。 在兵力趋于劣势的情况下,苏默将安梓所部彝兵投入了战斗。其中,温扬武所部丛林特遣队战功卓著,几次将安顺到七阳坡的粮道给截了下来。 安梓所部彝兵而今已经有一千人的编制。这些彝兵在击败张楚所部中俘获不少,苏默首先想到了安梓,让其招降一些罪行轻微的彝兵战俘补充兵力。 安梓是前任宣抚使的女儿,又在彝人族内威望隆重,在苏默的政治宣传中,是个极其关键的人物。在安彦雄造反后,苏默首先便撕碎了之前对安彦雄的承认,正式宣布让安梓即位水西宣抚司宣抚使,领彝兵协助平叛。 当然,往后水西是改土归流还是继续土司,苏默还未定下。 总之,配合了苏默强大政治宣传又有崇高声望的安梓接受了降兵,这支彝兵武装战斗力焕然一新,涨了一大截。 再加上,彝兵在大多生长在大山里,走山路如履平地。苏默将一千多号彝兵渗透进入宋万化后方,登时便让宋万化的后院焦头难额起来。 但同样,苏默的流氓举动惹恼了宋万化,将后方全部兵力,合计将近三万人的宋万化除了留下兵马五千负责后方安靖外。 余部兵马浩浩荡荡,一举压向了苏默。 苏默此时手下兵马总共也就六千余,被这么兜头一顿猛打,只能苦苦守住营地,发挥汉人善守的本事。 好在,汉家儿郎前日之耻犹在,依靠坚固的营寨和一个月内吃不完的粮食,苏默总算是守了下来。 同时,几波兵马轮流上岗,在控制好了伤亡后,苏默麾下的这些新丁战斗力迅速上升。这支汉军,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成熟起来。 眼见着猛攻营寨非但不能讨好,还白白给人练兵,宋万化倒也不是迂腐之人。于是作势要绕开营寨,分兵袭扰屯堡区。 见此,苏默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兵应战。 两军依旧交战与七阳坡,你来我往,攻势惨烈。(未完待续) 第八章:胜败 野战之上,是真切比拼彼此实力的。没有了营寨城池的帮助,这些新兵需要面对面对对阵这些悍勇的彝兵。 唯一能够倚仗的,只有高超的指挥艺术和有效阵法上的战力整合提升。 数万人的你死我活在七阳坡上演绎,彼此将官都在全力以赴。 宋万化咬牙地将核心战力都放了上去,苏默也丝毫没有怯懦,毫无畏惧地迎头而上。 战局在彼此的全力以赴中僵持下来。 —————————————————————————————————————— 贵阳。 与此同时,贵阳城的厮杀也陷入了白热化。 高达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檑木准备,三,二,一……投!” “左边,跟我来三人,杀过去!堵上缺口,上,快上!磨蹭着什么,退者死,执法队!” “不要留活口,全部给杀了,尸体丢下去砸人!” “上,上!我要援兵!” “撑住,还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预备队,跟我上!” …… 半个时辰过去了。 叮叮叮…… 鸣金声起,安彦雄铁青着脸看着城头上的彝兵入潮水一样退了下来。换个形象一些的比喻,整个一天的攻城战就好似一群蚂蚁一样的潮水,试图漫过这座古老的城池。 只要潮水能够漫过城墙,那城内就将无法组织起反击的兵马。 但就是这么一堵城墙,好似海堤一样无法攻破,上面的汉人坚毅如钢铁,将一次次彝兵的攻势给打落了下来。 彝兵如潮,终究没有漫过这堵城墙。 “彝兵退了……” 城头上没有欢呼声,只有一篇静谧和若有若无的呻吟。 贵阳的兵力缺口已经得到解决,而这个方案是如此的简单:粮食。 只有军方还掌握着大部分的粮食,而城内本来得到控制的食人潮再度萌发了起来。粮食已经将城内六七十万人全部逼入了绝境。 只要能有吃的活下去,什么没有礼义廉耻的事情他们都能做。 李枟已经将城内所有大户的门口全部踏破,到最后,他甚至不在孤身一人去,而是带着亲卫过去。 官府大佬的威严和气度李枟已经不顾了,将整个城内粮食搜刮干净成了他最渴望的事情。 也正是李枟的竭力搜刮,这才让军方保持了粮食的稳定。让城防得到稳固,让百姓暂且还有一条活动。 那便是当兵吃粮! 若是好运,能够吃饱以后活到第二天。若是战死,那更是好运,无论是下地狱还是上天堂,都好过这人间地狱。 高达挣扎着起身,看着满城头上躺在地上的残尸断臂,篝火百姓。一个个麻木的表情下,还在闪动的眼眸代表唯一的生机。 无人多想其他,甚至没有一个人愿意浪费一点能量和体力去站起来,只为了看一眼这乱七八糟的事情。 短暂的胜利换来的只是沉寂,他们等待着后方人员将吃食送上来。 这个待遇,只限于还能活动完全的。 至于那些重伤员,眼神中早就麻木,只有在袍泽同样麻木的眼神下一刀了结时,这才释放出一点解脱的光芒。 战争依旧在继续,活着成了这座城池所有人的希望。 而高达,却不由悲从中来,哭得像个孩子,倚着城墙,指着老天,胸中万千言,只是堪堪吐出来了三个字:“贼老天!” 李枟在一旁看着高达,缓缓闭上眼睛。他甚至无力去回望身后的景象,光是一想,想想城内那每天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几十具上百具骨头,便让他心揪得颤了。 “朝廷援兵,到底在哪里?”史永安闷闷地问着。 朝廷的援兵在靖州。 “胜了!” “我们胜了,彝兵远遁,功勋已立!” …… 王超兴高采烈地对李枟说着,这次大战,的确是让他高兴不已。 这是王三善出兵一来,第一次大胜。将彝兵全冈所部击溃在靖州,同时前锋刘泽清已经打通了通往贵州的道路。 尽管全冈带着部分主力且战且退,残存铜仁,但依着刘泽清所报,打通救援之路,并不困难! “只要我们继续快速前进,抢在安彦雄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打通贵阳的通道,那贵阳之围,十日之内便可解脱!”王超道。 王三善看着地图,也是不时点头:“不错,安彦雄此事的兵马并非不够。另外一个贵州土司安复手中的兵马还可以动用,若是让他堵了上来,那贵阳之围,还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传令诸军准备十日之粮,我要快速出军,抢在安复赶到之前,打下铜仁,解围贵阳,立不世功勋!” 王三善正讲得兴高采烈,还待继续说。 却见王三善的亲卫快步走来,低声在王三善耳边说了几句。 顿时,王三善整个人都僵了起来,王超正疑惑着,待听了亲兵的解释,猛然大怒:“朝廷怎能如此乱来,这是乱命,乱命!” “放肆!”王三善徒然大喝了起来:“胆敢质疑中枢命令,难道你的项上人头不要了吗?” 王超怒瞪着的头颅登时低了下来,一把扯下头盔,整个人坐在榻上,双眼无神。 王三善的表情也一下子垮了下来,却并没有怎么和王超解释。他心中此刻,也是苦涩无比。 “我此战刚刚大胜,言官弹劾我未制不尊朝廷的申饬就下来了。怎生讽刺……怎生讽刺?”王三善不由喃喃地说着,口中苦涩,怎么都化不开。 陆禅的手段果然犀利,他并未说话。却有大批走狗愿意为陆禅咬人,王三善尽管是陆家的嫡系。但绝非是绝对嫡系。 对于不听话的狗,陆禅显然要下手敲打一顿,以儆效尤。至于战事如何,贵阳里头又死了多少人,这关陆禅什么事? 陆禅要的,只是一条听话,又能给他立下不世功勋的狗罢了! 不听话的狗,陆禅是不要的,他绝不会容许这条狗有机会给他反噬一口! 只是…… 王三善心中想着:“难道,我堂堂大华朝廷命官。终究只是一个世家的狗?我大华帝国之基业,百姓黎明之福祉,还抵不过区区一个世家的荣辱?” 王三善不知道怎么去解,也不知道怎么去想。 只是,鼓声渐熄。 欢呼声依旧,停在王三善耳中,却是一片讽刺。 贵阳城外,叛军大营。 “混账!全冈那个白痴怎么打的,堂堂两万兵马,连一个月都守不住就溃退了下来!废物!”安彦雄怒火万丈,他本是不轻易动怒的。 但这些天来,不好的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将他所有的矜持和城府全部击落得稀里哗啦。 让他最为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苏默没死,安梓也没死。不仅如此,这两个贱人还跑到了屯堡区拉扯出了一支军队,将宋万化麾下的先锋大将张楚给打败了。 惹得宋万化将整个水东的家底全部拉了出来,三万人马,以前让他来攻打贵阳不肯,一心一意想着多占地盘。 现在,反倒是全部投入到了安顺。 安彦雄没有去为宋万化幸灾乐祸,宋万化那个老抠平素不是这么大手大脚的。 除非真的遇到了强敌,不然可以少派一百人,他是一人也不愿意多出。 “大王,安素来了!”很快,安彦雄的亲兵向安彦雄禀报。 安彦雄沉住气,哪怕在亲卫面前再怎么暴跳如雷,举止失措。在下属面前,他必须保持住胸有成竹的模样。 安素大步他来,这是一个身高在后世换算,一米八多的壮汉。身披铁甲,威武赫赫。 在安彦雄夺取毕节时,这个安素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本是毕节左近的大土司,一直以来都衣服安彦雄,对其惟命是从。是安彦雄手下信赖的大将! “我也不升帐点将了,这个任务,我交给你。带着你部兵马,立刻到铜仁去,我不管你用多少伤亡,有多少伤亡,回来我给你补充,贵阳的收缴给你留一份!也不管你将铜仁怎么搅得天翻地覆,但有一样,给我将王三善堵住,直到贵阳之事了结!” 安素大声应是:“末将领命,定誓死不让汉狗再进一步!” 安彦雄摇摇头:“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将汉军挡住。去吧!” 一万五千余名彝兵精锐从贵阳启程,在安素的高速行军下向着铜仁进兵。 而得到援兵感到的铜仁彝兵守军也是士气大涨,面对刘泽清的汉军先锋,也是拒关坚守起来。 至于宝庆府,此刻的陆禅兴高采烈,显然对此次的手笔十分满意。 陆家的实力无疑是庞大的。 尤其是在陆慷顺利上位西府之长后,陆家的声势就越发隆重起来。以前都说八大家其余家族,三个合在一起实力还是能超过陆家的。但眼下,陆家全面统和八大家的脚步已经卖出。 谁都知道叶向高年事已高,在首相的位置上根本不能坚持多久。 那么,叶向高之后,谁能即为? 唯陆慷罢了! 要知道,自从陆慷入驻西府之后。源源不断的军费开始从朝廷各个地方挤压出来,得此军事大权的陆慷也十分得皇帝重视。 在陆慷上台后,辽地的局势趋于平稳。而十数万官军也开始围剿西南叛贼,一切都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等陆慷剿灭了西南奢安之乱,如此巨大军功,难道还不能成全陆慷? 就算是叶向高,也不能拦住人家上位了吧? 一挨叶向高下台,陆慷上位。 等于是周家失去了一大强援,没了首相的支持。周家肯定会有衰落,也许在和陆慷的交换之中,周家当代支柱礼部尚书周琦会上位成为副相之一。 但一个不可逆的事实便是陆家之鼎盛,已经无人可挡。 而这个时候,陆大公子要收拾一下自己麾下一条不打听话的狗,谁会不给点面子? “断其军粮,绝其军械,拒其粮饷。又苗兵三万助阵,我倒要看看,王三善是不是脑子真木了,还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陆禅欢畅大笑,却忘了,这军中,又谁才是主帅!(未完待续) 第九章:南都暗流 西南的局势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四川自从张正蓬入川后,顿时和四川本地文武发生了冲突。也让原本朱燮元做出的军事安排产生了强大的冲击,最高领导的分歧如此公开,下面的乱象更加难看。 若不是秦家的白杆军赶了过来让成都稍稍喘了口气,不然,四川的局面还要糜烂。 但饶是如此,奢家依旧成了四川所有汉儿头顶上无可绕过的大山,沉重得让人几乎窒息。 善化的苏家已经被压迫到了极点。尽管苏默的一帮子故旧一直在帮忙,尤其是文思卿连言官都请来了两位,但这依旧是杯水车薪,无法解决当下苏氏的危局。 此时的湖广已经成了一个后勤大基地,朝廷的力量想要进入贵州、四川平叛。湖广便是一个不可能绕过的地方。 若不是我王三善在靖州打了胜仗,只怕而今逃亡江北武昌省城的大户又要增多了。 南京对西南的战局也十分关注,奈何强势的陆慷根本不想南京的另外一副朝廷插手此事。让南京一干人也只能看着眼热。 作为金陵陪都,南京对帝国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这里是江南的政治中心,也是八大家凝结成一团的核心部分。 八大家真正能够深层影响帝国政治,固然有在燕京名臣辈出的缘故。但南京,才是八大家在政治上团结起来的所在。 说起这里,就不得不提帝国十分独到的南京朝廷。 华元和朱元璋建国的情况十分相似,都是面对当时地球上最为强大的敌人。区别只在于华元的敌人更加强大,而且还没有腐朽堕落到让所有人都忍受不可的地方。尤其是长江以北的地区,还在蒙古人的有力统治中。 故而,华朝在建立之初。有相当一段时间是隔江对峙,直至华元再次发力,才一举将蒙古人驱赶到长城以外,使其彻底失去了卷土从来的资本。 到饶是如此,如何隔着几千里统领一个庞大帝国就成了华元的心病。 严格来说,南京也是一个作为国都的好地方。金陵王气所在,六朝古都的名头也不是白给的。 但同样,南京想要作为一个全国性的都城,也是有许多不足之处的。 比如对漠北蒙古人的防御就是一个无法绕开的硬伤。 故而,燕京城的确立,实际上有很大因素就是在军事防御上。 同样,离开了南都去燕京,军事上倒是便利了。那政治上呢? 如何统领富庶的江南,如何隔着数千里统领庞大的帝国,又成了一个地理上无法绕开的难题。 燕京不是地理上帝国的中心,也无法有效辐射中央帝国的全部威严。 那么,在南京保留一定的权力就成了必然。 于是,当帝国的中心转移到燕京后。南京依旧保留了东西二府,但核心关键的,却只有六部。 在南京,西府完全是个打酱油的地方。军权掌握在兵部,在这里,最有权力的除了四个南都留守外,就是兵部尚书了。当然,礼部尚书在名义上是各部之首,吏部尚书便宜管辖南京周围直隶地区人事问题就不说了。 总之,南京也是个有权势的地方,并不只是空头牌子。 八大家在江南这地界,自然是早就盯了上来,几十百年的功夫,早就将南京六部扒拉了齐全。也依此,彻底让江南之地成了八大家的基本盘。 南京江宁,周府。 江宁周家、六合柳家以及句容王家。江南八大家,南京就占了三个。 可见南京牵扯利益之庞大,资源是雄厚。 而这里,周家便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周辩玄此刻手中捧着一卷书,在冬日的书房里,暖呼呼地悠然看着。至于书院的活,他也早就安排了妥帖。对于书院号召支持西南战争的事情,远在千里之外的周辩玄感触倒是不深,但也支援了三万两银子,一万石米。 直接给了书院,让书院调配用度。倒也省了谁敢打这些军需的主意! 不多时,一名美姬莲步轻移,款款而来:“公子,老爷有请!” 周辩玄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了,点点头,将书籍放好,便去了周琦的书房。 周琦是三个月前告病回家的,说起来,周琦的年岁也不小了。六十一,在后世是国家级领导人正大展雄图的时候,但对于身体一直不大好的周琦而言,他已经是勉力支撑,应付不了接下来的政务了。 明年就是各省乡试的时候,后年就是三年大比之期。 也许忙完这茬,周琦就会彻底退下来。 但近日朝廷上发生的事情让周琦心灰意冷,直接回了南京老家。但这日子还没消停多久,周琦便悄悄进了南京城,汇聚了一堆老友,整日叽叽喳喳的,让周辩玄每每想到这里,都不由轻笑起来。 “父亲是耐不住寂寞了!”周辩玄想着,作为周家的嫡长子,政治触觉不要太灵敏。事实上,只要能够全盘了解所有的隐秘,谁都能嗅到一二。 推开门,周辩玄进了周琦的书房,里头,还有几个老人面目十分熟悉。见到这些人,周琦不用想也就明白了此次会面的目的何在。 “辩玄见过顾世伯,谢世伯,王世伯!”周辩玄老老实实地,一个个恭谨地行礼。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他惹得起的,一个个都是一跺脚让一个地区震三震的人物,小瞧不得。 为首一人姓顾,精神烁烁,眼神虽是平和,却气场强大,很有些镇场子的气质。周辩玄对其十分熟悉,这是苏州书院的院判,养病在家的副相顾明的亲弟弟顾士詹。天下名士! 而顾家,历来都是八大家里头最是桀骜的世族。 周辩玄目光掠过,继续看向第二人。此人姓谢,绍兴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儒雅的味道,谈吐风趣,广闻博识,隐隐中却有股子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场。此人就是而今八大家里头挂倒数的谢家当代族长兵部尚书谢如轩的亲弟弟,南京国子监祭酒谢屈,清流之中的泰山般人物。 最后一人,也是个中老年人士。不大说话,也不大笑,硬邦邦的,却让周辩玄感到了一股子极厉害的杀气。此人是南京镇守将军,统领南京朝廷的各部军队。 也就是王家的当代家主一代巨儒王鹤的亲弟弟王丕。 这么一大帮子人在这里聊天说话,周辩玄亲身见证,可是心中惊涛骇浪,不住涌现啊! “陆家这是惹了众怒啊!”周辩玄想着,心中笑笑,不由想到了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苏默。 这一切,还真和这小子脱不了关系! “眼下陆家势大难制的情形已经越发明显,诸位,是时候拿个章程了!”周琦面色红润,自从生病归乡将养后,他极少能这般有精神了。 最先响应的是谢屈:“不错。陆慷在政事上的表现已经越发独断专行了,当初我们建立八大家联盟,为的是彼此呼应,互相帮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而不是为了成全某一个人的政治道路,也不是成全某一个家族自己的利益!” 顾士詹和王丕都是不时颔首。 光是谢家,就不知在陆家那吃了多少窝火。虽说八大家彼此呼应真的让八大家在朝堂之上占据了显赫的位置,但八大家内部彼此间失衡,尤其是陆家独霸后。其他七家都不爽了! 而陆慷,也因为自己权力大涨后,开始挤压其他几家的权力。陆家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让其他几家感到了恐惧。 任何登上巅峰的掌权者为了权力通畅,最喜欢做的事情无一例外就是打压豪强。当然,前提是这个掌权者想要有所作为,而不是食参素位,得过且过。 事实上,陆慷这段时间登上西府之位后,这个倾向以及有所显露。比如第一个响应的谢屈,其兄谢如轩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已经近乎人形图章,权力被西府和陆慷的人侵占大半,几乎如同架空。 这让谢家恼怒不已,同样,却也难以反抗。 在陆慷没有登上西府之长的位置时,陆慷的实力就是其余几家三家联合才能抵抗。反应在朝廷上,便是除了叶向高外,朝臣无一可以掣肘。 顾士詹斟酌了良久,开口道:“既然如此,我看的确需要反击一下。让陆家明白,我们的利益诉求,决不能被忽视!我看,明年乡试,周兄执掌礼部,应该给某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周琦凝眉:“科举大比乃是国家抡才大典,在这上面动手不大合适吧!我看,此次陆慷一力主推的是西南平叛之事,在这上面敲打敲打,也许更能见效!” 说着,周琦看向王丕。 王丕心中一阵恼火,这火怎么烧到我这里了:“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的确引人注目不容易动手,但西南平叛之事,更是世人瞩目。一个捅出来,不仅容易彻底得罪陆慷,还会让我们深入险境,不妥!” 王丕所言的我们,不是指的这个小联盟,而是王家!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寂,这里谁都不是傻子。先出头的椽子烂得快,谁都知道,谁也不喜欢自己费心费力,却是别家摘了桃子! 四家联合陷入了沉寂,八大家的利益分歧众多,哪怕是一个陆慷将他们揉在了一起,在利益面前,谁都不是圣人可以舍己为公!更何况,都是为了家族的私利,哪里来的公? 国家?管他娘的!(未完待续) 第十章:安梓援军 【多谢传说的传奇同学举人捧场~多谢寂灭同学捧场~多谢啦。很暖心哟】 “杀啊!” 蒋舟是一名小旗,领着十名士兵进入了战场。但此刻,他已经无暇去想还有多少士兵留下。 他只是声嘶力竭地吼着命令身边仅存几个轻伤兵嘶吼着杀过去。 前方,十数名彝兵也是喘着粗气,气力将尽,却依旧不懈地杀了过来。 很快,十数名彝兵就将蒋舟等人团团围了起来。蒋舟手中长枪左挑右挡,竭力打断彝兵的围攻。 但彝兵也十分老练,三人正面吸引蒋舟,其余十来人伺机进攻。 “啊……”一名汉兵的胳膊被对面一名粗壮的彝兵军官一道砍掉,绝望之中,冲了上去死死地整个人挂在了那名彝兵身上,让其无法动弹。 见此,蒋舟长枪迅速刺去。 粗壮的彝兵军官喉咙顿时鲜血飙出,还未待蒋舟喘过气来。又是十数名彝兵冲了过来,那领头的彝兵见到之前的军官身死,似乎特别愤怒。 鬼叫了几句,所有彝兵都好像发狂了一样,拼命地杀了过来。 蒋舟再也支持不住,几个伤兵自知无望撤退,高呼着蒋舟先走,拼命地杀了过去。蒋舟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起来,怒吼着再次冲杀了上去。 只是再无力气结阵的汉兵顿时被如潮的彝兵杀了个零落,蒋舟犹如一朵小浪花一样,在一片片白色的英雄结中不断地翻腾。 整个战场前方,到处都是这般。 连日来的血战让两军指挥官都失去了对细微处战场的操控,无数彝兵和汉兵杀在了一处。 靠着凶悍拼杀进攻的彝兵和结阵相守的汉兵你来我往,只是,这个你来我往大部分却是彝兵在进取。 在连日残酷的对攻之中,有三倍兵力优势的彝兵终究让胜利的天秤朝着彝兵缓缓压下。 蒋舟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受伤了,身上的铠甲已经碎裂成片,伤口流血流的甚至无血可流。只有一手从小练就的枪术让其堪堪抵挡着身源源不断冲过来的彝兵。 “蒋舟……替我报仇……啊……夷人,爷爷在九泉之下等着你们!”蒋舟身边最后一名士兵狂笑着冲向了彝兵,竭力砍倒一人后,迅速在接连闪烁的刀光之中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随后轰然倒地。 蒋舟已经哭不出来了,血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泪。 “来吧!”唯有握紧手中的武器,蒋舟木然地看着逼近的彝兵。他所属的第三营已经有了溃退不支的迹象,汉军主力第一营正在和彝兵主力,宋虎麾下大军鏖战。战局发展到现在,连使君身边的亲卫队都派了上去,所有汉人都在惶恐。 这对于一个多月前还是平民的士兵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但这一次,没有再言退缩。自从进入军营,他们就明白,他们是军人,是保卫身后父母妻儿的军人! 这一次,若是退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就将在彝兵的毒手下惨遭人祸。 这个年代,生命是如此卑微。若是不能抓住最后一点机会去拼命,他们将再无挽回的可能。 汉军在坚守着,而彝兵也在不断地突进,再突进。 他们看见,这些汉军好似只差了一点点就能击溃了。 但就是这么一点点,他们却需要拼尽全力,付出无数儿郎的生命去换取。 宋万化领着一干文武,神色轻松。 尤其是宋万化,看着西北角,笑容淡淡。 “苏默的最后一点生机也要断绝了!”宋万化说着,身后一干文武纷纷都是好奇了起来。 宋万化话音刚落。 紧接着,东北角便传来了厮杀声。 安梓威风赫赫,身后彝兵跟随,浩浩荡荡,一举杀向竭力追击的彝兵。 这一股生力军的加入瞬间让汉军的局势得到了缓和,而彝兵在竭力追击后,也终于陷入了力竭状态。 安梓和温扬武领着所部彝兵精锐,如同一个尖锥插入一堆散沙之中,顿时便将彝兵好不容易的来的攻势抹杀大半。 士气上的鼓舞,更是让整个战局的格局为之一变。 蒋舟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却感觉平时这根好似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武器却变得如万重大山一样,难以挥动。 只是固执地朝着各处挥舞,竭力让各方来袭的彝兵不得寸进。 只是,无数袭来的刀枪箭雨已经让蒋舟的体力到了极限,他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倒下。只是一股子精神,在支撑着他,让其奋战到了现在。 甚至,连攻不下抛尸无数的彝兵对蒋舟已经隐隐有了恐惧。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子有如此伟力,竟然在百数强兵的围攻下,无数刀伤加身的情况下,还能坚持这么久。 就因为这小兵强悍的枪术吗? 现在,汉军的援兵来了。 安梓这个彝人的女神般人物出现,还带着麾下精锐浩浩荡荡杀来,这让彝兵的气势猛然一坠。 于是,蒋舟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边的压力骤然间降落了下来。 箭雨便得稀松,彝兵也开始退却。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现。 “援兵来了!” “是安梓将军,安梓将军!” “杀啊,来援兵啦,杀过去,我们赢定了,杀啊!”叶如松、宋大壮、叶昶、叶骞乃至所有军官,各屯堡族长纷纷开始准备加入战场。 所有人在援兵到来的之时,高呼着反击。 而苏默的目光,尤其明亮,带着噬人般的冷意。 汉军的反攻高潮带起了一片高潮。 所有营官皆是身先士卒,带队冲击,汉军的反攻让整个战场上的局势开始悄然逆转。所有的彝兵纷纷有些惊慌失措。 张楚手中的宝刀已经砍落了不知道多少个人头,全都是溃兵的首级。作为失去了兵力也失去了战胜之心的将领,他在族内已经没有话语权了。 想要重新崛起,唯有靠向宋万化,就算是为他当一把尖刀,张楚也没有芥蒂。于是张楚领着自己的残存的数十心腹卫队,为了拦住这股颓势,大开杀戒。 在杀戮下,颓势有了延缓。 随后,张楚领着数百兵马收拢溃兵,试图反击。 但这一次的生力军着实可怖,这些彝兵本来就是安梓在族中收拢的精锐。平均战力本来就高出这些普通彝兵,尤其在安梓的统领和苏默的训练下,战力更加超出。甚至比起一些普通汉兵战力也高,与苏默麾下第一营精锐不相上下。 如此近千彝兵杀过来,尤其是双方都已经耗费了大半体力的情况下。哪能不让安梓、温扬武领着兵马一顿狂冲? 局势,在这一路援兵的到来下以惊人的速度开始逆转。 尽管所有的彝兵军官都不甘心,所有张楚这个级别的彝兵将官疯狂地怒吼着,带着麾下兵马试图将安梓和温扬武所部拦截下来。 只是,为了施加最大的压力,之前的宋万化已经将所有兵马都轮流进攻。体力耗费都是差不多。 除了让速度稍稍有些阻塞外,安梓和温扬武的这一部精锐依旧是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将所有成建制还在抵抗的彝兵击破。 而其余汉兵,在各自长官的呼号下,迅速开始集结。 苏默采用后世经验联合这个时代情况的训练让这些汉兵在纪律上十分强悍,取得了短暂喘息时间后的汉兵开始以惊人的速度集结,恢复战斗力。 于是,安梓所部精锐成了箭头,将所有的彝兵打散,而其余的汉兵继续跟进,扩大战果,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战局逆转。 援军的到来和主帅将官的身先士卒极大的激励了士气,似乎,汉军的胜利已经可以确定。 屈居劣势的汉军们高呼着,嘶吼着。 战场上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尤其是汉兵这边,更是嘶喊声如雷。反倒是人数更多,之前更加嚣张的彝兵变得软了起来,不再反击。 战场上的血腥气徒然浓重了起来,汉兵们开始一寸一寸地将彝兵退回去。 很快,在广阔的七阳坡下。原本还在东边坡上的彝兵很快被打了下来。彝兵们竭力想在七阳坡凹字形的中间稳固住。 却被汉兵一步步推向西边的坡上。 两军就如同大力士在角力一样,彼此拼尽全力就为了将对方推倒。而在这个七阳坡的地势上,只要将对方退出这片广阔的战场,在心理意义上,士兵们会失去继续奋战的精神。 而其余地方陡峭多变的地势更会将退却的士兵推进地狱。 张楚目眦欲裂,此刻,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兵力留存了。在这样的恶劣局势下,一旦被苏默击败。水东彝族就将陷入最悲惨的境界,哪怕罗甸国最终成立。这一站败了的水东彝族还能有何地位? 更何况,这一站若败了,会深刻影响到贵阳的攻守格局。进而牵一发动全身地将整个贵州的战局全部发生动摇。 “为了大罗甸国,为了不被这群汉狗剥削,杀啊!”张楚奋力喊着。 而远处,本该惊惧无比,费尽心思想着反击的宋万化神色平静。一旁的宋虎见了张楚的表现,暗自点点头,轻声笑了笑:“若是我们不放水,安梓这叛徒怎么会杀过来?”(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逆袭 “是时候了!”宋虎低声和宋万化说着。 宋万化看着战场上的局势,的确是微妙无比。就如同刚刚彝兵只需要奋力一击彻底打落汉军的防御一般,现在的汉军,也只需要奋力一击便能终结占据,将彝兵击溃。 同样,两军依旧纠缠在西边坡地的上。汉兵们缓慢地推着彝兵往坡地上去,只是因为地势的原因,略微高出的地势让彝兵们微末之中得到了一点缓和的优势。 于是,就七阳坡这么一个凹字形的广阔地面上,汉军占据东边和中间。 而彝兵们,则占据着西边,就连这些,也随时会被侵蚀掉。 宋万化看向了西北方。 从这个方向过来,迎头能够直接撞到汉军的腰杆上,转头能一口动摇彝兵的背侧。 而刚才安梓和温扬武就是从这里出来,一举撞在了彝兵的腰杆上,将蓄势待发准备彻底击垮汉军的彝兵打了个拦腰折断,人心大乱。 “击鼓,挥旗!”宋万化大喝。 咚咚咚…… 很快,激扬的鼓声响起。十数个力士手举大锤在牛皮大鼓上用力地敲打着。 鼓声渐渐激越,彝兵们在久违的鼓声之中似乎恢复了战意。 “我们的援兵,就要来了!”宋万化高声喊着:“这群彝人的叛徒,绝对会受到山神的惩罚。现在,我们的士兵即将赶来增援。要知道,我们还有五千人跟随在这些叛徒的身后!反击,反击!” “五千援兵即将抵达战场,反击!” “杀啊!” “喝!”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变得更加激越了起来。 而此刻,西北方向再次出现了兵马。全部都是头带英雄结的彝族儿郎服饰,为首的士兵更是个个气势滔滔,雄壮威武。 尤其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精锐之辈! 而这些,分明就是向着彝族的援军! 也就是之前宋万化所言的援军! “援军来了!”张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也不知是激动得充血还是沾染上了血泪:‘杀啊!” 宋虎此刻也带着最后一点护卫力量杀向了战场:“杀啊,斩汉军。三日不封刀!” 这个口号再一次喊出来,再配合援军的到来逆袭汉军。顿时鼓舞了彝兵的士气! “杀啊,抢钱抢粮抢女人,冲进屯堡!” “杀过去,抢女人!” “三日不封刀啊!” 无数彝兵鼓舞士气,齐齐杀了过去。 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军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就如同刚才那样的翻版一样,汉军来了援兵逆袭了彝兵。而彝兵眼下,也来了援兵。而且,丝毫不必安梓温扬武所部的兵马多。 要知道,安梓温扬武所部加起来估计也就千余人啊。 而这一次的彝兵援军,不说宋万化唬人的五千人。看这阵仗,看这尘土飞扬。这五千人打个对折,两千五百人,算作两千人是有的! 更何况,这一部是用来追击安梓温扬武所部兵马的,对付精锐的兵马,永远只能是精锐。 故而,就这么一个战力翻倍的援兵,彻底抵消了之前所有汉军的优势。完成了对汉军的压制! 这么一增一减,对士气的影响是剧烈的。 于是,从天空中看。 就是汉军这个大力士在面对彝兵这个大力士的角力中,让彝兵大力士得到了体力增加,而汉军大力士此消彼长就有了落差。 彝兵大力士缓缓地朝着凹字形体面上进展到了中间,而汉军大力士则缓缓后退,被彝兵这凶悍高涨的进攻打得有些吃不消。 再次拉锯的结果,就是无数条人命消逝其中。再一次伤亡加剧,于此,双方依旧没有想要后退。 苏默的表情依旧冷静甚至说得上是冷酷,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卫队。苏克容这个卫队长不知道了哪里,身边的三百亲卫也早就上了战场,至少一半成了重伤兵,还有一半,则依旧坚守在战场上。 苏默身上也不再光鲜亮丽,苏默说要身先士卒,那就绝不是胡扯的。 手中拿着长枪领着亲卫冲杀的苏默已经斩落了五个首级,换成寻常士卒,这个军功,已经可以让他成为一名小旗,甚至是一名总旗! 身上的血污代表了苏默的功勋,也表示汉军的坚韧达到了极点。 主帅都不牺牲,士卒谈何惜命? “为了我们身后的妻儿老小,拼了!” 叶如松手中一柄长枪大笑:“我才三十,还不到要靠在儿郎后面苟活的岁月!杀啊!” 云山屯陈云纯,天龙堡董如新,杨家屯杨冬,白岩屯石秀,云峰堡张铭等老人也都是五十余的年纪。 一个个年轻时候也都是武艺过人的角色,此刻见这副情景,纷纷是热血沸腾。 “守家卫国,当是我被军人的本分!枪来,杀啊!” 五名白发苍苍的老汉杀了过去,占据日趋白热化起来。 苏默的表情依旧冷静,苏克容也不知去了何处。 所有的汉军们奋力地厮杀着,而无数的彝兵漫了过来,围着汉军围攻起来。他们的兵力优势是最大的法宝,当数面围攻完成的时候,苏默便是再有本事,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合围过去!”宋虎冲在了前线,彝兵大军在宋虎的命令下渐渐开始合围。就如同一个巨兽一样,张开血盆大口,不再咬一面,而是四处吞噬。 胜利的天秤重新被压向了彝兵的一方,彝兵开始高歌狂舞,无数彝兵冲了过去,不畏生死,士气高涨。 终于,远处的援军就要赶到了。 西北方,作为汉军最后八个方向中最后三个还未被包围的方向,迎来了这一支最后的援军。 整个战场上,一双双眼睛渴望地望向西北方。 彝兵们的眼睛满含期许,狂热,兴奋和希望。 而汉兵们的眼睛,则满是灰霾,阴沉和绝望。两千精锐的增援将彻底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 无数汉兵儿郎都知道一旦战死,身后的妻儿老小将遭遇怎样的悲惨。 叛乱爆发后,已经有不知多少汉家儿郎在彝兵的毒手下惨不忍睹。彝兵的掠夺和残忍已经让他们明白失败后的残酷。 终于。 援军……杀来了! 西北的烟尘让战场上的人心再次发生逆转。 对此,苏默的心情依旧十分平静,他不再上前冲锋。反而是停了下来,看向西北角,竟是大笑了起来:“这是……我们的援军!” 所有人都是一阵目瞪口呆,无数汉军将卒在苏默欢畅的大笑下,纷纷看向西北角这支杀过来的兵马。 苏克容一把扯掉头上的假英雄结,看向汉军前锋处苏默那酣畅大笑,心中酸涩用来。最后,全部化作战意。 “杀叛逆,救我大华,杀啊!”苏克容一声高吼,身边百余精锐书院卫士纷纷都是扯掉身上的伪装,齐齐冲向了整个彝兵的腰杆处。 奢辛蕙也是大呼:“剿灭叛逆,不能让这些野心之徒将我们夷人拖入深渊,杀叛贼啊!” 呼啦啦地,身后两千多彝兵先是一阵懵懂,接着,看奢辛蕙这新任水西宣抚使也表态了,顿时懵懂地跟随着,杀向了宋万化所部叛贼。 整个战场的局势再次一变。 “这是我们的援军!” “杀啊!” “这不是叛贼的援军,这是我们的援军!” 苏克容、奢辛蕙所部两千余汉军彝兵精锐的加入彻底抵顶了整个战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就当所有彝兵以为自己的援军会追击安梓温扬武所部兵马而来的时候,却想不到,这支兵马已经被奢辛蕙所夺取。 将近三千汉军的援军再次加入彻底打垮了整个彝兵的士气。 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希望再次幻灭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战胜的信心,甚至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尤其是这支兵马一头撞上了彝兵的腰杆,等于是打断了彝兵的节奏,反过来将最先冲过去的彝兵给包围了起来。 “败了……”张楚愣愣地站在原地,身边的亲卫死命地拖着他想要突围,只是,身边所有的彝兵都没了战斗的勇气,一位地只想要逃亡。 只是,前后左右都是汉军,他们还能逃亡何处? 张楚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杀过去啊,我们还有希望,我们有三万人啊,杀过去,加起来汉军也没有一万人啊!” 张楚冲了过去,迎面而来是一员木然挥着长枪的小兵。 长枪撕破了张楚的喉咙,也耗尽了这名小兵最后一点力气。 张楚这员督战官战死,小兵也随之倒下,身后源源不断的汉兵冲了过来。 督战官的战死让前线的彝兵最后一点逃亡的顾忌也失去了,无数的彝兵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后只是拼命地想要逃离这处修罗地狱。 宋万化和宋虎依旧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徒然之间逆转的战局,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 “败了……”宋万化整个人好似老了二十岁一样。三万大军,整个水东宣抚司的全部根底……就这么败了…… 宋虎木着脸,身披铁甲,身边一个个卫士神情紧张,无人说话。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宋虎大喝一声。 苏克容却拖着长枪带着百余书院精锐围了过来:“逮到了一条大鱼!” 宋万化缓缓地瘫在了地上,宋虎大喝着要杀出去,却发现一个个书院精锐纷纷摘下背上的弩具,百支弩箭顿时激射而来。 “啊!” 噗嗤噗嗤…… 宋虎跪在了地上,宋万化仰头看天,短匕扎入胸口。 “胜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城困哀兵 叶骞跨马,直驱往北,捷报飞传去京师。 贵阳。 天启三年一月七日,贵阳之围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月了。 三个月多,便是平素的优渥之家粮食也十分堪忧。一般的中等之户,更是彻底没了存粮。 饥饿和暴~乱席卷了城内,食人的风潮让整个城市变得压抑起来。 生机无存的贵阳城是晦暗的,所有人都窝在家里,或者寻求着粮食,或者苦苦挨着等死。 满城尽皆死寂,暴~乱和罪恶在各个阴暗处滋生。 城头上,高达干瘦的身体站得笔直,这种数十年养成的习惯让这位老先生丝毫没有因为现实的困境而改变。 他是这段城墙上的负责人,也等于是军队中的中上层官员,他有足够的粮食。却十分明白普通人因为饥饿而生出的接往下的疯狂。 城内的事情太过悲观让人感到压抑,遍读史书的高达十分明白历史上因为饥饿造成的悲剧。也听说过安史之乱中睢阳之战的惨烈,六千人抵抗十三万叛军的守城战让城内百姓陷入绝望。 就如同贵阳城内,鸟兽死绝,树木无根。这些,全都被人吃掉了。 饿起来的人就如同一个个眼睛发绿的恶狼一样,什么都吃,就算是土也行。 逼急了,易子而食的情况都是普遍。 高达因为长期坚守城墙上没有遇到,但他明白,城内除非放开食人风潮,不然,根本解决不了粮食危机…… “吃人啊……”高达一想到这里,猛然感到一阵心颤,那股子从心底深处战栗让高达愣了许久,就这么发呆着,看向城外。 塔塔塔…… 沙沙沙…… 无数纷乱的声音响了起来,惊醒了高达。 “彝兵攻城了啊!” “当当当……” 警钟响起,城头上原本歇着的士兵纷纷起身,滚石檑木在一个个干瘦的士兵手中放到了城墙上。 安彦雄神色平静,双手在袖中怎么也没有拿出来,里头那封书信却好似烙铁一般,让安彦雄的手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攻城,全军出击!” 高达惨笑一声,军旅这么久,他也看出来一些门道了。 “十万彝兵都出来了,柔远门这边至少要面对四万大军。其余三门,这群狗日的……只怕每门都有两万人,连围三缺一的机会都不会给我们……”高达看了看左右,一千余汉兵神色麻木,唯有紧握着的武器宣告他们的坚毅! 铜仁城外。 王三善亲自从鼓手手中接过大旗:“攻城,杀!” 刘泽清,王超,两员大将领兵进攻。 王三善,终究是再次强硬出兵,根本不顾宝庆府陆禅的再三威胁。甚至,当宝庆府的补给彻底中断后,王三善也是带着兵马,缩减开支,强硬地杀到了铜仁。 尽管后勤断绝,但在将官用命的情况下,这支兵马的士气不弱,战斗力比起彝兵更要出色许多。 “城内已无强敌,攻入城去,我为先锋!”王三善身为文官,却知道冷兵器时代,决定战争胜负最为关键的因素,这便是士气! 主帅为先锋,对士气的鼓舞是十分剧烈的! 而且,大华朝廷三百年收拾人心,在对外问题上,每个大华人都是十分硬气的。而今,这些叛贼想要割据自立,汉家儿郎岂有相从之理? 两万大军,浩浩荡荡杀过去。 铜仁守军本就是败仗过后士气低落,尽管有了安复的援军,却是全冈和安复争吵激烈。 最终,安复决意领着城中大部队出击。他还不信了,横扫贵州的彝兵面对一群匆匆赶来,还后无援助的孤军,还打不赢! 结果,安复的大军在城外被王三善利用其骄兵之心,设伏杀败! 于是,城内兵马仅余下全冈所部兵马,士气低微。 “杀过去,拯救贵阳百姓。杀败叛贼,每颗首级一两银子!” “杀啊,王师复城!” 两万军队漫过大城,趾高气扬的侵略者灰头土脸地想要抵抗,却全无力气。 王三善克铜仁! 全冈耷拉着头,被刘泽清领着精锐擒住,跪在王三善身前。刘泽清神情兴奋:“军门!城内反贼已经肃清,百姓箪食壶浆以引王师!现在,铜仁克复,铜仁贵阳城外的道路便已经再无阻塞!末将,为圣上贺,为军门贺!” 王三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大高兴。 更准确的说,是带了一些绝望。 “贵阳城内已经没有粮食了,至少五十万人没有吃喝。城外,安彦雄已经疯了,十二万大军猛攻贵阳,贵阳陷落……危在旦夕!” 王三善闭上了眼睛。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明白了王三善此刻心中糟糕的感情。 他身为天子任命的一省巡抚,加都察院宪官,此次千里南下。训练兵马,军中枯燥了无乐趣。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青史留名,建功立业。也不枉这人生一遭,更能用这平叛大功,来证明他自己! 证明他不负皇恩,也证明他绝不是陆家一条狗! 他是天子的臣子,是百姓膏粱奉养的士大夫!而不是一家之家奴! 他王三善,可以因为政见相近或者说国家大事而服从陆慷的命令。但绝不会毫无原则地靠向陆家,成为了陆家的家臣! 哪怕他身上陆家的印记深到无可磨灭,但王三善是有原则有主见的帝国高级官员。绝不是为了权势美人而蝇营狗苟的官场小人! 故而,为了帝国大业。王三善费尽心思想要平叛,第一步更是处心积虑想要解围贵阳。 为此,他得罪了不知多少地方官员,和后方争论了不知多少次得了如此军需,得了如此干将,得了如此愿意牺牲可以勇战的士兵! 甚至,连他最大靠山陆慷的亲子,陆家势力的继承人都得罪了。 但怎生,西南局面如此糜烂? 他不敢相信,若是贵阳被攻破后,城内五十万人将遭遇怎样的惨状。他也无法想象,贵阳陷落后,陆禅这些他得罪狠了的人会怎样收拾他! 只是,他一人之死不要紧。 怕的,就是因为他下台后,整个西南局势再次糜烂,无可救药! 王三善不知想了多少,良久,这才回过神来,对身边诸位文武将官道:“我留五百人守护铜仁以及伤病员,其余将官,随我即刻奔赴贵阳!” 王超凝眉:“军门,如此一来。军粮后勤当如何办?” 王三善想也不想,道:“将那些还没死的地方官员全部召集起来,临时让本地士绅负责政务。让他们给我拼尽一切办法,补给军粮!” “现在,全军都有!” “喝!”诸将听此,齐齐抬头挺胸,不自觉见排好了阵列。 王三善一挥手:“全军向贵阳进发!” 贵阳城。 安彦雄的目光依旧平静,似乎平静得里面一点东西也没有。他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远方,看着血染殷红的贵阳城。 就是这么一座城池,他在下面抛尸数千,轻重伤万数,却依旧打不下来! 而城内,兵马根本没有破万。不是城内没人,而是城内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筹措! 战争依旧在继续,白天呼喊声如雷的彝兵也渐渐低了下来。他们依旧在长官的催促之下奋力向上冲锋,却没了那股子锐气。 任谁在攻打这么一座城池三个月还没打下,只怕也会气馁。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勇士死在自己眼前,却依旧没有达成目的。耗费了巨额资源,将整个水西安家千年储蓄消耗大半,却依旧未能攻破。这股子沮丧感萦绕着整个叛军营帐。 安彦雄依旧在指挥着兵马疯狂地想着进攻。 他的亲卫队已经拍了出去充当军法队,任何敢于后退的士兵全数斩杀,一个不落。 “冲过去,突破了!” “我们占领了一段城墙,增兵,迅速增兵冲过去!” 安彦雄冲出了营帐,他分明看见,城头上欢呼声响起。 这是北城西方一段城墙被彝兵突破的欢呼声! “杀过去!”安彦雄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 主帅发话,顿时又有三个千人队朝着这个突破的方向增援了过去。 城墙上的压力徒然大了起来。 尤其是柔远门下高达所在的这一段城墙,更是压力倍增。 无数个彝兵涌上城头,稀缺的檑木已经大量调集了过来,滚石更是接连不断地朝着城头下砸去。 可一个个接上来的云梯好似无穷无尽一样,尽管滚落城下摔死惨叫的彝兵从来没有缺过。可上城头的叛贼,却是越来愈多。 尤其是在西方丁戍段城墙被突破后,城下的叛贼更是疯狂地涌了上来。他们士气大涨! 在接连不断的猛攻下,汉兵的韧劲终究有被用光的时候。 丁戍段终究还是被崩裂了,在无数涌上来的彝兵突进下,缺口打开,涌上越来越多的叛贼。 而城内的援军却无力将凶猛涌入的叛贼扑灭,只能任由裂口越来越大。 高达所在的这段城墙压力越发大了,一队队叛贼涌了上来。 “王曲,躲避!”高达大声喊着。 但这个单薄的汉家男儿还是在四名彝兵的齐齐围攻下,后背出了数个雪洞。听了高达唤他,王曲微微牛头回望,惨笑一声,竟是怒吼一声后,一把拖着四名彝兵飞下城头。(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高达 王曲是城内良家子,本来也是个中等之家。只是,城困之后再也没有余粮上了城头。这已经是在残酷的攻城战中坚持了三波的好汉! 却还是如此迅速地凋零了下来。 “杀啊!” 高达手中的钩镰枪拼命地桶着,不断地将一个个将卒捅下去。 但涌上城头的叛贼越发多了,高达也被一名悍勇的叛贼一道扎在大腿上,屈膝倒地后,被警醒的袍泽迅速拉了回来,这才没在胸口再开一刀! 高达被两名干瘦的轻装抬下城头,木着脸一个个收治伤口的军医看了看伤口,丢来了一根还算干净的绢,显然是要高达自己包扎。 看着其余伤兵躺着等死的模样,高达没有多说。 整个城内一片忙碌,纷乱嘶吼的声音充斥耳内。 一个个青壮沉默地吃着不知道混合着什么东西的食物,吃饱之后,迅速奔赴上城。而更多的人只能羡慕又复杂地看着这些人上城。 城内唯一能持续吃饱的,只有这些为军事服务的人。先是充当青壮搬运东西,慢慢有点吃的恢复体力。 接着,等到这些青壮适应了战场后,便会拿起武器,能够渐渐吃饱,随后迅速阵亡在前线上。 唯有少量的幸运儿能够活下来,持续吃饱,持续厮杀,甚至能够得到抚台大人许愿的,战后有功之人可以成为军官! “城门楼快要被突破了,上,上!” “不要吃了,都快给我上!只要打完了,准你们吃饱!” “全体集合,上城门楼,增援!” “增援!” 一名头上依旧在渗着血的军官高呼着,驱赶着一个个青壮拿起武器,迅速开始向城头上跑去。 “杀啊!” 高达神色一变,城头上彝兵的嘶吼声一下子就大了起来,这分明就是有彝兵突围了上来! 一旦城头被占据,整个贵阳城的陷落就要从此开始! “给我武器”高达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那名军官面前:“我要组织人马上城,我是负责人!给我武器!” 渗着血的军官看也不看高达,继续组织人手:“伤兵下去,你是抚台照管好的,不必你上去!” “百户,我命令你!”高达神色可怖:“我要武器上城!” “杀进城内,五日不封刀!”叛贼的欢呼声更加大了。 “好吧,高学正!”这名军官的目光缓和了下来:“我现在组织所有的青壮上城,仓库就在我身后。我是武夫,传承不了我汉家的文明。希望学正能活下去,传承住文明,记住武学不兴下,我汉家的悲惨!不要忘了我们这些武夫为身后父老妻儿的牺牲!” 高达沉重地点头。 “跟我上!”军官头上的血迹更深了,身后数百轻装齐齐上阵,无一人退缩。 高达冲进了仓库,那里,至少一石重的硝石、硫磺、木炭让高达心下希望之火熊熊燃起。 “七硝二硫一炭……”高达鼓捣了起来。 与此同时,两支兵马浩浩荡荡从西南和东方两个方向朝着贵阳行进过来,苏克容和刘泽清纷纷带着麾下最为精锐的兵马组成骑兵冲来。 他们需要一个援兵的利好消息整顿好城内的士气,让他们坚持,坚持! 有了援兵,贵阳之围就将解下! 城头上,王掞怒吼了一声一把将一名看起来大官模样的叛贼军官扑到,手中短匕猛然扎入军官的胸口,他自己,却也被无数柄齐齐刺来的长枪攒刺出了一个个血窟窿。 “青娘……我不能再给你带回来吃的了……一定要……照……顾好……”王掞倒在地上,这个本来有秀才身份的大好青年为了全家的吃食,倒在了叛贼的刀枪之下。 李枟和史永安也上了城头,史永安领着巡城卫军护在李枟身后。 李枟没有退后,他盘膝坐在城门楼前,看着一队队彝兵杀过来。这里是整个贵阳最为危险的地方,但他没有一丝退后。 他在表达一个意念:城中最高指挥官在战斗的最前沿,所有官军,宁死不退! 只是,越来越多的叛贼涌上城头了。一旦被这些人占据城头,滚石檑木等等守城之具便没了作用。 守军被迫需要面临近身肉搏,而这,恰恰是汉军最为劣势地方。 攻城战一旦登上了城头,就等于锁定了战局。 无数的彝兵开始欢呼,似乎,胜利即将到手。 安彦雄的手握的更紧了,却猛然看了一眼西南方,又看了一眼东方。 一片平静,于是安彦雄的表情舒展了下来。看着城头,看着越发突进的柔远门段城墙!也就是城门楼处最主要的地方! 那里,是安彦雄的亲子,安饶所统领近卫部队,也是整个安家最为精锐的军队! 眼见着最后突围的时刻到了,安彦雄当然要将最强大的力量压上去,成为压垮汉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安饶带着安家最强力的部队冲了上去。 安饶生力军的加入让柔远门上的情况急剧恶化起来。 史永安领着最后一支增援部队上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良家子组成的精锐在城头上渐渐不支。 洪道死了,他的怒目着双眼,抱着一名看上去百户模样的叛军军官滚下了城墙。 朗天死了,这位有这秀才功名的好男儿身中数十创后,又砍到了四名叛贼这才被五六名腰粗膀圆的叛贼扑到在地,隔断了脖子。 张六子也死了,这个曾经的泼皮为了得到军中粮食后进了城头,拿了三颗首级侥幸活到了现在。一向圆滑的他今日也变得勇烈起来,似乎想到了身后娇~娘被叛贼欺辱的下场,怒吼一声抱着三名彝兵滚下了城头,最后只余下一沉沉重至极的声音,便再无音讯。 黎琦也死了,这位同知老爷的三子平素自诩二代,横行霸道。在战争时期,却感受到了难言的荣誉感和认同感。于是他拼命搏杀,几次解救了危局被李枟赞扬。这让他黎琦分外感动,更加勇猛。只是,这位已经是总旗的曾经纨绔终究没有连续不断的好运气。当安饶这支生力军涌上城头后,气力不支的黎琦拼命斗了二十回合,还是在被安饶虚晃一刀,又是几名精锐叛兵冲入,兜头就是乱刀砍杀,整个脸都没完好了。 安饶这支精锐的确悍勇,在城内本就没有强兵的情况下,整个柔远门的战局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地要沦陷下来。 史永安身体文弱,眼见着城头就要被攻陷,提起手中的长剑就杀了过去。一顿胡乱砍杀着,与其说是要挽回,还不如说是在发狂地想要发泄内心中的那股子悲愤。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拼尽了全力还是挡不住这群叛贼!” “为什么城内的数十万百姓要沦落到这种窘境,天道不公啊!” “叛贼,都去死吧,死啊!” 城头上已经被叛贼小小地稳固住了一处防线,源源不断的叛贼巩固着阵地。安饶显然也不急,他领着精锐近卫守护着这个缺口,让一波波叛贼能够陆续上城。 史永安几次带队突破想要将这些叛贼赶下去,却十分无力,难有进展。 终于,城头上已经上了至少五百余人的叛贼,缺口已经被巩固了起来。 安饶神色戏谑,嘲讽和俯视的表情一览无余。在城头上巩固之后,源源不断的叛贼将会彻底占领这段城墙,最后攻破整个城池! 罗甸国的大业,就将正式拉开! 安饶终于大笑了起来:“汉狗们,都等死吧!从此以后,这里就属于我大罗甸国了。哈哈哈哈!” “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爬上了城墙,眼见着城头上人挤人挤满了数百名叛贼,高达的眼眸徒然亮了起来。 顿时,高达根本不顾腿上剧烈的疼痛,竟是犹如寻常人一般,大步跑去。 高达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睛也亮的吓人,怀中那个鼓涨涨至少六七十斤沉重的东西却奇异地在这副孱弱的身体下,没有丝毫拖累速度。 恍惚间,整个身体的能量都被高达全部透支了出来。 眼见着高达缩在袖中的火捻子冒出了青烟,安饶还未反应过来,连人带火药包已经冲进了叛贼堆中。 轰然一声冲天的响声。 爆炸的声响和炽热的光芒让所有人都呆了。 到处都是飞舞的残肢断臂,黑火药的威能大的让人吃惊。从未接触过热武器的叛军更是齐齐呆了,在这惊天的声音中,恍若感觉到了天神降临。 几十斤的黑火药爆炸开来,首先便炸死炸伤了百余人。 其余更多的叛军更是被这股子威能震慑得不敢出声,更有胆小的喃喃自语起来:这就是老天对他们叛乱的惩罚吗? 高达的身影已经消失,甚至没人能发现城头上到处都是的残肢断臂有哪一个是属于高达的。 李枟当下怒吼:“这是老天在帮我们,必胜,杀过去!” 就当李枟高声呼喝着反击的时候,突然间,西南方和东方卷起了烟尘。 滚滚袭来的烟尘让整个城墙上刹那间有一丝微微的停滞,还是史永安眼尖,当下怒吼:“我们的援军到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陆禅 “援军到了!” “贵阳解围,大华必胜!” “杀光这群叛贼!” 无数绝望的汉人目光刹那间有了光辉,一个个叛贼如同下饺子一样掉落下去。 安彦雄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身边的亲卫部将何中卫连忙带着安彦雄撤离。整个战场上的叛军陷入了混乱,谁也没想到会突兀地出现两股援军。 王三善强硬进攻解围贵阳和苏默攻破宋万化所部的事情让安彦雄死死地压了下来。 于是,当朝廷援军出现的时候,整个叛军的士气彻底低落下来了。 大华启兴三年一月七日,苏默、王三善所部兵马齐至贵阳,时日,贵阳解围,叛军大败。 贵阳府学正得天子嘉奖,追授礼部尚书衔。 又是时,苏默调集广西囤积之粮草二十万石,解贵阳缺粮之危。贵州之乱渐平,安彦雄残喘水西,固守待援。 快马北上,八百里金牌加急报捷! 善化。 苏氏祖宅。 所有人齐齐列坐,苏家九房族人,除了苏默局中的位置空缺外,所有人都是齐齐列坐。 苏水友心情不错,面色红润。这次宗族大会召开,他居功至伟。上次在族中公开宣讲后,所有子弟气势汹涌,他们已经受不了苏家这种几乎要崩溃的局面了。 宗族大会终究还是得以召开了。 苏水华,苏水繁神色沉重,不知在想些什么。苏水西神色有些飘忽,苏水禾十分愤怒,怒视着场内每个人,却终究还是颓丧地闭上了眼睛。 三名族老沉默不语,似乎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苏水良和苏水学笑吟吟地低声说着笑,时不时和苏水友十分贴心地交谈几句。而苏浚的长子苏兰若,神色沉默。 所有人都来齐了,苏水友提起议题:“苏家情况之困难,想必也不需要大家说了。工坊无法开业,商铺无法运营,连醉仙楼都岌岌可危。我们苏家的崩塌,旦夕一瞬!” “现在,唯有立刻选出新的族长。统和我们最后的力量,这才有希望能够将我们家族的事业继续传承下去!”苏水友目光犀利地看向苏水繁和苏水华几人,厉声道:“现在,我提议罢免济善堂执事夏达,请表态!” 刷……苏水友当先举起绿牌表示支持罢免! 苏水良和苏水西齐刷刷地举起了桌案上摆着的绿牌。 苏水禾和苏水西沉默良久,举起了黄牌,这是弃权的选择! 随后,苏水繁举起了反对的红牌,苏水华也举起了反对的黄牌。 苏兰若弃权! 三比二…… 济善堂夏达被罢免! “现在,我提议罢免醉仙楼负责人苏水繁,剥夺其投票权!” 三比一…… 苏水繁脸色苍白,苏水华痛苦地闭眼。 “现在,我鄙夷罢免醉仙楼负责人苏水华,剥夺其投票权!” 三票赞成……无人反对,两票弃权。 苏水华神色木然,苏水西一脸痛苦,苏水禾紧紧握着手。 “现在,我提议,罢免现任族长苏默,开革出宗族……” 苏兰若神情恍惚,整个场内的气氛刹那间变得凝滞起来。 苏水繁苏水华的投票权已经被剥夺,除了眼睁睁看着之外,根本无法动作。苏水西几次想要动手,在苏水华再三恶狠狠看着后,终究是什么动作也没有,自动弃权! 苏水友举起了绿牌,同意罢免! 苏水学苏水良纷纷举起绿牌,三人笑呵呵地看向苏兰若。 苏兰若深吸了一口气,手却摸到了红牌上:“我反对!” 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所有人看着这个特立独行的决定,纷纷愕然起来。 唯有苏水友十分镇定,道:“无碍,三比一,罢免生效!” 正当几人苏水友笑容绽放的时候,文思卿步入了祠堂,手中一封染血的纸张捏得紧紧:“我否决!” “苏默领兵败贵州叛贼宋万化所部三万人,解围贵阳,捷报传帝京。苏默……没有死!你们无权在族长缺席的情况下罢免!”文思卿声音微微尖锐,却霎时间震慑住了场内所有人。 “不可能!”苏水友失声地尖叫了起来:“苏默早就死了,你这是假消息!假消息!” 苏水学和苏水良纷纷起身,苏水学更是失声道:“不错,怎么可能。陆公子早就断言,苏默在就死了。根本不可能还活着,怎么会这样……” 这句话暴露了两人的背景,苏水华几人怒目苏水学。 苏岚睁开眼睛:“我提议,宣布此次宗族会议无效。谁赞成谁反对……” 齐刷刷地,除了苏水学、苏水友、苏水良三人外,全部举起了绿牌。 苏岚继续道:“现在,我再宣布。剥夺苏水学、苏水友、苏水良三人的投票权,驱逐出族。谁赞成谁反对?” 齐刷刷,所有绿牌亮了起来。 苏水友登时怒喝:“不可能,苏默早就死了,你们这是在自取灭亡!” “大胜,大胜!威武,大华威武!苏默威武!” “西南大胜,捷报飞传。苏默解围贵阳!” 宅子外,若有若无的声音渐渐响起,接着,声音越发大了。欢呼声,尖叫声传扬。苏默这个名字,再一次响彻云霄。 苏水友瘫软在地上,久久无言,口中喃喃说着:这不是真的。 苏水良和苏水学趁着所有人都在欢呼的当口,悄悄想要推出去,苏峙却带着十数名腰粗膀圆的大汉冷冷看着几人:“还愣着干什么,揍死这叛徒!” “苏默威武!”府外声音震天。 宝庆府。 看着忙忙碌碌的苗兵,陆禅神色却有些飘忽。 良久,他这才紧紧握拳,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贼老天……” 苗兵已经准备好出兵了,磨磨蹭蹭了将近一个月,他们终于准备就绪,从后方运来的海量物资集结在了这里,将这些苗兵喂饱,终于让他们士气高涨地可以出兵了。 却不料,这个当口,竟是传来了贵阳解围的消息! 贵阳是哪里? 贵州省的省城,是整个西南叛乱两个最为危急也是最为关键重要的地方! 可以说,政治意义上,贵阳和成都能否解围。可以说是西南叛乱由危转安标志!贵阳解围了,贵州的叛乱局势就是良性。 也就是说,从功劳上看。 谁能解围贵阳,谁就是叛乱的大功臣! 但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 苏默……竟然还没死! 不仅如此,王三善这条不听话的狗竟是在不顾补给不上的情况下,强行进攻。不仅将安素的兵马给击败了,还强攻铜仁成功,更是配合着苏默一举解围了贵阳! 这么泼天的功劳,竟然被这两个人给拿去了! 这让陆禅情何以堪? 这让陆禅一直以来强硬打压着王三善和苏默的陆禅如何面对朝中纷至沓来的压力? “前进,迅速进军!”陆禅怒喝着,看向左右:“给我将陈益古喊来!” 陈益古匆匆赶来,鞋子都快走歪了,却不敢露出一点怠慢的神情:“监军使!” “那些土司不是还嚷嚷着军服不够吗?你立刻下订单给苏氏作坊,以军事名义订购十万套军服,十万套被褥床单。什么他们生产的,一个个,全给我订满了!” 陈益古凛然应是,这年头的官府订单,那可是催人命的东西啊! 士农工商,商人连匠人都比不上。社会地位之低下,可想而知。尤其古代衙门,官字两张口,谁他怎么说。今天定了一万两的东西,明天就能给你忘了。等到付款的时候,推诿来推诿去,直接拖得你家毁人亡,甚至更无耻的,直接打个白条就不管了。 在华朝,尽管商人因为和世家豪族捆绑在了一起有了提高。但相对而言,商人在官府面前依旧是十分弱势,强买强卖是基本的,要物不给钱更是十分有可能的。 更何况,陆禅顶着湖广三司的名头下达订单是打着支援前线的名义。这个支持平叛的当口,为了树立正面形象,哪怕吃的是苦头,乃至是致命的苦头,苏家也没有拒绝的名义! 到时候,所有产能都被军需封死的苏家,拿什么去开拓市场赚钱?不能赚钱的苏氏产业,那就是苏家不断流血失血的致命之处! 但同样,陆禅这么急不可耐地就要强硬打压苏家的产业,其中针对苏默的味道实在太浓郁了。这般将和苏默的斗争公开化明朗化,只怕对陆家并无什么好处。 毕竟,苏默是解围贵阳的功臣!而王三善的几次忤逆,对陆家而言已经形同背叛,偏偏陆家还得捧着王三善这个大功臣,那滋味不亚于让陆禅一口吞下一只,不,是两只苍蝇,还得微笑着说……嗯,好吃,解围贵阳,是我的功劳…… 远处,彭衷白,彭海若、彭象乾、彭应楚几人远远看着陆禅愤怒的神情,纷纷对视一眼,嘿嘿笑了起来。 “前线紧急,我们的陆大公子可是迫不及待想要前去抢占功勋了。诸位,可否准备好了?”彭衷白眯着眼睛,笑道。 “当然准备好了,兵械齐全,粮草充裕。这陆大公子,可是太及时了!”彭海若、彭象乾、彭应楚纷纷大笑。 “诸君共勉!”(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南北京 南京,紫薇阁。 这是最近天子喜欢来的地方,今日,启兴帝华言殊显得特别高兴。 八百里加急,一路上累死了十多匹好马,金牌快递入城,身上缠着红带的骑士直接驶入了皇城通政司,一举将这个大好消息传遍了京城! 贵阳解围! 满城为之欢呼。苏默和王三善的名字,顿时传遍了四九城。 要知道,自从建奴进犯辽西以来,这是京城第一个收到的胜仗消息。还是战乱频发期间,斩获万数,击败兵马十万的大胜! 此战之胜,可以是华言殊拿去在宗庙里头好好夸耀的东西! 谁都知道西南之危可谓是帝国又一个泥潭,贵州四川都是地理位置颇为重要,而且在版图之中不可小觑的地方。若是不顾,四川烂了等于一个财赋重镇就没了。贵州烂了,湖广这个粮仓同样也没了进而影响到整个江南地区粮食危机!同样,贵州一乱,两广也会堪忧,不可避免地需要陈兵边境。 故而,这每年的军费开支,定然会大幅度上升。 这个时候,收复辽地也就变得更加困难起来,而没了辽镇的牵扯,再去防卫建奴,需要的力气便会变得格外困难。军费的开支,更会几何一般攀升。 这对于本就窘困的财政而言,不啻于是又一个黑洞。而且还是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年才能补回来的黑洞! 而今,贵阳解围,启兴帝华言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口中喃喃说着列祖列宗保佑的话。这才翻开奏章,不由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这个苏默……有胆魄!”华言殊缓缓点头:“小弟这次,没看错人啊。区区百十人,竟然让他成了贵阳解围的关键人物,还有这个王三善,也很是了得!” 对于千年传承的世家,华言殊要说没有芥蒂,这根本不可能。 但对于陆慷,华言殊的确有颇为信任。也就只有这个从财相上台的西府之长,才能东挪西凑,各处挤压才能拿出千万两之巨的军费,让一直困扰着启兴帝的财政问题没有爆发。 光是这一点,的确如叶向高所言。这陆慷是一个能够挽回局势之人! 但一想到陆家不断上升后对朝政的掌控,以及那次夺权之中的狼狈下场。华言殊便脸色阴沉了起来。 在权力掌控的问题中,任何帝王从来就不多一点点的宽容。帝王对权力的追逐是狂热的,对权力欲的满足是绝对的。 任何挡在帝王意志前面的人,哪怕再怎么拥有权势,也绝对会被帝王视作敌人! 故而,自从帝国中期之后。如何从权臣世族之中全面夺回权力,便成了历代天子的难题! 按照太祖的权力版图,之所以没有做出如明朝那般的废宰相之策。显然是想制造出权力制衡的局面,只可惜,这个局面在早期几代帝王中呈现出了良性之后。在后期彻底失衡了! 首先是封建时代社会阶层的固化让世族可以掌握住足够的资源和话语权来一代代奠基和巩固自己手中的权力,他们可以通过士大夫阶层不断完善文官政治的气候。 普通的士子可能在皇权教育的体制下对天子顶礼膜拜,但对于顶级势力而言,在有了制衡的手段后,便等于掀开了对皇权敬畏的面纱。他们突兀地发现,原来,皇帝也只不过是终日被圈养在深宫,被重重规矩拘束而享有极大权势的普通人。 故而,从中期开始。各路名臣便开始拘束皇权,试图逐渐压缩这个普通人的权势。而南方,远离传统的南方便在皇权鞭长莫及的情况下,越发铸就了权力基石的稳固。甚至,工坊不断产生,新的社会阶层和不断出现的新事物让这个国度的变数越来越多。 但同样,八大家开始试图用一系列隐秘的手段把持这个国家的核心权力。 最终,在先帝手中,他们遭遇到了皇权最激烈的反抗。也正是那一代,代表新兴阶层的苏护选择了支持皇权,和既得利益阶层的八大家展开了最激烈的交锋。 而先帝支持下的苏护,也尽数揽住了极大的权限,包括军权,苏护试图通过北伐彻底巩固功勋,扫清这个国家的所有病灶。却发现,这个国家最大的病灶就在八大家的贪婪和毫无节制上。 最终,苏护失败了。 皇权试图通过掌握军权重新夺权的希望破灭,新帝手中的权力开始缩水。 文官政治的巅峰以昂扬无匹的姿态成了朝廷之中的主流。只是,谁也没发现。这所谓的文官政治的真正基石,是八大家。 通过书院,各家姻亲彼此呼应。八大家隐藏了在所谓文官的表皮下,试图持续把持住帝国的权柄。 这一点,在先帝后半生的抑郁之中表现淋漓尽致。 眼下的启兴帝对这一点,更是感受深刻。因为,先帝无子,他本来就是周家和陆家鼎力捧上来的别支帝子。 “咳咳……”想通了这一点,再去看这些所谓胜负,华言殊也就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了。甚至,一想到面对权臣自己无能为力的局面,启兴帝胸中一闷,脸色憋得通红,剧烈地咳了起来。 一边亲信的大伴德胜快步跑来,轻轻拍着华言殊的背,又是迅速从袖中拿出一个琉璃瓶,倒出其中的药丸,让华言殊和着清水快速咽了下去。 至此,华言殊剧烈的咳嗽这才好了点,憋得通红的脸终于开始恢复正常。 德胜挥退小太监,尽管这个小太监是他的亲信,他却十分明白这个关头,天子的一丝一毫的迅速都不得泄露出去。 若不是他的亲信,只怕出了门就要死了! 果然,当华言殊将手无力地从嘴上移开的时候,德胜瞳孔猛然一缩。他分明看见,袖子上鲜艳的血红。 天子,竟是咳血了! “不碍事,去处理吧!”华言殊显然也明白自己健康状况将带来多大的影响,这也是他自从那次试探后再未有过动作的核心原因之一。 德胜悄然退下,给天子找了一身常服。 换了衣服的天子似乎恢复了正常,依旧那般气度优雅,皇家风度尽显。 “这个苏默……”启兴帝想到了什么,喃喃道:“就让小弟以苏默的名义,尽快上京吧。” “来人,宣文卿过来!”启兴帝说罢,便继续沉思起来。 金陵。 王家府邸,书房。 人依旧是原先的那班人,只是多了一个笑嘻嘻似乎有些老童心的人。这便是南都礼部尚书赢忠。 周琦、谢屈、顾明、王丕依旧在做。 只是比起上一次会谈的沉闷,这一次大家的神态都轻松了许多。 “果然不愧是苏护的种,这一战,干得漂亮啊!”王丕说话十分霸气,这斩钉截铁的气势,让其他人都是轻笑了起来。 这一次,苏默的确干得漂亮。解围贵阳省城,等若是让西南危局开始趋于可控。 周琦不时颔首:“苏默在西南的开局,想的是曾经无人问津的屯堡人。能够以区区弱势之兵,腾挪之下彻底抵顶胜局。这番胆魄和手腕,着实叫人称赞啊!” 谢屈和顾明纷纷都是拿起茶杯,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 周琦这老小子,左右都是心急的意思。 说苏默利用屯堡人开局,以弱小的力量干掉的强大的对手。实际上是在提示几个人,他们这几家,分别对上陆家的时候的确十分弱小。但只要有勇气和手腕,还是能干掉对手的。没瞧见苏默不也是联合了屯堡其余几家的力量,于是一股脑地组建了八千兵马,干犯了和水西土司同等的水东土司宋万化吗? 击败三万人的功绩,足够苏默留名青史了! 同样,谢屈,顾明,王丕也可以理解为。若是他们几个再不联合起来,只怕在陆家这个力量手腕都不缺的强敌下,早早就要被各个击破了! 更何况,陆家还有临安陈家这个狗腿子。而吴兴沈家的态度,却晦暗不明,也有可能摇摆向陆家。 赢忠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看向了身边一个美艳动人,韵味风流的美妇。 这美妇,赫然便是柳如君。 赢忠撇了撇嘴,轻声道:“都是一群急眼的铁公鸡,各自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柳如君噗嗤一笑:“你呀,是一个孤寡老汉,当然可以担心自若。可人家都是家大业大的,当然下不了这么决断。” 几个又在闲扯的老人听了赢忠和柳如君的话,纷纷打趣了起来。 “是啊。赢老头你这是得了一个好徒弟,最近让你得意够了。到了这,都不忘了显摆一番你的高见!”周琦也是人精,随手扯出了苏默,谈起彼此子侄,这总是个能拉近距离的话题! 而且,这次他的打的注意,就在苏默身上! 赢忠看出了周琦的打算,却没有点破,顺着道:“不错。某人登了那个位置,就要对胜败负责。眼下他们还有一个王三善可以扯一下大旗,等下一次大胜要是没有他的功劳。哼,就算是位置空出来了,他也别想得逞!” 众人缓缓点头,几人云里雾里地扯来扯去。实际上就是想借助苏默这个点,对陆慷上位进行阻挠。 只是,大家都不想出力,担心日后被陆家清算。于是想要找一把锋利的枪去出头!当然,他们不想出力,也就意味着即便是暗中提供了泼天的支持,也无法得到胜利后的红利。这注定是个损人不利己的活儿! 但偏偏都还愿意!(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宠辱不惊 贵阳,金桂坊。 朱沆手中拿着牙牌,眼巴巴地瞧着这长龙一般的排队。几个衙役拿着铁链,看着不守规矩的就狠狠抽过去。也不管这里头抽了多少官员士子,总之,在贵阳粮食几乎消耗干净后,满城都是缺粮的。于是谁也不敢乱了秩序! 好在,苏默事前就从湖广、两广抽调了大批粮草。全都储藏在广西广东边境,依着书院的牌子,倒也没有哪路人马敢来染指。 “一石粮食二两银子啊!”朱沆热泪盈眶,倒不是这粮价太贵,战前粮价的确只有一石粮食一两银子左右。但那是战前啊,和平时期贵阳堂堂省城能发生饿疯了吃人的事情? 这价钱,实在太便宜了! 贵阳解围前,黑市里头能买到银子。但那些粮食,全部都是豪门大户里头抠出来,或者说那些不要命地从军仓里头偷出来的。这些粮食,一石粮食二两银子?做梦,拿不出一百两,想都别想! 反观这一石粮食二两银子的价钱,那实在是太便宜了! “老朱,快买粮食了,愣着干嘛呢?”身后老友推了推朱沆,朱沆这才如梦初醒,发现前头又是多开了十五个窗口,这才让人群一下子分流起来,进度大大加快。 朱沆一把将牙牌放在柜台上:“我要一石米!” 说着,朱沆一把将手里头的碎银子全部丢了上去。 柜台上的伙计手脚灵快,笑着道:“客官是要什么米?这里有陈米,良米,还有上等的精米。您这银子我给点好了,得有三两五钱的银子。陈米是一两银子一石,良米才是二两银子一石。这精米,就要二十两银子一石了!” 接着,伙计便朝着身后的柜台招招手,里面三个米堆赫然入目。第一堆米有些发黄,吃了可能口感不佳什么的有问题,但绝不会出事,这便是储存较旧的陈米了。 第二堆就是颜色正常,质量普通的米。放在往常,也就一石一两不到的样子。只是这粮食,在整个战时,几家大户也舍不得吃! 第三堆就是精米了,这是碾磨得没有丝毫糟糠,色泽晶莹的好米。在战前,这样的一石精米大概在五两银子左右。 往常,朱沆这中等之家逢年过节也能吃一回精米。但今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将银子全部推了过去:“全部买陈米!” 伙计将一两五钱银子退了回去,身边一人也用心地拿起牙牌在背上刻了一个特殊无难以仿制的图形,这伙计才朗声道:“客官,这牌子写得清清楚楚。城内粮食紧张,为防止有人倒卖。故而,这良善之家拼着牙牌可以买两石陈米,一石良米,精米不限。这是您多出来的二两五银子。收好,这是您要的两石米,收好!” 朱沆扛起麻袋就走,两个儿子一路护送,虎视眈眈看着周围人。 但这会,没人管他,一个劲开始买粮。 有了粮食,人心就安定了下来。能有口吃的,能继续活下去,还能开始新生活。对于刚刚经历过惨烈围城战的贵阳百姓而言,这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其他多的,他们甚至不敢去奢望,只希望打下这泼天胜利和能保安全的几个大官人不要离开。 这几个大官人便是李枟、苏默和王三善。 三人就站在远处,静静看着苏氏粮行开了二十个窗口在卖粮食。同样的商铺,在城内还有五处。 每日发出去的粮食,就超过了五千石。 这等于过去整个贵阳城内一个月军需的用度,那会的窘迫实在让人心惊胆战,这会拼命地买着粮食。 “百姓们实在是被吓坏了啊……”李枟半带解释地说着,这些粮食都是苏氏之前购买好提供的。这次苏默不仅没有趁机将粮食价格死命地抬升,还如此定下“低价”。实在是让李枟欣慰不已,又生怕苏默反悔。 毕竟,城内别的没有,浮财倒是一大把。这会就算再将粮食价格翻番,也没有人会说个不字。 苏默点头表示理解:“之前已经和官署联络好了,这次粮米贩卖,以户口牙牌为准。尽量不让奸商再有剥削,而解除城内饥荒之苦。至于一些微末小利,于国计民生而言,实在不值当什么。” 李枟和苏默就这么说着闲话起来,王三善没有插话,在一旁瞥了一眼苏默,心下也是微微轻叹。 苏默和陆禅的恩怨,他岂能不知,岂能不晓。这两个堪称命运中宿敌的世家子,身份背景天差地远,气度胸怀和手腕,同样也天差地远。 只是,陆禅的背景和身份显然要好过苏默万倍。陆家顶级世家的身份,陆慷西府之长的权势,都比起苏默一个叛国贼之子的名头要强太多。 但在气度胸怀上,王三善却亲身感受到了。 苏默此次调集粮草五十万石,都是之前苏默从安彦雄手中敲诈得来的钱粮买的,事先就从湖广两广购买了。这里,王三善不由对之前听到的传闻感到嗤笑,之前陆家的人还造谣说苏默是索贿逼反了安家,试图将这脏水泼在苏默身上。 但眼下看了,才发现真相竟是如此悬殊。 苏默的确是拿了安家的银子,目的却是用来买粮食以防万一,为的,却是黔中百姓的福祉。要知道,哪怕两广湖广近年丰收粮食众多。这五十万石粮食凭空买了,那胆魄和胸怀,是陆禅拍马也难及万一的。 一个心胸狭窄,对自己百般打压。 一个心胸宽广,大家气度。为国事为百姓不惜荣辱买下巨粮。这一对比,实在让王三善不得不由衷叹服。 更难能可贵的是苏默的手腕。 无疑,苏默拿着安彦雄的银子买粮食这是赌对了。但接下来分红利的时候,苏默能忍住贪婪,那就更加厉害了。 这关头,贵阳缺粮不缺钱。价格怎么提高都卖得出去,但苏默偏偏就是平价出售,哪怕是高于战前水准,也是切切实实是个平价销售。 这其中一多一少,百万两银子就被苏默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利给了百姓。 由此,苏默似乎太亏了。一百万两,足够支撑十万人军队半年的用度乃至更久了! 实际上,王三善作为一时人杰,却看得分外清楚。苏默此举,实在是有大智慧。首先,苏默的身份十分尴尬。 他是朝廷派员,来贵州是为了安稳土司局势。结果却惹出了安家叛乱的事情,不论其中原因。只看结果的话,苏默是大大的不称职。 再者,苏默这会拉起兵马。用的是朝廷派员的身份,但这个身份有明确的可以招兵买马的职权吗? 答案是否定的! 还好,苏默这是为了平叛,而且还胜了。对于胜利者,朝廷是宽宏大量的。 但朝廷宽宏大量,不意味着陆慷陆禅等陆家人会宽宏大量。他们会鸡蛋里挑骨头,死命找出苏默的岔子要给苏默打压下去。 若是这个时候,苏默用粮食在贵阳暴利销售,那真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指不定,苏默最后的功劳没捞着,还得陪在这里。 故而,苏默能忍住贪婪。单论这份心性,实在是太厉害了! “有李军门和苏使君在城内主持,这百姓民政之事,想来的确是无忧了。诸位,我看还是尽早商议一下,此次如何面对安彦雄吧!安彦雄据守水西,尽管兵马多有溃散,却战力还在。而且其部潜藏山中,若是不趁此时机早作打算。只怕日后安氏稳当下来,再出兵袭扰。贵州将永无宁日!”王三善神色低沉。 李枟也是颔首:“城内的事情,就由我来负责吧。军需后勤,辎重补给,这些我都能操持起来。再加上此次大胜斩获,一时间也不虞钱粮的问题。关于此次平叛出击,两位可有什么想法?” 王三善首先道:“平叛之时,可有有取巧之法,我为主帅却不会有取巧之心。兵法之道,以正合以奇胜。此次进兵,在我看来,应当以尽快速度挤压叛贼的生存空间,将叛军主力击破。迫使其无法在山区之中形成足够的袭扰力量,将叛军对贵州的扰乱降至最低点。让其不能在贵州山区纵横。” 李枟点点头:“可有兵力要求?” 王三善思虑了一下,道:“山区上丛林上,兵力多了并不一定是好事。士兵若是不熟悉丛林战法,反而会因为兵力过而指挥不畅造成无谓的牺牲。故而,我只需要后方能够充足补给,并且提供一定的优质兵员补充这就足够了!” 李枟这又看向苏默:“那苏使君呢?” 苏默道:“平叛的事情,我看主要还是交给王抚台罢。我虽说也是平叛,但说实话,的确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模样。这本就是被逼到极处后的无奈之举,招兵募兵之事都是忌讳,我再多做动作不仅有干扰前线作战的之忧虑,也不利于那些为国征战的二郎。故而,我打算沿路北返,一则可以顺势清剿路途上的残兵败寇,肃清治安。二则,也能回朝听候吩咐。” 李枟和王三善对视了一眼,悄然点头。 苏默的安排着实有些尴尬,朝廷的正式任命还没下来。苏默怎么安排他的自由度很高,李枟和王三善理论上都有权可以指挥苏默。 但苏默在评判的实力上,和两人是平等的。甚至,功劳上论,苏默也是不逊于两人的。 故而,当苏默说出要北上的选择后,两人都是轻轻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人力问题 最后,苏默带着第一营奇装满员,以及安梓所部将近三千人,浩荡北上,驻防铜仁。其余兵马,叶如松等部归属李枟麾下,驻守安顺(屯堡区)而今李枟已经在职权内给了屯堡人各族战兵的官身了! 苏氏商行先期过来的人手也迅速在屯堡区搭起了架子,李枟也同意苏默的观点,打算将屯堡区逐渐民事化。 这是实现说好的给屯堡的回报。也是彻底将屯堡各族众人绑在战车上的举措! 要知道,这战兵的官身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国朝武将阶层,就算是卫所兵军官再怎么品高,在地位上也比不上战兵。 因为战兵能拉出去打仗,能立功,能升官发财得爵位。但卫所兵不行,这群像农夫地主多过军人的蛀虫根本派不上用场,而且还会影响其余各部的军心士气。 故而,几百年下来。真正的勋贵武将,都是那些在战场上打生打死打出供给的人,反倒是这些靠着军屯田地富得流油的军户子许多靠着科举成了书香门第。只是那卫所军官的身份拘束了这些人的发展,让其始终得不到文官阶层的认可。 直至世族大阀试图鲸吞国权的时候,这才拉上了他们,让这些卫所的高级军官子弟步入了文官仕宦的生涯。 比如屯堡人的陈进任,这就是试图靠着陆家步入仕途的卫所兵子。 长沙城。 此刻的陈进任神情有些不好受,捏着家里传来的邮报,五指捏得发白,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万千心绪萦绕心胸,最后却全部成了心虚…… 陈进任不知道该去怎么面对一众朋友了,尤其是陈益古、崔子忠等一帮人。面对这几个往日将他视作贵州地区情报专家的朋友,陈进任简直要羞愧得钻到地上去。 今日,他坐在酒楼里。一个人要了一大坛酒,就这么自饮自酌着,心中不住地分析者利弊。 好在,无论是陈益古崔子忠还是夏元繁和李钧吉,这几天都在忙着对付苏家的军贸订单。于是没人管他,让他能够默默舔伤。 饶是如此,陈进任还是有些心慌。 作为穷苦地区出来的孩子,尽管进了书院后处处高标准严要求。似乎他也成了帝国的顶级人才,但心底里,陈进任是敏感的。 他迫切想要取得众人的认可和尊敬,为此,陈进任可以对苏默这个无辜好少年一顿猛喷。因为,他知道陆禅十分想要搞臭苏默。 而在陆禅麾下,任何猛喷苏默的事情都会得到褒奖。 再加上陈进任是对贵州少数了解的人,自然,他因此得到了重用。 “苏默……竟是如此能干!全家都被苏默的恩德折服了,整个屯堡都被苏默收服了,我该何去何从?咕噜咕噜……”陈进任仰头便提起酒坛喝了起来,这低度酒甜丝丝地没什么味道,他却喝得畅快。 似乎,由此整个人也有些精神了。 陈进任的丢脸在陈益古等人眼里着实算不得什么,一条贴上来的狗,以前有用便养着,好酒好肉好亲昵地养着。 现在没用了,没剁了吃狗肉已经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了。 况且,陈进任这么个发大言无实用的人在这里,本来就是个以资询问的活。 此次,陈益古、崔子忠、夏元繁以及清浊堂派员尹立聚首,每个人都是神色严肃。 “苏默已经从贵州返回了,也不知他发了什么痴。贵州大好功劳不去捞取,反倒是一门心思想要跑回家来!”夏元繁愤恨地想着,他们夏家眼下和陆家的依附度已经很高了。这些天来夏家为陆家冲前断后,功劳苦劳都不小。 据传,夏克荣已经有希望从南都兵部职方司下派,任职湖广布政使司参政。至于是左参政还是右参政,这还在动议之中。但饶是如此,这三品官位下来,也足够夏家上下为之狂喜了。 故而,陆家若是吃亏了。这夏家绝对是第一个挨棍子的对象! 眼下苏默回来,苏家重振旗鼓反击的日子就进入了倒计时了。君不见苏默解围贵阳的消息传出,所有苏默的负面消息全部一扫而空吗? 苏默还活着的消息,等若是一击分外有力的强心剂,将整个苏家的人心全部振作了起来。 实际上,面对尹家和夏家的勾结。苏家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苏家各部分的力量在苏默没有糅合起来之前,就是一团散沙,难以凝聚。 等苏默失踪后,又有谁能去聚集起来? 更不用说苏浚一直在拖后腿了! 故而,苏家是可以击败夏家和尹家联合的。但必须要能将整个苏家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 恰好,苏默就是这个能凝聚苏家力量的人! 哪怕只要苏默活着带个话来,苏家也绝对能抗住夏家的打击!一旦苏默回来,夏家尹家将是怎么个下场,夏元繁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 苏默,可是平叛的大功臣啊! 挟平叛之功回归的苏默可不是易于之辈,想到这,夏元繁就心有戚戚,很有些担惊受怕的模样。 陈益古横了一眼夏元繁:“这次苏默回来也无碍,公子便在宝庆府。他要从西南回来,第一个就绕不开公子。我们在这里,安心看着公子怎么去收拾这些宵小便是了。担心那么多没必要的作甚?” “是是……”崔子忠唯唯诺诺。 陈益古无奈看了崔子忠一眼,这小子本性忠厚,虽然是个能干事的,却未免有些太胆小了。 “看着吧,我们这次三十万的订单撒出去,压不跨他苏家!”夏元繁恶狠狠地拍案。 尹立也是颔首:“这一次,我便立刻回去督促尹家那些工人。好好趁着这个时机将苏家的市场份额挤压出去!” “好!”几人说罢,眼里好似能碰触火花一般。 与此同时,苏家作坊。 苏二牛唾沫横飞地在堂屋里说着,几个中年人穿着簇新的衣服,神情有些局促。却是专心致志地听着苏二牛道:“却说,公子直抵叶家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用大义感染了叶如松归顺,于是叶家屯数千儿郎,在公子领导下,将城下叛贼叛贼杀得丢盔卸甲。趁胜追击下,得了这平叛第一胜利!……” “好!” “使君威猛!” “使君果然了得,不愧是我善化的苏郎啊!” …… 一片赞叹声响起,苏二牛洋洋自得地仰着头,时不时和几人说着话。最终,还是一名更年老的男子有些局促地道:“二牛啊,期叔今天有些事,倒是想和你讲一讲。” 苏二牛低下身子凑过去:“期叔您老有事,二牛还能不听怎的。俺这手艺,可还是您老手把手教的。咱做人不能没了良心,是恩情是狗肺这都得分清楚了。您老这恩情,我可是记着的。您说,只要我二牛能办成的,绝不含糊!” 这期叔听了这话,脸上一红,有些扭捏了起来。其他几个人身子很是不舒服地扭捏了起来,显然也被这话刺到了。 期叔定了定心,缓缓道:“的确,是恩还是恨,是好还是坏。我们这些小百姓虽说做不了啥,但心里都有一杆秤。知道好坏,这次,我们就是明白了好坏以后,这才想要重新回来的。” “是啊。尹家那群狗崽子,鼓动我们去了,丢下就不管了。之前说好的安家银子没了不说,连工薪都随意克扣。岳谷你知道吧?素来仗义执言的,谁家出了事情找他,只定帮忙毫不二话。可这一次给尹璋那说说情,让大家好好休息会,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这会还躺在床上,大腿是坏了,可不知道岳家嫂子和三个孩子怎么活啊!”又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老汉神情激动地说着. 提及岳谷,苏二牛脸色一沉,显得有些愤怒。 见苏二牛这脸色,其他几人都是悄悄点头。 这时,一名年轻些的汉子起身,肃然道:“这次,我们都明白了。被尹家这些人坑了!眼见着人过去了,什么腌臜事都使出来了。克扣工资还是轻的,有些兄弟家里困难了,逼迫签下奴契都有!” “什么?”苏二牛难掩震惊:“尹家人,竟是这么不要脸了?” 奴契,那就意味着整个人一生的人生自由都没了。小门小户的,家主成了尹家的奴仆,整个家庭基本上也等于当了尹家的奴仆。尤其是这玩意还是继承的,等于是子子孙孙给人家为奴为婢。 对于这些曾经在苏家作坊里头尝到了当人滋味的工人而言,再去给尹家为奴为婢,谁愿意?再说回来,当初肯去尹家,还不是为了薪酬更高,更有前途吗? 要这些前途,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家小家庭能过得更好。可这给人家为奴为婢了,这日子再好,有啥奔头? 当下,所有人就怒了。 苏二牛听到这里,一拍案道:“咱不能让尹家人这么欺负!” 众人纷纷神情一振,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苏兄弟啊,这次,可要救救我们啊!” 苏二牛当下就拍了胸脯:“没说的,尹家这种杂碎,就该收拾。你们都回来,这契约重新立下。决不能给尹家做牛做马还得不到未来!” “好!” 同样的情形还发生在所有苏氏庄园作坊里各个管理层的家里。尹家卸磨杀驴后的恶果终于显现了出来,所有人尝到了苦头以后,纷纷想起了曾经苏家的美好待遇。 “人力的问题解决了!”苏水华合上名册,笑得合不拢嘴:“该我们苏家发威,让那群小子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第一流世族!”(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军事订单 当一脸严肃,心带讥讽的湖广布政使司分守道付成付道台走进善化的时候,这位素来以陆家铁杆自诩的道台官人满心都是欢喜。 这次,陆禅公子亲自将任务下达了过来。 一直苦于没有晋升之资的付成屁颠屁颠地接了下来,在他看来,这次陆禅委实只是需要一个传话的人,便能将这所谓新兴豪族彻底压垮。 什么曾经的强大世族,在官府的力量面前,尤其还是得了陆家力量加持的湖广布政使司面前,能有甚么反击之力? 十万件军服,十万件被铺,十万件鞋袜。 三十万的订单下来,总金额能上二十万两银子。 但付成这次是官家的银子也没带,轻身快步来了善化,就是要将这个噩梦般的消息告诉所有善化人。让他们明白,苏家就要完蛋啦。三十万件军服的订单下来,那得多少人日夜不休才能做出来? 更何况,此次官家只给了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差不多也就刚巧苏默从贵州返回长沙的时间。 “道台,苏家的人来了!”身边的长随唤了一声,将付成从幻想之中拉回了现实。 远处,果然来了一队人马。 于是付成立马回了马车内,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他这是要等着苏家的人恭恭敬敬过来,将他请下马车! 十九八七六……十息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付成甚至心中都在想象着那队人马行进过来的样子,是苏水华亲自来给自己叩首呢,还是苏家夏达那个美嫩的小妮子。 咻……微风吹过,无人回应。 连着马车外的长随都有些尴尬。 付成沉住气,要我等这么久,难道是个大人物?或者是苏家那三个老头子?说来,这几个老头子也是士林之中有些人脉的。嗯,不能轻辱。既然如此,那便坐直了,等着他们来吧。 嘿,一想到几个老头子亲自来迎接,付成顿时感觉气派十足,哼着小曲子,静静等着脚步声。 一刻钟的时间瞬息而过,依旧毫无回应。 小车队就这么在城外停着,已经来了一帮子看客指指点点。 长随的脸一下子有些红了,如同煮熟的螃蟹,再也没有横行的威风。 付成恼了,一把扯开窗帘,恰好,那个车队驶过付成的眼帘,让他恰好看见了一个尾巴。 这车队,上面尽是箱笼,什么锅碗瓢盆杂物麻袋,全都在上头。一个个妇孺面带期许地坐在马车上,身后一个个工匠模样的人走在路上,目标,就是城外苏氏庄园! 这分明就是从尹家庄园里头逃出来,重新回苏家的工人! 登时,付成的脸刷的一下就紫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付成低声吼着。 这会,长随掀开帘子,低着头道:“官人,县衙来人了!” 付成压抑住怒气,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儿。这养气的功夫在官场上也学了点,平抑住怒气,装作若无其事的省城高官范儿。 付成掀开了帘子,神色阴沉地下了车,口中低声说着:“赖无寒在哪里,我倒要看看,上官来巡。他身为下官,竟敢如此无礼……” 付成的话还没说完便卡住了。 眼前一个黑脸男子,一身县丞官服,貌似忠厚地嘿嘿笑着:“小人姓刘,善化县丞。见过付道台!” 这黑脸县丞迎头便拜,却让付成咬得牙都酸了:“善化……竟然就派了一个县丞来迎接本官?赖无寒去了哪里?” 黑脸县丞也不以为忤,任由付成唾沫横飞,回道:“大令在苏氏作坊静候道台,说是道台的终点在那里。空耗形式劳民伤财,甚是无用!” 付成质问落空,心气一泄,干巴巴地回了几句。驱车去了苏氏庄园! 到了这里,赖无寒的确是在门口迎接着。 这一回付成劈头盖脸地也不要什么形式了,道:“我是来宣布朝廷采买之事的,什么空的也都别摆出来了。苏家人在哪里,都给我喊过来,本官要宣布朝廷大事!” 赖无寒低着头领命,领着付成去了至诚楼。 到至诚楼的时候,所有苏家人都已经齐备。苏水华、苏水繁、苏水西、苏水禾齐齐列坐,还有苏松、夏达旁听。 六人齐刷刷地看着付成和赖无寒,目光平淡而从容。 赖无寒倒是轻松地很,付成却是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战。 定了定心神,赖无寒走上了上首,只是刚要坐下的时候,苏水华却清咳了一声。 “这是家主的位置……”苏水华静静地看着付成。 付成莫名地感觉有些汗毛倒竖,紧接着袭来的就是耻辱感:“难道本官还比不上一个小毛孩子吗?” 苏水繁轻笑了几声,紧接着,整个房间内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笑容莫名其妙,但付成分明看见了几人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嘲讽。 付成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如锅底一般。此刻,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好在,他没有发飙,三十年的宦海沉浮让他冷静了下来,这莫名其妙的笑声里头肯定有让他丢脸的东西。他看向赖无寒,神情铁青。 赖无寒躲不过去,低声道:“天子的嘉奖已经下来了,苏公子大功传扬天下。得亚中大夫衔,领屯堡兵驻铜仁,入京面圣!” 付成的脸顿时刷的一下又重新红了起来,天子的嘉奖的确十分重要。这等于是让苏默一瞬间就扬名天下,同时还将之前所有的谣言和污水全部洗刷了干净。这个关键时候,他想说苏默的坏话都不能! 至于第二个,亚中大夫的头衔,也十分致命。谁都知道苏默而今只是一个刚刚及冠的书院学子,既然是学子,那就是还没参加科举的士子。故而,任命苏默的职位就十分麻烦。只能先给一个虚衔定一下品级,亚中大夫,那就是从三品的文官散阶。等于后世的享受副部级待遇。就是这么一个从三品的文官散阶,刚好压住付成。因为付成虽说是布政使司分守道道台,却只有正四品。虽说是实职,但终究是低了苏默一头。 平常权位上面他可以压住苏默,但在礼仪上,他却不能乱套! 付成木着脸,打定注意不再出丑。他所幸直接走到苏默的位置上面,也不坐下,而是直接拿出了公文。 众人便齐刷刷地起来,等待付成宣读。付成可以无礼,他们却不能。 “兹湖广布政使司命:西南战事正酣,国朝将士用命。冬日乙深,贵地苦寒。特紧急采买苏氏作坊之棉衣棉裤棉被棉鞋棉袜,共三十万件,总计金额二十万两!”付成面容古板,抑扬顿挫的声音发出,眼角还带着戏谑。似乎想要看着所有苏家人沮丧而绝望的神情。 将近半年来,苏家在和尹氏、夏氏的碰撞之中。利润剧减,甚至因为尹氏和夏氏不顾体面地死磕下。已经步入了蚀本的境地,这个时候的苏家,已经是在啃老本了。 苏家的底子本来就不厚,略微厚的那点还在苏浚手里。唯一有些本钱的,也就在济善堂里存着的尹家家底,大约五十多万两的样子。 但在苏默竭力开拓的那会,五十万两虽说也是个巨额数字。但这钱粮就和流水一样地哗啦啦出去了,能存住二十万两付成就觉得苏家有幸。 这一次三十万件军事订单,本钱就差不多要十五万两。只等官署将这二十万两扣下来,苏家的资金链就要彻底崩断。 最后五万两,济得甚事? 付成仰着头,俯视着苏水华、苏水繁、苏水西以及苏水禾。至于其他一老一女,被他直接无视了。 苏水华的表情十分平静,他从未打算在此退缩! “能为国家献力,让前线的将士在严寒之日保暖作战。这是我苏氏上下所有人的荣幸。订单,我们苏氏纺织,接下了!”苏水华说的斩钉截铁,倒是让付成给吓了一跳。 “当真?”付成重新问了下。 苏水华轻蔑地看了一眼付成:“既然是领了军事订单,自然是……军无戏言!我苏家,愿立军令状!” “好!”付成一拍案,有些恼羞成怒又有些得意:“那我倒要看看,你苏家有什么本事,敢如此夸口!” “跨不夸口,当然是做出来,而不是说出来的!”苏水华说罢,一把拿走付成那叠契约文书就走了。 付成阴测测地看着苏水华的背影,冷哼起来。 若是苏家想要以次充好,他的眼睛也不是白瞎的!这次,是彻底把付成惹恼了,本以为苏家人若是识趣,他还能照顾照顾人家。 但这一次,他打定主意要彻底卡住,严查死守,决不让苏家有一丝侥幸! 宽阔的厂房,林立的水力大纺车,以及不远处吱呀吱呀的机械运作声。 整个厂房内百余人齐刷刷地看向居首的一名男子,看面目,赫然是穿着统一工作服的苏兰若! “开始!”苏兰若一声令下,一声咔嚓响起。 百余工人齐刷刷动作起来。 水力大纺车上,一团团棉花在机械的狂舞之中进入了流水线!(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军队 【能弱弱的求个收藏么】 不错,这就是水力大纺车,能够纺织棉花的大纺车。而流水线,更是苏兰若根据苏默的来信,亲手建立起来的工序! 分工配合,精细协作。 良好的组织管理,以及先进的技术水平。 这一次,亲自组织攻关的苏兰若毫不犹豫,他能彻底完成三十万件订单的攻关! 长沙府里,无数小作坊悄然搬到了善化,更有甚者,直接到苏氏庄园隔壁作伴。 无数的作坊开始翘首以待,当第一批棉布出产后,集结在庄园旁边众多的成衣场、印染铺便开始全力发动。 “第一批出来了,一千匹棉布!”一车车棉布运出,随后,各个小作坊的工坊主带着自己的人挥着条~子,将一匹匹棉布抢一般地抢回了自己的作坊,开始迅速动工起来! 这一次,苏家银子给的足够,苏默又是平叛功臣!他们这些做小作坊当然热情踊跃,要知道,人家苏家是按件收钱的! 成船成船的棉花开始运入,先一步苏默从贵州返回来的苏氏商行人员将整个贵州的棉花全部搜刮干净,尽数运了过来。 庄园旁边的小码头上到处都是人头攒动。苦力们扛着比人还高的大包,里头尽是压实的棉花,不重,也还算轻松。 人如长龙,延绵向苏氏庄园。 数九寒天,庄园里,十来个大锅烧了起来。姜汤粗盐可劲地丢进去,补充体力又暖身子。 有那个工人要是累了,拿起旁边的木碗瓢子盛好,喝完了放在清水里头洗刷洗刷,然后再去继续上工。 工场里头也没有监工,苏兰若这种大公子都亲身下来到第一线进行工作,哪家人能不心暖的? 济善堂已经放出话来,夏达亲自带着人手过来,随时准备检查账簿。谁敢贪污,谁敢克扣,不仅工作丢了,这辈子也别想在善化出人头地! 至于那些工作优异的,更是定了硬性指标。达到了就发钱,发银子!济善堂出示的优秀雇工,生产能手牌子也给你挂在家里去。往后在济善堂的学堂里头入学,贷款,求医,都能得到优待。 这种体贴的心思,整个工场上下,所有人岂能不用心做事? 尤其在生产工序上,大量水力纺车上和改进工序的流水线作业让苏氏作坊的生产效率大增。 苏兰若信心满满,三十万件订单,毫无问题! 与此同时,宝庆府也掀起了波澜。 一列列兵士开始集结,满城都是民夫在奔走。宝庆府集结了整个湖广运送过来的大半军需,尤其是在陆禅拒绝向王三善提供军资后,让宝庆府的辎重开始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宝庆府知府已经满的脚不沾地,全力征用民夫为大军行进准备后勤。 今日,陆禅终究不能再装模作样对王三善继续打压了。 朝中的风向十分微妙,这个关头若是逼反了王三善,那陆慷在中枢的乐子可就大了。 于是陆禅命令民夫开始向前线输送军粮,与此同时,似乎感受到了战功的迫切。 彭家诸人也终于不再懒惰,反倒是催促陆禅进兵西南。 宝庆府城外大帐内。 “监军使。此时,是时候誓师西进了!我们苗兵也是在山林里头各处奔走的,这山中作战,比起王三善的兵马更加便利。此次贼酋坚守山区,正是我辈用命之时。”彭衷白神色激动。 陆禅神色不动,心下却是惊喜,土司能够主动求战,可谓是大喜之事啊。 彭象乾也道:“监军使,出兵吧。据末将所知,安复全冈残部正在逃往湖广。苏默追击甚酷,若是待苏默杀光了这些残部。只怕我们什么功勋也没有,不好交代啊!” 这话说得直白,陆禅不再沉默:“好!你可知道这些残部所在?” “末将已经得到详细情报,就待监军使一声令下,我辈男儿为监军使冲锋陷阵!”最后一名土司彭应楚说得激扬,所有土司都是点头。 陆禅拍案而起:“好,出兵!” 从铜仁通往湖广的大山内,苏默领着一千五百兵马缓缓行进。这里头,主要是宋大壮的第一营。 这是屯堡兵的精华,谁也不知道苏默为何要带着兵马回湖广。据说是衡王华言徽倡议,希望能够在衡阳驻守住一支强兵。 这支兵马十分齐整,行进之中,寂静无声。 将官行走在前,苏默没有骑马,而是跟着众人一同行进在山路里。从贵州回湖广的道路十分艰难,道路不平,大车难行。好在苏默只需要将人带回去,需要带的东西不多。不然,光是辎重大车就够呛。 但饶是如此,一千五百人的军需还是让这条长龙在漫长的行军之中问题重重。 对于这,苏默是喜闻乐见的。 一支强兵,就要有不畏困难的决心。长途行军,也有利于锻炼出军队的坚强体魄! 为此苏默的银两砸得十分爽快。因为苏默的独特身份,在这支军队的权力问题上,十分集中在苏默手中。也能让苏默得以对军队保持有效的支持,而不是落在了哪个贪官污吏手中。 充足的营养让士兵们在辛苦的新军之中并没有被拖累,反而得以强健体魄。 而苏默一意推行的军官识字计划,也让这支军队开始由内到外多了新的东西。 紧接着要推行的士兵识字计划,更是让第一营沸腾起来。稍待严厉的军纪让第一营迅速平静下来。 苏默的决心让所有人都是有些震荡得无法言语。 军队的纪律十分严格,在苏默的强化下。更是十分严厉,白天高强度的训练让士兵们少了奸猾,甚至,他们没有奸猾的力气。 军官们同样不大好受,第一营是以小旗,总旗,百户,营千户的模式建立起来的。所有大小军官都会被苏默集中起来,晚上学习识字,学习军纪背诵理解,学习战法运用,学习组织管理下属,甚至高级一些的军官还会和苏默一起推演战法,开发新的作战方式。 这种十分纯粹,又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军旅生活让所有军官都十分感兴趣。 军中的气氛十分干净,军人就是军人。干着军人的职业,就不要去想其他东西。 军官们学习好了军事上的事情,学好了处理士兵的事情就不用管其他了。 同样,士兵们学习好战法,遵从好纪律,服从好命令,完成好任务也就足够了。其他什么奸猾习性,什么偷奸刷懒。见到一个开革一个,军中上下丝毫不手软! 为了这支种子一般军队的净化,苏默为此,可谓是不遗余力。 同样,纯粹的气息也让这支军队真正在战斗力上得到飞跃。虽说只是区区一千五百人,但在野战上,苏默自信可以挑战之前掌握的那支六千人的兵马。 蒋舟口中喃喃自语着,这位在战场上险象环生中侥幸活下来的勇士在休养了一个多月后,已经可以重返军营。所有人都说,他在那样残酷的伤势中能活下来,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此次,这个奇迹背着军律,却愁眉苦脸,完全没了冲锋时的悍勇:“忠于圣上,忠于国家。军队是天子的利器,是国家盾牌。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说话和气……” “说话和气……”蒋舟口中念着,一下子却卡壳怎么也记不起来下面是什么了。 “下面是,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不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接着,苏默清朗的声音响起。 蒋舟看着苏默,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军姿挺拔,站直了身体挺直了腰,说话却还是结结巴巴起来:“属……属……下,见过使君……” “蒋舟总旗!”苏默回礼,笑容温和,说话也是和气。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军律,可理解了?” 使君竟然记得住自己的名字!!竭力定了定心神,蒋舟昂扬道:“回使君。军律今天刚刚发下,十分简单易学,只是属下资质愚钝,还在熟悉当中。但理解,已经完毕!” 苏默点点头:“到了识字课的时候了吧?” 蒋舟回复:“是。今日训操已经完毕,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进行识字课!” 顿了顿,蒋舟继续道:“由属下进行教学!” “去你的营帐,我去插个队。看看!”苏默说罢,换了一身小兵的装束。 蒋舟傻眼了,但在苏默的命令下,只得硬着头皮进了课堂。 军官们进行识字课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本来只是苏默鉴于一帮子以战功快速升迁的百户级别以以上军官不识字,指挥不便。于是开展识字课,一方面抓住中高级军官,一方面也能更好地协调指挥。识字以后,至少面对军令不会抓瞎看不懂。而且,有文化以后也能更好升迁。 故而,从高级军官低级军官扩展的时候,大家都比较热衷。毕竟,这支军队就如一张白纸,可以随便苏默涂写。大部分的军官也都年轻,容易接受新东西。 就算有一些军官固执地觉得刷笔杆子是文人的事情,在苏默的推进下,阻力也在可控的范围内。 但当几十人规模的军官识字课开展到全营的时候,阻力一下子就显露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识字课 一千多人要进行扫盲识字,这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新鲜事。 一想到苏默的注视,蒋舟亚历山大的时候,也竭力告诉自己沉住气,快步走向营地。 营地内,所有人盘膝而坐,气氛有些闹哄哄的。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很少有额外的休息时间,大家在严厉的训练之中磨砺掉了不合适的棱角。所有人都渐渐融入了集体之中,举动之间,军人的气质越发纯粹。 同样,这样长期的压抑个性,也让大家有些消极。 想家,想孩儿,每日辛苦劳累的训操而产生的抑郁都需要一个宣泄口。故而,在蒋舟没来之前,大家都闹哄哄地聊着天。你说着你孩子能走路了,我说着我家媳妇如何持家。气氛很是轻松。 “总旗来了!” 蒋舟踏入营地,所有人刷地坐直了身子,轻松的气氛瞬间消失。 看着这一幕,蒋舟十分平静。装作小兵模样做到最后一排的苏默却皱眉了:“士兵和军官的鸿沟……在拉大啊!” 军中阶级森严,简洁干脆的上下级关系虽说便于指挥。但苏默却有些感觉不妙,静静地想了起来。 回过神来,课堂开始。 “现在,识字课开始!”蒋舟神色严肃。 “今日,以诵读军律为主!无论你们是死记硬背也好,还是一个个拿着刀剑在地上比划。任何人,必须完成识字课的任务!否则,以军律处理!”蒋舟十分严肃,声色俱厉,所有人莫不是凛然。 “是!”众人齐声回应,表情严肃。 苏默坐在最后面,恰巧看到左前方一个年龄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士兵脸上紧紧绷着,眼眶却有些泛红。 “要是过不了……岂不是都有被开革的可能……?”小士兵低低抽泣了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要是被开革了。家里要怎么过活下去。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比输在这里好!一定不能,一定不能……一定不能……” 讲课开始,蒋舟在上面高声诵读着“忠于天子,终于国家。为天子利剑……” 所有士兵忙碌地在下面联系着,苏默一言不发,眉头却越发皱的深了。 时间一直持续到一个时辰后,蒋舟的话依旧十分生硬。每个教学任务都好似是在下达命令一样,所有的士兵学习起来,也是以完成任务一样去做。 嘶吼声不断在营地里响起,四处的飞鸟已经空了,整个营地里都是粗狂的读书声。 苏默当然没有用四书五经当教材,只是将军令之中常用的字择选出来,一个个教。尤其是军律,军事规制,一个个讲出来。往往是军官们念一次,下面的士兵就跟着喊一次。 一遍遍加深印象,一个个字死记硬背,不问因果。 只是,气氛却越来越沉重。学习这玩意,估计后世全天下人都有心得。死记硬背的确可以直接攻克一些难关,但想要学进去,严厉的气氛有时候可能适得其反。 果然,长时间的气氛绷紧后,啪的一个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营地左中方一个身体壮实的男子,男子手中的毛笔被其生生挤得粉碎,断裂成好几段落在地上。 “呜呜呜……”呜咽声响起,冲锋悍勇,死战不退的老兵抱着头,拼命地哭了起来。 原本愤怒难言的蒋舟一下子表情凝滞了起来。 “学不会了,这么多难的东西,全部都不会。记了几百遍,还是记不住。学不会啊,还学什么,不学了!”老兵徐密双手握拳,肌肉鼓鼓,好似想要发泄着什么。 啪…… 又是一名老兵闷声着,一掌将面前的木桌拍烂,不言地抱着头,脸上紧紧绷着:“完不成任务了。我认了,总旗,要打要杀来吧!这识字的劳什子玩意我是不干了!只求总旗向上头求求情,让我们去死在战场上也行!” 蒋舟身边走来了三名穿着黑色军服的武士,这些武士板着脸,袖子上带着一个绣着察的袖标。这是按照百户标准,每个百户都有配属的军法队宪兵。所有军法队直属于苏默这个最高长官,不隶属同级作战军官。蒋舟所在的百户就有一队军法队,大约在三十人左右,负责军纪纠察,同时也监督百户、总旗、小旗等军官。 一般情况下,他们也会服从军队作战主官的命令负责处理违反军法的事情。 这次,蒋舟生怕遇到反弹,早就调来了一个小组。三名宪兵过来,板着脸扫了一眼那两名犯事的士兵。 登时,两名士兵脸刷一下地就白了。 只是似乎想到了什么,老兵徐密整个人的骨头都好像抽掉了一样,将手中的木板递过去交给宪兵,苦笑道:“俺老徐,白瞎了这副脑袋。一个字也没学会,完不成任务,蒋总旗,你处置吧!” 蒋舟悄悄看了一眼苏默,苏默低着头玩着手中的刻刀。军中毛笔不多,不足的就只能用木板和刻刀作数。 见苏默不语,蒋舟摸不准,只有自己决定。 他挥手示意宪兵到一旁,先不动手。 “都那个刚才教过的字全部给我写出来,然后,我一一检查,你们到底学成了几个字?”蒋舟的声音很沉闷。 “喏!”士兵们应下。 刷刷刷地刻刀和木板的声音发出,还有少数几个小旗的军官拿着毛笔在那写写画画。 苏默粗粗一看,刻刀还好,毕竟使刀子的,谁都有点心得。只是这毛笔,几乎每个人都是握着,没一个正确的。 稍待,所有人的木板和纸卷都收了上去。 蒋舟一个个看过去,看着上面狗~爬一样弯弯曲曲的字,没一个能记住刚才教的东西。良久,他这才无言地叹了口气。 “一群……废材!”蒋舟暗骂了一声,目光森然地扫过去:“识字课是为你们着想!我屯堡军立军至此,在使君万两银子不断砸下才有了你们这优渥的待遇!你们自己想想,军饷,被服,战功,缴获,升迁。哪一样有龌蹉?哪一样有那些他军的腌臜?现在,给你们一个往后出人头地的希望,让你们好好识字,可你们在干嘛?” “废物!”蒋舟怒骂了起来:“都说说,拼什么这点东西就学不好?各小旗起立!” 刷刷,十名军官站直身子。 “说啊!”蒋舟冷冷看着。 无人回应,十名军官都低下了头。军官识字中,尤其以小旗部分军官最为难处理,他们大多完全没有基础,更兼则觉得识字的功夫,还不如养养精神,学好武艺。想靠着那点识字的本事升迁哪里敌抵得过敌人的首级? “谁都来说说啊!”蒋舟声音低沉着,这是爆发的前奏。 一只手聚了起来,一名笑容干净温和的男子起身:“我说!” 蒋舟先是目光一冷,但转而一见这张脸竟是苏默,差点就要行礼。好歹在苏默的目光下,蒋舟站直了身子,强作镇定,这才没有露陷。 “说罢!”蒋舟竭力装作平静。 大家齐刷刷地扭头过来,苏默笑容依旧平静。众人倒也没有注意到蒋舟的不正常,倒是对这个生嫩的小兵有些兴趣了。 “其他旗的?读书人?”这个念头扫过,大家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我是读书人!”苏默一开头,大家的关注度立马急剧上升:“所以,若是不亲身进入军营,我恐怕对同袍们的情况,并不了解。国朝扬文抑武,文人优渥与武人。武人又自卑难掩,生活困顿。这些,我本来有点印象,却从未想到。武人们的真正情况,竟是如此……艰难!” 所有士兵都是齐齐一阵沉默,武人的境遇难堪,所有人都是感同身受。扬文抑武,这是从宋时就保持下来的。那会真正的好儿郎,那是东华门外骑马跨街的进士郎。而不是千里之外,御敌国门外抛头颅洒热血的武夫。 在文人看来,武夫粗鄙,肮脏不堪。除了花钱要钱以外,着实没啥让人瞧得起的。就算是高级将领,了不起也只是个高级打手。是国家出钱,养着一帮子能和外人和国人干架的亡命徒。 就算到了华朝,数十年令人热血沸腾的北伐复国。也终究只是在国初让文武平衡了一段时间后,在中后期武人再次跌落深渊,重新陷入了宋时武人地位低下的境地。 甚至,在华朝。因为卫所制的缘故,当兵的名声更加恶劣。尤其在国朝财政不充裕的情况下,连军饷都远不如宋时。至少,宋时文官武将的薪酬都是十分优渥的。 眼下,苏默将这道伤疤解开,所有人都是漠然。不是苏默这个话题不够震撼人心,实在是太过的不公下,所有武人已经习惯了! “武人是什么?是一群武夫,一群朝廷给点钱给点粮食就能为朝廷卖命的人!一群草根一样的亡命徒,一群大官人们看不起的赤佬!”苏默大声说着,渐渐的,营地里忽然多出了几个身影,所有人看着这个小兵打扮的年轻人,思虑着他的话,心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触动,好像一颗鸡蛋,被轻轻地剥落着坚硬,露出里头的柔软和脆弱。(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流血流泪 “无数没有职业,没有未来的市井之徒,无数没有耕地没有希望的流民百姓走进了军营。似乎这些社会里阶层最底处的人正好配得这个职业,这个保家卫国,杀敌扬威的职业——军人!”苏默的话很低沉,却异常清晰:“但这正常吗,这公平吗??” “不!”苏默徒然激扬了起来:“这个现象,是不正常的!这个待遇,是不公平的!我们的勇士,在面对侵略者的杀戮时,奋起反抗。我们的士兵,面对恶劣的情势时,情愿抱着敌人滚下城头。我们的袍泽,在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面前,毫不退缩,只要手中还有武器,他们便誓死不退,为的就是脚底下的这片国土。为的是身后的那些同胞,那些妻儿老小,那些村庄,田园,城池和可敬可爱的百姓们!” “我们军人,是勇士,是为了这个国家奉献一切,乃至生命的人!在汉唐,这些勇士被追悼,被纪念,被歌颂,被尊重!他们的荣誉,千秋不变。他们的功绩,万载传扬!这些死战不退,保家卫国的军人,才是这个国家的脊梁!” “但在国朝?我们的士兵可还得到了尊重?我们的牺牲,又有谁在见证?我们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同袍,又还有谁记得?”苏默低声发问着,不知觉间,蒋舟所在的场地已经围满了人。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默然。蒋舟背过头,眼里有些湿润。 “这个不正常,你们要怎么面对?这个不公平,你们可否需要抗争,可否渴望改变?你们所有人,都是在面对敌人时未曾退却的勇士,你们所有人,都为这片土地流过鲜血。我知道,你们的兄长,父辈。都在这一仗中有过太多的牺牲!”苏默顿了顿,似乎想要呼出胸中那股子不平之气:“要我说,那我就说。我不希望军人在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军人们在胜利甚至失败后,还需要面对那些不公正,不正义低下头颅,洒下热泪!” 徐密低头了,蒋舟低头了,李崇低下头了,叶昶低头了,叶骞低头就连宋大壮也别过身子,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湿润。 所有士兵忍不住闭上眼睛,听着这位使君的话,所有人都忍不住握拳。 苏默继续道:“想必,很多人已经认出我来了。我是苏默,就是我,一力推行着你们进行这难看,难懂,晦涩深奥的识字课!” “现在,只怕大多数的士兵们依旧认为。识字课实在是大官人闲的没事,蛋疼了!是大官人是在太无谓了,搞出这么一个事情来折腾大家。士兵们能拿到饷银吃饱饭,还不是因为能够提起拳头拿起刀枪去杀人?不好好学武,怎么杀敌?反过来说,只要能够拿几个首级过来。比上一百天的识字课都要好得多!”苏默笑着说,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苏默说得贴心,大家的确是认同。 气氛有些了许多,苏默便跟着笑,继续道:“可我要说啊。不错,有些人。有些力气大的,有武艺的,运气好的人。真的能成为高级军官,在杀戮之中存活下来。靠着军功,一步步上去。最后成为帝国的高级将领,甚至封侯得爵,世袭罔替。这几辈子的富贵,那就来啦!李崇,你说是不是?” 李崇便是一名腰粗膀圆的大汉,靠着厮杀凌厉,取了十七个首级,十分悍勇。于是被苏默从一名小旗提拔为百户。是苏默所言,最典型的人。 李崇憨笑着挠挠头,被苏默抓住偷听,又戳中心事,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场面为之轰然大笑,苏默说得喜庆,大家也都是赞同。的确,苏默说的不是谎话。帝国而今百十位公侯伯爵,除了开国那会来的外。差不多就是这么上去的。 每个朴素的士兵,差不多都是想着能够以此发家。 “这的确是帝国为武夫开了一条道路。一条能够出人头地的道路!”苏默感慨着说:“但你们知道汉唐的军人是怎么发家的吗?他们是封侯拜相!” 刷一下地,苏默这话说出来,如同一个核弹落下,所有人听了后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 场面静的让所有人都有些心寒。 苏默不为所动,继续道:“封侯你们能够奢望到,毕竟不是没有的事情。但拜相呢?只怕,在场人念这个念头都不敢动吧?” 没有人回应,刚刚还兴致昂扬的头颅纷纷垂了下去。苏默没有再举例,叶昶、叶骞、宋大壮这些平时耳濡目染听说过典故的人都知道苏默在说谁。 狄青。宋时唯一一位武人等位枢密使的将军! 这位被刺配边疆的赤佬差不多就是一个标准的草根,但就是这么一个草根。在高富帅云集的北宋,在历代名臣最扎堆出现的宋仁宗时期。从一堆高富帅里头杀出了一条血路,他没有自暴自弃成为屌丝。反而领兵厮杀,平叛南疆侬智高,最终成了宋帝国西府之长,比肩东府首相的枢密使! 似乎这么励志的故事到此就该结束了。 但远非如此,历史不是童话,现实也不是青春剧。文武之争的残酷让后世人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堂堂大宋枢密使,被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们齐齐围攻,满朝皆敌的情况下,用放大镜抓住了一个个莫须有的罪名。用数年的时间日夜不休地围攻,最后逼迫得这位宋帝国最强草根生生忧惧而死。 狄青的死证明了文官的强大,展示了文官政治下文人们所掌握的恐怖力量。 但同样,狄青的人让打断了军人们的最后一根脊梁。 打断了这些为国牺牲,披荆斩棘的勇士最后一点冒着热气的鲜血。 从此,武夫们流动着的血液只是为了利益。直至靖康之耻后,为了国家民族的存亡,短暂地在南宋涌动了一点保卫家乡的勇气。 直至华元重新注入了一股热血,让这些渐冷的勇气再次勃发,用了数十年的牺牲奠基了华帝国的新生。 随后,历史的洪流让历史渐渐被埋没。曾经的牺牲,曾经的热血,曾经的激情都不再被传扬。 文官政治的重新升起让帝国再次陷入党政,无法得到控制和良性循环的世家让中华的一切都朝着歧路越陷越深。 同样,也让武人的热血,再次冷却。 “春秋战国,秦汉唐那时候,本来没有什么文人和武人天然沟壑一样的区分!我们都是同一个国度下的子民。面对外族,我们是同族同胞,面对侵略者,我们和无数站在中华一边的各族百姓一样,是兄弟是姐妹!”苏默的声音再次昂扬:“文武之分,终究只是职业的区分。他不能改变我们本是同根生的事实!” “但实际上,教育的差别,个性的不同,背景的诧异。都让每个人最后的成就变得不一样。既然如此,军人,为什么不能通过教育和努力,获得应有的尊敬和汇报?”苏默有些话没说,这是为了避免过度刺激文人。 实际上,百年后。苏默的后人就会发现,苏默的这段话,已然被文人们认为是武夫反攻的檄文。 “我知道,还是有些人觉得。识字课比不上干脆简单的杀人!”苏默重新转回轻松的口吻:“一个首级多干脆啊,总算是能数的清,骗不了人的。识字课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实在是不畅快极了!” “但杀人者,人恒杀之!”苏默用着轻松的口吻,说起了一组残酷的数字:“我从屯堡里带出了八千子弟。这里头,有你们的兄弟,有你们的父辈。八千人!” 苏默伸出了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摆摆手,却有些沉重。 “活下来了,能够完好无缺的。这里有一千五百七十六人,铜仁有一千三百六十九人。屯堡里留着,有七百八十三人!” “屯堡这七百八十三人,不是说安顺城还有危险,是因为,他们将会开辟荣军农场。奉养那些残废了的,两千二百九十七人!以及那些死去了的,一千九百八十四名烈士的遗孀!” “这里头呢,有多少通过厮杀,通过军功升上了千户?数数看,大概就五人吧?有多少上了百户?我不细数了,也许只有几十个吧?”牺牲了将近两千人,残废了两千多人。能够真正算出人头地的,拿到五品武官官身的,就五个人!”苏默说着一个个详实的数字,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个代价,谁能接受?也许你们在百年来的不公之中已经习惯,但我,不接受!” 众人沉默了,叶昶叶骞不由闭眼,叶家屯是死伤最为惨烈的人。几乎家家衣服白戴黑,丧曲终日不散。 “现在,我劈开了一条道路。一条通过教育,让你们更多晋升可能,更多被尊敬可能的道路!让全军都能识字只是第一步,下面,我还会让你们学习兵法韬略,学习算学粮草拨付,记账,还有好多好多。我的希望,是军人不再是粗鄙之徒!你们可以通过改变你们的气质,加深你们的本事,通过识字,更好地执行任务,更好地杀敌御贼,更好地表现出一个军人的全部优秀。让其他人看看,军人,可以重塑一个国家的脊梁。军人,不是低贱的职业。是一群崇高荣耀的人!” “现在,士兵们,学好了本事吧!宝庆府,有一群自不量力的叛贼。等着你们杀过去!军功和未来,再眼前,望诸君不弃!”(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陆禅剿逆 苏默说罢,转身离去。 走的时候,苏默带走了所有军官,包括低级军官。 全军一千五百余人,所有人都在消化着这些信息。苏默的一字一句,被不断传扬。 “军人的荣耀……” “军人的热血!” “军人……军人……” 这支军队,在残酷的战役之后,终于在这里找到了那股子再也无法丢弃的东西。也找到了这支强军往后,千年不散的魂魄! 所有的军官也被苏默召集了起来。 营指挥宋大壮,三名千户,叶昶,李文,叶骞;各级百户,如李崇等;各级总旗,如蒋舟等。各级小旗…… 小旗则成了现成的卫队,被放出去护卫会议。 升帐点将,比起外面或者深思,或者欢呼的士兵们不同。所有的军官都明白,苏默这是要拉出兵马,打一场了! 至于目标,当然是宝庆府的诸人…… 只是,苏默开头提及的出乎了众人的意料,苏默端坐在账前,开头便道:“蒋舟,出列!” “喏!”拍在后头的蒋舟抬头挺胸,端正的军礼完毕,静候命令。 苏默颔首:“识字课,有什么感悟。我指的是在我没说话之前!” “是,回禀使君!士兵们的成绩很差,进度很慢。积极性不高!完毕!”蒋舟回答得很简洁。 苏默表情不动,扫了一眼其余总旗,道:“所有总旗出列。肖欢,你开头,都给我说说!” “是,回禀使君。士兵们的积极性不高,觉得识字课无用。完毕!” “是,回禀使君。士兵们表现僵硬,进度缓慢!完毕!” …… 所有的汇报无一例外都是如此,苏默表情依旧平静,到最后,却是轻轻一按桌案:“一群榆木脑袋!” 苏默的话很寻常,音量也不重,所有人却齐齐低下了头,面色涨红,很是羞赧。 “识字课教不好,不知道找原因?”苏默横了所有人一眼:“再说了。士兵们都是你们的袍泽,积极性不高,就只会一味地用军法?朽木!” 所有人的头更低了。 苏默放缓了声音,道:“去将所有小旗唤进来!” 哗啦啦的,又是百十号人挤了进来。 苏默继续道:“军官们当然不能完全和自己的属下打成一片,但你们也要记住。士兵们是你们的同袍,训操完了。也总要关心一下,将他们因为枯燥训练的那股子抑郁给安全地释放出来。谁都恐惧营啸,可若是士兵们在军中袍泽情谊深厚了,谁还管这玩意?你们带兵服人,本事是第一。可不能做到为士兵着想,不能让士兵觉得你可以信赖。你这军官,就当得不合格!” “以前,不是严厉的上下级关系,就是枯燥累人的训操。就算想和同袍们说说话都没机会。现在,有了识字课,就是给你们一个机会,都回去想想。记住,士兵也是人,严厉的上下级关系是不错,但大家都是袍泽,都是肉长的心。都好好想想,现在万事初创,你们作为基层军官,都多忙一些,往后扩充了人手,我会专门为此事找些人来。听明白了吗?一堆榆木疙瘩!” 苏默说罢,将官纷纷轰然应诺。 末了,苏默一敲桌案,道:“好了。都给我下去好好训操,好好上课。随时准备,奇袭目标!” “喏!”所有将官齐齐一亮眼,声音大了七分! 宝庆府。 一队队兵马开始使出,西南的雪峰山上贼人肆虐。宝庆府为之震荡,为了平靖叛贼。监军使陆禅陆使君已经下令,兵马三万,将会浩浩荡荡向雪峰山驶出! 前锋彭海若所部三千人已经发出,沿途平靖! 所有百姓,家家户户立刻闭门。沿路村庄,持叉拿刀的汉子遍布村口。湘人历来多血性,尤其湘西地区,山高匪多,民风彪悍。故而,这才让土兵糟糕的纪律没能怎样肆虐地方。 先锋发出,陆禅当然领着中军兵马,平稳前进。最后,留下了数百老弱在宝庆府坐待。 陆禅领着的卫队被三家土司土兵簇拥着,无数民夫开始推车小车,背着大包,行进在车马背后。 战争的齿轮开始混转,所有人都如这里头最细微的存在,被拨转得停不下来。 “怎么,也要拿出一个军功,给那些乱嚼舌头的白痴看看!给他们打脸打清醒!”陆禅咬牙切齿地说着。 陈益古等亲近之人被他全部放到了长沙府,去狠狠算计苏家的家业。陆禅相信,只要断了苏家的根基,就算苏默这次在西南胜了,携军功回湘。这苏家想要发展起来威胁陆家,也得拖延十年! 有了这个十年,到时候怎么算死苏默一个孤身应战之人,都快要从容! 至于李钧吉,陆禅也将其发到了靖州。本来,这是打算给王三善找麻烦的。 只是,王三善毅然进军,李钧吉的所有作用都没了。偏偏陆禅一心想着收复这些面从心不从的土司,于是把李钧吉给忘了! 从宝庆府到雪峰山,虽说路途不远,但三万大军两万民夫走起来也是够呛。 当兵马行进到山脚旁十里处的时候,陆禅下令安营扎寨。 三万土兵,当然不能一窝蜂地窜进山林里去。三万人别说看似很多,但想要在漫山遍野的山里将叛贼全部拉出来剿灭,这份难度可谓不小。 陆禅下达命令后,延绵数里的长龙就此停歇下来。在江边岸处,土兵和民夫开始砍伐树木,从辎重里头拿出帐篷,开始安营扎寨,也就是建立临时军事基地。 陆禅的中军被拱卫在中军,内圈一些的是三大土司的近卫部队和三大土司的营帐。 三个营帐以三角形的模样拱卫起来,除了各个土司只留下五百近卫外,其余土兵纷纷隔开一段距离再安营扎寨。 这倒不是陆禅起了疑心,而是三土司主动要求的。似乎,被王三善立了大功后给次级得,一个个嗷嗷叫着,生怕一点功劳都没了。 一切都很平静,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一千余华兵精锐的营帐很快就建好了,陆禅坐在中军大帐里看着地图,一旁的亲卫在搭建着沙盘。 苏默在西南大胜后,所有有关苏默的一点一滴都被世人知晓。陆禅既然要赢得对手,当然是最为热心的一个。于是这沙盘便被其复制了起来。 等沙盘建好的时候,各军也差不多安营扎寨完毕,陆禅匆匆扫了一眼沙盘,便开始升帐点将。 彭衷白、彭应楚、彭象乾等三人站在最前,旁边陆房默然矗立,这是那一千命华兵精锐的侍卫统领,也是陆家这一代颇为重要的子弟。 “叛贼安复等人既然在雪峰山中,那么,诸将可有应对之策啊?”陆禅开腔。 彭衷白回应:“回禀使君。叛贼虽说据守山中,但我部儿郎也是惯于在山中行走。走山路如履平地。故而,不须朝廷兵马入山,我先行为使君出兵擒贼!” 陆禅看了彭衷白一眼,道:“先锋官彭海若去了哪里?” 彭衷白和几人对视一眼,有些尴尬:“回禀使君,属下不知!” “你的儿子,你还不知道?更何况他还身为三军先锋!”陆禅有些恼火。 彭衷白唯唯诺诺,低眉顺眼地回应,气势有些弱弱:“许是贼兵太狡猾,故而陷入深山了!” “哼!”陆禅冷哼了一眼:“我看,只怕是你救子心切吧!罢了,你既然出战,那兵马器械,我便为你补全,速去山上剿灭叛贼吧!” “是!谨遵使君命!”彭衷白道。 第二一大早,彭衷白便领着所部一千兵马浩浩荡荡杀了过去。只是,雪峰山就如一个巨兽大口一般,整整一天,山上嘶喊声不断。 但声音,却越来越远,似乎,彭衷白兵马众多,深得优势。将叛军所部兵马给击溃了! 只是,随着声音越来越远,彭衷白所部的消息也越发少了。直至最后,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其初,陆禅还高兴着。以为这回也能捞到一大战功,毕竟,贵阳解围一役。虽说击溃贼兵甚众。但实际上,并未能将叛军全部围歼。 因为那会的苏默击败了宋万化后已经力竭,将苏克容所部放出去策应城内守军已经是极限。要不是恰巧王三善的兵马也过来了,而且实力不弱。 再加上时机特别巧妙,刚好是在叛军全力进攻,最为关键的时候来了援兵。 若非如此,贵阳也未必能解围。 饶是如此,尽管援军的加入让叛贼不得不溃退。但力竭的苏默和只有前锋的刘泽清都不能将十万人的叛军给围歼,甚至连一半都留不下,大半任其溃散。 其中,就有至少一万人流窜到湘黔边界,比如雪峰山这里的安复所部。 这便是陆禅所得到的情报。 若是能将这一万多叛军给击败,这功劳造势起来,也是不小了! 只是,让陆禅略略不安的是彭衷白这一去,三日毫无音讯。 陆禅令苗兵入山找人,又两日,无果,连人都没有回来。 陆禅感觉有些不妙,于是派出了两支二十人的斥候队,入山继续查探,无果,毫无音讯,人影无踪。 到了这时候,陆禅便急了。 又让两支土兵千人队继续入山,过了三天,还是无果。此刻,距离苏默到回湖广的时间已经不足十天了。 第三日,正当陆禅焦急着是不是要将全部兵马统统带入深山亲自剿灭叛军的时候,外面轰然一般地发出了声响。 “叛军杀来啦!” “彭宣抚使和彭小宣抚使都败了!” “快跑啊!” …… 纷乱的声音传来,陆禅脑袋如被大锤击中一般,此刻,陆房匆匆踏入帐外:“少主,彭应楚、彭象乾请求撤兵。道是彭衷白和彭海若的大军和先锋大军都败了,此刻,彭衷白和彭海若的残兵溃师而来。叛军,尾随追击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溃兵 叛军来袭! “竟然是败了?”陆禅满脑子都是纷乱的声音,无数讯息在头里挤压着好像要炸开一样。 如同脑内发生了爆炸一般,轰地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一万多的大军,竟然败了?”陆禅跟着陆房茫然地走出了大帐,无语仰对苍天,像极了一个二~逼青年。 身边的陆房早就在大吼了:“全体警戒,战争爆发了。全都他妈的不要给我乱!” “警戒大帐,敢有靠近者,杀无赦!”陆房怒吼着,身边这些华兵精锐在经历过初始的慌乱后,也镇定了下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陆家用巨额资源堆彻下来的精锐。是陆家掌握的直属武装力量,其中骨干军官,更是大半都是陆家人! 在这种情况下,真要是败了,哪怕他们回去,也绝对落不着好! 陆房的怒吼和华军的镇静让大帐周围的乱象开始缓缓平静下来。 陆房瞥了一眼茫然无措的陆禅,心中暗骂了一句,几乎是吼一般在陆禅身边请示道:“少主,彭象乾彭应楚求见,提议我们撤兵,见还是不见?” 似乎是被陆房的吼声震醒了。 握住双拳,陆禅也扯着嗓子道:“见!为什么不见,是谁命令的将他们拦下来的?就算现在是紧急时刻,败了彭衷白和彭应楚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有一万六千的大军!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陆房脸色憋红,拦住彭象乾和彭应楚就是他下的命令。两人全副武装,带着近卫队在那里求见,他怎么可能应允? 只是,被陆禅这么一嗓子,他也不敢说了,匆匆应命。 很快,被陆房命令不带卫队进来的彭象乾和彭应楚带着心腹将领过来。 两人也来不及行礼,彭应楚一脸紧张道:“使君!安复那狗贼实在太厉害了,彭衷白宣抚使的溃兵我们已经接受到了几个,惨啊,一共一万多人,疲师远进,贪多求全下,被安复设伏山中。总共能逃出来的,不过三千多点心腹!” “太惨了!”彭象乾喃喃自语着,问向陆禅:“使君,现在不如撤军吧?贼兵太过厉害,又是挟着大胜之危。只怕……我们抵挡不住啊!” “是啊是啊!”彭应楚彭象乾身后的一干将官纷纷应和起来:“使君,撤兵吧!我们……早退为妙啊!” “混账东西!”陆禅冷着脸,怒吼一声:“现在就撤兵?三万大军,对付一万多被打溃了的残兵败将都不行。你们还有脸说退兵?” “我们还一万六千人!”陆禅看着一个个低着头的土兵将官,心中暗骂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这个关头,他却怎么都不能撤兵了! 要是真撤了,就算安然退回宝庆府。他也万劫不复!就是全身上下长满了嘴,面对朝臣的诘难,他也无法交代!三万人啊,就这么迁延宝庆不前,拖累前线王三善所部将士。更是自己带着这群土兵,在宝庆府里一点好的作用都没有! 就是三万头猪,也能提供十万大军好多天的肉食了。可这三万名土兵,却什么都没干成。反倒是浪费了巨额的军需物资,浪费了宝贵的军费军粮! 好不容易而今陆禅振作起来领兵前进,所有宝庆府百姓称赞欢呼没了煞星后。这些兵马,竟是败了! 一万五千人得了朝廷武装的土兵面对一万余被打溃逃入深山的叛军,竟是败了!这让陆禅怎么交代? 若是一败之下,陆禅还退兵,彻底没能翻盘。那这失败的帽子,就死死扣在陆禅身上。无论他身后的背景如何恐怖,总会如同阴影一般,彻底伴随一生! 反过来说,就算这会情势十分危急。但只要不撤兵,总还有打赢的希望!只要最终剿灭了这些叛贼,之前的败仗当然就是可以允许的错误! “不许撤兵!所有兵马,立刻给我集结!稳住士气,谁敢再言撤退,立斩不赦,军法之上,绝无通融!”陆禅恶狠狠地盯着一干土兵将领,一挥手,陆房看了几眼这些土兵将官,命令陆房领着三百名精锐华兵组成执法队,迅速进入各处军营。见胆敢撤退者,立斩不饶! 严苛的军令搬出来,又祭出执法队的杀招。所有土兵将官齐刷刷地脸色一白,倒是没人再敢提撤退的事情! “谁为我去接应彭衷白残部?”陆禅目光扫视全场。 彭应楚,彭象乾以及各部将官齐刷刷地应命:“末将愿往!” 陆禅冷哼一声:“好啊。那我再说清楚,接应彭衷白残部的,得给我将安复残部拦下来!等到我整肃好军营秩序,谁去,本官为尔等亲自记功!” 刷刷刷…… 所有人都是齐刷刷地低头了,这些人或许打仗不在行。但耍心眼,一个个都是顶尖的精明。 这会接任务,接了以后,当然不好再让你继续接。故而,当然是要接一个轻松的任务。到时候,看着别人送死,自己捡漏就行。 恰好,接应彭衷白的任务就是毫无危险的任务。 可若是连带着要去抵御“凶残悍勇无可应敌”的安复残部,那就实在太吃亏了,谁也不愿意啊! 陆禅咬得牙都酸了,这个关键时刻,就算是朝廷的那些兵油子,也比起这些土司管用啊! 当然,最管用最听话的还是自己的卫兵。陆禅看向身后的亲卫,心里多了些底气。关键时刻,还得自己人管用! “全军出击,谁也别想落下!”陆禅恶狠狠地扫过所有人。 面顺心不顺的一个个土兵将官全部乖巧地低头:“喏!谨遵使君命!” “全军集结,出兵!”陆禅怒吼了一声,余下的七百多陆家亲卫齐刷刷地集结了起来。 华朝军事上和明朝有些相似,卫所兵败落后。想要集结出一支强悍的兵马,特别依赖主将。而主将想要拉出一支敢打敢杀的兵马,又特别依赖自己的亲卫,或者说家丁。 最盛的时候,辽镇的主将,总兵赵泽栋有家丁一万余!这意味着,赵泽栋能够直接控制,如臂挥指的嫡系兵马有一万多人! 这些人,可以说是朝廷军饷加一部分,赵泽栋自己出大头养起来的嫡系。 也正是那个时候,赵泽栋频频进犯辽东,几次粉碎建奴的进攻不说,也让辽镇兵威大盛。只是赵泽栋兵威太盛,又桀骜地拒绝了朝中大佬合作乃至收编的欲望,于是太出风头的赵泽栋被建奴联合内贼,一举大败于辽阳城外。 赵泽栋虽说死了,但通过发展嫡系家丁部队,进而控制全军的方式还是得到了认可。 当然,而今华朝兵饷充裕后。各级将官还是比较听话的,因为钱粮都握在朝廷上。而且陆慷由财相进枢密使后,军费的问题已经很是得到了解决。足够喂饱这些兵马了! “将领想要施展权威,还是要靠嫡系威慑!”陆禅心中念叨着,有这七百嫡系,对付一群乱糟糟的溃兵,也没问题! “出击!” 七百亲卫,各个骁勇善战。一个个兵甲犀利,神情彪悍个个都是不畏死的人。他们是的嫡系,也是可以为陆家这个家族去死的勇士! 尤其其中更有三百骑卒,高头大马,甲具齐备。所有人,无论骑卒还是武卒,各个都是训练有素,悍勇精锐的模样。 当陆禅喊出一声出击后。便有扈从拉着陆禅翻身上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全甲齐聚后,也颇有些威风赫赫的气度。 “全军随我出击,不准后退,出击,出击!”陆禅呼喝着,整个大营背起搅动起来。 彭象乾和彭应楚互相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出击!” 当彭应楚和彭象乾道出后出击后,哗啦啦地,其余一万五千余兵马开始出动,跟随在陆禅身后。 当全军出击后,一直忙碌着整肃秩序的陆房发现了不对劲,当他回到主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满目一空。 “怎么回事,这群土司!”陆房眉头紧皱:“少主竟然出兵了!这些土司……” “跟上,去找少主!”陆房大喝,心中却突然不安起来:“竟是这么匆忙,连我们都没等……” 陆禅鼓舞了勇气,四百武卒,三百骑卒拱卫着他走上了第一线。远处,地平线上时不时地冒出来了一队溃兵。 旁边的河流森林里一片安静,身后万余大军跟随,前方敌人未出。这种感觉,让第一次指挥大规模作战的陆禅有种抑制不住地成就感,他甚至兴奋地想要嚎叫! “使君,彭衷白的溃兵大部,来了!”身边的探马过来回报。 陆禅点点头,果然,远处,烟尘扬起。远远看着,骑着马狼狈不堪的彭衷白出现了,大约三千人的模样。 待人潮越来越近的时候,才发现,其身后卷起了一股子更大的烟尘。 那里,人数更多,粗粗一看至少过万。这,想必就是那些叛贼了! “少主……”极远的背后,若有若无传来了呼唤声。 陆禅没有听见,他只是驱马前进,心中甚至还有些畅快:“彭衷白这老狗,以往不听招呼,现在这么狼狈,到时候总要多收拾收拾,以解心头恶气!” “走,过去接应他们!”陆禅一声令下,身后的亲卫们便齐齐跟随。 此刻,彭象乾和彭应楚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身后各部将官,都是悄然间沉住气。 彭应楚拔出了手中的宝刀,彭象乾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提了起来。 两人悄然点头,而前方不远处,一直狼狈奔逃过来的彭衷白笑了,无比开心。(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败仗突围 “杀汉狗!建我富饶之国度,杀啊!”彭衷白大喝一声,原本还十分微眯,狼狈不堪的千余溃兵登时在奔跑之中开始凝结战阵。 千余人,齐齐朝着上前而来的陆禅杀去。 “杀啊!” 纷杂的声音传过来,陆禅登时懵了。只不过隔着百步的距离,对面刚刚还是任由他嘲笑的溃兵竟然徒然便成了虎狼之师。 一个个原本萎靡不振的友军便成了嘶喊着杀声的敌人,这个变化,出乎了陆禅的预料。 让他大脑甚至有些开始当机起来,脑袋里闹哄哄的,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身边的亲卫比他倒是反应更快,他们不会去乱想那些彭衷白反叛后对陆家造成的影响。 这些亲卫老兵一个个十分明白,在千余叛军主力的进攻下,这区区七百人必须做出防御,准备反击突围! “保卫少主!”一个个华兵抽刀列阵,三百骑卒陆禅团团护卫早重要。 四百武卒,则在亲卫千户陆勤的的带领下,反倒是毫无畏惧地杀了过去。 四百武卒,个个都是身材高大,甲具齐全,武器精良。更兼则每个人都配合熟稔,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一个个小配合作战团地在陆勤的指挥下,迎头撞上了彭衷白所部叛军主力。 一千余手持苗刀,鬼叫着冲锋不惧的土兵和武卒绞杀成了一团。 从天空中看,就好像两团乌云融合在了一起。又彼此开始推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后,血肉横飞,嘶喊杀声震天。 血腥气一下子沸腾起来,充斥了整个战场。 如此浓烈的血腥味让陆禅浑身打了个激灵,好像,这才冲震惊之中醒了过来。 前方,无数的武卒奋力地厮杀着。陆勤取得的反冲锋有了效果,在四百武卒的强悍反击下,尽管彭衷白奋力地将自己的主力全部投入了上去。 但这支华兵完全不同于彭衷白之前所遇到过的华兵。 这些华兵,比起一般的华军更加凶悍,无论是装备之精良,还是粮草之丰裕,都是普通华军无法比拟的。 尤其在作战配合、武卒搏杀、战斗士气上。更是完全越过彭衷白所部主力。 叛军,暂时被抵挡了下来! “少主,这个时候,快撤吧!”陆楠高声着,手中长枪紧握着。他是这一部骑卒的长官,为千户衔。 陆禅恢复了清醒,彭衷白的徒然叛变给陆禅打击得够呛:这一战……真的要输了吗? 局面一如刚才那般危急,彭衷白已经叛变了。这个时候,退还是不退? 若是退了,那等于就是自己认输失败了。也就意味着再也无法逆转败局了! “不!”陆禅怒吼着:“不退!要是退了,我拿什么和江北父老交代?” 陆禅红着眼睛:“彭应楚和彭象乾在哪里?我还有一万六千兵马,我不会输,我绝不会输给那个叛国贼!” “传令,立刻将彭应楚和彭象乾给我喊过来,让他们上阵平叛。若是胜了,我给他们记功!要是不上,我让他们世袭罔替在此终结!”陆禅怒吼着看向了身后。 彭象乾和彭应楚带着兵马来了,看样子,似乎也很着急。 这让陆禅心中油然生出了一点渴望:“两位爱将,快快上阵平叛啊!” 陆禅大喊着。 彭象乾和彭应楚的笑容更加浓厚了。 远处,陆房的脸色苍白,领着三百兵丁看着这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土兵,面无人色:“快,都换上土兵的军服!” 鼓声在此刻徒然响起,这一次,鼓声是在陆禅的背后。 这让陆禅麾下的士兵们士气为之一振,似乎,在鼓声的有力的节点下,所有人都鼓舞起了士气,奋起杀向了叛军。 陆禅也悄悄松了口气:“我就说……我就说!我们不会败的,我代表的是大华朝天!是子民万万,疆土数千里的大华!” 彭应楚和彭象乾一个长剑指天,一个长枪直至陆禅,几乎同时长啸:“冲啊,杀光汉狗!不要再让这群贪官污吏再剥削我们了,杀过去!复仇,杀啊!” “杀啊!” 顿时,两支兵马在百步不到的距离登时杀了过去。 再一次,后方杀声响起。 他们的目标,不是陆禅预想之中的平叛,而是陆禅所在的中军阵地…… 陆禅的脸,白如苍纸。 “败了……”陆禅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楠手中长枪握得更紧了:“少主,突围!快突围啊!” “杀啊!”万余叛军,从陆禅的身后杀了过来。 尽管这些土兵单体战斗力不强,甚至这次名不正言不顺的反叛更缺乏大义。 但前文说了,自古西南汉夷矛盾复杂难言。更是颇有些千年承袭的恩怨,再加上帝国末期,吏治败坏。夷人地区上头的汉官一方面不满自己被分配到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一方面又是彻底无拘束后,横征暴敛,不顾民情。 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说是点一个火星就能燃起烈焰。 更遑论,彭家在湘西承袭千年,是一等一的大族。这次彻底想要自立,呼应西南两大贼寇。当然是决心很大,算盘又是打得精明。 之前通过陆禅,在宝庆府更是扒拉下了众多军资,可谓是两手都捞了足够。 这次一举爆发,靠着千年声望,西南大地,震动再起! 前方战斗正酣,后方叛军袭来。 陆禅心中窝火,愤怒着,恐惧着,心慌着。各种情绪交织,让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登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仿佛间,四面都是敌人! 此刻,一声历喝响起。 “少主,快突围啊!”陆勤满身都是鲜血,也不知是叛军的还是自己的,此刻,他狼狈地走了过来,身后武卒且战且退,不支的现象,却已经显露无疑。 陆禅终于明白了,他也再没有什么奢念。想要用土兵的免费兵力为自己的功劳簿上填新章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土兵不是好相与的,他们的兵力也不是白借的。若是一开始,陆禅就和王三善大部在一起,有王三善的华军弹压,料想彭家也不会做出不智之事。 但而今,陆禅和王三善的恶劣关系公开明朗,随便一个土兵小军官都能知道。这样一来,陆禅想要弹压住土兵,也就成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尤其是当陆禅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面目被彭家三土司知道以后,反倒是助长了彭家三土司的野心。 让他们再也没有了忌惮之心! 这些分析和念头只是瞬息的时间就在陆禅的脑中过了一遍。结果只是让陆禅的后悔之心越发强盛,却一点办法也没找到。 四面八方多是强敌,陆勤和陆楠都在领着武卒骑卒竭力杀敌。 陆禅的身边,只是余下四人护卫四方。只是,无论陆勤和陆楠朝着哪个方向,都被迅速围堵了过来。 三万人,群殴陆禅,兵力上的优势实在太大了。若是换做彝兵叛军,可能陆禅还能发一发威风。毕竟,彝兵兵甲并不多,好的武器甲具稀少,只有在安氏近卫里面才能成堆发现。华兵再次,优势更大。 但土兵不然,这些冲在前头的全是三大土司的精锐。平日补给优先,吃饱喝足。更是从宝庆府那里搜刮了不知多少精良出色的甲具武器,这让迎面相撞下,两军的武器优势被迅速抵消。 反倒是叛军仗着人多势众,迅速将陆禅亲卫的空间不断抵消,令其腾挪的余地越来越狭小。 这也意味着,陆禅将彻底陷入人海之中! 一想到被俘的可能,陆禅便绝望地想死:“兄弟们,突围啊!只要能突围出去,所有人,每人五百两银子。就是战死了,你们每家每户妻儿老小,我陆禅每年五十两抚恤,分毫不少。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突围,杀啊!”陆禅怒吼着,终于疯狂地朝着北方杀过去。 陆勤和陆楠相视一眼,皆是苦笑,陆勤道:“你们骑卒四条腿跑得快,我为你们劈开道路,快些杀出去吧!若是不然,你我老小定然不会被放过!我的家人,拜托了!” 身边一个个亲卫被叛军剿杀,看得陆楠目眦欲裂,他却知道,此刻唯有突围才是最佳选择:“好,我杀!” “冲啊!”陆楠领着骑卒,疯狂地用马刺刺着马臀,开始冲锋突围 既然是亲卫,那就等于是和主将完全捆绑在了一起。这一千人本来就是护卫陆禅的,要是陆禅被俘被诛,他们就是有活了下来,也定然会被清浊堂诛杀。一千人的妻儿老小,更是不会有一人落得好下场! 一念及此,所有亲卫都是疯狂地朝着北方杀过去。 此刻,陆房的怒吼声响起,三百唤作土兵装束的亲卫从北方打出了一条缺口。 “杀啊!”陆勤声嘶力竭地吼着,带着余下的武卒将身后追击来的叛军挡住。 陆楠嘶吼着,跨马护着紧张煞白的陆禅,朝着北方杀过去。 陆房打开的缺口十分及时,骑兵的强悍在这一刻被陆楠使用到了极致。三百骑卒,不计损失,疯狂地朝着北方突围。 终于,眼见着陆房在人海之中翻腾,陆禅欢喜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陆房却神色悲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入城 陆房看着陆禅,大吼:“少主快逃,雪峰山里根本没有叛军,一切都是彭海若领着叛军在假装!” “不好,快逃!我来断后!”果然,远处白甲白马的彭海若领着一队人杀过来,气势腾腾。 陆禅想也不想,奔马北去,仓皇狼狈。 “威武!” “我们胜了!” 彭衷白、彭海若、彭象乾和彭应楚纷纷欢呼:“杀过到宝庆城!杀到衡阳城,杀到长沙城。建一个属于我们的朗朗乾坤,杀进中原啊!” “威武!” 胜利过后的彭衷白没有耽误,留下彭海若领着五千人打扫战场追击陆禅,其余兵马,几乎浩浩荡荡回到宝庆府。 当两万余兵马赶到宝庆府的时候,天色渐暮,宝庆府府城依旧是一片宁静。 似乎,彭衷白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竟是让人没有发现。 彭衷白远眺着城墙,天色已晚,城门早就紧闭。城头上几个懒散的兵丁站的也不齐整,偶尔才有一名有些闲心的兵丁站直了身体出城看一看。 城门既然是关了,那也就说明城门口捞不到油水了。继续站岗,就是个没用的辛苦活,再加上宝庆府大军离开后,又重新恢复了懒散。也没谁想着,三万大军就在这里,会有哪个小毛贼敢来进犯。 “城防松懈!”彭衷白轻轻点头,随即,朝着属下轻轻招招手。 不多时,一名搜索的文士战战兢兢地被几名健壮的士兵“请了”过来。 看着这名文士,彭衷白破天荒地下了马,挤出一点笑颜:“青山先生,这一次,为城头数万百姓。彭某又一桩事托于先生,不置可否?” 被唤作青山先生的瘦弱中年文士这才定了定心,他是本地有名的文士,声望在普通百姓中很高,在官府眼中也是不能欺负的士大夫阶层。故而,平素这位青山先生就算是面对高品的土司,也是不假辞色。要是心情不好,指不定随便逮个错误还要乱骂一顿。 但眼下,当青山先生家里的小宅子被这些兵丁,破门而入的时候。青山先生眼里的某些天一般的规矩轰然坍塌了下来。 往日恭恭敬敬的土人化身成了厉鬼,一个个在乡里烧杀抢掠,肆意妄为。 若不是青山先生家里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不可轻辱,或者说能够拍的上用场。指不定眼下,青山先生家里也要变成白骨一片,瞬间家破人亡了。于是,当青山先生再次见到彭衷白的时候。原来的倨傲收敛了起来,谦卑地低下头,只是眉眼里,多了一份刻骨的仇恨和难言的嘲讽:“请……宣抚使言明!” “唉,这一次,安复所部叛军甚是厉害。我部兵马不敌,只能堪堪退了下来。而今陆禅监军使不知所踪,没了节制之人。我们这些土司,也当然没敢再继续在其余地方游荡。故而,我们便想起了宝庆城。希望能够入城暂且歇息!”彭衷白说得诚恳,一如往常那般对文人不敢稍加厉色。 青山先生皱眉,刚要说什么。只是抬眼看到彭衷白身边一员干瘦的将领那凶悍的目光时,青山先生便绽开了笑容,道:“只要宣抚使严明军纪,这自然是无碍的。” “唔,那就好!”彭衷白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将领,严厉道:“若是敢有谁侵犯民宅,别怪我之前没说好!到时候行军法斩人头,一个个都别过来求情!” “喏!”众将官齐齐应诺。 听罢,彭衷白这才含笑对青山先生道:“既然如此,那还请青山先生为我入城,劝说城内守军放开城门吧!” 说完,彭衷白的脸色也有点差。刚才他派人入城,结果以往一个惯会卑躬屈膝的宝庆府知府柳泉根本不买账,一脸硬邦邦的,几句话没说就回绝了。往常,陆禅在的时候,这知府跟孙子一样,指哪儿打哪儿。民夫征用,更是敢为人先,什么腌臜事都能弄出来。只是今日,陆禅没在了。竟是一点都不给彭衷白面子!。 生生将心头的恶念压下,彭衷白对青山先生道:“我在这里静候先生佳音,城外的百姓军纪您放心,你的家小我也给安顿好了!” 说到其他的时候,青山先生毫无反应,只是一提到家小,青山先生却是整个人都为之一颤。 良久,他这才干笑回应:“宣抚使就敬候佳音好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彭衷白笑着。 很快,青山先生便走到了城下呼喊了起来。这时候,已经到了日落西山之时。已经有土兵开始准备安营扎寨,只是一般的华军对这都不顺手,土兵当然更加不会这手艺。要是砍个柴伐个木,搬运下东西还成,其他构建营帐的东西那就玩不溜了。 若是城内不派出会修建营帐的民夫,或者让其入城,今晚的土兵,可就得通宵达旦昨夜,然后夜里苦熬一晚了。 故而,彭衷白的一切请求似乎都合情合理,城头上的华兵们眼瞅着,倒也看不出什么。 稍待,青山先生便沟通好了城门守军。一个差不多百户模样的军官看了一眼,见是青山先生,便忙不迭地将箩筐放下去,然后又是恭敬地说了几句。让人将青山先生拉上城头。 彭衷白悄悄颔首,远处等得心肝都焦了的彭象乾和彭应楚这才稍稍安了心,静候城门打开。 青山先生进城足足有了半个时辰,日落西山已经变成了日暮黄昏,再过一两刻,这天色就要彻底昏暗下来了。 见此,将士们都是有些焦急。 彭衷白也是心下一紧,难道城内看出了什么? 只是,就算是担心,他也没办法。宝庆府是府城,只有攻克州府,才能算的是大规模造反。到时候乘势进兵其余州府声势也能更加浩大! 更何况,宝庆府城里头还有些军资,很是诱人。其中民财,更是封侯。再加上以往陆禅拒绝土兵入城,让彭衷白对这座城市分外垂涎。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军中已经有了骚动。每个安静的土兵心里,都有那么一个怒吼的声音在响起,他们渴望占领这座城池,彻底占有里面的金银珠宝,女子财帛! 彭衷白几次紧握住腰上的宝剑,几次又重复松开。 吱呀……当彭衷白再一次十分缓慢地握紧剑柄的时候,青山先生出现在了城头。 “呼……”彭衷白悄然间松了口气。 青山先生被再次松下了城头,当几个土兵略带敬意地将青山先生送回来的时候,彭衷白赶忙迎了上去:“青山先生,敢问……” “成了!”青山先生显得有些疲惫,口干舌燥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一会,南城门将会打开,其他城门就不开了。你们可以进去,南城门就有一座废弃的校场。你们过去,可以便宜居住于此。好了,我的家人呢?” 彭衷白满意地点头:“来人,带青山先生过去!” 几个土兵带着青山先生下去,当青山先生见到老妻幼子的时候,不禁失声地痛哭了起来,等土兵走了,竟是什么东西也不要了,快步逃入了深山。 此刻,果然如青山先生所言。一队懒散的城门卫拉车机关,沉重的南城门由此洞开。 彭衷白大喜,身后的彭应楚和彭象乾也纷纷带着亲卫上来:“走,进城去!” “入城!” 彭衷白一声令下,三万人开始进城。 尤其是以彭衷白三人最为积极,这一次,彭衷白依旧要用最为锋利的刀剑,将汉人最后的抵抗全部击破。 彭衷白跨马而入,目标朝着南城校场过去。 三人的队伍就如同一个长龙,城门洞并不宽敞,夜色阴沉下,人们如同一个个拥挤的沙丁鱼罐头一样,全部挤在了一起。甚至,无法分辨清楚所有人的面目。 长龙一般的队伍就这么沉默地前进着,似乎正应和了这支溃兵应该有的姿态。 城门卫依旧是那么懒散,披着旧军服大氅的百户蓝颜长长打了个哈欠,他最近的气运极好,本来像他这种平素最喜欢偷鸡摸狗,偷奸耍滑的卑劣之人,是怎么也想不上城门卫百户的。只是他最近气运极好,送上去的三百两银子让知府大官人柳泉十分讨喜,竟是在前几日陆禅大官人出城后,将他扶上了城门卫百户的位置上。才几天的光景过去,就捞了八十两银子,很是油水丰厚。 要知道,古代城门还兼职税关,入城是要交税的。 尤其是天下第一税官燕京崇文门岁税官,一年下来税收百万两。手里头漏一点,那就是一年万两几万两的收益了! 这么好的差事,要是真捞上了,那可谓是真的发达了! 当然,蓝颜也只好想想,这种美梦还是不要多提了。 他看了眼身边几个脑袋耷拉着的卫兵,呼了口气,就要进城门楼了。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些士兵,就没一个品性纯良的,跟着这样一个上司,属下能是个什么德行? 只是,正当蓝颜想着今晚上让属下去翠红楼喊几个什么样货色来暖床的时候。 突兀地,一声破空声袭来,接着,无数破空声袭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火攻覆灭 早十年,依着蓝颜那会的腿脚,他定然能在分辨出这是弩箭袭来的声音,而紧接着接连发来的破空声,便是延绵无数的弓弩齐射! 蓝颜心中想着,传达到手脚上想要躲避的时候,这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慢了两步,登时被一直弩箭射中下腹,整个身子一顿,再也没有避开接下来的箭雨。 噗嗤,噗嗤…… 无数的箭头入肉声响起,蓝颜整个人被扎成了马蜂窝,怒瞪着双目,死不瞑目。 同样的,还有城门卫上其余的百余号士兵。 几乎,就是这么一阵弓弩齐射,紧接着,就是立时将整座城池唤醒的杀声! “占城!冲过去,杀啊!” “这天下,当是我们的了!”彭衷白迷醉地看着一个个手举火把,奔涌而入的叛军,心醉了。 城北。 一壶酒,一柄剑。 身边侍卫戍守立,身前众人心难平。 这便是城北某处的景象,当南城的哄闹发出后。一直以来默默喝酒不语的苏默终于有了动作。 伸出手,虚虚地在空中一压:“去吧!” 宋大壮、叶昶、李文。等人纷纷眼中光芒大放。 “燃!”一声怒喝响起,一道明亮的烈红色烟火飞上天际。原本寂静无声的北城顿时变得喧闹无比,无数士兵集结起来。 每个人都是沉默,却眼中燃着渴望的战意。所有人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一千五百余人,一部分沿着十字大街的中央进入城中央,一部分出西城绕向南城侧背,一部分出东城绕向西城腹背。。 此时,彭衷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领着兵马冲进城内,将四城城门占据,更要将那个可恶的知府斩首示众,一泄心头恶气! 三万兵马,又是头一次能够攻占府城繁华之所,每个人都是欢喜无比。一个个快速地朝着城内涌入,顷刻间,整个南城就挤入了将近一半的叛军。 当这些叛军通过主干道进入城内后,尽管彭衷白、彭象乾、彭应楚以及彭海若等彭氏将官依旧忙碌着想要迅速占领全城。 但还是为数众多的小兵小将起了闲心。除了核心主力的将近六千余人外,其余的兵马纷纷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顺着南城,沿着各处小道,睁开了泛红的双目,侵入了夜色。 彭南领着一百人,挑了一个最大的宅子。近几日在乡下,想要找出油水,只管领着人冲进那种墙壁最高,院落最深,屋子最广大的居所便足够了。 尤其宝庆府城南这边,向来是平民和商人最聚集的地方。杂乱之中。富商在这里头,最是云集。 来过几次宝庆府的彭南当下就摸到了心得,领着一百人,喊着号子便一头撞开了大门,其他几个猴急的小军官更是早早领着人翻~墙进了里头。 夜深人静,整个南城都是一片漆黑。只有拿着无数火把犹如星点的叛军涌入了南城之内。 所有家家户户,没有一个光亮之处。 除了叛军的呼喊之声外,似乎整个南城都战战兢兢,不敢发声地闭门自守,也无力反击。犹如一个闭着眼睛,蹲在地上等候凌辱的小姑娘。 这让所有叛军都兴奋了起来,彭衷白等将官依旧领着主力精锐沿着十字大街冲了过去。 如彭南这等小军官,却早就急不可耐地大步踏入了这些有钱人的府邸。 只是,当彭南等叛军冲入大宅的时候。府内依旧一片平静,当所有叛军呼喝着冲进了各处大宅的时候,依旧没有反抗。 当彭南闯入中庭,各处叛军跑进各个杂院,各路叛军踹开主人书房,卧室,正厅的时候。 看着空空如也的正厅,彭南懵了。 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席卷了他的心理:“有诈!” “有诈!没有人!” “没有汉人!” “没有金银珠宝,没有钱粮锦帛,没有美艳女子,什么都没有!” “中计了!” 收到各处的反馈,彭衷白整个人心里翻腾起了极大的不安:“快撤!海若,领着我快给我清出一条道路!出城,出城!” 刚刚进到中城的彭应楚和彭象乾都是深色凝重,两人看着远处黑黝黝似乎如黑幕一般的北方,心中那股子恐惧感怎么也摆脱不了。 “撤,撤!” “先出城!不能以身犯险!” 彭应楚和彭象乾纷纷当机立断。 只是……或许这个时候才醒悟已经有点晚了。 当烟火飞上天后,城南阴影处的平静顿时打破。一队队黑衣人纷纷冲了出来,一个个火捻子被迅速燃起,丢入了柴禾堆中。这冬日,本就是干燥少雨的时候。 城中人家更有堆积木炭取暖的习惯,这样一来,先是几个小屋子里燃起了大火。 紧接着,整个空荡荡的南城又是生出了几个火光之处。 木质结构的古代,建筑就是最好的助燃剂。一个个延绵的火势迅速连了起来,尤其在城门旁,正是建筑众多,分布杂乱的时候。 这些木制房屋被燃烧起来后,火势连成一片,更加凶猛了。本来城中燃起大火就是大忌,极容易将半个城池全部焚毁。 要是加上这有意准备蓄意纵火,更火势凶猛,神鬼莫测。 只是瞬息,南城里头便燃起了一条火龙。 火龙就如同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怪兽一般,四处扩张,不断地将所能见到的一切席卷过去,吞噬,毁灭,燃烧殆尽。 就是这般,整个南城以惊人的速度化作了一片火海。 当整个南城以惊人的速度化作祸害时,最先遭殃的便是这一个个冲入了门宅大户里的散乱叛军。 这些散乱的叛军被眼前无比鲜美的诱惑吸引了过来,他们军纪散乱,更谈不上什么大局观。 本来,土司内部结构就算不上严谨。这一次彭氏三人将族内兵马扩充到了三万人马,能够控制紧密的,也就只有身边的几千万把人。 更多的,则是用利益来诱惑这些土兵加入这次抢掠的行动里。 于是,当骗取南城洞开后。最先脱离大队的就是这些兵马,于是数千上万的散兵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入一个个民宅商铺酒楼瓦肆之中大捞一笔。 南城本来就是平民居住,工商云集的地方。这也意味着,这里的小巷死路也多,房屋修建得十分没有规律,杂乱,分散,很容易将人绕弯。数千人冲进去,首先就能卡住一半。这要再退回来,另外一半也得卡住。 如此一来,大火燃起后,首先便将那些卡在小巷断路中的散兵游勇吞噬。 彭南幸运一些,他亲眼看见大火燃起后,巷子里到处都是那种绝望的嘶吼。 整个人身上燃起来,那股子恐怖和惨叫,绝对能让人一生难忘。 只是,这关头,谁也没空去想着以后能不能做恶梦了。这活生生就是一处噩梦啊! 大火吞噬一切,当火龙咬上一个人的时候,所有衣服燃起,头发燃起,整个人疯狂地在地上打滚,希望能够将火焰熄灭。 只是,到处都是大火,满面都是倒塌的民房。若是不巧,被墙木压倒,更能让你活生生在惨叫之中窒息。 彭南领着人,不住地朝着大户人家的后院跑过去。他希望看到一个水池子,只要找到一个水池子,便能将这火灾躲过。 无数的叛军哀嚎之声响起,整个南城四处星星点点的大火快速连成一片。 尤其以城门口处房屋众多,火源最盛。故而,当大火袭来后。这里也开始被火龙吞噬。 大火燃起,到处都是惨叫声。被大火吞噬的叛军苦苦哀嚎着,试图逃离这个地狱。 那些侥幸的人则纷纷推开身边的袍泽同族,嘶吼声和喝骂声一刻都未断绝。 “让开啊,我不要死!” “滚开,要烧过来了。要烧过来了啊,杀出去,不要留在城里了!” “救命,我不想死,救我啊!”最后凄厉的喊声是一名小军官逃亡不及,被一颗大腿粗的横梁压在了地上,身后,热浪袭来,让他眼中的绝望之色越发浓郁。 “冲出去!”彭衷白面色惨白,看着城头里挤成一堆的人,整个黑夜,早就没有多少人拿着火把了。所有人甚至都对火产生了畏惧,四处的火光让这个城市不再黑暗,烈火袭来,所有人都是忙不迭地朝着城门处逃去。 彭海若带着三千余嫡系精锐不断地砍杀着前方挡路的嗯,一条狭窄的道路给彭衷白让了出来,身后,彭象乾和彭应楚已仓皇,身边精锐,折损大半。 “华军……杀来了!” 宋大壮狞笑着,身后数百锐士皆是身披重甲,李文等将士们眼中跳动着狂野的战意:“杀啊!” 铁甲步卒犹如钢铁军团一般,让整个大地都有些轻微地颤动了起来。数百铁甲锐士,轰然杀向了叛贼的后路。 这一冲击,整个叛军更加混乱了。 此时城外,叶昶和叶骞两人也是纷纷领着各部兵马,眼见着无数慌不择路地叛军冲了出来,两人分别从左右两侧齐齐杀了过去。 此刻,南城的大火已经向着大陆中央席卷过去。 城内的拥挤越发厉害,领着三千精锐的彭海若不知杀了几百人才杀出一条道路领着彭衷白、彭应楚和彭象乾冲了出去。 迎头便见叶昶两人领着的重甲锐士。 彭海若心下惨然,转而一冷,拉着父亲换上了一身更加简装,装成了普通士卒的模样,又扯来了一名心腹将领急令:“乌鲁,你领一千人,去护着彭象叔和应楚叔!你的子女,我保三辈子的荣华!” 乌鲁轰然应下,护着彭象乾和彭应楚直直冲出城外。 彭海若带着脸色煞白的彭衷白随着乱兵四处跑出,不过稍稍待,便传令乌鲁戛然而止的怒吼。 紧接着,便是华军的欢呼:“已擒贼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苏郎威武 翌日天白,苏默看着几乎烧焦了的南城,默然。 苏默的沉默没有打扰到满城的欢呼,突如其来的叛乱和迅速的平叛让百姓们只是单纯的高兴。 听到这些欢呼声,苏默好像也被感染了起来,开始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听到了,这是属于他的赞誉。 “三万叛军,尽数败于城外,满城百姓未有损伤如何,这是苏郎威武啊!” “西南动荡以来,罕有之大胜啊,苏使君威武!” 无数的百姓欢呼着,他们急需要宣泄着西南叛乱后,这种战争的恐惧。 尤其是这么一场大胜,三万叛军,就这么被苏默这个小郎君用了区区一千五百锐士便击溃了。这样的大功,怎么欢呼庆贺都不为过。 就连自己治下被烧掉了大半个南城的宝庆府知府柳泉也是笑呵呵地,见谁都是喜庆。 的确,若是真被彭衷白打进来。他柳泉第一个没好果子吃,地方主官,有守土牧民之责。宝庆府要是沦陷了,他这个知府也只有自刎的下场了。 故而,当苏默突兀地进城,道是彭衷白等人要造反的时候。可谓是活活将他给吓得半死。宝庆府没有多少兵丁,满城卫军不过千数,还都是些老弱病残占了大半的,根本没有几分战力。除了因为奢安之乱后紧急修筑过的城防有些称道外,他没有一点可以倚仗的地方。 好在,苏默很是大包大揽地将防卫事宜接了过来。更是定下计策将叛军算计得死死,这份考量和心机,让柳泉为之不寒而栗的时候,也很是一阵欢欣鼓舞。 有了苏默这个出头鸟,柳泉当然是恨不得将所有防卫权力都交给苏默。当然,权力给了,责任也就给了。到时候就算苏默败了,守土之责也怪不得他身上。 更何况,苏默在西南床下的诺大名头已经隐隐有了霍去病第二的说法。 刚刚及冠的年纪,就是击败了宋万化所部三万余人,又解了贵阳之围的十万大军。这份本事,谁也不得不说个服字。 “使君,贼酋已经擒来了!”叶昶和叶骞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两个灰头土脸,满面颓丧的土司被押了过来,正是彭象乾和彭应楚。 苏默点点头,却没有多大高兴。 转而对宝庆府知府道:“严冬酷寒,南城诸多百姓,可都安排好了?” 柳泉对苏默的发问不敢怠慢:“苏使君尽管安心,南城的百姓都已经在府学里暂且安排了,供暖,粮食,以及安全保卫问题,都已经安排妥当。李,萧,方等族大户都有接济。各家财产也未有甚么盗窃之事,南城税赋,我也下达了免交的公文。百姓人心安稳,一切都好!” 苏默应是,远眺一眼南城,问向宋大壮:“此次战俘,有多少人?” 侍立一旁的宋大壮这次提点其精神,昂扬道:“回禀使君。此次共得首级七百六十九级,俘虏叛军一万六千三百二十二人。缴获金银,粮草,辎重无数。得铁甲一万二千余副,刀两万柄,长枪三万柄。其余大小兵械不计。” 苏默:“一万六千多的战俘,拨付八千人到宝庆府来做苦工,直至将南城各处修筑好。至于什么使唤,就看柳知府的意思了!” 柳泉连忙点头:“那这就多谢苏使君了!” “都是为了国事罢了!”苏默朝着北方拱拱手,又和柳泉说了几句闲话,便彼此告辞,回了自己府邸。 想到南城一片狼藉,苏默好像想到了什么,良久,又唤来了苏【那三个卷入事端的苏家人】。 “南城被焚,虽说迫于军事所不得不为之。但百姓冬日难以相处,我心里也十分愧疚!”苏默顿了顿,又道:“和西南的交通,宝庆府十分重要。南城是宝庆府的商业中心,此次百废待兴。也是苏氏进入的良机,可以抽调一批钱粮过来,在这里建立商贸中心,负责将贵州的商业勾连起来!还有,我这里有几个新式建筑材料的配方,砖石水泥之术,我打算在这里拿出来。到时候,在城外建立水泥砖石作坊。一方面改良技术,建立新的盈利点。另一方面,新式的建筑材料可以大幅度降低此次重建的困难和成本。你去府衙与当地官员协商,将这个南城重建的活拿过来!民居重建的活儿,都快要接手过去,而且,有了免费的劳动力和新式建筑材料。这民居的价格,一定不能高了,必须平价公道!” “谨遵家主命!”此刻的苏默,显然是以苏家家主的身份在吩咐。苏实恬应下,眼中露出了崇拜之情。若是不看苏默的年纪,还以为是哪个老奸巨猾人能想到这个机会。仔细看了苏默小册子上水泥砖石的配方和效用,他的双手都在颤抖,这是苏家崛起的基石啊!定了定心神,苏又道:“家主。实恬也有几点建议。” “唔,说吧,不必紧张!”苏默温颜。 苏便道:“我想,此次家主击败叛军,焚毁了南城。若是我们进入,委实有些太过着痕迹了。我在想,不若以文姑娘的名义,参股这些作坊的,其次再以苏氏济善堂的名义入股,最后,再拉几个本地的大族。如李、萧、方等本地大族入股。至于和当地官员的沟通,我想,若是将衙内也拉进来,这些就妥当了!至于各家股东的份额,还请家主示下。” 苏默眼睛一亮,深深看了一眼苏实恬:“你想的很周全,不错,很好。将本地势力拉进来的确很有必要,至于份额,就让文姑娘拿三成,苏氏济善堂拿四成五成。至于其余股本怎么安排,你来安排吧。唔,对了。拿出半成,单独给与你。等你卸任后再交出来给下一任,当然,会视你成绩如何,另行奖惩!” “是!”苏实恬的声音大了三分,缓缓退下。 南城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苏克容也悄然过来朝着苏默行礼:“使君,宋大壮、叶骞、李文求见。” 苏默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苏默因为和苏谈得救了,这就多耽误了一下。没想到,这几个人饿着肚子守在外面。 “我去见他们!”苏默起身亲自到了客厅。 苏默主动出来,几人显然有些局促。苏默倒是摆摆手笑笑:“到了湖南的地界,也是时候让你们瞧瞧进我家的福利。克容,摆上碗筷,让师傅们这次好生用用心。给他们瞧瞧我们苏氏美食的招牌!” 苏克容眼睛一亮:“好嘞!” 东安子鸡,宝庆府名菜血浆鸭,炒素什锦等等湘中美味一一上演。这一顿晚餐自然是吃的宾主尽欢,苏默说到底是个还没满二十的大少年。又是在家里,大家也放得开,说得起玩笑。 笑笑闹闹过去了以后,撤了碗筷,擦拭了油渍,宋大壮三人都是赧然起来。 宋大壮当先便要跪下,叶昶、李文、叶骞紧接着也下跪。 四人还没跪下,苏默便扶了起来:“可是觉得这次实在太冤了,连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事情都没办到?” “末将惭愧!”一回到军事问题上,刚刚的宾主尽欢顿时散尽。 叶昶、叶骞更是脸色涨红:“是,刚刚已经查检完毕。保靖土司的精锐护卫的是彭应楚和彭象乾二人。彭衷白和彭海若父子趁乱逃跑,末将无能,请使君降罪!” 见此,苏默反倒是笑了:“起来吧。一个个,还以为是什么事情!” “我们六千人将宋万化所部镇压下来的时候,朝中某些人的杂音已经够难听的了。这次只有一千五百人,就能将三万人镇压下来,还对比了某人。只怕,朝中某些人的话就要更难听了。”苏默很无奈的样子,眉眼里却都是笑容。 宋大壮三人纷纷轻笑了起来,苏默这轻松的状态可不是装的。不错,陆禅前脚带着兵马想要进山围剿所谓叛军余孽安复残部。 但实际上呢,安复此刻早就在宝庆府军营地牢里关押得死死了。彭海若以为安复能继续在湘黔边境逛荡,可实际上早就被苏默擒了。一路上剿匪练兵,这些可都是不含糊的。 故而,得了宝庆府的消息,苏默便抓住了踪迹。这次又是立下了平叛大功,朝中那些人只怕又要更加头疼了。 苏默倒是对那些封功赏爵没什么太在意的,他的前途有了这些功劳打基,早就是光明一片。怎么将陆家给多打击几下,这才是苏默中意的事情。 无疑,这次苏默的万长光辉能够将陆禅的愚蠢无能映衬得淋漓尽致。 一念及此,李文疑问道:“使君。若是为了担心陆家反扑,故意放走彭衷白父子并无必要吧。反正已经彻底将陆家欺负够了,还怕他什么?” 几人都是点头,眼巴巴看着苏默,等待回应,他们这次可是丢了大人。大火围攻下,叛军早就没了战斗力。可他们还是没将对方主将擒住,这无疑是个奇耻大辱。 苏默含笑道:“不错,我的确是故意放跑彭衷白父子的。但却不是因为怕了陆家的那群小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宰执之位 说到这里,苏默气势突然一振。几人纷纷心下一紧,紧接着苏默又道:“是靖州土司和三江口长官司那里,实在是不宜再继续维持土司情况了。这次放彭衷白回去,为了补充恢复实力。肯定会将整个永保土司全部收缩回湘西,没了土司之患,湘西南之绥靖局面也能改善大半。等这些叛贼的力量集结到了一处,再将他彭氏父子赶出湘西往北!” 苏默说到这里,目光有些悠远。 宋大壮一阵握拳:“使君此次,图谋甚大啊!” 永保土司北边就是辰州,那边倒是有卫所驻兵,本来就是防着在湘西有千年历史的彭氏。国初就盯了上来,但没谁想到真的会有用到的一天。 此刻,苏默集结力量在宝庆府。贵州又有留下的官军,东西南三方齐齐朝着永保城一进逼,估计惶急惊恐的彭氏父子就会朝着北边逃去。 至于辰州北边是哪里,三人都是轻笑起来。 这个冬天,可真是温暖啊! 不错,对于苏家而言。这个冬天,真的是一个温暖的冬天。但对于远在燕京陆府书房中的陆慷而言,这个冬天,真的是如数朔北寒风一样,而且还要冷冽十分:“孽子啊!” 捏着一前一后两封战报,陆慷这一刻是真的没脾气了。 第二日,朝会后,天子在紫薇阁召见诸相。这次是宰执范围的廷议,六名宰执将议论他们的新成员。 宰执者,宰为宰相,执为执政。在华朝,宰相便是东府首相,执政就是东西二府的副手,如枢密副使,如副相。 按照标准编制,东府二府都是应该有一正三副,一共八人的。当然,一般情况下因为西府势弱东府,故而是东府四人,西府三人为正常。 但眼下,自从陆禅升入西府为枢密使后。东府四人便少了一人,同样,西府只有两人也显然人手不够。 这个时候,东府成员是首相叶向高、次相朱瑱以及副相任国谷。 西府枢密则是陆禅为枢密使,老将田知臣为枢密副使。八人的宰执,足足少了三人。故而,增选之事成了当前要务。 同样,执政的人事问题一向是最为敏感的问题。消息分外重要,足以引起中外关注。 只不过,燕京城就是个大筛子,朝中上的消息保密一两天可以。但时间一久,什么风声都能传的乱七八糟了去。比如这次天子准备了许久的紫薇阁会议,其主要议题早就让这些朝中大臣知晓了个大半。 主要议题有二,一个是中枢的人事问题,一个地方行政版图的变革。 “此次,朕念于东北、西南军事问题日益严重。而二府之事,也越发繁重。故而,有意增选一名副相入东府,分担诸卿的负担。诸位爱卿,有何想要说的?”启兴帝的气场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正式进入了天子这个位置后,启兴帝显然也对如何运用手中的权力有了心得。 尽管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朝中诸人对此的反应还是很惊讶。 首相叶向高出列:“臣以为然。” 然后,没了。叶向高年事已高,依旧留在朝堂上除了三朝元老的定鼎之用外,也许就没别的事了。 越来越少搅动朝堂事情的叶向高似乎只需要能够安然度过接下来的岁月。这不仅仅是叶向高身体健康欠佳,也是周琦一直渴望的,以他叶向高的致仕换取周琦登上副相之位。 这是周家一直渴望的事情,延续周家地位的最重要一环。但叶向高呢,他是否愿意无人能知。 于是,叶向高在朝堂上的动作越来越少。 就是此次天子要增选一名副相,叶向高也只是不管不顾,只是顺水推舟地做了首相的人形图章后,便不再开口说一点其他的话。 “朱卿,将此次名单列出来吧!”启兴帝看向次相朱瑱,按说。首相才是主管人事,操控国家大策的人。但实际上,因为叶向高的沉默。这些事情大多有次相代劳,这位出身山西的次相倒也十分勤勉。多做少说,其身后的力量让人无法小觑。 “回禀陛下!”朱瑱开口:“此次,以宣大总督齐仁河、吏部尚书文国权,湖广巡抚蒲邢三人为选。” 名单念出来的时候,众人这才看向场上多出来的三人。宣大总督齐仁河,这当然是次相属意之人。 吏部尚书文国权,更是和八大家关系密切。此次被推选出来,或许就是周家的意见。还有湖广巡抚蒲邢,他和齐仁河一样,都是此次上京面见天子述职。至于他是谁的人,不问便知。 只是,陆慷听到这里的时候。神色一变,此次朱瑱的人选,别人猜不出是谁的动议。他却明白,这里头,是天子要拉上自己属意的人啊!而是先,他也隐晦地表示过,自己无意此次副相之选。 没想到,这个朱瑱,竟是给陆禅埋了一个坑! “这是要和自己翻脸啊……这群老抠,总算露出面目了吗?”陆慷心思急转。 蒲邢想要上位到副相,的确不是没可能。毕竟,他支援下的王三善连战连捷。从宝庆府一路开拔,复靖州,复铜仁,复贵阳。乃至眼下,依旧在朝着贼酋老巢攻去,似乎无往不利。 但蒲邢这才刚刚有过升迁褒奖,中间隔了不过半年。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再想跃上副相之位,往后他要想进首相,那就难了。 故而,陆慷之前就下好了决断,这次多出来的副相位置,他不打算参与。 更何况,他是西府之长。对东府的人事任命根本没有影响力,除非他想要重新回去做财相,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参与的。 但眼下呢,次相把陆慷拉出来搅浑池水,是想要他和蒲邢离心啊! 陆慷瞥了一眼次相,心中已经下了决断。 “齐仁河任宣大总督之际,多有卫边护民之策。使边患减轻,鞑虏不敢再进。又……” “文国权任吏部尚书之际,主持京察,整肃官场,实乃能员干吏……” 朱瑱开始用平稳不带感情的话语讲述几人的履历。 “诸卿议论吧!” 陆慷率先出列:“臣以为,既然是处理中枢之事。还是不必从地方拣选为好,更何况,宣大、湖广都是战事要地。此刻临阵换将,未免有仓促碍于军事之处。” “再者。湖广有土兵反叛,建奴亦是有勾结蒙古以图攻我中华之意。此时,不当以入相位奖!”陆慷补刀一般的一句话让朱瑱的脸色一沉,他迅速低下头,垂下眼帘,只是眼里却带了一丝嘲讽和窃笑。 齐仁河和蒲邢都是脸色一变,齐齐下拜谢罪。 “建奴勾结之事,臣未有察觉,实乃臣之过错。请圣上降罪!”齐仁河大拜。 “永保土司反叛,臣之过!”蒲邢缓缓拜下,心中却是沉沉一叹。 当他收到陆禅败仗的消息后,他便预感到此次面圣述职,定有什么幺蛾子发出。 果然,这才刚刚收到能入相的机会,便迅速被自己的恩主扑灭。这让蒲邢心下一拧,却只能缓缓收拢伤口。 “这些姑且按下不表!”启兴帝摇头:“这些事情,朕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并不能怪在你们头上。罢了,廷议投票吧!” 在华朝,想要入相进宰执,大约有两个渠道。一是廷议,一是特简。廷议,便是能够参加廷议的大臣投票拟定,得票多者入选。 至于特简,便是天子直接下旨,宣布以谁为宰执。 在国朝前期,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特简之说。直接就是强势皇帝下旨,然后谁便入职宰执。 只是到了国朝中后期,帝权相权臣权此消彼长后,以廷议方式决定宰执之位的例子越来愈多。而天子能够直接下旨任命宰执的例子越来越少。于是,天子下旨的方式便多了一个特字,便成了特例。 既然是特例,当然就是意味着少数。甚至,有过天子下达特简后,臣子拒不受命的例子。 发展到先帝在位末期,就算有那脸皮厚比城墙的人接受了天子的特简成了东府二府宰执,也会被士林官员全体鄙视。甚至可能出现被架空的情况,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苏护,这位自身实力雄厚非常,将八大家打残到残喘的强人靠着天子的支持和自己的实力,几乎成了整个国朝历史上,最为强大的官员。 只是,再强大的官员也无法单挑全部敌人。被内外勾结干掉的苏护是意外,也成了仅有的意外。 故而,就算想要调控朝中局势。天子也必须守规矩,按照廷议的规则将自己亲睐的宰执选出。 这并不是说天子没了权柄,而是说经过相权和臣权的制约,天子在权力的运用下无法做到随心随意。事实上,启兴帝依旧可以充分影响廷议的议题,节奏乃至由此而将廷议的结果朝着自己希望的地方发展。 只不过,这些都需要天子有敏锐的政治直觉,以及那种拨弄人心的手腕。 投票开始。(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文国权 叶向高拿起了豆盆,随后,捡起了一颗绿豆放入了文国权的盆子里。 其后,朱瑱、陆慷、任国谷、田知臣纷纷拿起绿豆放入了文国权的盆子里。 五粒黄豆都到了文国权的盆子里,启兴帝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表情:“看来诸位爱卿都是同意以文卿为副相了。既然如此,起诏吧!” “吾皇圣明!”众人齐呼。 启兴帝拿起了另外一副奏章:“永保土司叛变。蒲卿,你别忙着请罪。先说说这永保土司的情况吧!” 蒲鑫战战兢兢,开始将永保土司的历史和详情说叙说起来。 永保土司,便是是指湘西土家族、苗族地区的永顺宣慰司、保靖宣慰司以及从保靖宣慰司分离出去的两江口长官司这三处土司系统。永保土司及其前身溪州羁縻州刺史等职位世代由彭姓家族承袭,子孙相传前后延续将近千年。彭姓第一任溪州刺史是彭瑊,本江西吉水彭氏,从其子彭士愁开始逐渐被土著同化。入宋以后的溪州刺史开始被视同土人,元代土司制度建立,溪州刺史遂演变为永保土司。 “比起奢氏,安氏。彭氏的叛乱实际上危害更大,湖广为帝国粮仓。长沙更是天下四大米市之一。湖广沿着长江水系,可以十分便利地依靠船运将粮食供给到江南。若是湖广右边,江南便将缺少民食。若是江南少食,则帝国税赋便将震荡。好在,此次彭氏自取灭亡,已经战败。溃兵退守永顺城,想来当是无碍了。”蒲邢道。 启兴帝沉吟了一声,看向叶向高:“叶相是何意见?” “由圣心独~裁!”叶向高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平静道。 启兴帝又问向陆慷:“那陆相以为如何?” 陆慷语调镇定:“彭氏叛贼,小处无大患。湘西历来为朝廷掌控严密之处,更有石柱宣抚司在侧,可以随时让秦氏白杆兵进剿。再者,彭氏反叛,无名分大义之支持。根本就是彭氏几人以己之野心,使百姓为之送命。只待朝廷王师进剿,再联络山民中知晓大义者,破敌之日,当无多久!” 启兴帝点点头,显然是认可了陆慷的这份言论。 稍待,启兴帝思虑了一下,便道:“文卿,你不日就要为副相了。朝廷军机之事,你也应当参详。是吧,陆相?” 让东府的人干涉西府的事情……这也叫应当吗? 陆慷心中在咆哮,但唯独对于湘西之事,他还真没有力气回绝。毕竟,永保土司叛乱是在他儿子陆禅手里惹出来的。这屁股,该他陆慷去擦。 “是……”陆慷的回答有气无力。 文国权出列,定了定身形,道:“回禀陛下。以微臣之见,永保土司之叛,必须尽快清剿。微臣以为,西南夷勾结甚深。奢氏,安氏,彭氏,以及西南其余土司之反。绝非偶然,其间约定,只怕深切难以想象。而今,贵阳初解围,彭氏旋即又反。而且还堵住了湖广入黔之道路。其中因果,一想便知。故而,为了尽快清剿彭氏。务必令官兵以最快之速度进剿!如此,便需要有司专门应对!” 启兴帝有了兴趣:“哦?文卿你说,有司当如何应对?” “臣请湖南立省,任命新任湖南巡抚,就近负责平叛事宜。同时,也能更好处理湖南事务。毕竟,武昌在江北,数百里遥隔下,对军事指挥,大不便!” 陆慷怒目圆瞪,有种膝盖中了一箭的感觉。 启兴帝显然更加有兴趣了:“如此一来,当以谁为湖南巡抚?” 蒲邢脸色微微苍白,叶向高睁开眼睛,重新闭了起来。陆慷咬咬牙,示意了一眼任国谷。任国谷轻叹了一声,天子这个态度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直接说让谁上湖南巡抚,而不是说湖南省分立应不应该。这个倾向,难道还不明显吗? 陆慷因为被揪住了陆禅这个痛楚,所以他在这个问题上他没有发言权。就算陆慷出列发言,只要别人拿出陆禅的事情说事,陆慷就要被啪啪地打脸了。 于是,陆慷只能求救任国谷。 任国谷想了想,开口道:“臣以为,湖广之事,还是湖广之臣最为了解。湖南省既然是从湖广省分立出去,那人马、衙署也可以便宜使用湖广三司之人。” 任国谷的话一出来,陆慷和蒲邢高悬着的那颗心一下子又放了下来。 陆慷眼睛一动,又示意向蒲邢。 蒲邢心下斟酌了一回,出列就要面奏。 只是,正当蒲邢要说话的时候,又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臣以为然!”说话的是文国权,只是,破天荒的文国权竟然赞同了任国谷这个偏向陆慷的建议。 蒲邢还在发愣,陆慷却是心下猛的一惊。 启兴帝紧跟其后,场上有个知心知肺的人为他说话冲锋,这个感觉真的让启兴帝心下舒服无比:“文卿现在是吏部尚书,主管百官人事。你的建议,的确不错。既然如此,文卿觉得,在湖广任职过的人选中,谁为湖南巡抚最佳?” “臣推选赢忠!”文国权面容平静,却在陆慷、蒲邢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竟是赢忠! 陆慷心中沉重得如万钧大山一样,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反倒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任国谷闭嘴了,他能做的已经做了。 于是,陆慷开口:“一省之变革,兹事体大。臣以为,应扩大廷议再行议论为好!” 启兴帝缓缓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说听到了。良久,他看向叶向高:“首相以为如何?” “此为东府事,就不必扩大廷议了!”叶向高破天荒地说话了,尤其是这话一出,陆慷整个人脸色一变。这是在指责陆慷干涉东府事权啊! “诸位爱卿以为呢?”启兴帝目光逡巡,众人齐齐拱手应诺:“陈以为然!” “那就下诏吧!”启兴帝拍案应下。 这可谓是启兴帝亲征以来,所参决过的政事中,最为轻松迅速的了。以往,哪一次廷议不是冗长拖沓,唯独这一次,启兴帝费心经营许久后,竟是一次搞定! 天子之权,一言既下,便决定了一名副国级官员的人事任命,也绝对了整个湖广行政版图的变迁! 这种权力在握的感觉,让启兴帝有种深深的迷醉! 廷议的消息传出,朝廷中的气氛由此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谁都知道,湖广是陆家的传统势力范围。这里的官员人命,很大程度上都是要看陆家的脸色。就连湖广巡抚蒲邢,也是陆家利益范围内的核心成员,绝不会做出有悖于陆家利益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平叛一个家族是否强力。很简单,看人事任免就足够了! 只要这个家族有强力人物卡在了有权势的关键位置上,那很好说,这个家族当然是影响力极大的。若是失去了那些关键的官位,同样很好说,这个家族,要失势了! 按照一般情况,如果失去了湖广巡抚这个位置。陆家在传统势力范围内就将迎来全新的挑战。然后,陆家必须要低调几年,好好将自己的腹心给防卫好了,这才能在外面张牙舞爪。 故而,就算陆家失势,也只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但这次廷议的消息,着实将朝廷里不少人都给惊到了。 “湖广省分为两半……” “湖广江南部分,要建省应对永保土司反叛!” “陆家……这次是永久性要丢掉湖广江南部分的影响力啊!” …… 的确,就算是下棋中一盘输了。再重新酝酿准备几年,陆家还可以翻盘,重新将这些位置抓回来。况且,陆慷眼下还是西府之长,掌控着而今帝国的军事。这份力量,堪称强悍。区别,只是一时半会的势弱罢了。 但要是敌人索性将棋盘掀了,这才如何? 棋盘都没了,想要翻盘也就无从谈起。 眼下的陆家,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湖南建省,本来就和陆家不对付的书院派成为湖南省第一任巡抚。就是瞎子,也能看清楚其中的轨迹。 一个任期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也就意味着赢忠至少有三年的时间将陆家的全部痕迹都抹去! 更何况,眼下湖南是处于战争状态。身为军政一把抓的赢忠比起平时巡抚的权限更广阔!再加上赢忠本身的能力和书院的背景,无数人无不感叹。 陆家这次,真的要永久性地失去湖南这个基本盘了! 同样,原本被陆家穷追猛打,在夹缝中生存的苏家将因此收获怎样的硕果,也成了不少闲人热衷的话题。 “苏家这一次……要翻身了!”当赢忠从南都重返长沙府的时候,恐怕谁也想不到,其再一次返回,竟然是以湖南巡抚的身份! 尤其当赢忠入城第一日,百客不见,唯独见了苏家人的消息传出去后。 翌日,楚练绸庄和醉仙楼生意爆满。为难了苏家数月的销售问题得以解决,现金流再次充沛。 萦绕在苏家头顶上的阴云终于消散! 苏家重振之日在即!(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魂归来兮 启兴三年,一月二十九日。衡阳西门。 城外长亭,衡王衣颜徽、知府彭兴水,以及书院院正孙承宗,训导阁刑克,各个导师董其昌、温志强、钱谦益、黄道周、焦竑等人皆是静静等候。 其中,仇天、卢象升、沈云巧、柳心蕊、王轩、周辩玄、顾诗晓、谢世晋皆是在其后时不时看向远方,目光焦急。 唯有文思卿神情镇静,只是顾诗晓看到文思卿手中紧握着一封发黄的信纸出卖了文思卿此刻内心的思绪。 “可真是担心……再出了什么意外呀!”文思卿心里好像要焦了一样,只是唯恐被人看出关心有些过分……到时候太羞了。 反倒是在蹦蹦跳跳的文暮雪扯着姐姐的衣角,口中不住地问着:“苏默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不错,这一行人就是在等苏默。湘中男儿不惧死,历来无湘不成军。在这片土地上,就从来不缺乏为国舍身的勇气,也不缺乏那股子不会冷却的热血。同样,苏默在屯堡,在贵阳,在宝庆府坐下的事情,也足够赢得人们的尊重! 故而,当苏默的事迹传回湘南大地后。不约而同过来迎接等待。 等这个毅然西行,为赴国难的书院学子! 等这位在西南边疆,护民平叛,解救数十万百姓的湘中男儿! 等这位守护宝庆府,击退叛贼又安民心的帝国英雄! 稍待,地平线的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道黑线。 当先,苏字大旗迎风招展。 欢呼声徒然响起:“苏默威武!” “苏默万胜!” 苏字大旗迎风飘舞,虎贲勇士威武雄壮。 这一切的一切,都十分符合文人墨客们对于王师战胜后的想象。尤其当这一幕真切出现的时候,那股子热烈是难以想象的。 “有如此王师在,这苏默小子,可真是好运啊!”墙角处,酸酸的声音响起。 “便是让我去,也绝不会放走了安彦雄!” “正是如此!宝庆府的叛贼都进了南城,被一场大火全部包围。就是这样,竟然未尽全功没有将彭氏父子捉拿。这苏默,也不过如此!” “听说,还是苏默主动放炮的彭衷白和彭海若!嘿,指不定,这一趟侯爵的功劳都有了!还不是苏默!” 杂音不断在人群中响起,衣颜徽回望了几眼,果然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陈才行,甚至还看到了陈益古的身影。 “这群小人!”仇天咬着牙:“我去收拾他们!” 一旁的卢象升一把扯住仇天的胳膊:“这会别冲动。眼下是言维凯旋而归的大好日子,别因为这点老鼠屎坏了心情!”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仇天愤愤不平,但还是没去捣乱。武人本来地位就低,尽管苏默是立了大功。但城内还真有很多酸倒牙的文人一个劲贬低着武人,连带着还将苏默好一顿贬低。说是苏默文人的清贵身份不要,进了军营自甘堕落! 尽管他们这么说十分过分,可仇天却很明白,对于这一点,他们还真没什么办法可以应对。 文人清贵,士大夫不好惹。秀才惹一个出来一帮子咬你,进士出身的官员之间更是网络纵横。 更何况,文人还掌握着话语权,掌握着舆论力量。尤其这些穷酸文人,先天地就拥有舆论上的优势。他们喷几口,无论是不是陆家在后头作祟,衣颜徽他们都不好对付。 “等我们的文汇报出来,这些穷酸的好日子就结束了!”王轩一边说着,拉了拉仇天,还真怕这个一根筋的汉子跑过去和他们理论。 仇天点点头:“这个我懂得。” “等等……有些不对劲!”谢世晋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朝着前头看过去。 “怎么会这样?” “言维这是怎么了?” 哗然一片……城门口处的人们顿时发现了新鲜事,所有人看着前头,纷纷不明白苏默这是在做什么! 因为,苏默……扛着一口棺材! 不仅是苏默,其后,所有兵丁纷纷穿着黑衣,袖子上带着白标。 所有士卒,纷纷神情肃穆。尤其前头,一口口棺材被扛走近衡阳城。 欢呼的气氛和肃穆哀悼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冲突。 彭兴水脸色刷的就黑了下来,一个劲心想:苏默这是死劲想要我难看吗?这么大喜庆的日子,竟然是弄出来这么多棺材来恶心我!要知道,书院上下一帮子师生,还有堂堂衡王,都在这里观礼啊! 苏默的步伐依旧,坚定地扛着这口薄皮棺材过来。 衣颜徽众人的表情纷纷怪异了起来,人群之中的酸声更加大了。 “有辱斯文啊!堂堂国朝大将,竟然做出了扛着棺材来凯旋,这是要做什么?” “是极是极。若是出征,扛着棺材表示他誓死凯旋也就罢了,可这是凯旋而归啊!是打了胜仗而归啊,苏默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苏默是对朝廷的嘉奖有所不免?要知道,苏默接连立下了这么大功劳。朝廷对其却不闻不问,一点嘉奖也没有。难不成,苏默这是心怀怨愤,要逼迫朝廷嘉奖吗?”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若是如此,苏默此行,我等当弹劾!” …… 陈益古和陈才行在人群之中,纷纷惊愕地看着苏默的动作:“苏默,这是自己找死啊!要是拿不出合格的解释,光是人们这么一番议论。一个对天子心怀怨愤的话传到天子耳朵里,苏默这一辈子就要毁了!” 苏默的脚步已然沉重,薄皮棺材不算特别沉重。却只有苏默和宋大壮在扛着,一个身为全军统帅,一个身为一军主将。两人扛着这口棺材,比起其他四人一组乃至八人一组轮换都要辛苦很多! 好在,苏默一直以来都锻炼身体很是勤快,这才没有露怯。 两人就这么扛着棺材过去,直至整个军队越发靠近衡阳城。 “一、二、三、四……”刑克一个个数着,迎来了众人的侧目。 但刑克依旧不为所动,依旧一个个数着:“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四十二……” “是四十二口棺木啊!”刑克目光复杂,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旁的董其昌问道:“四十二口棺木?这代表了什么意思?听闻苏默所部将卒,阵亡伤残高达一半,这四十二口棺材,可有些古怪啊!” 刑克看了一眼董其昌,目光有些沉重:“屯堡军在屯堡几战,战死者,的确有将近两千人。但在苏默给中枢的奏章中,这些都说得很清楚了。已经在安顺府附近圈了田地,建立了荣军农场奉养残士军属遗孀。安顺数日之间,便是新增了两千座坟头。” “那又如何?”董其昌有些不耐烦,他的得意弟子此刻仓皇逃回了武昌。连衡阳府都没来,直接就跑回了自己的老巢。战战兢兢的,让董其昌一阵恼火。此刻看到自己的对手温志强的弟子大出风头,这让他怎么能开心起来? 刑克声调猛然一高:“能如何?我书院四十二名战士,战死沙场。今日归乡,就如此!” “战死在沙场上的近两千屯堡汉人能够安然安葬了,我书院四十二名勇士,今日也能安葬了!就如此!”刑克高声说着,甚至压倒了人群中的异议。 所有人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发火的老人,纷纷有些愕然。 此刻,苏默终于近了。 扛着棺木的苏默显然有些累,脸上汗水淋漓。当他走过来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孙承宗让开了一条道路。 随后,站在一旁的衣颜徽看了一眼苏默,也让开了道路。 如同潮水一般分开的人群纷纷侧身让开,人群就这么自动分开,生生让出了一条道路。 直至进城,走到城门洞的时候,苏默突然高呼:“魂归来兮,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身后的无论是扛着棺木,还是穿着黑衣神色肃然的士兵,一千五百余人,纷纷高呼:“魂归来兮,去君之恒干……” “何为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孙承宗和刑克几乎同时高喊:“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温志强,华言徽等人,纷纷高呼:“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所有士兵,纷纷绷紧了脸。甚至有那年轻得,双目泛红,眼眶有些湿润,晶莹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 那些闹哄哄的百姓们纷纷闭嘴了,所有人都是一瞬间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支真的算不上威武雄壮的军队。 一千五百人,刚刚经历过战斗。尽管在苏默的计策下,他们的冲突烈度很低,几乎是一边倒地在屠杀。 但饶是如此,叛军中的亡命之徒的自杀式冲击还是让军队遭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就是带着这一身损伤,苏默直接拉着部队来了衡阳,也未有做什么的修饰,就这么拉了过来。让所有的百姓们看看,在战争中,我们的勇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他们真的不像文人美妙词汇上所描绘那样,充满了诗情画意。 事实恰恰相反,这些勇士,承受着恶劣的环境,用生命和极大的勇气在保卫着他们。 他们无法每天洗澡,没有足够的营养,每天要进进行大量的训练。在行军之中风餐露宿,在战斗之中血雨腥风。 没有一样是温柔带着惬意的,没有一处是风光霁月。有的,只是铁血和牺牲!(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报纸之论 入城式就在这样一片怪异的气氛中度过,四十二具棺材在前,哪怕是之前再如何兴致昂扬的酸泼文人也不再多言了。 尤其是当苏默的事迹,这平叛孤军的事迹被衡阳人得知后,飞向这支军队的唯有敬仰。 比起从前衡阳百姓见过的军队,这支军队总有一种不同于以往官军的感觉。前头扛着棺材的士兵且不说。后面的行军方阵便很是严谨,配上整齐划一的军阵和军服,这种统一的制服美感给了百姓们别样的美感。那种阳刚的气势更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官军。 要知道,衡阳也是湖广重镇。官军驻扎在此,百姓见得也很多。奢安之乱后,衡阳中出现的兵马那就更多了。 但以往的官军,卫所兵且不说。一群营养不足,几乎没训练的农奴根本称不上是军队。就算是战兵,比如王三善所部,也因为是新军训练不足故而不能给人留下足够好的印象。 再加上所有的官军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纪律糟糕。于是,几乎可以一眼就分辨出苏默部和寻常官军的区别。寻常的官军,只要不锁在军营里,放出去一准会惹事。偷鸡摸狗是小的,强买强卖是寻常的,见了姑娘调戏更是必然的。这样一支军队,谈何亲民? 再看苏默部的军队,士气昂扬,军纪严明。一举一动都是偷着军人的气质,尤其识字课的持续开展已经让苏默部的军队气质一变。老老实实的,什么坏事也不做,待人接物也是正常。一个公道和正义卡在军人的心理,无论做什么事情,总不会出格。 两相比较,差距一望便知。 一时间,苏默部屯堡军的名声,传扬城内。 苏氏私房菜。 亭台水榭,美酒美食。 苏默、华言徽、仇天、卢象升、王轩、谢世晋六人齐聚一桌。其余顾诗晓、沈云巧、柳心蕊和文思卿文暮雪姐妹则在花园里面说着体己话。 饭菜上桌,苏默没有用杯子,直接拿着饭碗倒上酒,朝着众人一敬:“诸位兄弟在湘为小弟做了那么多事情,小弟我先敬诸位!” 仇天拿起酒就干了,完了,又道:“嘿嘿,言维啊。今个儿一杯就够了?我告诉你,你可是说错话了!” 华言徽也跟在一旁凑热闹:“不错不错。咱们兄弟在这好不容易聚一次你就就说错话,该罚该罚!” 卢象升是忠厚人,一饮而尽后责怪道:“既然说是兄弟,这也没什么谢不谢敬酒不敬酒的。不过,你手下这群儿郎的事情,你可得和我好好说说!” 仇天也在一边贼兮兮说着:“对对。听说你在西南那还勾搭了一个夷女。都说苗女多情,是不是真的?” 谢世晋和王轩都干咳了一声,装作不认识这厮。 苏默憋着笑,干咳了一声,道:“苗女那是湘西彭氏的事情去了,和奢氏安氏都没关系。不过,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水西宣抚司宣抚使,我和她那是正当工作关系!” “哦……正当工作关系……”仇天一个劲拉长着声音。 众人纷纷哄笑起来。 无奈,苏默又倒上酒,一连喝了三杯,朝着众人拱手求饶:“思卿都朝着这看了几次了,且住手吧。对了,卢大哥不是想听听我那儿郎的事情吗?在这么下去,这可就说不成了。” 华言徽听到这里,出来收拾残局,开口道:“对。还是听听言维说军队的事情吧,咱们湖广成了前线,军略之事大家都多听听绝不是坏事。对了,言维你一上来就问报……唔,是报纸。对,报纸的事情。问这个做什么?连着朝着要给你的赏赐都不关心了?” 王轩这会也用心了:“说起报纸,要说技术方面的事情,这些都已经无碍了。大规模印刷的成本都降低到了可以承受的地步,但言维想要靠这赚钱可不容易。听说你在宝庆府建的砖石水泥作坊可是日进斗金,想来不是因为钱之一字吧?不过我觉得这报纸真要用出去和南都那边可真就不好相处了。” 苏默颔首:“诸位哥哥说的极是。我这里几篇文章,哥哥们不如先看看?” “对啊。言维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是不知勾住多少士子佳人的心啊。这文章,我来看看!”见苏默一掏稿纸,众人纷纷踊跃起来。 苏默也不多说,只是将怀中的文卷叫了过去。 “高达默默吃着手中不知道什么成分的糊糊,温热的感觉让胃里面舒服了一点,身体上好像也有了力气。城中能如他这样吃饱的,真的不多了。就在昨夜,城里有多处了七十三具孩子的尸骨。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人感兴趣,也没有人有那个力气感兴趣。很多人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吃饱过一次了……” “蒋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面对过百倍的敌人坚守到底在他看来是在正当不过的事情。他祖祖辈辈都是军人,在西南边陲为帝国百姓撑开一直保护网的军人。对的,他们是军人,是保家卫国的军人。不是一群想着祸害百姓,吃亏空挪用的怕死之辈……” …… 看着众人先是轻松写意地看着文卷,随后脸色齐齐转为凝重。苏默没有什么成就感,只是一闭上眼就不由想起了那些个在战场上一个个倒下的面孔。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近四千人战死伤残的后果沉重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宁愿一力将四千人亲眷奉养的结果将苏默在贵州敲诈安氏的银子几乎全部赔了出去,但苏默做的心安理得。就连李枟悄悄提点他说这样是不是会惹起乌台目光也不为所动。 之后肯定会有不少御史弹劾苏默这是邀买人心,图谋不轨。但苏默真的无法将这死去伤残的四千余人视而不见。 也许眼下的苏默不够理智,但男儿有但当。苏默觉得,为了这个但当二字,哪怕耽误一些个人得失也无碍。 “言维……是我们小看你了!”华言徽首先看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桌美味他此刻味同嚼蜡,一个劲看着远处一汪冬水,默然不语。 卢象升将手中写着蒋舟故事的文卷捏得紧紧,口中一个劲喃喃着军人的荣誉,军人的职责……竟然痴了。 仇天沉着脸,目光中闪烁着,久久不语。就连一向阳光开朗的王轩也是沉默着,一遍一遍看下去。 至于谢世晋,眼眶都有些发红,扭头到了一边。 良久,还是华言徽反应了过来:“为了这些好儿郎……言维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 苏默张张口,失声笑了:“有衣大哥这句话,我就觉得他们做下的这些东西,并不是没人看不见啊!” “不是没人看不见,而是有些人视而不见啊!”卢象升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言维,军人的荣誉!军人……说得好啊!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封侯拜将,这才是我辈男儿该做的事情!可看看现在军事系统里那些狗才做的事情,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一个个都杀了!” 王轩按住卢象升的肩膀:“建斗。有些事情,急不得啊!还是听听言维怎么说吧!” 仇天也红着眼睛看向苏默:“不错,言维你说吧。以前我还我做的那点小事自以为豪,现在看来,我是真小觑天下人了。” 苏默心中一阵暖流涌动:“好兄弟,总算我没看错你们。有我们这样的热血男儿在,这天下,怎能不为之改换一番!” “对。改天焕颜,建一番大事业!”华言徽带头高吼,仇天、卢象升、王轩以及谢世晋都是大喊。 “那第一步,就从舆论开始。好好为这些军人正名,同样,也好将这批种子护住,好好成长起来!” “为了这,就算是和南都那些所谓清流翻脸那又如何?”苏默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易质疑:“更何况,报纸之用。那些大唱着奇~淫巧计的人怎么会看得上,除非真正打狠了给他来一刀,不然他们也未必能警觉!”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颔首。 王轩道:“如此甚好。这样,诸位以为这首刊报纸用什么名义为好?” 一提到起名,大家纷纷热烈了起来。 王轩当然是想来个文绉绉的《文汇》《文萃》之类的名字。只不过这名字一出来,当场就被仇天否决。 说是这名字太文,对于推广中下层百姓不利。王轩也据理力争,说是衡州城人文环境极佳。湖南这一块是最为发达的地方,也是人文环境最好的地方。不用担心百姓不能接受! 但仇天更加反对,说是如果不能深入到小老百姓中,报纸的影响力就十分有限。无法影响大多数百姓,就不能形成舆论优势。甚至还可能引起传统清流们对舆论的反扑。 基于王轩和仇天的意见,卢象升、谢世晋都纷纷加入战团。 卢象升认同仇天的意见,认为既然想要夺取舆论,就首先要彻底影响大多数的普通百姓。 但谢世晋则同意王轩的意见,认为当下话语权终究是掌握在那些大户人家手里。想要攻占舆论阵地,主攻还是需要对付大户人家。(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报刊心服 两边各执一词,很快满桌子菜都凉了。 华言徽饶有兴致地看着两边辩论,苏默不住地偷吃菜肴,趁着温热的时候狠狠满足了一下口腹之欲。 当然,很快王轩和仇天都反应了过来。华言徽他们不想惹,苏默却成了靶子。 仇天一把勾住苏默的脖子,道:“言维贤弟,你可是始作俑者。这是面向多数百姓为好,还是面向大户人家为妙。你倒是说说呀?” 王轩也是殷切地看着苏默:“是极。言维贤弟,报纸之事可是你从刚进书院就想好的吧?现在果子成熟了,你那些腹稿,也总该拿出来了吧?” 这么一说,华言徽也出声了:“言维,就别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拿出来吧!” 苏默用餐巾擦了擦,朝着诸人一拱手:“好吧好吧,诸位莫要催了。我千里迢迢回来,一顿好吃的都没跟上就拉着我说着说那的。可不够意思啊!” 华言徽当下拍板:“好。墨颜阁的七巧娘过几天梳妆,我给你拿下了。你好好讲如何?” 刷刷刷…… 华言徽声音故意说得很大,文思卿、顾诗晓、柳心蕊、沈云巧以及文暮雪齐齐都是看了过来。 苏默苦着脸:“这可是无福消受了。好吧好吧,不作怪了。对于报纸,不才的确有点想法。现在就说出来,诸位指正指正。” “过度谦虚就是骄傲了!” “说罢说罢!” 苏默收敛了表情,正色道:“用报纸抢占舆论阵地,我们固然有了器用之便。但先进的东西就一定能胜利吗?未必吧,秦时流水线,宋时神臂弩。一项项先进的技术未必能带来绝对的优势,因为使用技术的毕竟是人。决定胜负的核心因素还是人!” “清流们掌握舆论,其基石在何处?不错,如王兄和谢兄所言,就是那些士绅!这些几乎从根本上掌握着这个国家主要权力的群体!” 王轩和谢世晋都是齐齐一振:“这么说,苏兄是支持我们将报纸面向士绅大户喽?” 华言徽用眼神制止了两人的继续行动,苏默笑而不语,继续道:“作为基石之上的建筑,清流们不外乎是那些拥有着诺大名声,在各个领域掌握着影响力和话语权的牛人。这些人的政治武器和生命都源于自己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他们在国朝里,在朝廷上有作用的也是这里。故而,任何试图分薄他们这些权力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同样,他们也会做出最大的攻击进行反扑,使自己的影响力和话语权不被剥落。 “言维!”王轩开口。 苏默颔首:“王兄请言。” 王轩道:“据我所知。如南都北都七君子之类的道德儒臣。其本心而言,还是可以争取的。就算我们试图分薄影响力和话语权,想必这些老前辈的品德还是会提携后进不遗余力的。” 苏默缓缓点头:“王兄所言的确如此。这些老先生的品性。我就是十分认同此言的。但另外,南北二京的言官们可从来就不缺胡乱攀咬,以邀声名的。如此世俗之世,又有几人能有高洁的品德?” 仇天揉揉头:”好吧好吧,就不说那些老先生了。可你们绕来绕去,到底是支持哪个方案啊?” 王轩朝着苏默一拱手,道:“继续刚才。” 苏默回礼,继续道:“想要抢占舆论阵地。一种就是是将盘子拉大,将影响力稀释。然后我们通过数量的持续扩大从而引起质变,改变舆论力量的对比。” “还有一种,就是直接抢夺先行的舆论阵地。盘子不变,将以前占着盘子的人赶出去,然后我们占过去。” 众人深思。 良久,华言徽开口道:“第一种,将影响力稀释,就是仇天、卢象升所言,报纸面向普通百姓吧。当这个国朝影响话语权的人群不局限于士大夫的时候,平民百姓的加入就改变了力量格局的对比。从而达到了稀释影响力大盘子的作用,甚至当我们不断稀释,不断扩大盘子比例的时候。不去动士大夫的盘子,我们的影响力也可以超过对方了!更何况,我们本就是士大夫阶层,怎么可能不去动!” 众人恍然,苏默笑而不语。华言徽继续道:“至于第二种,就是王轩和谢世晋所言,直接面向士绅豪族。就算是清流,他们的个人影响力和话语权或许很大。但论及根本,他们的话语权是要通过士绅豪族来贯彻的。没有士绅豪族的认同,他们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就是空中楼阁。只要将报纸深切影响到这些士绅豪族,那我们便就成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清流,从而接管过了清流所掌握的舆论影响力。” 华言徽这么说完,王轩和谢世晋脸上明显都有些不好看。尽管华言徽和苏默从头到尾都没有点评谁胜谁败。但实际上,两种方案的优劣已经十分明显。两种方案尽管效果都差不多,都是夺取舆论。但实际上,第一种能将舆论的盘子坐大,从而让舆论的杀伤力更大。第二种却会引起清流的强烈反弹。而第一种方案对清流的冲击就不大,甚至有温水煮青蛙之效。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仇天和卢象升也未有得意洋洋,而是有些不知道怎么打破尴尬了。 啪啪啪,尴尬未有持续多久,苏默鼓掌的掌声响起:“还是衣大哥说得好,说得妙,说的呱呱叫啊!” 华言徽笑骂一声:“少来作怪了。” “哈哈!”众人纷纷大笑,气氛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王轩此刻释然道:“其实,从一开始言维就是看好面向平民。” “哦?”众人好奇了起来。 王轩没有回答,而是谢世晋扬了扬手中的那书文卷:“都看看,这全都是用白话写的。这么简单直白的文字,不是给平民们看的,难道那些大老爷们会喜欢?” “原来如此!”众人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实际上,华朝一般说话谁也不会扯一段古文。都是白话文说话,甚至小说传奇唱本这些东西,早就风行于世几百年了。 再加上苏默这文卷的确生动形象地将那些勇士烈士的故事给讲了出来,让一个个如同身临其境一般。若不是谢世晋提醒,只怕还真没人注意。 现在大话反应了过来,纷纷笑骂着苏默作弄人。 但笑闹之间,这差距就分得很明显了。 很显然,六人小团队中以华言徽和苏默为核心的趋势已经十分明显。尽管苏默的光华更加闪耀,但苏默似乎十分热衷将华言徽推上前台,以华言徽为主。 故而,现在六人小团队的核心就是华言徽。 此刻,华言徽道:“好啦,言维,袖中还有什么锦囊,都拿出来吧!” 苏默拱拱手,道:“锦囊不敢当,的确有些小点子。在我看来,不如办两种形式的报刊。” “两种形式?” “报刊?” 苏默点头:“不错。” “第一种形式,就是刚刚所言的报纸。依我看,面向平民便可。每日一期,招募编纂,将世上上的新鲜事,有意思的见闻,乃至典故名人轶事,这些都可以拿出来!当然,要做到通俗易懂,有趣味,让百姓们喜欢。这样将报纸做好,自然就能扩大住影响力了。而且,我们也可以接受百姓的投稿!” “投稿?”华言徽眯起了眼睛。 苏默郑重点头:“不错,就是投稿。我们可以让百姓们参与进报纸,可以是小说杂文,可以是闲谈趣事。更可以是对时事军略的点评!当然,这里要把握住底线,有些东西可以写,有些过分的就不能上!” “这说的,就是要将盘子坐大啊!”华言徽道。 众人纷纷点头,看向苏默,目光之中都有些复杂了。 王轩继续问:“那第二个呢?” 苏默不以为意,继续道:“第二个,那就是杂志了!这一样,我觉得可以走高端路线,面向的就是那些大户,士绅,书香门第。甚至,我会亲自去请一位德高望重品性敦厚的大儒来担任总编撰。而这里的尺度也可以扩大,时事点评,军略谈论,道德文章,杂文册集。大尺度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说出来!” “这样一来,也是等于将士大夫的盘子给做大了啊……”王轩喃喃着。 苏默笑道:“就是做大了又如何?这坐大的部分,可是和我们一起坐大的。那些对我们抱怀敌意的人怎么可能拿到这一部分红利?” “是极是极!”这下子,大家对苏默的构思是真服气了。 书院出高才,尽管彼此之间一向都是平等交往。但内心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傲气。 如王轩这般被苏默一直以来牵着鼻子走,实际上也是因为苏默正对了他的胃口,故而才会在苏默的指点下,被他牵着鼻子走。 但其余几人呢,如仇天、华言徽、谢世晋几人。就算和苏默关系相厚,心里也未免存了一份争长短的心思。 但今日的见闻让他们看出来了,这人与人之间还真是际遇不同。 自从苏默得了西南平叛的事情后,无论是气度为人还是手上的本事,那都是一等一的利落。 真正见了人家的本事,大家这都是真正心服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屯堡军 “言维,那我再讨教讨教。我们这第一炮,当如何放啊?”说完,王轩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苏默。 苏默失笑:“王兄这是真把我当做诸葛亮了,批量发送锦囊不成?” 仇天一边帮腔:“现在啊,你要是说你是诸葛亮,大家都能当做这里是三国。 “哈哈!”众人纷纷轻笑,显然是被仇天这乐子给笑到了。 苏默又是生气又是好笑。 华言徽清咳一声,这有点看不下去了:“怎么,一个个平素都是自称书院高材生的。这才过了几天,就愣了吧唧的都搞不清了。一开始言维拿出的那些文卷,难道都当是用来打水漂的?” 华言徽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想起了文卷,一个个纷纷拿出来,显然是明白了。 接着,华言徽道:“这样,我将需要的银子人力物力都拿出来,用以开办一个印刷作坊。然后以印刷作坊开办两个报刊,一个是报纸,一个是杂志。虽然未必挣得到钱,但这干股还是要分一分的。这干股的分法,首先是每人一成。然后,其余的给言维,大家有没有异议?” 王轩、谢世晋、仇天以及卢象升四人当然是没意见:“无异议。” 只不过,苏默却一力摇头:“这怎么好意思,我看还是衣大哥拿三成,我最多拿一成半,其余的每人一成。半成留下给将来的大儒好了!” 说着,苏默朝着几人挤眉弄眼,衣颜徽拗不过,于是就以苏默这个分配为准。 有了衡王的人力物力财力,一家名作文墨坊的印刷作坊很快就开办了两个报刊,一个是名作《文汇时评》的半月刊杂志,一个是名作《时报》的日刊报纸。 当印刷准备就绪的时候,恐怕谁也想不到,结合了先进印刷技术和先进理念后的文墨坊将造成怎样的轰动。 “卖报卖报,屯堡军战安顺,贵阳解围实录,高达烈士卫贵阳,述蒋舟勇士战记。西南军情,西南叛乱实录。卖报了卖报了……” 一个个七八岁的童子,用稚嫩的声音在街上乱窜着,很快就让大街上的所有人都好奇了起来。 一个秀才模样的男子拦下来一名报童:“小童,你这卖的是什么?卖报,什么报?难不成还是朝廷的邸报?” 邸报,是通政司将国家大事分发全国各级衙门的官方报纸。也是各级官吏获取消息的重要来源,故而大家到时对报纸这样的事物还是有个概念的。而且,这个年头朝廷对消息控制并不严格。通政司对于军情政情大多不会修饰,基本上是直接实打实的下发到各级衙门里。故而,大多数有文化的人都比较看重邸报。 今日听这卖报,名作王朗的秀才还以为朝廷公开发售邸报了。 却听卖报童争着大眼睛,清脆地回道:“回这位秀才公,我们卖的不是朝廷邸报。而是城中文墨坊办的《时报》,上面将的也就是前线战场上的事情。让大家知道前线官军们的辛苦,也明白那些叛军的真切面目。对了,秀才公,既然您这么感兴趣,不如多买几份吧?” 王朗一听,手中一个碎银子就丢了出来:“十份够不够?前线军情的实录,这些我可要好好看看!” “够了够了,这是您要的十分时报,这是您找您的钱……” “不必了,赏你。” 秀才公王朗拿着《时报》立马就回去,一边走路一边看了起来。 其他人听了这解释,哪里还按捺得住。一听有这消息,纷纷都是挤了过来。 “我要一份!” “我要十份!” “三份!” “五份!” 百姓们的好奇心是热烈的,听说有时报这东西讲述西南军情,顿时纷纷热烈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还别说,在古代,这娱乐匮乏,消息闭塞的时候。对消息的需求和渴望那是十分巨大的。一听有这好事,口口相传,亲眼相见下。《时报》的预先准备好的五千份刚过了一个上午便卖光了。 那些主动出击的报童本以为还要在茶楼酒肆好生讲讲,却没想到,不过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五千份《时报》就销售一空。 等到了中午,报童们还未出来,就被那些想要瞧个仔细的百姓们逮住,纷纷将新出的报纸买了下来。 一时间,文墨坊里百余工人纷纷大呼胜利。 主持文墨坊的王轩更是立马拍案,每人十两银子奖励,卖得好了,再奖! 这样一来,文墨坊的工作热情更加激烈。加印的次数迅速增多,一个个被雇佣而主持报纸版面的失意文人编撰纷纷挥斥方遒,将一篇篇文章备好,印上八开的《时报》 《时报》的火热程度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甚至那些茶楼酒肆里头要是不备上几十分《时报》讲讲前线的故事,都要被老客们大骂了。 要知道,自从一曲《魂归来兮》唱响了勇士们的归程后。衡阳城对于这支军队的好奇以及对于前线军情的关注都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几乎满城都在谈论着苏默、屯堡军、安顺、贵阳保卫战、王三善之类的话语。甚至还有那闲客时不时将陆禅拿出来做一下反面派。 “这陆禅啊,拿着三万土兵在宝庆府。迁延不前,既不支持前线王帅的动作,也不去进剿反贼。到了最后,还管不住这三万土兵,让他们反叛了!要不是苏使君打得好,一战将三万叛军回头就灭了。只怕,现在常德府都要遭殃了,我们衡阳,也要大兵压境了!” “还是苏使君带的好兵啊!你们都看看,那高达在城头上宁死不屈。要知道,人家可是文人啊。在这样国难当头的时候,抱着炸药包将贼酋炸掉。这老爷子,我敬着!” “对啊,还有那蒋舟。血都要流干了,被一百多人围着打,愣是让那些叛军见了都胆寒。这样的好男儿,才是我大华的伟男子啊!” “就是就是!《时报》上说着蒋舟宁死不屈,可最后到底怎样了?蒋舟可还在啊?那高达,朝廷又是怎么个说法啊?” “嘿,好歹你们可是看了《时报》,我们连《时报》都看不到。就别得陇望蜀了,都快说说,时报上到底讲了什么。” “就是就是……” “嘿,那就听好了……话说苏使君带着兵马,和水东土司叛军对峙,六千人对峙三万人,好家伙……” 茶楼里面一片闹哄哄的,所有人都是热烈地谈起了这《时报》的事情。甚至,对于八开《时报》上所有列出来的消息都是起了关注。更有那口才好的,当场就上去将那些讲着三国的说书先生赶了下去,在那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西南战情。 至于其他的说书先生一见这模样,哪里还说什么三国啊。 立马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时报》照着上面的故事大概,口若悬河地说起了屯堡军的勇猛,西南叛军的嚣张狰狞。 将那故事讲得跌宕起伏,一时间,市井之中,满是议论西南战情的人。 紧接着,百姓们对官军的看法也立时有了大的改变。 当然,因为《时报》里面几次三番提及了新军和旧军的区别。将湖广本地那些卫军和烂了的战兵和整齐一新的屯堡军比,愣是让产生了一种天上地下差距悬殊的观感。 这样一来,大家对入驻衡阳城外的屯堡军也纷纷起了兴趣。更有不少正是热血飞扬的少年当下就跑出去了城外,想要一看新军的姿仪。 还别说,真有那爬高上树的人见到了营内新军的训练。 那军资英挺,战阵俨然。一举一动只见军律的肃杀全然不同于以往的卫所军。就是比起战兵,也要更加厉害。 只不过区区一千五百人,但这份气势就连千军万马也比之不如。 顿时,城外军营的围场旁边就成了一个热闹的地方。 衡阳百姓纷纷出城想要一看究竟,看的渐渐多了,了解得越发多了,众人对这支军队的观感也就越发好了。 这支屯堡军的训练果然如同报纸上讲的那般严厉,甚至可以说是变态。 首先就是这每天必须要出营训操,记住,是每天都要。不是三日一训操,更不是五日一训操。要知道,在卫所军里头,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两次。 就算是在正规军的战兵里头,三日一训操那是精兵作为,五日一训操才是寻常兵马的正常训练。 可屯堡军如何? 是一日一训操,每天都有,一日不停歇。这一看,但凡对国朝兵马有些了解的人无不赞叹:这可真是顶尖的精锐做派啊!怪不得一千五百人就能干掉三万叛军…… 若只是频率,大家惊叹过后,倒也不会觉得变态。 可一天下来这训操科目,却足足让衡阳百姓们惊得吓到了。 400米障碍,五公里越野、100米冲刺、蛙跳、俯卧撑、单腿伸登、组合体能练习……光是这些体能训练就让百姓们无不是瞠目。 “这么狠心地练下来……是要活活将人逼死吧?” “可不是,快看,后头还有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时报时评 的确,体能训练只是基础。在冷兵器时代,对于个人要讲究武艺和胆魄。对于集体,则要讲究纪律服从和战阵! 各兵种配合,战阵间协调。 一千五百人组成两个方阵的几乎实战般的对打更是彻底让所有人见识到了屯堡军的强悍。 而且,在所有百姓们看来堪称“逼死人”的训操完毕,所有士兵却并未有何不支的样子。 毕竟,在半年内的高强度训练中,又经历过几次大战。屯堡军已经对这些习惯了下来,尤其是每日猪鸭鱼肉,油盐丰厚。所有人都是养的精壮,每日训操精力都有剩余,什么可能支撑不住? 眼见着一日日训练下来,这些军人非但没有被这么变态恐怖的训练给拖垮,反而一日日更加强悍,衡阳人光是见着便不由心服了。 而且,这支军队的纪律的确十分严明。军中过一段时间,也都会允许士兵们出去,一来是购买东西,二来也会野营拉练。这些种种都会接触普通百姓。 一开始,见着这些穿着红袄军服的士兵,所有见到的百姓纷纷一哄而散,闭门自守。除了个别胆大的又见过屯堡军的敢偷偷看以外,所有人纷纷逃散,不敢接近,好像见了什么恶魔一样。 但真正等到百姓们战战兢兢和这些屯堡军见了,这才发现这支军队真的和那些官军不一样。 除了整齐簇新的军服外,一举一动干净利落的军人气质也是迥异那些兵油子。 有那小贩逃不及,只得硬着头皮给屯堡军军人做买卖的。还十分稀奇地发现,比起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看着更加身强力壮而且人多势众的屯堡军竟然更加紧张。 据南城青瓦街卖醪糟的妇人齐寡妇说,那日一个小士兵看着只有他弟弟大的小伙子过来买醪糟。竟是脸色通红,一个劲说着:说话和气,买卖公道之类的话。一边竟然不敢直视她,丢下了三倍的铜子,拿着醪糟就害羞地跑了。 这话一传出,众人哄笑之余,纷纷对这支军队多了一点好感。 他们是真的不扰民,不害民。而且,时常有那正义感十足的小年轻将街头巷尾的青皮登徒子一顿猛揍。 这些见不惯恶行的年轻人不仅有着爆棚的正义感,也经常客串侠客帮忙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按照这些年轻军人自己的说法,那就是每日在军营里头苦苦操练真的是积累了一肚子火气和过剩的精力,好不容易能进城一趟,如何能白费了这机会? 据传,又一次齐寡妇的醪糟摊子上来了几个泼皮。这泼皮头子庞鸣据说舅舅是衡阳府的同知,来头很大,平素在城里也有百十个使唤的精壮青皮,还在城西一处破旧的城隍庙里撤了旗号,唤作地龙帮。 这次庞衙内见齐寡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丰腴美艳,竟是打了注意当众调戏,隐隐有着用强的威胁逼迫。 齐寡妇泪眼涟涟,死活不肯就范。一边的街坊邻里不住说着好话解围,可庞衙内铁了心,使唤手下一顿狠手砸了铺子,驱了邻里。又换了马车,看那做派,显然就是要用强了。 正当齐寡妇悲痛欲绝不得以要屈服的时候,屯堡军军营放兵散心的日子到了,那害羞的小兵张虎照例过来吃醪糟。 战张虎见齐寡妇被凌辱,当下就怒气爆棚,一声怒吼下,冲散了几人,当头就把庞衙内一顿猛揍。 其他几个小弟见老大被打,五六人一哄而上要围攻张虎。 就当所有街坊感叹好人厄难的时候,这小兵竟是一板一眼地将军营里学的搏杀技地使了出来,更是抽空的时候捞起长凳,就这么当一干长枪使了出来。 于是庞衙内在小弟的掩护下,仓皇逃难。 所有街坊纷纷大声夸赞着小兵张虎,纷纷以为张虎这是大帅帐下精兵,一等一的好汗。 可不是一人对付六七个打架老手,这不是一等一的精锐是什么? 结果,张虎又一次羞红了脸,不住地辩解,更把自己的军人腰牌给拿了出来。说自己新兵入伍太晚了,是作为补充兵在苏使君击败了宋万化后才入伍的。又是因为没什么天赋,只会苦练,所以才全军之中只算中下。 这一大实话说出来,衡阳百姓们纷纷对这屯堡军更加感兴趣了。纷纷问着张虎屯堡军的事情,张虎架不住热情,就一五一十地将军中训操的科目说了。将那些训操的艰难说了,将那些牺牲,荣誉,袍泽之情都给说了。 当真切了解了屯堡军后,所有百姓纷纷对这支军队起了敬意。 又当齐寡妇好奇问着张虎为什么第一次买东西的时候要一个劲说:说话和气,买卖公平的时候。 张虎竟然拿着手指头,就在地上将整个军中律法给默写了出来。 “这是咱屯堡军的军律,也是苏使君要咱们这样和老百姓打交道。要是背不下做不到,少不得又要多跑二十圈。要是犯了大错,杀头逐出都有例子!” 听了屯堡军的军律,自此,所有人对这些穿着红袄袍服的汉子都有了新认识。再也不怕这些屯堡军的军人为祸地方了,光是这副纪律,那就当得一个大拇哥。 只不过,就当张虎和一帮街坊热热闹闹说完了屯堡军的事情后。 庞衙内竟是带着百十号壮汉拿着铁尺带着长棍,浩浩荡荡就将张虎围在了城内一处角落。 一百多人围攻张虎一人,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当齐寡妇一早从家里头出来,见到路上已经冻了一晚的张虎时,登时手上的瓦罐就掉了下来,泪如珠雨,连忙唤了街坊将人抬进了医馆。 随后无数百姓齐聚府衙,尤其以齐寡妇击鼓申冤,不仅将庞衙内列为被告,更连带将同知庞楠也给带上了。 当天中午,半月刊的《文汇时评》便紧急加印了一篇名作《保家卫国未死敌手,今日驻湘竟死衙内?》的文章。 这片文章酸辣辛热,直指衡阳城内治安混乱,同知庞楠包庇罪犯。狠狠将民告官的所有事情一一列入,辛辣的文笔将整件事情的始末原委全部道出。更隐隐将府城官场的混乱写得分外直接,鞭辟入里。 这一片时文出来,满城士子都是感兴趣了。 那些官吏大户,更是纷纷争抢,想要一睹究竟。 于此一来《文汇时评》立时就借助此事风靡衡阳。如此敢说敢报道的作风让彭兴水灰头土脸的时候,也不得不痛下杀手。 当日,庞楠就主动上书致仕。其后,满城追索庞鸣庞衙内。 只是,当差人感到庞鸣所在的隐藏小屋时。能见到的,却只是一片残骸。庞鸣连着十数亲信都被生生打死在屋内。 只有消息极其灵通的人才知道,当消息传回城外军营的时候。宋大壮立时就批了十五人解下红袄军服入城。 于此时《文汇时评》一文出动,同知落马的杀伤力也引起了新任湖南巡抚赢忠的注意,竟是首先就订了一份。 如此一来,本来只是局限在衡阳不多大户士绅圈子里的《文汇时评》顿时传扬全省。与此同时,苏默亲自请出书院导师黄道周,湖广大儒陶然以及潜居金陵风骨闻名的南都四君子之一傅梦山一共三人加入《文汇时评》的编撰委员会。当然,苏默、王轩以及谢世晋是天然的委员会成员。 同时《时报》那边见《文汇时评》的编撰委员会来头颇大,一股脑地也从书院里请了焦竑加入。随后,也不知仇天使了什么本法,竟是在衡山上跑老跑去,又将一名隐居在此的大儒说动加入了《时报》。最后,又是群发英雄帖,将天下那些仁人志士发了个遍。 一时间《时报》的编撰水平越发高超,在其质量高涨的时候,发行量也是越来越大,很快就覆盖了整个湖南省,开始朝着四处扩张。 与此同时《文汇时评》也走着高端路线,从半月刊加速到七日刊,开始悄然进入了诸多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官宦士子的桌案。 同时无论是《时报》还是《文汇时评》,都是一边贬低着官军素质堪忧土兵不能绝对信任的时候,一边也不断拉出屯堡军做正面典型。 这样一来,屯堡军声名广传。再加上屯堡军的确如报刊上所言那般靠谱,这样一来,这好名声很快就传了出去。屯堡军前头天然加了一个英雄部队的光环荣誉。到了这一步,万民赞誉的时候。也没有谁在说这支部队来历不正,是苏默的私人兵马了。 同样,通过屯堡军的杰出表现。苏默让军人重新得以洗刷声名的目的也达到了,当提及屯堡军军人的时候,众人第一的印象已经趋于正面。 恰此时,苏默又拉出了招兵的注意。当然,这个注意是扣在衡王三卫身上的。屯堡军一千五百人的确太少了,更何况还是充当亲王近卫? 提及此事,就不得不提启兴三年二月二十九的那天,苏默在衡王府花园和华言徽的会面。 当华言徽收到京城最隐秘的内线消息时,华言徽整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度过了三天。随后,第一时间招来苏默,目光中隐含悲戚。(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燕京变 “燕京……有大变!”这是华言徽见到苏默后的第一句话。 苏默顿时神色大变:“燕京出了何事?” 华言徽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黄帛递给了苏默。苏默接过去仔细看了一眼,顿时便瞳孔为之一缩。 “这是真的……天子竟然……”苏默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那股子有心底里涌出的恐惧压下来。 华言徽四处望了一眼,沈云巧和文思卿在花园五十步外游荡,其余所有侍卫奴婢都远离百步。 确定空无一人后,华言徽这才道:“不错。天子……应该是得了慢性的不治之症。” 苏默心中顿时好像压上了一块巨石。闷闷地一拳打在一边的假山上,苏默良久无言。华言徽是天子的嫡亲胞弟,比起一般的皇室兄弟。华言徽和启兴帝的关系无疑是一个异类。一队在亲情淡漠的皇室之中,罕见的感情深厚的兄弟。 说起这一点,就不得不提启兴帝的上位,以及启兴帝华言殊和衡王华言徽之间的故事。 现在,苏默已经是执掌一军兵马的人了。更是在西南立下了泼天的功劳,虽说关于苏默的功劳怎么赏迟迟未决。但苏默这份功绩,无疑让他在社会地位中攀越到另一个新的层次。至少,父亲苏护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了大半。 当年苏护统一强权,在先帝的支持下决意北征。试图用收复建州的除去大患的功 但九边军镇的复杂超出了苏护的想象,尽管一开始拳打八大家脚踢九镇将的威猛让苏护彻底成了天下第一臣。 可面对建奴的决战,镇将八大家的联手反扑让苏护彻底葬身在了决战的战场上。 同样,一直支持着苏护打压豪族的先帝受此打击,彻底消沉了下来。或者说,失去了苏护在外朝的力量后。先帝已经失去了对朝政的掌控,甚至连在后宫的安全都受到了威胁。 虽然无法确切地证实后一点,但对于先帝那么精壮的一个男子竟然终其半生无法诞下一名男孩传承皇位,世间的非议猜测还是直接指向对苏护得胜后的那些世宦镇将。 没有皇子继承大统,如何传承帝位就成了大华所有人关心的话题。当然,对于这一点,朝臣的热情也是十分洋溢的。于是,一向拖沓的朝廷十分迅速地将就藩在各处的藩王开始筛选进京。 其中,衡阳的衡王世子华言殊在陆家和周家的支持下走进了京城,同行的还有华言殊的胞弟,衡王的另外一个儿子华言徽。 衡王是先帝的弟弟,相差有五岁,彼此间也没什么过硬的情分这样也就意味着从一开始衡王就没想过能够登上帝位。但在陆家和周家的操作下,衡王的世子很快就过继给了快要老死的先帝,成了大华朝唯一的皇子。 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就十分简单了,确认太子,等着老皇帝早点死。 随后,华言殊由一个普普通通的藩王世子一跃而上,在短短不过一年的时光内登上了所有人无法想象的位置。他成了大华皇朝第士气任皇帝。他继承了他伯伯的万里江土,亿万子民成了这个世界里最强大国家的君主。 同样,他也继承了这个复杂到难以想象,病重到不知何解的国度。 撇开这些,华言殊和华言徽的关系是极好的。 本来在上代衡王就是个喜好诗书,很会调教孩子的藩王。因为在衡阳这个地方,接近书院。故而历代衡王都和书院在学术上十分亲近。这自然而然地也养出了衡王府内的文华气息,一定程度上也让寻常皇家内那种冷漠残酷的亲情得以压制。 从小就喜欢在书院外逛荡的华言殊和华言徽兄弟更是自幼就感情极好,少见地只有两个儿子的老衡王也许这一生都没有拿得出手的成就。但至少,但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他堪称出色。 故而,在华言殊上京后,本来没华言徽什么事的他也决意跟着华言殊上京。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攀龙附凤,而是一桩十分危险的行动。在那个时候,朝臣对于选哪一家上京过继是很有分歧的。在当时,晋党和将门都有意推同样为先帝胞弟的福王上位。而当时,八大家内部权力并不明确。各家对于推选谁去上位也分歧厉害,只有陆家和周家力主衡王华言殊。 故而,在当时的京城里。局势未定下,一切都有可能。甚至,极端一点,有将门力量搅动的皇权继承问题上,华言殊很可能哪一天就暴死在自家院里了。就算不会发生这样的极端事情,只要华言殊无法登上大宝之位,上位的福王第一个要干掉的就是华言殊! 故而,华言徽在这个紧要关头做出上京决定是十分需要勇气的。 果然,在随后先帝驾崩的那几个月里。燕京隐藏在阳光下的黑暗被不断翻动,若不是华言徽几次犯险,只怕华言殊已经没命走上天子之位。 等启兴帝登基后,为了避嫌,华言徽十分利落地回了衡阳。在老衡王病逝后,又安安稳稳地继承了衡王之位,在山上修书,闭门不理朝政,只是在衡阳这里头折腾。 可以说,华言殊和华言徽的兄弟感情是不须质疑的。若是说全天下华言殊还有谁可以信任,最少最少,他还可以信任华言徽。 同样,当华言殊得了慢性病绝症后,华言殊已经将华言徽当做了最后可以依托的人。 “天子重病,我必须上京!”华言徽沉声看向苏默。 苏默却只是专注地看着这张黄帛:“朕已绝症,不期三年。” “衣大哥……”苏默唤了一声,轻声道:“我以为,不可。” “为什么?”华言徽低声吼着:“你难道不知道燕京那地方都是些什么人在吗?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怎么可能好好调养身体?” 苏默任凭华言徽低吼,依旧神色不动,道:“敢问衣大哥,你此去燕京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护卫天子!”华言徽想也不想便回答了。 苏默轻笑了几声,靠在椅子上,十分无礼地看了一眼华言徽。随后闭着眼睛就坐了下去。若是华言徽离开了衡阳,他以往的隐藏身份也会公开。到时候,没了衡王的支持,苏默在湘南的布局肯定会受到影响。别的不说,屯堡军一千五百颗种子就没了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的机会。 但苏默绝不是因为私利阻止。 见苏默闭眼,莫名的,华言徽生生将怒气压了下来,也是一屁股坐了下来,一手抚额撑着头,一手不知在想着什么。 苏默这时候轻声说了:“衣大哥要去护卫天子,且不说你赤手空拳能如何,但说衣大哥上京之后的影响,你可有察觉?” 华言徽心下一沉。 苏默继续道:“这不是当时衣大哥进京的时候了。现在天子得位,别的不说。全天下也找不出一个敢弑君的人。更何况,天子即位以后,帝王心术已经越发熟稔,接着陆慷在西南的几次败笔已经成功进入状态。叶向高退位在即,陆慷渴望再进一步,晋党虎视眈眈,其余朝臣态度微妙。这种动荡之际,正是天子可以发挥最大作用的时候。可以说,这个关头不仅算不上危险,甚至是天子即位以来情势最佳的时候!可衣大哥你却要在这个时候进京,可否有想过局势会如何?” 华言徽闭上了眼睛,他本就是绝顶聪明的人,只是因为知道了哥哥大病后关心则乱。眼下听了苏默的话,他顿时明白了过来,有些后怕道:“我明白了。这个时候我进京,实在是弊大于利。天子得了重病的消息别人还不知道,我这一进京,他们肯定会怀疑。甚至还可能因为我这个大变数的加入而生出各种预料之外的变数。别的不说,天子重病的消息泄密的可能就会增大。甚至因为我这个时候进入朝局,极有可能将分散一团争权夺利的文官们再次凝聚起来。那些文人都是人尖子一点就透的人物。指不定谁拿着我做靶子就将所有文官都拉拢起来,从而合力朝着天子发难,以此才换取天子的退步,将天子好不容易夺回的权柄又再次抢回去,甚至试图逼迫天子再度沦为人形图章!” 苏默缓缓点头,华言徽这一番话,可谓是惊世骇俗。如果有第三人听到传了出去,不说别的,肯定是等死的命。 但同样,华言徽也说得十分直接明白,将那些不能公之于众的地方全部点透了。这是特别信任苏默才能说的,要不然,谁听到了都得死。 苏默沉吟了良久,道:“我想,陛下之所以将这个纸条交给衣大哥。一来是因为信任,认为衣大哥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二来,我想是因为衣大哥所处衡阳,在这里就可以为陛下做出帮助吧。而且,还是关键时候可以一举定鼎的关键作用!” 华言徽眯起了眼睛:“言维,你我也不算外人了,此处再无第三人可以听到。有什么,你都说罢!” 苏默笑了笑,道:“我这里有一张奏表,是为衡王增三卫的。衣大哥看看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换个公道 华言徽接过奏表迅速看了一便,眼睛一亮,又重新仔仔细细重新看了一遍。良久,这才颔首:“有言维之助,我放心了一半啊!” 王府三卫,是在国初时候的制度,天子分封藩王与边境主持军事,有王府三卫为直属力量。一般而言,三卫是标配,左中右三卫。如果藩王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或者天子对其十分亲厚。那么三卫就会变成五卫,前后左右中五卫。 国初卫所兵最为强盛的时候,一卫兵马下辖三到五个千户所;一个千户所下辖三到五个百户所;一个百户所下辖三到五个总旗。基本上,奇装满员,一个千户所能有一千人,一卫兵马有五千人。其指挥官卫指挥使为正三品武官,再往上就是各省都司了。 故而,王府三卫,那就是一万五千人的军力。若是能将屯堡军放进去,这棵种子就是彻底能够生长壮大了。 同样,有了军队,衡王能够做的事情也多了。而且,这个世界已经有些变了。东北烽火,西南叛乱。帝国的两端都起了战事,文官如果还以为依旧能如他们所想那样彻底压制武官,那就大错特错了。上次对付苏护若是没有边镇武将的帮助,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反手过来又重新被文官集团压制的边军镇将也自食恶果,除了边境贸易的惊人利润外,这些心中已经没有了国防概念。 同样,这也意味着帝国最后一支大规模可以倚仗的武力被不断侵蚀。 华言徽没有想那么远,他只知道如果能有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强横军力。别的不说,对于天子在朝中的发言的分量也是一个砝码。 一念及此,华言徽缓缓点头:“此次王府三卫之事,我会全力以赴促成!” 苏默又道:“衣大哥切莫执着于强力,小弟以为,如果三卫无法争取,一卫也是可以的。最重要的是能有一支兵力,如果真的要动用那么多人……” 华言徽神色一肃:“我明白了!” 苏默笑了笑,没有再搭话。衡王掌握一万五千兵马产生的影响,不止他们知道,其他人也能想到。故而,王府三卫,只要有一卫能够得以批准那就足够了。 华言徽需要的是一支可以倚仗的兵马,却并不需要一支可以够他造反的兵马。 五千人足够奠定局势,一万五千人的精兵却可以扩展成为十万大军,从而提供了一个造反的可能。故而,就算华言殊再如何信重华言徽,也难保其他朝臣不会就这个问题将华言徽打落尘埃! 若是如此,苏默的种子等于就要被淹死了! 苏默松了口气:“那小弟手中这一千五百儿郎,就托付给衣大哥了!” 华言徽缓缓点头:“定不负所望!” 苏默一阵怅惘,良久,又道:“我无所望,只是希望这些儿郎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荣誉。” “放心吧,你将种子给我。我定然会送你一颗参天大树!”华言徽斩钉截铁地道:“对了。言维,你此次先破宋万化,又解贵阳围,刚刚回了湖广,又将彭氏父子的叛乱给打败了。这么泼天大的功劳,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我可是听说了,这次朝廷迟迟不肯给你奖赏,这其中有你的意思?” 苏默苦笑:“哪里有什么我的衣服?功赏过罚,这是朝廷的权力!” 华言徽摆摆手:“你我兄弟,还要打哑谜吗?说吧,你有什么事情。这次上奏,我给你一起交代了。而且,以军功上位。别的不说,一个四品的位置我一定给你拿到!” 苏默摇头:“我还有一年的学期。” 华言徽直视苏默:“对于苏氏而言,眼下长沙府知府的位置或许更加重要!不要担心那些庸人之言,十七岁的四品知府怎么了?有本事他们也给我将累计十万大军给我打败啊?我皇室,不是没这么个但当!” 苏默心中一阵暖流涌动,良久,开始摇头道:“我一年内并不想入仕。而且,有赢公任职湖南巡抚,我也不担心苏氏的发展会遭到不公正的待遇。坦白说,这些功劳,我打算换一样东西!” 华言徽当下拍案:“说吧,你想要什么?就是天子圣旨亲自给你和文姑娘赐婚,我也给你拿下来!不过,说真的,我劝你还是早点入仕为好。三十岁以下的青年官员有意离职参加科考的,朝廷是允许的。” 苏默沉默良久,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过的郑重目光对视着华言徽:“我要一个公道。一个二十年来,天下人欠我苏氏父子的公道!” 华言徽的笑容逐渐收敛了。 “谁都知道我父亲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苏默笑了,有点冷:“我初见赢公的时候和他说,眼下这是盛世之时。但赢公怎么回我衣大哥可知道?所谓盛世,根本就是鲜花满锦下的烈火烹油!这盛世,只不过是世人糊的一层纸,一层将真相,黑暗,败仗,腐败,财匮,颓唐都掩盖起来的纸!” “我大华,就是这么个模样了。”苏默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无论这纸怎么厚,总会有有识之士捅破他看到里面的东西。所以,我们这个国家,从来不缺乏为了改换天颜,志在变革的仁人义士。这里,我最敬重的是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是一个真正的伟男子!”华言徽说出了和赢忠一模一样的话。 苏默拱手致谢,又道:“在国家危难之事,父亲并未选择平庸一世,也没有他那逆天的本事换了一个长盛不衰的世家。而是选择了一条最艰难,最困阻的道路。一条与所有人为敌,将那一代最后的热血燃烧起来的变革之路。于是,八大家与之为敌,九边镇将视之如仇寇。就连皇室,只怕骨子里也只是想着将父亲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罢了……” 华言徽脱口而出就想否认,只是偏偏他一细想,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也许,当年的先帝的确是存了让苏护和世宦将门同归于尽的念头。毕竟,苏护最后要是胜了,皇室也要面对一个尾大不掉的超级大首相。 一想到这里,华言徽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苏默也有一句话没有想说下去。他也在猜测,也许当年的苏护若是真的胜了。第一个也会想着将皇权给关进笼子里吧? 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良久苏默才继续道:“父亲的功过是非,你我都很明白,朝中大臣们也都明白,天下百姓们也都知道当年父亲做下的事情究竟是好是坏。我们所有人也都清楚,在父亲领着这个帝国最后一点正义之气在前线和建奴殊死相斗的时候,那些所谓名门所谓将门都做了什么!” “勾结外贼,一个不能再高明的里应外合就将帝国的未来给葬送了!将一个东北边患永不宁的恶果给埋下了!”苏默的声音渐渐有些激扬,说完以后却徒然地失落了下来。 “罢了!”苏默叹了口气:“孰是孰非,说这些无用的徒费口舌。衣大哥不是让我说要什么吗?我明确地告诉衣大哥,我要的就是一个公道,一个公平正义!” “就当是我给朝廷出了大难题吧,但我的确要的只是这个。”苏默直视着久久不语的华言徽,说道。 华言徽也是平静地对视,道:“言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或许太不值得了?你现在是闻名天下的大功臣,大文豪,大才子。无论是哪一方面,你都远超这年青一代的优秀男儿。只要你安安稳稳下去,不到十年,中枢决策也绝对会有你的一份。更何况,有我们去拼搏,也许只要更短的时间你就能掌握到足够的权力。到时候,无论你要横着平反,还是竖着平反,甚至给你逆着平反都可以。只要你安安心心掌握了权力,有的是无数的人给你卖好。而且,正如你所言。大家都知道伯父的事情,谁也不会拿这个来指摘你。这样,你急什么呢?” 苏默闭上眼,似乎想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那股子憋屈。 为了父亲的一点点消息,雨夜归家,却被人利用了这一点急躁给下毒毒死了!若不是这个身体换了一个灵魂让他能够重新崛起。只怕,就算苏护平凡了,那也可能是下一个朝代帝王的事情了! 这让苏默能忍? 华言徽见苏默不语,背着双手踱着步子,沉声道:“言维,不是我要阻止你去平凡。但你有没有想过,将这么泼天的功劳急躁地逼迫朝廷为苏护平凡,实在是太浪费了!而且如此逼迫只能加深朝中相公们对你的恶感!就算他们咬着牙认了,给伯父平凡了,可你要承受多大的损失?至少,在一年内,你必须安安心心在书院里苦读,然后老老实实参加科举,中举子,中进士。然后再按部就班进入仕途!你之前所有的功勋抵消了不说,还会平白惹得朝臣对你的非议!” 苏默还是缓缓摇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正名 “衣大哥,你说的我都有想过。我也想得很清楚,非常明白。但我依然决定,只换一个公道。非议能如何,恶感又如何,我无惧之!知我者知我所图,友我者明我所求。那些敌人的非议,我并不在乎。至于功劳,有的是罢!” “衣大哥!”苏默缓缓起身,朝着华言徽一礼:“我意已决,请成全!” “好!”华言徽郑重回礼:“不过,还是唤我华大哥吧!” “华大哥!” 他苏默,不仅是华言徽的兄弟,也将是皇室的兄弟! 苏默并未有自己上奏章,但他的意愿还是通过华言徽直接传达到了华言殊手中。 御书房内,看着华言徽递上来的奏章,华言殊一连说了几个不晓事。唠叨完了,华言殊还是不得不苦笑一声:“这是我皇室欠他们苏家的啊!” 大伴德胜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传召文卿!”华言殊挥挥手,德胜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很快,文国权就到了御书房。 华言殊命德胜将奏章给了文国权:“文卿,你怎么看。” 文国权仔细看完奏章,沉吟一声,道:“臣以为,为苏相翻案并不困难。” “哦?文卿你说!”华言殊感了兴趣。中华文字博大精深,一字之差的意思千差万别。他本来是问文国权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但没想打,文国权直接就将话题深入到苏护翻案是否能翻案。而不是讨论苏护之事该不该翻案。反过来说,文国权这潜台词就是说苏护之事,应当翻案! 见文国权如此态度鲜明,华言殊的当然是感了兴趣。这文国权,就是个做事的人! 文国权道:“国朝烽烟四起,局势维艰,非正其名不可挽人心!建奴在关外之势已经稳固,其兵锋渐进,北方千里防线自此越发难堪。光是此一点,苏相之翻案就刻不容缓!” “正苏相之名,便可以此正前线将官之人心。再者,当年主攻苏相之人已经势弱。而今又有其子苏默以孝心为洗苏相之冤,国朝以孝治天下。此举当褒扬。便是以苏默之功勋换了,也并未不当。毕竟,苏默年纪太轻,此刻当是修习学业,专心功课之时。如此盛名大功,非其所能受也。” 华言殊颔首:“那好。此事,就文卿去主持吧!” 文国权领命,退下。 善化探花巷,如园。 苏默领头,整个家族所有人三百九十七名男性子弟全部肃然而立。 一名面白无须穿着绿袍的内官笑眯眯地在善化新任县令陶凌峰的带领下走到了苏默面前:“苏使君,可喜可贺啊。” 苏默上前回礼,微笑间不着痕迹地将一块金灿灿的元宝塞入对方的手中:“有劳官人了。” “这是王保该做的,苏使君客气了。”名作王保的内官脸上笑容一下子就洋溢了起来,凑近了苏使君,低声道:“圣上接到二大王的奏章时虽然有些不开心,但并无大碍。主子可是说了:‘这是我皇室欠他们苏家的啊!’” 王保前面的话还说得音量正常,只是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几乎是压抑着最低的音量说出来。 苏默神色严肃袖中又是一颗元宝递过去:“小子明白了。” 王保又是颔首,此刻,香案一应物什都准备好了。 “苏使君,接旨吧!” 苏默正了正衣冠,深吸一口气,大拜而下:“臣,接旨!” 身后,数百人齐齐下拜。 王保略带尖锐的嗓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苏护之案罪证不足,污攀之举甚多……今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重审确证为冤案。故特旨沉冤,复苏护集显首相之名,追任太师封魏国公……其子苏默,授善化男爵,世袭罔替,授……” 苏默默默听着王保将圣旨上长长的东西全部说出,心中一片温暖在涌动。 “胜了……终于胜了。父亲,您的冤屈我终于您平定了。现在,我不再是所谓的国贼之子,也不是所谓的奸臣之后。我苏默,用实力证明你的荣誉!”这个春天,在苏默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年头里显得特别温暖。 苏护恢复荣誉,满城为之欢呼。 整个苏氏系统内的所有商铺,一律七折优惠。整个醉仙楼,所有的厨子加班加点,再也没有什么限制购买之说。 所有苏氏员工,按照阶级最低也有十两银子的荣誉饷。 整个善化,一片欢腾。 苏氏大宅内的气氛十分欢悦,但苏默却并不能多享受这样的快乐。 苏默一回善化,所有苏氏高层领导自然是齐齐聚首。在苏默的遥控操作下,迅速扩张到整个湖南省所有州府的苏氏集团,其高层非苏氏族人的人数也在增加。 而且非苏氏的高层也并非局限在外地,严格来说,在苏默鼓励苏氏族人外出拼搏的指示下,大多数的高层也热衷开发新市场,为苏氏的根系深入到各个土壤努力。 至于这些通过基层获得提拔的非苏氏高层则被鼓励道善化总部工作,这是苏默希望通过推行企业文化将这些在苏氏外围的高管融入进苏氏这个大集体,增加忠诚度。 再加上苏默多个公开场合压抑宗族情绪也让苏氏内部的血缘观念变得浅薄。 不错,苏氏子弟的确比起外人更容易进入工作,获得提拔。但这都必须是建立在工作能力的优劣上,要是工作不过关,再怎么有亲情加分也得否决。当然,适当情况下,给苏氏子弟机会是可以的。 而且,苏氏高层的战斗力在数次艰难的考验中证明了战斗力。苏氏的发展已经走上了健康循环的道路。 故而,苏默也只是草草看了一下账目就没什么热心了。 当然,大部分高层一对一谈话还是需要的。整个苏氏大方向大战略都是苏默拍板决定,至于事权上的问题,苏默倒是过问不多。 就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中,苏氏便奠定了通过贵州,朝两广发展的战略。 至于是否朝着北面发展,苏默却并未怎么提及。就连江西这一块的市场,苏默也是染指不多。 倒是对于继续开办大工坊苏默投入到了更多的注意力。 将这些做完,苏默便进了夏达的房间歇息了几日。到启兴二年三月七日的时候,苏默便要启程归山了。 上码头,坐上苏氏雇来的大船。三日后,便出现在了衡阳码头,换乘马车后,苏默便直接到了衡山上。 衡山的变化不大,那个建在悬崖边上的竹屋依旧,只是各处关隘之中,竟是多了不少石墙石门,架设的机关防具颇多。 而苏默也注意到了,各家学子在山上放着的粮食竟是足足有半年的积蓄。 这让苏默稍稍一愣,同行的谢世晋有些埋怨:“西南安氏叛乱的时候湖广就一片警钟,山上那会本来就有加固建筑的意思,听了这消息,更是直接成了升级整个防御体系。等到彭氏造反的时候,这些加固和机关……嘿嘿……” 谢世晋笑了笑,没有再说。 苏默却很快就明白了,谢世晋的历练任务本来就是将整个衡山的建筑全部维护一次。 这看似添油加醋的升级防御体系本来是有些诟病的,但等彭氏造反,三万土兵就在宝庆府的消息传来,整个衡山都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加速推动升级。 事实上,谢世晋本来并不打算将衡山弄成一个固若金汤的军事基地。他只是打算拿这次历练任务练手,将自己所学~运用上去罢了。 苏默笑了笑,也没有再多说话。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其他闲话。 书院的课业是三年制的,前两年在山上跟随各个导师学习。到了第三个年头便会被放出去做自己的事情,而书院并不会过多干涉,只是让学子根据这一年所学所用需要一个一万字格式严格的策论罢了。 就是这一个策论,不知让多少平素自负的学子头疼欲裂。 苏默的生活重新归于了平静,每日不是和文思卿拉着文暮雪一起踏青,就是被仇天拉着练武学艺。 至于再多,便是各个文青少年一脸仰慕地找苏默赋诗一首,书词一曲。 至于山上的诸多花魁们则碍于文思卿的强大气场,只能在各个公开场合朝着苏默放电。 山上的日子十分悠闲,景色优美的衡山十足是一个养人的气氛。这样轻松惬意的气氛曾经是苏默一直梦寐以求的日子,只是……苏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苏默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 直到一日,当书院中嚷嚷着要去沙场为国捐躯的时候,苏默的心下一颤,猛地想到了什么。 一个月前。 成都,朱燮元留念地看了一眼四川布政使署衙,苦笑一声,在老奴的陪伴下收拾了行囊,一架牛车将朱燮元的东西放下,吱呀吱呀地朝着东门驰去。 东门处,蜀王带着一应城中士绅送别。 朱燮元一言不发,只是再三强调要大敌当前,万物以军情为要。 不错,朝廷对四川的分歧终于定论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四川败局 四川的实际指挥官布政使朱燮元被平调入湖南省任职布政使司布政使,新任四川巡抚张正蓬——终于得以畅快地行使职权。 四川的战局,在僵持良久后终于得以松动。 在安氏贵阳战败,又被王三善几次打得灰头土脸后,整个西南的战局趋于稳定。 安彦雄据守山林,不断利用地利优势和王三善拉锯。而受到安氏战败的影响,士气有所低落的奢氏叛军在四川上的锐气开始乏力。 面对朝廷源源不断调集入川的战力,叛军在战略上已经有收缩的态势。 攻城战历来都是一个十分辛苦的活儿,尤其面对汉人据守的城池,那难度更是几何般增加。 别说是奢氏那些只能在野战上欺负华军的叛军,就算是正规军面对成都城也绝对是望而兴叹,只能靠着坚韧和机会全力以赴碰碰运气。 故而,见好就收的奢氏搜刮了粮草金银后,已经有了收缩之意。 尤其是在朱燮元离职后,更是一股脑地光明正大地撤军了。 四川战场的转折,从奢华明的撤军开始。 朱燮元走后,四川巡抚张正蓬终于可以大展拳脚,在这平叛之中立下功勋! 不久前,贵州的接连大胜已经传到了四川,这让苦恼于叛军势大的张正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转而便是压力重重。 他心想,苏默那个小子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竟然也能带着一干民夫就将三万叛军击败。我手下的秦军乃是国之精锐【事实上,历来秦兵耐苦战。甘陕之地本就是出强兵的地方。尤其九边军镇也有一个榆林在秦。故而,四川巡抚张正蓬手下的这些秦兵的确是历史悠久的强兵。其战斗力比起寻常的官军要强出很多】怎么着也能剿个十万八万的吧? 张正蓬的想法不错,事实上有了贵阳解围之捷报后。官军士气大涨,相应的叛军也是士气跌落。此消彼长上,平叛大胜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念头,是所有人的主流看法,就连叛军内部也是这么觉得。攻不下成都,拿不下省城,就意味着这个叛乱注定只是影响力局限于一省之地的小患。既无法将全天下的造反义士们鼓动起来,也掀不起更大的造反规模,从而一举将整个华朝的根基啃食! 故而,基于这个观点,张正蓬开始调动兵马,主动出击。而叛军心生怯意,只想稳固住已有的成果。 时五月初,初夏已热,人心鼓舞的时候。四川巡抚张正蓬以秦兵为主力,开始出城正面进击奢华明本部。 其时,四川总兵官杨玉茂随同率领川北官军合兵城下,石柱宣慰司秦良玉领所部白杆兵六千人协同进军。 官军与叛军野战与成都城外,奢华明所部不支,开始撤军。 四川巡抚张正蓬见此,领兵直追,而奢华明亦是不断溃退。至重庆城外时,叛军部将骆千翔私通官军筹谋招安。 四川巡抚张正蓬见状大喜,同意骆千翔招安,并且命骆千翔引出叛军主力,试图一举歼灭。 当四川巡抚张正蓬领着官军主力兵马达到了骆千翔所言的璧山县陈家桥时,却发现迎接他的是养精蓄锐依旧的叛军主力。 奢华明本部,奢延、周鼎等叛军大将齐聚此处,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反过来将四川巡抚张正蓬所部的秦兵主力给围困住了! 骆千翔诈降了! 可惜,四川巡抚张正蓬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路追击过来,已成骄兵的官军在追击数百里后战斗力大打折扣,面对蓄锐已久的叛军难以抵挡。 在杨玉茂所部官军和张正蓬所部秦兵竭力突围下,他这才带着百十人一路仓皇被退。若不是秦良玉及时发现不对劲,前来救援及时,只怕张正蓬就要被一路追击而来的周鼎俘虏了。 饶是如此,在断后路中,还是有川东兵备副使徐如珂,参将胡奇被杀。 此一战,官军主力几乎尽丧,就连秦良玉所部兵马也折损甚大。重整旗鼓的奢华明再次北上,将官军还没站稳的地盘全部由打了回来。 官军主力丧尽,成都城沦为孤城,四川告急的文书传遍天下。这一次,《时报》碍于压力只能支支吾吾地将官方邸报消息转发。但《文汇时评》就大胆许多了。 这种只是面向士绅学子官员的杂志文辞犀利地写了一份《四川军略观》。 长长万余字,将四川巡抚张正蓬指挥错漏,骄兵不掩,各部毫无配合的实情一一道出,将整个四川战局的败笔说得淋漓精致。如此一文出来,惹得湖南湖北士子纷纷骚动,就连周边省份的士子见了此文,也不由大骂四川将官无能,朝廷识人不明! 同样,也有人倡议要恢复失地,奔走呼号为国效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重建的衡阳卫就被一些懂行的士子翻了出来。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要求朝廷振作平叛的声音不断增大。 如此,就不得不提衡阳卫新军。 为了对付湘西叛匪,在朝中有识之士的倡议下,重拾湖南卫所的建议便上了启兴帝的案头。 忙于四川平叛的西府陆慷对此没有意见,叶向高依旧沉默不语的情况下,重振湖南卫所的折子便得到了允许。 于是,原本要重建的衡王三卫就变成了衡阳卫新军。按照职权归属,湖南的所有卫所依旧是处于湖南都司的统辖,而湖南都司则听命西府枢密院。 但实际上,湖南三司则是处于湖南巡抚赢忠的统辖,尽管在业务上隶属于东西二府。但湖南隔着燕京几千里,隔着南都也有千里之遥。故而,大部分情况下,长沙的巡抚衙署比起燕京的公文更加有威慑力。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作为藩王便宜指挥衡阳卫就成了众人默许的事实。 同时,衡王卫队也从原先的三百人扩成到一千五百人。 衡阳卫在规制上是卫所制的卫所兵,也就是以卫、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小旗、士兵为骨架搭建起来的地方驻军。 帝国初期,设立卫所兵在战争频发地区和军事重镇,为的便是依靠就地军垦的卫所兵建立长期的军事存在。 既然是军事存在,那也就意味着大多数卫所兵并不会乱跑。衡阳卫的卫所兵负责的当然就是衡阳府的辖区军事,衡山县的千户所负责的自然也是衡山县的军事,在具体到一般县城里的百户,也不会乱动。 故而,这样的卫所兵十分僵化,难以满足出战的要求。更准确的定位是卫所兵的存在是一种二三线补充部队的性质。其能够负担一定的守备,补充任务,却难以满足主战需要。 故而,为了扭转这种态势,苏默建议改革军制。 他采用的是秦汉复古的那一套。从低到高,伍长,什长,百户,千户,营指挥使。和平时期以营伍制训练兵马,战时则组建作战军团,集合各营兵马出征。 而建制上,则是每名伍长统领五名或者更过的士兵,每个什长统领八名伍长,每个百户则统领五名什长,每个千户统领八个百户。也就是一个千户一共一千六百人。一般情况下,三个千户组成一个营将近五千人。 衡阳卫新军这里便多加了一个营,一共四个营将近七千人。番号暂时为衡阳卫,若是时机允许则再改为衡阳营,或者衡阳军。 改了军制后,华言徽便将整个衡阳卫六千四百人全部丢入衡阳城外大营进行新兵训练,而衡阳卫的主体则是原先的屯堡军以及书院那活下来的五十八名精锐,这些精锐士兵在经历过战火的考验后大多被提升为基层军官,用以补充衡阳卫新兵军官的不足。 衡阳卫的新兵训练全套采用屯堡军的规制,三个月几乎惨无人道的高强度训练将这些新兵磨砺起来。 见过新兵训练后,华言徽不止一次感叹这新兵还好没有选入兵油子,而是全部招收新人。 自从《时报》和《文汇时评》连篇累牍将西南战局的事情一一道出后,军人的形象得此大幅改观,而百姓对于参军热情也得以鼓舞。 尤其是衡阳卫并不同于卫所兵,是募兵军,这也让百姓们对此顾虑大减。 卫所兵是子子孙孙都要从军,而募兵则是拿钱干活,朝廷奉养。普通士兵一月二两银子的饷银,被服粮米管够管饱,每三天一次荤腥,战死伤残的高额抚恤,军属免赋税徭役的优惠。 如此一来,参军之踊跃,实属罕见。 对此,招兵的严格还是让人惊叹。衡阳卫新招士兵,选任严格。奸猾者不收,有恶劣行迹者不收,有犯罪前科者不说,有病残者不收,有体能不过关者不收…… 光是初选,就不知刷下了多少眼馋衡阳卫军饷丰厚的人。 紧接着长跑、勇力、武艺、骑射、搏击、文字、地图等功课的考核,更是让不知多少人一筹莫展。 这消息传出来,城中又是起了诸多酸话。 “这是招的赤佬,还是选的女婿,这么高的要求,谁愿意当兵啊?” 这酸话不止一次传出,但衡阳卫着实是不同于以往的军队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书院 这支归属于衡王指挥下的新军是完全另外一副体系的新军,是完全超越战兵的强军,也是一支有信仰,为洗刷偏见,保家卫国的新军! 而且,人家高标准严要求至少不会收进坏人,不够标准的人家还不要呢! 故而,一时间衡阳卫新军的招兵现场竟是火热了起来。能招进去的人,首先这十五两安家银子就给你现场发了过去,一块盖着府衙印章的军属牌子也立马给你送过去。 一瞧着光荣军属的牌子放在门前,小老百姓家里瞅着也有面子不是? 这良性循环下,衡阳卫新军是彻底脱胎换骨了。 至于原来的衡阳卫班子,则是在华言徽的强力推动下,被彻底打散。军官们分了点田地便进了都司里头留着帽子当闲差,而大多数普通士兵则恢复了民户身份,可以自由职业,同时将军官侵占的良田也予以退回。 有了超品亲王的推动,原来的衡阳卫当然是毫无战斗力地束手就擒。 甚至,有那有点志气的原来卫所兵,见了衡阳卫新军招募,也是心热加入。 衡阳卫新军火热了小半个月后便重新沉寂了下来。 人一招满,衡阳卫新军主将宋大壮便将营地撤离十里,找了一个封闭安静的地方狠狠操练了起来。 直至所有人都锻炼出了样子之后,这才让衡王前去检收。 结果自然是满意的,有苏默那一套法子在,尽管未有对全军进行识字课,但这军队的战斗力比起各省战兵绝对不弱。 尤其是新军的战斗意志,更要坚韧百倍。 因为这是一直有信仰的军队! 为了洗刷百姓们对军人的偏见和误解,为了证明军人的荣誉和价值,为了保护百姓安危,为了捍卫国家利益! 他们不是为了某一个权贵去战斗,也不是为了某一个利益集团去战斗,更不是为了某个私人的军功富贵去战斗! 他们,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国家去战斗! 祝融峰。 温志强、孙承宗、刑克,华言徽,苏默。五人列坐,每个人面前都是摆着一份战报,这是书院独有渠道发来的四川前线最新战报。 “四川这一仗,打的糊涂啊!”刑克不由摇头:“如此明显的骄兵之计,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孙承宗沉默了一下,道:“当局者迷罢。但无论如何,西南的局势又要趋于危险了。” 温志强颔首,华言徽和苏默都没有说话。 “战局上的连连失分让西府十分被动,要不是王三善依旧捷报频传,只怕已经有言官要上参了!”过了会,华言徽轻声朝着苏默道。 苏默点点头,只不过想到了王三善,却不由轻叹。历史上的王三善也是吃了骄兵之计,连战连捷下,军中将领也有些不够理智。最后的结果,似乎是王三善身死安彦雄的伏兵之中,一念及此,苏默眼中一亮,很快又沉了下去。 谈论依旧在继续,温志强看了一眼苏默:“言维,你有什么想法?” 苏默连忙回礼:“回禀温师,学生并无想法。只是,我却觉得咱们这里是不是少了两个人的位置?” 孙承宗笑了:“不错,的确是有两人要来了。你猜到了?” “应是抚台和藩台吧?”苏默微笑回应。 温志强拍拍手:“不错。西南战局危在旦夕,湖南的剿匪也功劳微末,有些人是急了眼,要将我们拉下水,顺便也将水给搅浑啊!” “原来如此。”苏默了然,怪不得书院会将他们几人都拉上来。随着四川糜烂,其效应也越发扩散。 西府之长是陆慷,自然,作为叶向高之下第一人他要对战局负责。无论是好是坏,责任都在他身上。 当然,背责任的问题也并不是绝对。毕竟,他不是实际带兵打仗的人。比如湖南这里,自从二月彭氏反叛又迅速被击破,彭氏也成了西南叛乱的重要一环。 为了应对湘西叛匪,朝廷可谓是不遗余力,专门建立一个省来应对就可以看出其重视的态度。 只是,赢忠上任四月,除了编练新军,安抚百姓之外,军事上并未有多的动作。只是命各府守军坚守自己的防区,不要出境浪战。 虽说这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让湖南局势平稳,未有因为战争受到太大影响。但对于朝廷而言,投入了这么多资源却换不回平叛进展,这本身就是一个过错。 故而,朝中陆慷一系的人为了转移视线,目光已经盯上了赢忠。一旦他们弹劾赢忠平叛不力,耽误大成功。自然可以分担西府在四川上的识人不明的责任。 如此,才会让书院一干大佬拉着苏默和华言徽两个小字辈上祝融峰讨论。 “我们终于要动手了?”苏默正色,看向诸人。 孙承宗缓缓颔首,这个态度,让苏默心下微动。我们……岂不就是说在做五人和赢忠、朱燮元是一伙的? 看来,这次要动的不仅是湖南平叛事宜,同样还有这个政党的正式上台啊! 一直以来,书院都讲究不群不党,也从不以任何公开的形式组成政党参与国家大事。 这样一来固然让皇室对其十分安心,但也让书院在政治格局中力量分散,难有作为。其影响力只能靠着书院出来的大佬们撑着,无法组成结构严密的政治团体。 但这一次,面对国家的内忧外患,书院终于迈出了团结的一步。至于将华言徽拉进来,显然就是打消皇室疑虑,向皇室靠拢的意思。 “书院的政党雏形就要建立了……”苏默心下急剧地思考着书院正当成立后带来的变化。 无疑,这是对苏默有好处的事情。 但同样,这也意味着朝堂上的党政将会随时步入白热化的阶段。陆慷为首的八大家、晋党以及与其千丝万缕的将门是执政党。书院这一系便是在野党。 随着陆慷在西南战局中的频频失手,书院在朝廷上的影响力必然会越发加大。执政党和在野党的争执将迅速变为朝堂上的争执,进而直接影响到国事的推行。 撇去这些长远的影响,短期上,书院派的正式登台必然会让其在政治版图上的影响力得以激增。 一加一未必等于二,况且是原本松散的各个政治大佬的结合,其影响力的增幅将士几何形式的。 尤其在湖南这一块,久久没有出手的赢忠将会发出所有人都瞠目的一击! 就在苏默思绪飞舞的时候,两个老人也走上了祝融峰。 互相见礼,苏默躬身口称老先生,最后众人再次坐下。 苏默和华言徽两个小字辈做到了下面去,而几个老人也重新开启了话题。 苏默仔细打量着朱燮元,这位衣紫袍常带宽厚笑容的老者就是历史上总督西南五省军略最终平定奢安之乱的大佬? 几个老人没说几句闲话便点开了正题,赢忠直接问向华言徽:“殿下,平叛大业即将开始,新军训练,可堪用否?若是不然,我在长沙府招募的湘军可就要将功勋都拿了!” 众人轻笑,看赢忠这话,好似功劳已经稳稳攥在手里只待分配了一样。 苏默也是笑,不过华言徽很快就将火烧到了他的身上:“要说新军训练如何,我看还是言维来说吧。军制规章,训练条例,可都是言维制定的。” 众人顿时便将目光聚集在了苏默身上。 苏默一愣,倒也不怯场,开始侃侃而谈起来:“殿下这是抬爱在下了,只不过诸位老先生在前,小子这就斗胆说说。历来军略,首要便是知己知彼,如此方可百战不殆。湘西彭氏,不同于西南奢氏、安氏。三姓虽同为根基深厚的千年土司,但安氏、奢氏都具是远离中土,且平素汉夷矛盾尖锐,彼此世仇已久,百姓受其蛊惑,已非一朝一夕可计。而彭氏之叛,则委实只是彭氏诸人为一己之私,而将全族陷入深渊。在湘,汉苗之间并不算恶劣虽彼此多有矛盾,但远非你死我活之地步。故而,只要击破彭氏所部兵马,使其改土归流,推行文化,教化百姓,则湘西之乱可根治。” “至于关键之处,击破彭氏兵马。小子以为,以衡阳卫新军一军之力,足可胜之!”苏默语气斩钉截铁。 朱燮元一旁看着苏默侃侃而谈,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苏小友这一句话,可是极有气势啊!” 苏默见礼:“老先生过誉了。” 朱燮元摆摆手,道:“没什么过誉的,这些人说起来也是你的手下败将。我和赢老头过去打他,说来也是捡了你的便宜。” “都是为了国事罢了。”苏默继续谦逊,只不过转而又道:“不过,小子还有一言想说的。” 苏默这话说得俏皮,赢忠却是上了心:“哦?言维,你可又是有了什么坏心眼?” “的确!”苏默道:“我这里有一份资料,是彭象乾、彭应楚的罪状,两人亲口承认,陆氏屡有资助武器铠甲。就连奢氏和安氏,也和陆家有关。故而,我希望,能够驱赶彭衷白父子往北逃溃!” 苏默说完,场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陆禅领兵 武昌府,新军大营。 陆禅沉着脸,骑马披甲巡视着新军训操。自从湖南立省后,陆禅就从未有过一点笑颜。尽管在陆家力量的操纵下,陆禅进入湖北巡抚蒲邢的幕府成为主持新军编练的主官,但湘西三万土兵反叛的耻辱却让他刻骨难忘,无法释怀。 被自己的部下反叛,这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难以言喻的耻辱。想要洗刷他,陆禅只有从军功上入手。 故而,在湖南立省编练新军后,陆禅便暗中操作推动了湖北编练新军。主持西府的陆慷对此并未否决,事实上各省越来越严峻的军事问题让陆慷已经头大如斗。在汉中编练的四川战兵已经开始紧急向四川增援,陕西巡抚周辅章的秦兵也随时准备入川增援。 河南民变的风潮越来越大,河南巡抚刘云芳奏请开新军战兵的折子一道道上来,九边请赠军饷武备的奏章更是成堆。 在这样的环境下湖北编练新军实在不算稀奇。于是陆慷大笔一挥,原本下发湖广的军费就变成了湖北一省的军费。这也就是湖南财政匮乏不得不截留税款的原因。原本湖广省城就在武昌府,中枢下发下来的军费当然也在武昌府。湖南想要银子,慢慢在武昌府磨吧,就算上头准了,这些银子也早就被陆禅拿去编练新军了。 “宝庆之耻……必不忘!”陆禅看着新军训操,咬牙道:“传令下去,从今日开始,一日一训操!” 担任陆房亲卫队队长的陆房犹疑道:“使君,原本两日一训操已经让士兵多有怨言了。这一日一训操,只怕会让士兵哗然啊!” 陆禅冷冷道:“哗然?那军法队是做什么的?军中军纪严明,五十四斩难道是摆设吗?我九成足额的军饷不是拿来当废物的,让军法队上去,有苗头的一律重处!” 陆房还待再说就被一边的陆楠扯了衣角,凛然应命:“是!” “哼,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本官就不信了,苏默的练兵折子在衡阳卫管用,我手下这些精选的老卒还比不上!”陆禅又是巡视了一圈军营。 一日一训操的命令下达后,顿时便有士兵受不了,十几个成群地围着传令军官鼓噪。传令军官解释了几句,鼓噪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不仅没有让士兵们平息下来,反而一下子便多了好几群鼓噪的。 此刻,陆房领着亲卫队五百人戒严军营,将所有鼓噪的兵油子全部抓了起来,领头的被当场斩首透露挂在军营门前,其余协同每人八十军棍,尽管不会打死,但在床榻上趟三个月是必须的了。 “训练兵马,就该如此!”陆禅彷佛心中出了口恶气,眼见着兵马一日强过一日,他那颗洗刷耻辱的心也是越发盛了。 “下官拜见抚台。” “卑职拜见抚台……” 忽然,陆禅身后响起了一个个行礼的声音。陆禅转身见到了身着青衫简装微服而来的湖北巡抚蒲邢。 陆禅收敛起傲色,道:“属下见过抚台。” “免礼。”蒲邢温言:“听闻你近日训练兵马多有成就,所以我就过来叨扰叨扰了。” 陆禅连忙正色道:“这是属下的本分。说来,也是多赖抚台从各卫征集健壮英气之辈这才让新军能够迅速练成。若是不然时日已久国事就要耽误了,此事还是多亏了抚台支持。” 蒲邢摆摆手:“我就是一个文人,对军略并不熟知。过来看看也是想知道有什么署衙可以做的。子誉(陆禅的字),说说练兵之事吧。” “是!”蒲邢漫步朝着军阵走去,陆禅跟在一旁先是给了几个军官一个严厉的眼神,随后便落后蒲邢一步道:“新军之事有赖抚台支持并无大碍。而属下以为,训练兵马首要练士兵之精气神。故而粮饷足够使其无需担忧外事,有足食多练让其洗去兵痞之气而专心杀敌战阵之事。而且,勤劳训操亦可强壮筋骨,战阵合作则能加强士卒协作之情。只要将这些道理讲得明白,说得透彻,士卒总能分辨出好坏而用心训操的。” “当然,要是有那奸猾不听军令的而妄想从属下这讨得便宜的。这铡刀军棍也不是摆设!”陆禅说的杀气腾腾,蒲邢却是时不时颔首。 “为将为帅者,本来就要有这敢杀伐的气质!”蒲邢点头:“你这一点,做的不错。” “当不得抚台赞誉!”陆禅微微一笑,掩盖住了那点傲色。 蒲邢看向西南,对陆禅道:“枢府并不想用秦兵。” 说完,蒲邢就深深看了一眼,继续看着新军操练。 “喝……哈!变阵!” 刷刷刷…… “杀!” “归阵,长枪兵预备!刺!” 这些比起往更有精神的士兵已经引不起陆禅的关注了,他的全部心神都在蒲邢刚刚那句话上:枢府并不想用秦兵。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枢府并不想用秦兵? 枢府是谁,西府枢密院啊!西府里谁主事,陆慷啊!陆慷不想动用秦兵,这又是何道理? 而今四川局势危急,张正蓬一次败仗几乎满盘皆输,而今四川官军只能龟缩于成都城内。百万百姓拥挤其中,本来已经不想攻城的叛军此刻兴致昂扬想着是把成都城给清蒸了还是红烧了。 十万叛军主力重整旗鼓,将官军的全部辎重收缴后又搜刮各州府县,将整个四川的民间积蓄官府积蓄全部捞光后实力大增,兵马扩充号称三十万。 于是成都被围,之前还能在城外支撑一下的白杆兵和四川总兵官杨玉茂都不得不退入城中。 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在汉中刚刚编练了一段时间的游击将军佘兰渠部不得不紧急被派驻增援上去。 汉中虽安,多有储蓄,但佘兰渠所部兵马也不过只有五千。这还是报上来的军额,依着川兵那恶劣糟糕的吃空饷,五千里头能有三千堪战之兵就不错了! 而且这可不是屯堡军或王三善部那样的精锐,这是一支没有经历过战火被紧急征调训练的新兵,还是二线守备性质的新兵。 于是得令后的佘兰渠虽然碍于上峰严厉的军令不得不出兵,但行军速度却是缓慢无比,显然对救援成都毫无信心。 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兵马可以救援四川? 川藏那边显然是不能指望了,中枢对那里的统治完全就是一个象征意义的。云南虽有兵马却连永宁城周边密密麻麻诸多小土司都收拾不完,彼此纠缠不休,已然没有余力支援。 贵州这边虽说进展迅速,王三善一路勇猛无比不断破敌。但水西城未破,遵义城未复,根本谈不上对四川战局进行影响。 如此看来,似乎就只有出动秦兵了。 但为何枢府却不愿意动用秦兵? 陆禅的大脑迅速开始运转起来,只不过稍待,他就品味到了其中不同:“父亲果然是老谋深算,将所有的角落都考虑到了!” 陆禅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四川占据之所以沦陷得如此迅速,首要就是张正蓬起了骄兵之心,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结果一头扎入对方的陷阱落了个全军覆没。 但继续深究,其内因就不止于此了。 本来朱燮元在时,四川的局势是缓步趋于平稳改善的。但一等张正蓬来了以后,因为官军内部内耗严重,四川的局势就停滞下来进入一种不前不后的状态中。 这里就不得不提四川最高军政领导变化带来的影响,朱燮元是久任四川布政使司布政使,其才干和能力赢得了四川士绅百姓的信任和支持。故而,当四川巡抚徐可求在重庆府被奢华明干掉以后,蜀王便主推朱燮元主持四川军政负责平叛。按照后世的理解,四川布政使的职权是省长,四川巡抚是省委书记,四川都司是省军区司令,按察使司是纪委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长兼高法高检…… 所以,朱燮元接任权力是十分符合习惯,符合士绅,符合大多数百姓理解支持的。 但这个关头张正蓬来了,带着秦兵将领夺了四川的军政的领导权,其影响可谓是大大的坏。 一个是代表四川本地士绅支持的布政使,一个是代表中枢朝廷意志的新任带着秦兵支援的巡抚。两者的交融非但没有取得合作增益,反而让城内陷入了内耗之中。 尽管最终的结果是新任巡抚获胜,朱燮元远走湖南。这样的结果就是张正蓬大胜吗? 未必吧? 朱燮元走了,但支持朱燮元的士绅还在。并不是朱燮元走了这些士绅就会支持张正蓬。甚至反过来还会因为张正蓬气势汹汹逼走了朱燮元而怪罪张正蓬。这样的情况下,不给张正蓬拖后腿就不错了。 在张正蓬连战连捷的情况下,他们还不会捣乱,但一等张正蓬败仗退守成都城,这些士绅支持下的本土势力就要捣乱了。 这个时候,张正蓬在城内的声望等于跌落到了故地,其政令能不能出巡抚衙署都是问题。(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彭海若 原本张正蓬的影响力是依托在中枢意志和其部秦兵强军的。中枢意志在他逼走朱燮元后就派不上用场了,秦兵则只余下残军后也无法支撑影响力了。故而,这个时候张正蓬在成都城内的日子可谓是难过无比。 同样,四川高层的权力混乱也让四川占据日益走向颓势,川北各处随时有陷落的危险,成都城的陷落似乎旦夕可闻。 “这样的情况下……老爹的反应可真是不慢啊!”陆禅不由对自己那个一向精力充沛的老爹佩服了起来:“想要将张正蓬从这个烂摊子里捞出来只要给兵马钱粮就足够了。但怎么给就是一个大学问了,按说张正蓬的根基之地是陕西,继续从陕西征调或者训练兵马进川是正理。可这样可行吗?” “若真是这么做了……那才是白痴了!”陆禅不由想到了前些时日听闻的消息,张正蓬向朝廷奏请陕西援军入川:“张正蓬被冲昏了头脑啊。这个时候继续将秦兵请进四川,这不是和四川那帮人针尖对麦芒地干起来了吗?” 秦兵入川平叛,按照后世的观点来看并没什么稀奇。兄弟部队帮忙,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有,就算是后世兄弟部队之间也有利益之争,更何况是在沟壑分明的古代。 而今官军纪律糟糕,本省本乡的兵马在本地好歹会注意一下同乡的情分做事也不会离谱。但到了外省,那纪律一下子就松开了,什么强买强卖是小儿科,严重一点烧杀抢掠都做得出来。 民谚云: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意思就是山贼过来就像梳子一样把值钱的抢走,当兵的来了就像最细密的梳子一样把值钱的东西抢走,官员来了,那就是直接用剃头刀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刮走了。 用此民谚来形容当下的情形可谓是在恰当不过。 故而,这个时候让秦兵进川只能让张正蓬和四川本地实力本来就严重对立的情绪更加尖锐。 这才是枢府不愿意用秦兵的原因啊! 陆慷看得很清楚,故而想也没想就否决了张正蓬的奏章。但否决是否决,四川的糜烂还是要对付的,增援是必须要派出的。四川的危局,更是必须要解决的! 要解决那就要增援,这个时候,哪里还有援军? 陆禅大步跟上蒲邢的脚步:“抚台,新军训操已有四月。而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四川之危,属下愿往!” 蒲邢缓缓颔首:“好。赢忠已经领着兵马从长沙府出兵湘西了,你也尽快。” “喏!”陆禅大声应是。 湘西、永顺城。 彭衷白近来心情不好,回了自己的大本营后,也变得脾气越发暴躁。整个永顺城,除了其子彭海若外,无一人可以平复彭衷白的心绪。 至于原因,谁都知道,一切还是因为彭衷白这次扯旗造反啊! 永保土司是永顺宣慰司,保靖宣慰司还有两江口长官司合在一起的合称。三家合力,比起安氏奢氏的力量都要大。 故而,彭氏三人本以为他们跟着奢氏安氏造反后,这造反大业应该是越来愈好才是。但结果却是当头一棒将两人打得晕晕乎乎反应不过来! 奢氏举兵不过两万便攻占了重庆城,其余周边土司纷纷响应,兵马如同吹气球一样膨胀到了十万大军,而且还是可以打仗的兵马。就连安氏,在奢辛蕙反正后也合并了水东土司连兵十万围攻贵阳。其声势浩大,兵威隆盛让彭衷白父子都是为之眼馋。 于是,在搜刮够了粮饷辎重后,彭氏终于举兵宝庆。这里头,彭衷白和彭海若父子还唱了一个双簧,一举将陆禅的精锐汉兵给吞了下来。 就当彭氏父子以为彭家大兴,湖广即将陷落的时候。出现在宝庆城城南的苏默一把火将彭氏四人的全部野心都给焚烧光了。 彭氏的造反大业戛然而止,三万大军灰飞烟灭,保靖土司和两江口长官司的宣慰使彭应楚和彭象乾更是被活捉压入了长沙府地牢。依着赢忠这个强硬派的手段,以往那种平叛后重换宣慰使的做法再也不会有了。这也就意味着保靖土司和两江口长官司也许最后一代宣慰使就是这两人,改土归流的动作第一个就会进入这些叛乱地区。 “输了,输了!”彭衷白颓然地坐在自己的卧室里,一想到改土归流后七百余年的彭氏传承将断绝在自己手上,彭衷白就有种眩晕得想要死的感觉:“一招落败,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啊!”彭衷白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青花瓷,什么宋代官窑唐三彩,见一个砸一个,甚至连家具也不放过,弄得整个屋子里砰砰作响,将所有戾气全部宣泄后这才颓然地坐在地上,良久这才苦笑道:“路在何方啊……” “父亲……”彭海若挥退所有仆人,走进卧室悄悄道:“何须如此大动肝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见是彭海若,彭衷白那股子抑郁这才好了点。若不是儿子带着精锐突围而出,只怕他也要成了苏默的手下俘虏了。 “若是有路,我还愁什么?”彭衷白冷静下来,烦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走出了卧室:“书房说罢。” 两人在书房落座,床榻上,一副茶具摆着。只不过一向附庸风雅爱好茶道的彭衷白早就没兴趣了,摆摆手道:“海若,今日来此所谓何事?难道是各部都已经安抚好了?” 想起这个彭衷白起了兴致。自从宝庆府战败后,三万人带出去的彭衷白父子最后跑回来一路收拢,到永顺城的只有区区不过四千余人。要知道,永保土司三家之中永顺土司的实力最大,出兵也最多,几乎达到了一半之巨。也就是说,至少有一万人被俘虏或者战死失踪。 失去了一万壮丁的永顺土司等于是元气大伤,这意味着一万户人家少了一个壮劳力。就算是朝廷不来剿匪,失去一万壮劳力的永顺城至少需要五年的功夫低调舔伤口才能平复。 而且,让彭衷白头疼的是这些壮丁大部分也不是他的。而是永保土司周边各个部落,村庄,亦或者深山生苗的。 这些人眼见跟着彭衷白一战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反而将所有本钱都赔光了,各部长老岂能甘休?一个个带着人马到了城外,闹着彭衷白要补偿,惹得彭氏人心衰落,影响力大大减低。要不是彭海若手中还捏着五千兵马,只怕其余人都要造反了。 故而,对于眼下永顺城最大的危急,未必是几百里外的官军。而是这些从内开始对彭氏不满的其余苗人。 “听说,有些人已经开始联络汉人了?”彭衷白凶戾道。 彭海若沮丧道:“不错。官军步步紧逼,尽管没有军事动作,但所有物资已经禁止进入湘西。我们只能从黑市里面十倍价格购买到一点物资了,而且该死的军用物资全部都是二十倍五十倍乃至百倍的价格!大家……人心浮动。” 彭衷白冷哼一声:“只怕这又是苏默那个小崽子的主意,黑市,整个湖广的市场都被他捏在了手里,他要不点头谁敢卖?” 彭衷白不语,大华朝廷财政匮乏,湖南建省后更是没有藩库底蕴。尤其在陆慷执掌财计的这关头,湖南的军费实际上一直都是缺乏的。反倒是江北武昌开始大规模练兵,将原本该给湖南的军费截留了下来。 “对了,海若。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给我说坏消息的吧?”彭衷白思维散的厉害,这会才发现不对劲。 彭海若轻咳了一声:“父亲,的确是有个不算好的消息。” “嗯?”彭衷白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彭海若轻声道:“官军发兵了,衡阳卫新军六千余人为先锋,正在浩荡杀来。湖南巡抚赢忠新编新军一万人为中军,紧随其后。” “啪……”彭衷白差点瘫软地滚下床去。 彭海若急忙道:“但我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啊!” 彭衷白脸上来了点红润一把抓住彭海若:“什么好消息?从何见得?” 彭衷白干枯的五指抓着彭海若的手,捏得生疼,彭海若忍着不适:“黑市消息,无论是军用物质还是民用物质的价格都是大降,而且,我还抓到了一个人!” 彭衷白颓然松开彭海若的手:“黑市管什么用,这算什么好消息,至于抓了个人,难不成还是苏默?不用骗我了,大不了,我一死一谢全族,到时候你拿着我的人头投诚,好歹也保住一身荣华吧。毕竟,我们也并未来得及作恶。还有,那陆禅和苏默不是一伙的,他们对我未必没有善意。” 彭衷白叨叨絮絮地说着,思维一下子又散了。 彭海若心里叹了口气,正式反叛前父亲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只是到了现在,却如同瞬间老了二十岁一样连思维都如此混乱。叨叨絮絮地,没个重点不说,还说出了弑父这样的混账话! 沉住气,彭海若道:“父亲,其实局势并没有这么坏。如你所言,我们对苏默而言并非没有善意。换句话说,我们还是有用的。这路,我找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甲具 “你说吧。”彭衷白有气无力。 彭海若一阵气恼,忍着不耐道:“父亲,黑市价格既然是苏氏操纵的难道还不能说明原因吗?前几日封锁的时候价格腾高到难以接受,现在开战了却一下子价格放低还足量供应,这就是在释放一个善意啊!” “善意?”彭衷白思虑起来。 彭海若继续道:“不错。我听说,衡阳卫新军此次来袭,是要先破保靖土司和两江口长官司,在这里推行改土归流。然后在从南往北进击永顺,再合兵助赢忠主力从东面进击永顺城!” “如此危急……岂不是必死无疑?”彭衷白一阵发急。 彭海若被自己老爹笨的没脾气了:“父亲,难道你现在还看不出吗?人家是想要把我们逼出去啊!” “来人,将李钧吉带过来!” 启兴三年六月十七日,衡阳卫新军在主将宋大壮,副将衣颜徽的率领下领着一帮子书院学子,几个新科进士浩浩荡荡杀进了保靖土司和两江口长官司。随后,轰轰烈烈地开展了改土归流的工作。 其中两名新科进士分别担任了新县靖安县和归化县的县令,而一帮子书院学子则承担了具体的行政工作。他们将所有造反过的贵族全部收押,抄家。然后将所有的土地全部分配给普通百姓。若是有几个不长眼的跳出来武装反抗,则一直瞅着没机会动刀兵的衡阳卫立马冲出来,一顿砍瓜切菜几乎没啥功夫就将这些人统统收拾了。 随后,眼见着改土归流工作十分顺利的宋大壮和衣颜徽继续领兵北上朝着永顺土司境内杀去。 一路上,各个部族要么归顺朝廷,要么被当做反抗改土归流的顽固派强硬扫荡。 在军营里面被操练了小半年浑身火气没法出的衡阳卫新军将士们可谓是士气高昂,就算是应对高山丛林也是毫无畏惧在一个个当地导游的带领下将叛军尽数剿灭。 只不过,或许是困于丛林袭扰战的威力,或许是等待从长沙府出发由东向西的湘军主力。总之,平定完保靖土司后的衡阳卫新军开始缓慢地朝着北方推动。 若是有了闲工夫,衣颜徽便观看着一帮子书院学子和几个新科进士进行改土归流,将湘西诺大地区直接归属于中央政府的掌控。 及至启兴三年七月初,一直缓步行进的衡阳卫新军主力突然下令强行军,六千余人在山路中以惊人的速度奔袭永顺城。 而此刻,赢忠所部湘军主力距离永顺城已经不足百里。 就在土兵主力云集永顺城的时候,宋大壮一个奔袭竟是骗开了永顺城南门,随后浩浩荡荡杀入,一股脑地将整个永顺土司的部落贵族抓了个齐全。 永顺城北方一百五十里外,通向施州卫的道路上,延绵树数里的长龙灯火不尽,彭衷白走在最前面,他的目光中满是希望。 一边的彭海若看了一眼身边的李钧吉道:“你若是真带对路了,我保证你能抢先带杀进江陵陆家门!” 衡山,书院。 苏默这几天十分空闲,除了短暂地因为平叛一时有过忙碌外又重新恢复到了那种悠闲的状态。 只不过苏默感觉自己骨子里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赏花品酒或许惬意,但时间一久,也就感觉厌烦了。之前几个月的生活几乎将他的骨头都要闲出锈了。 好在之前苏默种下的种子已经渐渐生根发芽,济善堂下的工匠院又有了新成绩,这让苏默一阵激动,赶忙就跑过去了。 “上次公子所言要我们研制板甲,苦于官府严查所以众人顾虑没有进展。但此次自从苏氏工坊得到军需供应的订单后,大家的疑虑就放下了。板甲之事得以进展迅速!”工匠院的院正挂名是焦竑老爷子,只不过老爷子不大喜欢在大院里凑热闹,而是拉着一帮子人自己研究自己的事情。故而,苏默今日来衡山中的工匠院,陪同的是致仕的南都将作监大匠裴弘毅。 裴弘毅出身可谓传奇,一介目不识丁的匠人却幸运地制作了一个贵妃椅博得了先帝时太后的欢喜。从此,靠着给皇家专门制作各类匠物的裴弘毅自学成才,最终得以成了将作监的大匠,得五品官身,从而完成了匠人飞跃官人的奇迹。 要知道,在华朝匠人的工作是十分辛苦的。 在这个讲究世袭罔替的年代,匠人的子子孙孙都是匠人。不仅如此,还得接受朝廷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征调。修建水利工程,修建城防建筑,修建孔庙祭祀,修建皇宫官署。最倒霉的是修建帝陵,因为为防止帝陵以后被人挖了,主持修筑帝陵的关键匠人基本上都会最后被干掉,以防泄密。 故而,裴弘毅能够从一介匠人飞跃成为官身可谓是非常惹人羡慕的。苏默能够请动这位大佬,也是多亏了苏护翻案的结果。 现在,苏默好歹也是善化男爵了,是帝国的贵族。其父魏国公苏护也是曾经的首相,光是这份名声就了不得。 更加关键的,则是苏护在信中十分明确地提及了匠人身份的问题:“世袭罔替是社会进步的最大拦路虎,对劳动者的歧视则是社会公平正义的最严重阻碍。你们问我要的是什么,很简单,改变这些不公正!……” 苏默这一段话让裴弘毅感同身受,再加上苏默之前为军人地位的翻案赢得了他的信任。故而,其出任工匠院执事也就成了十分顺利的事情。 而今,苏默在衡山上修筑了一个工匠院,将书院对匠艺的研究和老工匠们手头技术互相融合,使得工匠院的水平大大增加,其对技术的影响更是产生了飞跃性的增幅。 此次苏默要裴弘毅研制板甲,本以为没个一两年就能制作成功,没想到,现在才过了三个月裴弘毅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板甲是由经过塑形的大块板状金属制造而成的一种盔甲,这是相对于由大量细小金属环制成的锁甲和小金属片制成的鳞甲、札甲而言的。 国朝历史上出现过的甲具非常多。有明光甲,光要甲,细鳞甲,乌锤甲,白布甲,皂绢甲,山文甲,布背甲,步兵甲,皮甲,木甲,锁子甲,马甲...... 甲具种类众多,而今盛行的却只有两种,一个是山文甲,一个是棉甲。比如宋大壮作为高级将领肯定是外面穿着一身山文甲,内里套上三层稠衣做标配。但如张虎这样的一般士兵则多是一身红袄军服的棉甲,实际上也就是厚棉布。 当然,夏天的时候闷热无比,谁也不会穿一身厚重的棉服作战。好在苏默几次作战缴获甚多,故而大多数士兵都能捞到一身铁甲,大概就是胸口背上挂上几个铁片,用皮筋针线缝在衣服上。如果军方后勤补充不上甲具,一切都得靠士兵自己补充防具武器。 “我也曾见过南都禁军的武库,铁甲虽多但对于十万守军的南都而言,不过只能满足其十分之一的需要。至于山文甲,虽在南北朝时期就有出现。但其甲片复杂精细的甲片,错扎法太过独特,故而制作不易。所谓‘错扎法’,便是通过甲片与甲片之间互相枝杈咬错,配搭成甲。以我的手法,甲片制造精巧划一,制成全甲不需要一个甲钉、一缕丝线!”说到这里,裴弘毅微微自傲。 苏默听到这里也不由为古代能工巧匠的奇思妙想惊叹,这个被西方人称之为中国之星的山文甲可的确是巧思独特。按下这个念头,苏默打趣道:“裴先生的水平这是不必质疑的,只不过以先生之能,一天也不能扎上二十副山文甲吧?” 说到这里裴弘毅微微一叹:“莫说是二十副,就是十五副也够呛啊。而且甲片制造得精巧化一谈何容易?” 苏默缓缓颔首,正色道:“裴先生。甲具对于前线作战的将士而言,就如同是第二条生命,战阵杀伐间甲具能够防备住一次进攻,那保住的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所以,板甲之制,在下代天下将士谢过裴先生了!” “不敢当不敢当!”裴弘毅脸色一正,回礼道:“公子此言,可真是折煞我了。《时报》和《文汇时评》的文章我可是天天有看,见那些年轻可爱的孩子在前线为我们国为家厮杀,我这把老骨头没什么能做的,帮他们做一件好衣裳这是可以的!” “好!”苏默应是:“那就看看裴先生之大能吧!” “都是大家的智慧!”裴弘毅谦逊了一句,走进了工坊。 工匠院很广大,坐落在山脚下光是屋子就有不下百间。还有一个个三四层楼高的炉子放着,流进院子旁的河上也是矗立着一个个水车。 院子里面的人很多,但走在外面的却很少,大部分都在里面实验,工作。就算是出来,也是来去匆匆。因为苏默等人对工匠院的尊敬,故而倒也没人过来搞什么迎接仪式。只有带队再次守卫的军官朝着苏默一敬礼。 苏默回礼,跟着裴弘毅进了主院。(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高炉炼铁 “板甲需要的材料质量很高,远不是现在的铁片可以胜任的!”裴弘毅解说着:“在此之前,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百炼钢了。但百炼钢的成本太高根本不可取。而且光是有百炼钢还不够,我们需要可以规模锻造大型弧形金属的成熟技术。所以,放在眼前的难题就成了金属冶炼关和弧形金属关。好在,在前些时候工匠院的一个新学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想法,成功完成了这两个难题。董盼,来一下!” “执事?”裴弘毅喊来了一名全身穿着厚重工作服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一副典型技术宅的模样。扫过众人的时候一眼落在了苏默身上,很是一副见到偶像的激动:“是苏默学长吗?” 苏默倒是想不到在这里会见到一个学弟:“是的,董盼是书院新一期的学生?” 董盼狠狠点头:“是的是的,学长,你也是要来制作板甲的吗?那可太好了,听说学长所学庞杂,各科都有研究,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学长呢。” 裴弘毅笑着看了一眼苏默,摆摆手道:“好了,董盼,我与你说这板甲项目啊就是你学长一直在推动。所以你要有话问,一会尽可直言,只不过现在还是先带苏公子看看板甲的研究进度吧!” “是是!”董盼一个劲地点头。 苏默这才得以进了制作板甲的大屋子,为了支持板甲的研制,苏默特地从书院里借调了一百名武士执勤,同时分出了一个占地方圆千步的大院子。 当提及到板甲研制的时候,董盼原来的木讷一下子就没了,侃侃而谈起来:“板甲的思路十分简单,经过塑形的大块板状金属甲具,足可以让士兵们穿戴轻便,使用简易。而且光是一想就知道,士兵们穿上这种甲具后,其防护的效力将怎样恐怖的攀升!” 董盼比划着,显得很是激动:“当然,话说回来,我们主要攻关的有两点:一是锻造技术,一是炼铁炼钢技术!” “所以,我想到了用炼铁高炉!而当我听闻学长在工坊里大量应用水力,甚至连工匠院都在河边的时候,我明白了。原来,学长一早就知道,自然之力是终究要代替人力的啊!有了水力的运用,人的辛苦将得到大规模的释放!” 众人刷刷地看向苏默,目光之中纷纷带上了佩服。水力的使用是苏默一直以来都在推动的事情,将院子建在河边也是苏默的主意。可惜这只是山间的一条小河,水力不大,而且时缓时急,除了实验用途外并无什么作用。 “刚刚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几层楼高的炉子,这想必就是炼铁高炉吧?”苏默问向董盼。 董盼狠狠点头:“不错,没有进书院之前我就在想如何革新炼铁之法。于是我就想到了用高炉来增加炼铁温度,从炉顶上投入铁矿石,煤炭,从炉子下面吹气进去,等高炉内燃烧完毕的时候,铁水就能从铁口里面出来!” “你的想法很正确,事实上我也曾听闻他省有过小竖炉来炼铁!”苏默看着董盼:“只不过为何之前我都从未有得到消息?若是早一日高炉出来,我华朝能生产出多少武器去平叛,去战胜外虏啊!” 苏默感叹一句,董盼却自责了起来:“是啊,可惜那么多人都因为没有甲具没有犀利的武器被骑兵生生屠杀!” 苏默拍了拍董盼的肩膀:“这些事情不必自责,太过空中阁楼了。你这个高炉做得很好,只不过我有些建议,你要不要听?” “请学长指教!”董盼眼睛一亮。 苏默连连摆手:“也就是一点不成熟的看法,你斟酌着用就是了。唔,我看这用质量上佳的煤炭闷着烧加热到极高的温度制成焦炭。用这样的焦炭放进高炉里烧可以得到质量很好的钢铁,而且高炉上可以加入石灰石做辅料。至于鼓风,可以考虑改进鼓风机,用水力也不错。大概就这些了,你可以好好试试!” “谢学长指点!”董盼狠狠点头:以学长的这个法子,我看,这一炉一天下来烧铁就能达到一万斤!” “一万斤……”众人纷纷摇头,这孩子技术到是极好的,怎么说话这么毛躁。一万斤铁,这么大的量哪有这么容易,怎么能一见了当官的就乱吹! 苏默看到了大家的表情,拍拍手:“既然你觉得是对的,那就去做吧。如果错了,那就认错改正。如果对了,那就证明给大家看!” “是!学长!”董盼激动地大喊,随后招呼了十几个工人开始帮忙。 铁矿石、焦炭和石灰石被以十比三比二的比率运进大院,随后由工人肩扛手推地将铁矿石、煤炭、石灰石放入高炉,苏默一时间也有些心血沸腾:“这就是工业时代的前奏啊……也只有在书院这种技术不缺,我这种钱不缺的人这里,才能提前催生出……大工业的合奏曲!” 待到所有原料都被放进高炉以后,董盼大喊一声:“开始点火!” 高炉被燃起,气温开始不断增加,一个个鼓风机将风吹进炉内,煤炭被不断放进。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周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所有人围观这座燃着熊熊烈火的高炉,神色各异。 “听新来的董盼说,这个高炉一天能产出一万斤铁?” “不止是铁,听人家说还是要拿去炼钢呢。” “年纪轻轻的,有点技术就飘起来,这话说得太满了啊!” “哼,我看是人品有问题吧。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进了院子,还得以主持这么大一个项目。听说光是批进来的原料就要好几千两银子呢,莫不是……” “噤声……看高炉吧!” “一天一万斤……”孙承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围观了过来,听到人群的议论,不由眉毛一挑:“若是一天能产出一万斤铁,练出来的好钢怎么说也能有一两千斤吧?有这么多好钢,一天能产出多少好甲刀……也许,驱逐鞑虏的梦想,并不是没有道路……” 人群越来越多,几乎整个工匠院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其余有资格进来看热闹的书院学生教授士子儒生也纷纷围观了起来。 一万斤铁,这个数字实在太过刺激人。就算再怎么没有概念也能明白如果真的如董盼所言一天产出一万斤铁,那将对整个国家产生无与伦比的影响! “快要出炉了……”时间一到,所有人纷纷喧闹了起来。 董盼被这么多人围观的时候却神色不动,他的全部心神都注入到了这座高炉上。 能不能制成板甲,就在此一举了。 “出来了,出来了!”前面的工人大呼,董盼被几个工人强制带上全套护具后这才赶了过去。 苏默静静站着,脸上微微笑着,似乎对这里全然不关心的模样。但实际上,苏默刚刚已经断言:绝不止一万! 高达两丈七尺方圆的高炉流完铁水后,所有人都等待着计算结果。 而苏默也在那边心算着。 比起后世的高炉,这座土法练就的小高炉当然算不得如何。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顶一的强悍。 高炉高达两丈,八尺方圆。也就是说半径一丈大概是一米三。高达两丈,也就是大概六米六。 整个高炉的容积大概有五十五个立方米左右! 后世大~跃~进时期毫无技术含量的土法炼钢大概是一立方米一一百多斤。 按照1890年开始筹建的汉阳铁厂1号高炉计算(248立方米,日产铁100吨)。九十立方米的高炉能产生铁三十六吨。 撇去两个时代造成的差异以及技术水平的差异,继续往小算,这个高炉一天怎么也该有个……五万斤吧? “出来了,出来了!” “结果出来了!” “一万八千六百斤,一万八千六百斤!” 一炉出来了一万八千六百斤! “一炉就超过了一万斤?” 所有人纷纷惊呆了,齐齐一窝蜂地冲了过去。 只不过,所有人光是看那体积就不得不信了。 “整的能一天一万斤,真的能……”所有人都沸腾了,看着只不过这么点大的高炉,纷纷大呼:“就这么一个高炉顶上了其他一整个小竖炉工坊的产量啊! 裴弘毅面色复杂地点头:“我们老一辈人实在是太沉迷于曾经的荣光中了,张口闭口老祖宗,连自己的脑子都不用用!” 场上不少老匠师纷纷面色尴尬,只不过这手艺人的思想都单纯些。技不如人当然没啥可说,红着脸就认了下来。 苏默默默看着激动不已的人群,心中也是不住地感慨。按照相同的历史上,此时的明代一年炼铁大概在两千万斤左右。初见数据的苏默也是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透既然明代生铁产量比起工业时代初期的英国还有厉害,为何最后的结局竟是无言。 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头绪的苏默所幸不再去想这个,他已然决定投资重工业,无论再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叛军 就当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此事的第一号功臣董盼也疲倦地回来了:“可惜啊,高炉草创,虽有混凝土之助。但各种设计考量都太缺乏了,什么经验也没有,完全没有达到想象中的效果。太可惜了……” 众人愕然,苏默笑了笑:“大家都以为一万斤达不到,原来这最低水平的一口高炉就出来了一万八千斤。好了,大家都不要在这呆着了。这个消息,大家尽可传出去。让天下人看看技术革新之利!” 众人渐渐散了,董盼也不由赧然了起来:“是不是……太吓着人了。” 苏默缓缓摇头:“这竖炉炼铁的法子,实际上古籍之中汉代就有了。我也听闻,福建等地也有小炉子在炼铁。只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去将炉子加的这么大,就连焦炭,其实也不是我首创,而是我听了我属下一名福建籍士兵说的。” “我们能够占得便宜不外就是技术和设计都是胆大心细,还能将技术规范系统地整理、改进。”苏默看向董盼,道:“董盼,这个高炉继续研究,才两丈高算不得什么出奇的。重工业的发展,才是一个国家的脊梁啊!” 董盼有些听不懂,却明白了苏默的鼓舞之意:“学长,我会努力的!” 苏默想了想,又道:“具体的工艺我会让苏氏财团的人过来出重金买下来,所有参与此项技术攻关的人都会给与重大奖励。同时,我也会登报刊文,表示高炉炼铁这一项技术使我们独有研发的,谁要是不问而取,那就是窃取文稿一样的犯罪!” “至于董盼同学,我打算开办一座钢铁厂,将炼铁、炼钢的技术实用化。大概取名就是大华钢铁厂,给你半成的干股,你意如何?”苏默注视着董盼。 董盼挠挠头,这些是真的听不懂了:“都听学长的。” 苏默没有在多说:“走吧,去看看水力锻造机的成果!” “关于锻造机,一开始我考虑的是用水力驱动的落锤。后来,我忽然想,能不能同样用水力驱动,制造杠杆锤……” 董盼继续和苏默说着新发明的事情,全然不自己已经为子孙打下了百万富翁的基业。 苏默而今不仅仅是书院的一名学生,同时还用闲暇时间将整个苏氏整理了一边,使其成为了一个产权明晰,分工明确的集团,从而彻底脱落了原先单纯的家族产业,变成了一个战斗力飞跃的高效组织。 为了这个组织的合法性,苏默甚至还专门拉着华言徽跑了一趟巡抚衙署。拉着一个亲王一个巡抚完成了大华苏氏集团的注册。对内一般称呼苏氏,对外则称呼大华集团,苏氏集团也成。 而今苏氏集团的主要产业是餐饮和纺织,一个是第三产业服务业,一个是轻工业。 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来钱快。 轻纺工业更是只要有订单就刷刷刷捞钱的活儿。故而,苏氏眼下的现金流是十分巨大的。 于是,当苏默抽调了八十万两在长沙府西端一个叫涟源的地方建立了一个大型钢铁厂,最后不到十年时间产值过千万两的时候,所有人无不惊叹。 就算是在当时,凭空得了八十万两的百分之五,那也是四千两的巨额资产啊。更何况苏默还为之总共发放了过万两的奖赏。 当苏氏以八十万两的巨资投入建立了大华钢铁厂后,其余苏默以五万两建立了锻造厂,以十万两建立了军工厂就显得十分低调了。 不过,若是有人知道了军工厂的股份后,就要对这座小小的工场刮目相待了。 其中苏氏六成的股份自不待言,但其后诸如赢忠幼子赢常占了半成,华言徽占了一成。其后,仇天、卢象升、王轩、谢世晋、文思卿、沈云巧、顾诗晓、柳心蕊等等也占了股份,那就说明这个军工厂的不同了。 尽管钢铁厂和军工厂都在苏氏的投资下迅速破土,不过一方面工人的培养是一个十分耗力气好精神的事情,一方面各种扯皮也让其建成投产还有一定距离。 尽管都工厂开始破土,但并未有制式装备进入军中。 虽说没有先进的武器,但湘西平叛的迅速还是出人意料。宋大壮和衣颜徽领兵奔袭入永顺城的时候之前,所有人还以为会爆发一场惨烈的攻城战。 但谁也没想到,一次奔袭,整个彭氏土司最后的抵抗力量都被聚集歼灭。 在此,似乎没有人想到为什么彭海若父子身在何处。 永顺宣慰使府燃起了一把大火,除了一个身高体量和彭氏父子相近的尸骸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等到十天后彭海若率军攻克施州卫的时候,官军再要追剿就有些慢了,只能跟在后头慢慢追击。 从湘西逃亡往北的彭海若爆发出了极大的毅力,领着自己的嫡系部族往北,先是在施州卫密密麻麻的各色土司中将自己的家眷安置下来,随后便是开始带着三千精锐往北。 这一战彭衷白将所有权力放给了彭海若。 彭海若的表现也没有辜负其父给他的信任,先破永定卫,再破九溪卫。就连麻寮所和添平所敢来救援的卫所兵也被一一击破。 似乎从孱弱的卫所兵身上找到了勇气,这支孤军的士气在彭海若的带领下爆发出了哀兵之气。所有人在两卫两所的尸骸中整装完毕,齐齐往北进发,石门县首先告急,知县赵浩谷就差准备破城后抹脖子了,全城所有丁壮上城护卫,齐齐发出注目礼目送着这支孤军继续往北。 他们继续往北,随即又在澧县的满城百姓的目送之下加速往公安县进发,同时将整个长江沿岸的船只全部抢了过来,准备渡江。 就当他们过了澧县的时候,此刻宋大壮领着先锋一路换装,一边实验新式板甲是否真有苏默说的那么神,一面紧追慢赶地保持着百里左右的距离追击着彭海若所部。 甚至,由于当地士绅过于热情,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故而宋大壮不得不再次分心接待士绅官宦,以至于追击敌军又是慢了一步。 江陵。 湖广分立后,往来江陵的人也有些少了。一说是陆家要失势,一说则是湘西叛乱后荆州也显得有些危险。 当然,对于居住在江陵的人来说,似乎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因为,这里矗立着让天下群英不得不仰视的一个顶级世家,陆家。 陆慷而今是西府之长,进位东府首相似乎也就是时间的问题。其陆氏立基此处数百年,根深叶茂,实力雄厚远超旁人的想象。就连八大家内部,也常常想着或许需要三家合力才能挡住陆家的压迫。 故而,就是这么一个顶级世家在这里,众人对于江南发生的叛乱并未有人担心。 荆州。 陆府占地广阔,十数亩的宅子或许比不上王府公候。但能住进陆府的人却绝对是陆家的主要核心成员。 一个家族,哪怕初立的时候只有十几人。等他经过数百年的繁衍后,其人员也会迅速膨胀,多达万人。 故而,陆家一直以来都奉行的是鼓励支持分支旁系整支整支外出打拼。 如此一来,便可保持陆家直系在江陵能够占有足够的资源。同时,也让分出去的旁系在其他地方保持足够的影响力。比如荆州府各县就有无数旁支,然后从荆州府往东往北往西各个方向扩展,陆家的迁徙就如同一个圆形将影响力不断扩充出去。 就如同与江陵隔江相对的公安县的陆姓,这支堪称当地豪族的陆家就与江陵陆氏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听说公子在武昌编练新军,颇有虎狼之象。如此一来,着实可谓是我陆氏一门的大幸啊!”这一支的陆家家主陆千在公安陆氏大宅里侃侃而谈。 对面的公安县令方淳笑着应是:“是啊,这个世界变了。陆氏有枢府之助,就在早一步抓住这大势的变化。” 陆千眉毛一挑,方淳不敢说太深,他却言辞无忌:“不错。练兵只是第一步,借助军功平定议论那才是王道之举。自从公子在武昌编练出了八千强军以后,那些纷纷攘攘的话可还有继续?现在满天下都说着衡阳卫新军的事情,五千小毛孩子就成了强军?笑话!这点所谓强军,也就够对付湘西那群被一把大火吓破胆的败军了!” 方淳赔笑说是:“是啊。听说苏氏还造出了钢铁炉子能日产数万斤的钢铁,也就靠着这点器物的犀利占点便宜了。真正打起来,还得靠陆公子麾下勇士。” 陆千大笑:“就是此理。不满方贤弟,再过几日陆公子就要带兵路过荆州了。是要入川平叛!以如此新军之利,何愁大功不能立?” 忽然,一名年轻的陆氏子弟仓皇跑进来:“不好了,打过来了,叛军打过来了!” “什么叛军?”陆千所有的笑容都凝固了。 屋外,杀声扬起,又是一人哭着跑来:“我们所有的船都被抢了……” 陆千一阵晕厥,倒在了地上,屋中一片慌乱。(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江陵变 公安县的陆家大宅成了一片废墟,熊熊燃烧的大火见证了这支豪族的兴衰,三千精锐土兵从中掳掠了不知多少金银钱粮。公安县县令方淳以守城之名逃回县城从而躲过一劫,但整个陆家在城外的产业却毁于一旦。 农庄的粮食被抢光了,庄内的存银也被抢空了。尤其是江边上停放着的大船,这是公安县陆家的家底。同样被全部抢光。 当彭海若领着三千几乎毫发无损的精锐登船北上的时候,苟活下来的几个陆家人只能悲呼着向北跪拜。 那里的陆家,可是天下所有陆家人的主心骨啊! 数十大船往北,载着三千土兵浩浩荡荡过去。彭海若已经说不清自己的执着是源于何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后方是穿戴了板甲的衡阳卫新军,他曾经与之悄悄接触过。自己的亲卫精锐三百人偷袭了对方的一个二十人的斥候队,结果是被这支汉军的斥候队体现发现不说,二十人竟是在三百人的围攻下强硬突围不说,竟是来回冲了三次反倒是将三百名精锐给打了个稀里哗啦。 严格来说,这些斥候的搏杀技艺并不算特别精湛,也没有那种以一当百的勇士。但让土兵咬牙切齿的却是这些汉兵一个个好像都得了天神之助一样,箭穿不透,刀劈不进,剑斩不入。这样的强兵要怎么打? 好不容易几个土兵勇士靠着狼牙拍打死了几个这才让斥候队不得不退却,但三百名亲卫精锐余下的,也只有两百出头的人了。偷袭一支二十人的斥候队,结果竟然是拼着伤亡近百的损耗才逼走了对方! 这种耻辱般的恐惧让彭海若只能苦笑着往北! 眼前,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将所有沿江的大船小船都抢走,然后往北抢一票再跑!他知道宋大壮主力之所以并不死命追击的理由。 这并不是宋大壮追不上,要知道从靖州到永顺城才多远?那山川阻隔的道路艰难无比他彭海若岂能不知?可就是靠着这么一条道路,宋大壮所部衡阳卫先锋硬是强行军奔袭,将整个湘西的各部长老抓个齐全。 如此强大的运动能力,光是想想就让人恐惧。 故而,只不过隔着区区百里,宋大壮岂能追不上? 他是在赶着自己往北去荆州啊! 也只有去荆州才有活路,若是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也许下一次奔袭的地点就是自己现在的营地了! 这是弱者的悲哀,他无力改变,只能苦苦承受之余寻找一切破局的办法,寻找最后一点点生机! 往北,在陆家里再干一票!将陆家的全部积蓄抢了,将陆家的全部重要人物都绑架,唯有如此,这才能寻找到彭氏最后的生存机会!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久久徘徊,彭海若死沉的心开始复苏,江面上的朦胧的雾气开始渐渐薄了,江对面的建筑越发清晰。 “准备,作战!”彭海若高声怒吼。 江陵城。 若说是华中地区最为繁华的郡邑,不是湖南首城长沙,也不是湖北省城武昌,就连千年古郡襄阳也不行。 是江陵城,这个因为陆氏而成为华中首要繁华之城的城市。 因为陆氏,所以这里和原本的时空都不一样了。这里有陆氏举办的江陵学院,有陆氏每年投入巨额资金奉养的庞大学子。有陆氏庞大商业帝国而凝就的华中商业中心,这里人烟繁密,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商贸流通让整个城市仿佛永不停歇一样。 又因为陆氏,这里治安极佳,陆家清浊堂每年训练武士将整个江陵城的黑暗力量每日清扫,只余下属于自己的小弟。 又因为陆氏,这里的一切名词前头似乎都是若有若无地标上了一个陆字标签。 故而,在百年盛行后。这里文华昌盛,风气旖旎。所有人崇尚诗词歌赋,美酒佳肴。所有人醉心文赋诗篇,追逐佳人舞乐。 至于乱世降至下的勇武,实在是太过多余的东西。 似乎,似武人那等粗俗不耐,脏乱不堪的人多一点在江陵城都是对这座城市里多得惊人的大人物的耻辱。 今天是陆家举办文会的日子,在陆家私人园林的知趣圆里,无数文人墨客在此挥毫,各色名媛花魁如蝶飞舞。满城大儒世宦云集于此。 而文汇的主人公陆凡慈却在知趣圆的池心亭中弈棋,这位以次相致仕的陆家上代家主自从老去后就只余下这点乐趣了。他权威极重,却再也未有插手过一点凡尘俗物。他每日醉心于养生之道,偶尔多些慈善之心。似乎这样能够让她那颗旧历凡尘的心能够洗去一点血色,早年经历过的血雨腥风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提了。那些罪恶,就让他随风飘去吧! 于是陆凡慈在弈棋,对面这位同样以枢密副使致仕的曾经大佬,荆州出身的老友皮玉渠却是谈兴极佳。 “要说教育子弟,我还真不如你。我家那儿子每日沉迷烟花,都四十多的人了,还只是学会了和一帮子所谓名士捧几个花魁。这荆州知府的职事都成了花知府了。不如你啊,陆慷在京的布局,差不离了吧!”皮玉渠感慨道。 陆凡慈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是布局的差不多了。不过你这老头什么都好,就是这心闲不下来了。我找你来下盘棋也叨叨咻咻没完了。真是俗不可耐!” 皮玉渠却上了心:“好。不说你那宝贝儿子,说说你那宝贝孙子吧。和苏家小子杠上了,这宿仇,你就没点想法?我可听说了,过不了几天,就是陆禅领兵去四川的日子了。算算时候,经过江陵也就这几天了吧?” 此刻,江陵城外,数十艘大船如同远古巨兽一样,渐渐行驰到了荆州城码头。 “这么大的船队,什么来头?”码头上一个穿着锦衣的税官皱着眉:“走,收税去!” 彭海若翻开了一个纸条,迅速扫了一眼对一边的副将道:“就说本公子是陆家大少爷,这是武昌府的新军,让他们识趣点!” 副将应诺,却疑惑道:“若是他们不信怎么办?” 彭海若眯着眼睛看着几艘行驰过来的小船,嗤笑道:“不信?让他们上船过来见本公子便是了,现在不用管他们,等人都上来了,直接上码头!” “喏!” 知趣圆,池心亭。 听了皮玉渠的话,陆凡慈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叹了口气,道:“宿仇就宿仇吧。燕京的布局一完成,这孩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过算算蝉儿的日子,的确就是这几天了。” 皮玉渠缓缓颔首:“也好。听闻你家孙儿练兵多有正~法,也让我那个不成器的孩子过去讨教讨教。我总觉得这世道手里头该养几支兵马了。” 陆凡慈略一皱眉:“养兵马?费那闲钱作甚,江陵学院的资助还嫌不够,养些武人有何用。难不成你忘了国初文道不兴,武人跋扈,街头杀人的时候了?” 皮玉渠听闻,默默不言。 养兵就意味着要抬举武人,可等武人强盛了,还有文官什么地方? 码头上渐渐热闹了,一个个精壮的汉子排着队,这是要准备干活了。这么多大船,那要运的东西可就多了吧。 大船渐渐近了,有些人也发觉到了不对劲。 “船上怎么明晃晃的,反光啊?” “这些人的装束,可有些不一样。夷人?” “那是苗人!” “苗人……什么意思?” 大船停下了,喧闹声一下子想了起来。 彭海若将税官的脑袋丢下船,溅起了一个血花:”杀进去啊!” 江陵的码头变色了。 红色,血腥的红,让红晕不断扩散的血红。 江陵城,守城的军官狠狠咬了一口猪腿肉继续骂骂咧咧起来:“真他娘的晦气,就是去看看知趣圆的文会也好啊,竟是又被发配来看门。不爽利,晦气!” 看城门是个晦气的事情,手底下几个老弱病残,连个收钱的机会都被新任的荆州知府大方地免了——城内外人流实在太大了,要是一个个搜检下来收税未免太过麻烦。 一般而言,固定的行商都是上门收税,平头百姓的几个城门税,知府大老爷也看不上。 就这么,看城门的最后一点油水也没了。再加上一共就十来个城门卫兵,连开关城门都吃力,这不是辛苦的活儿,算什么? 城门军官骂完了又是用力咬了一口猪腿肉,不过,正当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时候,手头的猪腿肉突兀地掉了下来:“有……有……有民变了啊!” 这个可怜的军官对于数千人的冲锋唯一的印象就只有民变了。 只可惜,这不是数百人的百姓暴~动而是三千土兵浩荡杀来。 手上的佩刀叮当掉落在了地上,军官拔腿就跑:“杀来了啊,救命啊!” “民变了!” “叛军杀来了!” “民贼来了!” “江~贼来了……” “救命啊!” …… 满城喧闹,在彭海若率部杀来的时候徒然爆发。 知趣园里,陆凡慈下棋的手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两人对弈,他的大龙已经危在旦夕。彼此纠缠的局势之中,旦夕就会崩溃。 他深呼了一口气,不断想着破局之法。 只不过不知怎的,今日的陆凡慈十分不在状态。静静思虑着却怎么也想不到妙法,恰在此刻,突兀地城外又想起了乱糟糟的声音。 陆凡慈恼了,高声唤道:“外面聒噪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陆氏厄难 有人说,人数上万,无边无岸。 故而,当万余湖北新军从武昌府上船到荆州的江面上,也是大船无数,小船漫江。 一万余在武昌府编练的新军即将往西增援四川,带队的主官则是陆禅。这位已经有举人功名,勉强可以担任军事主官的陆家继承人,陆禅。 领着八千人再度出发的陆禅意气风发,这一次,除了八千士兵外他还特地带了将近两千人的亲卫。 有如此精悍兵马的陆禅胸有成足,经历过战火的他很明白这些土兵的战斗力。缺乏训练是这些土兵的硬伤,在大规模的战役中,除了悍勇和新生政权的灵活机变外,这些土兵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故而,在一万强军的面前,陆禅有充足的信心将任何拦在面前的人击破。 从长江上逆流而上速度是毕竟缓慢的,但从长江上逆流而下的速度,却是飞快。 当一艘小船满载着陆凡慈、皮玉渠等致仕高官,天下大儒的信件到了陆禅手中,随后分发天下的时候,天下震惊了。 “叛军入江陵,满城危!”这是《文汇时评》的标题。 “江陵被破,湖广百姓何辜?” 文墨坊的消息再一次走在了前头,甚至连湖广三司都来不及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就将发生在江陵的消息迅速发往了天下。 从湘西逃出去的叛军竟是一路往北,逃窜出了湖南后一举渡江将江陵城给攻占了! 整个江陵城,看似繁华昌盛,竟是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尤其可笑的是,四百年未闻刀兵的江陵城城防稀烂如泥。满城百姓从城外溃散试图入城,但城门上却连个主持的人都没有。当叛军杀来的时候,竟是无一人过去坚守。以至于到最后竟是叛军直接接管了城门,一路冲了进去。 唯一算是有点闪光之处的是江陵城内是分为内外城的。外城便是江陵城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内城则是一个极其广大的宅院——陆家的祖宅。 于是,在清浊堂堂主陆澜途的指导下好歹凑出了千余兵马,将江陵城武库翻空后守卫住了陆家大宅。 挤得满满当当的陆家里几乎到处都是人,死活稳定下局势的陆家诸人悲哀地发现他们被包围了。 又裹胁了万余贫民贼寇的彭海若拥兵数万,据城自守的同时也将陆家团团围了起来,不断试探性地发起进攻。 虽是无法将陆家大宅攻破,但陆家大宅内外交通已经隔绝。搜刮了几封冲里头传出来的书信后,整个江陵城在乱兵的冲击下迅速萧瑟起来。 如此一则消息,在文墨坊《时报》《文汇时评》的传播下以惊人的速度飞向天下。 江陵城……被叛军攻陷。里面的数十致仕高官,天下闻名的大儒被困陆家大宅,尤其是其中还有当朝西府之长陆慷的父亲陆凡慈,以及致仕的枢密副使皮玉渠等等显宦。 尽管得到消息后的陆禅第一时间将叛军围在了城内,但江陵城内被困的这些人依旧让全国都哗然起来。 民间上骚动不已。陆家这等绝顶世家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实在出人意料。紧接着,便是爆炸一般地关注。 陆家的人马首先是攻讦湖南巡抚平叛不力,竟是让叛军领兵一路从湖南杀到了湖北,声称要让湖南巡抚赢忠负责,让宋大壮自杀以谢天下。 对此,赢忠的反应到也十分爽快,一面折子北上,声称请罪。随后,宋大壮被剥夺了平叛功劳后戴罪立功,领着兵马驻扎常德不动。 这下,在施州卫蠢蠢欲动的土司们又是躁动了起来,不断袭扰着江北各个州县。在江陵城外对峙的陆禅对此不得不分兵平叛,不堪其扰。 于是陆家的人继续攻讦湖南巡抚平叛不力,使得湖北地方不靖…… 到了这,在《时报》和《文汇时评》上顿时鼓噪了起来。一篇篇辛辣嘲讽的文字出炉,将清流胡乱职责湖南平叛不力的窘境鞭辟入里地写了出来,极尽嘲弄之能。 口水仗打了不计其数,热闹也终于一窝蜂地随同进了燕京的皇城衙门里。 得到消息的京官们震惊难言,这一则消息的效应也被不断扩展开。江陵被攻破,各种大人物纷纷被困,这性质自然是极其恶劣严峻的。 但恶劣严峻背后,未免也多了另外一种情绪……陆家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三千被打破了胆气的亡命之徒竟是一路从江南窜到江北,还将天下第一等的豪族给围了,将第一等的豪族地盘给打下来了! 要知道,陆家大宅里可是有千数陆家骨干人员的。里头妇孺数百,陆家菁英数百。更有陆凡慈那等曾经的次相,皮玉渠那等致仕的枢密副使。这么多元老重臣,竟是统统被这么几千根本不起眼的小股叛贼就给围攻了! 陆家,未免也太弱了吧? 此外,一场战乱对荆州之地的影响那更是巨大。不用说,经历过兵灾后的荆州定然会一蹶不振。若是人质危机解决得不好,陆家的精华一代就要失去大半了。到时候,跌落成普通家族都有可能! 故而,如此消息传入帝京。对陆家而言,不啻为噩梦一般。整个陆家的影响力都要因此跌落下一个层次。 收到消息的陆慷先是呆了一呆,却并未有什么沮丧的表情。反而呢喃了几句,摇头道:“宿命邪?” “去敬思阁。”随陆慷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陆慷落座敬思阁这个帝京少数权贵才能进去的奢华场所的时候,老态龙钟的叶向高后脚也紧跟着进了这里。 两人相见,情形很是怪异。 良久,陆慷打破了沉默,道:“叶相对我,难道就无言以对了吗?” 叶向高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怪异的笑容:“江陵城的事情难不成你早就预见了?竟是如此淡然,却又算计得这般精明?” 陆慷品了品茶,摇头:“书信中我只是说与我陆家而言,非东府之位不能解我厄难。至于此厄难,非天灾,是人祸啊。若是不能消了带来人祸的人,那于我八族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叶相,你我都位极人臣,等闲在私底下见一面都是极其艰难,上一次与你私下见面,那是我刚刚登位户部侍郎之位的时候吧?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如此难得的机会,我就畅快说些。” 叶向高思虑良久,注视着陆慷:“罢了,这些且不说。江陵城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陆慷略一皱眉道:“我早就放权给蝉儿了。至于如何解,我却是不知道的。” 叶向高声调略快:“江陵城之事,不是你设计的?” 陆慷瞠目,随即便是苦笑:“原来,原来如此。我虽是有些算计,但叶相你该明白,我身为人子,岂会拿自己的父亲,以及同族千人的性命做赌注?更何况,说到底我是八族的一份子,有些戳破底线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做,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得不偿失!” 叶向高沉默了,良久才道:“罢了。” 随后叶向高便没有在说话,场内一时间有些沉默。 原本叶向高是以为发生在江陵的事情是陆家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为的就是想在打击湘南那些人的同时,博取同情心一举登上东府之位。 随着时间日久,叶向高致仕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但关于谁即位首相,朝中的分歧却是越来愈大。 按说,陆慷是最应该的人选。毕竟东府之位自苏护下台后就一直是八大家轮流占着,传给陆慷继续保持同一阵营的权力传承是最合理的。 但陆家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其他七家对此已经有了恐惧。于是,为了让前阵子有些肆无忌惮的陆家收敛起来,其他七家在暗流之下不惜扶持原本的老对头苏氏之子苏默。甚至还和书院派接触了! 他们之所以如此,还不就是因为陆家势大难制,唯恐陆家庞大过分以后被陆家吞吃掉! 这便是是陆慷久久不能登上东府首相的原因。 前些时日,陆慷突然迷信一封给了其余七家所有的掌门人。内容大抵便是陆家现在有一场大难,若是不能得到东府首相之位,大难就将无解。而陆慷登到首相之位,无论如何七家的地位不会受损,至于原因就是因为陆家现在的这场大难! 果不其然,三千叛军长驱直入进江陵城,将满城士绅百姓一网打尽。陆家占地十数亩的大宅苦苦坚守,满城百姓危在旦夕! 尽管对此湖南方面可谓是做足了姿态,但八大家内部对其观感还是非常恶劣的。 宋大壮的进军步骤再明显不过,其目的是什么也是十分清晰。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彭海若率部被进占领江陵城是湘南那些人的主意,但无论如何,这个动机和推理已经可以确认是湘南这些人的手笔了。 更何况,八大家也不是瞎子。孙承宗等人和赢忠、朱燮元的会面瞒不了他们。书院派的凝结让他们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这个时候,收敛其内部争执就成了必要。 于是,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最终的结果是…… 叶向高看着神态捉摸不清的陆慷,缓缓点头:“此事,我明白了。” 三日后,飞鹰传书进江陵城外大营。 拆开纸条的陆禅看了一眼,重重地呼了口气:“传信告诉城内那些人,苏家早就把他们卖了。让他们最好考虑清楚,不要被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另外,对方一有异动,立刻攻城!” “不惜一切代价!是一切代价!” “喏!”(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忙完这阵子 八月,衡山夏。 一直以来抱怨太过清闲的苏默这阵子是彻底忙起来了,板甲的事情一直都是苏默在抓。 一万套板甲是一个天文数字,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无比。 对此,唯有全力以赴。在苏默的主持下,涟源钢铁厂分批陆续建成投入生产后,训练好工人的苏默又重新开了军工厂。 军工厂而今唯一的任务就是制作板甲,两长合计过万人的组织、培训,管理等一系列配套任务将苏默整个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而且,第一批近百万两的投入让苏默背负了一个败家子的名声,后续锻造机厂和军工厂同样巨额的投入几乎抽空了苏家本来丰厚的现金流。 为了这相关重工的发展,苏默甚至亲自找上一个个大户借款,甚至还强硬地拉着衡王府、仇天、王轩等人凑了款子入股。 面对苏默借钱的要求,各家大户当然不敢怠慢。长沙府的夏家就是明鉴,成为历史尘烟的夏元繁,夏克荣,夏克轩等夏氏核心子弟下场凄凉。自从夏克荣被罢官后,夏克轩被革去功名后,夏家的日子就一日难过一日。生意被挤兑破产不说,夏元繁在衡州城奸~淫民女的事情也被告发,于是被开革出书院,最后跑去武昌府投奔陆禅,这才得了一个小官栖身。但没几天就因为那破脾气热闹了上官,最后罢官去职,流浪之后彻底消失在人海茫茫中。 见识过苏默强大威力的这些大户要么入股,要么借款。于是,这才让苏默有了充足的资金投入进去钢铁厂、军工厂以及锻造机厂等相应配套重工业工厂。 因为大部分工厂投入使用的周期太长,故而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工厂让苏默压力很大,一直承受着流言蜚语。 直到板甲成批量出来后,见识过板甲的人这才止住了流言,转而对之前苏默做出的巨额投入佩服了起来。 衡阳卫校场里。 宋大壮穿着一身板甲,得到了苏默亲自赠与的板甲后,他喜爱得根本舍不得换下来。此刻,他拿着一副三石强弓,朝着在场的众人行礼道:“殿下、院正、抚台、府尊,诸位先生,苏爵爷。现在标下展示板甲之坚!” “这是八斗弓,一石弓,两石弓,三石强弓!”宋大壮将四服弓箭拿出来。 此刻,主持板甲开发的裴弘毅自傲道:“诸位以为,这板甲之坚能防几石弓?” 亲身经历过板甲之坚固的华言徽笑而不语,其他人却议论了起来。最终,赢忠想了想,道:“一身犀牛皮的皮甲,大概能防一石弓。上好的山文甲对付二石弓就够呛,至于三石弓,能开三石弓的勇士宋大壮一人就幸甚了。故而,我看这板甲若是能防二石弓那就是极好了!” 裴弘毅笑着点头:“那好。宋将军,你就直接取三石弓,试一试吧!” “喏!”宋大壮应命,穿着一身板甲,银光闪闪下很是威武。而且难得的是此子不似一般武人那般粗鄙,反而颇有礼节让人赞叹。 宋大壮很快就拿起了一张三石强弓,运力开弓,在众人的惊叹之下,三石的羽箭迅疾发出,叮的一声隔着百步集中板甲草人旁边的山文甲草人。 一箭破碎,山文甲胸口碎裂成片露出了里面的丝绸内衬。而且,就连丝绸内衬也为之击穿,透草人而出。 场内文武见之无不惊叹。 就当惊叹还未完毕的时候,宋大壮又是拉开三石弓,一见迅疾如雷集中了另外一处板甲的草人。 几个士兵扛着草人过来,众人纷纷仔细去看。 衡阳知府彭兴水不由惊叹:“如此三石强攻之利,竟然只能入板甲而不能透丝绸!” 所有人叽叽喳喳地惊叹起来。果然,尽管三石强攻犀利非常,却只能卡在板甲里不能射穿里面内衬的丝绸。 孙承宗抚掌大笑:“能拉开三石强弓的毕竟是极少数,有此板甲之力,谁能再破我军?宋将军,你做得好啊!” 宋大壮一挺胸,嘿嘿笑着应下了这个奖赏。 裴弘毅又道:“好了。宋将军,那你就再用二石弓试试吧,一般的神射手久经锻炼,也能拉开二石强弓。” “喏!”宋大壮应下,便拿出了二石强弓继续射。 这次重新换了两个草人,宋大壮先是一箭射中山文甲草人。山文甲将羽箭卡住,箭头射不穿里面的内衬。 接着,宋大壮又射向板甲。 叮玲…… 一声清脆怪异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纷纷目瞪口呆…… “羽箭,竟然被弹飞了……” 所有人莫不惊愕:“如此坚固,实乃神器啊!” “苏默这下发财了!” “可不是啊。每天数十百万斤铁,光是早农具就是每年不下几十万两的收入。有了这板甲,天下各省要买武器,哪里还会看得上那些沉重脆弱的铁甲……” 众人议论纷纷,板甲之坚,已经不问自知。 赢忠就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当场就定下了一万套板甲。这还是因为赢忠和苏默关系实在太近,苏默给打了一个三折这才买下的。饶是如此,每套板甲三十两银子的售价还是让人瞠目。 三十两银子,放在后世这差不多就是一万块的样子。 但若是一万块就能造出一个装甲军团,谁也愿意啊! 板甲之后,苏默又拉着书院的先生和几个高官进了室内训练场。 然后,又有一名士兵拿出了一家弩具。 “这是带有上弦机械的神臂弩!”苏默微微自傲:“射程高达三百步,就连板甲运气不好也要被穿透!” “若是有了一个板甲军团冲锋,一个箭阵捍阵。天下之大,何处不可攻,何处不可守?” “如此利器,我再买一万件!”赢忠当场发话。 苏默苦笑:“巡抚衙署莫不是又要欠账罢?这神臂弩制造耗费颇重,可不是三十两的白菜价能买下的。更不要说,这还仅仅只是实验成品,军工厂上的生产线可还没造出来呢!” 赢忠这才收手:“三十两还白菜价,寻常百姓一年的收入也没有三十两啊。既然如此,那就先预定三千套吧!” “好,那我们军工厂还开发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器,诸位可否有兴趣啊……” 赢忠下意识紧了紧袖子,干咳一声,这才转移了话题:“这夏日将尽,秋天也快来了。新任的湖南学政虽然是陶然老先生,但老先生治学严谨,言维啊,你还是抓紧时间,趁着这会空闲去好好复习吧!” 因为赢忠这么一句话,于是,苏默忙完了这阵子的时候……他就可以忙下一阵子了。 “四书五经准备着,策问,诗赋……想我大华正统,为何竟然也有该死的八股文,想死哦……”苏默嘟囔着,开始进入了复习大军。 到了八月,乡试开始。皇帝钦命湖南学政陶然为主考官,湖南巡按纪皓然为监临官,湖南布政使左参议左宗寿为提调官,湖南按察司副使于冉为监考官,其余各府县令为同考官。其余还有印卷官、收掌官、试卷官、弥封官、受卷官不等。 因为书院学子的身份,苏默得以和南北国子监一样可以不经府试成为秀才进入乡试。 所谓乡试,照例是每三年举行一次,逢子午卯酉年为正科,遇到皇家有喜庆之事的时候加科恩科。启兴帝登基的时候举行过一次恩科,但排三年下来,启兴三年这会也该举行一次正科了。 因为举行的时候在秋天,故而也叫“秋闱”。考试科目是四书五经一科,策问一科,诗赋一科。分别进行三场考试,每场考试考三天。乡试第一名为解元,其余中榜者为举人可以参加更高更次可靠的会试,也称为礼部试。礼部试考完以后就考殿试,也就是天子亲自主持的最高级别考试。但实际上,科举到了礼部试就差不多了,因为只要中了礼部试就等于是成了进士,自从宋朝赶出了一个超大号叛国贼后,历代殿试都不会再黜落考生,殿试上也只是排名次的作用。 会试殿试现在距离苏默太遥远,在八月初的时候,苏默就下了衡山和一帮子同学到了长沙府准备考试。 期间因为是地主的原因,苏默又请了一干同学去醉仙楼吃喝,联络了情谊以后大家都开始准备最后阶段的复习。 八月初六,开考前。 苏默和一帮同学开始进入贡院考试,苏默按照牌号分到了自己所在的一个小鸽笼一样大的小屋子。 苏默知道,这东西叫做“号舍”。整个考试期间,吃喝拉撒都得在这里度过了。 乡试年的八月初九日为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每道二百字以上,这是必答题。考的是对儒家四叔无数经典的理解和写作能力,也是乡试里头最重要的地方,考不过去,后面的考了也白考。 进入贡院后,人生百态横出。 守在门口的兵丁一个个粗鲁地搜身,将每一个考生作弊的概率压缩到最低。当然,严格的考场纪律带来的是一个个被抓住后脸色灰白的学子。 也有那冒名替考的被抓住后当场羁押,丢入大牢。(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乡试 考试的纪律很严,苏默也十分低调,只是含笑着和大家点点头就进坐在自己的号舍里不动了。 不久后,随着一个清扬的钟声响起,开考了。 第一场,《四书》3题:《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孟子曰:欲贵者人以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已耳弗思耳》。 《易》4题:《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说而巽孚乃化邦也》、《广大配天地》、《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 《书》5题:《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臣为上为德,为下为民,其难其慎,惟知惟一…… 《诗》4题:《东方明矣,明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 《春秋》4题:《六月齐侯来献戎捷。庄公三十有一年五月癸丑公会晋侯齐侯宋公蔡侯郑伯卫子莒子盟于践土。僖公二十有八年秋齐侯宋公江人黄公战于阳谷。僖公三年…… 《礼记》4题:《礼时为大……称次之》…… 这就是第一场的考试题目了。 首先是释义,也就是论述题。,是必答题将开头《四书》三道题目的经义理解写出来,必须写两百字以上。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苏默咬了咬笔头。这句话大家或许不熟悉,但把后头那句话连出来那就明白了。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苏默提笔写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为仁心者宽人所思,不以强力逆人心……” 四书四篇很快写就,苏默对儒家经典的理解和这个时代许多人都不一样。处于皇权社会华朝,儒学经典实质上需要为皇权巩固作出妥协。故而,所有经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维护皇权。 但在后世党权取代了皇权,所有的学术自然就不需要继续为皇权奴颜婢膝,故而儒学的思想就得到了释放,其真正有意蕴的内涵就得到了真实的抒发和理解。至于反过来说党学的内涵在何处,这里就暂且只是呵呵一下了。 无论如何,苏默撇去皇权的释义是抒发了儒学的真正核心价值。 随后就是大名鼎鼎的八股文了,苏默需要从《诗》、《易》、《书》、《春秋》、《礼记》中选择一经作为本经,完成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因此,乡试的第一场需完成七篇八股文。 所谓八股文,按照苏默的理解实际上就是一种文体格式。也称制义、制艺、时文、八比文。 八股文源于宋元的经义,文章就四书五经取题。开始先揭示题旨,为“破题”。接着承上文而加以阐发,叫“承题”。然后开始议论,称“起讲”。再后为“入手”,为起讲后的入手之处。以下再分“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四个段落,而每个段落中,都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共八股,故称八股文。其所论内容,都要根据宋代朱熹《四书集注》等书“代圣人立说”。 要说这种文体禁锢思想,苏默倒不觉得如何。真正禁锢思想的,是现行科举取士权力背后,其服务于皇权士大夫的统治学派。 收回思绪,苏默还是不得不开始写八股文。 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大结)…… 八个八股文的部分一一写就,七篇八股文终于在苏默的手中写完。 抹了抹汗,三天时间就这么悄然过去。 其后,八月十二日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语五条;诏、诰、表内科一道(即在诏、诰、表这三种文体中选择一种)。第二场考试的内容是务应用文,考的是苏默的政务水平与公文写作能力。 论一题是《圣王所以致治》。诏、诰、表内科1道:《拟汉赐天下今年田租之半诏文帝二年》、《拟唐加房玄龄太子少师诰贞观十三年》、《拟辅臣奉诏恭撰肃箴成进呈表》。判断5条:《官员赴任过任限》、《起解金银足色》、《私役夫抬轿》、《子孙违犯教令》、《修理桥梁道路》 对于这场,苏默是毫无疑问的强项。事实上,也是几乎所有书院子弟的强项。 因为去年的历练任务,所有人都会亲身处理公务。这些应用文,实际上早就烂熟于心。对于苏默而言,这些东西更是小意思,提笔书写,一气呵成。 八月十五日为第三场,试策五道。考的是对历史的掌握与应用于时务的能力。 题目是策5道。第一问易系尊卑书、明良、群臣相遇,盖千载一时也……,第二问古之天者多矣,其最才者有三……,第三问经术治道相为表里……,第四问河之为患久矣……,第五问疢之来圣世不免…… 苏默真正参加了科举后,一直对后世大举批判科举感到不解。对于那些一个劲嚷嚷着要废除科举的人更是感觉到莫名其妙,糊涂不堪。 科举之重要意义,可以说是划时代也不为过。隋唐出科举,于是门阀渐消。宋之科举,名臣璀璨如星河。明之科举,亦是天下英才由此可以登帝京。而今华朝,也正是有了科举才能让书院兴盛,让天下草根贫寒之士有了出人头地的道路,有了对抗世族将门的道路。若是没有科举,只怕一个八大世家组二府的世袭惯例就要出来了。 故而,科举这条对于草根百姓、底层阶级而言是最重要,也几乎是唯一的上升通道。废除科举,也就意味着社会的阶层最大的流动源头将被斩断,社会的公平正义将因此遭受最严重的伤害。 即便是科举有千般不是,但无法否认的是其对真正有才干,肯努力的人而言,是一条不可或缺的上升之路。 至于科举舞弊,科举禁锢思想,科举造就吃人一样的士大夫阶层都绝非是可以废除科举的原因。 科举舞弊,是监察制度的缺失。科举禁锢思想,是源自皇权时代下,士绅地主阶层的根本利益因此早就。士大夫阶层的存在,则是和资产阶级无产阶级一样不同社会性质中的统治阶级。 用这些原因来否定科举优点,无疑是因噎废食一样的本末倒置。 就如后世,那些嚷嚷着要废除高考的人,苏默也是感觉不可理喻。真正参加过高考的苏默可以感觉到,也许高考就是那个时代最为公平的地方了。 教育资源的分配如果不能让被分配者收益,那这个分配方式就是根本上错误的。而高考,则是让普通考生能够由此享受到应有教育资源的一种较为公平的方式。 至于高考本身所固有的顽疾和缺陷,的确需要改革,但绝非废止高考。 回头说科举。 科举的应试者除了需要熟读《四书》,还需要在《五经》中选治一经。此外,还需要熟悉历史,熟悉一些常见的政务的内容与对策,具有出色的公文应用文写作能力。若非是八股文的限制,科举选出来的士子大体上还是合格的。 华朝不是明清,科举出来的士子手头要是没点绝活,根本不可能在庞大的官员群体中站出脚。想想也是,面对那些背景雄厚的世家子,面对那些同样天赋绝佳的科举士子,若是没有过硬的行政水准或者其他本事,怎么能当官,怎么能升官? 收回思绪,苏默开始检查。 首先是将之前写好的草稿检阅一遍,有问题先改正,改完了再誊写到朱卷上。朱卷也就是最后要交的卷子。 苏默誊写得很认真,工整的小楷一个个写下来竟是一点错处也没有。尤其难得的是字写得也是极漂亮,甚至还有点簪花小楷的味道,颇为隽秀。实际上,这是苏默一直跟着文思卿学字的原因,他的书法之前一直不好,多亏了文思卿手把手教学这才有了长进。 总算将所有的朱卷都检查完了,苏默这才轻轻舒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苏默分心看了下其他号舍,有人抓耳挠腮想不明白,有人下笔如飞状态颇佳,也有獐头鼠目的鬼鬼祟祟。 随着时间渐进,状态不佳写不好的神情凄惶,死死盯着朱卷写。而状态颇佳的则开始埋锅造饭,补充能量。 也有人实在想不出了偷偷瞄着,比如苏默右边的这个仁兄。 苏默倒是不介意看,前面的四书释义可以借鉴借鉴,但后面的就不行了,于是怒视过去。獐头鼠目兄立马俯首。 及至一声悠然的长钟声响起,众人这才神情各异地走出号舍。 当然,也伴随着被查出作弊学子的哀嚎声。这次是湖南建省的第一次乡试,虽然因为湖南有书院又是新建省的缘故多给了举子名额,但主持此次乡试的主副考官都分外严格,显然不想砸在自己手里。 苏默低调地走出了围墙,却不知他这封考卷进了考官手里后,却极其了一场大辩论。(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首相致仕 一张考卷开始是由同考官批阅,写完评语后交到监考官、提调官、监临官等考官手里,批阅完后交到主考官那里。主考官接到后最后批阅。这样一张考卷就会有6名考官的批印。通过三场考试的人就是“举人”,头名就是“解元”。 “苏默,要不要点解元?”考官们的争执全所未有的激烈。 燕京城。 坤宁宫,清晨的阳光照入坤宁宫的时候,赵皇后便开始扶起华言殊洗漱。尽管华言殊在天子的权威上很是让人不爽,但有一点比起历代皇帝他都要幸福得多。 这便是感情。 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华言殊比起历代天子都要远远超出,华言殊和华言徽之间的感情就不说了。 或许是因为衡王世子那段时间没有权力纠纷的缘故,历来盛行的宫斗在皇宫出现得极少。华言殊和皇后赵氏的感情十分相厚,仅有一后两妃的华言殊在后宫的气氛少见的平和。唯一让人感觉遗憾的就是迄今为止三位妃子至今未有诞下一名皇子吧?除了赵氏生下一名公主外,其他两名妃嫔的肚子都没有动。这让后宫三女压力很大。 先帝之时就是因为至死没有留下一个子嗣,连公主都没有。这才使得皇位落在当时还只是衡王世子的华言殊身上。如果悲剧重演,对于帝国而言将又是一场动荡。 为此朝臣几次都上书,明说暗点就是要华言殊增加几个妃子。但华言殊对这个却兴趣不大,也并不愿意破坏后宫宁静平和的气氛。 在他登基为帝后就再也没有选过妃嫔。后宫只有三名容貌秀丽,性情温婉的女子陪着他度过了三载时光,似乎也要度过接下来不多的岁月。 不错,当赵皇后悄悄将一块染着鲜血的香帕投入火盆的时候,赵皇后的表情上已经显露出了端倪。 盛夏时节,哪里需要什么火盆呢? 赵皇后只是掩藏住自己的那抹哀伤,将汤药递给华言殊。 华言殊闭着眼睛将药喝下,随后赵皇后温柔地给他擦了擦嘴。这时,华言殊才会流露出少见的温情。 两人说了几句体己话,从来不提政事的赵皇后轻声道:“官家,不如将二大王召入京来吧。” 华言殊缓缓摇头:“还不到时候!” 赵皇后心疼地看了一眼:“可是官家你的身子……” “不碍事。”华言殊拍拍赵皇后的手背,出了殿门。 赵皇后倚着廊柱,看着华言殊远去的背影,手抓的有些紧了。 今日朝会的气氛有些不大一样,一番例行公事后,首先由礼部侍郎崔玉吉开口:“微臣有奏。湖南乡试解元有异,请圣天子参决。” 华言殊看了奏章。 主考官陶然、副考官纪皓然认为苏默文辞激进,有嫌偏颇,故可点举子却不可解元待之。但其他三名考官却强硬地认为,苏默既然文章精妙,堪为上品。那就不该以其他生硬的理由剥夺苏默点解元的资格! 接着,华言殊又看了一下苏默那些“违规”的语句。 很简单,苏默对儒家经典的认识十分精妙,而且文章也写得十分优美,堪为上品。但论及策论,却是对国朝现象大家抨击,尤其写得辛辣嘲讽,犀利如剑。 故而,主持湖南乡试的主副考官都主张将苏默点入解元,但其他所有考官都坚持认为,一是一二是二,论及评分,苏默就该点为解元。 最后官司一路打到礼部,又转而进了中枢议论。 华言殊倒是很快就明白了下面分歧的因果。陶然和纪皓然都是与苏默相厚的,不让苏默点解元肯定不是害苏默。 事实上,当两人阅了苏默的书卷后都是纷纷大惊失色。无他,苏默的策论太尖锐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考场里如此低调的苏默竟是发出了这么一篇惊骇世人的文章。 严格说,苏默的策论是偏题的了。 苏默所言的奢安之乱深究,将四川贵州两省吏治败坏,行政乏力,政策缺失,汉夷不谐的原因都给道了出来。 换句话说,苏默将主流吹捧的盛世之象一把撕破,鲜花满锦下烈火烹油的景象鞭辟入里地说了出来,可谓是一丝一毫的情面都没留下。 就是华言殊看了,也不由久久震惊的时候,感觉到了深深的羞愧。 故而,苏默如此一文出来,实在是太过犀利,太过亮眼了。这个时候再将其推上解元的位置,显然是对苏默不利的。 反观那些秉持公正之心的考官,心里未必是龌龊地向陷害苏默。但将这事直接捅到中枢的人,绝对是心有不轨。 想到这里,华言殊也沉默了一些。 过了不久,华言殊沉吟一声,道:“苏默为解元!” 场中神色各异,崔玉吉领命退下。 接着就是山海关总兵吴仁静的奏报,道是建奴退兵后,已经收回宁远城。但宁远城城中继续已空,百姓凋敝,急需支援…… 朝会就在这样肃穆、有序的气氛之中一一走过。 华言殊却感觉到了不大正常,尽管朝会上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已经定下来的。但众臣为何却从未反对? 启兴帝看了一眼文国权,却见文国权也是频频皱眉。 稍待,华言殊扫视着全场,静静思虑起来。 告病归家的礼部尚书周琦风尘仆仆又重新开始上班了,东府副相顾明也强撑着病体走上岗位,新任的北京国子监祭酒谢屈昂扬而立,精神头很好。 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不住地在启兴帝眼里晃荡,终于,当最后关头轮到首相作总结的时候,华言殊感觉到了不正常。 叶向高出列,朝着华言殊行礼:“启奏吾皇。臣有奏!” “准奏!”华言殊的声音很清朗,冕珠下的面容却难以琢磨了起来。 叶向高手持笏板,平静道:“臣请致仕……” 九月的燕京城入秋了,秋高气爽,似乎这就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季节。就在这个心旷怡人的日子里,东府首相叶向高致仕了。 尽管启兴帝再三挽留,甚至破格七次致仕不允。 但当叶向高发出第八封奏章致仕的时候,启兴帝终于不再挽留,沉重地提起朱笔允许叶向高致仕。 致仕的叶向高被封为齐国公,授光禄大夫,领太师衔致仕。当然,齐国公不是世袭罔替的。但太师的确是一个评价极高的职位,换个话说,是等同于宰相的皇帝私人顾问。 叶向高走了,这位历经三朝长盛不衰的首相致仕了。 当他在满城权贵的送别下除了崇文门后,燕京的另外一个漩涡旋即被掀起。 叶向高致仕,自然是空出了一个东府之长的位置。一个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而且,此次叶向高走的几乎毫无前奏。除了极个别人外,几乎整个朝廷对此都没有预备。 于是,当宰相的位置空出来后,谁来接替他就成了整个帝京为之关心的事情。 又因为叶向高走的太仓促连个政治遗嘱都没有,于是权力的漩涡开始加速,将一切接近的东西吞噬。 燕京的各色人等开始出场,所有够资格地人都开始觊觎着东府之长的这个位置。 而最右希望成为首相的陆慷却十分平静。 此刻的他正在阅读来自荆州家信,荆州的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心忧家人的他宣布闭门谢客,一个人也不见。 荆州。 自从陆禅发出强硬的警告后,在江陵城内拥兵过万的彭海若果然不敢妄动。但他还是随时随地准备着将陆家大宅内的陆氏子弟抓个齐全。 于是,迫于彭海若的筹码,城外的陆禅也不敢强攻。毕竟,江陵城虽说长久未有经历过战火,但不缺钱的江陵县令还是将城墙工事修得齐整,漂漂亮亮。如此,哪怕陆禅手握万余勇士,也没有过五成的把握在陆家大宅被攻破时攻入城内救援。 至于陆禅试图劝说彭海若反正的书信,却因为双方没有信任基础而流产,只不过这封信还是有些作用的。 这个作用就是江陵城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双方在对峙中僵持,又在僵持中不断接触。 撇去江陵城的事情,在帝京中,其他有资格能进东府之长的人也纷纷闭门谢客,至于暗地里涌动的潮水则是将整个四九城都漫过。 于是,无法参与进去的其余人都是静静等待着七日后天子召开廷议。 这次廷议是最高级别的廷议,除了两府的宰执外,六部两院四寺五佐的正副主官们也会全部参与,高阶的武官勋贵也会列坐旁听。 东府之长的位置将在两府中人选出,至于谁登上首相之位,则是由廷议投票抉择,然后由天子任命。当然,天子也可以拒绝。但除了国初等少数几位帝王有此霸气外,其他人帝王只能限于规则,将投票的人选按在自己希望的人选中。 启兴帝三年八月二十七,太极殿。 各路小虾米首先登场,这些人主要是四寺五佐的主官副官,也就是是大理寺,鸿胪寺,太常寺以及光禄寺;宗人府、国子监、通政司、钦天监以及詹事府。比如国子监祭酒谢屈,通政司通政使刘纶。 然后便是两院,都察院和翰林院的正副主官登场。比如都察院左都御史杨定高,翰林院侍读学士唐秉承。 其次就是六部尚书侍郎齐齐登场,比如礼部尚书杨琦,兵部尚书谢如轩,礼部侍郎崔玉吉等人。 等太极殿里排列整齐地站了一堆后,两府宰执们就从阶梯上一路上来,然后群臣避道,迎接宰执。 而今两府里头,东府还余下次相朱瑱,副相任国谷、文国权以及带病上任的顾明。而西府里头则除了枢相陆慷外,就只余下老将田知臣了。 臣子们排队齐全,天子也终于从屏风后步入台前,坐在龙椅上。只听启兴帝声音清朗:“廷议,这就开始罢!”(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陆慷首相【第一更】 【双更】 东府首相空缺,朝廷大事当然是由次相朱瑱代理。这位同样是首相最有利人选的次相今日神色平淡从容,叫人捉摸不定。 听了启兴帝的话,朱瑱一礼,出列道:“廷议既始,本相便行大权。今日廷议之事,为东府首相空缺之事。遵吾皇生命,人选为:枢密院枢密使陆禅、政事堂副相任国谷,政事堂副相文国权,政事堂副相顾明,石鼓书院孙承宗,政事堂次相朱瑱。” “对于人选,朝臣可有异议?”朱瑱平视着所有人。 所有有资格参与廷议的大臣在此有六十七人,听了朱瑱回答以后,所有人好像排练了几百遍一样,皆是整齐划一地一低头行礼:“臣等无异议。” 朱瑱这才行礼向启兴帝:“回禀吾皇,群臣无异议。” 启兴帝的声音依旧清朗:“既然如此,诸位爱卿对所列六位宰执可有评论者,出列吧。” 场内气氛稍显沉默,在启兴帝说罢,场内的一幕幕犹如慢镜头一样被播放。 及至稍待,也不知是谁起了头,大部分朝臣齐刷刷又是一礼:“臣等无异议。” 其余还没反应过来,如文国权等发愣的朝臣见此也是呆了好久。足足等了数十息,这些朝臣这才慌乱无措地紧接着行礼:“臣等无异议。” 启兴帝的表情依旧不变,执政至今已经有三年了。他已经学会如何面对朝中任何政务,不外乎是在仅剩不多的间隙中将天子的威权发挥到极致。执政的第一两个年头出现的太多失误让他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而今,他不得不耐心下来等待机会。同样,也要耐心下来忍受那些被臣子所操纵难以反抗的抑郁。 虽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启兴帝心海的翻腾还是波澜得让他差点就要怒形于色。 短暂又过了三息,在启兴帝脸色微白的时候,他那依旧千古不变的声调响了起来:“那便开始掷豆吧。” 掷豆,便是一个半开封的篓子。篓子上面被分为六个分区,分别写着候选人的名字,名字旁边有一个小孔,将豆子放入小孔便可。 整场掷豆由主持殿堂纪律的殿中侍御史负责监督记录,旁边一名老太监负责拿起装载着六十七绿豆的小篮子。 随着启兴帝一声令下,他的大伴德胜拿起了一个小篮子,再三清点了数目,便和旁边一名容貌清俊,表情肃穆的青年男子点点头。随后,两人站在殿前,所有人朝臣在肃立着看向朱瑱。 朱瑱的表情很无趣,就如同在指挥一场已经彩排过的大型舞蹈剧一般。 所有人的演员也十分听话,训练有素。 唯独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子寂寥。正常的廷议从来就不是什么投票环节,事实上政~治~斗~争千变万化,人心难测无法捉摸。正常情况下,哪怕你事前将功课做得再足也无法让六十七号朝廷大佬都跟随你的指挥棒跳踢踏舞。 而且,越是规模庞大的廷议越是局势难以琢磨,不是一时半会能不能完成。就连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也未能尽数达成妥协。 当然,越是到最后局势约会拘束在可控的范围内。然后经由一系列的妥协和斗争达成廷议中的共同认可。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一切都是变化的。也就是说,一切都有可能改变,在这段时间内的任何变化,尤其是廷议中各方争论,你出牌,我封杀,你出王牌我投降,你阵亡我叛变,你投票我死硬。所有的事情都可能让刚刚还掌握着绝对优势的一方瞬间溃退得稀里哗啦。同样,也最有可能出现漫长枯燥却争执激烈的僵持。 这才是帝国初期、中期正常的廷议气候。而绝非眼前这般,所有人沉默地跟随着那个看不见的指挥棒在旋转。 此刻,又是朱瑱孤独的声音响起来了。 “遵吾皇圣命,开始掷豆!”朱瑱话应刚落,所有人便整齐地开始排队。 文国权此刻表情好像固定了一样,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们几个候选人虽然有投票的权力,但按照惯例都是要最后投票的。 事实上,到最后投票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如此深的算计……如此强大的掌控能力。 文国权痛苦地皱眉了起来,看来,有些东西他根本没能影响! 所有人一个个沉默地过去掷豆,六十七颗豆子一一投入半封闭的篓子中。 整个朝廷的廷议怪异机械地进行,直至轮到最后一人文国权投票的时候,他叹了口气,将豆子捏碎一口吃了。 所有人看着文国权怪异的动作,除了少数一些人表示愤怒外,其他人竟是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子认同的感觉。 就当陆禅队后几人摩拳擦掌想要说话的时候,启兴帝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遐思:“成爱卿,解封吧。” 启兴帝所言的成爱卿便是殿中侍御史成柏亮。 成柏亮深吸了一口气,他只是一名贫寒起家,忠于职守的侍御史,朝中高层的变幻每每在目,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叫人怪异得恐惧。 终于,他掀开了上面的盖子。随后,在略微一张的瞳孔下,他刷刷刷地汇集了其余御史的统计数据。 完毕后,成柏亮年轻却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殿堂上响起:“国子监祭酒谢屈,掷豆陆慷。” 陆禅闭目,好像在养神一样。 “大理寺卿辛未千。掷豆陆慷!” 文国权闭目,眼皮子却一阵发颤。 “太常寺卿梁广。掷豆陆慷!” “太仆寺卿付光。掷豆陆慷!” 朝臣已有哗然,但在所有人都诡异地寂静下,这股子哗然迅速被孤立起来冰雪般消融。 成柏亮的声音罕见地带了一点发颤:“詹事府詹士,田一星。掷豆陆慷……” 朱瑱的脸色依旧那般木然,最后一点点表情也没了。 “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迪,掷豆朱瑱。” 当成柏亮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场内的气氛竟是罕见地松了口气。朱瑱微微一皱眉,心里却是悄然摇头。 “礼部尚书杨琦。掷豆陆慷……” “兵部尚书谢如轩。掷豆陆慷……” 哗然再次响起文国权却早已对所有发生的事情猜了个大概……败了。本想掀起一点波澜,却被对方如此强势地压住了场子。从一开始对方就深谋远虑地将整个盘子都想明白了。亏得自己还在为之前取得的一点点成绩而兴高采烈。 此刻,文国权明白……他或许不该继续想怎么翻盘。而是该想想这次大变后吏部该发生怎样的变化。也就是说,文国权原本赖以在东府发挥影响力的吏部……要换人了。 …… “吏部尚书柳惟,掷豆文国权。” 文国权心中轻叹,穆伟这是在殉葬啊! “工部尚书张立秋,掷豆陆慷。” “刑部尚书沈瀚,掷豆陆慷……” 成柏亮声音不断响起,尽管他已经强硬地压制住那股子惊颤。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今日朝廷上发生的变化实在太让人戳手不及了。 时间飞快,六十七个豆子,除了文国权那颗,一共六十六个投票权被使用。 最后,当成柏亮报数的时候,场内已然轻松得有些诡异。 所有人都明白,结局已定了。 “陆慷。四十九豆。” “朱瑱,四豆。” “孙承宗,五豆。” “文国权,三豆。” “顾明,三豆。” “任国谷,二豆。” 朱瑱面向全场:“诸位同僚对此结果,可有异议?” 群臣俯拜:“无异议。” 启兴帝华言徽恍然间看着群臣面向朱瑱行礼,而他呆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竟然坐视着首相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得到更改。虽说这种情况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天子对权力的敏感让他心如刀绞,一种耻辱感油然而起。 心神激荡让他的情绪一阵急剧变化,血液更是迅速加快。紧接着,他便不得不以惊人的毅力将所有的情绪平复起来。他的脸色,又白了一分了。 朱瑱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面对启兴帝,道:“回禀陛下。得豆最多者,陆慷。” 启兴帝提笔在黄帛圣旨上写下任命诏书,随后启开和氏璧,看着缺了一角的金镶玉,启兴帝轻轻呼了口气将玉玺压在圣旨的右下角。 一个新的时代似乎来了。 “陆慷为首相!” 如此一则消息,如同飓风一样吹过四九城。 陆府周边,欢呼的众人高歌以贺,美酒佳肴,在陆氏充沛的财力下,所有人迅速忘却了发生在江陵的灾难。 陆慷登位首相! 有如此一则消息,还怕陆家有什么衰落的? 至少,在陆慷去世之前谁也不会担忧陆家会衰落了。有了首相之位,有了经历过财相、枢相经历掌握了财权,兵权的东府首相在,谁会去担忧陆家会衰落? 滑天下之大稽罢! 如此大好的消息,如何不值得天下所有陆氏门徒庆贺? 就连其他八大家听到这消息也都是心情不错,的确如文国权所预料那般。八大家在此在陆慷的撮合中凝聚到了一团。 甚至,谁也不知道陆慷使了什么法子竟是让晋党和将门纷纷为之妥协。于是,这才让陆慷以极其压倒性的优势成为大华朝当今首相! 一个臣权前所未有之强盛的首相!(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南华书社【第二更】 作为整个帝国最为重要的人事变动,首相的变更自然是引起了全天下的注意。 首先是朝代的邸报迅速下发将陆慷登位首相的通知下发到全国各级官员手上,随后,便是士林消息如风涌动。 在后者中,《时报》和《文汇时评》再次抢在了整个江南的前头。两家报刊背后的文墨坊已经在南京城雇佣了数百名印刷工人,又礼遇厚待请了一些有名的笔杆子。靠着两家的强力运作能力,《时报》和《文汇时评》竟是在邸报刚刚从通政司里发出来的时候,只用了不过短短五天的时间就出现在了江南的市面上。而足足过了又是三天,朝廷的邸报这才随着驿站快马传到了南京城,这还是因为南京城是南都要所的缘故,寻常州府县衙估计还得往后延迟。 当然,这毕竟是官方消息。一些顶级世宦的私人渠道早就将燕京城发生的事情都给报到了大半回来了。 只不过私人渠道毕竟是私人渠道,要是公开了那还叫私人渠道吗? 故而,对于大多数士子而言订购《时报》或者《文汇时评》就成了必须的事情。 而且无论是《时报》还是《文汇时评》都有大量稿件是来源于民间。若是稿件能中两家报刊的审核,不仅有颇为丰厚体面的润笔,更能将自己的文章让千百万人知晓,其后出名出人头地都是可能的事情。 同样,随着两家报刊的影响力越发扩散,众人对报刊媒体也就越发追捧。这种良性循环下,两家报刊分辨在中低层次和中高层次站稳了脚跟。 今日,当墨香未干的《时报》下发到衡阳城的南华书社时,原本还只是各忙各的的一个个学子纷纷热闹了起来,众人三五成群围着拿着《时报》的书社社长闫默华嬉笑起来:“新一期《时报》来了。社长快看看,可有我们的南华书社的文章!” 闫默华是个眉眼灵气十足的男子,这位在衡山山脚下长大的贫寒的学子十分刻苦努力,在济善堂衡阳分堂发现后便暗自资助,而今在衡阳府府学成绩卓越,便是办了这么一个南华书社也是众人捧场,社员质量颇高。 而且,济善堂对闫默华办书社也是十分支持,经营人手都不缺的情况下,南华书社很快就成了城中贫寒子弟的一个聚集之所。不少和闫默华处境相似的学子纷纷聚集在这里,一来是南华书社对情况困难的学子历来十分爱护,也会在不动神色间帮助这些学子,同时又不伤到这些心思敏感的学子之心。 故此,南华书社在城中的名声也是颇好,影响力不可小觑。每每休沐之时,南华书社所处的七槐街都是书声琅琅,儒衫连连。 今日九月十五,正是每月三旬中休沐的一天。南华书社照例书声鼎沸,交谈声不绝。至于《时报》和《文汇时评》的投稿,也是南华书社一大得意之事。 这些囊中羞涩的学子平素手头紧,可读书会友哪有不花钱的?故而,靠着投稿给《时报》和《文汇时评》获取润笔就成了一个十分体面又快捷的方式。有些学子文思泉涌的时候,写出高质量的文章投上去,若是得了编纂喜欢百姓他人赞同,这名声和金钱都滚滚涌来了。 故而,今日这时间一到,大家都是热闹地挤在了一起,查看着新一期的《时报》上有没有自己投稿的文章。 闫默华将八开的《时报》翻了一遍,朗声点名:“南埔,方儒,何华,齐璐珠。你们的文章上榜了!” “哦!”被点到名字的人纷纷欢呼。 没被点到名字的人也没气恼,而是缠着这些中了的人嚷嚷着要请客吃花酒,看情势,如放榜一样。 人群渐散,却还有两三个学子留了下来,这些人每人拿走一张报纸,看完了再互换。 一共四人一边看一边到了南华书社楼上一个可以凭栏远眺的好地方,四人落座,在此伺候的杂役则添上瓜果茶水。 四人谢过了杂役,于是又一边吃着果点一边看起了报纸。 最先开口的是一个颇为富态方面大耳的男子,这男子虽然生的衣服地主纨绔的模样,气质却很是坦然:“陆慷登位首相……天下士子之路在何方啊……” 另外一清瘦面多愁苦的男子宽慰道:“冉雄兄还好,你底子厚些往后京中打点也不至于无力,可我们这些贫寒学子……罢了。我看,就算是打点也未必有用。这天下,又要重归魏晋了。早奔世家吧!” 闫默华这会缓声道:“凤初过虑了,情势不当如此严峻吧?朝中终究是有正道中人在的,国朝虽有颇多污秽。但那些心存正直之人毕竟还在的,只要诸位齐心合力,努力一把总能找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况且,《文汇时评》那些文章大家也是看了,朝中正是有权奸在,我们这些忠正良臣就该铲除权奸,还我大华朝一个朗朗乾坤!然后挥洒天地,成就胸中抱负!” 被唤作凤初的就是那个清瘦男子,名作宋凤初。听了闫默华的话,宋凤初提起的茶杯也放了下来,道:“非是我危言耸听,而是情势如此,难道要我做个睁眼瞎吗?不瞒诸位,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柳公,诸位以为是一个提携后进,人品信赖的大家吧?” “不错。柳公上任吏部尚书以来,拨冗去繁,朝廷吏治已有革新之象!”说话的是第一个富态男子赵冉雄。 听了赵冉雄的话,其他两人也是点头。 但宋凤初却冷笑一声:“可是朝中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在湘南之地距离燕京太远听不清楚,可那些言官已经咬着柳公致仕三次了,一次比一次凄惶啊!” 众人顿时沉默了,就连闫默华也是看向最后一名不大说话的男子:“苏兄……可真是如此?” 被唤作苏兄的就是苏羽,重新回到学堂的他重新焕发了精神,尽管南华书社是以闫默华为社长,但大部分的庶务包括钱财之事都是由他募集。 听了众人关切的目光,苏也是轻轻一叹:“不错。我也收到了最新消息,现在的吏部尚书已经是董新舒了。而这位董新舒,便是当年黄河决口千里时那位“赈灾优异”的赈灾大臣!” 先帝三十七年时,黄河决口千里,整个中原人口密集地区尽数遭灾,这等于就是在大华这个巨人的腰间捅了一刀。而且还是十分凌厉的一刀,其对大华的伤害不可谓不小。 基于如此重大的天灾,中枢对此的反应倒是不慢。当时还精神头不错的叶向高亲自主持财务第一批挤出了四十万两,其后陆陆续续筹集钱粮共计百万两的巨额物资进行赈灾。 而实质负责赈灾事务的便是中枢特使,官拜工部尚书的董新舒,这位所谓“治河大能”逛了一遍中原府城,一百万两倒是花的飞快,可赈灾完毕没过两年就爆发了民变。若不是大华上下一向对民变十分敏感也有一套法子这才没有酿成大患,可饶是如此,中原人口密集之地已然匪患四起,灾祸千里。反倒是负责赈灾的特使每日烟花风月,往来豪贵,竟是区区不过半年就在乡籍襄阳又添了万亩良田的家当。 如此“能员干吏”能指望他刷新励志,任用有才有德之士? 听了苏羽的话,众人纷纷都是沉默了下来。苏羽是苏氏的骨干成员,因为被发现出了读书的天赋故而又重新进入了学堂。同时因为其才干,也成了书社的主要成员。对于他的话,大家是信任的。至于消息传递是否会失误大家也下意识过滤了,苏家在本省的名声极好,实力也大得惊人。 无论是工厂里头工人待遇,还是济善堂行善天下打下的名声,那都为苏家子弟在外行走先天多了一层光环。 就当众人沉默的时候,忽然,楼下响声徒然大了起来。更有惊叫欢呼和无数人跑动的声音。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羽,闫默华三人几乎同时站起来跑下去。 就当四人跑下楼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突发骚乱的时候,一名年纪不大,却温文尔雅,气场十足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起先没引起什么反应,但眼尖的何华却也喊出了名字:“苏默?苏学长?” 苏默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听说南华书社群英荟萃,我便来凑个热闹。” “湖南首任解元!苏默!” 场内群是哗然了起来。 苏默的名声在衡阳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文名还是军功,奇闻异事什么的苏默都能插上一杠子。诗词无双,才思异人,军功卓著,卫名一方,就算是科举,也是天子钦定的湖南解元!尤其是一个破败的家族在其手中竟然是发展成了湖南头等大世家。 不仅如此,苏氏集团比起其他世族也是十分低调和善。不仅规制严谨,员工素质颇高。济善堂之作用更是开创了慈善事业的一大高潮,在济善堂手下能够活命或者说生活越来越好的人迄今为止为止已经不止万人了。其资助的学子更是过千,至于那些旁人无法得知的善事更是数不胜数。 偏生,如此众多的光环论起来全部在苏默这一人身上。故而当苏默真人出现的时候,其骚动不可谓不盛。 发现是苏默,闫默华也是放心了下来。 宋凤初此刻却高声道:“首相骤变,世族已立。公子此来,是要邀买人心为苏氏图谋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梦想和希望【第一更】 第五十二章:梦想和希望 苏默听了这话,显得有些惊讶。愕然了会,拍拍手:“这位同学的问题可是尖锐的很。让我有些惊讶啊。” 苏默的这一顿一顿的话让场内的气氛缓和了一点。宋凤初说得对,比起陆家、周家那些顶级世家苏默所领导的苏家看起来也是一丘之貉。都是在政治上掌握着强大权力和影响力的世族,其本质上对这些学子而言,并未有什么不同。 故而,就算是宋凤初不说,那股子偶像崇拜的激动一过,那种质疑和敌视终究会出现。 而今宋凤初说了出来,那层纸一样厚的膜等于就是被戳穿了。 膜被戳穿,突兀出来的关系就是赤裸裸的直接。于是场内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眼下苏默坦诚这份尴尬,闫默华也是反应了过来装作严肃道:“都在这里闹哄哄地做什么?亏得你们一个个自诩人杰,平素目高于顶,现在见了客人,难道连礼仪都不知道了吗?” 闫默华在这里做的事情很多,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威信。眼下严厉的目光扫过去,所有人心虚地自然就低头了。 宋凤初被闫默华这么一说也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 赵冉雄见此过来缓声道:“平素风初最仰慕的可就是苏默苏公子了,那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可是将我们的心声都道出来了。我想,今日骤见苏公子是太过激动了吧。” 说着,赵冉雄拉了拉苏羽,一起凑到了苏默身边,一行礼道:“今日苏公子来书社,我等忝为地主,实在是有失远迎。不过,苏公子大才,来了可不能吝啬夹带文章啊!” 苏默看着这一个个待人接物熟稔心巧,心思玲珑的士子,竟是莫名生出了天下人才辈出的感慨。 迅速撇去这点小心思,苏默温言道:“大家实在是太客气了,说起来这里于我而言也不算是客家了。今日来这里便是想和大家亲近亲近。至于风初同学的问题,我的确有些见解,就与诸位同仁调教讨教了。” 闫默华眼中异色一闪,看了一眼苏羽,见苏羽重重点头他眼中神色一阵复杂,便朗声道:“诸位或许并不知道,书社的资助,的确是出自济善堂。而济善堂所创之手笔,便是苏默公子。” 苏默朝着众人拱拱手:“略尽薄利以昌文道,这是我们每一个儒家门人的义务。” 众人虽然都表现得很惊讶,但看向苏默的时候已经多了许多善意。苏默这表现得很低调,成功地赢得了这些天子骄子的好感。 能进南华书院的至少也有个秀才功名,也有不少是中了举的。尽管在乡试的时候因为苏默刻意低调而没有注意到,但乡试一放榜,这被皇帝钦点的头名解元岂能不知? 树的影人的名,就是这般了。 “请上座!”闫默华侧身一让,人群刷刷地退开,苏默温笑着走上前台。这里有一个略高半层的小台子,台子上一个小桌子旁边摆着两张椅子。 这是平常书社里头谈学论道的地方,往往就是两人闲谈地将学术问题摆出来说说,大抵是一问一答,也有激烈一掉就是两人争论。 因为这种方式十分轻松,也没有那种道学古板的不适,故而年轻的学子都十分喜欢。 闫默华当仁不让地做了右边的椅子,随后侧身请苏默入左尊之座。 众人进了侧厅,半层台子高的下面刷刷刷地就摆上了几十张椅子。没来得及的则只好站在一旁,或者蹭着一起坐,整个书社的学子们统统都来了。 闫默华轻咳一声,场内气氛归于安静。随后,沉默稍待的闫默华目视苏默:“刚刚风初同学问苏默公子的问题,公子有何见教?想必以公子的身份,天官换人之事已经知道了吧?” 苏默缓缓点头:“不错。不仅天官已经换人,实际上天官不过只是换相后的中枢人事变动的前奏罢了。东西二府大变动,首先是东府次相朱瑱升任西府枢密使,紧接着便是东府副相任国谷升任东府次相,兵部尚书周琦升任执政为副相,名列文国权之前。前任户部尚书石方宇升任西府枢密副使,兵部尚书谢如轩升任西府枢密副使。东府副相顾明名列任国谷之前,加太子少傅之衔。宣大总督齐仁河以靖边有功升任东府副相,名列最后。这便是东西二府的人事变动。” “其后才是六部两院四寺五佐的变动,礼吏户兵刑工六部尚书。新任礼部尚书陈桑,吏部尚书董新舒,户部尚书陆启楚,兵部尚书周祜……” “不必说了!”闫默华很是不礼貌地打断:“光是看姓名、籍贯便能看出朝中人事变动的渊源了!只是,在下着实不知苏公子此举是意味着什么?八大家的船门板太高,我们这些贫寒学子实在无路可去。故而,唯一留下的就是苏家的北去轻舟吗?” 苏默先是点头,紧接着却又是摇头:“你此言,说对的确不差。但要说错,却也是不差。” “请苏公子不要打哑谜了!”闫默华毫不犹豫地打断,也没管苏默的身份。 苏默倒是不以为忤,而是温笑着继续道:“说对,是因为在诸位眼里看来,我苏家实际上也是一个新兴世族。所为的依旧是一家一族之荣辱,所取的是我苏氏一姓之繁华。看起来,我苏家的确就是一个和那些世族将门,晋党鲁党秦党豫当别无二致。如果以这个方式来看,的确不错。因为八大家其本身家族内部的士子和早早投靠其家的士子已经够多了,这自然是让你们投入门庭时的台阶升得你们无法忍受。也许某些同学所愤怒的不过只是占据了政治特权的世族乡党你不能进入,从而获取特权。而非,你们所希望的是真正的公平。在这样一个观念上看,能够给与你们取得政治特权机会的也只有我们苏氏了。也唯有依靠苏氏,你们才能在朝堂上玩得转,而非是被人当做无足轻重的炮灰,或者一辈子拘泥于偏远县郡为一小吏。诸位以为,我所说的如何?” 闫默华默然不语,宋凤初等人则是面色变幻起来,人群之中不少人则是眼神闪烁,看向苏默的目光却又炽热了起来。 苏默接着道:“但要说不是,却是我的看法了。我对你们的这些观点,实在是感到有些无趣和不以为然。” “如果说我创立下诺大家业全然没有私心,那未免太嘲笑世人的智商了。我可以坦白的说,我苏氏的一砖一瓦皆是我努力下的家业,里面按照股份有大半以上是我的私人财产。苏氏的每一点壮大,我都能从中汲取到惊人的利益。但这有错吗?没错,每个人都有追逐富足强大的野心,也有享受强大和富足的权力。我享受着我生来作为人的权力,也执着着我明志以后所追逐的梦想和渴望。我梦想踏过我父辈们努力的封狼居胥,我渴望改变这个让我难以忍受的糟糕世界。所以,我所创下的这些基业只是为了我个人的荣华吗?不,这只是我走在改变世界道路上的随手施为罢了,这只是我实现理想的一条小道罢了。那些财富和产业是我的本钱,也只不过只是我为之走向目标的一点工具,而绝非目的。” 苏默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对着陷入沉思的人们道:“不错。大华朝,这个传承我汉家衣冠三千年的国度有着太多太多的肮脏,有着太多太多令人悲愤难及的不公平,不公正。甚至有着太多的国难耻辱,更有腐败横行,民生维艰。我们的社会里,年轻人没有出头之路,中年人无法安居乐业,而老年人,连残喘苟活都困难。甚至,这个国度出现的那些罪恶让我们有时候想想就不由窒息。但我依旧心存梦想,怀揣希望。因为,我付出的那些血汗在改变这个世界,我曾经麾下的那些儿郎在前线平叛,我所投入资金建立的工厂带来了巨大的出产,也为那些努力生活的大华子民提供了工作,让他们获得了自己的希望。他们只需要努力就有出头的可能,只需要努力工作,就能收获美好的生活!当我做出这些事情,而非用父母之膏粱侃侃而谈的时候,我不仅再问问自己,我有希望否?” “我们这个国家,终究是有那些为了改变这个国家糟糕现状而努力振作,披荆斩棘的人。这些人以前默默无闻,却在越是糟糕的当下越是璀璨如明珠。国难出忠吏,板荡识诚臣。苏默不才,却也没有忘了我父亲为了改变这个国家而作出的牺牲和努力。苏默也有些不自量力,所以明知敌手强大得让你有些窒息,却依旧选择了那条最艰险的道路,那条披荆斩棘,全是刀山血火的道路。”苏默深深呼了口气:“我无法再用其他什么空洞的语言证明我和那些八大家不一样。但我的确要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们,我苏默手下有的财产和能量的确庞大得惊人,我背后也的确存在一个彼此联结紧密的团体组织。但我同样要明白无误地告诉诸位,我希望你们加入我。因为这个组织所为的不是任何一家一姓的荣辱,也绝非任何人的私利。你们可以在这里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当然也会得到应得的回报。若是无法正当得到回报那就是你所努力的是否正当了。” “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也不知是谁带了头,突然哗啦啦地,所有人齐齐起身,鼓掌声雷鸣。 所有人看着这个年轻的面孔,心思各异,但至少这一刻他们由心地位这些话鼓掌。 这些关于年轻人梦想和渴望的鼓掌。(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入城【第二更】 荆州,彭海若此刻的心情不大好。 原本在他看来,自己一击捅向陆家的腹心想来应该是致命一击了吧?捅向BOSS的最后一刀,理所应当也能收获最丰厚的回报。到时候等苏默背后的那一系书院派登上政坛掌握权力,我彭氏也应该以此功勋洗白罪过了吧? 一切都想得很美好,甚至的确如彭海若所想那般。江陵城被攻破的影响力的确是惊人无比,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这差不多就是捅破天的事情了,就算皇帝驾崩都未必有这么影响力恐怖。 陆家堂堂世族之首,能力强大无比,却被一伙小土兵给偷了城,数千人尽数窝在大宅里,旦夕就有覆灭的可能。如此这般,谁能不为之惊愕? 可以说,就算这会彭海若等万余叛军立刻灰飞烟灭,陆家的实力也要至少跌落一半了。首先是影响力的极大伤害,其次便是真切的损失。整个江陵城的商业价值基本上是毁了,就算要恢复没个三五年也没有可能。而江陵城几乎所有产业直接间接都是陆氏的产业,江陵城过万人除了外地商人全部和陆家有这样那样的渊源。 而这些人就是陆家实力的表现,有这些人存在,就是陆家影响力和权力的基础。 只不过一场叛乱袭来,整个江陵城顿时萧瑟,万余叛军被堵在城内,除了发泄怒火烧杀抢掠外还能干嘛? 故而,除了那几千侥幸躲入陆家大宅的幸运儿以外,整个江陵城数万人几乎要死伤过半。量化起来,其损失不啻于一个天文数字。 更加形象一点,以前的陆家在八大顶级世族里排第一,一个顶三个。想要对付陆家,非八大家里三家联手不可敌。 整个八大家里,除了排名第二的周家因为叶向高的缘故可以和陆家掰掰腕子以外,可以说实力相差是十分悬殊的。 而今的陆家呢,经过这么一场摧残,尽管论起实力依旧在八大家里排行第一【钱财啊,人脉啊,官场上的布局,政治权力的核心实际上都不不止在江陵。一个顶级世族肯定不是地方性而是全国性的的。彭海若的破坏力再强大也只能局限于江陵一城,其损害对于江陵以外的陆家影响不大,能被彭海若扣住的都是陆家的前一代和后一代,前者是底蕴的一部分,后者是希望的一部分。】,但一挑三已经不可能了。毕竟彭海若这么一击对陆家的伤害是极其残酷的,尤其是对声望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 江陵之事在大华启兴三年九月三十的时候迎来了转折。 陆慷拜相的消息在彭衷白一封带着十数土司署名的书信中一齐到了彭海若手中。 自从陆慷登位首相后,荆州的气氛越发趋于缓和了。就连在施州卫的各个土司首领也纷纷派人入城劝说彭海若莫要冲动,一切以大局为重。 不错,是要以大局为重了。 缓缓再三看完整封书信的彭海若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一整天,到了第二天,声音沙哑的他只是下达了一封命令:“将那些偏院的孩子放出去吧!” 偏院的孩子就是陆家大宅里住着的那些旁支,这些人血统较近,却在整个庞大的陆家之中并不一定掌握着权力。故而,其成分颇杂有身份金贵的也有身份低微的。当然,身份只是相对于成年人而言,这些人未来的轨迹基本上已经固定了。但对于孩子而言,一切都有可能。 彭海若将这些孩子送出去这份心意不可谓不精妙。 “我要的,只是一个存活的希望!”彭海若看着南边,突然愤恨了起来着:“苏默……废物啊!” 陆慷拜相,中枢的轨迹还不清晰吗? 苏默,以及苏默背后的那一系都败了,败了,亡了。你们死了不要紧,干嘛拖着我啊! 彭海若在咆哮。 江陵城外。 “疏影,不哭!别怕了,没事了。有哥哥在就没事了!”陆禅解了甲具搂住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不住地摸着小姑娘的头:“哥哥来了,城里的人都会救出来的。” “好……哥哥,你一定要把那些坏人打~炮啊。七姐姐就是因为慢跑了一步被那些畜生……畜生污了身子以后活活逼死的啊……呜呜呜……” 咯吱…… 陆禅的手握得更加紧了,缓缓摸着疏影的头发,又对着几个面容沉肃拼命做出成熟的半大男孩子点点头:“你们出来的时候是将女孩子护在中间,做的不错。没有惭愧陆的姓,好了,都下去吧。对了,你们可以领一副衣甲武器入伍,没事就走吧。” 一个个半大男孩子咬着唇,眼放精光后肃然行礼。 送完了孩子后,城外里还留下了一个戴着斗篷的人。 秋雨已经在江北大地上淅淅沥沥地下了,但今日天朗气清,却绝不是需要雨具的时候。 陆禅挥退了所有人,场面上只余下了两人。 斗篷人敬佩地看了一眼陆禅:“陆公子精明得让我有些……不敢置信!” 陆禅目光一沉,他显然是想到了宝庆一战。那是他的第一战,也是他在和苏默之争的决定性失败。若不是因为陆家这个庞然大物在背后罩着,只怕他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重起了。 饶是如此,宝庆一战还是如一个污点一般怎么也洗不去。 同样,在接连的磨砺下,曾经倨傲自负的世家子而今已经收敛起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倨傲,在接连的的挫败中并未被彻底击倒,而是当做磨砺迅速成熟强大。 “人总是会成熟的。”陆禅眯起了眼睛:“说起成败,眼下还太早了吧。彭海若!” 斗篷人正是彭海若,而今陆家上下无不恨之入骨的叛军之首! “能见到我却没有迫不及待扑上来杀了我,陆禅,你的确很出人意料。你在宝庆时若是有这副城府,又如何会输给苏默那个侥幸之徒?”彭海若感叹着说道。 陆禅却没有多言,而是直接道:“这些挑动心性的话难道不觉得有些太多余吗?你此来,不是与我叙旧的吧?” 彭海若收敛其表情,正色道:“不错。我不是来叙旧的,我是来寻求希望的。从永顺城出来我所求的就是希望,一个存活的希望。你若是愿意给,城我立马就让给你!现在,我想知道你要怎么让我信你能给我希望?” “我和你进城,放了他们!”陆禅淡淡说罢,好像刚刚和妻子道别去工作。 衡阳,南华书社。 人群散去,苏默这番话却在不断扩散。 所有人不禁回味着这片让人热血沸腾的话语,更有记忆极佳之人当下就默写出来将其寄送到了《时报》和《文汇时评》手中。 此刻的苏默坐在南华书社的顶楼,闫默华和苏羽在一旁陪同,至于那些扩散的效应,苏默却是不怎么关心了。 “坐吧,登高望远,风景可真是美啊!”南华书社是个四层楼高的楼房,在高层建筑缺少的古代,南华书社的屹立多亏了砖石水泥混凝土的应用,当然还有大华钢铁厂建立后大量钢材应用进建材的效果。 而今苏默双手撑着栏边,凭栏远望,满城烟雨尽在眼前。这种登高望远,风景尽揽的感觉颇为奇妙。 学着苏默的动作,闫默华和苏羽也是分列左右撑着栏杆看向远处。 满城楼阁入目,人烟繁华至心,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心神开阔起来。 三人就这么并排地看了一会,苏默开口道:“其实我来这里,是以失败者的身份。” “默华,说来你我也是一届乡试的举子了。想必我的事情你也有所听闻,也很是疑惑吧?”苏默扭头看了一眼闫默华。 这会的气氛很轻松,闫默华也对苏默这种尊重由心地敬佩和感动:“不错。公子进乡试之时可是十分低调,刻意不引起注目。只是以公子之大才谁都明白解元之属非君莫得,可为何最后策论,却引得群情汹涌。甚至不得不让天子钦点解元,这虽是殊荣,却也是秀于林之疾风,对公子大为不利,得不偿失啊!” 苏默缓缓点头:“不错。这是我刻意施为的,只是我却想不到,想不到中枢变化如此之快,快得让我……大栽跟头啊!” 苏默脸上的苦涩浓郁,气氛一阵沉默。 “入场参考之时低调,只是我不想因为我的身份让陶公纪……纪考官难做罢了。大家也知道我与他们相交甚厚,若是一点点高调,必定会让湖南首次乡试染上污名,这绝不是我愿意看到的。故而,委屈一点算不得什么事。至于策论,则是为我乡试后进京在做打算。我打算以此一文做出试探,为书院做出试探,看看天下到底还有多少正义之士愿意革故鼎新,涤荡这天下污秽,一振浩然之气!”苏默说到这里,目光灼灼,两人听得一阵心潮澎湃。 紧接着,苏默又道:“只不过这天下变得太快了,太快了。” 闫默华默然,随后忽然沉声道:“那公子可有改志?”(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结社与解围【第一更】 “一日未改!”苏默肃然:“若是变了,那还是我苏默吗?” 这话说罢,窗外秋分渐起,苏羽冻得一个哆嗦。苏默与闫默华却一点未变,良久闫默华朗声笑道:“既然如此,我闫默华愿附骥尾,誓要变了这片天地!” “好!”苏默揽住两人的肩头,看向窗外,道:“这天下的希望终究是在我们青年身上的,就为了这志气,今日,大醉一场!” 苏默豪气一放,宋凤初和赵冉雄却是不期而来:“公子和默华谈得畅快,但如此美事,岂能少了我们?” 苏默大声应下:“少不得,一个都少不得!!” “还有我们!”南华书社士子一个个上来,齐声大喊。 “好,一起!” 苏羽此刻开口:“等等。如此盛事,岂能师出无名?我看,今日不如成立青年振国社,愿意为振作国家,复兴民族而奋斗努力的,皆可入社!” 宋凤初接着应下:“我看,还是以青年振国党为名不错。这党首,请苏默公子为之!” “对。如此盛事,当以苏默公子为魁首!” “正该如此!” …… 苏默大胜应下:“好。醉仙楼十八桌,喝下再说!” “走!” 江陵城。 陆禅孤身入城的震动让整个江陵城的叛匪一阵震惊。当陆禅跟着彭海若走上江陵街头的时候,路上一个个看热闹的叛匪便将整个大道几乎都堵了起来,直到彭海若手下赶到将人群驱散,这才得以让陆禅安好进了县衙。 明清都有不修官署的说法,所以江陵县衙颇为破旧,但彭海若甘之如饴,他此来不是享福的,只是为了全族一个希望才冒此大险! “陆公子如此勇气可着实让人钦佩!”彭海若端坐主厅首座,陆禅列坐左下,其他所有位置哗啦啦十数贼将坐着。 每个人都是目光炯炯地看着陆禅,无论如何,陆禅敢一个人不带就进城,这对他们而言实在是非常震动。 十数人的凝视压力不小,陆禅却端坐其中,分毫不动:“要说勇气,却大半也都是你们给逼得。故而这着实算不得什么。彭首领,诸位好汉,当下情势大家都清楚,就这么僵持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一点好处。陆某本着诚意来了,却不知道诸位好汉胸中可有诚意?” 一名黑脸大汉看着深入贼营毫无怯色的陆禅,冷笑道:“诚意?当然是有的,你立刻退兵三百里,再拿白银五十万两,我便将大宅内的人都放出去。若是不然,哼,便请陆公子在此屈就,过这新年好了。陆公子此番的诚意,我们可是十分感动的!哈哈!” 黑脸大汉笑容肆无忌惮,场内众将却多是点头。 彭海若目光一沉,呵斥道:“羊壶,你身为军中大将,在客人面前怎么如此无礼?太不像话了!” 黑脸大汉羊壶低下头,嘿嘿一笑,也不辩驳。 陆禅也是笑,好像浑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一般。在他看来,彭海若这谈判的手段着实拙劣得很。彭海若唱红脸,这黑脸大汉羊壶唱白脸,为的还不是将威胁放出,好太高谈判条件? 陆禅顿时收敛起了刚才的笑意,声音平淡道:“我既然进城了,也就没想着窝囊地出去过。本官万余虎贲手头的本事如何,诸位或许不清楚,但我训操半年却最明白。就算是到了江陵城我也没放松过训练。至于诸位手下那些兵马本事如何……呵呵” 说到这里,陆禅看了一眼彭海若:“有些大家都明白的东西我也不戳破了。本官是带着诚意进来是要解决问题的,你们要希望,那好,我给你们一个希望。但有些人自找绝望,我也不介意黄泉路上送一遭。哦,对了,三百架投石机已经组装得差不多了。你们呢?”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羊壶更是双目圆瞪,愤怒站了起来:“陆禅,你不要欺人太甚!” 彭海若这时候打了个哈哈:“哈哈,坐下坐下。我看,如此陆公子这才是真心想要解决问题的嘛。” 场内众人神色一动,彭海若接着道:“我看这银子就算了,谈钱多伤感情?只不过,出于你我的安全,贵军撤退一百里还是有必要的吧?我们这些亡家之人所求真的不多,只是为了一个存活罢了。只要贵军真心想着让我们能活下去,这合作当然才能成功。故而,这船只,贵军也要帮衬一二吧?” 场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目光纷纷落在陆禅身上。 甚至,瞪着眼睛的羊壶最凶戾,看那模样,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一般。 陆禅依旧是气场强大,丝毫不为所动:“这些条件的确不算过分,但我若是就这么答应下来,就算我应允其他人也绝不会答应。这个决定我太吃亏了!” “既然答应了你还婆婆妈妈什么?我看你是分明就是想捣乱的!”羊壶蛮不讲理,猛地一拍桌子。 陆禅只是看向彭海若。 彭海若沉吟了起来,良久,这才道:“陆公子有何见教?” “我要将里面的所有十六以下的孩子和妇孺都带出去!”陆禅淡定道。 “绝不可以!”这下,不止羊壶拍桌子了。 刷刷刷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怒视起来。江陵城内的局势说简单绝不简单,说负责却也不负责。 说简单,因为这就是一宗超大规模的绑架案。 说不简单,却也是因为这绑架案着实有些让双方棘手不已。陆禅的兵马十分强大,一万大军团团围困可以说将整个江陵城堵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故而,叛军在城内其景象几乎可以说让人绝望。 但他们手握着一个超级强大的王牌,整个天下最顶尖的世家就在他们手里握着,一旦陆禅拼命,里面的人也得跟着陪葬,整个陆家半数元气都要消失。 有这么一大群人质在,城外大军想要攻城就非常束手束脚。 如此一来,对峙和僵持就成了必然。 只不过,这对峙一日久,城外军心不会有啥变化。但城内军心却绝对会日渐衰落,要是哪个叛军将领意志不稳来个骗开城门,这万余叛军的灭亡就旦夕可至了。 故而,城内叛军实际上也是分歧众多,每个人看着对方好像都是叛徒一样。如此一来,城内的气势着实越发惨淡起来。 虽如此,他们也不是没有倚仗,另外一个小围城里面的人就是倚仗。 比谁更强比不了,比更烂这个还是可以的。 随着围城日久,陆家大宅能坚持的时间也不多了。里头存粮毕竟是有限的,几千张口,没多少天就能吃完。 再说,他们作战实际上也是顾虑重重。一旦开打,半数以上的妇孺就是他们的牵绊。若是将这些妇孺孩子放出去里头留下来的千把男人可个个都是硬茬子死士啊!到时候,陆家大宅的威胁性也就大减了! 陆禅这要求不可谓不阴狠! 所有人齐声反对,彭海若却独自沉思了起来。 陆禅也是十分淡定,任凭所有人对其怒吼大喊,就连恶毒的咒骂也是纹丝不动,端得一副好城府。 良久,彭海若道:“妇孺可以送出去,但孩子不行!而且官军必须先退出一百二十里外,一步都不能再靠近!只要答应我的条件,十日后我便出城!” “可以!”陆禅只是沉吟了一会便答应了下来,随后,看也不看这些叛军将领,独自就走出城去了。 一路上所有叛军见陆禅如此嚣张,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而彭海若也只是久久凝视陆禅的背影,不发一言。 一旁的羊壶咬咬牙,道:“大将军,就这么放他出城吧?” 彭海若拍了拍羊壶的肩膀:“不放又能如何?我们能威胁到陆禅是因为手里握着的是他们的人,若是换一个北边那些将领,谁管宅子里是什么人物,早就杀过来了。江陵城的城防是不弱,但城头上还有几个肯死心守着的?看他怎么做吧!” 彭海若的判断几乎完全正确,出城后的陆禅便命令大军后撤一百二十里,一点也没少。随后,之前叛军从江边搜刮的大小船只也尽数留了下来。 见此,彭海若又将城内那些妇孺给放了出去。这一次,陆禅倒是先行派了三百近卫入城接送,对此彭海若也容许了。 在十天的时间里,见到大船的彭海若让斥候骑着快马毫不珍惜马力地将周围一百二十里全部搜查个遍,一见无人,叛军顿时乱哄哄地冲去了码头。 近万人携带者无数珠宝金银财帛上船,原本略有盈余的运载量竟是装不下这么多人了,不得以又搜刮了一些小船过来,这才让万余叛军得以顺利带着人财渡江南下。 站在船上,彭海若凝望江南,前所未有地激动:“成了……成的成了,我们活下来了!” 船上一片欢呼。 同样在欢呼的羊壶却总觉得不对劲,他唱白脸却不意味着他是个粗俗鲁莽之人。相反,能够成为彭海若的副手,胆大心细也是有的。感觉了不对劲,羊壶便仔仔细细地琢磨了起来。 忽而,他身边的一名亲兵嘀咕了起来:“大船开的怎么这么慢?” 羊壶下意识道:“这些船都是抢来的,军中本来就没什么人会使船,能开动就不错了。” 说完他就愣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帝京处【第二更】 江陵城。 领着一千骑卒率先入城的陆禅心情复杂,江陵城破败了。千年的家族传承,百年的鼎盛兴旺,一朝在这里被撕烂得稀里哗啦。 乱兵虽然走了,街面上却是一片破败。最为让人心揪的是满城素篙…… 整个城市几乎家家挂白,也就是说,这里每家每户都有死人。 叛军的军纪极其糟糕,可以说,一直只是为了破坏而存在的武装力量根本就是一个不可控的恶魔。整个江陵城除了陆家大宅外,其他在外面的几乎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兵灾的影响。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乎成了叛军的代名词。 在对峙之中不能找陆家大宅泻火的叛军几乎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欺负平民百姓。 江陵城内就算有敢于反抗的,也会被彭海若巨心狠手辣地全部杀掉,他本来就没想着能在江陵城长久占领,根本不需要怀柔。 总之,整个江陵城的元气差不多是伤了六成,想要恢复元气,非五十年不可为。若是想要恢复那种华中地区最繁华郡邑的程度,也许陆家再也没有机会了。 感受着这种哀声,陆禅见到了精神头很不好,却强忍着最后一口气的陆凡慈。 “那群叛贼,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是陆凡慈的第一句话。 陆禅缓缓行礼:“夷人少有会操船之人,船中便有手脚他们也不会发现,此次孙儿定让他们都沉江去!” “那就好……那就好!”陆凡慈皱成一团的脸上舒展了一点:“若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陆禅眼中锐芒一显,忽然有些担忧了:“祖父且宽心,明日江上便能见浮尸了。切莫忧心啊!” 此时江面,突然一阵嘈杂声响起:“船进水了,都进水了……船是破的!” “官军……杀来了!” 三日后,《时报》《文汇时评》接连抨击陆禅。其心狠手辣,万余叛军尽数沉尸江面,就算有余孽想要逃生也无一人躲过陆家派出的水鬼! 如此惨烈,陆禅之手段让人为之一肃。 帝都,十月。 江陵之事得以解决,陆禅稍事整顿便开始入川。而对于民间抨击陆禅的声音,也十分理所当然地被当朝诸公无视了。 西府枢密院都承旨【执政一下第一人】王慧纯更是下令嘉奖陆禅剿匪有功之事,算是为之前陆禅的宝庆之败洗刷了一下。 随着新一任政府的运转,东府西府新官上任后,自然是会有新气象。首先呢,东西二府的宰执们便开始分派任务了。 动作最快的是西府方面,陆慷卸任后,朱瑱进入了枢密使的班列。但对于这个职位,朱瑱本心而言并不喜欢。 他是文臣,地地道道的文臣。在嘉垣七年中进士后一路从平遥县令至中枢大佬,走的是纯文官的路子。虽说这有避嫌镇将的意思,但说起来也是因为其着实没有军事天赋的缘故。文官好言少实,嘴炮的功夫这些人一顶一的能耐,但说起实际做事,大多数都是抓瞎。朱瑱能一路走上次相的位置,当然知道怎么收敛这些缺点,故而面对军事只能少说少做少犯错误。如此一来,西府事务难免会有架空的危险。眼下帝国危机四伏,四处用兵,西府一个不好各种帽子就能扣到他头上。 故而,此次登上西府之位,他本心而言是极其不愿的。就算是比肩东府之长的位置,他也并不喜欢这个生疏的领域 但他终究是晋党中人,九边镇将之中的牵扯着实太多了。此次陆禅发力,绕开晋党直接找到九边镇将,竟是拼着费了大力气一个个说服,反而将原本不赞成和陆禅妥协的晋党集体给拖下水了。 朱瑱身为晋党大佬,差不多就是被逼宫做出了和陆禅妥协的决定。 故而,纵有不甘他也只能选择妥协。只不过架空的威胁每日都在头顶上萦绕,这让朱瑱十分难受。于是,他只能在分工一事上动手。 大体上,西府负责全国军事,主官朱瑱全面总揽,而石方宇作为最主要的副手负责协调帝国最重要的战略方向,东北,华北(京畿),西北。 但朱瑱对此却来了个大转弯,让其负责完全不熟悉的华东,华南以及京畿一线,转而命齐仁河负责帝东北,西北。本来熟悉华南华东的谢如轩却被分工为华南,华西南。 这个分工,除了齐仁河是晋党中坚没有乱搞外,其他两个等于是彻底反转了。 西府之中对此分工反弹颇大,但朱瑱也是老官僚了,手腕权术都不缺,这是新官上任不能堕了威信,故而强硬压了下来。 西府一团乱麻且不提,东府陆慷上任后倒是颇为温良,口称不熟悉政务,需要各位同仁支持。但真正到了分工的时候顿时就变了一副面孔,陆慷全面主持工作自然不需他言。但在分工上,变动就非常大了。 最为关键的财权被任国谷把持,人事权也收归陆慷,其余工作则由顾明负责,文国权在新一轮分工中不仅失去了对人事权的过问,其主要职责更是沦为负责番邦外贸,朝贡往来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上。朝中世族把持的局面近乎赤裸。反应到地方上,各省督抚大变动的局面也日渐开始。 各省人事开始变化,御史弹劾赢忠的奏章也越发密集。对此,赢忠却死硬钉在了湖南巡抚的位置上,撕破脸一般拼着声望大降也硬是不辞职。 就算是赢忠牺牲个人声望保住了官位,但书院派在各地的局面依旧是越发难堪起来。 在这样一系列的人事变幻中,原本该居于主要的启兴帝却变得异常低调。 这让朝臣分外不解的时候也开始大张旗鼓摄取权力了。 燕京帝都,御书房。 启兴帝以前在御书房的日子挺多,看书却很少。近日在御书房的时间不多,但看书的时候却很多,原本空旷的书架随着天子的走动越发堆满了。御书房不是藏书阁,但天子喜欢的书这里都会放着。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对天子的喜好已然摸透。 但御书房的真正作用从来都不是放书,而是议事。 天子读书的时间多并不代表国家教育事业蓬勃发展,而是代表天子……太闲了。这个论断一下来,就连徐天放都不由为之一叹。 天子是皇权世界最为核心的存在,也是世俗权力系于一身的天之子。若是天子很闲,那便意味着天子的权力缺失。 也就是权臣作乱,国将不国! 一念及此,徐天放整个心尖儿都为之一颤。 “天放。”启兴帝的声音很清,只是捧着的这本书久久才翻过了一页:“跟着朕就这么胡乱逛着,难为你了。” 徐天放眼眶一热:“能跟随陛下,是人臣之本分,不辛苦,不辛苦!” 岂能不辛苦,帝都居不易,就算是侍读学士但官阶不高,衙门也没有小金库,在物价腾高的帝都生活从来就没有容易过,更何况侍读学士历来是天子近臣,在帝权衰弱的今天,这玩意完全就是一个人见人嫌的活儿。只是,天子能过问关怀,这是多大的荣誉,再辛苦又有什么? 启兴帝拍了拍徐天放的肩膀,轻声道:“我有一件事情,却是要难为你了。” “为圣上效命,这本来就是本分啊!”徐天放大拜而下,他说得激动,话语间的愤懑之气怎么也淡不了。 启兴帝一阵感动,这是真性情的臣子才会如此啊。拉起徐天放,启兴帝郑重道:“那我便交代给你一件事情。明日,你联络帝臣,造势将衡王接入燕京吧。” “是!”徐天放转瞬就想到了这其中的危险,衡王进京,那等于是启兴帝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啊! “此事只怕会争执日久,你们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若是钱财有所短缺,内库会拨付出来。”启兴帝缓缓道:“去吧,注意保全自己。” 翌日,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奏请衡王入京为陛下贺生生日礼,为全兄弟情义。礼部主客司郎中冯洁、吏部考功司吴绮附议奏事。 第三日,东府以帝京不容二王为由否决。政事堂议事,为天子选妃。 启兴帝坚持不允,遂罢。 又五日,朝议时,礼部侍郎崔玉吉议天子子嗣艰难,中宫不稳,为国家社稷论,当早加子嗣,以稳国本。 天子拂面,不语。 翌日,御史中丞贺四欢联名御史十七人,奏请天子加妃嫔。又有给事中付理弹劾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言行不端有辱斯文,请罢侍读学士职。 天子留中不发,由于侍读学士是从四品官职,非天子大印不可罢免,故而留中不发后,此事僵持,至于贺四欢的提议,更是被启兴帝下意识无视掉。 天子的沉默战术短暂奏效,但稍待,恼怒的乌台【都察院】便发威了。 吏部给事中雷保弹劾吏部考功司郎中吴绮收受贿赂,逼索外官【此处指地方官员,考功司主管官员绩效考核,十分重要】。 左佥都御史钟云赞弹劾礼部主客司冯洁言行不敬,昏聩无能。 这两个弹劾者一个是言官里分量最足的给事中,一个是乌台排行前五的大佬。两人出手对付俩五品官,自然是无往不利。 这一次,东府直接就批了,贬吴绮为遂宁知府,贬冯劫迁安顺知府。随后知会一声天子便可,也不管启兴帝什么脸色。(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小德顺 燕京城的纷乱最终以政~府的胜利落下帷幕,四川遂宁虽是大郡,但此刻四川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遂宁更是叛军奢氏的前进基地,这个时候上任遂宁知府根本无用,还得冒着生命危险。 至于安顺也是地处贵州,不仅偏远贫瘠,而且一路上深山远路,还处于战争时期,比起遂宁也好的有限。 吴绮两人的贬斥给政~府和天子之间的小摩擦落下了帷幕,随后朝廷归于宁静,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启兴三年秋似乎除了这一桩小冲突外,一切都是政通人和,和光同尘,再无矛盾。 但事实上,燕京的水从未清澈过。任何波澜的卷起都有可能引动一场将整个帝国倾覆的爆炸。 燕京,大内。 小德顺是个小黄门,身份便是大内数千名太监中最底层的一员。在戏文里面看来,太监这职司应该是个很牛掰很神秘的职业。得天子信重,权臣俯首,耀武扬威最是快活。当然,这一切都是反派的角儿,用意从来都不是鼓舞百姓们自我阉割去当那权倾天下的大档头。但无论如何,历来权倾天下的太监们大多都是贫贱的出身。故而,出身贫贱想要权倾天下富贵无双,当太监就是一条出路。 比如小德顺,年幼时的名字早忘了,游手好闲坑蒙拐骗的父亲自己养不活,却想着能够荣华富贵一把。于是便将小德顺阉了,又舍了全家银子将小德顺送入宫中。为的就是小德顺机灵听话,最后攀上大内的墙头,做出一个权倾天下的大档头来。 只是,宫中不好混,里头弯弯绕绕多得惊人。就算小德顺再怎么装孙子做乖也只是跟着一个老太监在宫里头慢慢地熬资历。每日忍受着随时都可能有的毒打,繁重的劳力,以及空虚的精神生活。 比起外头,这里委实只是多了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机会罢了。毫无希望的麻木让小德顺每日只能在最深沉的梦里才会去想一想曾经渴望的美好生活。 但眼下,今晚他却还需要继续将宫里头的污秽~物收拾好,刷马桶,倒粪尿,然后拖着疲倦的身体去角楼里头值守到深夜。 当疲倦到极点的小德顺蜷缩着身子在角楼里头几乎毫无存在感一般地偷懒时,迷迷糊糊中,一队人从深夜中走来。 “现在可安全?要是让人发现了谁的脑袋都别想留!” “我知道,我先去角楼里头看看。” “快去快回,冷死我了。” 很快,蹬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小德顺下意识地往最阴暗地角落里缩过去。 月光下,角楼里头空无一人。 “没人。柳神医快随我换装出去吧,这会有一对粪车将要出去。一路上已经安排好了。” “好,这次给那为主看完病我便归隐深山,只求这种事情莫要再找上我了。对了,那些资料,你都好好烧了吧。” “这些我都明白!柳神医这边随我来……” 声音越来越远,小德顺却是眼睛瞪得老大,双手死命地抓着身后的墙壁,双腿一蹬一蹬地将自己往后退,似乎想要远离什么一样。 “治病……那位主……主子……神医……治病……到底是什么病……天呐……” 小德顺深刻地陷入了恐慌之中,深处宫廷,尽管在启兴帝这里阴暗面比较少。但每日的辛苦让他分外明白,在这里,知道得越多越是危险! 而他……突兀地知道了一个秘密! 要知道,而今的宫廷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权力显赫的宫廷了。太监们的权力更是缩水地分外残酷,帝权失落,权力依附于天子的太监们自然也随之落寞。 随着权力和利益越发局限,宫内的人们并未有齐心协力起来,而是因为越发少的权力而日益斗争,环境越发恶劣,每个人都在算计着。 “知道越多,死得越早!”师傅的话瞬间回想了起来,小德顺战战兢兢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突兀地,他想起了桂三。 “那可是陆家的人啊……一旦要大档头知道了……”小德顺深吸了一口气:“再想想,再想想……” 小德顺彻夜未眠。 贵州,水西城。 曾经贵州的战争策源地此刻已经重归朝廷的控制,王三善驻兵此处,着实不易。 说起来,自从贵阳—安顺一战落幕后,贵州的战局就变得有些波动起来。贵阳解围后,安彦雄退守陆广河。这个时候,云南官军在巡抚蔡复一的带领下也先后收复平夷,沾益二城,由此云南的反叛势力基本肃清。 同时,随着屯堡军入湘余部休整,在贵州战场上唱主角的官军就只有王三善所部兵马了。其后,王三善继续在贵州转战,在新任贵州都司安梓的帮助下,发动新一轮攻势。这里有必要提的是原先的贵州宣慰司被裁撤,鉴于贵州改土归流决策已定,为了安抚大土司安梓,命其为贵州都司。 于此,启兴三年五月,王三善保举大将王超为总兵官,读陆广,趋大方。随后,总兵官张皋立渡鸭池,都司兼出黄沙渡,三路并进。 此前大军浩浩荡荡,王三善所部攻无不克,又因为此前为了捋顺贵州事务耗费了太多时间,停留过长,中枢不满。惹得此次再行进攻的时候,各部急躁,纷纷争功。竟使得原先三路合围之势变得前后脱节。 于是安彦雄集结最后的全部精锐,先后在陆广击破已成骄兵的王超所部,又在鸭池合围官军,试图歼灭孤军深入的张皋立所部。 若不是善于丛林战的安梓率兵及时赶到,只怕张皋立所部也要重蹈王超覆辙了。 饶是如此,官军还是惨遭大败不得不溃退,贵阳再次受到威胁。 安彦雄更是再整旗鼓,再次进攻贵阳。见此,王三善派遣偏将齐吉祖,王建中等破莲花宝鉴,救青岩,进攻八姑荡,焚烧两百多座村寨。 随后,王三善又督师前进,叛军安良降服。总兵官张皋立击败叛军于羊耳。至此,云南官军两路援黔,解除安南之围。又收服普安,新兴,打通了贵州上六卫的道路。至此,王三善亲率兵马六万,渡过陆广河,略地三百里,斩叛军一万八千人,直接攻陷贵州反叛策源地水西城。在此擒获蔡金贵,张向吉等贼酋,而安彦雄侥幸逃离。 经过这么一起一落,水西这才重归朝廷的怀抱。王三善驻兵此处,也开始准备完全推行改土归流的政策。 “我要见王巡抚你凭什么阻拦?”一个女声压抑着愤怒。 “安都司,属下已经说了,巡抚大人不在。请不要扰乱巡抚官署的办公!”回答女声的是叛军降将,归降王三善后被收入幕府幕僚的陈启宇,贵州平叛后,这里的彝人也颇有些受到歧视。就算安梓是平叛功臣更被嘉奖为贵州都司,但对于这个女人,还是有许多人心还不满。更多的时候,则是对一个才区区二十不到就登位正二品武官的都司感到嫉恨。 无疑,眼下无官无职的陈启宇就是此类。 安梓银牙暗咬:“我这是朝廷大事,事关整个西南的安危。你怎能如此?” 陈启宇被安梓这么一番话吓了一跳,转而便恼怒了起来:“巡抚大人不在,难道要我变出一个巡抚大人给你吗?你若有重要的事情,那你说,若是真重要,我再给你通传过去,若是不然,哼,那少不得要参你一个谎报军情之罪!” 安梓冷哼了一声:“本官正二品武职,还不是你一个区区无官无职之人可以弹劾的。给我让开,我倒要看看堂堂巡抚署衙,有没有一个可以管事的人!” “不让!来人,给我拦住!”陈启宇恶狠狠地看着安梓,这张艳若桃花的脸可不止惹了多少双贼眼,盯着安梓高耸的胸脯,陈启宇道:“巡抚署衙不是你的都司府,止步!” “那好!”安梓止住情绪,冷冷道:“本官此来,就是要告诉巡抚大人,改土归流之事,且不能急切用时。贵州百万土人,大多数终归是心向朝廷的。许多土人在叛乱大潮之中并未参与,而是安分守己。改土归流之事关系百万土人之安危,若是一个不慎,西南将在其纷争。而且也会为安氏叛贼所用啊!” 陈启宇大笑起来,继续色迷迷地盯着安梓,良久才慢悠悠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改土归流之事。安都司,你身为武人,如此朝廷大事还是少沾边的好。此等要务事关重大,更不是你可以参与的。更要记住你的身份,有些事情,还是少管得好!” 安梓胸脯一阵起伏:“勿谓言之不预!” 说罢,转身就走。 陈启宇重新坐下,端起了一杯茶,想也没想就要喝,却不料这茶是他刚放的,烫的嘴皮子一阵哆嗦,反倒是让茶泼了一身。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陈启宇登时就要怒喝是谁干得。 却不料,一个五十余面色红润的身着高品文官官府的老人走来,正是王三善。 生生将卡在嗓子里的话都咽下去,陈启宇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抚台。”(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贵州反复 王三善点了点头,慢慢步入巡抚署衙。这一次陈启宇倒是大体没撒谎,王三善的确是出去巡视军营了,但军营距离巡抚署衙也不远,只要陈启宇肯说完全不必让安梓继续兜头乱转。 王三善看了一眼门房,漫不经心道:“今日可有人来?” 陈启宇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安梓神通广大告状到了王三善那里了。只是转念一想,她要是有本事还能在这跟他辩论么?和她勾勾搭搭的苏默倒是有这本事,可苏默是在湖南! 一念及此,陈启宇平静自若道:“回禀抚台,有几个问改土归流之事如何进展的,其他倒是没有。” 陈启宇用了个偷换概念,将安梓质疑改土归流的事情变成寻常百姓询问如何改土归流。 听此,王三善也是点点头。若是几个普通百姓问倒是的确说明了民心所向,大家对改土归流还是很信任的嘛! “好。既然如此,你就先将水西县令的职司暂代了吧!”王三善说道:“水西也是繁华之所,黔西北交通要地,商业往来也不算贫瘠。你若做得好了,到时候这份功勋是少不了你的。” 陈启宇张大了嘴:“属下不敢当,以属下之身份,还是跟随抚台左右吧。” 王三善仔细看了陈启宇一眼,没有在说话。而是开始部署撤军事宜。 不错,管局从水西开始撤军了。 贵州的战事大体已经平靖,补充休整完毕的王朝发誓要雪耻,领着先锋大军出兵收复遵义,而张皋立所部跟随其后,准备支援。 对此,感觉贵州之事已经平稳的王三善开始撤军。大军驻扎外地军粮耗费极高,水西尽管算是叛军的老巢,但叛军这里的缴获并不算多,能够收入朝廷囊中的更不算多。故而,继续驻扎太多的兵马在水西就显得很不划算,而首先撤出的是都司安梓所部六千名彝族土兵。 或许是因为叛乱后遗症的缘故,尽管这些土兵跟随屯堡军许久军纪不错,也未有扰民之事发生。但叛乱中的彝人带给所有人的印象实在是太坏了,这让所有人下意识对安梓等彝兵心怀芥蒂,十分警惕。 这个现象让安梓十分无奈,就算发觉诸多土司蠢蠢欲动也是无力,尽管他公文一封送往巡抚署衙,但结局却是石沉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仅如此,安梓也明白,他反对改土归流的名头是传出来了。也许为了防止他破坏改土归流,首先就要把她送回去。 回眸远望,看着日渐远去的安梓,轻叹一声,安梓道:“大军继续开拔,亲卫队随我集合!” 王三善也跟着撤军了,在他身边的只有所部亲卫三千人。原本王三善身边还有八千人,不过遵义前线战事吃紧,为了支援前线战局,王三善便命齐吉祖领兵马五千前去。而自己则在偏将王建中,副总兵秦民屏的护卫下东撤贵阳。 此时值秋,兵马浩荡前行,一路上蝉鸣不止,让行军枯燥更添一分。 至于在马车上读着报纸的王三善倒是不愁,他是高级文官,在平叛已经差不多无虞的时候,好好享受一些也无人指责。更何况王三善都五十多快六十了! 看着报纸,王三善时不时皱眉。中枢的动静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连天子的房事都干涉了起来。政~府这个举动,只怕有些太过线了啊! 王三善正看着,忽然马车外响起了陈启宇的声音:“抚台,安都司的公文,说是分外紧要。” 王三善略一皱眉,安梓在水西那么久,时间那么多怎么挑着这会将公文递进来? 行军的时候正是疲乏的时候,这会看公文那是一顶一烦人的。虽然这么想着,但王三善还是将陈启宇喊了进来。 “将公文给我吧!”王三善接过公文,细细读了起来。马车上一摇一摇的,再加上王三善年龄大了,眼神也不好这看起来很是费神。粗粗看了一下,王三善便将公文丢给了陈启宇:“你看看。” “西南已经平靖,哪里还有什么能威胁官军的土司?”陈启宇嘀咕了一声,轻轻念了起来。 王三善点点头,他本意是让陈启宇看看意见,不过陈启宇这么做倒是乖巧直接念出来了。 安梓的意思很清楚,尽管水西城已经攻克,安氏主力也被击破。但安彦雄毕竟还在,遵义等地还未克复,而且有奢氏之助叛军并非到了绝路。这个时候,若是朝廷太过逼迫,直接将改土归流推广到整个贵州势必会引起西南大部分土司的恐慌,从而使得原本式微的安氏得到支援。 听了一段王三善便摆摆手:“不必念了,此事作罢。” 陈启宇惊愕。 王三善缓声道:“既然你坚持不愿意在水西而跟随我为幕僚,那我也教你一些。安梓虽说是彝人,但其身后也有屯堡军为助,至于屯堡军背后是谁,想必你也知道。所以继续追究安梓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当初要不是屯堡军安顺一战下来,无论是贵阳还是我都不可能有今日之局面了。” “是……”陈启宇应下,心里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整个贵州战场里要说谁最能干,这自然是苏默无疑。也正是苏默,能够从没有一兵一卒发展到手下坐拥强军,拉着安梓将彝兵收复,最后一举解围贵阳。从无到有的这些战功,可都是苏默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就算没有王三善在这里只怕苏默还是能够翻盘,将安彦雄给拉下马来。 朝廷之所以将这些主要功勋都按在王三善头上,还不是因为王三善身后是当今首相陆慷?换做当今首相是温志强试试,谁不捧着苏默的臭脚过去? 故而,尽管苏默不在,但王三善却不能对安梓多动手。 想到这里陈启宇就没细想了,反倒是有些害怕日后会不会遭到苏默的打击报复? 实际上王三善虽是陆慷的嫡系,但对于而今中枢世族门阀大行其道的看法极其不满。这个时候贸贸然朝着安梓下手,什么也得不到,反而是绝了自己向书院一系的一条道路。 而且,王三善虽说是一员统帅,但其政治目光也是很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在未来华朝,未必是那些暮气沉沉世族门阀的天下。真正能够顺应时势的,或许是苏默这些人。 王三善看完了公文以后也没精神头继续去想其他的了,便沉沉睡下。一旁的陈启宇见此也没下车,一副侍奉抚台的姿态,实际上马车上可比骑马舒服多了。 大军行驰到内庄的时候,天色渐暗,行军一日劳累不堪的士卒们开始安营扎寨。 主持这些事务的是王建中和秦民屏,陈启宇倒是想要过去帮手,但这些将领却对陈启宇很不感冒,觉得这个降将贪图享受,嘴炮强悍,不是个做实事人,于是一顿冷嘲热讽将陈启宇赶了回来。 陈启宇恼恨无比,却也只能讪讪,他性子乖张,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这个性子固然让上位者喜欢用他,但同样也容易惹来同僚的不满。 “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从帅帐里出来陈启宇愤恨地想着,上了马在营地里策马巡视了起来,这是王三善给的任务,倒也让他恰好合适。高级军官惹不起,寻常~小兵谁也惹了他还是能发发威的。 古代行军打仗很辛苦,大军奔波那都是用双腿来丈量地球的。从水西一路走到内庄,士卒疲敝,却还要打起精神修筑营帐。这王建中和秦民屏都抓得严,安营扎寨那是古代将领的基本功。 安营扎寨完毕,再埋锅造饭的时候已经到了日暮黄昏了。 吃完饭,大家都休息了起来。 王三善也是草草用过晚餐,却是胃口不济,只是喝了一碗米粥便再无食欲。 “人老了,胃口也不行。”王三善自嘲一声,便在帅帐里头准备歇息。 只不过,今夜的王三善不知为何总是难以入眠。披衣挑灯夜读,一直到深夜,眼见着起了睡意,王三善这才睡下。 “可真安静啊……行军这么多久,还未碰见过的这么安静的时候呢……”快睡下去的时候,王三善所有睡意都没了:“来人!” 侍卫长石长青立时冲入了帅帐:“抚台,属下在。” “谁负责的巡视营地?” “是陈将军!” “可有派出斥候巡查周边?” “未有……”石长青愣了愣。 王三善脸色不虞:“快扶我起来!” “杀啊!” 突兀地,杀声四起。 整个营帐顿时便炸开了。一股差不多六千余的精锐土兵埋伏到深夜所有人最困顿的时候冲营杀阵。 王三善反应倒是快,只是冲出来的时候,整个营帐都是一片混乱。 “王将军死了……” 王三善闷哼了一声,极其糟糕的感觉萦绕心怀。 果然,整个营帐内的胡乱徒然加剧。 “陈启宇,你是怎么巡视营帐的?竟然让刺客都混了进来……”这是秦民屏的怒吼。 “不要慌,组织反击。稳住营帐,所有军官,迅速稳住所部兵马!”王三善大喊。 侍卫长则集合着所有的卫士警戒着帅帐周边,很快,石长青找来了一匹战马:“抚台,先上马!” 王三善也不矫情,翻身上马,五十多岁的人了动作也利落干脆。 “组织反击!”王三善大喝。 突然,整个营帐一角大火燃起,营内的胡乱徒然加剧。 陈启宇早就懵了,只知道抢了一匹快马后准备逃亡。 “杀啊!”叛军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了,陈启宇看得清楚,领头的竟然是安彦雄! “杀了王三善,得首级者白银万两,升官三级,生擒者升官五级,黄金千两!”安彦雄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内庄。 攻势变得突然猛烈了起来。 “秦将军死了……” 营内徒然崩溃,石长青大喝:“抚台先走,属下断后!” 陈启宇也懵了,只知道拨转马头麻溜地朝着东方逃去。此时,王三善也是策马奔腾。 天黑之中,两骑竟是不期而遇发生了罕见的交通事故! 好在,王三善的战马格外神骏,两马相撞的时候好歹拼着重伤将王三善护了下来。王三善还是倒地不起,腿折了! “生擒王三善者,升官五级,黄金三千两!” 赏格再次增加了。 陈启宇手持了腰上的马刀:“抚台,对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笑话一样 “陈启宇你这狗贼,还不快将抚台放下!”突兀地,一声清丽的爆喝响起。 安梓领着三百骑卒快速冲出,其后,除了悍勇的彝兵以外,还有身着新式军服的屯堡军! 见此,陈启宇便如慌忙吓得重新翻身上马,就要逃跑。 但那马早就被撞坏了,陈启宇一坐上去登时就趴了下来。 安梓过去扶起王三善:“抚台快走,安彦雄得了西南土司之助,此次集合精兵过万,西南大局有变啊!” “抚台快走!安梓在此断后!”安梓怒喝一声,命亲卫带着王三善撤退。 安梓集合屯堡军一千人,以及本部一千卫队,两千人且战且退终于回了贵阳。 贵州局势,再次反复。 伴随着贵州局势的反复,四川的局势却得到了好转。由江而上的陆禅直接接管了汉中官军,随后进兵成都,成都城外野战叛军,大败之。 陆禅的胜利让四川局势得以鼓舞,残暴不仁的叛军在四川大地上惹起了一连串的民变。之前官军大败,民变难以鼓舞,此次得陆禅大胜,顿时让叛军的大后方出现了漏洞无数。 大惊失色的奢华明见此选择了退兵,成都城坚守至此早就不是当初惊慌失措内无兵马外无强援的墙纸了。此刻再去冲,无疑是百害无一利。 成都解围,官军这次也务实了许多。再加上陆禅身份超然,无论是四川地方实力派还是落魄却名义不减的巡抚张正蓬,双方都得对陆禅保持必要的尊敬。于是得了陆禅的调剂,四川上下得以顺利发力,开始徐徐收拾糜烂的局势。 只不过,如此以好意坏两个消息传入京师,顿时让京城里头为难了起来。 当然,这个为难未必就是陆慷为难。现在陆慷是大佬了,堂堂政事堂首相,这点小事自然有下属代劳。 比如新任的兵部尚书周祜,这位周家的大佬虽说是周家人,但对陆家的好感是爆棚的。因为他是陆慷一手提拔起来的嫡系,这个提拔让陆家周家两家都十分难受,偏生周祜对此甘之如饴。 燕京,皇城,兵部署衙。 “这,一胜一败可真是……”拿着奏报,周祜很是无奈了起来:“四川败得一塌糊涂的时候,贵州大胜特胜。等贵州败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四川又来了转折。这西南啊,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一旁的兵部侍郎陆盛华道:“部堂,西南大局那是谢相公【谢如轩,负责西南的枢密副使】该操心的事情。此次贵州大败,四川大胜我看未必是坏事。” “哦?”周祜起了兴趣:“你说说。” 陆盛华沉吟了一下,道:“部堂。据我所知,王某人在黔可是和苏默眉来眼去很是寻常,而我也几次听说,相公对其有些看法并不满意。此次既然大败,不如将换人吧!” 周祜在厅里踱着步,良久,皱眉道:“这对相公的影响力可不好啊。败仗,要知道相公登位东府可着实有赖于他在贵州的功勋……如此动作……” 陆盛华这会便笑道:“这也无碍,让其暂代贵州巡抚。加云南巡抚蔡复一为云贵总督,负责两省军事便是了。如此也能全王某人的颜面,也能让相公高兴……” 周祜狠狠点头:“此次成了,算你首功!” 陆盛华是陆慷的族弟,自然不需要担心其真伪。翌日,周祜将对贵州四川一败一胜的奏章奏章递入东府,东府对此处理意见只是稍稍改了一点便全部批准。 虽说王三善的大败让陆慷的声望有所减弱,但这一点减弱并不致命。至少,有了自己儿子在四川大胜的加分陆慷在朝廷上的权威并未因此有所减弱。以此,陆慷有把握就算天子想要借助王三善的事情生事他也能强势压下! 翌日廷议在乾清宫开始,东西二府八名宰执尽数列位,天子端坐上首,目光沉浮。看着天子的目光,陆慷心下一沉,难道,天子有他不知道的牌? 廷议沉闷地开始。 首先是负责西南方向的西府枢密副使谢如轩说话,这位临安谢家的领头人此刻眉头紧锁,先是将西南的战情粗粗说了一遍,最后才到:“回禀陛下,四川大胜,实乃陛下洪福。如此,请陛下嘉奖陆禅,令其便宜行事之权。至于贵州之败,王三善虽说败仗,但历次功勋卓著,臣以为不当贬斥,而应该与其戴罪立功的机会。而且,云南平叛之事大有进展,云南巡抚蔡复一可为云贵总督,总揽云贵军务平叛。” 启兴帝只是看向文国权。 文国权致礼出列,这位在东府之中受尽夹板气的东府副相有些憔悴。但精神头尚可,语句沉稳道:“王三善既然败仗那就不能如此轻饶了。不然国法纲纪何在?我可是听说了,王三善多次轻兵冒进,致使贵州局势屡次反复。之前未有怪罪,还让其加兵部侍郎衔就已经是恩宠了。若是此次不严惩,难道要鼓励天下人继续轻兵冒进吗?国朝给与的钱粮金银和士兵的性命不是将领用来刷功绩的!” 文国权一番话说得是激扬无比,当下谢如轩的脸就黑了:“听说?那谢某倒要问问文相公,这听说是从何来?可确为真实?难道要因为一己之听说就要毁了我大华一个立下战功无数的重臣吗?” “那好。命南京都察院过去派员查一查那不就好了?”文国权眯着眼睛悠悠说了一句。 谢如轩更是硬顶了起来:“查?无罪查什么,若是因为朝廷之中某些人的私心就要如此大张旗鼓,最后影响了战局怎么办?” “那更好!”文国权道:“让蔡复一直接兼领两省军政要务不就够了?” 此时陆慷看了一眼任国谷,随后不再说话。 任国谷明白了陆慷的意思,出列道:“微臣以为,总督之事不可轻任。蔡复一之功勋虽盛,但不足以独断两省之军务。况且两省军务俱在边陲,更不当如此。故而,臣以为若是王三善这熟悉贵州地理军务之人以暂代之名观其戴罪立功还是可以的。请天子独断!” 启兴帝听到这里还真是心里涌出了一股子冲动,干脆就顺着任国谷的话直接说一个独断好了。 但启兴帝胸中起伏了良久,终究还是将这股子冲动忍了下来。按照规则,这事必须得问枢密使以及首相的意见。事实上,在这种高层次的决策上,天子的首肯固然重要。但两府要是给你封回圣旨那绝对也是天子难以承受的丢脸事儿。 也就是说,天子不答应这事得黄,两府不肯实际实施,天子也没法推动。直接下中旨绕过两府下达地方那在程序上地违法的,在讲究程序正义的文官政治里头,随便换个有点胆气的文官都敢将这种中旨拿去当抹布。当然,若是天子权威深重那就另当别论了。 故而,启兴帝首先问向枢密使朱瑱:“朱爱卿以为如何?” “臣认同任相公的意见。”朱瑱回复。 于是温言又问向首相陆慷:“陆相公是何意见?” 陆慷一派温良气度,道:“回禀圣上,微臣认可次相的意见。” 启兴帝于是就点点头:“那好。就依两位爱卿的意见吧。” 一派民~主的模样。 接下来的事情当然就是走程序了,天子在此展示了一下强硬后便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一样。 就当所有人以为今日的事情就这么结束的时候,突然,文国权开口道:“陛下,微臣请衡王殿下入京,为陛下生日礼贺。” 陆慷双目顿时眯了起来,心中疑窦丛生。难道,这事又要起了波澜吗?要知道,衡王是绝对不能进京的!天子算盘打得精妙,眼下他无子,以后就算有了儿子也是幼子,面对强大的文官们绝对会在长达至少二十年的时间内处于劣势。故而,无论启兴帝生不生儿子,衡王在京都能增加皇室的力量。 甚至,有了衡王的帮助,这打虎亲兄弟还不得闹翻天啊! 依着衡王那模样,绝不是什么温润君子! 陆慷扫视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朱瑱不开口,谢如轩不开口,石方宇也不开口,齐仁河看了一眼,随后跟着老大朱瑱一样,啥也不说话。 东府之中那阵仗是更利落了,周琦闭目养神,任国谷看着笏板好像能看出花一样,还有一个顾明更是老神在在,他资格老,皇帝给的椅子还体谅地加了一层垫子。 这里得说说,比起历史上的明朝,华朝对官员可谓是十分人性化。这些两府高级官员都是些老头,长时间站着当然对身体不好。所以一般而言,天子都会给搬椅子,平起平坐这忌讳倒是没人提。 只不过,文国权之后谁都不说话,这场面冷的可就有些发寒了。 文国权便是如此,一股子彻骨的冷意席卷而来。世族门阀就用这种沉默无声的举动将力量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用一种甚至连反抗都得不到希望的方式将文国权的提议直接抹杀了! 启兴帝的脸色也有些僵硬,良久才恢复过来:“这样。那诸位爱卿有何看法?唔,陆相,你是首相,你先说。” 启兴帝似乎也怕他们再来一次沉默,于是直接点名陆慷。只不过,按照规矩,历来都是由排名最后的线说啊! 陆慷对此没有太大的感想,只是道:“臣以为不可。还是先为天子选一次秀女吧。” 选秀女说是秀女,实际上就是妃嫔。最好的秀女都是留下来直接当妃子的,不合格的太丢过去当宫女。 说到这里,启兴帝轻轻呵了一声,好像是笑,却让人听着怎么也不像有一点开心。 “玉玺今日没有带,那就下次再说吧。”启兴帝说了一个理由,好像笑话一样。(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世阀 玉玺岂能没带? 分明就在启兴帝身前,随手就可以拿起来。再说,按照程序还得翰林院侍读学士将诏书拟制,然后由皇帝用印,两府相公盖章,随后施行。 这会又不急着,启兴帝说什么下次再说?这个借口着实太拙劣了。但场内无一人说破这些,一点点透露的样子都没有。 所有人躬身行礼,随后,群臣退下,天子怅然地坐在椅子上。德胜欲言又止,华言殊摆摆手,缓缓回了后宫。 “他会来求我的。” 在政事堂办完公务,陆慷便空了下来。尽管一国之务千头万绪,繁重无比。但有赖于帝国政治体制设计合理,故而真正落在陆慷手头的,大体都是些战略性的事情,具体事务只需要看看了解一下便足够了。 当然,前提是陆慷得真正有实力,手底下有人,不然也容易被人欺瞒。而这几点,陆慷没一个缺的。 待到日暮将近的时候,大佬们就要下班了。 一帮子人穿着官府三五成群地在皇城里头走着,忽然身后走出了一个老人。面目清朗,眼神很有活力,举止气度威严十足。 再看此人衣紫配玉,哪里还能猜不出这身份。 哗啦啦地,群臣避道,陆慷从中走过,目不斜视,只有碰上宰执级别的官员这才拱手作礼,随后这才继续出皇城。 这便是宰相的威严,群臣避道,位比亲王。 对这享受,陆慷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到了皇城外便上了自家的马车。他倒是没有坐轿子的习惯,觉得这种以人为畜的行为很是不仁。况且,能用人抬着走的福利那是步辇,一般而言是天子用的,想用也得天子赐予,忒麻烦。 小细节方面陆慷一向注意,越是到了顶峰,这风波就越大。他渴望的是在首相任上将家族的权威推上顶峰,用帝国的功绩铸就万世威名。而不是让随随便便一个小借口就引爆出火山的爆发。 回到家中后陆慷依旧不能闲下来,从政事堂带回来的奏章还有些没有批复完,不得以只要在书房继续批复了。 虽说比起皇城里头的政事堂自家书房没有那种皇家威严,但这里头全是自己人,给陆慷的感觉倒是更加轻松。 “收拾完了山东那几个蹦跶的,全国的人事布局就差不多了。对,还有湖南,这个老大难的确够呛。不过最近书院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明年礼部试,这些书院的人怎么说也要挡下来!”陆慷一边翻阅着公文,一边想着朝中的布局。 很快,一封新任辽东经略梅林的公文被翻开,还是老样子,求支援。兵饷不足,守御艰难。 “西南平叛完毕,糜烂的辽东也可以腾出手收拾起来了。”陆慷轻声道:“但眼下却没有余力动手辽东啊。就算要给钱,也只能先拨付银两十万两先缓缓了。帝国财计,可是越发艰难了。” 想到这里,陆慷缓缓闭眼。二十年前他就是户部侍郎了,从襄阳县令到分巡道道台,最后由布政司参议至户部侍郎,一路上陆慷最拿手的都是财计工作。帝国财赋,若说陆慷第二熟悉,就没人敢论第一。 但同样,陆慷也知道是什么在困扰着这个国家越发滑向低坡。微微皱着眉头,陆慷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开始写字起来。 “世阀,战争,商业,工坊,兼并,流民,田亩,吏治……” 提笔写到吏治的时候,陆慷就有些无力地停了下来。他很清楚,对于帝国而言,世阀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毒瘤一样依附在了这个巨人的身上。这些世阀不缴纳赋税,有着天然的政治特权,彼此联结,势力庞大。在州府之中一言以决生死,在省郡之内无人敢于抗衡。如陆家这般,更是跨省并州地享有者各种便利和特权。尤其是特权,这种不公平不正义结下的果子让士庶无力,天然地阻碍着社会的进步。 同样,单纯以财政来看。不缴纳赋税的特权组织存在将对税赋结构的合理性造成巨大的漏洞。打个比方,如陆家这般庞然大物,其直接掌握的商铺,田亩,工坊在荆州数量不多,但在名册上,几乎整个荆州大半田亩,商铺都是陆家人的。 难道陆家真的占有了整个荆州的大半财产? 答案是否定的,而原因,则是一个叫献寄的聪明办法。普通人,小地主,小商户将自己的财产挂在陆家的名下,每年付出不菲的挂名费,然后便可以免去诸多苛捐杂税,甚至因为陆家的招牌还能有出人意料的便利。 这比起后世刚刚开放不久的天朝有些相似,不少民营资本都是挂靠在国企或者各个衙门单位名下,以此获得经营的合法性。 无论如何,献寄的存在就等于在帝国的税赋大网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世阀集团不仅享受着免税的政治特权,更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将属于国家的利益一步步吞噬将自己壮大。 而献祭,紧紧只是世阀罪恶的一小部分。其他的,比如田亩兼并致仕纳税农大批锐减,使得失去收入增加混乱之源的流民增加。比如世阀的壮大造成社会资源的高度集中而带来社会进一步滑入矛盾尖锐的深渊。再比如世阀在掌握社会多数资源后造成的公平正义的失衡。 想到这里,陆慷只是越发皱眉地提笔写上:“限制世阀,打压兼并,遏制献寄,转移吞噬的十六字……” “帝国需要一个口子,一个让世阀们将吞噬之口转移的地方……”敏锐的直觉告诉了陆慷解决之法,但真正实施起来,陆慷却只能暂且按下。 “吞噬财政的战争,巨额军费的增长。商业税收制度的失衡,工坊加税的可能……整治吏治……” 将帝国眼下一个个的问题全部卸下,陆慷显得更加疲倦起来。这些问题不是在他任上爆发的,但无可否认,亲历官场这么多年,这些问题是在他眼前一个个从小到大,从无到有地渐渐尖锐到难以处理的。甚至,有些问题还是他刻意制造出来的! “唯有我的强权,才能披荆斩棘,将这些问题铲除啊!书院,一群竖子知道个什么?”陆慷冷哼一声,这话说得却并不像以往那么有底气。 他并非是单纯的政客,更近似一个有抱负的政治家。但根本上,陆慷迫于家族的局限必须首重于家族传承的利益。而世阀,将他所有的政治抱负都缩水得让他难堪…… “老爷,桂三求见。”就当陆慷越想越远的时候,门外大管家陆福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慷的思绪被打断了,不过他并未怎么生气,历来他处理公务的时候等闲人是不得过来打扰的,陆福是个老成人,没事不会过来。 “桂三……?”陆慷有些想不起来,他要记的名字实在太多:“阿福你先进来吧。” 陆福小步快跑,凑到了陆慷耳边轻语了几句。 良久,陆慷点点头。这陆福也不是寻常人,作为陆家家奴,却中了举人,若不是因为家奴的身份最后无法参加礼部试,不然指不定一个进士的功名也能有了。 而这桂三,便是陆家打入大内中一个较为公开的密探。 实际上各个大势力都在宫中有自己的耳目情报来源,而且还基本上都是公开的。说白了,这也是一个给皇宫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的另类形式。但究其根底,眼下皇权不振,皇室有没有这力气整治都是问题。 “都一起喊进来吧。”陆慷摆摆手。 很快,两个面白无须穿着普通家丁服饰的男子走了进来。陆福关上门,悄悄出去。 两人都是气质阴柔,其后一个还有些畏畏缩缩,进了陆家这大屋广宇,很有些忐忑的模样。 而陆慷,第一眼就盯住了后者:“小德顺?” “小人在!” 桂三被遗忘了,腆着笑脸,不敢吱声。 “将你知道的,一一说出吧。” “天子……好像重病了……” 桂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入城,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消息传来。 刚刚出去的陆福猛地又跑了进来,连滚带爬地凑到了陆慷的耳边:“老爷……太爷他……去了……” 陆福压抑得极低的声音已然带起了哭音。 场内所有人都惊呆了。 陆慷终于想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所惊惧的事情,老父一亡,一件大事就要来了! “将他们给我关起来!”竭力压抑住震惊,陆慷冷静下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桂三和小德顺给关起来! 陆凡慈一死,整个京城顿时便喧闹了起来。 陆凡慈死了,这位在江陵围城之中支撑住整个家族精神的老人归天了。但其后果,却如飓风一样将京城瓜过。 一时间,整个燕京的气氛怪异了起来。 因为华朝以孝治国,为人臣者首当重孝,若是不孝如何忠君忠国?所以一旦父母丧去,官员就要丁忧。 丁忧原指遇到父母或祖父母等直系尊长等丧事,后多指官员居丧。丁忧源于汉代,至宋代则由太常主其事。“丁”是遭逢、遇到的意思。古代官员的父母死去,官员必须停职守制的制度,丁忧期间,丁忧的人不准为官,如无特殊原因,国家也不可以强招丁忧的人为官。 也就是说,陆慷还没坐热的首相位置……有变了! 猛然间,陆慷又想到了一件事:“怪不得……启兴帝竟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衡王入京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洛阳害 洛阳。 福王府。 河南有三害,黄河,流民,一洛阳土。黄河从宋时开始,自从上游植被荒芜后便卷泥沙浩荡而来,成泛滥之势。故而水灾不表也罢。 第二是流民,同样也很好理解。无论是世阀兼并,还是灾祸横生都河南的流民泛滥,自然而然就成了河南的第二害。至于一洛阳土,这个说起来就有些文绉绉,却实际上很容易理解了。一土为王,洛阳王是谁?福王罢了。 作为在河南的藩王,福王说起来也是老牌子藩王了。先帝的亲弟,距离皇位两次只差一步就能登上的倒霉蛋。这代福王华玉润和先帝是双胞胎的亲兄弟,只是先帝早一步呱呱落地,而福王则缠绵娘胎多了一小会,于是帝位转移,华玉润只能一辈子活在王宫里,而他的哥哥则成了君临天下的帝王。 若是这般,几十年下来再大的怨念也能深藏心底再不触及了。但华玉润的倒霉还不是一点点,因为先帝无子,曾经有声音说要让福王,这位先帝的胞弟过继一个儿子过去做皇子,以此延续国本。 这说法倒是挺靠谱的,也将华玉润给激动得不行。于是拖着肥胖的身体,打算将自己的世子华仪柳过继过去。自己当不了皇帝,让自己儿子当皇帝也成啊,到时候,自己也能捞个太上皇当当。 抱着这个心思的华玉润很是为此奔走了不少,几个月忙碌下来,还减肥成功了。但没想到,最后关头,在陆家周家的联手下,原本处于优势有将门晋党支持的福王竟然落败了!上台的,竟是衡王家的孩子! 一番希望全部落空的华玉润是真的珠圆玉润了,落败后烦闷的他将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了美食和造人运动上。 说来,似乎是出于愧疚。朝廷对这个失败者还是很有同情分的,加上福王好歹也是亲王,早年活动下来的交情人脉都是很强悍的。于是在先帝最后弥留之际,还是很大方地给福王了万顷良田,除外,启兴帝时也划拨给了福王五千顷上等良田作为王府资产。其后几次赐田地美宅,很是不菲。 于是乎,论及天下第一等的大地主,除了福王,无人能挡。在政治上取得不了成就,福王对这些田地还是看得很重的。几次大灾后,他都果断出手兼并了巨额田亩。粗粗一算,整个河南的田亩竟然有至少三分之一都在福王名下!至于洛阳周边,更是半数以上都是王产! 而且,有这么多田也就算了,平素福王欺男霸女,田庄苛刻,佃农穷苦。整个就没一做好事的! 如此一算,福王就成了洛阳三害之一了。 唯一让洛阳百姓感到好受的就是至少福王世子华仪柳言行端谨,立身颇正,如温润君子。端得是一朵淤泥之清莲。 说起来,当时竞争过继资格那会正是华仪柳十二三岁性格品性塑造的时候。为了将自己儿子扶上皇位,华玉润对华仪柳的教育是格外用心。不仅自己短时间内将一切不良习惯都给戒了,连带着也洗刷了一边王府内的规矩。更是聘请大儒教导,要求严格。 如此一来,等到十六岁性格差不多打完基础后,突兀地,在陆家周家的鼎力支持下,衡王一系成功登顶,之前华仪柳带下的所有基础统统作废…… 启兴三年十一月,洛阳城,福王府。 秋去冬来,比起后世都要冷的洛阳早早添了冬衣。 华仪柳也不例外,睡了一觉,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华仪柳精神有些萎靡。床上两具活色生香的胴~体一见华仪柳要去,也纷纷挣扎着要为华仪柳洗漱添衣。 这是昨晚他刚刚从媚烟楼里带回来的清倌人,的确,华仪柳比起那些欺男霸女,冲街杀人的兄弟要强上很多,但也只是固于少时的教育,鄙夷这种纨绔,依着他世子的身份,怎么也不能弱了他们。于是,这才约束着自己。 但华言殊的登基将华仪柳的全部算盘都击破了,他的大业没了,他的未来没了,他的所有优越感统统都没了。不仅如此,每每见到那些官宦士子,华仪柳都感觉他们暗地里好像在说:嘿,这就是那个倒霉福王家,每每只和天子差一步的福王世子! 所有的信念都崩溃了,于是华仪柳变了。 在所有人前,他变得越发优越,举止得体,气度温文尔雅,学识渊博,诗词歌赋无不精通。 但在所有人后,在王府十数王子身前,华仪柳彻底成了大哥。他的确不亲自欺男霸女,但他可以指挥别人欺男霸女。他的确不奸~淫掳掠,但他可以指挥一帮子没头没脑的王子,干着比隐蔽性更强,危害性更大的纨绔事业。 比如最近,欺负着民间黄花大闺女没了趣味,他便窜着小弟编了一个群芳谱,将十年前那些最出名的洛阳美人都找到。然后……将这些已为人妻的少妇偷出来,抢出来,甚至逼迫其丈夫亲自交出来。最后,落在他的床榻上。 这些风韵十足的人妻让他有种另类的成就感,那种给广发绿帽子的征服感让他有种格外的喜悦。 当然,这些都是城内那些黑帮浪荡子做得事情,与依旧温润君子的华仪柳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一起快马由北入城进了王府。 随后,胖乎乎,四人抚的福王华玉润来了。 见华玉润竟是主动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来,华仪柳有些惴惴,连忙行礼:“儿臣见过福王。” 随后,连忙使着眼神让旁边几个妇人离去。 几个妇人倒是乖巧,华玉润也只是瞄了一眼轻笑一声便不再过问。 稍待,华玉润便挥退众人,直接坐在了华仪柳的床上。没办法,华玉润这提醒,椅子都得特制加宽型,不然哪儿都坐不下。 “即日起,那些腌臜事情都撤了。城里的那些泼皮都处理了,一个都不能放过。至于你的功课,我也请来了大儒继续为你教导,还有礼仪也要悉心学着。”华玉润今日的气色很好,巴拉巴拉地一通话说了出来。 只是华仪柳的表情却越发严肃,越发不耐了:“父王,做这些有意义吗?” 那场失败,早就种在心底怎么也洗刷不开了。 华玉润酣畅大笑:“怎么没有意义,那狗日的燕京城本该就是我们父子的!现在,我们有机会,一定要,一定能拿回去!” 燕京城。 侍读学士徐天放府前门庭火热,一直以来鲜少见客的老仆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衣裳光鲜的来客。 “学生此来拜访,还请这位老人家通传一二。多谢多谢……”一个衣着锦衣,面色带笑的年轻学子将一个银元宝悄悄塞进了老仆的袖子里。 紧接着,又是一帮子年轻官员也纷纷凑了过来。 更有那理直气壮,声称是徐天放学生的人也跟着冒了出来,纷纷求见。 但徐天放哪里有那么多空去见他们。 此时屋内,文国权在这坐着,徐天放是谁也不打算见了。今日,两人的表情罕见地欢欣。 “陆慷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次江陵之事可着实算得上是报应,保报应啊!”徐天放大声喊着,似乎要将内心处所有的抑郁全部宣泄出来。 文国权也是微笑以对:“江陵被叛匪冲入,这喜忧参半可真够陆家受得了。原本八大家就是因为陆家实力得到削弱,反而因此放下芥蒂从而结合。这次因为江陵之变而身体大坏以致西去的陆老先生,可谓是让陆慷随时都有可能一蹶不振啊!” “成也江陵,败也江陵!”徐天放道:“丁忧之事,我倒要看看陆慷怎么解决。” 文国权缓缓颔首:“说到底,还是要看天子。此次天子将承受到最大的压力啊!” 徐天放沉默了一会,默然点头。 一旦父母死亡,基于人伦孝义,子女丁忧是十分应该的。但这也并非绝对,要真是死一个老人朝廷就要认识大变换,谁也受不了这折腾。故而,对应丁忧的,还有一个叫夺情。也就是让你别去尽什么孝了,忍“痛”为人民服务吧! 故而面对此次陆凡慈之死,就算陆家将半个燕京城都挂上白布表示哀悼,那也得老老实实走程序,要么丁忧,要么夺情。 丁忧肯定是陆慷不可接受的,二十七个月的空窗期,就算是个白痴也能将陆家的势力全部吞噬了。更何况朝廷里头一个个都是吃人的狼,就连其他七家世阀也未必十足可靠! 至于遥控指挥这事更是扯淡,利用时间差就能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不在眼前,真要发生什么事了,啥都是白搭。 如此一来,那只有夺情了。但堂堂首相要丁忧,谁能夺情?六部两院四寺五佐里头谁够格?连东西二府都没这资格!因为陆慷是堂堂首相,位极人臣,谁有那几个夺他的情?那就只有天子了!也只有世俗权力合于一身,天然具有各种法统的天子有这权力了。 启兴帝肯给他夺情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衡王入京 “别忘了陆慷之前怎么对天子的!连房事都管上了!”胭脂胡同一处雅间里,一名穿着绿袍的年轻士子冷笑着。 另一名蓝袍的士子则有些不敢确定,道:“天子应该会通情达理一些吧。陆慷位居首相,根深蒂固,一旦发动群臣,天子在如山压力下能撑得住?前几次看着,天子可是个心善的主。” 绿袍士子名作詹哲,蓝袍狮子名作胡安古,两人都是六部员外郎,是进士及第后被放进去的。但至今为止,几年过去了,还是原地不动。这让两人都是抑郁悲愤,原因大家都知道。世阀嘛,跟上了世阀的快车道,仕途进展怎么快都有可能。 但要跟不上这快车道,那什么机会你都别想有了。 詹哲听了胡安古的话不以为然:“安古,莫要忘了,这天下终究是王土。这国家终究是属于华家的,这些年世阀秉政,党争纷扰天下是个什么境况谁都看得清楚。现在台上那些人跳的欢,但真正做的事情有多少?一桩都没有,排除异己,秉持国政,贪污腐败,庸愦难当。这种人就算是盯着权力的本事再如何厉害,天下人迟早会更加因此选择皇室!而今局势越发困顿,那些因世阀而不满的士子,士绅,百姓才会越发想念另外一个强权来改变!而这个强权会属于谁?” “只能是另外一个集团,或者是……另外一个阶层,一个新兴的阶层。”胡安古到这里摆摆手:“詹兄,我们偏题了。还是看看此次陆慷如何对天子施压吧。你我这些困顿帝都的人也许真的迎来一个改变的机会了。” “不是也许!”詹哲目光锐利:“而是一定!再不变革,这国家就要亡了!” 胡安古缓缓点头。 撇去这些小插曲,因为陆凡慈的死,整个帝都还是极其震动的。所有人的反应都不慢,皇帝首先对这位已故的次相之死表示了哀悼,一切礼数做的足够。 而其他陆家的嫡系旁支,属下同僚,几乎整个朝廷的官员也纷纷表示哀思。就连文国权也是面带肃容地亲自过去慰问,还问着是不是要他出手写一篇悼文。 文国权可是一榜进士,榜眼的角儿。手头笔杆子整个朝廷里头比得过的很有限,其文采斐然,连陆慷也是羡慕的。 但对于文国权这八成带着幸灾乐祸的举动陆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而是请了翰林院学士,同样闻名天下文采斐然的大儒刘泉。 对此,文国权也不以为意。 陆家上了白布,这戏肉也差不多该上映了。尽管陆慷是一万个不愿意这十分形式主义的丁忧制度,但他还是上书天子,希望丁忧回乡,以尽孝道。 看完陆慷的奏章,天子一言不发,留中。 随后,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秘至陆府,不过半个时辰,徐天放神情木然而出。 翌日,都察院御史刘涣仲率先奏请夺情陆相,以稳国事。天子留中不发,半个时辰后,都察院御史三十二人联名奏请夺情陆相。 天子依旧留中不发。 其后短短三天内,六部两院四寺五佐五十四名正副主官,其中三十九人先后奏请天子夺情陆相,以稳国事。 天子沉默不语,留中不发。 对峙持续了半个月,御史叩阙宫门外,寒风冷冽,启兴帝命大伴德胜送姜汤暖意,为御史怒喝,天子依旧不见,闭锁宫门。 御史冻弊一人,文国权赴陆府,请陆慷出面制止。陆慷应允,随后,再次请文夺情。 天子交予两府议事,名曰听取意见。于是两府八相除了陆慷避嫌以外,全部都到了御书房议事。 虽说这是天子的退步,但整个御书房内的气氛却略显沉闷。 让人诧异的是,一开头,便是文国权先开口,而且还不是丁忧夺情一事:“首相虽因丁忧之事而暂不能主持国事。但国务不可废,今日有一大事,便趁着这个机会说了。” 天子缓缓点头。 随后,文国权朝着众人一拱手,道:“微臣奏请陛下依据旧例,召衡王入京,以生日礼慰天家亲情。” 文国权说完,天子便扫视着全场,静候其他人说话。因为此事不干涉军事,西府四人差不多都是个打酱油的存在,干脆只是带了耳朵。 对此,率先回应的是周琦:“请神容易送神难,文相公就没想到,若是藩王入京将会引起怎样的争议吗?” 文国权平静问:“兄弟之情,还能有什么争议?请周相公指教。” 周琦面色古井无波,却道:“天子眼下子嗣艰难,洪福未至。国统未定,储君不稳。这样的情况下,召亲王入京难免会让人想到一些有乱国本的事情。故而,微臣不赞同这个时候召亲王入京,若是天子想念衡王,让衡王礼物多备一些便是了。” “朕若是真的想念婴啼之声,便抱几个进来养着也无事。衡王是我的胞弟,到时候抱养一个也好。所以请衡王入京之事,朕并无芥蒂!”此刻,一直不大说话的华言殊开口了,一开口就是镇住了全场。 这等于是将之前闹得纷纷嚷嚷的国本之事给彻底终结了啊!天子一直以来子嗣艰难,大家胡思乱想什么理由都有。但的确,若是天子一直都生不出儿子,那这帝权以后可就要旁落了。故而,催促着天子多纳几个妃子还真未必是坏事。 臣子们的用心,这一点上还是好的嘛。 只是,而今天子这么直截了当地将此事决断,大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难道天子就真这么好心,抱养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然后这江山传给他人? 还别说,启兴帝真就存了这么个心思。 但现在的周琦可猜不出。于是周琦闷闷不乐地退下,随后顾明开口:“既然如此,微臣赞同衡王殿下入京。” 此时任国谷道:“微臣也赞同。既然圣上希望将生日礼好好祝贺一次,那微臣以为,不如就扩大举办好了。” “这是何意?”华言殊心下突然一沉。 任国谷语句清晰:“微臣以为,既然要贺天子生日礼,那不如就多请一些藩王。福王在洛多有贤名,理当入京贺礼。况且衡王侧妃子只有一子,如此夺去有悖人伦。而福王世子华仪柳生子三人,具可为天子抱养。至于其他藩王,微臣以为也可再请几个入京,就是不知道圣上是何意见。” 华言殊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恨不得当场爆粗。 之前启兴帝借助王三善之事本来就是想想敲打敲打陆慷,为日后陆慷在衡王入京一事上做出铺垫。但没想到,陆慷竟是一番动作下来,将他的全部打算尽数搅乱。衡王一个入京就够了,再来一个福王干什么?父子两代都争夺帝位失败,可想而知他对眼下衡王这一支皇室有多大的怨念。 这个关头让福王想来,这不分明就是想着要……等等,华言殊心下突兀地咯噔一声。 他的身体状态如何他最清楚,难道……他们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迫不及待地就要让自己抱养皇子,立下皇储? 不……他们应该只是暂且知道了眼下我并无皇储,以此口实来逼我退步吧。但若是如此,为什么要特意将福王挑进来?别说福王德行卓著的话,除了衡王身份特殊一点可以自由入学外,其他的人根本就是被圈养在一个城池内,终生难以出去。那憋闷得能多难受,能多憋屈,以至于能做出多少混账事都是可以理解了。 至于福王,那更是抑郁过后满城糟蹋百姓。故而,福王这一步显然不是无的放矢,这应该是一个试探!一个对皇储之事的试探。甚至,若是拒绝了福王,单单只放一个衡王进京,还点名了要抱养衡王的孩子…… 到了这里,华言殊要还不明白那真就傻透了。看来,这些文臣已经盯上了皇储之事啊! 华言殊强迫冷静了下来,他瞬间想到了太多糟心的事情。陆慷比他想象之中更要强硬,到了这一步,就算要偏袒衡王也不能了。更何况,就算他强硬否决,只要求衡王进京,只怕接下来他们根本就不会提夺情之事。这本来就是一个交换,一个华言殊酝酿许久,终于找到机会的交换。 良久,华言殊悄缓缓点头:“那好,就着衡王、福王与明年三月入京。贺我三十生日礼。” 任国谷行礼,随后道:“臣请夺情陆相,以稳国事。” 华言殊再次点头:“准。拟旨,夺情陆相丁忧一事。好了,都退下吧!” “吾皇圣明!”七个人一起喊,倒是训练有素一般很是整齐。 这次君臣奏对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京师重归安稳,天子既然夺情,那陆慷的首相之位也就不会有什么波动了。 既然陆慷没事,那还有啥事? 哦,至于什么天子三十岁生日礼,这在大家看来着实是个无趣的事情。到时候估计就是天子分肉,加一点银钱,高级官员或者近臣还能参合一下帝宴,但对于大多数的官员而言,没有情报,没有消息,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其中将会带来的巨大变化。(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同学 衡阳。 “陆慷夺情起复。中枢许衡王、福王齐入京。云贵总督蔡复一主持云贵平叛事务,四川战局趋稳。书院开武科。建奴再犯辽东,掳走边民万余人……” 苏默摊开了一张报纸,这是内刊。也就是文墨坊搜集好的情报,分类汇总,再识别甄选出有意义的消息后交给苏默的内刊。 这种内刊,只有整个苏氏集团内最高层的十几个人才有资格观看。除此外,也就书院的一些师生,青年振国党的党员,以及官署中亲信的官员会有订阅。 这种信息渠道的畅通让书院一系,苏氏一系做什么都能快人一步获得发展。同样也能最先感受到局势变化带来的震荡。 很快苏默就找到了衡王华言徽:“入京,是时候了!” 启兴三年十二月,衡阳,苏氏私房菜。 再一次,书院六人组这个小团体聚首,只是这次不再水榭亭台,而是在一个装饰雅致的雅间里。华言徽,苏默,卢象升,仇天,王轩,谢世晋。六人相对而坐,气氛却有些沉默。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向豪气的仇天:“都愣着做什么?这次言维和华大哥去京,正是高兴的时候!我们在湘南这边再如何折腾,影响终究只能局限一隅。现在距离毕业也就差一个实习期了,实际上跟毕业差不多。今后,等你们走了,我们也要各奔天涯了!” 华言徽温笑着:“各奔天涯总有回归之时,明年会试京城聚首,希望到时候大家都能做出一番功绩,不枉此生拼搏!” “好!”王轩提起酒杯,一应而今:“那就干了!” 卢象升、谢世晋、苏默等人也是默默干杯。 突兀地,卢象升开口道:“喝完今日这桌酒,大家以后能见面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过,我却还有些问题,觉得这会要是再不问,只怕以后就要生出芥蒂了。” 感触最敏锐的谢世晋直接道:“那我还是自我坦白吧。绍兴谢家,家父谢如轩。” 大家各自吃菜,似乎一点都没有惊异。随后便是王轩:“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群宪,家父。嗳嗳,仇天你这人怎么这样,这红烧人明明就是我筷子里的!” “我这叫抢大户!”仇天眼明手快,早就将红烧人入碗了,嘿嘿笑道:“谁叫你这隐藏太深到现在才说,装什么,有个左都御史的老爹了不起?” 王轩闷闷着,这个阳光大男孩愤恨道:“当然没啥了不起,不过你不也没说你是皇族遗胄吗?堂堂将两淮盐利占了三成的大盐商,还小气这一块肉?” 大家捧腹。 华言徽到这里拍拍手:“这些家世说起来的确没什么需要张扬的,说起来,也是因为书院面向八大家招生也是要作出一批革新。没想到同化了你们,但真正的大船行使,其利益纠葛远不是眼下的我们可以撼动的啊!” 大家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默开口了:“大家家庭背景的事情,其实我也有了解。只是我与华大哥将来要走的这条路,注定会与大家家里发生冲突,甚至是你死我活。我不清楚当初书院和各家约定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打算,但现在,却着实需要大家……对以后的道路做出决定了。思卿,让各位姐姐妹妹们,都过来吧。” 苏默唤了一声,另外一边和沈云巧,柳心蕊,顾诗晓文思卿便带着几人过来了。 椅子一阵响动,文思卿坐在了苏默的身边。仇天一个劲抓耳挠腮,好歹是让柳心蕊没跑开。顾诗晓则伴着谢世晋,两人叽叽喳喳地不知说着什么。 而沈云巧也坐在了华言徽的旁边,华言徽接连清咳了几声,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王轩和卢象升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他们俩可是已婚人士了,历练任务的时候回了一趟家便拜堂成亲,惹得苏默一帮子人跑来跑去,不过倒是着实嬉闹了一阵子。 直至而今,大家静下来的时候纷纷看向苏默和华言徽。 华言徽不语,只是用手肘碰了碰苏默。 苏默便道:“我最近成立了一个振国党,名字不伦不类,但的确是一番青年们的赤子诚心。诸位可有意愿加入?” 华言殊:“我的身份大家也都清楚,这事情我当然参合不进。但此事,我一力背书,决不让大家因此有后顾之忧!” “我们都明白!”卢象升、王轩、谢世晋、纷纷点头。 苏默又从怀中拿出了几个大册子,一一分给众人。 “这是苏氏集团的战略策划书,大家要是不弃,那就选一个。一年后,我们在京回首!” 卢象升看完过后,十分果断:“我领两卫新军,入黔平叛吧!” 华言殊点点头,眼下的新军是他在管:“这事我来运作!” 随后说话的是王轩:“我还能干嘛?言官笔杆子是我的老本行,金陵报业的巨头,唔,很有诱惑力!” 仇天则眯起了眼睛,看着苏默:“言维,你的设想宏伟得……让我心醉啊!搜集情报,抢~劫天下,用我们的产品抢占全世界的市场。光是想想就令人激动!” 仇天看上了苏默打算设计的情报局,暂时的目标是湖南和广东的情报,随后,组建大型船队,出南洋抢占市场,用铁与火扩展大华帝国的实际影响力。 此刻谢世晋瞪了一眼仇天:“在广州组建商行,这可是我的权力。扩展商业,不许抢我的饭碗!” 众人顿时笑了起来,这些产业实际上都是苏默划分了股份的。苏默出钱出物,占据五成股本,随后其他人每人五成。大家都说占了苏默大便宜,其实苏默才觉得是占了大便宜。他们每人只有一个项目的五成,苏默却每个项目都有占。 转眼,苏默又对沈云巧道:“沈……嫂子。我这边有一个合同意向书,是打算在吴兴建几个纺织工坊的,股本对半,就有劳嫂子了。” 在华言徽的示意下,沈云巧接下,看完以后,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默又道:“济善堂在江南的事情,就有劳思卿了。” 思卿握紧了苏默的手,苏默笑了笑,而是对顾诗晓道:“顾姑娘,东南有一大岛,也就是琉球。组织流氓垦殖将士苏氏集团未来最核心的一个问题,垦殖天下,最先的就是琉球岛。顾姑娘若是不弃,还请先试行一些。江南耕地紧张,又为桑蚕所占,若天下有变,粮食一危。则江南之势不可想象。” 顾诗晓轻声道:“我会全力说服家父支持!” 苏州顾家,是顾明的老家。 苏默最后看向柳心蕊,道:“柳姑娘。你一向最喜美食,我这里有一本美食谱,是我毕生关于美食的一些心得,以及一些未有公布的菜谱。故而,柳姑娘若是想开酒店酒楼,这些或许能有一些帮助。” “股本之事,那就请苏公子占七成好了。继续以醉仙楼的名义吧!”柳心蕊眼睛一亮,有些激动。 苏默拍了拍文思卿的手背:“醉仙楼的名义拿去吧,五成就足够了,四成九也无碍。至于署名,就文思卿吧!” 众人纷纷大笑了起来。 文思卿也是一阵羞红,这等于就是一个嫁妆啊。集合了苏氏和柳家的力量,醉仙楼在江南岂能不大火? 再者,眼下苏默这个思路,明着说是帮助大家创业。但实际上,已经用利益的链条将大家绑在了一起。当初八大家将自家嫡系子弟送入书院学习,本意也只是看上了书院着实强悍的教学能力,当然,也可能是处于世家生存之道,另留一条道路的意思。 无论如何,这都给了苏默一个结实他们的机会。 大家在书院学习之中相处自然是纯友谊,或者纯爱情。但眼下,到了即将步入社会,步入大华这个大舞台的时候。身后扑面而来的各种纠葛不期而至,所有人都面临一个巨大的分岔路口。 这些年轻人,没有一个是缺乏雄心壮志的。仇天从小便不喜拘束,渴望做的是一个大游侠。但上代皇族的身份注定他天生带有羁绊,家里的盐商生意更不是他的爱好。苏默这份情报工作的勾当虽说注定难以走上台面,但其中隐秘~处的波涛却是最接近他胃口的。 至于卢象升喜好军略,但家里渴望的却是他走纯正文官的路子,只是卢象升自己坚持,家里便不反对。 而谢世晋、王轩两人都是希望自己打出事业的,而不是家里的帮助。 苏默眼下这会用事业将众人绑在一起,切入点恰恰好。 大家对于苏默的帮助也并无芥蒂,实际上书院之中,华言徽和苏默为领袖的格局已经隐隐成形,再多细想一些也能明白。华言徽此去燕京是为了巩固皇权,增威皇室的。甚至将那个禁忌戳破,一旦皇帝无子,谁能继承皇位? 兄终弟及! 眼下这个小集团成形,到时候就是潜邸旧臣!到时候,挥洒天下,一展胸中抱负还怕没有机会?若是眼下跟随着家里,终究要受到世阀的约束。 这些出身大族的人对那些纷乱如麻的关系,纠葛,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来年,燕京见!”众人齐声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洛阳 河南洛阳,王庄。 要说整个洛阳最多的地方,不是人,而是王庄。这个王庄不是什么王姓的田庄,而是属于王府的庄园。 河南地处中原,人口繁茂,田亩众多。按说这应该是人烟繁密的地方,但人的确很多,其他的就够呛了。叶向高主政时河南黄河决口,水淹千里。河南受灾最盛,开封城内可行船,整个河南的元气差不多为之摧垮大半。 其后官府贪墨赈灾粮款,吏治腐败,民不聊生。于是民变之潮四起,就连在山东窜来窜去的白莲教也打算进河南做点生意。 “白莲教那群神神佛佛的东西,俺不喜欢,要帮忙俺也不稀罕。要去其他省可以,来俺们这里可不行!”说话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眉目粗大的大汉。这大汉浑身筋肉扎实,说话间手臂挥舞,很是给人以力量的感觉。 在王庄里头,若是说起这个大汉李闯,只怕无人不知。 无他,这李闯是方圆百里所有王庄的护卫教头。这年头河南大地不太平啊,流民流离失所,百姓无家可归,无业可做,同样也没有粮食可吃。只能跟随者流民潮涌来涌去渴望得到一份活下去的希望。而大部分的流民则是在流动之中就白白饿死了,至于什么易子而食,吃人肉,观音土,那更是小儿科了。 当然,也有一些脑子活络一点的,跑到那个山岗子里头就占山为王去了。流民虽然让河南有些衰落,但也意味着市场需求很大,往来商队总还是有的。 当然,有流民贼寇,也意味着百姓要做出防卫。河南各处田庄民宅纷纷结堡自守。作为整个河南甚至整个天下最大的地主,福王在河南的各处田庄当然也得建立起护卫队,以防卫贼寇,以及那些蠢蠢欲动对东家不满的佃农。 在福王这扒皮手里头当佃农可不好受,七成的租子就让佃农们只能堪堪苟活下来了,更不用说这年头也不是风调雨顺,很可能交了租子以后连口粮都保不住。于是主家和佃农家的矛盾也是日益尖锐,哪个庄子的管事都舍不得下调租子挨福王的打,于是只能狠狠弹压。更何况这些年福王的贪婪是一日胜过一日了,兼并田亩醉心经营是福王最爱干的事情。 最近福王更是下了一个新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降下租子!李闯听着管事董老三说,这是福王要上京活动了,更是积极屯粮,也不知是什么打算! “屯粮……”李闯冷哼了一声:“庄子里的百姓下个月的吃的都找不到,董老三还那么拼命地攒粮食,这是要造反吗?” 旁边几个壮汉都是哄笑了起来,一个面色凶恶的大汉道:“闯老大,管他娘的怎么闹,咱们这份伙食不没减吗?对了,秦老三,你继续说。山东那群白莲教打得是什么主意?” “白二,这伙食没减就够了?嘿,老子可是好一段时间没钱去碰个女人了!至于白莲教还能什么主意?还不是造反的注意!”被唤作秦老三的是一个这里头罕见白白瘦瘦的汉子。这秦老三吊着三角眼,笑容阴狠,说起造反的事情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山东离着京城近,朝廷一向动手利落,还不是抢着都往河南来。” “马勒戈壁的,索性俺们也都干一票!每天守着这么多粮食银子碰都不能碰,心里头痒得发毛!”李闯一拍大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角却看着场内三人。 看得出来,听见李闯这么一说后,每个人都是神色一动,很是心动的模样。不过,秦三和白二都没有说话。这里头,除了他们俩以外,还有一个窝在角落吧嗒吧嗒瞅着旱烟袋的刀客。这刀客虽然很没存在感的样子,但谁都没忽视他。 房子里四人吃着酱牛肉,喝着小酒,但三人都是将武器放了下来。唯独这刀客依旧是将刀背在背上,一刻也不愿意离身的样子。 “韩老哥,你说呢?”李闯压着声音,不敢再放肆。这里头也就他最明白这韩老哥的底细,曾经拉过千把号人的土匪头子,现在还和山里头纠缠不清。这刀口舔血十多年的经验,那可是最金贵不过了。 被称作韩老哥的刀客脸上皱纹颇多,不敢四十不到的年纪,却看着更老一点。但这身精壮的肌肉和伤痕没一人忽视:“造反?倒是不错。但眼下能拉得起人马?守着王庄的银库和粮库倒是不错,但你们可有把握振臂一呼,万人追随?” 白老二和秦老三都尴尬地沉默了,他们在这一片也算得上是狠人。但聚众闹事能有千把号人也就不错了,造反这活,不是贸然说说的啊。 李闯也是沉默了一会,又道:“俺明白韩老哥的意思了。现在俺们守着这么个机会,好好积蓄力量。天下百姓对这狗~日的朝廷早就不满透了,只要肯用心,还怕聚集不了天下好汗?只要一个机会,这天下就要变了!莫要忘了,洛阳第一大害这些年都干了什么腌臜事,只要逮住一个够混账的,这机会……就来了!” 白老二和秦老三都是摩拳擦掌:“这就听大哥的!” 韩老哥也是一脸欣赏:“好,这中原之地的二十三股悍匪我也都认识些,到时候一起举事,王侯将相,我们也有份!” “对!王侯将相!” 李闯目光灼灼,心中徒然升起了一个字:“帝……” 从衡阳府北上,沿着湘江先到长沙府,再顺着湘江入长江,到武昌府。再由汉水进至襄阳府,过南阳府,一路北上,浩浩荡荡。两千多人的队伍,长久行军,却依旧精神头不错,让人诧异不已。 这便是衡王北上的队伍,奉天子钦命,过了新年便开始北上,最迟在三月之前到达燕京。 随行队伍主要是有两部分人组成,一是王府系统的,比如王府卫队,王府属官,王府侍从,还有皇室成员华言徽和沈云巧。还有一部分是同行性质的,比如苏默这些科举学子,提前进京准备礼部试,也就是会试。还有一些随行人员则属性颇杂,不说也罢。 说到沈云巧和华言徽,算来他俩已经得了天子亲自下旨赐婚,一路上两人腻腻歪歪,让苏默好不难受。于是便光明正大地找着文思卿去腻歪,但文思卿这个时候却面嫩了起来。 文国权一封书信直接了苏默手上,抢先拆开观看的文思卿脸红得跟煮熟的龙虾一样,自从过后再也不肯与苏默在公开场合腻歪。因为,文国权来信说,等温志强入京,到时候就在京城将两个孩子的婚事给办了。苏默而今孤身一人,家里的几个叔侄商业上倒是地位极高,但官场上还得温志强这等两广总督致仕之人来充场面。故而到时候给苏默主持婚事的人还得是温志强。 但只要温志强一到京师,这婚事就可以开张了。 定了婚事,文思卿顿时就面嫩了起来。惹得苏默就算是偷偷温存一下也不得,还不好和哪个俏丽的王府丫头勾勾搭搭。就算这些粉嫩的妹子再怎么对苏默眉目传情,也只能一副伟光正的姿态随后便乖乖地商量国家大事去了。 也唯有这东西更加转移精力,抛却美人了。 时间到启兴四年一月三日的时候,衡王的车队到了洛阳城。 而城门外,洛阳知府隋文焕伴着一干官宦士绅有些惴惴。前方的撤退烟尘扬起,首先出现的自然是王府仪仗。 说来也是丢脸,当初华言徽进新兵营想要点好种子挑选做仪仗队。负责此处新兵训练的是书院同学杨子润。衡王要挑仪仗队,杨子润也很是卖面子,直接就批了五百个卖相俊,个子匀称的新兵。 又过了一阵子,华言徽一时起意,举办了一次兵演。红军蓝军分别是衡阳卫新兵营的一千五百名新兵和王府一千五百侍卫。王府侍卫这边护卫倒是有些能耐,但长久不打仗,差不多就是个架子活。于是充当主力的就是那新来的五百名新兵。 正当华言徽兴致昂扬地想着两军对垒,大打一场的时候,突兀地发现,一次军演,竟是不过两个时辰,充当蓝军的王府侍卫军全军落败。 郁闷不已的华言徽过了好久才偶然听苏默说起,因为最近报名新兵的数量和质量都有大幅上升。于是多出来了很多富贵兵。这些士兵大多是富家子出来的,很多家世都不错,个子高,营养足,身体素质也都比起一般的农家子好。但有一个致命缺点,这些新兵意志力薄弱,纪律性差,而且有些仗着家世要作乱的意思。于是总教练杨子润大手一挥,五百富贵兵就成成了仪仗队。 一念及此,华言徽也算是明白了。知道养在花园里面的这些王府侍卫还真就成花架子了,好看不好用。于是忍痛直接住进了军营里头,将一千五百名侍卫全部丢进去打散建制重新训练,若是有怠慢的,直接开革。 就这么整训了三个月,在笑眯眯的杨子润阎王手里脱了一层皮的王府侍卫队总算出了新兵营了。 随后,出现在洛阳城士绅官宦眼里的一支新军兵马出现了。 气势昂扬,队列俨然,默然无声,军纪如铁。随后,便是率领这样一支兵马兵马出现的华言徽。 只是,当华言徽看了一眼城门处欢迎人群的时候,顿时脸就塌了下来。 亲王至洛阳,按照礼制福王怎么说也得过来欢迎一下,哪怕是面子活!但福王府连个杂役都没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龙生九子 同是亲王,尽管在辈分上福王要高过衡王。但在礼制上,作为地主福王是需要出来迎接的。就算你对衡王不满,那怎么说福王世子华仪柳也要出来迎接。 但眼下,衡王千里迢迢而来,福王却见也不见,这就委实让人太过寒心了!衡王在马上看到这一幕,心中这滋味就别提多恶心了。 “直入城中校场军营!”忍住怒气,衡王敷衍了地方士绅们的殷勤款待,而是直接带着车马进了洛阳城。 洛阳城也是天下有数的名城,汉隋唐等汉民族最昌盛时建都之所。只是到了华朝,数百年的沧桑巨变已经让这座城池只是保留了历史,却再难以振作鼎盛。 虽如此,洛阳城还是中原有数的繁华之所,华言徽一路进去,心中竟是也生出了天下山河,城池万千的豪气。 振作了一起,衡王倒也保持了气度,皇家威严展露的时候,倒也没有怎么难为这些地方官吏。在行政上洛阳没有丝毫优势,不仅丧失了河南省省城的荣耀,也失去了什么中京陪都的特殊地位。故而,在行政建制上,洛阳知府隋文焕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地方文官,面对超品的亲王华言徽还是很有亚历山大之感的。 见衡王气度雍容,没有怪罪他这个小人物,隋文焕也是悄悄松了口气,前头带路,送了衡王进了洛阳校场。 洛阳虽然在华朝中地位不再荣耀,但这校场却是国初开的,格局气魄都很大。此前洛阳城里头倒是有编制一万二的战兵,但真实人数连一半都凑不过。再加上依着洛阳校场的地方容纳十万大军都毫无压力,于是王府一帮子人住进去后很快就摆开了。但对于堂堂王府住进军营,城中还是有些非议的。 “衡王殿下,福王殿下今晚为殿下接风洗尘,您看……”隋文焕看着华言徽。 华言徽看了一眼,缓缓点头:“理当如此。” 隋文焕好似松了一大口气,继续对华言徽讲起了洛阳的典故轶事,他口才不错,一路上倒也不算冷场。 等衡王到了校场的时候,这里头收拾得也差不多了。又是一番理解,等所有人都退下来的时候。屋内只余下了华言徽和苏默。 “这是要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啊!”华言徽此刻的表情一下子就塌了下来,苏默可谓是他最信任的人了,完全可以将所有真是表情展露。 苏默反而是轻笑道:“图穷匕见,已无所畏惧。” 福王府。 华玉润看着府里头忙忙碌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不去见衡王,主要是因为华玉润的成见。当年争夺皇子的时候,华言徽在里头出力甚多,甚至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京城里头护着华言殊。很多战斗就是直接面对这个华言徽。 现在华言徽再次来了洛阳,往日愁苦又是涌上心头。更主要的是这次华仪柳极可能是直接要面对华言徽的挑战!也就是说,他福王为了争夺皇位,老子输了儿子上,儿子再输了,还继续挑战对方的哥哥。想到这里华玉润就有些心酸啊,索性不耐烦地直接就不见了。 但说到底,洛阳是他的主场,他再怎么闹性子还得晚上好好置办晚宴,不然回头又要在中枢里头失分了。 “哼,他华言徽再怎么嚣张跋扈,难道在燕京城里还有他跋扈的资格?”一名相貌英气,身着华服却面带阴沉的男子走了进来。这是华玉润的三子,华仪杨:“只要有了那几家的支持这皇位还不是玩似地?这次在洛阳,就该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在湖南他们可以得瑟的东西,在这里可玩不转!” 华仪杨说的是军力,城外那些大头兵的威武也不知怎么地就吹进成了。一个个百姓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这支新式军队很有精气神,也不扰民,也很严谨。一个个当兵的和气,战阵威武,若是拉出去打一场,洛阳的匪患也能减轻了。 这说偏扯歪了,总之华仪杨眼下很不爽啊。他手里头小弟无数,在洛阳城里头平素也是一号跋扈的主儿,只是洛阳城里头新来的这些大头兵很有些打抱不平的意气,才刚来没多久就有些大头兵收拾了几个地痞。 连带手下告到手上的时候,他顿时就不满了:“那个位置,终究还是那些文人说了算的。这耀武扬威带着兵马过来,是要造反吗?” 这话说的诛心,另外一个风度翩翩,气度温雅的男子说话了:“三弟,这话说得可就不恰当了。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又是一顿大麻烦。再说了,咱们皇家中人,这礼仪气度可不能亏了。” 说话的是华仪柳,对这大哥,他们可是颇为服气的。原本这些王子混账的时候,华仪柳是正经跟着大儒学文,一切都是按照太子的模样在培养,什么待人接物,心计策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顶尖的。那个因为华玉润的悉心培养,华仪柳在兄弟面前就十分强势。等后来太子梦醒了,跟着一起混账了,这华仪柳还是一顶一的强悍。 玩什么人家都学得快,什么坏都别人家玩的溜,再加上之前打下这底子的心计,城府,对付几个纨绔自然是手到擒来。再加上福王这里,金银财宝人手物力没一个缺的,故而就这么混账了几年下来,洛阳的地下世界就进了华仪柳几个兄弟的手里。 这里头,这阴沉着脸的三弟华仪杨便是地下世界里头的头几号人物,手底下养着的走狗门客很是不少。 “好,听大哥的!”华仪杨道。 福王听着两儿子的话也没多说别的,不一会,一招手,一共九个儿子便齐齐到了主厅,听候福王的训话。也许老天在某种程度上说还真是公平的,先帝和福王华玉润争夺帝位,结果先帝胜了,但一个子嗣都没有。反倒是福王,儿子是一个一个生,一连九个不停歇。女儿那更是一大堆,十多个能凑四五桌麻将。 至于华仪柳和华言殊也差不多,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华言殊现在就一个女儿,其他的夭折的夭折,流产的流产,不可谓不伤心。就连华言徽也是,现在才大婚,晚婚的超级典型,惹得所有人说到衡阳一脉的时候都要大大扼腕,这还真是咄咄怪事了。 无论如何,在子嗣问题上福王是很得意的,或许也是觉得在皇位上争不过,多生几个儿子还能气气他们。 “你们几个私底下干的混账事也别以为真怎么天衣无缝,这朗朗乾坤里头明白人也不少。就说小六,你跟着那帮子陕西军户买卖的青盐真就没人知道?河南巡抚陆宗预那里案底都堆了好几次了,每日累我过去拿,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华玉润体积巨大,但板起脸来却很有威慑性。 九个儿子,华仪柳,华仪相,华仪杨,华仪廷,华仪习,华仪宗,华仪标,华仪立,华仪骐。九个人站成一排,整齐划一,显然是很有经验了。 被点名的六子华仪宗讪讪,心道却暗骂了起来,福王府田产虽厚,但他福王却是个苛刻抠门的性子。王府每日那点俸禄哪里够花销的,还不得自己去挣点,也是给家里额外支出的补贴啊! 想归想,华仪宗却没敢说出来。其实整个福王府地处中原,光是中转就可以干不知道多少买卖了。这些王子王孙事业是没指望了,有点德行的最新诗词歌画,更多的就是庸碌一生,抱着女人每晚造人,甚至混的差的几代过后没了财产,连皇子皇孙都成了乞丐。 福王府比起那些平庸一辈子的藩王不一样,整个福王府里头都萦绕着一股子愤懑之气。两次争夺皇位,两次失败。这种怨念不死两代人哪里会消得了? 所以每一任洛阳知府都有一项从不言明的任务,格外严格地监管好福王府不要生出谋逆的心思!反过来说,只要福王府不谋逆,其他的都好说。 故而十几年下来,福王府的黑金已经积蓄到了一个相当庞大的地步,同样,黑暗中的势力也让他们在遇到此次千载难遇的机会后,再也不甘蛰伏! “燕京里那个生不出儿子的小子活不了多久了,现在,你们给我明面上老老实实起来。只要此次京城一举发力,每人一个享福不尽的亲王比起现在被圈养成猪,哪个选择你们要,都搞清楚!”华玉润目光灼灼:“当然,这该蓄力的一个都不能少,积蓄金银,训练兵马!小七!” 华仪标上前一步:“父王。” “你和小六一起去陕西,那边的关系不要断了,也不要仅仅想着青盐。历来秦兵耐苦战,榆林那里可靠的厮杀军汉多网罗一点过来,越多越好。咱庄子里塞得下!缺的钱报个数,十万两以下直接取,但人却不能疏忽了!”这一次,华玉润也不吝啬了,十万两直接甩了出去。 众人艳羡,华仪宗华仪标整个腰杆一挺。 接着,华玉润看向华仪杨:“城里头那些泼皮是好用,但你自个儿粘得太近可就脏了。都赶进庄子里去,选些可靠的人练起来。这成军就该用青皮,这些人好歹见过血,最后关头也能派上用场!” 华仪杨摩拳擦掌,高声应下。 “还有老二,你在文社里面勾搭几个青楼女子小雅无碍,但也得用心和那些士子多走动走动。看看苏默在衡阳怎么做的?南华书社,整个衡阳的士子差不多都聚集到了那里。你在青楼里使的银子费了多少?可有一点成效?好好用心别只顾着那些小娘皮!” “还有老四操办的那些商行,老五的直管的田庄,老八~老九,你们也在宅子里多帮帮几个哥哥,别太没出息!能靠得住的,还是自家人!还有,今晚给衡王接风洗尘,让他见见世面,挫挫威风!” “是,父王!”众人齐声大喝.(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接风宴 接风宴在福王府举办,本地士绅自然是全部到齐,河南巡抚宗预从开封赶来,三司主官也纷纷赶至与洛阳浮知府隋文焕一起陪同会客。 福王府占地广阔,几乎将整个洛阳东城占了半边,占地二十顷的大宅可谓是恢宏无比。比起衡王这种远在湘南,而且又不大新办土木的藩王而言,福王这等辈分高家底厚的藩王当然就更加气派。 华言徽带着沈云巧出席接风宴,苏默和一帮子士子则陪同入王府。看着雕梁画栋,精美恢宏的中式建筑,苏默也是大饱眼福。 但苏默的注意注意力却放在了王府中人的表情上,那些膀大腰圆的侍卫且不说,光是看着一个个身高体壮,披甲威武,这面子活是十足的。再仔细,苏默看的就是这些下人。尤其是那些小太监,这些人不少都是面带得意,看着往来的人办事倒是用心,只是细微间苏默却捕捉到了一股子小人得志的模样。 “苏公子,这边请了。”一个小太监领着苏默进主厅,接风晚宴还没开始,各位宾客就开始各自说话,也可以往园林里跑。福王府真的很大,说是一个小城市都不为过。同样,回廊画桥,亭池水畔各种善心悦目的风景都有。苏默不着痕迹地几个元宝丢了过去,原本一言不发的小太监便热情了许多:“这是世子最喜欢的地方,别趣园,也是世子和城中书社学生游玩的地方,风景独美。比起江南园林,绝不弱之。” 苏默只是点头,到处乱瞅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小太监银子拿的心安理得,心里也不由露出了原来那股子神态。福王要进京了,差不多也是和衡王一起走入京的样子。要不是天子那边不肯让福王先入京占风头,只怕离着燕京更近的福王早就进了京城。作为福王府里头的潜邸旧人,这些近侍的小算盘也是打得精明。只要福王世子入京,到时候没有儿子的启兴帝还能等多久?要么就是直接从福王世子华仪柳那边过继一个儿子过去,要么就直接兄终弟及,将皇位给华仪柳! 要知道,文官这边可是站在福王这里的!这一次,有了陆慷首相支持,有了八大家默许的福王底气不要太足! 别趣园很漂亮,一个个儒衫飘飘,指点江山的世子伴着一个身着黄衣,气度儒雅的男子说着话,苏默悄悄听了几句便不由摇头。这些士子着实是被福王给养饱了的,没点骨气,差不多就是给福王鼓吹造势用的。有本事要脸面的,根本不会如此子自误声名。 “偏厅到了,请便,还得继续去指引士子。”小太监引着苏默到了偏厅里,依旧是金碧辉煌,装饰奢华。或许是收了苏默的银子,小太监又轻声多说了一句:“公子,这几日城外可有些乱。” 苏默略微一皱眉,行了礼便走了。 只是苏默才刚刚跨入走廊,还没到偏厅的时候,却见一袭长裙,双颊红晕渐染的佳人快步走来。 这佳人犹如一颗成熟风韵的大红牡丹,眼媚如水,红唇轻抿,今日一袭盛装,更衬绝代芳华的时候,却显然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此女,赫然便是已经天子赐婚衡王的沈云巧! “见过王妃娘娘。”苏默和华言徽的兄弟相交在公开场合可是拿不出手,称呼沈云巧,还是正式一点好。 “是言维啊。”沈云巧回了一礼,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殿下呢?” 苏默摇摇头:“应该和福王殿下在一起吧。” 说起来苏默又不是衡王府的属官,对衡王的动向还真不大清楚。想到这里,看着沈云巧的脸色,苏默侧身一步,跟着沈云巧远离了人潮,道:“娘娘在后院那里……?” 这问得就有些隐秘了,此次衡王进福王府人马差不多是分为三路。女眷这边呢,则是去见了福王妃那些人。排着辈分,福王妃和上代衡王妃是一个辈分,此次接风,接待沈云巧的便是福王妃马氏和世子妃齐氏。 听到苏默提起,沈云巧银牙暗咬:“言维你也不是外人,那我便说了。方才去后院,见下人在晾晒衣服,紫貂、青狐、银鼠、金豹、猞猁狲,一一罗列,然后用棍子拍打,从裘皮衣服上面打落下来的脱毛积地达三寸厚。本来这些下人做事,我也是看不到的。但那齐氏是什么意思?专门带我过去不说,还几次三番提及?便是买了些皮毛又如何?眼下黄昏日暮还摆在庭院里晒着,积毛三寸,他们这是当我三尺幼女,还是觉得衡王府中置办不出皮毛大衣?” 苏默凝眉,转而有笑道:“若是娘娘有意,那我便带一打珊瑚树过来,就摆在府前门口。让他们这些身在日暮洛城里头没见识的人长长见识。” 苏默说得豪气,他也的确有这个实力。但沈云巧却不想较真浪费:“罢了。便是说说还能真这么跟着没品么?眼下身在异地,一切当小心为要。言维的心意我知道了。” 说罢,便感觉到了这语意有点不对劲。清咳一声,苏默也装作不知道,便行礼去了偏厅。 等苏默到偏厅的时候,便看见王府长史庞焕松也在,只不过庞焕松有些孤孤单单地,一个人闷坐着,左右倒是人很多,却没个愿意搭理庞焕松的。 苏默心中那个不对劲的感觉越发胜了,凑了过去,庞焕松朝着苏默一行礼。 偏厅里面也没个迎接的,或者说就算迎接,也无人愿意理财苏默这个看起来很土很呆的士子。 苏默没有表露身份,和庞焕松回礼。 他很快就明白了始末。 庞焕松对着苏默,努了努嘴:“那边那个矮胖笑起来挺和气的,是河南布政使韩升,陆家的标准狗腿子。” 苏默便看过去,果然见到偏厅里面最热闹的地方,上面福王的六子在一边,韩升与其相谈甚欢的样子。说来整个偏厅倒是近似西式宴会那样,大家也不大站着,而是围着人群说话。 只听韩升道:“皇嗣之事乃是国本,国本不稳,则朝政乱。朝政乱则天下危,故为天下事记。早一日定下皇嗣,早一日国家安稳。眼下天子无嗣,则应当早作打算,若是再重复先帝时的动荡,则元气耗费,徒扰国事啊!” “不错不错。藩台此言可谓精妙,我等佩服啊!” “那藩台以为,天下藩王之中,谁最贤良?”其他士子开始开口了,他们倒是不敢直接说立储君的话题,那太惹人眼。虽如此拐弯抹角地捧臭脚却是足够。 果然韩升道:“要说天下藩王,蜀王最持重,桂王最温良,晋王最勤俭,衡王最好学。若论贤良,当以福王世子论。” “如此,福王应当早入京是才是啊!” “要不是某些人一己之私,阻扰国事,哪里会来这么多麻烦。眼下国势日颓,就该是振作的时候,立下国本,才能早日振作嘛。阻扰国本,那就是阻扰天下士子的心愿!” …… 这边讨论的热恋,庞焕松眼里却越发阴沉。苏默也是心下沉重,凝眉注视,直到福王和衡王入场,所有人这才进了主厅,接风宴开始。 福王体型着实惊人,那个特制的椅子拜在桌案上着实让不少人位置咋舌。福王太胖了,要不是这种加宽的椅子,根本坐不上,不然就算挤进去,也会觉得分外不舒服。身为亲王,福王这点小细节当然早有人帮他解决好了。只是,苏默却多看了一眼。 宴会开场,一番繁文缛节。身为地主,福王华玉润具首座,衡王华言徽居左下首。对坐的是河南巡抚陆宗预,陆慷的七弟。陆家的重要人物一般不在本省任职,若是任职督抚,更不会选择本省。如此一来不仅避讳得了清名,更是让其影响力得以扩张。 坐在华言徽下面的是洛阳知府隋文焕,隋文焕对面的便是河南布政使司布政使韩升。看着隋文焕坐卧不安的样子,苏默看了一眼肥胖如山的福王,心中憎恶大起。 这福王,怎生一点皇家气度都没有!活脱脱一个拼命使小性子下绊子的老流氓! 不错,这一系列调低待遇的小动作只要是个细心人都看得出,着实恶心,偏生客人出于涵养也不能逮着小事就发作。福王不要脸,可人家辈分高地位高,谁也不好指责。反而华言徽此在河南本地,没个能呼应的。 在场人也纷纷看出了这点微妙,不过大多数人都热络地朝着福王,所有人纷纷自动地无视了这一点。 “开宴吧!”随着福王一声令下,菜肴齐上。苏默这才注意到所有的餐具竟然都是金质的! 用银质的也就够了,毕竟银离子可以杀菌苏默还是知道的。但金质餐具,这就有点太过骚~气了吧…… 宴会开始继续,开篇一通场面话,苏默没有当真,只是继续吃着东西,但很快他就不淡定了。 华玉润道:“方才我与抚台谈论好了。先今国家财政拮据,身为皇室成员,寡人也当为国事略表一下心意。恰逢衡王在此,那便刚好过个见证。今日,为支辽东军费,福王府愿出粮十万石,白银一百万两亲自押运进京。衡王,路上多这么一样东西,你意如何啊?” 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地集中到了华言徽身上,苏默心中腹诽。这一百万两根本就到不了辽东士卒手里!就算有宰辅盯着,运到辽东时能有个三十万两就不错了。这分明就是光明正大地给那群贪官贪污的机会啊!而且言语里那股子挤兑的味道,再明显不过了。 “真TM高明!”苏默暗骂了一句,却对着王府长史庞焕松道:“焕松大哥,我怎么觉得福王殿下这椅子,可真眼熟啊!” “哦?有多眼熟?” “这不跟戏文里面的龙椅一样大嘛!” 隋文焕一直保持着的笑容凝滞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藩王事 国初的时候,华元分封藩王,驻守要地统领兵马,管辖政务。可谓是一地之独立小王国。而且国初土地不值钱,整个国家来来回回杀了几次,人口元气低微到了极点。这个时候,为了效率,资源和权力自然就被高度集中起来。在有藩王的地方,这些权力就被掌握在藩王手里。 朝廷中枢对此当然不会无视,东西二府几次想要动手,却没有得到太祖的允许。一直到太祖临终前几年,这才着手推动削藩。因为太祖强力,削藩中最艰难的减去王府护军得以成功推行。此后,在太宗时,文官开始秉政后,继续推行削藩。随后各藩王的管辖文政的权力被迅速剥夺,只许带耳朵不许带嘴巴。然后财权也被限制到自家财产上。 至此,中枢的帝王和文官们对藩王的态度都高度统一。可以优待,却要严格限制。也就在近几十年里对藩王的控制才有削弱,因为中枢天子和文官们在对待藩王的态度上发生了变化。以启兴帝为例,他对衡王可谓是分外信任,而且面对文官他本来就势弱,渴望的就是要一个臂助之前文国权倒是很有作用,但很快世阀那些人就把文国权架空了。 到这儿,唯一能够出力有作用的就只有衡王了。带着兵马强军的衡王论起来才是真正有底气的,于是严格限制藩王的国策这才有所松动。 只不过,松动归松动。但有些底线是不可犯的啊! 人家皇帝和文官们之所以对藩王穷追不舍,之所以对藩王如同圈养。为的还不就是怕你这有天家血脉的藩王造反嘛! 再仔细一点,具体地说,真正执行监视任务的就是地方官!在洛阳,监视藩王就是洛阳知府隋文焕的任务。再加上福王这两代积怨,这监视的任务就差点明点出来了。而且是直接从中枢下到洛阳府的时候就说了! 故而,当众人发现福王竟是很骚包地用黄铜镀金地坐了一个很宽很大的椅子时……隋文焕傻眼了,他分外纠结了起来。 天下椅子当然是坐得舒服就成,但有一个却不行。这就是龙椅,这玩意考校的是美观和威严,故而做得很大,也很气派。 再仔细瞧瞧福王府的这王椅,很大,很气派,也很威严。重要的是福王人家是亲王,是有资格雕刻一条蛟龙的。虽说蛟龙不是真龙,但这玩意也太像了!乍一看,在金銮殿上见过龙椅的隋文焕还真觉得这就是龙椅了…… “这擅越的尼玛也太过分了吧!”隋文焕心中在咆哮,福王这犯错犯得也太赤裸裸了。 可是……揭还是不揭开?隋文焕纠结了,人家可是极可能要当上太上皇的主儿啊。没见福王世子华仪柳一脸温和笑容地看着自己吗? 所有人都关注了过来,刚刚热烈十足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福王的椅子坐的和金銮殿的龙椅一样,换在太祖那会,福王这下就该痛哭流涕等着知府大人羁押了。这会皇帝势弱,福王势强。他隋文焕还会不会羁押呢? 无数个年头和利弊在脑海中闪过,突兀地,就当隋文焕嘴角抽动,一狠心率先要向衡王行礼的时候,河南巡抚陆宗预笑呵呵地开口了:“我还道是什么事,小友,在大雄宝殿上佛祖的坐垫可要比这大多了。勿要太紧张嘛!诸位说,是不是啊?哈哈……” 陆宗预打了个招呼,也是这位河南第一号人物正式在衡王和福王之中做出了表态。 一瞬间,场内的气氛又是热烈了起来。 “抚台大人说得是,这椅子嘛,本来就是坐的,还分什么大不大?” “是啊是啊。福王殿下身宽体胖,这椅子就该大一点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宗预又道:“刚刚福王殿下可是为支援国事将府库搬空,一百万两银子和二十万石粮食。如此为国,实乃贤良啊!” 华玉润笑呵呵地谦逊了一句:“哪里哪里,身为皇室成员,这是应该的,应该的。衡王,你说呢?” 陆宗预和华玉润这么一唱一和,场内的目光瞬间又聚集到了华言徽身上。 这会儿,经过苏默刚刚那么一折腾华言徽早就准备好了,没有被突袭时的仓促,笑道:“若论国事,咱们这中华民族,远的不说,就从唐末天下大乱开始算起,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苦难。我们的百姓在这片富饶的土地里就如同麦子一样一茬一茬地被割去,却极少能有有为者愿意为他们做出一些符合他们身份的事情。我们的文明艰难维持到现在得以昌盛,我们的民族同袍繁衍至今终于众多。但眼下呢,国势维艰,鲜花满锦之下已然烈火盆友。孤身为皇室成员,的确就该为这大华美好山河第一个流血。这大华朝姓华,那我们这皇室也该做出天下臣民的表率。孤羞愧,囊中羞涩,却愿以一腔热血,奔赴国难!不计安危,唯使国家得以长存,百姓得以安居,天下人得以乐业!” 衡王如此一番话让场内刹那间有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安静,突兀地,一名河南本地的士子站起身:“衡王殿下,赵某这一杯酒,敬您!” “如此一番话,我辈儒生惭愧啊。敬您!” 刷刷刷,又是两个学生站了起来。只是,除此外,满堂宾客所有人都是神情冷漠。这里最不济也是四品道台,一个个都是在官场里头摸爬滚打十几几十年了,再热气腾腾的鲜血都已凝固了下来,再壮烈的雄心也在官场红尘之中被污了干净。更何况,在洛阳这地方,被福王府拉进阵营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衡王一番话说得精彩,初始热闹后却再无别人捧场。 此刻,洛阳知府隋文焕笑呵呵地破开冷场:“好。不愧是本届很难解元,赵尔阳,做得好!” 一直不大说话的福王世子华仪柳也是一脸温雅朝着衡王敬酒:“殿下此一番话,着实道出了我辈男儿的熊心啊。可敬可敬!” 说完,一饮杯中酒。 所有人巴拉巴拉地吹捧起了华仪柳,场内重归热闹。 角落里,苏默看得是津津有味:“一群朽木,浑身透着腐烂的味道!只是可惜了这么一群血未冷的士子,却不知是谁啊……” 不错,苏默再过去看的时候,那三个仗义敬酒的人已经不见了。 “来,言维。如此大才可让我着实好找啊,今日我带来了三个贤才,恰要为你们引见一番!”正当苏默随口一问,而庞焕松表示不知的时候,隋文焕却带着三个年轻学子走了过来。 “这是本届河南乡试解元,方才已经有说的赵尔阳!”隋文焕指向身后一个身着青衫,目光沉稳却藏着锐利的年轻人。 “苏默,见过赵兄!”苏默拱手致礼。 赵尔阳回礼,打量着苏默,谦声道:“不敢当府台赞誉,得见‘人生自古如初见’的苏大才子可是在下的荣幸。” 苏默还待谦逊,“这一位也是本届举子,洛阳才子骆武城。” “府台赞誉了,见过苏兄!”这一位冷静下来后倒是风度不错,举止文雅。 苏默对诗词歌赋扬名的人没啥大兴趣,平常致礼:“骆兄。” “这一位也是洛阳怪才,速来喜好军略,举子曹斌。”隋文焕指向最后一人,此人倒是目光灼灼,体量英武。 苏默致礼:“今日国势,正是武人洗刷声名,重振国势的时候。曹兄努力!” “好!”曹斌回礼干脆,行礼简洁,很是不脱离带水的模样。 隋文焕见引见完了,便寻了个借口,说是两人名字中都有个焕字,很是有缘分,于是巴拉巴拉找着庞焕松一边很是基情地过去说话了。 苏默和几人落座,开场有些冷,不过骆武城倒是很有风度地破开了冷场,而且很是诚恳道:“苏兄一举便将府台大人拉了过来,手腕可是叫我等见识了。” 苏默谦逊了一句话便道:“只是顺应人心罢了,算不得什么手腕。况且,这还不是为诸位看出来了?” 众人轻笑,赵尔阳道:“还是福王殿下太急切,又太自信了。生生想看着府台倒入自己怀抱。却不知道而今天子势弱,难道他上位后就能强势了?得罪一个福王固然现在会不好受,但在如此关键任务上失分,在士大夫这儿他就能讨得好受?所以啊,对阵湖南才子。不是敌军太强大,而是我军同伴太无能啊!” 这话一说,曹文斌和骆武城都收敛起了笑容。 苏默很是谦逊:“只是运气,运气罢了。” 的确,能够如此顺利让洛阳知府倒戈相向,苏默也很吃惊啊。他本来只是想恶心一下福王,顺便给衡王一个缓冲的时间。于是苏默只是专注着吃菜,时不时说着这些的典故。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骆武城:“不知苏兄可知道最近布政使的发文。” 苏默摇头:“这确实不知,才来河南不久,并未关注。” “那就我来说吧!”赵尔阳道:“说来还是因为中枢的缘故。辽东新开战局,虽说也逼退了建奴,但辽东军势依旧颓唐,而且关键的是缺银少粮。要说当今台上的这位的确有能力,不过半月的时间就补充了军饷十五万两,粮三万石。但对于辽东局势,不过杯水车薪耳。真正给朝中震动的,是眼下帝国财政的匮乏。西南就是一个无底洞,不仅坏了两省的粮饷,更是让军费增加到了一个难以忍受的地步。如此一来,加饷就成了必然!” 苏默缓缓点头,他大概已经听明白了。 曹斌继续不说话,骆武城任由赵尔阳发挥,只是听到这里的时候却不忍闭眼。 苏默倒是惊奇,这几个士子看来并不是那种嘴炮的家伙。这倒是让他有些欣喜,继续听。 赵尔阳道:“加饷的大头你猜是哪里?江南数省除了湖南,竟是一个个都轻的可以,而且着重加的是农税!其余就是北方数省,北方之中,首当其冲的是河南!这里人口众多,田亩最盛,历来都是赋税重地。可现在加派辽饷那也得看看近年这里都有些什么混账人干了什么混账事!” 赵尔阳这话是压抑着说的,苏默沉默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流民来了 从宋时开始,南方的经济力量就已经远超北方了。在华朝,由于元人金人在北方的占据,南北的差距可以说更是被拉开很远。光是一个苏州府在税赋上贡献就能抵得上北方一两个省甚至还有盈余。要说科学决策,加税的时候怎么加也该是经济发达的地方加吧,没道理还去搜刮那些贫寒省份的。 河南的确说不上是贫寒,但这里头更说不上是发达。水灾一来百姓元气摧垮,灾祸横生,匪乱四起。更主要的是河南这地方人太多了,太拥挤了,土地又只有这么多。人均下来耕地都少,更何况在灾祸横生的时候,正是土地兼并最为尖锐的时候。而那些兼并了自耕农土地的人是什么人呢?头一号是福王,其次是世阀,再次是官宦士绅。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免税!都有政治特权,都有强力后盾,完全可以不鸟官府。 所以说,单论这次加税,可以说合理性是漏洞万千,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偏生他就出来了! 最该加税的江南富庶地区加税最轻,而且商税不动反而去加农税【江南地区也有土地兼并,而且同样尖锐。但江南工商发达,可以吸收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就业机会更多,抗拒灾祸的能力也强】。最不该加税的河南地区反而负担靠前,同样,现行体制下不合理的税收制度在河南体现得尤为明显。 想到这里,苏默涩声道:“诸位说的,我明白了!” 赵尔阳停住嘴,也不再说话,反而是一个劲地喝茶起来。曹斌依旧目光锐利,只是提及河南匪患四起的时候有些沉肃。 回应苏默话的是骆武城:“今日苏兄能听我们说这些大煞风景的话已经让我们深感殊荣了。好了,今日晚宴也差不多了。这就不打扰了。” 苏默回礼:“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再听诸位高论。” “好。”骆武城和赵尔阳回礼。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曹斌开口了:“对了。还请苏兄这几日,最好还是不要出城。以免看了那些城中大人们不喜欢的事情。” 苏默默然拱手。 几人散了的时候,庞焕松也回来了。这位和洛阳知府相谈甚欢的王府长史显然是个温厚长者,也是衡王的得力助手:“河南士子的表现如何?“ 苏默目光有些悠远:“实话说,超出我的预料。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身处河南这灾祸横生,匪患四起的地方。果然还是有些杰出士子不忍睁眼瞎的。恨不得早日相识啊!” 庞焕松缓缓点头:“接风宴进行得差不多了。殿下刚刚让我告诉你,这次多亏你了。” 苏默谦逊了一句,转而道:“长史,我这几日想出去一下。” “好。让云天那小家伙带着几个卫士跟着你出去吧!”庞焕松说的云天便是苏默的小家仆,自从苏默进入战场后,小云天变成喜欢上了军营肃杀的味道,算是最先被苏默鼓动起来的军人。而今差不多十四岁的云天很是机灵,武艺也学得颇为强悍。让云天带着卫士出去护卫苏默,庞焕松也能放松一点。 此刻的福王听说华言徽住的地方是兵营后,很是在众人面前发了一通火,于是提议将自己在城外一个十多亩大小,景致优美的小院拿出来让衡王住下。 长者赐,不敢辞。 华言徽接下,却又要继续忍受华玉润伪善的作秀。接下来的宴饮着实痛苦,一帮子河南本地士绅本来亲近福王的人就多,在见了陆宗预的倾向后就差不多全面倒了过去。 这似乎就是华玉润的目的,展示实力,同时又用各种小动作让华言徽恶心,若是让华言徽一个忍不住当场爆发,他还能借助长辈的身份将华言徽猛批一顿。反正华言徽眼下除了一个洛阳知府隋文焕被逼了过去外根本没有援手,就算是隋文焕,在巡抚陆宗预面前,在河南布政使韩升这些三司大佬面前,也不敢随意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心情很不爽地华言徽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一言不发。听到苏默打算出去看看的时候,他也只是长叹一声,便嘱咐了一些安全就不说话了。北上之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 翌日一早,当苏默在睡梦中想着怎么去看看洛阳情况的时候,嘈杂的声音将他惊醒了。他没有和衡王住在一起,而是选择了南城一个普通的小宅子,湖南的学子在此找到了湖南会馆。苏默虽然没住进会馆,却也贴着会馆一起住。 当苏默匆匆穿戴好了衣冠奔出去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幕幕惨叫。云天带着几个卫士紧紧跟随。 此刻大街上,跨马提刀的骑士领着官兵驱散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百姓,差不多近千百姓就这么被一个个地从街头砍到街尾。鲜血洒满了街头,让苏默震撼的,却是这些百姓都是面色麻木,唯有在死亡的威胁下才露出了一点点对生的渴望,更多的竟是那种解脱的神情。 苏默见过这样的表情,贵阳围城,数十万人成饥民的时候,那些人的目光就是这般。只是,在贵阳解围后,他一力担下责任,将那些粮食快速投入到了贵阳城中。贵阳解围,百姓也终于从饥荒的恐惧之中解脱。 “谁将他们放进来的,都给我赶出去,统统赶出去!”带头的骑士马刀挥舞:“要是让他们惊扰到了殿下,一个个全都别想活下去!杀,不动就杀,赶出城去!” 数百兵丁听从着骑士的指挥,苏默看得很清楚。这些百姓最后一点点的希望已经熄灭了,他们渴望在洛阳找到生存下去的希望,而结果却是军队毫不留情的镇~压。 希望破灭! “住手!”苏默也不管衣裳是否整齐了直接奔了出去,快步就跑到了骑士的面前:“你的职务,姓名!还有,是谁给你们的命令屠杀百姓!” 苏默一身青衫,虽是普通。却气场强大,这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气势,是统领过数万兵马后有的威严。云天也毫不犹豫,身后几个卫士提刀就护卫了过来。 骑士见着这些标着衡王府袖标的卫士,心下一惊,缓了缓神色道:“末将洛阳守备李宏,这是同知大人的命令。近日衡王殿下作客洛阳,流氓入城可能有反贼奸细,故而任何会打扰到两位殿下安危的事情都绝不容许。这位公子,末将有公务在身,请勿要阻拦!” 苏默凝眉,还未说话。身后已然奔出了一群人,为首的就是南华书社的闫默华,还有宋凤初、赵冉雄、苏羽。几人远远远远高喊:“就算是福王的命令,难道就能漠视生死。让数百人为他一人的颜面去死?” 看着这些人从湖南会馆里头出来,李宏脸色不虞,却也不敢动粗。洛阳守备也是个五品武官,自然是知道今年就是大比之年。这些人跟随者衡王入京,显然就是蹭着免费路票去京中参加礼部试的。而且文人士子最难欺负,报团乱咬,他就是二品都司也得小心啊! 一念及此,李宏也是缓声道:“诸位公子,实不相瞒。此次流民太多,一旦拥挤入城,唯恐有反贼乘势作乱。” “难道洛阳府对此就没有一点办法吗?”闫默华看着一个个麻木的神情,心在刺痛。苏默在湖南大办工坊,赚钱极多制造的就业机会也极多。不仅将本省的流民吸引了干净,也让其他省的流民朝着湖南涌入。故而湖南眼下可谓是欣欣向荣,绝不会有此等乱象出现。 再者一路上因为衡王的缘故,他们见到的看到的都是地方官修饰后的场景。哪里会见到河南的萧条景象? 苏默止住了闫默华的质问,拱手对李宏道:“这数百流民就不要驱赶了,湖南会馆愿意安抚施粥!” 李宏反问:“公子能下决断?” 湖南会馆就是出省的湖南人在洛阳建立的同乡会性质的同乡会,互帮互助。同样,里头出资方也繁多,有些来头都很大。苏默虽然看着气势不弱,至少也是个举子功名,但能影响湖南会馆浪费几百两几千两银子养着闲人,他可有些不信。 苏默只是平静道:“当然!若是洛阳的湖南会馆接不下,苏氏在湖南会为他们提供至少一千个就业机会!” “公子好手段。走!”李宏也不笨,一听苏氏便明白了过来,拨转马头,带人便撤离了。 闫默华想要说什么,苏默却不想打算接口,而是招招手喊来了会馆的馆主张赫:“这些人都安排一下吧,若是可以盈利就地建个工坊,找本地士绅合资,吃亏点不要紧。要是不行就都送回湖南做工吧!” “默华,随我出城吧,冉雄,风初,苏羽你们也都跟着,随我出城去看看吧!” 城外很乱,几人都带上了刀兵。随同的是一个中年壮汉,这是流民里面的一个首领,名作牛壮生的,洗漱后跟随到了苏默身上。他的声音很平淡,就好像在讲述一个分外普通的事情。 “俺们都是从龙门镇王庄里头逃出来的,因是靠着城近点还算不上太惨。至少能熬着逃进城里头。总想着城里头这么漂亮,知府大老爷总该赏点吃的熬着不死。到时候进城找点活儿,也能活下去。” “但没想到,难啊。城里头到处都是人,找活的太难了,只给个馒头就能累死累活干一天的都有。活不下去啊……但总比在村子里好……来官了,连妻女都保不住。” “卖儿卖女是为他们好啊,在大户家里头好歹能活下去……” “吃什么?树根是好的,观音土……那是饿昏了,逼不得啊。比如我那弟弟,真没吃的了,看着大家吃着能填肚子,抢着一块观音土就吃了,死啊,就进土里死了吧……一了百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流民乱 无边无际,灰布麻衣,无数人头攒动,路边死骨,龙门镇官道外,全部都是人潮,全部都是流民。 人群很少有声音,就算有也是老人孩子扑到在地上的声音,也是人群倒在路边沟底,噗通的声音。还有极少极少的人声,因为那是临死的哀嚎,夹杂着莫名的情绪。 看着这个场面,沿途的一个庄子大屋里,一个壮汉从窗子旁离开帘子拉上,窗子关好,光线一黯,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嘿笑起来。 这便是李闯,福王府龙门王庄的护卫统领。 坐在坐上吃着酱牛肉小酒的几个人见李闯回来,一个个都是面目叹服:“还是大哥这想得精妙,一个消息出来,几十万人就随着转过来了!” 说话的是名作白杆的白二。三人义结金兰,李闯为老大,白杆为老二,秦烈为老三。至于被李闯唤作韩老哥的韩江,那是年纪太大了,虽然喊着韩老哥,却足足大了十多岁,三人视之为叔伯。 听了白杆的话,李闯倒也没太过得意,而是揽住了秦烈的的肩膀:“还是老三这主意够正,要不然,怎么得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机会!” 三人大笑,一边的韩江依旧是背着大刀,见此也是微笑。 原来,此次流民潮聚集,还真就是这几个人的动作!提出意见的是李烈这个相貌阴狠的,有些白面书生模样的老三。 李烈提议,既然他们哥几个要干大事,那就得能拉得起钱刀兵抢杠子,想要有私人兵马,法律上根本没可能。既然如此,发动民变,聚拢风潮就成了必须。所谓聚拢风潮,还不就是制作出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浑水摸鱼,掀动造反大业的机会! 这个机会,便是将百姓们聚拢起来,让百姓们对官府不满,随后爆发出民变。而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他们能够找到足够的机会壮大自己,甚至通过控制风潮,一跃而上! 于是李闯便撒下人手,声称洛阳府里头最富有最有粮食的福王要赈济灾民啦,因为衡王要从湖南过来,为了不在衡王面前丢脸,所以福王也要赈济灾民发一发善心。同时也以此在和衡王的竞争中压过去。 当然,这样深奥的话老百姓是听不懂的,他们只知道福王发了善心,要发粮食,所以他们去洛阳就能活下去。 李闯的消息放得很顺利,他在龙门王庄里头可靠的骨干也有百十号人。在江湖上闯荡良久,惯常会聚众闹事。而且,李闯名头够响,背靠着王庄粮库银仓,许诺在事成之后也的确能兑现出来,于是这人马撒下去,反响竟然是意想不到地好。 说来,流民们也的确辛苦。这些人东奔西跑,实际上就是四处乞讨,希望官府能够赈济一下。但官府也无力啊,官仓的粮食和金银都是要上缴税款的,而且还不够。没把本地百姓都逼成流民已经是官府的大恩大德了,还想着官府去赈济,纯粹是白想。 既然官府没法子,那也就幻想一下有什么奇迹了。 但事实是奇迹没可能,死亡却随时威胁着他们。于是一听福王要赈济百姓,顿时哗啦啦地朝着洛阳府出来。 四人一言,千里蜂拥,数十万人为之齐聚洛阳。这样的成就当然是很让几人舒心的。 洛阳城。 牛壮生将话都说完了,说得几乎是沉重无比,让几人都是心下戚戚。 苏默只是将此人招入了湖南会馆,一同负责安置这些流民。但不料,刚刚还没清安生记下,就发生了一场小型暴~动。 牛根生在清理这些流民,将一个个人都登记入册,但很快就碰到了几个神态有异的人,厉声追问了几句,那人便撒丫子就跑了起来。其后,很快便有人追了上去:“抓住他!他有问题!” 一共逃走了七名健壮的汉子,领头的一人脚下略微地还有些不自然不协调,一看便是大腿上有过伤患的。但其行动依旧矫健,领着六名壮汉,东奔西走地,绕了几圈就将追兵给甩脱了。 跑回来的牛根生有些垂头丧气,苏默却对他起了赞许,对张赫说了几声,步凡便离去了,目标则是南城。 随后刚跟上的闫默华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声道:“公子,那般事情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苏默笑道:“不走,难道留下去继续吃稀饭吗?” 这都上午了,哪里还要吃什么稀饭做早餐。闫默华被逗住了,还是决定直言:“公子,那七名歹徒一看就是有问题的。只怕还真的脚那武官给说中了,这些流民中的确有不同啊!” 赵冉雄也出口道:“不错。我观其步伐姿态,显然是在军中干过活的,极可能是和蒙古人作战时落下的箭伤。但河南为中原腹地哪里会有边患?” 闫默华紧跟着道:“对啊。公子,这里头有鬼啊!” 几人一直都是边走边说,听了闫默华这激动的话,步凡停了下来。跟在身后的两人差点撞了起来,苏默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这才是一股小小的流民潮,不过八百人不到,老弱妇孺占了大多数。但就已经出现了这等匪事,难道你们就没想想过整个河南的流民潮是个什么境况?城中逼不得已接受这些老弱妇孺,可历来流民潮,留下百姓最多的,是那些青壮!这些青壮在城外……” 苏默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大步朝着南城走去。 闫默华听到这里,自觉地快步跟上,其他人皆是沉默了。整个河南,中原腹地,流民潮岂止数百。每一股流民潮何止万人数万人,要不是眼下官府还算有点执行力,没有烂透,只怕眼下这些流民潮只要合聚在一起,整个河南的摊子就要烂了! 而眼下洛阳城,竟然出现了极可能数十万人的流民潮! 湖南会馆不是在南城,而是建在东城这等安静,文华之气浓郁的地方。在东城,是官宦士绅人家云集的地方,还有诸如府学等私人学府于此云集。 似这等地方,治安本来就要好过于其他地方。但饶是如此,还涌入了八百名流民,出现了七名行迹诡秘的人。 换一样到其他地方,那局势该有多艰难!故而,最先反应过来的苏默只是嘱咐了几句便不再说话了。 稍待,几人便朝着南城快速走去。一路上,果然见到流民淤积于路,大多数商铺倒是会摆出大桶施粥,但这些米粥清得简直能照镜子了。倒是有些更实际的商铺会在这个时候招人手,这会儿,的确只需要一把米就能签下一个死契。一个良民子子孙孙的自由都被拘束了下来。 由于流民太多,治安维持艰难,就连城中多数百姓对这些人也多是警惕为主,站在外面的多是壮汉,还有些寒光闪烁地痕迹。 而且城中的巡兵几乎是倾巢而出,集体出动了!整个世面上都是值守巡逻的巡兵,隋文焕在此倒是做得利落。 只是人一多,路途竟然拥挤了起来,不仅行走缓慢,而且还有些被堵上的感觉。 忽然,南城最南端响起了一片哄闹声,还有相对而言颇为势弱的呵斥声。 苏默目光一凝,直接找了一队巡兵,亮了身份,要了几匹马便纵马绕道向南而去。当苏默走到南城城墙的时候,洛阳府推官潘汉满头大汗地走了下来。一见苏默,很是吃惊的模样:“苏公子怎么来了?” 但转而潘汉便是劝慰了起来:“诸位同学,此处凶险,还是早点离去吧,本官公务在身,可难以招待啊!” 哄闹声更大了,距离近,苏默直接就能挺清楚是什么。 “要入城!” “开门,开门!” “不要关门啊,快放俺们入城。” “贪官草菅人命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啊……开城门啊!” …… 无数哄闹声震得耳膜发痒,一个个守兵也是面如土色。唯独苏默大步向前走去,毫无变色。 闫默华几人却有些惴惴,不过一看苏默如此沉稳镇静,好像有了信心的来源,倒也不算担忧了。 见苏默是不走了,潘汉叹了口气,缓声道:“城内实在是熬不住了,都进了快小四万人可城外还是源源不断。府台……这才下令关闭城门,不再放人。但很快就在城外施粥,却不料竟然被匪人给抢了!眼见活路全无,灾民们都闹了……咄咄怪事,以往哪次流民潮都没有过闹事啊!难道是因为这次人太多的缘故?” “人越多未必会更有胆气,尤其是眼下活命的希望在城中这些官员手中的时候。”苏默攀登上了城墙,声浪更大,他却神色自如:“显然是有人在谋划了。等等,府尊怎么下来了,不su9去主持大局了吗?” 迎着苏默而来的竟是是洛阳府知府隋文焕,看着隋文焕恶劣的脸色,苏默心中咯噔一下。 “抚宪要主持大局,难道我区区一个知府还能抗拒吗?”隋文焕表情冷漠,唯有面对苏默时,似乎是有些惊讶,这才没藏住那点心里的真实情绪。 苏默心下那点沉重越发盛了:“府台,还是一同上城看看吧!” 隋文焕愣了一下,朝着苏默微微点头后,道:“我去找衡王。”(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杀人都不会了吗 南城外人群躁动,尽管城墙外数千兵马威慑力足够,但眼看着前面这些人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整个洛阳城就好像在这些流民满含敌意的目光中摇摇欲坠一样。 但官府的确是没有余力去赈灾了,每年为了不让洛阳府出现流民就已经让府衙焦头难额了,这会来了几乎半个河南的灾民,哪里是洛阳府一府之地可以承担的? 府衙的确是没有余力去对付这些事情了,但数十万流民却压得隋文焕喘不过气来。他是正统的进士出身的官员,有能力,有决断,也有担当。除了在站队这事儿上有点看不清状况容易范儿情绪化外,隋文焕的确是难得优秀的地方官。他很明白自己这种朝中没有强援的人遇上流民围城将是什么结果。 说好了,就算流民最后自己退散,洛阳城一点事都没有也一定会有清流跳出来将他狠狠咬一口。数十万流民围了过来,你这洛阳府知府干什么吃的? 说坏了,流民在洛阳闹出一点事来,只要是随便一点事,整个洛阳城就难以承受。到时候他这洛阳知府怎么都是第一责任人。 所以无论如何,隋文焕都是不能退了。 既然不能退,那洛阳之局该如何解? 于是隋文焕连忙跑进了衡王驻地,对于这个本地父母官门子倒是也不敢怎么拦,很快就有衡王府长史庞焕松引入府内。 隋文焕也没客套,直接就将洛阳城的局势说了出来,华言徽一听数十万流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也不废话,直接同意,摆架福王府。 的确,洛阳府府衙是无论如何也赈灾不了数十万人了。但这不代表河南一地真的没能力摆平。 而是这些财力,物力,人力,统统不在官府手里,也统统难以运用起来赈济。甚至首先,愿不愿意赈济还两说呢。 但有一样,整个河南人都清楚。 只要福王肯出力,整个河南的灾情就能搞定。这位整个河南最大的地主,甚至天下最富有的人绝对有这个人力物力以及财力去赈灾! 而且福王剥削了河南这么多年,几乎将整个河南大半土地都占去了,也该付出一点了吧? 为了说服福王,尽最大努力让福王同意,隋文焕也将这些事情都和衡王一一说了清楚。衡王倒是当场就决定出资五万白银收拢流民,并且将这些资金汇拢几个本地士绅一起主持,以此希望不被贪官污吏所滥用。 只不过,衡王这个声明能对福王有多大影响还真说不好。 于是,当衡王和隋文焕急冲冲进了福王府的时候,隋文焕心情颇为忐忑,就是衡王,也是接连皱眉,只能目送福王府推官彦文虎这一次运气好一点。 不过捎带,隋文焕就是心下一颤,厅内突然传来一阵怒吼声。 “要钱?要钱做什么,就为了那些乞丐?不在田地上用心耕作,反而聚众要挟朝廷,这些人还是堂堂天朝的子民吗?” “要粮食可以给一点,但要将他们全部赈济起来。门都没有!不用心耕作反而想要吃白食,天下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绝对不可以!” “闹事?闹事那就是反贼,是叛贼!敢有闹事的,抓住主犯,一一斩了!真当朝廷律法是摆设吗?” ……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轻。显然是从后院往前院传来,而随着临近客厅,福王好歹也是顾忌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饶是如此,但彦文虎神情难看,挤出僵硬笑容对华言徽和隋文焕行礼的时候,隋文焕的心还是无比迅速地沉了下来。 华言徽对着彦文虎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隋文焕却是一笔一划地行礼:“长史,有劳了。殿下如何说?” “唉……”彦文虎摇摇头:“乱民作乱,福王的态度很坚决。” 隋文焕的心彻底凉了。 华言徽此刻道:“那就让我去见见王叔吧。” 论起辈分,福王是华言徽的叔叔。在正式场合以单字亲王福王相称,在私下这等场合,以王叔相称则能亲近一些。而且出于宗室血缘,福王怎么也不能拉下脸拒绝衡王。 果然,彦文虎一听,神色便放缓了许多。 “请衡王殿下入内……”彦文虎躬身行礼。 稍待,华言徽沉着脸进去了。彦文虎回来,只不过脸上带了点惴惴,见隋文焕在客厅说话,朝着他点点头,也不看隋文焕,自顾自地闭幕眼神。 隋文焕敢怒不敢言,这福王长史在华言徽面前自然得装孙子。但现在对一个洛阳府知府,却不需要怎么好颜色。更何况,这洛阳府知府还是一个倒戈向衡王的人。 隋文焕也没指望能讨到好颜色,只是用力张大了耳朵,听着里间动静。 动静的确听到了。 先是一阵安静,草木无声,鸟音阵阵,花木生香,府中美景如画。隋文焕听着眼见没有坏事的动静,心下稍稍一安。 嘭…… 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节哀将隋文焕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一下子搅动得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稍待又是一段沉默,知道一阵脚步声响起,衡王温笑着走了出来,一连长辈慈爱的福王在其后送别。 两人一顿客套,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的生疏。 随后,隋文焕陪着衡王回了府邸,双手入袖中,紧握地发出不断地咯吱声。 而福王却对着两人的背影一阵冷笑:“没有实力,以为拼着空头大义就能成事?迂腐!仪柳呢,去唤世子过来。” “父王,孩儿一直都在。”听了福王的呼唤,一直在帘后的华仪柳走了出来,行礼。 华玉润点点头,一伸手,让华仪柳坐下,缓缓出声道:“可有何感想?” 华仪柳朗声道:“父王这是给他们下马威呢。此次闭锁全城,严控流寇本来就是父王的意思。要不然,没有父王的命令,城中巡兵岂能倾巢而出。况且,这满城之中,能解决流寇的也只有父王一人。眼下流寇来了,正是让人知晓一下父王与衡王之间高下的时候。等衡王在此次流寇事件上大举失分的时候,正是福王大举赚人望的时候。” 听了华仪柳的话,华玉润脸上起了笑意,不住点头,道:“不错,我儿能想到这里,孤很是欣慰的。不过有一个你却是想错了。” 华仪柳微微皱眉,不过还是俯身:“请父王教诲。” 华玉润脸上笑容渐渐收敛:“湖南到了苏家人手里后是个什么景象你想必也有听闻,我倒是不信所谓文墨坊里面那些文人的话真能犹如盛世一般。但无论如何,湖南眼下百业兴盛,富庶繁华的确是有一点的。不然他们也没法充出一个胖子来。孤自从脱了那些樊篱,开始执掌权柄后河南的荣辱自然关系到了我的面子。这次这些流寇急剧,的确是让我在衡王面前十分丢脸。所以我必须要严厉镇压,不然从今往后,孤哪里还有权威可言?华言徽和隋文焕过来想让我服软,还不是想让我在河南中的威信得以削弱?” “眼下中枢无力,湖南那里华言徽公然染指兵权,中枢认可。湖南一地,迟早会成为其根基之处。眼下河南,我有良田不知几十万顷,金银属下,不以千数计。以我中原之地,更是九州之枢纽。以此根基,如何不能胜过荆楚?更何况,还有陆家在湖北为我阻隔!”华玉润继续说着,目光已然带上了一点狂热:“只有实力,才是你我父子问鼎天下的根基!至于那些人望,我不需要。我留着,是要给你!” 华仪柳俯首:“是,孩儿这就准备赈济之事。” 华玉润缓缓颔首,目露欣慰。只不过对此他却没有什么兴趣,城外数十万百姓就算再多,也不过是数十万头绵阳罢了。王庄里头每年镇压的佃农就不知多少,想要怀柔,徒费花费不说,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维持一支武力,继续将这些流民空出来的土地兼并掉合算。 似他这等人,本就实际得很。更何况几十年被缩在王府里头,在经历过两次希望后的失望,那等经历没给他逼疯已经不错了。眼下只是狠厉一点…… 他强,有兵马,那还顾忌什么?有实力的人才是王者! 但离去的华仪柳却没多想这些,他只是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朝着福王的预想在进展。而登向那个位置的道路,也越发近了! 洛阳城头。 看着城外喧嚣的声音,陆宗预看了一眼身边的洛阳守备李宏:“去,将那里叫得最欢的贼人都给我锁了。敢有反抗的,直接杀了。告诉他们,洛阳一地准予救济的百姓已经放入城内,其余各地流民,让其归回本乡。巡抚衙署会让各府赈济,不得再来围城!” “放我们入城啊……” “贪官不得好死……” “我要进城……” 李宏看着城外的喊声,又低着头看了一点陆宗预,心下犹疑。这下面可是几十万人啊! 见李宏这模样,陆宗预有些不喜:“身为武人,难道连杀人都不会了吗?” 陆宗预的声量不大,但李宏却是听得整个人一颤:“得令!末将这就去!” 所有流民注视之下,城门缓缓打开。只不过,里头迎接他们的不是生路,而是一条带着血的死亡之路! 五千官军出击,默然地砍杀中,是无边地血色。 流民毫无反抗之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实力差距 城头下的官军们在厮杀,刚刚登上城头的苏默就见到了这一幕盛大奇诡的景象。 无数官军砍杀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一条血路被砍杀了出来,然后几个喊的最响亮的流民头子被抓了起来。 其他聚集的流民头子见此纷纷大乱,有想要大闹一场,甚至武装反抗的。也有立马逃散,溃不成军的。更有当场就软了,既没余下的时间逃脱,也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就被抓住的。 一场轰轰烈烈的围城示威成了单方面的屠杀,一条条血路被淌了出来,随后城外围着的流民恐惧了。 在刀枪棍棒的威力下,直面最恐惧景象的流民们悲愤地收拾住了亲人的骸骨,在呵斥和怒骂下退散。 失去了组织结构领导者的流民们显然无法成事,失去了领导者,这些被饥饿,病患,死亡,犯罪所恐惧的人们已经麻木得近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于是当官军开始驱赶开了最里圈的流民后,所有外圈的流民也纷纷被推搡地往后退去。即便是流民之中还有些成家族,乡里为单位聚在一起的团体,在见到官军们锋锐闪烁着寒光的时候也纷纷退却,他们是求活的,不是求死的。在必死的情况下,有组织的人更不会过去触霉头。 就算有那血性未冷,敢于反抗的,也顿时变成了官军的刀下亡魂。 李宏必须要给巡抚大人一个交代……他是敢杀人的! “抚台!”苏默登上城墙,但距离正中的城门楼还远,即便是大步跑过去也有一段距离。 而此刻,在官军的强效杀戮下,流民们也渐渐从后退变成了溃散。所有人在死亡的恐惧下,在失去组织领导带头人的鼓舞下,纷纷胆气丧去,流民围城已解。 而此刻,苏默才到了城门楼,见到了正在居中指挥的巡抚陆宗预:“为何要杀戮百姓?死者数百千数,何其无辜啊?” 苏默这礼节也不顾了,其后闫默华,宋凤初,赵冉雄等人一个个倒只是普通学子,不敢怒吼,但也纷纷是注视着陆宗预,咬牙切齿一般。 见苏默如此无礼,陆宗预倒是好脾性地没有发挥,而是温和地和苏默对视。 但河南布政使韩升却恼火了,苏默这可是赤裸裸地把他给无视了。而且还对他的直接上司如此无礼,让他顿时生出了护主之心。于是一声厉喝,对向苏默:“勿那无礼狂徒,面对朝中二品大员,敢如此不失礼数?咆哮上官,就不怕被解下大狱吗?” 闫默华等人心下一颤,恶狠狠地看着韩升,一下子为苏默担心了起来。 苏默这才放弃和陆宗预的对视,冷冷扫了一眼韩升,道:“本官虽只有散阶,却也是中奉大夫。你道我礼数不周,怠慢抚台可以。但上官却不知从何而来,难不成这散阶就不能叙官阶了吗?” 年初,因为苏默在湖南的炼铁以及前面功劳有亏,于是在文国权的推动下,将苏默的文官散阶生生抬到了从二品中奉大夫上。对于一般人而言,这的确是夸张地过分。 但在世族秉政的这些年,散阶大肆放出,江南商人多有明码标价购买文武散阶的。寻常商人只能买个武官散阶,面对官员也能客气一点。更强悍的是儒生门徒,拿着举子功名经商后再通过背后的背景,乃至直接拿着钱进京买一个文官散阶下来。虽说一般而言买不到三品以上的。但你还别说,这项产业还是朝阳产业,很红火的那种。靠着这卖文武散阶,主持户部的陆慷一路上也填补了不知多少财政漏洞。至于用这玩意填补了多少自己的腰包,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而言之,虽说二品以上的散阶还没谁能买到手。但苏默这么年纪轻轻就弄一个中奉大夫出来,还真不是不可接受的。 一听苏默这么一句话堵了回来,韩升整个人都不好了。被噎得顺不过气来,也不知身后那个乖巧的侍从给拍了拍背,这才指着苏默,好歹把这口气给顺了下去。 苏默也不管了,直接抬手朝着巡抚陆宗预行礼:“请巡抚大人停手!” 陆宗预神色淡然:“停手什么?流民们都驱散完了,苏公子这才上来,未免有些让人嗤笑。” 说着,陆宗预深深看了一眼苏默,这便转身离去了。苏默还待再进,这会涨了志气的韩升倒是拦了过来:“河南地方庶务,还轮不到一介白身来管辖!” 说完,拂袖而去。 闫默华几人还没捞个发言的机会,想要过去围堵的时候,一排民司【布政使司】属官和巡抚署衙属官便挡了过来。其后十数武士目光炯炯,显然是不啻于动手的了。 苏默沉默了,陆宗预的强硬和果决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人家的主场上,他用大义小小占据了一会儿的话语权一下子就丢失了。陆宗预虽说只说了一句话,却让苏默一下子有些气短之感。 流民都驱散完了苏默才赶到,苏默这恶意刷声望的意图就太明显了。虽说苏默的确是赈济灾民的念头里也想着要刷声望,但绝不是借机恶意刷声望。 一开场就拿出了苏默的由头,陆宗预让苏默深切感受到了实力的差距。 “如此狗官……简直草菅人命!”宋凤初愤怒道。 “噤声。不要在被拿住话头了,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别人想怎么说还不是由他们的心,说到底还是力量不足啊!”闫默华劝了一句,几人对视一眼,心下沉重,值得看向苏默。 苏默笑了笑,很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是眉眼深处,难掩疲惫:“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是输了这一场又如何?更何况眼下,我还没认输!” 苏默一言,掷地有声。闫默华几人心气一提,又听苏默看着城外,道:“有些人自以为掌控一切,但实际上他们从未重视过那股决定性的力量。我想要几个得用之人流民里面,摸清楚情况。谁愿意去?” “学生愿意!” 齐刷刷地,闫默华,宋凤初,赵冉雄齐齐出列。 苏默缓缓点头,看向三人:“我也不分辨什么谁优谁劣了,流民之事至关重要,不能处理好这些流民,整个中原的局势都将败坏啊!能否让百姓少些动乱,就看诸位之努力了。拜托了!” 说着,苏默郑重地朝着几人一礼。 闫默华默默受了,神色肃然。 啪啪啪啪…… 就当几人互相行礼的时候,一人缓缓走出,正是在福王府宴上见过的那三名本地士子,赵尔阳,骆武城,曹斌。 “三位不过是他乡之人,依旧能为此艰难之事而甘冒如此大险。我辈身为本乡所谓人杰,自愧不如啊!”赵尔阳朝着苏默几人行礼,面露敬意。 一番建立,苏默倒是有些惊喜:“赵兄,骆兄,曹兄兄三位怎么来了?” “数十万流民围城,此等大事,我们怎能不来!”接着说话的是依旧温润的骆武城:“此事,决不能少了我!” 一旁的曹斌倒是心动,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声不发。 赵尔阳微微瞠目,拉了拉骆武城衣角。骆武城不为所动,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默。见此赵尔阳只是轻叹一声,转而对苏默道:“其实此次所来,也有家父的意思。家父希望能见一见天下扬名的苏默公子。” “不敢当。”苏默眼睛一亮:“我也正有此意,想要拜访一下洛阳城中的名士大儒。此次就有劳赵兄了。” 赵家是洛阳本地豪族,是先帝时的河南巡抚,以礼部尚书衔致仕。 闫默华几人随同三人中一人出城去,苏默倒是额外派了十多个护卫。却建议几人便装进入流民,最好不要引起流民中人的注意。几人依言出城,苏默则见到了赵尔阳的父亲,赵功谷。 两个时辰后,苏默从如意巷赵府出来,回到了王府。 在书房的衡王的表情难看非常,听闻苏默回来了,还是打起精神让庞焕松去接。出来的庞焕松低声和苏默说了几句便悄悄告退了,只余下苏默一人进了书房。 “衣大哥?”苏默没有用上正式称呼,而是轻声喊着曾经在书院的称呼。 埋首文案的华言徽起身了,满眼血丝地他看着苏默,轻轻叹了口气:“是不是想不到,眼下我竟然会是这么个状态?” 苏默沉默了。 华言徽枉然地看了一眼窗外:“其实这些公文都是装给别人看的。我只是找个借口用着,就不想让别人打扰我罢了。” “衣大哥是要就此颓废吗?”苏默很不解,为什么华言徽这才和福王过手几次,就弄得如此狼狈,意志消沉! 华言徽缓缓闭眼,一向和苏默知无不言的他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吱呀…… 苏默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而此刻,却进来了一个宫装丽人。 沈云巧端来了一碗米粥,一碗参汤。 参汤是给华言徽的,苏默接过米粥,道了声谢。宫装的领口有些大,眯了一眼沟壑腻白,苏默还得低着头看地板。 沈云巧倒是声音温润地缓解了场内的尴尬,道:“京中出事了。陆相知道了天子的病情……”(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天子题名 哗啦…… 苏默手中端着的碗颠了一下,差点掉在地上。双目登时圆睁,看着沈云巧,也不顾那抹景色了,按捺不住地惊讶:“怎么会如此?皇宫大内难道也成了一个筛子吗?” 沈云巧轻叹了一声,华言徽将话头接了过去:“京中的形式很不好,我们必须尽快进京。但……福王而今威势已成,其根底深厚难以想象。更因为河南地处中原,不仅距离燕京极近,而且此次一百万两辽饷也将满朝文喂了个大饱。无论是布局,还是人脉铺垫,我已经远远落后于福王。一旦福王懈华仪柳进京,我将毫无胜算。陛下好不容易将我调入京中,却不料福王一出,所有的优势都被抵消了!” “局势维艰阿!”这一句是华言徽压抑着低声说的。 苏默听出了其中的抑郁,更听出了一点不同以往的焦躁难安。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袭来。 必须要给一阵强心剂了! 苏默想着,对华言徽道:“衣大哥,其实事情并非没有希望。不知衣大哥可还记得在接风宴时的那三名士子吗?” “是…赵尔阳,骆武城,曹斌三人?”华言徽记了起来:“这些士子倒是有些热血。” 苏默继续道:“不错。衣大哥可有想象,福王既然在河南如此威势,实力强大惊人无比,似乎一切都是不可攻破。但太阳都有两面藏着黑子,福王就真的是洁身一片,毫无攻破之路?不见得吧!” 苏默这话一出,华言徽顿时精神一振:“言维你说!” “大家都争着北方那个位置,最靠谱最关键的,还是这实力。衣大哥的实力在湖南,在书院,所以渡江北上,深入燕京就有了说话的分量。因为衣大哥是有实力有根基的,而这些根基是福王所削弱不了的!因为福王的触角根本无法触及到湖南,但眼下,殿下亲自到了洛阳,亲自与福王打对台。尽管在对方主场束手束脚,但只要一击对了地方,受挫可是福王!”苏默说到这里,忽然逗乐:“就如同一只泼猴进了王母娘娘的肚子,尽管王母娘娘法力无边,但能在腹内施展的法术却没有几个,只要泼猴在肚子里随意一动,被破坏的还是王母娘娘的身体。而我,便愿意做一做这泼猴!” “计将安出?”华言徽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苏默缓缓道:“取民望,夺军权!” 华言徽的瞳孔猛然一缩,随后缓缓闭目,五指收拢。 苏默从衡王书房里走出来来后,便开始大肆动作,首先就是高价收购棉花。 河南处于中原腹地,历来是产粮大户。只不过因为匪乱流民,再加上自然灾害频繁侵袭,故而弄得颇为萧条。有些州县的地主见此,也种了棉花,打算运送向江南。只不过种棉花虽然有利可图,但运输成本摆在那里也让利润被分薄得厉害,改来改去,还不如种粮食心里安稳。 故而苏默这一高价收棉出来,很多地主就乐坏了。苏默也没说要收购棉花干嘛,但收购的数量和价格确实惊人得很。几乎到了两倍的利润,对外声称说是因为棉花特别急用,所以也不顾开春渐暖,收购棉花缺口无数。现在不将棉花卖进苏氏,以后再要卖可就没这高价了。 于是最先得到风声的洛阳商户们纷纷红眼了一般朝着苏氏这边挤了过去,因为人太多,还发展出了预约制度。惹得门房子手下腰包一日肥过一日,每日笑容也渐渐多了。 有些赶得晚了的商户眼见苏氏收购得差不多了,他们却一点好处也没捞着。顿时急了眼,浑身十八般武艺全部都使了出来,就是磨着苏氏的负责人庆桐左右转着,就这么熬了差不多小半个月,苏氏的负责人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这才松了口,说是那般高价收购棉花肯定是不行的了。但想要卖出去棉花却不是不可以,你现在将粮田全部推了种棉花,等棉花种好了,我们再按照约价收购就对了。 庆桐这话一出,顿时让后悔吃到这口肥肉的人大大松了口气。于是在苏氏挥舞着订单大手的时候,整个河南不知多少万亩的田地上种上了棉花。 也不知多少商户靠着中转赚肥了银子,也不知多少地主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乐弯了腰。 似乎整个行动中,财源不绝的苏氏成了最大的傻瓜蛋。 耗费了巨资却收购进了一大批没有用处的棉花,苏氏显然成了此次收购活动中的傻蛋。 而苏默,也成了洛阳城里头人人皆知的冤大头。不过这冤大头很有当冤大头的觉悟,依旧挥舞着订单,在一个个巨商大贾中游走。 而此时,衡王进了洛阳城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按说衡王进洛城只不过是休息一下腿脚的事情,半个月,那都快成度假了。可要说衡王停留洛城,也没什么别的事啊。难不成还是为了那点蹭饭钱不成? 衡王府虽说不如福王府将小半个河南的土地都占了,但那也是天子亲弟,在湖南的家产怎么也少不了。更何况还有苏氏一系列产业里面的干股,每月分润的银两都是以万计数的。 于是城里头一群也与评论家们纷纷热闹了起来,一个劲地猜想着衡王到底为什么留下来。而福王对此,却又毫不在意,而是慢吞吞地收拾行囊,准备北上进京。 福王这边的心思倒是明白多了,衡王进京之所以经过洛阳,还不就是朝中严令两位藩王要一体同时入京。所以衡王才会特地到洛阳城等候福王。 而福王却对燕京的旨意颇为散漫,收拾家当北上的动作也是不疾不徐,很有些气派十足的模样。 或许,从另一方面来说,为了收拾福王府的家当,整个福王府下人们要做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了,远远超出原先预料的时间。 于是衡王停留在了洛阳城,而一种格外新颖的宣传方式进入了百姓们的眼界。 “看一看,瞧一瞧洛图皇室纺织股份有限公司公开招募股份喽!” “今日投入一两股,明日收获十两银。” “天子亲笔题词,洛图纺织,宏途无限啊!” 一个个小年轻手中捧着一卷制作精美,画质优良的画报。上面一个个花匠画着的彩笔画将一个规模宏大,产量惊人的工坊画了出来。而工坊门口,一杆大华龙旗飘舞,这是因为洛图纺织有天子的亲笔题名,有了这皇室的金字招牌,等于就是有了天子的背书,光是想想这可信度就能暴增到怎样一个程度。 “今日洛图将在洛阳城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公开发型招募股份了,只要购入股份,即可获得子子孙孙都可以分红获利的权力。比在地里刨食可要轻松多了!”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不住地抚着胡须,喃喃道:“还是皇家的牌子!” “可不是?”另外一个五十许的锦衣老汉也道:“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俺们也能入股皇家的买卖。有了皇家的牌子,咱们也能算是皇商了吧?” “嘿。别说这个,总之这什么……洛图皇室……纺织股份有限公司啊,就是个赚钱的东西。只不过呀,眼下皇室发了善心,也给这普通老百姓一个发财的机会。” …… 大棒子中年人老年人走进了悦来客栈,说是客栈,此次为了应对苏氏的这什么……公开招募股份……可谓是将整个客栈能动用的人手全部清了出来。能做几百号人的场子本以为是整个洛阳城最足够的地方,但没想到因为皇家的名头,满城老少挤进来了大半。 再加上这传单撒出去,满城百姓一个个瞧着新鲜,看着精美画质的传单毫无抵抗力地就被带到了过来。 好歹事先准备充足,悦来客栈的东家岳莱好说歹说,联合了其他几家客栈,用分场的形式这才将整个招募会给承办起来。 而苏默见此,也是将所有人手撒了出去。将那些城里头有头有脸的贵宾给先行带到了主场里头。 当苏默走上高台的时候,望着下面齐刷刷数百双眼睛,心下一股子激涌的感觉在流淌,让他原本那些躁动全部平复了起来。 站在高台上,这个原本是说书先生占据的地方而今成了苏默施展的舞台。 “今日苏某所来,所为的,就是要送给诸位一场大富贵!”苏默掷地有声:“工坊机械的革新,是新力量阶层出现的革新,是造就一大批富豪的革新。加入进来,你们背靠着皇室,掌握着最强大的生产能力,掌握着这滔滔大势的行进方向……” “洛图纺织是天子题名,信誉不必担心。而同样,以中原人口之众,百姓穿衣自然越多。也许有些人会说,百姓连吃的都没有,怎么能买的起衣服?我看未必。工坊建立起来,大屋数十,小屋数千。还需要工人数千,光是如此,发下的工钱就能养活至少一万人。诸位看来这之前没有工作机会的一万人连饭都吃不起怎么会买衣服?但现在看,这一万人有了工作有了工钱,吃得饱活下去,那当然就需要买衣服。而工坊制作出来的衣服太便宜了,以往买布自己做,一条衣服也要几百钱。但在工坊手里,一件衣服卖给自家工人,三十个钱都可以。如此一来,就等于有一万人能买工坊的衣服。”(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抢啊 “这说明了什么?一个洛图纺织就能让一万人活命下来,让一万人能买的起衣服。就能让我们卖得出去一万件衣服!同时让整个河图纺织周遭建立起一个有序良好的循环圈。这还只是姑且没有诸位参与的情况下,若是诸位参与进来,这天下,还不就将在诸位的一举一动下为之更张?” 苏默说得十分直白,完全没有这个年代的书生意气。也没有说什么生涩古言,就是用粗浅直白的话,用最通俗,最易懂的办法将纺织企业建立的好处和影响说了出来。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看着苏默,完全没了当初那种轻视小生的模样。这些人除了那些看热闹起哄的酱油众,其他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而且家境有很好的。 这些人不是名流就是富商,而在眼下的大华,富商背后无一不是靠着豪门的。所以眼下这些人,几乎就将整个洛阳的大半精华都囊括了。再加上因为年龄的缘故,这些人出声成长的年代,正是皇权昌盛巩固的时候。他们成长教育的年代,正是皇权教育最为顺畅的时候。故而,年纪越大的人,就越是倾向皇室,或者说本身就是皇室的无声支持者。 也正是这些人,让权臣不敢乱动,让世阀不敢明面上嚣张。 眼下,苏默用一个天子的亲自题字,加上大规模宣传,一下子就把这些倾向皇室的人或者说本身就是皇室一派的人给拉了过来。再加上这股份分红,利益捆绑的方式,自然能十分顺理成章地将这些人绑在衡王的战车下。 “而洛图纺织,便是一个下金蛋的老母鸡!现在这份老母鸡分成一万份,天子命衡王殿下代为出资五成,其他尽数公开募资!只要进来,你就是天子的合伙人!”苏默大吼,心下无限宽慰。也就只有在这个皇帝穷途末路的时候,才能把皇帝的名声卖出去啊。当然,至于事后承受多少清流的抨击苏默已经无所谓了。大不了剥夺散阶,那玩意除了每年几百两银子能干嘛? “敢问苏公子。河南一地依靠手工纺织为生者众,如此一来,只怕有碍人和吧?”一名年轻的士子目光咄咄。 苏默则回道:“千年沿袭,至今依旧只能靠着这点手艺过活,是他们技艺不精,能怪的谁来?难不成我比你更会习文作诗,所以就要在科举之上让你吗?” 提问之人被憋得通红,他倒是忘了,苏默还有个大才子的名头。 接着提问的就是个面相老成的中年人了,中年人朝着四周拱手,随后这才对苏默行礼,道:“在下左图有一惑,还请苏公子解答。” “职责所在。”苏默肃然回礼,这个左图可是城中豪商,其家族出仕者不少,端得是本地一号名人。 左图道:“公子刚才说了,这出产有保证,销售也有保证。但这一切,可都是建造在巨额资金畅通的前提上的。公子要募资,想必不仅是因为有钱大家赚这种善心吧?我看,只怕也有资金短缺之故吧,而且和官家贴在一起的事情历来都是悬疑颇多的,十万两银子能做几两银子的事情,大家也心知肚明。就是不知道公子用什么来解我们的疑问?” “这个好办!”苏默回答利落:“出资股东者,本来就是工坊的主人。既然是主人,当然有查询工坊财物,人事的权力。除了具体经营交给掌柜、理事之人外。其他监督之责,自然应该有股东出任。故而,苏某打算成立董事会,选举名望出众,可信服诸位之人出任董事,以其职权监督,使每一分银子都能用到实处。也让诸位的投资下来得更加安心。不知诸位所思如何?” 此刻,坐在前排的赵功谷拍了拍侍奉一旁赵尔阳的手背,缓缓颔首。 赵尔阳于是起身:“不知苏公子这洛图纺织要建多大股本的工坊?” “一百万两的股本,天子出资二十万白银加皇室署名占五成股本!”苏默缓缓出声,四下惊起。心下有些惴惴,苏默还担心自己这多喊了呢。实际上,这二十万两还是他给出资的,为的就是让这些有钱人不要太担心,以为天子是要空手套白狼。 “三十万两,谁都不要跟我争这股本!”赵尔阳还未反应过来,赵功谷立马就起身了,这老先生也不顾利益,径直跑到了那登记的桌子旁边:“我要入干股!三十万两,要三成!” “赵兄!不要欺人太甚,你拿了三成,让我喝西北风吗,我要四成。四十万两,我买了!” “其他五成我买了,谁都别跟我抢!” 一个个老胳膊老腿地人在苏默刚刚说罢的时候,齐齐跳了出来。一个个矫健得让苏默瞠目,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地震一样。 苏默实在是太小看了这个年代,皇权下世界里对皇室的感官。 莫说是空手套白狼,只要能拿下皇室这署名,再白给一百万两都成啊!这年头经商,因为不得不依靠豪族每年要丢下去的银子就不知多少万了。只要能拿住皇室的牌子,区区这点银子值的什么? 更何况不用说这玩意既能赈灾又能赚大钱,如此天大的机会,抓不住了是要天打雷劈的啊! 整个热闹顿时欢畅了起来。 龙门镇。 洛阳城的繁华到了龙门镇的时候就少了许多了,龙门镇也是个交通要隘,繁华之所。但自从这数十万流民潮席卷而来后,整个市面上就萧条了起来。 当然,几个商铺也还是依旧热闹的。 比如说这药材铺和粮店客栈,这些都是爆满的。流民里头就算再怎么窘迫,翻翻箱底,有些人家还是能翻出一点银子买下一点救命粮,或者救命药的。 故而龙门镇这里也还是维持了一点诡异的繁华,而这些繁华背后,同样是以武力为依托的。 若是想问没有武力怎么办? 嘿,李氏粮店,李氏药店这些前任东家的结局能格外淋漓地将真相给你解说清楚。而今这龙门镇的大半产业已经改名归属在了李闯的名下。 至于这粮店的前任东家,也不知是住在哪个沟壑里头去了。倒是这药店的东家识趣一点,拿了点银子和粮食,便带着家小跑去了洛阳城。倒也没人为难他,只是路上匪患渐多,谁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活着到洛阳城。 洛阳城周边流民一起,自然是罪恶频生。没有法度的世界,流民也随时会演变成土匪,区别,只在强权的性质如何罢了。 此时龙门镇,一个新的强权在建立。 数百骑纵横在龙门镇的十字长街上,为首一人高头大马,大氅飞舞,意气昂扬,正是李闯。 其后,秦烈,白杆以及韩江皆是领着部曲,威风赫赫。 “将人分拨出去,告诉他,我给他们一条活路。所有人,聚集去抢龙门王庄!” “想要活下去,去王庄!” 一个个流民潮里面突然涌动起来。 一起快马突兀地冲入了人群之中,随后一个骑士开始声嘶力竭其高喊了起来:“想要活命,去王庄。抢粮食,枪银子,抢女人!” 无数这样的骑士冲入了一片死沉沉地人群之中,无数动作被重复。 然后,无数反应被重复。 所有麻木不仁的人纷纷睁大了眼睛,这一个个流民竭力伸长了脖子,似乎能让自己听见这声音更大一点。 一个还留着几分力气的壮汉站了起来:“贼老天,反正到处都没有活路了。还不如去干上一场。你们不走,老子走!” “俺也上!抢钱,抢粮,抢女人!” “要活路,抢王庄!走啊!” 第一个站起来的壮汉不自觉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带动了起来,随后,怒吼声接连响起。所有人都明白,洛阳府拒绝赈灾后他们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官府都不管了,还管什么律法?老子活下去才要紧!” “杀了贪官,杀了地主。抢粮食,抢,杀啊!” 近万流民,就靠着这么几嗓子的声音瞬间聚集到了龙门镇外的王庄里头。因是准备充分,李闯甚至没有动一点力气就让周遭所有的流民都被吸引了过来。 近万人浩浩荡荡冲到了王庄里头。 本来墙垒高深的王庄甚至都无法抵抗几下,无数流民根本不在乎什么战法,也毫不吝惜什么伤亡。 他们都清楚,反正是要死了。死在抢粮食的路上总好过死在路边沟壑,要死,也要死出一个希望来! 要死,还不如杀出一个希望来! 王庄内,战战兢兢的王庄管事董和直接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身边还留下的几个账房护卫一个劲地问着要主意,但董和哪里还有主意?数千过万人的声势,他哪里见过这阵仗? 整个人打着哆嗦,董和大口窜着粗气。 忽然,一股子骚~味传了出来。 几个护卫木然地对视一眼,眼中纷纷传出了不屑和难言的惊恐:“这个时候还给谁卖命,跑啊!” 几个账房也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冲进了银库。几个护卫倒是不贪心,但也拿着账房里面几个金元宝就跑了。 轰隆…… 整个大门被撞开了,一大群衣衫褴褛,瘦弱精光的流民冲了进来,所有人彷佛成了魔鬼一样。 一个盒子被打开了,各种罪恶由此展露。 “将粮仓银库给我守着,敢有冲过来不长眼的流民,统统杀了!”李闯怒吼着:“招兵买马,老子是占天下!”(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再起波澜 整个河南谁最富有?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几乎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的福王将整个河南的财富都大半囊括进了口袋。甚至,在人力物力财力这些东西上,福王能够掌控的资源比起官府都还要厉害。 历来权贵多兼并,反应在河南这里尤为尖锐的是福王比起那些地主还要狠。人家是亲王,有优待,天子朝廷见了他买田地,购家产,非但不会怪罪限制兼并,反而还会支持,甚至直接将那些无主以及官府的田地当做赏赐给了福王。毕竟,比起福王去造反来说,让福王在兼并上多费一些功夫更加来得让人舒心。 就在这么一个大环境下,福王的家产就跟吹气球一样迅速地膨胀了起来。 在以往造反的时候,农民起义军第一个将矛头对准的就是那些地主。而且,还就是头号大地主。这倒不是因为什么地主恶霸罪行累累的缘故,相反,这些地主大多都是这个年代素质最高的一批人。他们大多是士绅,有过入仕的经历,而且平素对待佃农大多也不会太过苛刻。儒家的仁爱思想就算不管用,也能多多少少约束一些。所以农民起义军造反之所以将矛头对准过去,原因很简单,就是这些人掌握着这个时代最多的资源。 地主家有余粮,地主家地窖有银子,大户里头美人多,地主家里多娇~娘。在河南,最大的地主就福王,最够资格的大户就是福王,最有钱,最多漂亮女人的还是福王。 这样的观念碰上农民起义的时候,十分正常地就会转化为仇富。而且不要忘了,在洛阳城,数十万流民遭遇了残酷的屠杀。五千官军浩浩荡荡从里头杀出,无数百姓积累成尸骨,血流成河地结局染红了洛阳城外的土地,肥沃了一春的土地来年注定会成为最肥沃的土壤。 但同样,这些土壤也在流民们心中,生根发芽成了最坚固的仇恨信念。 因为仇恨,让整个贫困的流民由绵羊变成恶狼。也因为最实际的现实,流民们发起了绝地突袭。后面是饥饿,疾病,死亡的威胁,前面则是粮食,金银,美人的诱惑。往那边走实在是太容易抉择不过了。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规模庞大的起义在一瞬间就被一个名作李闯的人带动了起来。 先天掌握着龙门镇护卫的李闯带头造反,万数饥民将龙门镇万庄的占领。随后,掌握了粮库银库的李闯大肆招兵买马,原本手下不过区区千人迅速膨胀翻倍,又集合了三千骨干,迅速集合冲向其他王庄。 随后密集集中在洛阳周遭的数十百个王庄遭遇了有史以来最残酷的打击,几乎是犹如蝗虫一样过境地将整个洛阳周遭扫过。 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一股庞大的力量悄然萌动复苏,茁壮成长。无数活不下去的流民在埋下亲人的遗骨,隐藏住洛城外的仇恨后,发现了这一股力量。 一股复仇,一股生存,一个希望的力量。 于是,数十万流民从各处汇聚而来,在遭遇了一次失望后,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希望。 所有的流民在暴力和突破秩序的生存渴望下复苏了,他们举起最原始的武器,拿起最后的力量,突破村寨,突破城堡,突破地主家的围栏,也冲入了一个个城镇内大户人家的卧室。 他们抢光了一切,他们宣泄着暴力。 一切都在启兴四年春的这个季节里爆发,当一切的暴力失去的束缚时,一个无可抑制地力量成长了起来。 李闯在此时,已经汇聚了一支多大两万人的青壮骨干军,光是骑军都超过了两千人。 至于其他能够裹胁而来的流民,空前地达到了五十万之巨。而这一切,也只不过经历了短短的半个月。 沧桑巨变,整个河南似乎一瞬间就响起了一举顺溜的民谣:“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被深重枷锁所束缚的河南大地似乎一瞬间就复苏了,在这样一股力量的冲破下,洛城,再次迎来了最大的危机。 而此刻城中大人物们却对此根本没有多大的了解。 一个李闯,手下不过几百号乱匪罢了。对付一般县城的衙役守军的确厉害,但在洛城五千官军的严厉,再多也不过只是一点更肥美的军功罢了。 在满城高官的眼里,河南的民变的确众多。但同样众多的镇压经历让他们早就失去了警惕之心。更何况,这些流民还是被他们给驱赶走的。 数十万流民,集聚在城外,还不是由着他们去砍杀? 五千官军只不过在城外摆了个样子,杀了千把人就将局势控制了。对付一群任由索取的绵阳,值得这么大惊小鬼吗? 这个问题是没有人会给而今洛城当权者福王听的,就在前不久河南巡抚陆宗预,河南布政使韩升等高官密会了福王后,名副其实开始行使洛城所有权力的福王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乱民。 整个洛阳城的百姓,也有几十万嘛。他堆积在洛仓里头数十万石粮食拿出来,也足够他武装一直纵横中原的力量了。到时候,再招兵买马杀过去就完事了。乱世人命如草芥,给一碗饭就能卖命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对于福王而言,真正对他造成威胁的,只有一个华言徽。他所看重的,也只有衡王。 干掉衡王,天子就是他的。皇位就是他的,这江山也就是他的。至于这些死掉的百姓,也会是他的。 所以,福王的注意力就在华言徽身上。而那个之前并不起眼的苏默,却真正结结实实地让福王吃了一个闷亏。 一场洛图纺织的股份招募,竟然将整个洛城大半的士绅都给吸引了过去。这还不算,本以为这衡王也早该歇菜了,没想到竟然不声不息地拿出了天子的亲笔题词题字,弄出了一个所谓的洛图皇室纺织。 有了皇家的金字招牌,在短短不过七天的日子里,洛图皇室纺织工坊的架子就搭了起来。 原本苏默只是想着能够用五十万两银子就搭建起一个服装托拉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募集资金达到了三百万两。 放在后世,这就是至少十个亿啊。 更何况,原本五十万两银子就额外足够了。连带建设厂房,招募工人都能大大有超出。却没想到,洛城士绅们应募的热情实在是太大了。远远超出了苏默的想象,于是在主场招募会上,苏默直接将股本拉升到了三百万,照样由皇室占据过半股本,这才将热情太盛的士绅们给安抚了下来。 在这样一种近乎集体狂热的情绪中,所有人都怀着满腹热情,将这洛图皇室纺织的股本给缴纳清楚了。 随后,选举出来的十七名董事组成了董事会。十七名老少皆有的董事热情澎湃地平整土地,搭建工坊,招募人手,购买机械。在超额足够的资金优势下,全速发力的洛图换皇室纺织远远加快了将近一倍的速度将厂房给建设了起来。 而此刻,其他人才发现,苏默之前购买的棉花已经能够派上大用场了。这些重组的原谅被苏默转售一个倒卖就回本还大赚了一笔。偏生这些董事还对苏默如此体谅地“平价”出售而满怀欣喜。因为在洛图纺织的刺激下,整个河南周遭的棉花价格大幅上升,苏默之前收购进来的棉花已经算是低价了。 至于其他那些早早就签订好了订单价格的地主更是一个个地瞠目,难以想象整个河南一地的风潮竟然就在苏默这么一个小年轻的手中,被翻腾来翻腾去,折腾得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而同样如此,他们也被自动地绑架在了苏默的战车上,不得不为之冲锋陷阵。 就这么一个转圜下来,不过区区半个月时间里发生事情竟然比起福王之前半年发生的事情还要精彩,还要难以理解。 如此下来,面对城内这么波谲云诡的局面,他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城外那么一点乱民? 在自己的腹心之地里,竟然被对方这么结结实实闹腾了一场。原本对自己根本无法反击的衡王,在苏默的帮衬下,竟然如此浩荡地拉出了一个所谓“洛图皇室纺织”的架子,将城中一个个分量不轻的士绅豪商给拉近了自己的圈子里。 福王很清楚,那些所谓交情在真正发生的大事面前,根本靠不住。世界上最结实的东西,永远是利益的勾结。 同样,当福王发现,城内这些士绅豪商竟然一下子就集结到了衡王的麾下时,他如何能不惊恐? 尽管洛阳城的兵权,政权,都进入了他的手里。但无论如何,福王都不会容许衡王在自己的老巢里拉出了一批实力派。 绝不! 福王想着,肥胖地身体在花园里蹒跚地走了几步,但无论怎么想,他都难以想出头绪。 所想悄悄放松一下,福王招来了自己最喜爱的侍妾花蕊。一个从王庄里头选出来的小家碧玉。 这小家碧玉比起一些大家闺秀多出了那么一股子清新的灵气,不仅如此,这花蕊还很好学,床上那些招数将福王伺候得欢快非常。于是最近这花蕊就是福王身边最宠爱的侍妾了。 福王挥手让内侍将侍妾招来,随后便继续冥思苦想着破局之法。想了一点,还是没头绪的福王不禁心绪有些糟糕了起来。 “花蕊怎么还不来?”华玉润有些不耐烦地,内侍奴婢纷纷低头。去传唤的内史却久久不归来。 华玉润皱起了眉头。 就当他快要按捺不住爆发的时候,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跑了过来,正是华玉润最喜爱的花蕊,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华玉润肥大粗壮的大腿,哭丧了起来:“殿下,快救救妾身的父母吧……那些流民,将王庄给打破了啊……” 华玉润的脸色瞬间难看都好像吃屎了一样,其后,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刷地就白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福王世子 福王的脸色很难看,抱着一丝侥幸,福王亲自跑去了城头。 不过,但福王走进城墙边,看到来来往往一个个兵士皆是神情紧张,面带惊惧的时候,他才终于发现了事态已经大条了。 而此刻,实际主持洛阳府事务的福王府长史兼领洛阳府同知彦文虎这才急急忙忙,又重新跑到了城头上见到了福王。 一见面,彦文虎脸上那焦虑的神情便出卖了他的心思,凑近福王,彦文虎几乎是用绝望的语气将而今洛阳府的局势一一道出:“殿下……偃师(今河南省偃师市)、宜阳(今河南省宜阳县)、新安(今河南省新安县)、巩县(今河南省巩义市)、孟津(县治在今河南省孟津县老城)、登封(今河南省登封市)、永宁(今河南省洛宁县)、渑池(今河南省渑池县)、嵩县(今河南省嵩县)……10县都陷了……贼寇狡诈,由外而内,一一陷落以至至今府衙方知。而今流民集聚数十万,群情汹涌于城外。事急已危啊!” 华玉润肥胖身体微微一晃,彦文虎手脚伶俐,及时扶了过去。但紧接着,贴近了身体的福王开始咆哮:“那孤的王庄呢?孤留在城外的数百王庄呢?彦文虎,你给孤交代清楚了!” 福王府长史,本来就有统领福王属官的地位,可谓是皇室外王府第一人。同样,也负责管辖众多产业。彦文虎代替福王推上洛阳府同知的位置,不仅有让其代掌洛阳府权力的原因,也有照看诸多田庄粮库银库的原因! 眼下……城外十县陷落,王庄是个什么情况,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果然,华玉润刚一咆哮,彦文虎整个的人身子都快软了下来。 “臣下……无能。流民如洪水漫过,整个洛阳府外,难有幸存……”彦文虎说罢,福王这摇摇欲坠的架势就更加厉害了。 好在其他几个近侍见此,连忙过来扶住福王。 看着彦文虎,福王气喘吁吁,还待怒喝几句。却没料这话应刚落,还未说什么,一股更大的声响猛然传来。 好像九天雷咒一样彻底将福王的声音淹没,这下子,所有人也不管福王是什么情况,齐齐趴在城墙边上,看向城外。 都说人数上万,无边无岸。这洛阳城外又是速来宽阔,怎么说平素间摆个万把人也是看得出的。 但直至今日,所有人这才发现了自己的浅见薄识…… 人数上万,的确看起来可以无边无岸。但若是数万,十数万,数十万呢?无法想象,当数十万人挤在眼前,将整个洛阳城全部围起来的时候,那将是怎样一个绝望。 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望去,人群就像蚂蚁一样将整个视界全部占满。 就好像,突兀间眼前全部被挤满了一种色彩一样。一种灰布色的,黑发色的色彩,充斥眼前,无边无岸,充斥一切。急剧视觉冲击的画面让所有人一瞬间变得失声了起来。 随后,当视觉的震惊过后,听觉的震撼于此袭来:“杀啊!” “官府糜烂,贪官横行。我辈伐无道,诛不义。杀伐救苍生!” “杀!” “杀!” “杀!” 无边无岸的人群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凝聚的人。随后,此子高呼一声,数十万人齐声大吼:“杀!” 一个杀字,犹如有实质一般将倚着城墙站起来的福王腿下一软,竟是瘫软在地无法起身了:“怎会如此……数十万流民……数十万人反贼啊……” “殿下……殿下……” 所有人纷纷大呼小叫起来,一个个拥挤在华玉润身边,试图将肥胖沉重地华玉润抬起来。 好在离着不远的世子华仪柳迅速赶来,连忙扶住了华玉润。也许是见到了华仪柳的缘故,华玉润竭力挣扎起身,抓住儿子的手笔,疾声道:“眼下洛阳事,一切以世子为主。保住洛阳,保住基业!杀光反贼!” 说罢,怒极攻心的华玉润歪着头吐出一口鲜血便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见此,纷纷悲呼了起来。 华仪柳却缓慢坚定地将华玉润紧握着自己手臂的手掰开,唤来一名王府医官,抹掉脸些许湿润后,大喝:“父王无事,当下是送父王回福王府静养为要。都让开,送父王回复。洛阳之事,以本世子之命令为准!” 在场官宦面面相觑,此刻,福王府长史兼领洛阳府同知的彦文虎当下大喝:“臣随时听候世子命令!” 其后的洛阳守备李宏也是紧跟其后:“末将听候世子军令!万死不辞!” “吾等听候世子吩咐!”其他人纷纷反映了过来,齐齐大喝。 只是众人神色难辨,一个个低头将脸上的情绪掩饰。 此时的华仪柳倒是无视了城外的纷攘,手中权力掌握后,他便开始兴奋了起来。当然,首当其冲的还是要平定民乱。 “李宏!巡兵营立刻出营弹压,王府卫队,巡城军立刻招收新兵训练!”华仪柳看向李宏,手握五千官军,虽说战力算不得天下强军,却也是整个城内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了。 李宏得了命令,高声应下,便出去开始调动兵马了。 此刻,经历过福王晕倒后,众人似乎也找到了一个主心骨。纷纷在城门楼上听候华仪柳的命令。 华仪柳也是有些格局的,坐在上首,第二个命令发向彦文虎:“你为洛阳府同知,即刻将收拢城中流民,各士绅当尽心竭力赈济流民,不得拖延。城内若有反抗王命者,可立时弹压,不得宽限。” “臣下听令!”彦文虎当下应是,不过这么个称呼却让城中一应官绅心下的感觉顿时不一样了起来。一般而言,他们互相称呼都是属下,下官什么的。但可没有称呼过臣下啊……那玩意是对天子用的。虽说在对于王府属官而言,对皇室也要称呼臣下。但毕竟,眼下彦文虎履行的是洛阳府同知的职权,人家可是地方官啊! 难不成……福王府真有绝对把握,甚至连巡抚大人那等陆氏核心人物都明面支持华仪柳入皇城了? 这个念头一下,众人的感官顿时不一样了起来。 “吾等定用心赈济,让世子放心!” 人群中纷纷攘攘,除了少数几个早就购买了洛图皇室纺织股本的士绅外,这些亲近福王府的本地士绅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城外数十万流民在围城。也忘了刚刚给他们的震荡。 此时洛阳府府衙。 洛阳府衙而今的气氛十分怪异,按说府衙里头做主的当然是知府也就是隋文焕。府衙里头的中心当然应该是在正厅里头办公的隋文焕,府衙里头数十文吏,数百衙役,都该是以隋文焕惟命是从。 事实上,在十天前的确是这么个模样。 但自从福王府长史彦文虎“屈居兼领“洛阳府同知后,一切都变了。府衙里头一个个都望着偏厅的同知厅里头跑,一个个文吏压抑对同知的命令也是不敢怠慢,反倒是手握正印,为堂官的隋文焕落了个冰火两重天,被福王支持下的彦文虎强力架空。 由此,整个洛阳的权力也的确大半手握在了福王手中。 眼下流民大乱,造反攻城。按说这么大的消息,怎么也不该再排斥人家了。没想到福王跑上城头后,却依旧没一人主动通知隋文焕,甚至当衡王到府衙里头询问情况的时候,依旧没人主动搭理他们。 隋文焕见此当然不会在巴巴地跑向城头去见福王,但衡王华言徽却是按捺不住怒气。于是拉着隋文焕跑去了福王府。 打着的名头,自然是探病。 虽说没人主动通知他俩,但衡王的消息也是畅通的。自然知道王府田庄被冲破,福王过半家财烟消云散。 同为亲王来探病,福王府里头谁也拦不住。 于是华言徽在福王府卧室里见到了病床上的福王,经过医官一番治疗,福王的倒是气色好转,其实脸上的抑郁谁多看得见。 见了华言徽,华玉润是半分敷衍都不想改了,也不叫人搬个椅子给做,就这么大刺刺地起身问:“衡王此来是为何事?” “孤听闻城外大乱,流民造反攻城以至于皇叔病体违和,故而来慰问。请赐教此时洛阳当如何应对?”华言徽一个软刺丢了出来,华玉润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了。 不过华玉润的城府的确了得,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淡淡道:“洛阳之事,洛阳能应付得了。过些时日衡王随我进京便是了,此间俗事,就不劳衡王挂心了。” 华言徽一脸关心道:“如此怕是有些不妙吧。其实孤也有精兵千五,每日在校场训练无事,不如就派出去为皇叔帮忙吧?” “这就不必了!”华玉润还未说罢,一人意气昂扬步入,金冠黄衣,正是福王世子华仪柳,初掌权力的华仪柳气色很好,微笑道:“王兄,洛阳此间事就不必叨扰贵部兵马了。小王已经扩军备战,命巡兵三千准备出城平剿。想必,不日捷报将传。倒是小王有听说近日苏氏船队集聚洛水,可不知忙着什么呢?” 华言徽轻笑一声,被华仪柳这话噎得说不出话了。城中已经有不知多少风声在传,说是苏家集聚大批船舶,是要逃亡开封城了。惹得前不久刚刚买了股本的人都是找着苏默要个解释。(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士绅代表 一个时辰前,湖南会馆。 此刻的湖南会馆如临大敌。负责此处安保工作的小少年云天带着十数个壮汉护在前,看着前方汹涌的人潮,额上大汗淋漓,很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 不过作为苏默的书童,已经成长起来的云天未有退却一步,他没有拿出木棍,而是不住地拱手抱拳,脸上陪着笑,应对着突如其来的难题:“诸位老大人,小子这里的确不是要刁难诸位,就是借我十个豹子胆也不敢呐。实在是公子外出,并不在会馆里。而里间妇幼无数,小子奉命守护,实在不能让开。” 不错,此刻的湖南会馆的确是被围了起来。 数十名购买了股本的士绅豪强纷纷过来围聚责难,为首的一人便是赵尔阳的父亲赵功谷。 赵功谷神情无奈,一夜间流民围城他倒是不惧,毕竟城中官军也有杀退过一次。再者洛阳城乃是先帝在时便细心经营的大城,历代修葺虽说不多,但至少这架子还在,流民一无攻城器具,二无强兵猛将。想要攻城难度极大,付出的代价也会恐怖。 至于他自己对苏默是信任的。但城中风潮传的实在是太大了,街头巷尾都是说着衡王要逃亡了,苏默之前那么做根本就是要骗了洛阳人的银子,指不定那所谓的皇家题词还是假的呢! 这流言一多,各种乱七八糟的说法都冒了出来。甚至还有人直接说苏默和衡王都是假的,福王是被骗了! 流言越多,人群也跟着似乎有了恐慌。于是各个大小鼓动们纷纷跑到了湖南会馆,他们倒是不敢找衡王,但对于一手经办此事的苏默,却必须先找到了。 于是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数十个在洛阳本地威望深重的士绅齐齐过来找苏默讨要一个说法。 而责难最为犀利的左图让负责洛图皇室纺织的庆桐满头大汗:“为什么苏默公子不在湖南会馆?城外大乱,工地早就搬迁进了城内,我等董事劳心劳力,庆桐掌柜却连苏默公子的行踪都不肯透露,这是何意?” 庆桐满头大汗,谦声应付,其他人也纷纷责难庆桐:“对。我们要见苏公子,庆桐掌柜,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是光明正大,那为什么还要顾忌?” “庆掌柜,说了吧。三百万两巨款,这不是谁都难担得起的。我们并不想为难任何人,只请要一个公道和安心!” …… 人群背后,一小楼上,几个穿着王府侍卫服的人嘿嘿笑了几声,对视几眼,快步跑回了王府。 人群的吵闹声更大了,此刻,云天一把走上台前,推开庆桐,朝着几人一礼,道:“那就小子来说吧。实在不是庆掌柜难为诸位老大人,实在是……唉……诸位请看!” 说着,云天一把将上衣去掉。 春日的洛阳城气温不高,众人都穿着棉袄防寒,若是裸着身子,只怕回家就要生病。但今日云天一把将上衣去掉露出上身的时候,所有人纷纷止住了惊讶,而是目光落在其背上,皆是失声了。 只见云天背上伤疤纵横,有粉嫩新添的伤疤,也有深色显然是很久之前的伤疤。其他护卫见此,纷纷面露不忿,看着一干士绅咬着牙,神色各异,皆是不忍。 赵功谷重重叹了口气,从一旁下人的手中接过一见貂皮大氅,给云天披上。 云天默默接过,道:“公子实力弱小,却又在洛阳树敌众多,至于对手是社么品性。诸位想必都明白,故而,公子的行踪并非不可告人,而是……的确难以告诉诸位。” 众人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么小的孩子护主之心当然可嘉。在逼迫,那就是要逼死人家了。可要是这么甘心,他们又不愿意。 “但事情也并非不可转圜!”此时,云天又道。 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是什么法子?”左图率先道:“若是能两便那当然是极好的!” 云天便道:“请诸位选几个德高望重的代表随我去那秘密之处见公子吧,不然若是人太多,人多眼杂……这……” “好!”赵功谷道:“便入这位小郎君所言。诸位选吧!” 左图此刻也转身对一干大小股东道:“如此两全之法的确大善,我愿附议,诸位意下如何?” 这里头俩股东本来就以赵功谷和左图最大,此刻他俩发话了,这些本来就以他们为主的士绅自然是纷纷赞同:“吾等愿请德高望重之人为代表!” 既然是代表,人数当然不能多。好在这些人里头实力排序本身就有一个说法,于是很快就选出了五名代表,除了赵功谷,左图以外还有骆繁,曹久以及一名名作于东进的大豪商。这另外三人前两者都是城中威望深重之辈,三人无一例外的都有开办大工坊的经历。 五人被选出来后并没有立刻去跟随云天找苏默,而是执意要求进入湖南会馆。这一次云天倒是没再拒绝,带着众人进去。 湖南会馆格局庞大,许是一开始就为了准备湖南众多士子,所以大屋小屋数百亭台楼阁,园林小院皆是齐全,占地宽广。光是这份地基产业就能奠定一个富裕之家几百年吃穿了。 进入会馆少许,这些士绅倒是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风光独秀,美景怡人,端得是个好去处。 只是再深入一点,这些士绅的脸色就变了。 倒不是这里头乱糟糟地嘈杂一片,而是里头有些整齐划一的东西,让他们有些叹为观止之感。 一旁陪同的庆桐似乎终于到说话的地方,道:“会馆眼下是张赫张馆主在管理,但说起来,也和洛图皇室纺织也是有关联的。” 左图问道:“哦?有什么关联,两者虽同有湘氏血脉。不过湖南会馆并非以赚钱为要吧?” 庆桐继续道:“这的确是如此。不过在下要问问左图董事,以诸位之观点洛图皇室纺织要工厂建成,需要多久?投入运营到规模产出,又要多久?” 左图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嘀咕了一下。稍待,左图出声道:“以我办工坊之经历,厂房建成需要三月,投入运营需要……三月可成。规模产出倒不碍事,管理有序磨合一些,一月可期。毕竟,这般近万工人的管理委实太过惊异,我们并无经验和善法。” 庆桐微笑听着,见此,抬头挺胸,略微骄傲了起来:“那敢问左图董事,若是解决了工人的问题,三月之期,可否开工?” 从七个多月到三个月,瞬间缩短三个月时间!左图眼睛立马就睁大了起来,骆繁,曹久,赵功谷,于东进更是一把抓住了庆桐,似乎能挤出什么天大秘密一样:“真能如此?早三个月开工?” 庆桐被腰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停下来,这才缓口气,道:“的确如此,诸位随我去看便是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都给我跟上,跟不上的今晚上别想从老子手里得到一点米粒。跟上训练,跑,给我跑!”随着人群越近,这样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待士绅股东们接近后,他们这才发现,至少三千人在集合在各个大小庭落里头。湖南会馆占地庞大,中心的几个庭院却很是广阔。分开放置,的确足够三千人。 最大的一个庭院里,负责操练的张赫声音洪亮。其余学子也纷纷加入进来,或者是带队跑操,或者是一旁监管。但没一个是遛弯耍滑的,所有士子都停下了诗歌会友,也暂且不顾什么四书五经。 整个湖南会馆的人力物力都被动用了起来一起调教这三千多的流民。 而比起士绅五人在城外看到的那些流民,他们发现了十分迥异的不同。看人首先要看精气神,也就是一个人浑身透出来的那种气势气质。 这些湖南会馆里头被安置的流民无疑是幸运地,被选出来将要成为工人的他们将得到一份工作,一份生存下来的机会。 但光是这样,似乎并不能触动这些人那种根深蒂固的麻木。对一切都麻木,哪怕是希望,在生存的希望下,他们也只会机械地完成上峰交代下来的任务,然后活下去,至于接下来有什么希望,有什么机会,甚至虚无缥缈的理想未来,他们都不会在意,想都不会想。 因为他们麻木,麻木不仁的流民在生存的艰难下早就被折磨得快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这该死的天下早就乱了,而最先遭罪的,就是这些局与底层,毫无风险抵抗力的普通百姓。 而今,赵功谷、左图,曹咎,于东进,骆繁等五人看到了别然不一样的东西。那边是希望,一股子丝毫不同以往他们所看到的希望。 一股子昂扬向上的精气神,甚至连普通洛阳百姓,连他们自己都未必有的昂扬向上的精神。 在这样集体生活的锻炼中,在严格的纪律,充足的伙食,人文的关怀,以及美好生活的渴望中。这些工人们被激发了心中残存的信念,一股子对美好生活不敢奢望,却终于能够努力实现的希望。 于是,三千余人在训练下,昂扬向上,犹如一体。 似乎,只需要一个命令,他们能将洛阳城的城墙摧垮。 “我想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走吧,去码头,我觉得那里还会有更加让我们吃惊的东西!”一直不大说话的赵功谷又出声了,其他人却是突兀地齐齐一点头。(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如沐春风 五人并没有打扰湖南会馆的训练,但他们之前的担忧已经统统都没有了。能够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收拢好三千多流民壮汉,将近万流民收拾得如此整齐。这份管理的手段,不愧是湖南苏氏那般庞然大物里出来的精英啊。 事实上,不仅是苏氏的管理体制,还多亏了这些举子的帮助。这个时代,最聪明智商最高的精英还是这些科举一途的人。集合了数百举子的帮助,整个湖南会馆的管理也变得井井有条了起来。而张赫,也的确是苏氏集团了颇为出色的一个人。 有了这样一群人在为苏氏做事,苏氏的雇工问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更何况眼下城内流民拥堵,至少十万流民,四万以上的青壮。只要将再训练一个多月,整个洛图皇室纺织所需要的雇工自然就迎刃而解。这就等于少了三个多月的成本支出! 同样,他们也看到了苏氏的力量! 而今围城,虽说有官军可以依靠,兵马五千胜过流民百万。但这些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听说过贵州围城之战的惨烈。心中时不时也想着,若是万一,万一这些流民也出来一个如安彦雄那般枭雄人物呢? 一旦洛阳围城成势,苦的终究是他们这些洛阳土著啊! 乱世,终究是来了。这个时候,能有一支刀兵防身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洛阳城里眼下只有两支武装力量。 第一自然就是官军,也就是福王。世人都知道福王掌握着洛阳城的权力,府中更是藏着兵马数千,配合城内五千官军杀出去,一万余大军碾压下,谁能抵挡? 只不过似赵功谷、左图五人,实际上已经和衡王有了不浅的纠缠。在他们看来,福王掌握了权力是不错,但他却是个谋逆野心不良之人。身为藩王,无天子命令,却拥兵自重,安插亲信掌握府衙大权。这不是打算谋反是什么? 故而,赵功谷很自然地亲近了衡王。毕竟,衡王是天子一系最强大的助手,是而今正统所在。是最符合他们观点的人选。 只不过,衡王的力量太弱小了。区区一千五百侍卫,看着倒是威武不凡,阵列俨然。但一千五百人对阵一万一千人乃至整个世阀。这似乎又太过艰难。 故而,之前他们对衡王也是抱着若即若离的姿态。至于洛图皇室纺织,在他们看来,买的是天子皇室的牌子,并不代表是要抱住衡王的大腿。 虽然在苏默看来,这些人已经入彀。 而今,赵功谷五人终于抛却了往日的顾忌,彻底打算站在衡王一边。此行,已经打定了主意,见完苏默,就拉着他去见衡王! 因为,在湖南会馆里的这一幕深刻地改变了所有人对实力对比的判断。区区不过半个月就能训练出一支强兵的骨架,那么,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会如何?一年呢? 只怕,一年后这中原就要改姓了吧! 一念及此,几人心下已经大定。 正当他们跑到码头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码头周围已经被戒严。三人一岗五人一哨,齐聚此处的王府卫队被苏默抽调过来了一个营。 数百人戒严此处,少有出现在洛阳人面前的王府卫队再一次让众人眼前一亮,齐齐都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 这些王府卫队不同于官军,更不同于福王府的卫士。 打个比方,福王府那群卫士就是一群高来高去的……贼人。强横,耍蛮,不讲理,偏偏手里头拿出来的东西能让你不敢去惹他。 而官军呢,则是一群拿着刀兵的山贼,战斗力是有的,兵甲也是有的,但没有纪律,只能说是比流寇还要遭人恨。 至于这些衡王府卫队的精气神,以及这纪律,这训练。 那才算得上一个军队的样子! “是赵公?左先生,骆先生,曹先生还有于东主吗?”一名温润如玉的男子走了出来,衣带飘飘,温雅款款:“失礼了失礼了。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未能远迎,歉意非常,还望海涵!” 苏默一礼而来,温笑而对。 此刻众人对这个年轻的小家伙已经没有了任何轻视,甚至感觉苏默这一笑,突兀地有了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众人回礼,一番客套。 苏默侧身一让,请众人入内:“今日的确是有大事在下不能分身,空口无凭。诸位还是随我进去吧!” 赵功谷五人纷纷对视一眼,随后跟着苏默进了码头。 到了码头,这才发现码头上不仅有王府侍卫在戒严,更有近千人在肩扛手推地装着一个个箱子。 粗粗一数,这里的箱子竟然有数千个。而且箱子十分怪异,莫名地给了众人一股子奇异的感觉,似乎里面有着格外不同的东西。 这种感觉让他们心下难耐,甚至连其后至少数万石的粮食都不注意了。 苏默没有为难他们,而是拍拍手,招来了一队民夫。民夫们对苏默十分尊敬,事实上他们在此之前还是一群流民。是苏默花费了巨额资源,金钱和粮食将他们收拢了起来。给了他们工作,给了他们重新做人,重新生存下来的希望。 苏默示意民夫卸下一个箱子,民夫动作很利落。 很快,箱子被卸开。露出来的东西却让这个春天又多了一层冰凉,里头赫然是一副亮墨色的甲具。 比起而今华朝最好的山文甲,这甲具十分漂亮。光华和整体的构造让人首先光是普通人看着,也知道这甲具比起普通的山文甲定要强出许多! 忽而,苏默又喊来了一队民夫。这一对民夫抗的也是一大堆箱子,只不过看神态要轻松一些,想来分量比起板甲的箱子要重。 “这里只怕又是堪比板甲的东西吧……倒是有听说出产湖南涟源一地的板甲刀枪不入。就是不知道能让苏默看重的这箱子里,又是什么!”赵功谷五人一旁低声地交谈着。 苏默直接用行动解开了他们的疑惑:“这是克敌弩,复制修复于宋之神臂弩,却多有提高。” “神臂弩……?”几人面面相觑,对弓弩颇多了解的曹久此刻说道:“史书记载‘以山桑为身,檀为弰,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射三百步,透重札’。但神臂弩材质难得,光是炮制晾晒便殊为不易,不说历代遗失后已经失去了强弩的制作工艺。就光说这弩具从头到脚制作下来,也绝非三月之功可以做到的。而公子在湖南的弩具工坊,似乎并未有超过三月吧?” 苏默颔首,向那民夫道:“敢问这位老哥,是什么名字?” 民夫有些受宠若惊,低声道:“老汉裘七,拜见大公子。” 苏默扶起身,道:“裘老汉你试试这钢弩。” 说着,苏默又将钢弩使用的办法一一讲解。钢弩颇为沉重,比起木制的钢弩分量要重一些。只不过钢弩各个机件都可以批量规模制作,只需要将车床做出来便可大量生产。如此一来,无论是更换修复,还是大规模武装都十分便利。 同时,个人使用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误差。 裘老汉拿着钢弩,掂量了一下。他这样的民夫力气是有的,就是笨,苏默教了几次这才学会上弦,将弩箭上去。 苏默又唤来刚刚拿着板甲的民夫,让其找了一个木架子,将板甲放上去。五十步外,再让这拿钢弩的民夫上前射击。 嗡嗡…… 第一击失败,弩箭误差将近十多步,裘老汉有些赧然。此刻却又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大步跑来,喘着粗气,一把从老汉手中抢过克敌弩,道:“瞄准器都没有做好,就这么急躁地想要用?” 苏默愕然,却没有阻止这书生。 “在下忝为苏氏武器工厂首席工程师武关,此次弓弩便是在下负责。若是订购有需要尽可找我,若是有问题,也可以联系我。好了,打扰!”说罢,武关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显然,这次近万件武器是苏氏武器工厂的头等大事,事务繁多的武关连苏默都没注意就撤了。 苏默也不以为意,容人之量嘛。 就这么一小会的时间过去,老汉已经重新装上弩具了。制作克敌弩虽然是特种钢弦,但用起来还颇为吃力。老汉试了几次才找到法门,重新装上。 完毕后,再次一道弩箭疾飞而去。 这一次,又是正中了钢弩旁边的一个一尺厚的木板。木板被洞穿,然后被扯得脱离了原来的架子。 裘老汉脸色发红了,再次将弩箭上去,这一次倒是很快。上弦完毕,弩箭击发。 嗡嗡嗡的声音传出,叮…… 这一次中了,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弩箭正中板甲,只不过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之惊愕的是…… 弩箭竟然被弹飞了! 没错,就是被反弹地打飞了!如此强弩碰上板甲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一个强悍到不讲理的板甲! 苏默做到这里,挥退民夫,继续带着五名士绅前行。一路上,温笑依旧对五人道:“诸位以为如何?“ 此刻五人的表情已然惊骇,见到苏默这表情,纷纷大叹:“神器也!”(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官军进剿 股东代表团很快就解散了,他们所有的疑虑早就消散。 有如此训练强兵之法,有如此强横不讲理的兵甲。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担心衡王不能在洛阳城中占得一点余地? 倒是福王,一直以来固步不前。 士绅几人心情不错,苏默却没有什么太高兴的。 刚出门的他便看到了一幕很是骚包的景象。 “官军出征了!”不知道哪里出来了一声高吼,紧接着,整个城镇里头发生的一幕让苏默整个人都愣了。 一溜集合小跑慢跑快走于一身的队伍行进了过来,光是粗粗一看就有万余人的队伍前后相接几乎看不到尾。 不过人群却是十分散乱,有小步快走的,也有大步快跑的。虽说红袄战甲每个人都有,但整齐的军服却一点也没有整齐的步伐来配套。 所有官军都是乱糟糟的,人声鼎沸下,说这是一支军队还不如说是一支土匪合适。更让苏默惊讶的是百姓们对这支军队的反应。 百姓们的反应很快,几乎是这一嗓子吼出来他们就有了动作。 首先是街面上摆摊的伙计,这些人都是几百年沿袭下来早就有规矩了。整整齐齐在街上摆着,一个个和和气气,彼此熟悉,也没有衙役俩砸场子整理街道。只要把税钱给了,官府一般也不拿这些挣个苦命钱的百姓为难。 故而,在这个没有城管的年代,这些小贩想必是最轻松的时代了。 就当苏默以为这些人可能要遭受兵灾的时候,却见他们一个个竟是反应格外伶俐地收摊拉车,整齐有序,步调自然。呼朋伴样,疏通交通。 苏默见识到了这个年代最自然最强悍的自我调整,所有人在官兵到来之前纷纷收拾完备,一个个都遛了个干净。 至于在本地的这些住户,也是反映不慢。这一嗓子说起来还是他们喊的呢,于是各家各户纷纷闭门自守,什么缸子衣柜堵门口,动作竟然丝毫不逊色那些小摊贩。 等官军赶到的时候,现场里除了苏默等人留在此处外,竟是没有一个还能喘气的。甚至,当官军这么乱糟糟地冲过来时,云天紧张地直接就拔刀了。 他一把刀,身后一些护卫也齐齐把刀戒备,目光正是这些官军。 就当这些官军似乎也要冲过来在街边的苏默洗劫的时候,其后突兀地又多出来了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急,大氅猎猎。 为首一人,正是洛阳守备李宏。 李宏瞥了几眼为首的乱兵,顿时,几个乱兵纷纷跪拜了下来:“守备大人饶命……吾等知错了。求饶命啊……” 李宏一挥手,身后几个亲兵过去:“四十军棍,先打二十。战场中不孬种就免了!” “谢打扰饶命……” 乱兵的哀嚎声离去,李宏却策马过来,解下头盔,对苏默道:“末将全甲在身,恕不能全礼了。” 苏默看了一眼那几个乱兵的背影,再看看一阵束装整齐的骑士,突然皱眉:“礼节是小事,繁文缛节不要也罢。不过在下却想问问,此次兵马几何,带兵将领是谁?你身为主将,怎么做起了冲锋骑将的职司?” 李宏似乎有些尴尬,不过还是一一回答了。莫名的,他对这个年轻却颇有威严的士子不敢轻慢,而事实上,正是这种态度,让其躲过了往后的大难。 此时,李宏翻身下马,道:“回苏公子此次官军进剿,城中兵马合王府卫队共出兵一万二。以世子亲自领兵,自然小将能得冲锋的差事也是不错了。” 苏默略一皱眉,虽然很快就舒展了起来。但跟在李宏身后的军官还是很不满,他们可不如李宏这么消息灵通,又有敏锐的直觉感觉到苏默是个大人物。 在他们看来,似苏默这样年轻有点钱有点势力的人肯定是个所谓世家子吧。这样的人,固然可以畏惧,却不值得尊敬。再看苏默和李宏的态度,这就更不满了。 “城外贼兵滔滔……”苏默话到半途却住口了,转而道:“那就祝世子旗开得胜了!” 说罢,苏默行了礼,便离去了。 李宏回礼后,严厉地扫视了身边亲卫一眼,嘀咕了几句连自己也听不清的话便纵马前去,大军滚滚出城。 但苏默回到湖南会馆,在楼上凭栏而望的时候,中军已经走到了南城门。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福王世子华仪柳器宇轩昂,大氅飘飘,霎时威风。 “冢中枯骨……”苏默嘟囔了一句,不再去管。 此刻城外,整个洛阳城的森林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无数苍天古木,幼苗小树被砍伐了过来。数十万人的营地所需要的材质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无数人要安身找个谁的地方。这等于是要再建一个城市! 想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无疑是做梦,但整个洛阳周边的森林被砍伐过来后,还是建立起了一个营寨的雏形。 能在里头居住的,自然就是流民军。 流民里头也是有等级分层的,最外围的自然就是那些被裹胁过来,懵懵懂懂,面色麻木的流民。这些人基本不会得到流民军的福利,死了没人管,除非参加流民军,或者家人参加流民军。也别想从流民军里得到粮食,想要,除非破城之后自己抢一点头一点。 比外围流民好一点的是是流民军家属,或者说流民军。数十万流民规模庞大,光是青壮也有占了半数。事实上,一般人口里头青壮是没有这么多的。之所以流民军能有二三十万的青壮,完全是因为流民一路迁徙,路死沟壑,这才让青壮比例得以提升。毕竟,年轻人总能活得久一些,而孩子老人和妇人,则死的最多。故而,妇孺想要在乱世活下来,自然需要找到一个依靠。如果自己家人能够加入流民军,他们也能得到一份保障,至少省着点,从流民军得到的粮食可以分过来。数十万的流民,集合起来的流民军能有十万余人。 再好一点的就是流民军,这些人能够有一份吃的,无论是什么东西,至少吃了能活下来。更进一步,就是流民军骨干,这些人终于可以满足吃饱的层次,若是打胜了,还能大捞一笔,他们不需要抢,因为他们已经有流民军属下可以代为抢。这些人人数不多,却是组织成流民军的主要顾家,约莫七八千人。 再进一步,便是核心了人数不多,却不同于骨干。 这些人,就是而今起义三天王的直属部队。也是弹压整个流民军的最强战斗力。 甚至,这些人还有从官军府库中得到的铁甲,钢刀。颇为有趣的是之前负责收揽陕甘九边军汉的福王六王子,这厮放了大价钱从九边将人拉了过来。结果还没收揽多少呢,还在路上的大队军汉就被流民军给截胡收揽了。这些军汉不少,都是在边军里头厮杀久了的。 只不过边军糜烂,将门世家把持权势不说,真正肯厮杀的老军汉也不管了。这些军中的悍卒在边境内和鞑子厮杀,为国效力,结果回了家里,却连家小都养不活。 再加上边境地区穷苦,急眼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自然这拉杆子成匪徒的也不在少数,就算是造反也没啥心理压力。 于是大天王李闯手下有八百骑卒,一千五百悍勇步卒以韩江为统领,其余流民军数万! 至于流民军中的二天王二当家,白杆子,也有五百步骑,自己直属,其余流民军万余。 最次的秦烈则有悍卒八百,同样流民军万余。 三人就这么聚集了十万余大军,数十万流民。如此浩大的声势,光是十万级规模的营寨就足够让人惊叹了。 量变可以引起质变,一万人的群殴就算是一百名训练有素的武士也抵挡不了。如果面临数十万人的群殴,光是如此声势,能够迎敌的就不多了。 当然,城中这些官军除外。 历来剿匪无败绩的官军自信昂扬,就这么迈着小碎步进入了战场。 出了城门,便是战场。 因为城门外,再无援手。方圆百里内,尽是反贼。 数十万反贼的压力在第一时间扑面而来,兵马一万二的华仪柳终于变了颜色。展现在华仪柳眼前的是铺天盖地的褐色,层层叠叠,毫无边际的褐色。 此刻的洛阳城外已经没有任何树木了,满目苍凉,房屋尽数被拆,只余下一点残骸无声地述说着什么。 除此之外,单调的色彩填充了所有官军的视觉。 单调的褐色,灰色,人头头发的黑色。积郁于此,让人心底里发堵。 “光是拼人数有用吗?”华仪柳面不改色,笑道:“当初是被我们当做肥羊的流民,现在还是肥羊。拿起了刀枪的流民就能变成狼吗?可笑!这是你们的军功,杀过去!” 李宏眼中突兀地闪过了一点忧色,只不过看到华仪柳严肃的面容他顿时便不再做声。官军开始前进,速度比较快。 而流民们,这时候才在李闯的手势下开始进发。 对,李闯只是一个手势。 两万流民军开始被弹压地走上了战场,两万人,无边无际甚至没怎么数就这么投入了战场。 秦烈带着悍卒步入其后。(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战场,杀 流民军们浩浩荡荡地压了上来,两万人,颇为混乱地朝着官军压了过来。 的确是压,黑压压地人潮,一片人头,一片寒光。 流民军的组织结构很散,只是大体控制着行进。流民军的装备也很粗糙,除了百人级的军官能有一副甲具外,其他人根本就是一副普通流民的打扮。至多,手中能够拿上一杆削尖了的木棒。刀剑枪棒是有的,弓箭却散乱无法成行。 一切,似乎都是乱糟糟的。 这注定是一场乱战,不过流民军拥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这便是数量,两万人派上去,整个军阵似乎并未有什么分薄。放眼四望,依旧都是黑压压地人潮。见到这点,在城头上观战的福王华玉润心下有些担忧。 “这些乱贼可实在有些多了点吧……” 不过华玉润的担心很快就没有了。 “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这是官军进击的命令。当官军命令发布后,一名千户领着数百名步卒开始接触敌阵。 于是说是敌阵,还不如就是说一群流民。 乱糟糟杀过来的流民。 流民们很乱,但他们同样也是带着尖刺,手中的刀枪棍棒同样可以杀人。 所以一曲杀人的奏歌很快就唱响了,厮杀声在这一刻突然大增。 血雾开始弥漫。 “杀!”瘦猴三手中的大枪猛地朝着前方一员官军杀了过去,干瘦的身体里此刻似乎充满了力量。 双目泛着血红,泛黄的脸上诡异地透出了一点红晕。瘦猴三是一名流民军,一名无家可归,侥幸挨到流民军过来得以留下生存的反贼。 他想要活下去,才不管什么忠良正义,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哪里能活下去,他就去哪里。哪里给他一口吃的,他就为谁卖命。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而开战前一日的三餐饱食也让瘦猴三心里涌动出了一点希望,他要这一战后杀掉一个官军,他的上峰,一个名作刘启的流民小军官放出了话。能够拿到官军首级的流民军才能吃饱饭! 今日吃饱那是因为大战来临前的福利,以后想要吃饱,要么活下来等下一次战争,要么就拿到首级! 为了吃饱…… 瘦猴三的身体里爆发出了全所未有的力量,他奋力地杀向了前方的一名官军。 而身边,同样是一个个干瘦的身体在病态地爆发着力量。所有流民军根本没有顾着什么协调指挥,也没有谁说什么战术配合。 所有人只是奋不顾身地向前,他们渴望拿到一个首级。 杀戮在开场就变得白热化。 官军们的战阵被冲的有些摇摇欲坠,甚至在两万余人毫不顾惜,毫不留存地压上来后,第一个千户立刻就变得支撑不住了一样。 这让身后的华仪柳瞠目不已,随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愤怒:“废物吗,杀人也不会?增兵严虎,你带领所部两千人,给我上!” 被唤作严虎的是一名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大汉双目泛着噬人的光芒一般。 他很明白,此战是世子立下功绩的一战。打下来了,世子欢欣,他的日子才有奔头。娇妻美妾,封侯拜将,都有指望! “孩儿们,都给我将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杀贼,杀够了老子给你们找窑姐儿!”严虎大吼一声,又是两千步卒被派了出去。 这些是官军中的主力,虽只有两千步卒。却是官军里头少有训练充沛的战兵,比起之前一个千户的试探,这一次压上后显然变得更加有效。 见到身后的救援,前方有些颓败的官军也振作了起来,止住了颓势。 但此刻,流民军却又是突兀地一阵士气鼓舞:“杀啊,所有人都压上去。不要管什么留力气,杀过去。全部杀过去!” 两万流民军身后,一个看起来体面一些穿着银甲的男子大声嘶吼着,他就是这一部流民的头子。聚拢起来的两万人马毫不吝惜地投了出去,为的,就是身边秦烈带着骨干悍卒一旁虎视眈眈。 两万流民军在首领的命令下彻底投入了战场,脚步为之加快,迎头正对着严虎的主力。 两万流民军犹如一个巨浪一头拍上了不到三千的官军。战斗变得更加激烈残酷。 流民们毫不吝惜本钱的疯狂进击让所有人都有些心里颤颤,华玉润在城头上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看向城外端坐在马上的儿子,心下突兀地有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一站……要是败了该?” 似乎,上苍是垂幸他的。 面对流民们不顾一切的进攻,官军们也爆发出了罕见的勇气。身后的主将华仪柳第一时间派出了王府亲卫队的主力杀了上去,只不过,这个杀是派作执法队。 这一支流民军的全力进攻迅速让官军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两万人的围攻,就算战斗力再怎么薄弱,在如此残酷的厮杀下,也足以让官军的优势被一点点抵消。 官军们维持的战阵有些摇摇欲坠了,哪怕之前的杀戮再如何高效,此刻在无数人命冲击而来的情况下也似乎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流民们已经不拿自己的生命当生命了,流民军早就放出话了。他们要是战死了,那好歹能让家属吃上一口饱饭。但要是死在后头,那没有谁会去管他。什么礼义忠孝,在生存面前还不如一张纸厚。 于是流民军的进攻变得狂热,变得无惧牺牲。 面对这样的进攻,官军的退步变得越发明显。官军也是人啊,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你冲的这么凶,让我怎么挡? 这些官军在城里头是作威作福习惯了。当官的能克扣军饷,当兵的能欺负小百姓。生在洛阳城这么个繁华位置里头,怎么着也能捞到一份舒适的活法。既然如此,想要他们也跟着这么狂热的拼命根本就不可能。 而今碰上如此悍不畏死的流民军,官军第一时间就感到心怯了。都道是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官军耍横是第一流,但碰上流民军这种脑子楞还不要命的,自然是心理上早就没了优势。 心一胆怯,拼杀下的高下已经有了优劣。要不是官军好歹有些训练,身体素质,杀伐技巧上远胜流民,又有军阵彼此依靠,结阵杀敌。 只怕而今的流民军已经将官军给冲破了。 在这样的冲击下,竟是有了怕死的官军要逃了!有了逃兵,整个战阵摇摇欲坠的进度似乎又加快了一份。 见此,这一次手脚利落的华仪柳将王府卫队派了上去,第一时间斩了了逃兵。这些王府卫队也都是兵甲尽量,一个个牛高马大的主儿。在后头集结砍杀一群逃兵自然不在话下。 逃兵们被杀了个精光,甚至直接就顶在前线不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看着一个个被流民军打得心寒的逃兵。 见此,官军们也够受了。 严虎对着顶在最前头的千户燕丘大喊:“老丘,看这架势都是群拼命的货色。现在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更是死。老子拼了,要跟这群狗日的流民军干仗。你跟不跟?” 燕丘也是蓬头土脸,厮杀下来后,身上冒着血,一张口,一口白牙下来,大笑道:“好。俺老丘也跟你赌一把。小崽子们,都他娘的别跑了。要跑回去,老子第一个死,死了以后,谁来照顾你们娘崽子?” “兄弟们,跟我冲上去。杀贼!” 燕丘严虎纷纷大吼,官军也被身前身后这股子憋屈给弄得快崩溃了。见长官如此拼命,往日的龌龊也纷纷放下,一股脑心血上涌,所有气力纷纷使出来,齐齐朝着前方杀了过去。 官军的反击止住了颓势,也让拼了老命的流民军胆寒了起来。 三千官军就算再怎么势弱也是官军,真正拼命的韧劲绝不是先天根底差了数筹的流民可以抵挡的。 此刻,一处偏僻的城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苏默陪着华言徽上了城头。 两人按着城墙,看着眼前这一幕厮杀,心头万千心绪涌了上来。 苏默轻声道:“每临难处,总有些血气未冷的汉子是敢做事的。这些官军虽然纪律差劲,但敢拼命总算是条汉子。” 华言徽颔首:“可惜不为我所用啊。” 苏默温言微微一顿,正要说话,华言徽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继续道:“言维,身临此处,你说此时该如何?” “福王世子不是易于之辈,此刻是骑卒用命之时了!”苏默刚刚说罢,官军大阵里鼓声再次激扬了起来。 领头的,赫然便是李宏所部两千余人的骑卒。 只不过,军令发下后,李宏却只有领了一千余骑卒出发。 虽如此,这一千二三的骑卒奔涌而上,依旧是声势浩大。马蹄声滚滚,寒光闪烁的骑卒直击流民军右翼。 一千余骑卒碰着一个角落便冲了上去,马刀挥舞,骑枪挑杀。滚滚马蹄声后,是瞬间被突破开口子的流民军。 官军步卒的压力在此刻顿时变得小了,而其后跟上的流民军死开的口子也变得越来越大,直至将整个右翼的流民军彻底打得稀烂。 流民军真的是支撑不住了,他们所有的狂热拼命都是靠着意气。当这一口气被人家顶住的时候,能够拼的也就是谁更持久。 但流民军却没有这股子持久的意志,在造反之初,锐气正盛的时候可以打一阵子,却终究无法敌过正规军。 而恰好此刻,李宏所部骑卒的冲锋成了压垮流民军这骆驼的最后一击重锤。 骆驼可以被稻草压垮,但重锤却能将骆驼直接打死。 眼下的流民军,就是成了这么一只被打垮了骆驼。 两万余流民军的右翼被打烂了,其后,整个军势一泻千里。(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胜败一瞬 流民军被打退了,两万人在五千人的进攻下被打得毫无反击之力。所有流民都只顾着逃跑了,甚至这里头少有几个敢于反击的。 就算是有,也便成了死去是尸体。 五千余人进攻的杀戮将被打散了战斗意志的流民军打得更加没有反击之力,流民军已经陷入了群体的绝望中。两万人这么拼命地攻打下去,却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连一个千户都没啃下就被人家打落回来,抛尸数千的结果换来的只是更加残酷的打击。 尤其是骑卒,一千余骑卒带来的杀伤是步卒难以抵御的。骑卒单纯的砍杀并不能造成多少伤亡,只是骑卒对成组织的打击却难以抵御。 冷兵器时代作战,战术要求实际上就是彼此结阵,互相配合。而骑卒的存在,恰恰能通过高速运动,强劲冲击来将这样的组织结构冲散。将彼此结阵,互相配合的军队打散。 打散了的军队也就失去了战斗的力量,没有战斗力量的军队只是一群绵羊。 一群被骑卒拔掉了牙齿,砍掉了尖角的绵羊。 初战告捷! 在官军的进剿下,流民军的第一波进攻被毫无反抗之力地碾压了过去。似乎,官军可以开始欢呼了。 苏默和华言徽在偏僻的城头上看向身后,福王府的人已经开始欢呼。城门楼出,到处都是对华玉润的阿谀之词。 所有人福王一系的人都是昂扬挺胸,一次击败两万人的胜利在他们看来实在是辉煌无比了。 这些人甚至都想起了以后的美好生活,借助军功得以声望大涨的世子距离那个位置又进一步了。声望在这一站中被迅速树立了起来,他们欢呼! 苏默只是不语,华言徽却多看了一眼城中一处占地广大的楼宇。 那边是湖南会馆,实际上有衡王府颇多痕迹的湖南会馆。 就当华言徽回望一眼的时候,突兀地,城头上的欢呼声又打了起来。一个惊喜难掩的声音响起:“反贼退了,反贼退了!” 哗啦啦。 所有人纷纷跑到了城头上去,趴着城墙,所有人都发现了。那股子如同将天际全部填充的灰色痕迹退后了,流民们退了! 数十万流民聚集的流民军退了! “世子大胜!反贼退了!” “官军进剿胜利,反贼溃师千里!” “世子威武,世子英明!” …… 整个城中,欢呼声四起。所有人都为这胜利欢呼,尤其是福王一系的人,更是时不时从华言徽身边走过。尽管行礼时依旧恭敬,但那股子表情里头包含着什么,便是谁也能猜得出来! 苏默和华言徽对视一眼,纷纷失笑。 只不过,当两人笑声停止的时候,却纷纷严肃了起来。 苏默轻声嘀咕了一句:内战之功无用,便是杀光了流民又如何。这损失的终究是我族的元气啊。只是流民经过造反后就再难重新归顺田园了,虽如此,送到工矿之处却极佳。 华言徽没听清楚苏默在说什么,径直问了出来:“言维,你对军事多有独到见解,此番流民军退师。你有什么感想?” 华言徽说罢,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的洛阳知府隋文焕,衡王长史庞焕松也跟了上来,两人都是目光灼灼。 苏默和几人对视一眼:“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说一句吧。殿下,百姓,被逼得太狠了!” 这句话苏默说罢,声音低沉,几乎带了一点嘶吼。 苏默一言而出,随即便远远地看了一眼。城外战场,敌我双方惨烈厮杀的结果就是大地被鲜血染就。暗红一片,煞气飞舞。尽管遥遥隔着很远,但那股子冲天的血腥气依旧让苏默很有些不舒服。 告罪一声,苏默便下了城墙。 华言徽则是瞥了一眼福王,眼中露出了深深的意味。 “这……”隋文焕有些挠头。 庞焕松却半带认真半带看玩笑地对隋文焕笑了笑:“隋兄就准备早日旅行起民司的职责吧。开封城……哼哼……” 城外战场上,官军甚至都懒得打扫战场便开始缓缓推进。在而今的官军看来,流民军已经被打得胆寒了,已经士气低落。 流民军虽然势众,人数数十万,但说起来能够厮杀打仗的不过十万左右。这一下子就被打垮了两万,怎么说士气也要低落光了。 毕竟,比起流民军更强悍的官军在死亡人数达到两成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被打残了。 能够死伤过半还力战不竭的,那都是铁军了。国朝里头都未必寻得到! 故而,既然打退了流民军。就该继续前进,伺机将流民军主力击破! 到时候,中原平定,罪过都是洛阳知府隋文焕的,功劳却都是他华仪柳的! 大军继续开拔前进,流民们也越发退后。甚至,当流民主力经过那个庞大无比的营寨时,也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抵抗。 一支规模在万人左右的流民军再次发起了强力的反击,但反击同样很快地被扑灭。 携带着大胜余威的官军白哦先得十分奋勇,甚至,肃清了大寨内的完固残敌后官军还完整地取得了反贼的中军营寨,里头所有东西大半毫无损耗。 走入中军帅帐的世子华仪柳还得到了别有不同的东西,一副完整的王室礼节用品。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瞬间让华言徽双目放光的东西:黄袍! “竟然是龙袍……”华仪柳抚摸着龙袍,这质地竟然还不错,就算是王府的裁缝比起来也是没有弱了多少:“想不到啊,反贼里头竟然还有想要称帝的人。哼,一旦称帝,天下兵马都要围过来。这反贼倒是胃口不小,不过,却便宜了我啊……” 华仪柳也没一口一个本世子了,比划着龙袍,满心地欢喜。 负责此处守卫的卫士见此乖巧地退了下去,只余下华仪柳一个人在帅帐内。华仪柳满意地笑了笑,左右看了几眼,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始将龙袍穿了上身。 “龙袍加身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啊!”华仪柳有些微微傲然,他似乎想到了另外一幕。 陈桥驿处,兵马云集,黄袍加深的赵匡胤欺负着一群没男人的孤儿寡母得了天下。而今,他华仪柳同样是懈着强势,要将势单力薄的先今皇室的基业拿到手! 一念及此,华仪柳不可遏制地激动了起来。 他将营地重重戒严起来,身边亲卫也不放出去进攻了,全部留在这里防守。 而官军主力则依旧继续追击反贼,尽管反贼的首级不值钱,但这好歹也是军功,有了军功,武夫们才会能得到荣华富贵。 前头领军的已经换成了李宏,领着千余骑卒和三千余官军的李宏在福王世子的严令下不得不继续追击。 只不过追了五里李宏就下令开始收兵,流民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大了。数十按的流民军,一口根本啃不下来。 而李宏也知道官军经过一站消耗激烈,此刻强行进攻并不有助于成事。 于是追击五里后,李宏就下令收拾战场,安营扎寨,开始休息。 而对面的流民军却足足退了又是千步见官军不在追击,这才被流民首领重新收拾起来。 不过,紧接着流民也不甘示弱地对峙起来,重新缓缓压进,直至彼此间隔千余步的时候这才停下脚步。 对此,李宏颇有些紧张,骑卒缓缓结阵,一副随时准备冲锋的模样。 至此,双方终于开始停歇,安营扎寨,彼此休息。 经过一日的激战,双方显然都非常疲惫。官军虽然勇猛,却损耗不轻,士兵们体力消耗极大。 流民军虽然被击破一部,却没有被完全击溃,数量庞大的流民军很快就恢复过来。 日暮,一切安静无比。 鸠占鹊巢得了流民军那个庞大营地的官军安享着流民军的劳动成果,辛苦了一整天的官军将官们纷纷将衣甲解下,或者是泡澡,或者是吃喝。 更有一些身份高的,比如严虎燕丘则是搂着两个战战兢兢有姿色不错的女子大声嬉笑,双手不断游走,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见此,李宏也不以为意。官军中本来就是这模样,要不是这次出兵太急,他还能将那群营妓给拉出来。不然大战后又没个泻火地方的大头兵们还不得怨念死?到时候打仗哪儿来的士气? 这般想着,李宏自然不会对这点行为有所指责。 不过,她倒是没去管属下献上来的那个姿色不错的女子。虽说最终又被属下拿去送给了福王世子,但李宏却突兀地有些心不在焉。 虽如此,一天的厮杀下来,他还是很快地歇了下来。 李宏这一次睡的很浅,睡下后,心里那股子烦心更是让他睡不踏实。睡到半夜,他索性掀开被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到了那日偶然见到湖南会馆里训操的景象,至此,心里越发烦闷了。 闭上眼,李宏却霎时间皱眉了起来。 沙沙沙…… 一股子从未有过的声音传了出来,很轻,很怪异,却无比真实。 李宏整个人都打了个机灵,一股子寒冷从骨头里面泛了出来…… 嘭……一个巨~物倒塌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是骑军战马聚集之处!李宏快步跑了出去,大吼起来:“全体集合,敌袭!” 但为时已晚,一个个身形矫健,配合老道地悍卒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福王府大宴 洛阳城,福王府。 此刻的福王府一片喜庆,世子大胜流民军两万,这一个胜利的消息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强烈的振奋。 尽管武夫在国朝地位不高,但文官若是能拿下军功依旧是一个含金量极高的功劳。毕竟,文官阶层压制武夫实际上是忌惮武夫的力量。若是有强悍的文官也能立下军功,那自然压制住武官最好的事情。 再者,一个平乱手腕漂亮的世子,也是能够在那个位置上极其加分的。 故而,一次大捷,福王府便热热闹闹地拉开了宴席,宾客满座。为此,福王府还特地将衡王一系的人马都给请了过来。 苏默是不可能少的,赵功谷、左图、曹久、骆繁,于东进五人更是必请,其他一应购买了洛图皇室股份的大小股东们此次也是一个不漏,全部被请到了福王府里。 大战还未落幕,开宴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取名叫做庆功宴。于是就成了庆祝福王殿下病愈的大宴。 名头虽是如此,但入座的一众宾客话里话外都逃不掉这大胜之喜。 尤其是其余八王子,此刻尽是一个个恣意昂扬。他们虽然捞不着天子的位置做,但依着这兄弟的情分和以往的功绩,捞一个快活亲王那是足够了。 本来负责招揽边军逃亡军汉的华仪宗此时也是面带笑颜,欢畅举杯:“今日大喜,正是痛快畅饮的时候。来,我起一杯,祝大军杀光反贼,天下扬威!” “如六王子所言,敬!” 哗啦啦的,一大帮宾客纷纷起身,齐齐敬酒。 在酒精的刺激下,场内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所有人欢畅淋漓,私底下纷纷说着时兴的话题。 当然,主要还是围绕着官军进剿,世子大功这个角度。略带一些往后的封功赏爵,至少这次在战争中有功的那些人定然少不了大好处。 就算沾不到大好处的,往后世子成为天子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也都是从龙之人,潜邸旧人能如何扬威那是再合理不过了。再说,上代衡王不比福王,有福王这个强力的老子在,世子登基后怎么也不会窝囊了去。 “可听说了没,等福王一上京,这洛阳知府就要换人啦!” “能换为?这隋文焕和彦文虎不都坐着好好的吗?这就要换了?” “哼哼。能不换吗,隋文焕背主而逃,一个远恶偏州是少不了他的。至于彦文虎,人家福王长史的位置,不说换个巡抚,就是布政使也是少不了的!” “那这洛阳府知府该换何人?” “还能是谁,皮原呗。此次大战就他最为活络,得了一个洛阳府知府的美位!” “怎么是他?他不过只是捐了几万两银子又给世子的功绩宣传了一下,就是这般,也能得到一个洛阳府知府?就没有其他人不满吗?” “嘿,当然没有。比起其他人,这一个洛阳府知府就太微不足道了。据说那次抚台和殿下密会后,是亲手给了殿下一张名单。就等着殿下将夹袋里的人都抛出去呢!” …… 人群们喧闹无比,一个个将自己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都给讲了出来。还别说,这里头大半小道消息还都是真的。 列卫宾客似乎都是喧闹无比,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欢欣。 但似乎再美好的事情都有瑕疵一般,这次的宾客里头,还有几桌是尴尬无比,死气沉沉的。 比如说周晚,这位洛阳里头诗书传家,进士出身的老士绅心情就非常不好。他是早早就买了洛图皇室纺织股份的,要不是手头实在没有多少余钱抢不过,他是恨不得将全部金银都买下股份的。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报答先帝的护身之恩,以及苏默父亲苏护当年的知遇之恩。这段历史他很少叙说,十数年风风雨雨过去了,他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报答了,没想到,苏默今日的成就竟是如此辉煌。那个伟男子的儿子竟是有如此机遇,如此手腕,如此能力再次登上高位,甚至再度主导皇位的更迭。 光是这般,就足够让人心潮澎湃了。更何况还有这么多恩情? 于是周晚是毫不犹豫地就买了股份,但同样,当福王府此次主持宴会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地就将周晚的名字给划了上去。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招降周晚,而是要彻彻底底地羞辱这些人一番。 而他们这些人,却难以反抗。被羞辱好歹以后能抱住命,家小也还有机会逃出去。若是告病不来,下一次打击就直接轮到你了。 如此一来,周晚当然是不得不来。和他情况差不多的大小股东也是如此,除了赵功谷左图无人能让福王府有些忌惮外,他们这些人说是小鱼小虾也不过。 不得不来,那便凑一桌吧。 于是大小几十个股东纷纷自己坐在了一起,这倒是没人管。 只是等六王子开始热热闹闹地庆贺的时候,这边的阴冷一下子就突出了起来。脾气最火爆的三王子华仪杨腾地起身走到了这边。 许是喝多了,华仪杨的手中提着的酒壶一摇一摇的,随手拿了个杯子,目视左右,自顾自地倒了起来。 只不过刚一倒,这酒水就洒了下来。 满桌子的人都敢怒不敢言,他们虽说信赖几个代表,觉得衡王也是一股潜力股。但而今一看福王得势,他们自然是心中哀痛。 苏默啊,你可是把我们给坑苦了啊…… 被酒水撒到的股东低声呢喃了起来,却不得不躬身地将酒水擦去。 哗啦…… “哎呀……”突然,酒壶又撒了,酒水撒了一整个桌子,见此,华仪杨似乎很是歉意。叹了口气,道:“这喝多了就是不好,手脚都不灵便了。不过我这脑子还是灵便的,嘿,不好意思了,撒着你了。海涵啊……” 满满一桌子都是被洒落的酒水,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去擦拭了。 所有人呐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华仪杨似乎也被自己的效果所满意,微微颔首,重新拿起一壶酒,摇摇一举,道:“为世子胜贺!” 这是直接扯开了说这次宴席是为了祝贺福王世子大胜啊! 一念及此,所有人目光中都带了一点微妙。无疑,在他们这些支持福王的人看来,三王子这分明就是直接吹响了对衡王的宣战口号! 而且还是己方刚刚大胜的情况下,如此关键时刻,怎能不让他们这些押注在福王身上的人欢呼雀跃? 哗啦啦地,所有人齐齐看着这一桌。 数百宾客,目光各异地看着这些大小股东。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垂涎无比的。更有那直接赤裸裸充满了贪恋欲望的! 此时,周晚缓缓起身,姿态纵容地将身上的酒水擦干净。目视三王子,神态平静。熟悉周晚的人心下一阵悚然,这全然一副要殉难的模样啊! 一念及此,在座几人都是愤懑不已,但真正想要心动了,却觉得自己这副身体前所未有地沉重过。 站起来的只有周晚,他举起酒杯,大声道:“愿此天下安稳,公道在人心,奸逆终诛灭,周某满饮此杯!” 说罢,周晚一饮而尽,平视着三王子华仪杨。 华仪杨被这一幕弄得有些呆了,他根本想不到竟然还会有人敢于反抗。在他看来,在自己的主场,在自己胜负已定的情况下,这些应该是舔着自己的皮靴给自己请安才是。 没求着自己饶恕他们已经让他不满了,怎的,他竟然还敢如此无礼……竟然生生反抗了! “呵……”华仪杨呵了一口气,失笑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呵呵……说的不错,奸逆终究诛灭。哈哈哈,成王败寇。今日,我就跟你说清楚。这胜者,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 塔塔塔……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随后,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也响了起来。 许是这响声太过密集了,竟然声音大的一时间将华仪杨的声音都盖过了。数骑快马一起快直冲了出来,一个深未着甲的骑士下马之后,也不管不顾,什么宴会高官显宦统统不管,直接跑进了内院,钻进了福王的所在。 而与此同时,又是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这队人马里头正是一直没有露面的衡王华言徽,苏默,隋文焕,庞焕松以及赵功谷等五人。 只见五人一脸肃容将笑容掩盖,对出来迎接的二王子华仪相连声道:“节哀吧……料想世子洪福齐天,又有李宏此等良将辅佐,应当无碍的。” 随后,四面八方什么时候不知道拥挤进了一群下人大半的侍从。不过瞬息的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官军大意被伏流民军营寨,十万流民军围攻……” 啪…… 华仪杨手中的酒杯掉落了下来 乒乓…… 酒瓶也掉落了下来。 这个时代若是有眼镜,只怕也已经掉落一地了。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而周晚却昂扬挺胸目视着一干股东。 苏默笑容温和,华言徽目光不再内敛,精光四溢。 其余股东,皆是欢呼雀跃。(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我辈青年 一场轰轰烈烈的庆功宴就这么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弄得全部都毁了。甚至,这一封告急的军情就犹如一个特大号的耳光一般,彻底地将福王府的脸皮给掀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能够想象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幕出现。尤其是六王子这公开就说了大胜之类话的,恨不得找个缝钻到地底下去。 至于三王子华仪杨,那更是双颊红的如煮熟了一样。酒杯酒瓶都掉了下来,踉跄着,华仪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场内的。 总之,当他自己独处到一个空间的时候,他脸上羞愤地通红,甚至连一个人都不敢看,似乎是担心他们要嘲笑自己一样。 眼见着华仪杨逃也似的跑开,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 福王败了。 一万余官军败了,福王在中原剿匪一战中的本钱也就没了。事实上,从一开始就没人想过,官军竟然会败。 上次数十万金百万流民围城还在眼前,只不过被几千官军匆匆一冲,整个流民军就被冲散了。 那时候在这里出息宴会的人也大多都有看见的,眼见为实嘛。大家对官军剿灭流民军的能耐自然是十分信任,也正是基于这份信任,福王府才会大办一次庆典。 只不过还有数万流民军主力没被打破,故而他们这才没有记着拉出庆贺官军彻底大胜的旗号,只是说福王病愈的庆典。 只是,谁也不会猜到……官军竟然败了。 真的败了…… 官军一败,世子的生死谁能猜到? 若是世子死了,整个福王一系基本上就废了。谁都知道福王这里头除了世子有点出息以外,其他人根本不堪一用。 一念及此,场内突兀间冷的可怖。 不过,有一个地方却是飞快地热闹了起来。 站在衡王一旁的士绅们虽然因为礼节竭力忍住笑容,但这样欢快的气氛还是让整个福王府变得特别尴尬了起来。 好像,他们的这个庆功宴就是为了给衡王准备的一样! 突兀的,又是一个悲呼传了过来,福王府老九华仪骐大喊:“福王病倒了……” 这一次,福王是真的病倒了。 声音再次传过来,整个福王府乱作一片。而此刻,顾头不顾腚的洛阳府同知彦文虎这才匆匆赶来。 “殿下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个好歹啊……”彦文虎眼中含泪,只是匆匆和衡王一低头就跑进了里屋。衡王倒是没注意这点礼节,只是一旁的隋文焕却冷哼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洛阳是真的大乱了。 兵败的消息根本封锁不住,整个洛阳城内一片哀嚎。一万余官军啊,尽管拍手称快的百姓会有很多。但死了一万官军就等于一万个家庭要举起白旗! 如此哀伤的情绪瞬间将洛阳城传遍,而更加紧迫的状态降临到了洛阳城所有上层人物的手头。 官军败了,洛阳城一片混乱。 这洛阳城……还有救吗? 衡王很快就带着一干属下回了自己的驻扎之所,而苏默依旧享有充分的行动自由自己跑上了街头。 街头的确一片混乱,无数百姓行走的时候那股子哀伤和悲愤难以掩盖。 就算之前还恨着这些官军的人也无不在想着,若是官军败了,放进来了比官军更狠的流民军怎么办? 这成破了,难不成也要跟着那些流民军去流亡天下吗? 这可不是什么穷游旅游,而是要死人的造反!而今,他们造反的反贼来了,将自己生息的地方围了起来,官军已败,城头那点残军还有信念坚守吗? “福王,洛阳最大之害啊……” “若不是福王,怎么会如此。一个世子,什么东西都不会,还领兵。这是天要亡我啊……我儿啊,你死在如此一员蠢虫手中,非敌之杀,而在己之愚啊!我儿,你不该死啊……” “福王……这不是洛阳的福气,是洛阳的祸害啊!” …… 福王的名望在这一瞬间被打落凡尘。几十年下来本就没有怎么养望的福王在此刻一瞬间成了哀声载道的目标。 况且,此次打败仗的还是他福王的儿子! 父债子还,儿子的债,父亲也得还!更何况福王作为主政者,对此次失败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一次败仗,福王已经失去了对洛阳的控制。同样,权力依托于福王的洛阳府同知彦文虎也是急急如仓皇之狗跑进了福王府。他在府衙中的命令已经没用了,官军万余百姓,里头大部分都是洛阳子。里头和府衙有关系牵连的不要太多,一次死了这么多亲人,他失去权力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隋文焕就是吃稀饭的? “既然福王大病,那寡人同为皇室宗亲,自然不能对洛阳之乱局坐视不管。召集洛阳文武,齐聚洛阳府衙!”华言徽一声令下,众人齐齐精神一振。 之前买了衡阳洛图皇室纺织股份的人一个个欢欣雀跃,每个人姿态昂扬,走入了府衙。而之前在福王府庆贺的一干人纷纷灰头土脸地跑了出来,有那打算坚持力挺福王的,但更多的都是面色沮丧之余,对这些大小股东立马亲近了起来。一个个阿谀奉承,勾肩搭背,许诺愿言。总之,他们是想改换门庭了。 万象百态在此突兀地爆发,但衡王聚集了洛阳文武后,却根本没有想这些腌臜。当然,在苏默的建议下,洛阳府衙还是迅速拉出了一个清单,将一次守城战所需要的物资全部列了出来。而今洛阳城困,外部补给仅靠一条水路,而且又因为围城太过紧急,一时间根本没有补充好军用物质。为今之计,只能让这些土豪劣绅奉献一下。 华言徽很爽快地实施了这个建议,随后,果然见到这一大帮子士绅欢欣雀跃地接受了勒索。只不过其中有几个没有受到勒索的人却是如丧考妣,脸色灰白。 此时,一众文武已经齐聚洛阳府衙。 文官方面,洛阳府知府隋文焕恢复了大权,而衡王府长史则开始协调拼凑军用物资,并且组建后勤系统。这一次,湖南会馆们的举子再次被证入,其他各省的士子也纷纷帮忙,或者进入府衙或者进入后勤。各方面大佬都在府衙里头,一个指挥中心逐渐成形。 人才大部都投入到了文官里头,军事方面能够用的人才顿时就稀少了。说起来,华言徽夹带里头的人才不少,但军事方面却不够充沛。 于是苏默重新冲到前头开始组建兵马,而之前训练好的三千流民则有了新的身份,洛阳城新军。 之所以说是新军,是因为但凡经过衡王一系整编的军队,其军制都是不一样的。以营伍制为基础建立的新军无论是在指挥上还是在训练上都要高出旧军一头。更何况新军新气象,只要纪律抓好了,苏默不愁拿不出一支强军。 三千人的骨干拉了出来,接下来的问题却烦够了苏默。 衡王的夹带里头武人很少,除了王府侍卫队统领李荡山还算有几分将才外,手里头能用在军事上的也就苏默一人了。 苏默就算再能干,也不能化身成为至少一百多人的基层军官不是? 不得以,只能从王府侍卫队里头要来了五十名基层军官充任伍长什长百户千户之类的军官。 只不过这样一抽调,王府侍卫队的战斗力就要打折扣了。于是苏默又从这里抽调走了一个名作王博水的百户过去当千户后,就再也不肯给人了。 苏默可以兼任三千人的营指挥使,但只有一个千户却会极大地影响指挥效率。个更何况这还是一支没有经历过磨砺的军队。 只是搜遍夹袋苏默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就当苏默烦恼的时候,突然有一人求见。 “你要毛遂自荐当新军千户?”苏默看着眼前一人,眼睛睁的大大,有些不敢相信:“你可是文武双料举子,你的才华我也多有听说。若不是武举耗费了你的精力,只怕河南这一届乡试解元将非你莫属。虽然千户的官衔是五品,但你应该很清楚。武官的品阶并不值得你放弃文官一途。” 来人面目硬朗,线条坚硬,说话很少,却目光十分有神。正是曹斌,曹斌听了苏默的话,道:“若是这文官能救天下,那我自然愿意在这一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但而今官场里头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想必苏公子比我更加清楚。我辈青年,趁着这血气未冷的时候还能干些事情,就绝不会再跑进那些龌龊堆里去。武官的确卑微,但军人绝不卑微!难道公子当年在军营中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苏默直视曹斌的双目,一言不发。 曹斌昂扬挺胸,目光清澈。 良久,苏默这才大笑了起来,提笔刷刷刷地写了起来:“曹斌!” “到!”曹斌大喊。 “我命令你为新军千户,即刻领兵前往西门镇守,敢有失误,让你部下拿你人头过来复命!”苏默清喝道。 曹斌珍重接过委任状,大喊:“末将誓死不辱军令!”(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仓皇 三千新军登上城头,而恰此时,官军终于突围出了流民军营寨。流民军虽然有老卒,但在安营扎寨的水平上还是不能和官军相提并论。拼死找了个突破口,李宏带着数百骑卒冲锋断后,有了骑卒的强力断后,被一干王府护军护着的福王世子华仪柳也逃了出来。 只是逃亡的过程中,华仪柳十分搞笑地穿戴不整地跑了出来,身上甚至还带着那件流民军给自己准备的龙袍。 虽说逃亡过程中谁都没有余力去关注这个,但等众人逃回洛阳城的时候,这一幕还是非常显眼地被守城官军给看见了。 数百士兵看着这明晃晃的龙袍,有那傻缺的士兵瞬间就想到了戏文里头的天子景象。见此,竟是立马趴下五体投地地大喊:“小民,见过万岁爷啊……” “天子……?” “这是皇帝陛下……?” …… 哗啦啦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城下这些溃兵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所有人看着那龙袍,终于发现了这不是福王府的王室服装,而是龙袍!是绣上了五爪金龙的龙袍! 华仪柳这下浑身都是冰凉了,他这才发现,他一时兴起想要试试龙袍的滋味,却没想到会遭遇贼军突袭。不仅大败不说,在逃命之中,他根本没发现龙袍有何不妥。眼下,被众人发现了龙袍的问题,他如何能脱身? 要是之前大胜归来那也没啥,相反还能说这是万民所归,正好用来将声望刷到更上一层楼。只是,眼下这龙袍…… 那简直就是烫手山芋啊! 华仪柳平生所有机智在这一刻全部逃散无踪,而一直护卫在一旁的李宏倒是头脑灵快,大喊:“这是世子缴获所得,反贼称帝,这是大乱之兆啊!城上兵士,还不快开城门!” 城内官军毕竟还是有些旧军的,这些旧军见发令的是老长官,倒也手脚利落,很快就将城门给打开了。 溃军狼狈入城,华仪柳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是在王府侍卫地护卫下撒丫子朝着福王府跑去。一路上还低着头,似乎生怕被人瞧见一样。 说来,整个官军一万余,战斗力还是有的。只要肯死战,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也有。只是李宏、严虎燕丘领着的官军主力爷们了一把后早就被打残了,半夜的突袭里头,最为疲敝的就是三人所领着的官军主力,同样,反击最为凶猛的也是这些官军主力。 反倒是帅帐周围的王府护军竟然只是死死围着帅帐左右,护卫着世子华仪柳。这不仅将两部官军中间露出了一个片防御空白,更让彼此衔接彻底失调。 于是当流民军主力全部出击,数千核心骑卒悍卒一并杀出来的时候,王府护军竟是没抵抗几下就接连溃退。 好歹之前华仪柳扣下了李宏一千余骑卒,于是在这些骑卒的护卫之下,总算凿开了一个漏洞,将华仪柳给救了下来。 等最后官军全部突围,骑卒拼命断后的时候,一检点,王府护军的剩余竟然还多过官军主力的剩余! 冷冷看了一眼王府护军的狼狈模样,李宏心里沉重,他开始担忧了起来。眼下洛阳城内官军丧胆,王府护军不堪一战。这洛阳城一旦被围,还能有生路吗? 只不过,当他开始看向城头的时候,却是目光猛地眯了起来。 只见城头上已经开始出现巡逻,一个个面孔生疏,却动作利落的士兵让李宏有些惊讶,他问向一个老部下:“这些人是谁?” “这……是衡王殿下的命令,让新军充实防御!”负责城门护卫的一个小军官回答道。 李宏接连问道:“那眼下城中是谁在负责守御?福王殿下呢,同知大人呢?” “前线战败的消息传来……殿下又病倒了。至于同知大人则是再也没有出现在府衙了。”小军官的回答有些丧气。 李宏叹了口气,随口道:“那城中治安岂不是已经混乱一片?” 在他看来,没有了官府的约束,前方又是新败。这城内只怕早就乱成一片了,一念及此,李宏顿时有些心灰意懒了起来,漫步着看着缓缓关上的城门,他们逃了回来算是暂时安全了,但紧跟其后的流民军会放过他们吗? 洛阳城危急啊! 只是小军官的答案完全出于了李宏的预料:“回禀守备大人,城内治安一切良好啊。府尊正在整理治安,招募军士。而苏默公子也组建了新军,都说此次守卫之战,大有可为呢……” 李宏愣住了。 福王府。 华玉润撑着病体,虽说只是因为气急攻心惹得身体倒下,但思维却还活跃。此刻目光逡巡过九个儿子,眼光里满满的都只有沮丧。 九个儿子跪在地上,尤其以华仪柳背上的一捆荆条惹人注目。 似乎气力恢复了一点,华玉润摆摆手,指着荆条道:“在外面丢脸还没丢够吗?负荆请罪这一套要是能让满城民望不堕,就是让我去做也舍得。” 华仪柳咬咬牙,脸上一片赤红。 华玉润接着放缓了口气:“你也莫要自责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皇位没了军功也无碍,有南边那几位辅助着也就够了。眼下这洛阳的基业才是真正要紧的事情啊……” 华仪柳目光一亮,有些犹疑:“父亲……是想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算不上!”华玉润缓缓闭上了眼睛:“只不过是损人利己罢了,眼下这洛阳城是一个死地了。我们福王数代在此的经营差不多是废了,与其和那些愚人坚守让其风光,还不如跳出局中,另外成就一片天地!” “儿臣……明白了!”华仪柳眼中变得有些狂热起来:“这洛阳留在谁手里都是守不住了,只是衡王那些人还以为流民军依旧是不堪一击一般。我所亲历,流民军也不是没有强军。老六前日招募的那些边军到了流民军手里就像使了法术一样,悍不畏死。要不是如此,儿臣也不会……反正眼下的洛阳城我们是守不住了,他们倒是有一成的把握能够守住。只要他们守住,这洛阳城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了,甚至还能踩着我们福王府的肩膀上去!” “这绝对不行!”几个王子纷纷大吼了起来:“就算是拼了,也不能让衡王得逞!” 华玉润和华仪柳眼中阴狠之色一闪,纷纷点头。 华仪柳更是气色全部恢复,昂扬起来,大声道“:不错,眼下我们福王府新败,就算想要争洛阳城守城之权也是争不到了。但我手下数千儿郎还是听命于儿臣的,他们想要用我们福王府的护军去给他们争功劳,妄想!” 华玉润面带赞赏。 华仪柳继续道:“我观衡王也不过寻常之辈,倒是那苏默小子是一号大敌。苏默不仅有过军功,更是人望极高。而且苏氏数十百艘大船停在城中,分明就是想着时机不妙便撤出城外。到时候,他们依旧是力战不敌而逃,也不会有任何人职责他们。反而还是借着我们的失败捞了一笔声望!所以……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华玉润大大点头:“那些下人都准备几个月了,难道还没收拾好吗?沉重累赘的东西都不要了,丢了,粮仓一把火烧掉。即刻起,去开封避难!这洛阳,我们终究还会回来的!” 启兴三年二月初一,城外流民军已经围了过来。浩浩荡荡,依旧是数十万人。似乎之前那一次打击并没有给这一股庞大的力量有多少伤害,而得了官军万人甲具武器的流民军看起来气势更加凌厉了。 而城内的守军也开始紧张准备起来,几乎大半的衡王府卫队都派出去开始巡城,而主要的范围就在南城和西城,两个压力最大的地区。 人手稀缺的情况下,码头的守卫被迫抽调了一部分,箱子搬运的速度也突然加快。另外一批五千余人的新兵开始了紧张的训练,所有负责的官员军官纷纷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当大战即将拉开的时候,码头这边也算稍稍冷清了下来。 作为巡逻码头的一名小什长,苍汉的职责很简单,就是守卫码头不被破坏。只是近来前线的压力越来越大,码头这边的人手也越来越少。 直至今日,领着四十多号小兵的苍汉眼见着一个个战友被放上了前线准备捞取军功,他却依旧要在这里坚守码头。 守码头是没啥军功的,这让他心中很是无奈。用短刀敲了敲身上的板甲,等着这叮当清脆的声音,苍汉恨不得立刻就投身前线,报答殿下和苏公子的知遇之恩,而不是在这里等死。 他可是在衡阳新军训练场训练出来的老卒呢! “苍汉,你部护卫的任务现在移交给谭百户!”忽然,一个老军官走了过来,看模样,正是官军留守营地的一员千户。官军留守的千户连百户的不如,但毕竟是他的上官,而今守城也有需要他们的地方。 故而,军中新旧军官依旧在使用。 得了命令,苍汉不疑有他,签了画押便大喊一声:“全体集合,前线作战!” “塔塔塔……!”不一会儿,一个个精气神十足的悍卒统统跑了过来,脚步声整齐,目光盯着苍汉,满是渴战的欲望:“是,吾等听令!” “向右转,齐步,跑!随我出发,增援前线!”苍汉带头往前,四十余士兵便跑向前方。 此刻,苏默站在城头上,遥望着城中洛水上的数十艘大船:“可惜了……” 一道黑色的洪流席卷进了码头,四千余王府护军簇拥着福王府一干人将船只全部抢走,随后,水门打开,一条条大船驶出。 曾经的洛阳之主仓皇如狗。(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攻城 福王走了,九个王子,一大帮姬妾带着无数金银逃走了。甚至一路上还有因为太过仓促而掉落的金银珠宝,以及各色华美物件,纷纷不要了。因为人太多,除了一些亲近的侍从外,还丢下了大半太监侍女。 几乎在这个消息被告知他们的同时,府内各个粮仓突然起了大火。 被抛弃的侍女太监们哭声连连,胆大一点的还知道偷偷拿着几个值钱的东西跑出去,绝望一点的就直接投河投井了。 整个福王府一片混乱,值守的王府护军早就跑到码头去了。福王很清楚洛水并不安全,这个乱世手里头没有兵马光是带着钱财就算去了开封说话也没有力气。 更何况,他就是打着要用洛阳埋葬掉衡王的主意呢! 近万人将数百艘大小船只全部抢空甚至连小渔船小舢板都不放过,庞大的船队冲开了洛阳~水门,甚至还将水门的兵士给裹胁走了。 “水门直接堵死,告诉全城百姓,我华言徽,誓死不会放弃先祖在这里的荣耀,绝不做逃亡败者!”华言徽遥遥看了一眼,道。 一个个巨大的石条被投入水门,整个洛阳城再无一个出口。 与此同时,衡王府的一队卫兵直接将福王府包围起来,无数集结的百姓提着水桶水龙开始救火。 准备充分的救火队在大火还未蔓延的时候迅速扑灭,五万石规模的粮仓虽然损失了约莫五六千石,但还是保住了大半。 与此同时,城外突兀地传出了鼓声。 苏默第一时间跑上了城头,城头下,流民军开始集结。经历过与官军一战后,流民军的实力也得到猛增。 流民军可用的人力实在是太丰富了,数十万流民里头能有至少二十万青壮可以拉出来当做炮灰。而流民军的规模则又维持在十万人,死了再多也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补充。再加上这一战的磨砺和缴获,活下来的流民军军士和得到的盔甲武器都让流民军的实力得到增强。其组织水平也变得有序起来。 尤其是眼下流民军锐气正盛,大胜后士气高昂。 而城内却人心惶惶,衡王新任,兵将新嫩。一个华言徽一个苏默都不是洛阳人所熟知的,这胜负,似乎一开始就被确认了。 洛阳城外,流民军大营。 李闯端坐上首,堂中秦烈白杆分居左右,而一直背着一柄白布缠身韩江。这便是而今流民军的四名主要领袖。 眼下,李闯对外号称闯王,举兵三十万,围攻洛阳。百数快马奔赴四方,一路上投奔而来的大小流民土匪强贼不计其数。 比如前次被当做诱饵被官军击溃的流民军领袖,有两万流民军的钟信就是一股流民军领袖。只不过钟信被当做棋子牺牲了自己大半的实力,余下的溃兵不足五千,这下子,平素说话声音都小了。 李闯倒也没有冷落,而是将其视为亲信,封为前将军。 这里就要说说流民军眼下的构成了,李闯虽然借助官军屠杀流民的机会,造势收揽了大批流民但粮食兵甲是珍贵的,人心是摇摆的。李闯控制整个流民军,所能做的就是将珍贵的粮食和兵甲给与自己值得信任的人。 比如秦烈白杆和韩江,三人手中掌握的万余核心是流民军战斗力最强的根底。 其次才是其后投靠过来的,比如钟信,也得了一千余幅铁甲,数千长刀长枪。再次,就是那些同样宣称和李闯一伙儿,站在李闯、白杆、秦烈身后的流民军领袖。这些人之前就在流民里头有用颇大的实力,是一个个流民群里头的领袖。在李闯宣布造反后,随后聚拢在李闯身边。表面上也和李闯同进同退,一柄干着杀官造法抢钱抢粮的勾当。 但真到了干仗的时候,却未必肯全力以赴。就算是钟信,也是被秦烈数百悍卒控制了以后,才不得不将全部本钱压出去的。 想要控制这些人李闯也是费了很多心思的,比如他就比照福王,自称闯王。然后封白杆秦烈为大将军,以韩江为闯王护军统领。 除了封钟信为前将军外,其他杂号将军不要钱地撒了出去。 得了将军名号的这些流民军领袖似乎也很是高兴,再加上李闯也的确能干,干翻了官军,于是这都纷纷大喊着服从闯王的命令。 就连这次闯王召开军议,原本打算找女人泻火的各个领袖也纷纷来齐,不敢怠慢。 大帐内,主持军议的闯王眯着眼睛,声音洪亮:“俺们兵马~眼下十万多,已经将洛阳城给围了。里头有多少银子,多少粮食,多少女人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肯定知道。洛阳城,打是一定的。但各位大老爷们都说说,都出兵多少,想个啥法子,拿出个章程吧!” 李闯悠然一声发出,看着帐内一个个大小头领,目光带笑。 一旁的秦烈帮腔道:“谁不知道洛阳城里头这能打的官军全部让老大给打溃了,刚刚跑进去的一点溃兵根本没了士气,而且这是大城里头粮食美人金银跟大海一样多!现在大哥要打洛阳,俺老三第一个支持,手底下这两万多人手,一个不落跟着老大上。” 听了秦烈的话,场内气氛有些骚动。 一干流民头子彼此互相看着,眼睛里既是这渴望,又是担心自己兵力打没了说话没有底气。没看见钟信老实得跟鹌鹑一样么,还不就是因为手底下没了兵马? 只是,秦烈的话实在是太过吸引人了。 洛阳城里头那么多金银珠宝,那么多钱财女子,那么多粮食……更重要的是看起来很好欺负啊!洛阳官军才刚刚被打败! 白杆此刻也悠悠道:“此行闯王已经决定了,想不出力就要老东西的一律严惩。破城之后,军法队第一时间派出去。敢有自己掠夺战利品的,可别怪铡刀无情!” 这话一出,一干大小头领纷纷目瞪口呆。 当下就有急性子的人要暴起发难,只是刚刚起身,秦烈的目光就如择人而噬的恶狼一样盯了过来。 这急性子的流民军头领顿时感觉浑身发冷,其他几个想要站起来的流民军头领见此顿时尴尬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左右摇摆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这急性子的流民军头领也许真的是脑袋里缺根弦,冷哼一声,看着左右一干人的目光,嘟囔道:“怎么着,还不准让人走了?这洛阳城俺不去碰,去其他地方捞食总可以了吧?” 李闯此刻声音温和道:“不错。钱乞儿兄弟既然要自己单干,那我也不能勉强人家不是。只是这外间可不太平,我也没什么送的,就派人送你一程好了。” 钱乞儿听了这话,还挺高兴的,很是潇洒江湖味十足地朝着李闯一拱手:“那就谢过大当家的了。” 于是一甩衣袖便走了出去。 几个刚刚想要起身走的流民军首领对视一眼,也想要起身行礼走了。 这分明就是鸿门宴啊!这会还不跑等死么? “啊……李闯,你竟然食言,放开我,放……” 一声戛然而止的尖叫让这几个想要起身的流民军首领顿时就一屁股重新坐了下来。所有人都感觉背后好像凉风嗖嗖一样。 “城头上的官军都稀烂成这样了你们还没几分胆量想要去打?”李闯一派风轻云淡的从容。 不错,眼下城内的防御的确衰弱到了极点。在他看来,城内已经没有什么兵马可以阻挡自己拥有这座雄城了。 他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攻打洛阳城的机会来整合流民军内纷繁复杂的势力罢了。 至于城内残敌? 一群败军之将罢了! “既然如此,各军编练,统一进攻洛阳。敢有违抗军令杀,杀无赦!”李闯大吼。 一干流民军头领战战兢兢,皆是高声应下:“喏!” 翌日,朝霞刚过,埋锅造饭后。流民军开始出击,放开了肚子吃饱了的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很是士气昂扬。 而被军令约束的流民军也有了一点分工的模样,尤其是依靠庞大人力在短时间内建造出来的简陋攻城器具更是数量庞大。流民军的攻城手段显然很是单调,除了找了几颗千年古木制成了攻城锤外,就是一个个高达数丈的云梯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房子里日夜不停,叮叮当当地造着什么。只是久久没有动静。 流民军中弩具少得可怜,多一点的就是力道不一的弓箭,但这玩意流民军中能使唤利落的也就那些边军悍卒了。 流民军中,居于中军为统帅的李闯双手浮空轻轻一压,下达了攻城的命令。随后,身边数员骑士策马奔出,将一道道命令下发到各个将官手中。 当命令传达后,一道洪亮的声音发出:“闯王命令,击鼓,攻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先是缓慢地翘了起来,一个个流民军军阵被推上了战场。首批攻城,除了席面洛水水门一边的东门外,三个城门都投入了至少一万人的军力。 洛阳城高1.30丈,宽1丈、周长33里。三万人投入进去似乎也并未有塞满的感觉,望着这座雄城,李闯心下澎湃,大喊:“城内土鸡瓦狗,何德何能有此雄城?” “全体攻城!” 鼓声更加激越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攻守 战鼓擂起,兵马涌动。三万人齐听一号令,三万人大喝向前。 这种阵势,就如同三堵大山在朝着洛阳城涌动过来一样。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光是声势就足够惊人。 而且,他们并不是没有噬人之力的绵阳。 这些全部都是一个个已经逼急了,打算用利牙摧毁一切的恶狼! 战鼓声隆,流民军的步伐也渐渐贴近了城墙。城墙上,所有人手持着武器看着城头下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试图将整个世界全部都遮蔽的流民军,心下一阵颤抖。 “现在,三百步外,八牛弩准备!”城头上,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大喊。他的身边,庞大的八牛弩在弩手的操控下缓缓发动。 好在福王不识货,城内工匠之流的人看不上,倒是带上了一堆修家具的。至于军营里头本来就不起眼的弩手,那就更加看不上了。 于是这才让这六十架床子弩被紧急修补后,开始运转起来。三弓八牛弩,又称“八牛弩”,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八牛弩也可发射“踏橛箭”,发射的时候蔚为壮观,箭支有如标枪,近距离发射可以直接钉入到城墙里面,齐射的时候,成排成行的踏橛箭牢牢地钉入城墙,攻城兵士可以藉此攀缘而上。如此攻守利器,当其发挥在防御之上的时候,自然是更加强悍。 中气十足的声音是负责八牛弩队的队正张寰,随后,无数八牛弩竖起箭头,指向城头下的流民军军队。 流民军围城的步伐越来越近了,密集的脚步声加上洪亮的鼓点让场上所有人肾上腺激素开始上升。所有人纷纷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大战一触即发。 张寰面目冷静,目光注视着城下的流民军微微眯起了眼睛:“九百步……(一步约合1.5米)……” “到七百步就放!”张寰大喊。 身边无人质疑,尽管所有人都对张寰的命令有所疑惑。他们都知道八牛弩强悍,洛阳城身为大郡能有六十架那是托付洛阳城曾经是抗元前线,故而这才保持了这个编制。但八牛弩操作不易,维护不易,能够临战之时打出去就不错了,一千多米外,能没给你反方向打回来就不错了,根本没准儿。 之时他们虽然疑惑,却并未出声质疑。 这就是军中纪律,当命令发出后,只有被权限所有者否决或者立即执行两种选择。而更多的时候,就算是高层指挥官也不会干涉基层军官的战术行动。 六十架分布在三个城门八牛弩开始拉弦,巨大吱呀的声音让人有些耳膜发颤。如同长枪一样粗壮又长的弩箭对准了枪头下,如同蚂蚁窝一样的流民军。 “七百八十……七百五十……七百三十……七百步。发!”张寰一声发出,弩机向东的声音顿时连成一片。 二十具八牛弩迅速发出,肉眼可见,二十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射出去,越过一千米的距离到达了流民军中。 高速运动的弩箭透过一具具身体,绽放出了二十夺鲜花。用鲜血凝就的花朵让整个流民军的池子好像泛起了一个个涟漪。 带着巨大动能的枪箭撕裂了血肉之躯,将一个个流民军窜成了糖葫芦。七百步外的杀伤尽管力道已弱,却依旧强力无比。 “天雷之怒啊……救命……”流民军顿时起了骚动。 隔着千余步,几乎看不清人的杀伤让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的流民军产生了惧怕。只是,这点骚动很快就被平息。 第一批派上去的流民军分别由三名万人长来统领,这是而今流民军中的称呼。对应的就是那些流民军首领,这等于是正是让流民军成了一个组织。 有组织,既然就有纪律。 敢有退步,立斩无赦。 这是李闯派出去执法队的规矩,毫不留情地砍杀了百人后。流民军变得更加畏惧后方,他们只能皱着眉头往前走。 就算是刚刚一次弩箭的攻击也没有死掉几百人呢,这退步,至少就要死掉一两百人。 三万余大军继续攻城,这一次,城头上的八牛弩停歇了。一次发射,尽管有了准备,但还是当场就坏了三具。 第一批发现就至少有九具八牛弩需要大修才能运转。 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已经让张寰松了口气。 而此刻,数百弩手纷纷都是松了口气。一家八牛弩需要数十人的操持,任何一个错误都足够让人挠头。 而此刻,见到八牛弩威势的城中士卒纷纷高呼。 “必胜,必胜,必胜!” …… “八牛弩威武,万胜!” …… 新军里头几乎与此同时一阵嘶吼,所有人纷纷大喊。 整个城头气势一振,八牛弩的威力的确超级大。二十多条血路的出现让整个流民军的前进都停止了。 而对于城头上大多数没有见过血的官军而言,这自然是一股无与伦比的振奋。人是群体性动物,是容易盲动,也是容易盲从的。 当无数人高呼万胜的时候,所有人的心胸里都被瞬时注入了一个胜利的信念:“我们必胜!” 战争,已经到来了。 当流民军进展到洛阳城百步的时候,又有七架八牛弩发了一轮,但打这之后,八牛弩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设计了。 炮手们将一个个巨大的组建搬运下成,所有守城官军在各自负责的上官命令下,开始全力戒备。 弓箭手们开始向下抛射箭雨,城内的投石机也开始发力,对准一个个攻城器械。到了这个时候守军们才突兀地发现,流民军不知何时竟然也拥有了更高级的攻城武器。 无数个轒辒车,攻城锥被推了出来。阳光照入,寒光反射。显然,里头是流民军里装备了铁甲的精锐士卒。 普通的流民军士兵被推出来当做派回,一路上要忍受官军无休止的箭雨侵袭。而这些进入了攻城锥和轒辒车内的精锐士兵,却足可以抵挡一切箭雨的进攻。 “投石机,给我干掉那些攻城武器!”张寰一声大吼。 突兀地,更大的声浪将他的声音瞬时淹没。 “冲啊,杀啊!攻城!” “大王说了,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升官三级,领兵千人,黄金千两。美女十个,杀过去!” “杀啊!登上城头,拿下洛阳!” …… 滔天的声浪将一切杂音淹没,战争的号角吹响了,三万余人如同蚁潮一样漫向了洛阳城。似乎要将这座雄城淹没。 无数人惊愕地看着这些流民军爆发出来的力量,驻守西门压力最大的千户曹斌神情冷漠:“滚石檑木,热汤金汁,依次准备!注意人群,密集之处投放。开始吧!” 一根根巨大的檑木被抬了上来,上面扎满毛刺钉子让民夫士卒们不得不小心翼翼。 而所有人看向这里已经没了当初的埋怨,他们知道,眼下所有这些武器才是让他们能够活下去的根本。 只有战胜对方,才能让自己活下来! 西门处,方量手中拿着一柄弓箭,他本不是洛阳人,但今天站在城头,却对保护洛阳毫无余力。因为他是流民,比起城外那些命如草芥的流民而言,方量的遭遇显然要幸运许多。 虽然同样有在荒郊野外挣扎求生,但到了洛阳城后,方量却较快先一步跑进了洛阳城。也十分侥幸地没有被当做是乱民给格杀在街头,他十分幸运地成为了数十万流民中不多的两万余被洛阳城接纳的流民。 同样,也分外幸运地被湖南会馆接受。 然后冲澡洗漱,清洁卫生。只要每天肯服从先生们给的活,就能吃得饱,而且还吃的不差。就算是比起过年那会儿的年景,也还要好些。 如此犹如天堂般的生活让方量分外紧张,他是失去惯了,也是麻木惯了。被不断的失去手中仅有的东西,比如方量失去了田地以后就拿起了祖传的刀叉烈弓,进了深山后好歹弄了个屋子,取了个大脚婆娘,成了家。随后还练了一点杀伐的好武艺,以及一手好箭术。 但紧接着,官府催征要他去当兵,被抓起来后半路好了。回家发现婆娘孩子也不知跑去了哪里,这乱世,大老爷们满身子的力气都养不活自己,何况一老一小母子俩。 绝望惯了的方量突然得到了前所未有,不敢想的希望,他已经是诚惶诚恐,每一息时间都担心着要失去。 就这么担惊受怕过了一个月,当一切安静享受的生活进行到十天前的时候。当他突然接到上峰命令,要编练入军,保卫衡王殿下,苏默公子下的洛阳时。方量第一个跳了起来,这一次,他不是跳出来反对,而是第一个旗帜鲜明地表态支持! 他拿起了祖传的强弓,这柄在他最落魄时候都不愿意舍弃的强弓是他的第二生命,也是他赖以为傲的最强手段! 而今,他拿起这柄强弓,瞄准向城头下五十步外一个跳得最欢的流民军军官。看模样,这流民军军官至少也是个千人长的级别。只是这千人长显然也很有经验,在人群中左右闪躲,显然就是防备着城头上的弓箭手。 随着他的指挥,这一波流民军的攻势显然更加凶猛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绝地反击 无数并不有力却悍不畏死的流民军登上了云梯,一个接一个,毫不畏惧身边袍泽死亡地冲向城头。 城头上,无数滚石檑木被投掷下去,哪里压力最大,就集中向哪里投放。而更多的,还是依靠官军用长矛,用铁扫帚将攀爬云梯的流民军给打下去。或者毁坏云梯,焚烧云梯。最有效的是热油金汁,一泼下去,整个云梯上到处都是惊叫声不绝的流民军士卒。 见此,方量手中的强弓却迟迟没有拉开。只是低垂着身子,躲避着从城头下飞上的箭支时,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名千人长模样的军官。 只是,五十步外虽然射程很方便,但那千人长的手段也是不凡。不是钻进了人群,就是有卫兵将死角遮蔽,显然是这一部流民军中的精锐部分。 精锐部分造成的压力很大,城头上大部分都是新军。就算有老卒,也是士气低落能够派出的作用不大。故而,当流民军的压力全部扑上来,而又有精锐择选一点准备突破的时候。守军的应对就有些乏力起来。 见到官军乏力,城头下这千人长也就跳的越发欢实了。 不住地往前钻,也不住地大吼大叫,将流民军的攻势指挥得越发凶猛。 方量也没有动,身边的袍泽不断嘶吼着防御,将一切杀伤手段施展向城头下的反贼。 身为整个小队里头箭法最好的方量,却至始自终都没有发过一箭。 对此,上峰没有干预。 身为方量上官的是旁边一个相貌清秀,却早就大汗淋漓得让头发湿了一片的年轻小伙儿。 小伙儿名作王博水,也就是这一部的最高长官,千户衔。王博水是湖南人,秀才功名。自从在书铺里头买了一份苏默出版的《言维集》以后,便对苏默那句军人是国之脊梁深深赞同。于是弃文从武,进入了衡阳卫新军,得到了苏默的亲自教导。 当衡阳卫新军训练成军的时候,苏默还将其特地留了下来,开辟了一个大院落,建立了一个武学。而王博水,便是苏默地下学习进度最快,最为用心聪慧的学生。于是苏默便让其配合另外几名老成持重的老军官建立武学,负责教出一批基层武官出来。 而王博水每带出一批基层武官都是最为抢手的货色。 这样的一名优秀大将种子,苏默将其带入洛阳城,这用意显然就没少过。 而今王博水被苏默从王府侍卫队要了出来,一出马,就是一个五品的千户官。千户官领一千六百人,也是实际负责南门守御之事的前线指挥官。 所有人对这位年轻的长官心下惴惴,却对他的命令不敢否认。 他用铡刀几次证明了军中的纪律,也用一次次敏锐的判断让险象环生的城头平稳到现在,直至这一支精锐小队的突袭发起。 “顶住!记住你们身后的父老乡亲!你们不再是流民了。你们的父母妻儿已经被衡王殿下和苏默大人接管下来,现在,你们身后就是家园!保卫你的家园,保卫你的亲人,杀啊!” “杀死他们,保住俺家孩子,杀死他们!” …… 一个个将卒在王博水的带领下迅速堵上缺口,无数生命在这一刻加速凋零。而流民军的攻势也变得疯狂起来,那员千人长也开始缓缓退出前线了。 他带着亲卫在前头已经鼓舞不起更多的士气了,所有人都在疯狂的进攻之中只知道前进,哪里还管什么战术指挥。 保持了这么一股子猛劲后,他在留在前线就显得碍手碍脚了。 所以这名千人长开始撤退,他带着卫队让出了通向前方的道路。同样,他开始督促后方继续将兵力往前堆积。尽管他指挥的甚至未必是他的军队,但各路流民军显然对这员千人长十分敬畏,竟是并不阻拦,直接让其带走了兵马。 越来越多的兵马被集结起来开始堆向这一个点,其他城墙段的压力倒是骤减。只是方量所在的城墙段的压力已经空前,越来越的缺口需要无数人命去填,而身在其他城墙的人却补给不来。 终于,一声兴奋的大叫响了起来。一员壮硕的流民军悍卒冲向了城墙,并且在城墙上站稳。看着身边有些空空的城墙,脚踏实地的感觉和随之而来的无数封赏让其兴奋不已:“老子登城了,登成了!黄金白银美娘子,都是我的,哈哈哈!” “老子也要登城,杀过去!” “第一个登城的官升三级,黄金千两。老子拿不到第一个,也要拿第二个,杀啊!” 杀声突然增大,涌上的官军让整个城墙段的压力变得瞬间毕竟临界值。 而这个时候其他官军的增援根本赶不上来,毕竟是新军,兵力又十分不充沛。在如此骤然凌厉的一次集中突破中,官军能够顶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要知道,城头上的兵力加上民夫弩手不超过三千人,而城下却有至少一万的流民军,其中还有数百精锐! 城头上的嘶吼声一次次爆发,王博水早已经冲在第一线组织防御。但人数的优势和精锐的突破依旧让守军顾此失彼,漏洞连连,疲于奔命的王博水补上了一个又一个漏洞,却不能组织漏洞不断增加。 王博水看了一眼方量,咬着牙,没有说话。只是换了一把长刀,之前的长剑已经被打断,砍杀之中,还是长刀最为给力! “才第一次攻城就他娘的都给老子拉稀,还是不是爷们?拿起刀枪,拼了!这城要是丢了,就算以后你们侥幸逃回湖南,别他娘的说是湘水出来带把的!”王博水咆哮着,清秀的脸上带着血沫,舔一口,舌唇上全是血,看起来已然狰狞。。 王博水的咆哮让整个城头上那些潇湘儿郎都是发狂了,集体荣誉是苏默最为注重的东西。而军人的荣誉,男子汉的荣誉,绝不容用失败来备注! “可以动用了,全部压上去吧!你们也跟着上,这个时候,压上去对方就垮了。跨了以后,要多少官军的首级都有!杀吧,儿郎们!”城下,杨章高吼,这位从边军投靠进流民军后的老卒得到了边军里难以想象的机会,他一跃而上成了一名千人长,统领数百悍卒。而且因为是直属秦烈的缘故,所以实际上的权限堪比普通的流民统领。 此次秦烈将他放出来,想的就是其他普通头领在前头拼光了骨血后,他再拿出精锐集中突破,一战功成下洛阳! 于是杨章这才能拉出数百老卒精锐,瞄着守军的薄弱点突袭! 杨章也同样不缺乏勇气,他一直在前线守军弓弩射程内逛游,就是为了给攻城士卒们最大的鼓舞。 眼下,守军终于拼命了。 他们将最后的力气都拿了出来,也等于说这一股力气打退后,守军将再无机会! “都给我上,侍卫队一个不留!”杨章怒吼,他将最后的数十名老卒组成的侍卫队派了上去。 这些老卒都是流民军中第一等的精兵,只要派出去,他有信心成为压垮官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章则缓缓退后,他退到了一百二十步外的距离。这个距离,除了大型弩具可以够得着外,已然再无威胁。 见此,一直护卫在他身边的近卫们这才撤去,纷纷嗷嗷叫地冲向了城头。 身边悄然一空,杨章也感觉到了视线一阵敞亮。 他开始看向城头的八牛弩残骸,有些八牛弩已经无法修复了。留下来的零件还能当做大木棍来挥舞,守城也颇为便利。 他挑衅地看了一眼,心情颇为有些轻松。 最后一支精锐压上去了,官军的反击也该力竭了,随后就是收拾胜利果实的时候了。城中美娇~娘,金银豪宅高官权位。一切,都将来了! 他舒服地想呻吟,只是随后,一阵突兀起来的感觉好似从尾椎骨直接传达到了脑海里。让他浑身冰凉,甚至全身都有些僵硬。 先是数道羽箭从城头上飞来,目标瞄准着他,各个角度,各个方向,全部都是盯着他。 “神箭手,该死的!”杨章拼命扭动着身子,滚在地上,躲开了数道飞驰而来的羽箭。 砰砰砰…… 他的身手的确极佳,这数道至少两石弓的羽箭险之又险地被他避开,射在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只是至此还没完,一股子更加冰凉的感觉从脑后生出。 又是三道羽箭比刚刚更快的速度一起飞来,这不是先后有序的羽箭,而是三支几乎同时发出,以三个更加刁钻的角度飞来。 三个角度,直接将杨章所有躲避的路线全部封死,杨章一声悲呼,拼着被一道羽箭击中大腿,躲开了另外两道致命的打击。 只是大腿受创让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这迅雷之间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难以反应过来。身边最近的士卒想要救援,却根本不及。 而此刻,一枚羽箭直直射来,正中了杨章的眉心。 脑袋跟碎西瓜一样被炸开,半边脸没了全样。 突兀的惨剧让所有人惊呆了。 一干老卒手中紧握的长刀长枪突然僵直,一直被驱动着的流民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反击!”王博水大吼。 满脸大汗地方量和几个同样背着弓的人大大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眼中皆是骄傲。 “反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伤兵事 与此同时,苏默恰好带着援兵赶了过来。 援兵的到来让守军士气十分鼓舞,而流民军在失去前线指挥官后,战斗力徒然下降。由杨章率领的老卒精锐最先溃散,失去了长官的他们今后在流民军中下场还不知道如何呢。 在边军里头厮混了十几年,他们十分清楚一个长官好坏能对自己前途造成多大的影响。既然杨章已经死了,他们也就没有卖命的必要了,他们可不想自己苦苦得了功劳却没一个人体恤,也没有上官为他们争夺封赏。 军队是一个集权比政府更加厉害的地方,同样,其内封闭的程度也远高于政府。其腐败的程度比起政府都要厉害,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上司只是想着自己的官爵而不为士兵考虑,那士兵的贫苦是可想而知的。无论这名士兵经历了怎样的战争,也无论其打下了多大的军功。 对里间内情知晓非常老卒们怎么还会拼命? 他们只是转身就跑,保存实力,留住性命次啊是关键。至于流民军的胜负荣辱,他们并不在乎,只有留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老卒们的带头逃跑击垮了流民军继续奋战的勇气,哪怕还有个别流民军士卒不甘心要继续进攻,也会迅速被士气大涨的守军给砍瓜切菜掉。 城头迅速被收复,乱兵们纷纷溃退而去,只是所有人不自觉地绕开了杨章的尸体,只有几个亲卫回来后在城头箭雨抛石的飞舞下将杨章的尸体带了回去。 流民军溃退了,比起攻势,他们的后退之势更加迅猛。同样,比起攻势之时的杂乱章法,他们的退步也更加散乱。 只是这一次官军却没有派出一点兵马尾随衔杀,只是再突兀地增加了一阵箭雨和抛石机后便不再动静。 等最后八牛弩拉出来射了一轮后,其他西城东城的攻势也被打落了回去。主攻的南城都已经溃退了,他们还坚持个什么劲儿? 战至此时,距离日暮已经只有半个时辰左右了。双方纷纷休战罢兵,众多民夫上城头开始整修城墙。 劳累了一天也终于可以苏默也走下了城头,只是很快他便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街头上摆着一长串的伤兵铺位,而文思卿则领着一干侍女,青楼女子莺莺燕燕的一帮子女人在救治着伤患。 虽然蒙着面纱,带着套袖,但苏默却第一眼就认出了文思卿。 说来惭愧,苏默到了洛阳后,便陷入了一个有一个的漩涡。甚少能有时间去陪文思卿逛逛,每次至多只是相遇的时候说几句闲话。没多少时间很快又要陷入其他事务,事实上,自从北上之后,苏默的心弦就一直紧紧绷着,陷入了洛阳的纷争后,能分心其他事情的更是寥寥。 至多,也只是沈云巧陪着文思卿。 此刻看到文思卿竟是抛头露面出来收拢伤兵,苏默既是感动又是惭愧。走过去,苏默静静看了下,却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似乎感受到了苏默的关注,文思卿回望了一眼,看了看苏默,轻声道:“来了?” “嗯,来了。”苏默重重应下,一切陌生感悄然无踪。 此刻,一员穿着儒衫的中年男子跑来。这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目光有神却显得很是疲倦。正是负责伤兵医护的衡王府属官,刘正。刘正见了苏默,行礼道:“卑职见过苏公子。” 苏默没有客套,直接道:“伤兵救治情况如何?为什么统统只是倒在路上,我看许多伤兵基本没有医护。稍待士兵回营,就是这么让他们鼓舞士气作战吗?” 刘正满脸疲惫,无奈道:“卑职又怎么愿意将士们在街头养伤,只是一战下来,死亡伤亡数千,根本没有安置之地,就算卑职找到了几个院落,却也只能让医者先救治那些伤势较轻的。而且医者太少。卑职将城中大夫医馆都找遍了,也只有十六名医者肯过来救治。只是十六名医者哪里够几千人医护之用?治疗了一些轻伤的,其他的也就顾不上了。” 说罢,刘正又看了一眼文思卿,迅速回头后对苏默道:“好在城中诸多心善人家帮衬,这才让士兵们没有哗然。多赖沈文两位女公子之助。” 苏默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找来了潘汉。潘汉作为洛阳府正牌同知,自从彦文虎走后就大大出了一口气,算是重新恢复了权力。此次首战城,他负责城内物资调配。 听了苏默的话,潘汉也是叹气:“开战之前,城外就近的百姓早就一窝蜂地挤进了城里。别说什么破庙荒地给伤卒养病,就是每日在街上的流民六扇门都清理不清。而且之前城中乱民拥堵而入,若不是苏公子赈济得力没有出了乱子,只怕眼下攻城,这些之前的流民又要作乱了。嗳,说偏了。只是官家手中的房屋早就堆积了赈济的百姓,连那良善之家都安置不住,其他荒地,更是堆积流民。要给伤卒护理,的确是没有地方了。” 苏默不语。 此刻,文思卿忽然开口:“其实也有一处地方,事急从权,或许可以一用。” “是校场吗?”苏默说道:“校场大半房屋已经不堪使用,几十年修缮不佳,能整理出眼下万余新兵所用已经不错了。此刻让伤卒去危房养伤,不说那样邋遢污腐的地方能否让伤卒安心养病,就说良心也过意不去!” 文思卿道:“是福王府。” 潘汉张大了嘴。 苏默却眼睛一亮:“好。思卿说得好,现在就去收拾福王府,成立伤兵营!至于护理人手,那些之前福王府的侍女太监不是没有去处吗?都收拢起来当做护理人手之用!” 潘汉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总不能说之前府衙早就把福王府整理好了,就等着将衡王送进去吧?这不是挑拨人家衡王和苏默么,谁都知道这俩人关系情比兄弟,日后衡王要是登上了那个妹子,苏默少不得一个一字并肩王的位置就有了! 之前就有被府衙清理好的福王府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千余侍女和太监的出现完全填补了用人上的难堪。 与此同时,苏默也将开水消毒,酒精消毒,石灰消毒的原理说了出来。 于是刘正又巴巴地去将全城酿酒的人给拉了出来,这个年代是有高度酒的也能凑合着用。但人手的培训却只能一边用着一边培训,但人手有了,至少伤兵们的确能得到医护,至少不会白白在此等死。 等到士兵们归营的时候,他们只是疑惑为什么街上会比平常更加乱,却并没有想到伤兵们之前竟然是一点医护都得不到。 只有一些老卒才会惊异,但转而便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也许上官们为了担心经过一战的士兵见到同袍的惨状会士气低落,于是将他们全部“处理”了吧。 一干老卒的步伐停了下来,突兀地,人群之中一人高声大喊:“这什么狗日的世道,刚刚跑了一个福王,现在来了一个更加酷烈的衡王。老子在前面打生打死,他们就把咱们的兄弟全部处决了!留着伤兵救不了,以为不让我们看到就能安稳士气吗?” “处决了伤兵……决不能容忍!” “前面打生打死,谁也不愿意伤了以后都不治好就被自己人杀了!要讨个说法!” “走!” 一干老卒纷纷激动了起来,他们可是真的知道边军里头是有这个惯例的。大战来了,为了主力大军的士气安稳,死几百个伤卒算什么事?抚恤还不是一样有! 但真正发生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没一个人能忍受得了。他们又不是军官! 于是之前留守下来的数百官军老卒直接跑到了衡王的营地,吵着闹着要进衡王。这些老卒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在之前官军里头纪律性是没有几分的。全靠着将官的个人威望在统领,要不是官府还拿着饷银可以说事,不然对他们几乎没有威慑力。 这样一个环境下的官军们,对闹事还真没什么心理压力。更何况眼下守军需要他们这些老卒出力,没有他们的经验带动新兵,单独靠着新军是肯定要出问题的。当然也不排除一些老兵存了龌龊心思,这个时候要还不闹闹发挥一下作用,等新军成长起来的时候,他们这些老卒可真就没用了。 于是一个个老卒数百人成群结队一起跑到了衡王府所在的别院,这个别院是福王在城中第二大的一个建筑群,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什么都有,不同于福王府的正统华丽,这个别院倒是更加雅致有趣。把衡王安排在这里,倒也算不上失礼。 但一干老丘八可不管这美景,直接冲到了守卫面前,紧张得王府卫队直接拉了出来对峙。 王府卫队虽然被抽调了一干基层军官,但之前死命操练的底子还在,一拉出来阵列俨然,很快就把一干丘八给镇住了。 衡王府反应很快,王府长史庞焕松出面,声音洪亮:“聚众王府,吵吵嚷嚷。你们这是要挟势逼迫朝廷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直接剿灭于此,朝廷威严,绝不容任何逼迫!”(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中原乱 庞焕松严厉的话让一个个老卒目瞪口呆,所有人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人群中间的一名中年老军官。这中年老军官显然就是此次的带头人,看着这么多目光,他却有些畏惧了。这挟势逼迫朝廷的罪名可不小啊! 但紧接着庞焕松的话让他心下一松:“当然,若是你们是要心平气和地对话,我自然会公正处理。现在,来个领头人吧!” 众人的目光更加集聚了。 见此,中年老军官行礼道:“长史大人,小的孟忠要说。俺当兵吃粮当然不是要挟势逼迫,实在是传言伤兵们已经被集中处决,如此悲愤,实在是让俺们不能安心作战!一定要请长史大人给个公道!” “谁在那乱穿谣言?”庞焕松怒喝:“衡王殿下连福王府那等美宅都不住了,全部让给了伤兵养伤。竟然有如此乱贼居心叵测,到底是何意图?” “若是不信,你们即可去看。但这居心叵测之人,却绝不能留!” 是日,城内流贼奸细被抓百数。 衡王府内。 解决完伤兵的问题,苏默便一路陪着文思卿说了会话,那种陌生感消去后,彼此之间都有种温暖流淌,相谈舒心的感觉。许是久别重逢之后更加浓情,两人一路行走,都可以放缓了脚步。而谈话之间,大多都是苏默再说,文思卿再听。偶尔文思卿一说,苏默便再次放缓脚步细细听,用心至极,两人显然都十分珍惜这段时光。 但在美妙的时光都会有终止之日,待到沈云巧款款而来,温笑着和两人打招呼的时候。两人都明白,又是离别的时候了。 “言维。”沈云巧笑着看向苏默:“你家思卿姑娘我可是要借用一下,说说体己话了。” 文思卿福了一礼,苏默便悄悄碰了下文思卿:“那你们说,我去寻殿下。” 走了几步,文思卿到了沈云巧身边,回望了一眼苏默,彼此对视稍许,苏默目光坚定示意战局无事,让她安心。 两女走了,一边衡王府长史庞焕松衣带飘飘地走了过来,看起来很有精神。 “言维,此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那帮孙子全都低头了,这次不把他们全部拆散了榨出最后力气来,我这庞字到着写!”庞焕松显然精神头很好。 苏默笑着:“长史可是好底气。那帮老卒都是些奸猾如油的货色,不过几十年下来的确是有些本事的,能榨出来也好。但最主要的只怕还是城中那些钉子吧,这次冒尖出来,发难得有些预想不到。” 庞焕松侧身一伸手,示意苏默往里间走。里间就是内院了,也是衡王的私人居住之所。 见了庞焕松的动作,苏默便跟上。倒不是说苏默来衡王这还需要有人带路以示验证,而是庞焕松在表示亲近。作为衡王府长史,除了在京几个衡王的师傅之外,他就是衡王最为亲近的几个人了。日后登上大宝之位,衡王要用人,庞焕松好歹也是要进宰执之位的。若不是苏默年龄太小,资序太浅,只怕也是排位更上的人。庞焕松此举,显然是小细节间显老套。 两人走着,庞焕松继续道:“流贼此次攻城显然是想一举而定,三万人的阵仗对付华仪柳都足够了,还有那群边军老卒,也是犀利的角儿。想一举而定,城内之前埋伏的奸细也都派了上来,前方老流贼精锐派了上来,城内的奸细也显然收到了消息准备里应外合,只是他们显然料错了官军之弱,也料错了流贼之强。等到他们发动的时候,官军反而收拾了这一波流贼精锐。这个时候才哗变了这些兵油子,为时已晚了。虽如此,这帮流贼的确有厉害之处,之前官军败在流贼手中,并非没有原因。民智无穷,就连城内外他们如何消息穿通我们暂时也还未查清楚。要不是你准备充分,这神射手的奇兵之用,出人意料啊!” 苏默一边听着,感慨道:“战局瞬息万变,哪里能料到那么许多。神射手之用本来也只是一个伏笔,并不以为能派上决定性的用场。关键还是前方将士用命,后勤组织得力,又有殿下居中调度吧。我这点用场不大,只是靠着诸位努力了。毕竟,多做一份准备,在战场上能打的牌也就多,准备的手段多了,前方能用得上的东西也就多了,这胜算也才大一些。至于这些流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怎么重视都不为过。这一次了流贼平了,河南必须要好好治理,决不能放出去假他人之手!” “看来言维的底气也很足嘛!”庞焕松笑着:“走吧,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此次城内人心惶惶,殿下多番安稳民心,回来已经很是疲倦。但听了你要过来,还是早早准备了下。” 苏默笑容微微一顿,不可查间随着庞焕松走了进去。只是心底里却思量了起来,他和衡王亲密无间,可以说自相识以来从来都是随意不拘束的。两人年轻性子,最受不住礼法约束。彼此是怎么相交舒心就怎么来,自己过去见他,还要准备什么? 看来,之前的留言并非一点用处都无啊。 苏默叹了口气,他很明白,实质上还是权力。自己在前方指挥虽然已经足够低调,但整个洛阳城的安危实质还是掌握在他手里的。毕竟,无论是新兵训练还是兵马指挥守城策略,都是他一言而定。 这固然有衡王手中没有用兵之才的原因,但何尝又不是苏默声望太隆,已经实质上权力过大了。任何一个上位者面对这样的下属都会亚历山大吧。 衡王见了苏默并没有客套,而是很亲切地拉着苏默到了沙盘面前:“洛阳城不愧是雄城大郡,人才辈出啊。这几日搜罗了一些人才准备在战事下多下些功夫,比如这沙盘就做的精妙。整个大城,周边山川关隘,一一都有。说实在的,洛阳城周遭可是关隘无数,端得一处帝都佳所。真正要守,实际上在洛城之外就能守住了。只可惜之前官军无能,竟是一点用场也没派上就叫这些流贼给进来了。不过还是言维你守城得力,三万官军强压围城,我在城中也是惴惴,你却指挥若定。此战能守得住兵卒成熟起来,洛阳也就无忧了。战后,我为你请功!” 苏默点头称是,洛阳城环卫四塞,雄关林立,形势险固。函谷关、伊阙关、广成关、太谷关、轘辕关、旋门关、孟津关、小平津关,合起来让洛阳有了一个八关都邑的称呼。而且洛阳周边上山势恭维,河川遍布,在冷兵器时代,这里是一个十分上佳的定都之所,在攻守之上十分便利。 只可惜流贼冲进来的时候官府太过自大,自以为官军一处就能驱赶,竟是没有多加控制。这才让流贼坐大,势大难收。 “看起来殿下心绪甚佳呀。只不过此战之功我可不敢妄言,战局瞬息万变,稍待就有覆灭之忧。此次流贼来了,就不能再小觑了。经过几次大战统和,流贼声势已成。而且通过降卒的消息可以显示,流贼之中组织已立,军法严厉。其同行李闯,秦烈,白杆和韩江之流皆是一时人杰。统和之下,精兵过万,将卒十万,这都是实数委实不能骄兵。只不过眼下这会儿,我们是时候将困难上报给朝廷了!”苏默前方略略一点,后面突然又将话题回转。 华言徽听了前面一段话有些一愣,只不过苏默转了话题以后却轻笑了起来,随后便是大笑:“来人,将奏章给我传到开封城去,再来一份孤的奏章直接进入银台【通政司】。我倒要看看,是天下人看孤的笑话,开始孤去看天下人的笑话!” 开封城。 在别的时期,比如前朝宋时,洛阳府这边实际上是叫河南府的。宋时但凡高官显宦失势都会跑去洛阳别居,就如同华朝燕京高官失势会跑去南都一样。故而故而那会的洛阳城实际上是河南省的另外一个中心,而那个时候洛阳周遭的行政区划就叫河南。 只不过先在这会儿,河南省的省城就在开封了。洛阳府不仅失去了河南府的名头,也沦为了一个普通府城,在行政上失去了优势。 至于开封,自从在南宋丢失了之后,也终于在华朝恢复了一点北宋的风范。 巡抚住所,三司集聚。行政权力的集中让这座曾经的汴梁繁华处烟花集粹,人文交汇。 洛阳被围的消息在洛阳攻城战之时传到了开封城,数百里外洛阳的遭遇让开封一阵人心惶惶。 数十万流贼围聚,开封城内也顿时涌入了不知多少从各方逃入的百姓。这里头有士绅有豪商,更多的还是普通百姓。 同样,河南驻扎此处号称五万的官军也开始严厉操练起来,尤其是福王府逃入洛阳后,城内的紧张气氛更加明显。 只不过,有了洛阳城这么一个垫背去抵消流贼实力的地方,开封城的上层人物心理总归还是略略安心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西南捷报 这一点随着实数三万余的官军被充实后得以巩固,河南巡抚陆宗预掌握的三万余官军在街上横冲直撞虽说将治安搅乱得一塌糊涂,但终究让百姓看到了一点安稳的东西。至少,几十万官军再打过来,总有这三万官军顶着,再说,加上福王那几千王府护军,这四万多大兵总不能打不过一群泥腿子吧? 抱着这样心态的还有华玉润和陆宗预,也包括韩升,这个民司之长对洛阳城被围后格外地窃喜:“看他们还猖狂!还不是求到了我们头上?” 在开封城的一处大院里,匆匆拥挤住入的福王府主厅里,河南巡抚陆宗预、布政使司布政使韩升还有福王华玉润。至于华仪柳则去操练王府护军去了,整顿一下还有八千多兵马的王府护军一路裹胁,兵力不减反增。 众人传阅着衡王传上来的文书,纷纷都是神情肆意。尤其以韩升最为放肆:“衡王殿下这倒是反应很快,洛阳城刚被围还能突围出来将救急文书传过来,只不过这洛阳是保不住了。河南一地危如累卵,珍贵的兵力不能浪费在洛阳城上。福王殿下,您说是不是。” 华玉润没有矜持,而是对之前不屑一顾的韩升笑颜道:“是啊。洛阳之势实在太危急了,倒不是寡人不努力守城,实在是这衡王太过可恶。外有强敌之下,竟然公然夺权,制造谣言说什么这些乱贼都是被寡人引起的。以至于城内哀声载道,只能跟随我突围而出,不受其迫害。若非衡王作乱,洛阳怎会如此危急?如此亲王,实在是宗室之耻啊!” 陆宗预轻咳一声,止住了华玉润继续说下去的话。只不过看表情,还是赞同的。这福王还真是丢失洛阳以后被冲昏头脑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话也说了出来。一个劲想着把衡王拽下水就能把自己洗白? 这丢份的终究还是宗室,没脸的最终还是皇室。要是福王一系登基了,这个话头就是一辈子的污点! 陆宗预暗暗记下,却绕转了话头:“洛阳的确是难有挽回余地了,但官府却不能不管。这样吧,我命闫友吉出兵六千救洛阳,就这样吧!” 六千人,看起来不少了,要真进了洛阳城,说不定能彻底挽回局势呢。 但华玉润和韩升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谁不知道,闫友吉部吃空额最厉害,六千人的军额,连两千人都凑不足!到时候,闫友吉一天能跑出十里衡王就该笑了! 燕京。 夕阳撒下燕京城楼的时候,数骑快马扬鞭入城。 金牌快马的威力让守城的大爷们不敢阻拦,而洛阳的战事也突然让整个城市多了一份别样的味道。 “中原这一战下来,如何如何……这国家都要烂了!”一个老燕京叹了口气,摇摇头,回了家。 数十万流民围攻洛阳,整个河南一片糜烂。消息传入朝廷,所有人表情各异。这天下,只怕是真乱了。西南才刚刚安稳,中原却又出事了。这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局势让所有人都感觉一阵压抑。 在洛阳之事传来之前,西南两线纷纷传来捷报。首先是贵阳,得了湘军入黔援助的王三善再次振作,在重用了安梓、宋大壮一帮将领后,官军进剿之势变得畅快无比。不仅挽回了之前的颓势,也再次将水西城攻破。 攻破水西城后面临的就是山川之中众多的小部族,比起之前的娇~吟之气。官军此次进剿就显得细心很多,不仅大力招募了一干彝族战士,也着重训练了一批特种山林作战的部队。而湘军也借助贵州平叛一战,成功扩编,不算留在湖南的五个营将近八千人。就说在贵州平叛作战,也已经兵力达到了六千人,在贵阳训练的新军也有两个营。 贵州局势喜人,反应传到四川便激起了一湖波澜。 贵州主政的人名义上是云贵总督蔡复一,但实际上主持贵州军政的还是贵州代巡抚王三善。毕竟,蔡复一负责的云南地域庞大,民族成分众多,其负责的事务千头万绪,再要负责一个实际上由王三善负责的贵州,并不会做这吃力不大好的事情。 虽说王三善这个实际负责人同样是陆慷门下大将,但陆慷一系众人对王三善的观感极其不佳。实在是王三善太独了,尽管大家彼此为陆慷一系中人,但怎么说大家伙也得彼此给个面子,来往什么的做得漂亮一点,做官嘛,和光同尘,一团和气就够了。要你这么犀利干嘛? 再加上王三善也很看不惯这帮子庸才,故而王三善虽说才能极佳,但却不被陆慷一系其他人所喜欢。只是贵州这穷瘴之地谁都不喜欢,这才丢了他去。 眼下王三善捞了军功了就要发达了,他们这些人要说抬轿子肯定没这大气度,使坏的手段却一个一个绝不了。 当然,实打实的军功是很惹眼的,王三善这功劳在这里,谁也抹杀不了。 但这不代表就没法子压一压王三善,这个法子就是再找一个人盖过风头!于是朝廷里头对四川战局的支持力度又是加大了,本来就是重点支持地区,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什么都支持的情况下,四川战局终于朝着官军有利的局势发展了起来。 要说陆禅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一万编练的新军进了四川,很是打了几次成功的守城战。等到朝廷支援的力度加大,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时,陆禅一举出击,成功击溃了奢华明一部主力。 而奢华明久围程度不克,两次失败的情况下士气已经低落。再加上背后盟友安家日子不好过,他的腹地也随时都有被袭扰的危险。于是奢华明唯有退军,比起之前的一次退军不同。 这一次奢华明是被动退军,是被击破了一部主力后,不得以选择的退让。在军心士气上就落了下乘,撤退起来不仅迟钝错漏频出,更是让整个军队中都蔓延着一股子负能量久久不去。 与之相反,四川官军就要硬气许多。不仅因为陆禅的缘故四川得以颇多支援,更关键的是这一回是他们打胜了! 之前一直都流言说什么,西南这边,只要是四川胜了,过不了多久贵州就要败。只要贵州那边胜了,四川过不了多久也要败。 眼下贵州才大胜了一回,难不成四川又要败一场? 憋足了一口气的川蜀百姓岂能干休,更何况还有官军大胜的士气在这里,不狠狠再打一个胜仗怎么能干休? 再加上陆禅也是一个劲憋着要打一个大胜仗来扬威洗刷屈辱,故而整个四川战场上胜利的天平终于向官军倾斜。 陆禅领着三万兵马出城进攻,一战破了奢华明断后的张诚所部。随后继续追击试图寻找奢华明主力决战。 这个时候的奢华明却犹豫了起来,因为石柱宣抚司的秦家白杆兵倾巢而出此刻直接奔着重庆府过去了。 显然,这一站朝廷倾注了极大的希望,想要一举将四川的战局彻底扭转出来。 而陆禅也是果断,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一力追击将奢华明的主力咬住,让其不能快速回撤。 同时,得了援助的陆禅将自己心肝宝贝一样的骑兵也拿了出来。差不多三千骑军,被其分为无数小队对叛军主力进行袭扰,主要是奔袭后方粮道,威胁其余叛军救援,搅乱得叛军是四面起火,防不胜防。 在这样领奢华明焦头难额的情况下,他终于不再后退,而是选择和陆禅决战。 叛军虽然得了几次失败,但终究还是有实力的。十余万大军对阵官军三万,彼此都是不甘示弱之辈,可以说是整个四川战局之中最为关键性的一战。 为了解决陆禅这个跗骨之蛆,奢华明也暴露出了自己的本钱,一万铁甲军! 这一万铁甲军是奢华明洗劫了大半四川武库得来的家底,每日好酒好肉养着,精心操练着,就是为了等一次关键性的战场上发挥出奇效。 而陆禅也是拿出了底牌,一万新军三千骑卒,全部压了上去。 两军一战,天雷勾地火,官军和叛军都是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就这么打了三天,彼此战场拉锯,抛尸万余,最终这才分出了胜负。 要说胜负,这还真是有些说不准。 官军方面,陆禅是终于再次将叛军给击退了。三万官军逼退了十三万叛军主力,最重要是叛军无力在撤退之上收拾战场,最后收拾战场的是官军。这也意味着,陆禅终于可以收获胜利果实了。 他拿到了最在意的东西,首级! 首级就是代表着军功,抛尸万余的叛军就等于落下了万余首级。斩获过万,这在整个大华内也是少有的胜利了。 至于叛军这边,要说败却也未必。 在重庆守卫的奢华明之子奢延主动出兵对战石柱宣抚司的白杆兵,出人意料的奢延选择了主动出击,并且还成功逼退了白杆兵的进攻。 这让叛军方面获得了十分宝贵的时间,这个时间让奢华明带领叛军主力成功的一撤退。而且,他的铁甲军虽然战损颇为严重,但元气尚在,抛尸万余,多数都是一些小部族。虽说会让内部离心力增大,但他却对此不在意。至少他还保住了核心的战斗力,抛尸万余,就算将之前的战果丢失了,他也依旧占据了大半四川的区域。 整个四川战局尽管被官军重新占了上风,但攻守之战的拉锯却能让奢华明有足够的时间来喘息。(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局势 无论如何,四川的战局得到了彻底的扭转。官军在四川和贵州两面取得了优势战果,剿灭奢安之乱的日期已经逼近,只要稳步推进,被不断压缩的叛军只有灭亡一途。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本就该是热热闹闹一番的。 但谁没想到,帝国两面为难的局面在西南得到了缓解,却在中原又出现了一个大漏洞。 至少五十万流民集聚在了洛阳,整个洛阳府的人口为之一空,兵马十万的流民军围攻洛阳,这个消息带来的震荡怎样恐怖都不为过。 朝中有识之士无不悲呼,帝国国势竟然颓唐如斯。西南方面这才刚刚好转,本以为即将平静了,但中原却又出现了这么大一个漏子。至少五十万百姓啊,都变成了流民。造反的狂潮一旦掀起,整个帝国到处都有破漏的危险。不说往后,就是眼下这股流民军,十万军队,万余悍卒,这般强大的力量,就是朝廷再要抽调力量去征剿也是艰难。更何况眼下洛阳城里头不过残兵两三千,据说衡王倒是自带兵马一千五,还有一手训练新军的好本事。 但说破天了,洛阳城内可用之兵能有多少? 依着衡王的奏报,自然是所谓残军千五,王府护军千五,编训新军三千。就这么凑出了六千兵马守城。 但衡王的奏报里呢,贼军兵马十万,老卒悍勇之士万余,骑军三千。 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就算再不知兵的人也知道眼下洛阳城将是如何岌岌可危了。这个时候衡王的救急文书上到中枢,大家的反应可想而知。 “衡王这是自讨苦吃了!”兵部部议上,一正尚书两副侍郎围着地图,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夏凯心道:“洛阳之权并不在其身上,失城之责也不在其身上。眼下福王一跑,什么事情都能泼在衡王身上了。而今洛阳式微,守城之希望已经渺茫,就算开封此刻果断出兵,只怕也不能再挽回了。” 三名大员都是不由点头称是,兵部专司军事,是东府用以分权西府军事的重要砝码。同样也是为东府宰执提供决策的重要来源地,兵部部议就代表兵部对此次事件的看法。再加上兵部一正二副三大员中有两个是陆慷的嫡系,有一个是八大家中人,其他各司虽说并未全部都是嫡系,但也都是很容易指挥的。 故而,兵部是陆慷十分信任的地方。 听了夏凯心的话,场内显然受到了鼓舞,武选清吏司郎中孙铭宇出声道:“河南那些兵卒的素质我是有听闻的,李宏是个带兵之才,其部也有些敢打硬仗的底子。总的来说是肯拼命的。但诸位不知是否看到一条消息,之前洛阳城不在衡王手里头的时候,是福王负责守御。面对数十万流民军围攻,福王命世子华仪柳领着福王府护军和官军出战流贼,结果却是先胜后败,而且还是大败而归。也就是这一站,官军的底子被福王给糟蹋了。至于王府护军都是些什么货色,哼,这就不必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故而,此刻的洛阳城里头真真是没有可以守御的东西了。一千五百人的衡王府护军,能济得甚事,能保住他们安稳逃出洛阳便谢天谢地了。” 武选清吏司是各司首脑,第一等司官,他既然发话了,也等于各司之中对此事已经有了定论。于是场内莫名地竟是出现了一股子轻笑,车驾司郎中跟着一阵干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若是有心人只怕还能记得,这就是那日京中寒门里头罕见爬上部司重要位置的寒门士子车百。 车百笑不出来不要紧,但部议已经差不多尾声了。一干大员显然已经有了定案。 大员们阅读了各方来的情报。最终,现任兵部尚书周祜汇总了兵部所有人的意见,提笔开始写,这是要给东府参议的意见书:“洛阳已经没有救援价值,兵部观其守城力量十分薄弱,不仅士气低落,且兵马微薄,人心不整。最重要的是衡王为异地入洛,其人心未有归附,又有福王此前的制肘,其在洛阳能够发挥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撑流贼之进攻。当务之急,在巩固潼关防卫,命黄河水师戒备严防贼寇北上,同时命湖北方面向北出兵准备进攻。而河南之事,当以开封的意见为要,增开封兵马,筹银两军费入豫。河南不可丢,中原不可乱。可抽调陆禅之兵马北上,由湖北增兵为一路统帅平叛中原。” 就当兵部开始部议的时候,枢密院这边也没闲着。 眼下的枢密院是朱瑱当家,朱瑱对军事是真心不大懂,只能抽调了门下几个对军事有见解的人充当幕僚,以备咨询。而更多的时候,朱瑱还是在熟悉了解阶段。 但西府终究是西府,枢密院作为大华最高军事机构,其底蕴还在,洛阳之战爆发后各方面的消息也汇总了过来。总体来说,华朝的行政能力是要优于平行时空的明朝的。继承了宋之官僚体系的华朝不同于继承元值官僚体系的明朝,两种官场文化和中华文明的传承性截然不同。其中糟粕精华的选择性继承,华朝显然要优越于明朝。 无论如何,当朱瑱要关注洛阳之战时,各方面的消息最终还是汇总了上来。 比起兵部一帮专业的司官,朱瑱这里的幕僚阵容也不可小觑。晋党本就和边军贴得极近,要说抽调几个专司军事的幕僚那还真是一句话的事情。 几个幕僚水平也有,面对洛阳之战很快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兵部说的不错。洛阳城内的确是没兵了,那点残兵败将,能有什么士气?” “福王这一手做的绝啊,不仅将仅有的生力军都给抽调光了,还将几个大将比如李宏之辈给带走了。这样将城内官军脊梁都抽掉了,还能拉出来做什么?” “流贼大势已成,之前破了州县掳掠了工匠、人手,兵甲。而且看来还要一些不得意的士子加入了流贼手中。听听那句话,杀牛羊备酒浆,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听听,这是一群泥腿子和武夫能说出来的民谣?” …… 一干幕僚说着,话里话外都是不看好洛阳的样子。 的确,洛阳眼下这境况,真的是不能在糟糕了。城内正规军不过区区三千,还有编练的三千新军。就这么六千人却要抵挡十万大军的围攻,这怎么守?当年张巡守淮阳的兵马都比这多呢。 而且,洛阳城大,尽管城防措施要优良一些。但实际上比起当时的淮阳更加艰难。大城不易守,因为大城需要的人手多! 洛阳城那么大,六千人铺上去能防多少人? 越是大城,越不容易守。只能说大城可以震慑宵小,如果敌军想要进攻大城,非大军强军不可为。反过来说,若是守军兵力太过微薄,守御大城就会变得十分困难。 故而,西府这边最后的判断也和兵部相同:洛阳已成绝地,当务之急是要将洛阳一地的糜烂局限起来!决不能让流贼得到洛阳的补充后声势勃张,成不可控制势! “衡王身为亲王,地位尊荣,决不能为流贼所辱!”朱瑱看着地图,轻声说了起来。他在军事上的确没有才能,但几十年的政治风波下,他的政治智慧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命黄河水师即刻戒备,防止流贼北窜,同时命其做最大努力营救衡王!” 东府唱衰衡王,西府也不看好衡王。 所有人对衡王,乃至对衡王的那个头号幕僚苏默都是一片冷嘲热讽。衡王自不量力要用微末之兵抵抗势众之敌,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智。至于苏默,亏得他也自诩是用兵奇才,在西南立下闪亮功业。而今看来,也是为了夺取洛阳而昏了头。 洛阳城的确是诱人无比,但这明显就是福王丢下来的坑,兵马都抽调逛了,差点还一把焚了洛阳的积蓄,这摆明了就是要用洛阳城埋葬衡王一系嘛。 这么个陷阱都看不出,就这点道行,大家的确是有些对衡王不屑起来。 当然,许是处于和东府不一致的步调。西府还是严令黄河水师营救衡王的,毕竟,一个亲王落在了反贼手里,还是天子胞弟,这对国朝的声望打击实在太大了。 东府的陆慷好歹还能将屎盆子扣在主持军事的西府上,但西府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国朝军事上的任何荣辱都实际上和西府挂钩。 “就当是怜悯吧……”启兴帝看了东西二府递上来的奏章,无奈地印玺盖了上去。动作熟稔,轻车熟路。也是,这样的活儿做得多了,也能熟能生巧了,只是当一个人形图章却绝不是启兴帝愿意看到的事情! “二弟……这一次朕能否翻身,可就看你了!”华言殊悄声道,胸中又是一阵气血翻涌。死死压住,华言徽面露苦笑。 开封城东百里外,梁山泊。 梁山泊这地方宋时有过一处好汉演义,但到了华朝这,早就沧海桑田,大半已经做了平地良田。 但你若是以为这里就重归了平静,那可就错了 国朝土地兼并得厉害,但每年能过新增的耕地却少之又少,就算有,也极少能落到普通百姓手里。 只是少归少,但毕竟还是有的。 比如这梁山泊,就因为沧海桑田后,水泊便成了陆地,于是多少贫民得了土地,山东,河南,江苏,湖北,安徽,各方移民集聚此处。同样,各色人物也掩身此间。 此刻,梁山泊深处一个宅院里。一个个大汉手持刀枪,身披铁甲护卫此中。 数十个看起来气度不凡的男女皆是面朝厅中上首一女子,五体拜礼:“吾等,拜见教主!” 白莲教教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援军和白莲教 洛阳惊变,开封府作为省城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巡抚大人陆宗预派出了闫友吉率领所部六千人出兵洛阳救援,消息传了出来,不熟悉开封军事的衡王府属官,也就是前来求援的骑士古诺欢喜万分。 洛阳的局势实在是太危险了,苏默这么身份贵重的人也不得不一直在前线坚守,鼓舞士气。可见大人物们是真正对守卫洛阳已经没什么底牌了,如此一想,古诺自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他虽是王府属官,却是特意挑选的忠直之人。这类人直性子,领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自然是一门心思想要完成,哪怕是忍受再多的冷脸和嘲讽。 眼见着官军终于排除了援军,他怎能不欢喜万分。 于是古诺拿着巡抚衙署的调兵公文直接跑进了军营里头,也就是闫友吉所部。 却不料,闫友吉根本不在军营。兵马倒是看着很多,热热闹闹地,一帮子人在军营里干啥的都有。遛鸟逗狗玩蛐蛐,打牌赌博唱戏曲,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看起来倒是人多,但流动来流动去的,根本没法点数。 好歹有这么多人都是穿着军服拿着兵器的,能帮上洛阳忙吧。古诺就这么想着,也没管一干冷脸找到了营中值守的军官。 留守的千户军官张庭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上下其手在一旁美娇~娘身上摸来摸去完了这才问古诺所来何事,也没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劲的。 古诺忍住惊奇和鄙视,他在洛阳里头,在湘南里头,军营里从来都是纪律严明,气氛肃杀的。就没见过这么“风流不羁”的军官,就算苏默名头再怎么风流,在军营里的作风也是一板一眼,十分严厉。 忍住了心中的怪异情绪,古诺说出了来意,自然是请闫友吉将军奉巡抚衙署的命令出兵救援洛阳。 得了军令,张庭倒是不敢怠慢。但脸上的难色却怎么都掩饰不去,态度一下子就恶劣了起来,打着官腔,这态度怎么都算不上好:“这个出兵事宜千头万绪,军中风气整顿,粮草辎重协调,民夫准备都需要时间。就……再议吧!” 古诺不耐了直接道:“兵贵从速!一应困难,以巡抚署衙的命令皆可协调完毕。在下只问闫将军此刻身在何处,请尽快发布!” 见古诺搬出了巡抚衙署的命令,张庭也抗不下去了,直接带着古诺到了镇安坊马前街。 马前街看起来没什么普通的,也就繁华一点,烟柳画桥,更加漂亮一些。似乎也就只是开封城里头一个普通地方罢了。 但这地方要说起来还真不普通。往前搁几百年的时候,这地方还出过一个奇女子。也就是当年大宋第一号小三李师师。 被皇帝陛下包养的天字第一号情妇李师师让镇安坊多了几分文华气,也多了几分胭脂味。于是历代开封城的红灯区都在马前街,数百年不动摇。 古诺虽然对开封人情不熟,但那个马滑霜浓的典故他还是知道的。这镇安坊里头干的什么买卖,那是再清楚不过! 古诺心下一阵冰凉,如此主将,让其救援洛阳能有用吗? 此刻,带路的张庭已经将古诺领着带到了一处名作知情楼的地方。知情楼门前倒是没什么莺莺燕燕地在招揽客人,只是一个干净伶俐的小厮坐着迎宾接应的活儿。虽如此,来来往往的人却对这知情楼一脸艳羡的样子。无数人来来往往,这知情楼倒是占了一个格外火热的地段。或者说,就这知情楼的牌子就让其门前车马不息,人往不绝。 显然,乱世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到青楼的生意。甚至,乱世之下,有的是人感觉到没有希望。抑郁之下,放纵享乐的更多。 就这么人来人往下,古诺突然顿住了脚步。 “闫友吉将军,巡抚署衙有令,即可出兵进剿叛贼!若是不然,军法处置!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援洛阳百姓。请将军速速发兵,评定叛乱,还我河南大好河山!请将军速速发兵……”古诺心下一横,立在街头,也不进这知情楼了,直接一嗓子吼了出来。 街头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感觉到绝望来享乐的除了本地的常客外,大部分就是从外间跑过来的难民了。这难民也有份三六九等的,有钱的大爷多得是。更何况他们也想着既然没了家业,还不如趁早享乐呢。 这个念头一下,突然有人跟他们说官军要出兵了,要剿灭叛贼了,要收复失地了,要给他们希望了! 这突兀间,所有人哪能不关注? “官军要进剿了?” “城内官军说是有六万人,对付这十多万叛贼应该不难吧。那些所谓叛贼,也不过只是一根木棍扛起来就算反贼。跟拿着铁甲的官军还比,应该打不过吧!” “只要官军平叛了,咱们的田庄店铺就没事了!我们也不必留在贵阳当异客了!” …… “出军,一定要出军!” ……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一干嫖客突然冲进了青楼里头。这个消息顿时把张庭给吓了一跳。他反应倒是很快,也顾不得怒骂古诺了,一溜烟地冲进了知情楼里头。 随后,两匹快马从知情楼里面冲了出来。一干嫖客把衣衫不整头发未理的闫友吉直接给逼了出来。 闹了这么一出,闫友吉在城内的名声是真臭了。巡抚衙署命其出兵,竟是躲到了女人的裤裆里头。这名头一传出来,他在城里头是别想混了。 再者一帮子嫖客每日追着,他就算在想拖也没办法了。 没辙,闫友吉只好出兵。 只是出兵也是有讲究的,闫友吉部的兵额是六千人。也就是说,闫友吉手里头应该是有六千兵马的。按说,六千兵马拉出去,除非是面对流民军那合计差不多过万的精锐。不然面对哪一部流民军也足够用了,要是能拉上洛阳城城头,再坚守几个月也是足够。 故而,巡抚署衙这消息传出去,一般的百姓还真都欢呼雀跃了。 他们似乎看见了洛阳城解围的喜讯,但真正知道关节的人都纷纷哀鸣了。这六千兵马哪里够,除非城里头拉出至少三万的官军,不然就别想真正解围洛阳。 一来是官军兵额缺失,吃空饷实在是太厉害了,最严重的闫友吉部六千人的兵马,实到也就两千左右。而且官军的战斗力实在堪忧,这两千人里头还大半是老弱病残之类的。真正能战斗打硬仗的,也就闫友吉自己的亲卫三百多人,再加上零零碎碎其他几个军官的亲卫,加起来的战斗部队也不超过五百人。 五百人,能将解洛阳之危? 这个念头一出来,谁都不由摇头了! 当然,这个事情闫友吉也清楚。两千人实在是太寒酸,满城盯着的事情,哪里能这么轻松就给他过关了? 于是闫友吉舍下了全部颜面,东拼西凑,求爹爹告奶奶地这才借了一千兵马,又拉着城里头一干浪荡子青皮之类的,一共凑出凑到了四千多,这才看起来像了点样子。 六千军额四千多兵马,算起来也是国朝里头吃空饷最少的那一部分了。 于是,闫友吉带着兵马到了巡抚衙署,领了开拔银,这才终于出城。 而这个时候,距离巡抚衙署命令发出已经过了七天了。 七天的时间里,洛阳的攻城战又是惨烈了一分。但闫友吉进军的步伐却不急不缓,很是悠然地沿着黄河向上,准备进发。 这个时候的古诺早就绝望了,他只是自己骑了一匹马,依旧是那匹跟随自己来洛阳的老马。老马一次高强度的快速报信后身体已经伤了,早就不能恢复到之前的巅峰状态了。 但老马却是一匹优良的河西马,也是古诺十分爱惜的座驾。这年头大战一起,什么东西都缺。战马这样珍贵的物资更是十分缺乏,古诺已经没有资格再浪费了。 他只是麻木地跟随这大军行进,大军新军的速度特别慢。一天下来,连二十里都走不到。 开封到洛阳四百里,骑军急行军一日百里,四日可至。若是步卒,正常行军一日五十里上下,八日可至。 而且,若是以这个速度救援。无论如何流贼都必须分出一部兵马过来阻截,不然到时候官军援军一个突袭,满盘被逆转都有可能。 但日行二十里都不到的官军…… 傻子才怕你耽误自己事儿呢! 古诺唯有绝望了。他只是眺望着西边的洛阳,期待那里出现奇迹。一旦洛阳城破,跟在衡王后头的所有人都完了。他古诺就算活下来这一辈子也算到头了! “安营扎寨!” 就当古诺愣神的时候,突然前头一阵骚动。一干大兵们纷纷欢呼雀跃,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一样。 的确算得上是喜事,因为可以安营扎寨歇息了。一日二十里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十分具有挑战性的活儿。能够休息睡觉,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至于出征? 等到洛阳,那会儿只怕洛阳都被打破了吧。既然救援目标没了,到时候还不就是选一个州城安顿下来,就当是一次春游吧! 这便是闫友吉的念头,他也累了,入了帅帐,便招手唤来了一员美目清秀的小将。小将褪去甲具后,露出了前凸后翘的身体。 见此,闫友吉却硬是让其穿戴好了甲具,随后这才大声淫笑了起来,让其跪下,走到了其身后。 就当他准备接下裤带的时候,突兀地,四周传来了一阵震天响的声音。 一员身着五色袍,衣裳华美,目光阴鹫的男子立在高~岗上。身下,是万余目光狂热的教众:“白莲保家园,起义卫苍生!杀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谁打脸 哗啦…… 皱巴巴的巡抚衙署调兵令被苏默洒落在了地上,看着眼前这位面容沮丧,整肃衣裳后难掩颓唐的王府属官,苏默却是满怀敬意:“败了就败了吧。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就算来了洛阳,也是白白添乱!” 古诺眼睁睁地看着这巡抚衙署的调兵令便苏默揉成了一个纸团,最后丢尽了故纸堆里。心中却再无波澜,之前给他无限希望和责任的援军已经灰飞烟灭了。 那日里,毫无防备的闫友吉部被打了一个大大的埋伏。一直就没怎么戒备的官军根本没有派出多少斥候去清场,甚至连基本的警卫戒严都没怎么安排。 于是官军这般才休息了不多久,白莲教的反贼就一窝蜂地打了过来。绝对过万的兵马如山如海将整个官军的营地漫了过去。 官军本就只有四千多人,按说兵甲皆有的情况下,打一仗下来不说击败叛匪,这保住营地徐徐观之还是可以的。 但官军实在是太渣了,本身自己本部兵马就不过两千多人,拼凑挪借才弄上了四千人。整个部队能打仗的就五百多人,这样的情况下,哪里敌得过过万的白莲教匪? 要知道,白莲教作为宗教职业造反者。其战斗意志比起流民军而言可是要更加恐怖了,尽管白莲教这些叛匪的装备比起流民军还不如。 但在人多势众,又是纷乱难辨的情势下,官军如千里泄水,一溃不可收拾。 官军败了,带着家丁想要左冲右突的闫友吉根本没有跑出去。领着三百家丁护卫的他甚至没有狠狠打一仗就自己先跑了。 主将一跑,军心自然就更加糜烂。 偏偏,就算领着三百家丁突围,闫友吉也没有逃出去。反而是被白莲教叛匪给活捉了! 趁着这个关头,手疾眼快又有老马相助的古诺倒是反应快。先一步瞅了一个空挡,单骑快马就跑了出去。 古诺千辛万苦从洛阳一路突围跑进了开封城,本以为救回了援军洛阳就有救了。却没想到官军派出的根本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打的混账军队。 六千人的编制,实际上有的军人连两千都不到。就算有五百好歹能打一下的兵马,主将却连一点都舍不得,结果被人家抱圆了全歼。 这样稀烂的军队拉出来,连古诺都感到一阵脸烫。 “只是……而今洛阳之危……如何解啊?“古诺发愁了起来。 对面的苏默却是悠然无比,看了一眼地图,反倒是问起了古诺开封城的情况:“洛阳无碍,只不过这开封城的安危却需要担忧了!” 古诺虽然满肚子疑惑,但却很迅速地将自己在开封城的见闻一一都说了出来。衡王华言徽选人的眼力劲不错,这古诺虽然资质一般,却心细手快将开封城的事情娓娓道来,还附带将满城百姓士绅往后的心理都给揣摩了一下。 “而今开封城。最为惶惶不安的想必就是那些高门显宦了。本以为流民军还远在洛阳,无须担心。但没想到,旦夕之间,又出现了一个白莲教匪。白莲教危害甚深,几百年沿袭。国朝屡次打击皆是无果。如此强韧之敌出现在洛阳,洛阳诸公只怕已经是一夕三惊了吧?”苏默轻松写意地说着。 突然一阵大笑传来,衡王府长史庞焕松步入厅内,看着面带轻松的庞焕松,苏默笑道:“怎么,今日流贼又发生了什么倒霉事儿。竟是让长史如此欢颜?” 庞焕松执手行礼,相对而坐,道:“这还真让你说对了。流贼前几日进攻势头的确极大,十万流贼轮流攻城,压力极大。但没有了那些边军老卒的加入,这些流贼的蚁附攻城充其量的确只是一点蚂蚁。只不过,这还是要多亏了言维的练兵之法。虽说这些兵士杀伐之上生疏得很,但与守城,却是大大缓解了人手短缺的困难。” 听了庞焕松这么一夸,看着一旁发愣的古诺。苏默只是令人端上清茶,道:“这些功劳我可不敢贪功。只不过流贼锐气已失,那几员首领光想着挑开刺头整编嫡系,却不肯投入精锐攻城,这早已失去了攻城之良机。普通流贼虽众,但其战力却连城内这些编练好的新军都不如。加上守城优势,一个新军能敌得过至少三名流贼的攻城。如此徒费人力,流贼早已失去了最初时的锐气,只能寄希望与相持战,用庞大的兵力优势来换取攻城的进度。” 此刻,一旁一直不大说话的古诺嗫嚅了嘴,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说道:“恕属下妄言。流民军势大力雄,十万流民军十万青壮储备。且洗劫了周边州县,尤其还得了洛仓储粮。有青壮,有粮食,兵力便源源不绝。而城中兵马不足,粮草不济,且官军乏困,再无援军。如此之势,我消彼长,如之奈何?” 听了古诺的话,苏默和庞焕松都是一愣。 但两人却没有斥责的意思,而是温言让祖诺坐下。最后还是苏默开口大笑了起来:“是谁说的我们兵寡将微?” “难道不是吗?殿下的奏报传入开封,可不知惹了多少开封人议论。说是殿下守洛阳实在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区区不过千五兵马,面对十万流贼,如此悬殊如何坚守?而且,殿下求援……嗳,开封人情冷暖,属下可是见了不止一回了。甚至连在青楼面前撒泼的手段都使了如此。若是殿下以为能寄望于朝廷援军……可开封便是如此,在燕京那等地方,冷暖之差,可想而知了!”古诺一番话说出来,悲愤无比,让一众人皆是沉默了起来。 场内这些小吏小卒们纷纷面带不忿,这些人也不是什么老奸巨猾的胥吏。而是由各省集聚洛阳的士子组成的。 洛阳大战,成立幕府的衡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招收人才的机会。 借助守城的名义,他几乎是将满城的人才都给收拢了过来。以至于竟然奢侈到用秀才举子充当胥吏的程度。 但同样,这对于这些士子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 面对古诺的听闻,这些士子早就满心站在了衡王一边。赤子之心最是单纯,也最是能明辨是非。是谁真正在坚守城池护卫百姓,是谁在关键时刻带领兵马逃走,高下之辨,立等可见。 如此鲜明,他们自然不会再犹豫了。 故而,听了古诺在开封城的遭遇。所有人都是愤懑:“开封城那群大老爷们也就知道耍耍官僚作风了,洛阳子民坚守家乡,宁死也不会让贼人一步!” “不错!旁人不救,难道我们就不能守这家乡,卫我父母了吗?这群渣滓,迟早有他们后悔的一天!” 一群人纷纷攘攘,最后还是赵尔阳看了一眼苏默似乎嗅到了什么信号,于是一声高吼道:“光说这些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筹措好征兵工作,前线作战是越发激烈了。新兵补充,刻不容缓!” “走!我去游说征兵!” “一起走,我也去!” …… 一干士子吏目纷纷高呼,苏默一个个送别。 目视着几人离开,他和庞焕松对视一眼,却是纷纷轻笑了起来。这一笑,弄得古诺一头雾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在苏默很快就解开了他的疑惑,对庞焕松道:“赤子之心让人感动啊。只不过想来有些人还是挺明白的,比如赵尔阳,就听懂了这弦外之音。” 庞焕松点头:“不错。除非流贼首领将最后精粹部分不惜代价地投入进攻城战,不然前线战局必然是稳定的。就算新兵有消耗也不会太多,不然福王府那边的开支又要暴增了。” 古诺隐隐听出了什么,刚要试探着问,苏默却一句话直接回绝了他:“你不是想着要出一口恶气吗?哈哈,到时候,有你再去洛阳的机会。等那会儿,你且看他们怎么变着法求你便是了!” 苏默一言说罢,重重一口浊气喷了出来。浑身舒爽! “喏!”古诺一声高亢应下,心胸突兀地热血澎湃起来。尽管尚未发生,但苏默既然说了,就已然让其坚信! 在如此人物手下做事,哪怕之前再如何屈辱,终究有这提气扬眉的时候! 开封城。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陆宗预站在城头上一阵眩晕,天旋地转下,他感觉所有人望过来的目光都是嘲讽。 怎么能不嘲讽! 开封城周遭治下,突兀地又是出现了数万反贼。 而且,还是历代朝廷打击了几百年的白莲教匪!一直以造反为大业的白莲教是宋时反宋,元时反元,华时反~华。总之就是一个铁杆的造反派,不造反浑身都不舒服。 这么一股破坏力巨大的力量,竟然潜伏在了开封! 之前洛阳出现的流贼造反就已然让开封的巡抚衙署三司台官脸上发烫不敢大声说话了,眼下又是来了一个白莲教匪,他河南巡抚陆宗预任职这么久,究竟是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全都吃屎去了吗? 所有人看着这位巡抚,以及身边的三司高官,纷纷面带沉郁。 无论如何,一个现实的问题败在了面前。 “如此官军,是守,还是抚,亦或者……剿?” 陆宗预眼眶发红:“决不能让洛阳那帮人嗤笑,发兵,剿匪!本官要亲自平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阵前倒戈 开封的官军是真红了眼了. 身为省城,又将洛阳此等繁华大都给剥落得如此境地。开封和洛阳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两座城市之间不和,反应到官场上,也是权力在争夺,影响力在比拼。 只不过一直以来靠着行政权力军事中心集中的缘故,开封都狠狠压了洛阳一头。 只是有压就有反弹,开封如此咄咄逼人。洛阳人自然是心有不甘,同样,开封人也害怕洛阳被反超后,他们脸上无光。对于官府而言,若是洛阳在和开封的比拼中落了一层,丢脸的可不仅仅是开封百姓了。其对于整个开封高官们都是一个巨大的威望打击,其影响力的伤害将直接决定一批官员的下台。 而今这情况,洛阳被数十万流民围攻已经让河南省高官们丢分不已了。若是开封府再被围了,这整个湖南省的高层都得下台,一个不落。 开封城城外的白莲教大军绝对是而今开封城上下所有人的心中刺,多留一息的时间都不行! 故而,陆宗预这个出兵的命令一出来,整个开封府的三司以罕见的效率开始运动起来。河南都司开始整顿城中为数不多的兵马,并且试图建立后勤体系,却发现可以动用的物资不仅管理乱七八糟,而且也是纷纷短缺,账册上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好在,随后河南布政使司在抚台陆宗预的亲自关注下,接管了后勤体系的筹建,组织武备,建立军需转通道。就这么一个忙碌下来,城内鸡飞狗跳。假借着军需转运名义的官差们大肆伸手,四处索要。 至于一直比较闲的按察使司也因此有了工作,抓流氓抓地痞,青皮无赖被横扫好几窝。似乎整个城内治安又迅速好转了起来。 整个城市一片热热闹闹地准备着出兵,三司全体都动了起来。而城内号称的十万官军也终于被派上了前线。 也许是军官们要求格外严厉了一点,故而官军们至少在出城的时候表现得还算个模样。搬空了整个开封城武库的官军还是没有完成全部的铁甲装备,在这个生铁产量已经高涨的年代,普通的铁甲已经可以充量供应了。之前开封城的武库也是十分丰富,但这会儿,却突兀地不知少了多少。 号称十万的官军出兵了五万,河南巡抚陆宗预亲自领兵为统帅,福王府世子华仪柳则为先锋大将,率领其统领的王府护军所部为主力,拱卫中军。 大军出城后,满城为之鼓舞。 而城外的白莲教匪则表现得依旧散乱,白莲教组织上十分严密,但应用在军事上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消化不良。 而今官军杀了过来,但白莲教的营地却依旧并未齐整。 直至等到官军已经到了冲锋即将发到的边界时,白莲教的兵马这才开始整顿。谁都觉得眼下的官军三万兵马齐齐压了上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显然,白莲教也没想到官军的动作会这么快。竟是刚刚击溃了一部官军他们就报复了过来,故而白莲教的准备也很匆匆。 但他们的反应很快,官军压了过来,有准备的斥候就传回了消息。 随后,整个白莲教的营地里全部动了起来。 整个白莲教的教兵大概在一万多人左右,其余战斗力差的裹胁而来或者聚集而来的流民军则在三万人左右,合计五万兵马,一点流民军军属也没带。 要知道,洛阳那帮子流民军都是带家属的。打仗到哪儿都不忘记家属,军营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城市,家庭兵马和一体。 但白莲教这里却出现了新现象,军政分离,分工明确的表现显然表示出了白莲教向着正规化发展的道路。 闲话不提,官军杀来的时候,白莲教匪以十分迅速的速度开始集结。随后,完成了战斗准备。 而官军这边呢,随着离城越远,官军们也越发保守了起来。除了在城内熟悉的地方耀武扬威外,面对白莲教匪,官军的前进步伐彻底停滞了下来。 甚至,官军这边除了最先一部最为光鲜亮丽的前锋大军外。其他各部都摆出了防守的架势,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对峙。 被官军行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白莲教匪忙着整顿组织进入战斗状态,而官军却随着离城越远,越发不敢向白莲教匪进攻。竟然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完成了作战准备。 程云已经对自己手下的兵士绝望了,手中的皮鞭不知挥舞了多少,但换来的却只是人群中更加畏惧地后退。 所有人都不想前进,他们拒绝了上风进攻的命令。 程云是一名千户,手下实际兵马五六百人。但今日,他却分外难堪地发现,以往巴结的基层军官们在战场上冷漠得可以。所有人都哄闹着拒绝了他进攻的命令,一大帮子小旗总旗的军官们默默看着自己的上峰,一个个百户都是左右为难。他们躲避着程云严厉的目光,却更不敢强令一干总旗小旗率领兵马出击。 整个官军是真的已经烂了,基层士兵们衣衫褴褛,负责一点的基层军官根本不希望自己的兵士去白白送死。实际上,没有了基层士兵的帮衬,这些基层军官也无法得以成势。反倒是高级一点比如千户官衔的军官,他们的生活状态就要好很多了。他们有军饷军额可以贪污,有军资军械可以贩卖。其控制的资源足以让他们的生活富裕,甚至还能用余下的资财训练一些亲卫。 亲卫实际上也是家丁,是程云控制整个军队最为关键的东西。 不得以,程云派出了自己一百余名亲卫。他算得上是千户之中比较舍得投入的了。其他千户手底下也就十几个几十个亲卫。 程云目光锐利,看着一干士卒,挥手示意亲卫拔出武器:“发布军令,全军出击。敢有不从者,军法处置。亲卫队全体转为军法队,出刀!” 哗啦啦…… 一片闪亮地刀光,百余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的亲卫队拔出了长刀。而人群之中并未得到完全补给的军士们只能穿着褴褛的军服,拖着生锈的短刀长刃,拿着泛黄枪头的长枪默默地排列其了队列。 就这么的,在折腾了一个时辰后,在上官们一层一层施压下来的强令下,士兵们开始向白莲教匪进攻。 中军阵中,河南巡抚陆宗预凑到了华仪柳身边。看着一个个有几分战阵模样的王府卫军,陆宗预似乎心安了一点:“此战,让王府卫军也跟着上吧。开战先利,也是容易落下大功的时候。” 华仪柳思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于是王府卫军也被派了上去。 最先出击的还是官军,第一次被派上去的差不多有八个千户,大概是五千余人的模样。其后跟上了王府卫军,王府卫军倒是全军出动,差不多六七千人全部派了上去。 兵马五万左右的官军第一波就派出了一万余主力,这个阵仗让白莲教匪一阵骚动。只不过骚动很快就被平息了下来。 白莲教匪没有后退,他们选择了前进。 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似乎也没有要合理分配体力的意思。官军们前进的速度却很慢,这并非是要体力分配,而是官军的沉默和低效的组织结构让官军在指挥上十分艰难。 接过指挥棒的华仪柳很快就感觉到了问题,他试图下令让官军的主力等候王府护军,让王府护军做先锋。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十分罕见的现象,一个个千户纷纷接受到了命令,并且下达了延缓前进的命令。 但官军前进的速度却诡异地有些加快了,似乎他们接受到的不是延缓前进的命令,而是要求加速前进的命令。 华仪柳目瞪口呆,他根本无法了解这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 但战局的发展不会因为华仪柳的目瞪口呆而停滞,相反,战局的发展坚定地不以任何人意志为转移地在前进。 从天空中望去,白莲教匪以较快的前进速度在前进着,而官军也同样开始微妙地加速。 两军相隔已经不足百步,似乎只需要瞬息之间就能爆发出最为猛烈的进攻。 两边的战阵都有些散乱了,华仪柳看着官军的加速,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他看着身边的兵马,这六千余精锐是福王府护军整训了大半月的结果,各种刺头都挑了出去,可谓是倾注了他几乎全部的心血。 “戒备!”华仪柳突兀地大喊:“全军戒备!防备在前!“ 前锋部官军的冲锋速度更快了,突兀地,前锋里头冒出了一堆声嘶力竭的声音:“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 “黄天将死.苍天将生。”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 五千余官军突兀地冒出了至少数十军官成分的白莲教匪,几乎瞬间就混乱的官军前锋一下子就失去了战斗力。 甚至,在白莲教匪和他们回合之后。一直想不通的华仪柳瞬间就想通了,他分明看到一名基层军官怒吼着转身过来,大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杀官兵啊!” 华仪柳张大了嘴.(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开封再败 “给我稳住!”陆宗预拼命地大喊,但身边的一干将领全部都是面如土色,身边亲卫纷纷戒备,竟是前方一倒戈后方立马就松动了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陆宗预才发现,文官的身份尽管让他们天然地凌驾于武官之上。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刻,他的命令却根本没人听了! 五千多官军啊,实数这么多都阵前倒戈了。这官军的战斗意志和白莲教匪的侵入情况将是有多恐怖? 无人能给以答案,他们以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反应快的直接拉起兵马就要跑了,反应慢的,则瞄了一眼见无人理睬自己,也是跟着大流跑了。 至于巡抚的命令? 那玩意管什么用,这年头他们算是看清楚了。手头有兵有钱就有权,文官?那玩意要不是手中拿着财权,他们才不会鸟! 至于现在,只要能保住命就够了,还管什么鸟文官的命令? 陆宗预心下猛地一缩,仿佛一只大手要将心脏给捏碎一样。 一念及此,陆宗预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起来。身边的随从倒是眼疾手快连忙扶了过来,恢复了一点神智的陆宗预看着前方福王府护军的旗帜,仿佛找到了最后一丝依靠,竭力大喊了起来:“快,快去交福王世子给我喊过来!不,给我请过来!” 陆宗预大喊。 一边的几个亲随此刻也知道根本不是摆谱的时候,立马纵马往着前头跑了过去。 此刻,华仪柳心中乱糟糟一片。各种信息飞快地挤入了脑海里,纷乱如麻地感觉让他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直至听到后方陆宗预的命令,华仪柳这才心中明悟了什么。 看着往日在整个中原说一不二的陆宗预此刻惶急如丧家之犬,华仪柳心下一片冷然。陆宗预的地位不可不高,身为超级世家陆家的重要人物,当今首相陆禅的亲弟。如此尊贵的身份,又是河南巡抚,统领一省军政。但眼下,在这乱世之中,却瞬间就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握。 失去了华朝这个庞然大物,失去了整个文官政治掌握的权力,区区一名文人根本没有掌握局势的能力。而这一切,就是因为陆宗预没有一支可以调动的兵马。他身边出了区区数百巡抚侍卫和幕僚外,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指挥得动的人了。 听见陆宗预过来求救,华仪柳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立马呼喝道:“全军撤军,华凡,领你部锐卒断后!不要恋战!” “全军撤军!” 华仪柳的命令一下达,王府护军顿时开始行动了起来。 比起反应迟钝的官军,这支王府护军的战斗力显然要靠谱一点。华凡所带领的锐卒也开始做出防御阵势断后,所谓锐卒,自然就是精锐。 华凡是福王一系的宗室,是宗室里头少数几个有才干的人物。将此人挑出来断后华仪柳能安心,不然随便换一个人,根本舍不得让手中精锐去断后。 差不多千余锐卒列阵,华凡却亲自领着三百强兵不退反进,反而一股子杀了上去。整个敌我双方的洪流中,身着赤色铁甲的三百亲卫和华凡犹如一小波逆流逆势而上。 逆势而上显然十分艰难,但华凡却打得漂亮无比。 三百强兵的确强悍,锐卒之中的精锐一撒出去,顿时犹如牛刀入黄油一般将白莲教匪的战阵给捅了一个破漏。 甚至,华凡还十分嚣张地领着三百强兵直接投捅进了三百步的范围,随后翻转过来,重新绕了一圈绞杀了一部白莲教匪。 区区三百人,却在瞬息之间便伤亡了近千白莲教匪。 如此声势,顿时让官军断后一部锐卒气势一盛。 及至白莲教大部主力开过来的时候,华凡这一部锐卒早已战阵俨然,先是一番弓弩齐射,随后再是铁枪攒刺,盾墙遮蔽。 如此俨然的战阵根本不是白莲教匪这样的乱民可以抵挡的,除了人海战术,他们根本拿不出什么可以克敌的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华凡耀武扬威地撤退了,他们成功断后,让王府护军一战扬名。 “废物!亏我辛辛苦苦设计如此之久,竟然连一部从洛阳打废了的残军都打不过!”白莲教教主胡三州怒声大喝:“将本教主的护教圣军派出去!眼下官军已经势弱,各部逃溃,你们要是连这样一帮子稀软的东西都打不过。全都给我拉出去点天灯!” 许是感受到了胡三州的怒火惊惧于点天灯的惩罚,也许是因为官军真的已经败局已定。总之,在胡三州的命令下,白莲教的叛军是彻底发狂了起来。 数万大军彻底冲了过去。官军却早就因为先锋一部倒戈相向,一部撤退无踪没了战斗的意志。 士气低落的官军甚至失去了指挥体系,整体松散下,五万大军一边谋划着撤退,一边抵抗微弱地面对着白莲教匪的进攻。 官军打仗向来如此,没有主将率领家丁奋勇作战,其他士兵,新兵也许还会为了一点点可能会到手的军功去死战。但老卒,却绝不会将力气放在注定没有回报的厮杀上。 二京官军,大半就是如此。 高级将领只想着保存自己的军队,低级将领只想着带领手下突围,底层战卒毫无士气,官军之败,已然定居。 于是,当白莲教匪漫山遍野地冲了过来时。 官军的后退终于成了溃退,而这其中,陆宗预的命令早就没人管了。 他只能悲愤地在幕僚的帮助下换上了一名撤退被斩的普通小兵的袍服,眼下就算是军法队再怎么严苛去砍杀小卒也阻止不了整个军势的溃退了。 陆宗预根本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一切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兀地发生。 为什么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将卒们,竟是在接战之处就发生了倒戈相向这样逆天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一直醉心于权术斗争的陆宗预明白自己输了。 他几乎将底~裤都给输了出来,一战失败,任何荣光都不再属于自己。他眼下只是在幕僚们随从们的帮助下试图将最后一点东西留下。 他想要留下自己的性命,却没有注意到一个仇恨的目光。 帝都,又是一起快马本来。 连挂四道金牌的骑士已然没有任何耀武扬威的气势了,一道金牌便代表一个至少三司级别的最紧急消息。连挂四道金牌,这便代表着这名骑士承载着整个省最为重要的命令,至少是代表了巡抚衙署,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四个衙门的最紧急消息。 如此一道紧急消息传入帝京,朝堂之上几乎又陷入到了一夕三惊的境地。 而今天子被罕见地从半夜里头吵醒了出来,甚至华言殊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命令宫城卫军戒严! 这是天子最后一段保命符了,他几乎是将所有的威严都舍弃了,只为了苦苦将大内的安保紧紧握在手里。 没有处理政务所需要的大量时间,天子便将大量时间用在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上。 故而,大半夜宫城被紧急叩响,也怪不得他会如此过度惊讶。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开封被围,河南巡抚陆宗预死于战中。”当首相陆慷一行人被搜身完毕深夜进入宫城后,他用沉重的语调将这一个消息说了出来。 此言一出,整个殿堂上几乎是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目瞪口呆,即便是已经听闻中原发生巨变的,此刻再次听到消息也不由恍然。 “这帝国,就要终结在他们手中了吗?”所有宰执们第一次考虑起了自己的职责。他们也不由想到了陆宗预当时的情景。 离开了这个庞大的帝国,离开了这个庞大的官僚体系。他们便要失去权力,一旦河南之局彻底糜烂,整个中原都要陷入混乱。到时候,湖北、陕西、山东,两京,山西都有随时陷入战火的可能。 一旦整个北中国都陷入战争,整个帝国的财赋不出两年就要崩溃。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恐怖的伤害了。 一时间,朝中诸公的话都有些艰涩了起来。 陆慷表情沉静,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沉静得好似什么都有打算有把握一样。一旁的朱瑱却是牙都咬碎了,半夜被喊醒来,整个人都深入了深深不详的预感。 果然,开封之局的情况传来朱瑱整个人都好像被重锤击中一样。 中原要乱了,就等于天下也要乱了。 论起责任,还有什么比西府更加需要负责的? 没人能想到中原的局势怎么突然就这么乱了起来,洛阳的一个火星似乎将整个中原积蓄已久的烈火彻底引燃了起来。前面有西南少数民族的叛乱,中间有贫苦农民的起义,到最后连职业造反家白莲教也冒了出来。 如此三座大山压上来,朱瑱明白,当朝主公必然有一人要出来承担责任了。 “真要将我咬出来……就别怪我心狠,将陆宗预在河南的疤痕给你一个不落地揭开了!”朱瑱想着,真正够资格背责任的不是陆慷就是朱瑱。(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洛阳活了 朱瑱若是要为此负责,一个罢官去职根本抵消不了。但陆慷却可以将责任全部推上来,把自己指摘干净!朱瑱显然不想坐以待毙,他手中也握着陆宗预在河南干的混账事。 到时候真算起来,大不了东西两府一起换大佬! 心中计较已定,陆慷却出列,缓缓摘下了头上的帽子:“臣为首相,却治下叛乱不靖,屡生大乱。臣有罪,请辞首相。” 朱瑱惊愕不已,启兴帝华言殊心中刚是巨喜,转眼间反应过来望向朱瑱。却见朱瑱呆呆的,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良久,启兴帝这才浑身冰凉地坐了下来,笑道:“国乱当头,首相更该振作才是,怎能如此轻易放弃?至于功过的确有罪,但这些且放着。国事为重,国事为重啊!” 启兴帝说罢,陆慷依旧是沉静着脸,道:“那臣下便奏请陛下,调陆禅战胜之兵急速回调湖北,入中原平叛!” “之前不是已经调了吗?”启兴帝纳闷了。 朱瑱此刻不能再沉默了,涩声道:“本是准备调兵八千入洛阳平叛。” “八千不够?”启兴帝目光肃然了起来。 陆慷声调平稳道:“请调兵马三万如中原平叛,许其节制之权。” 启兴帝心下悚然一惊,场内瞬间静谧了起来。 良久,华言殊这才幽幽道:“准了……” 三万陆家私兵进了中原,面对河南往京畿毫无险关要隘的情况下,他启兴帝当如何处? 洛阳府,流民军大营。 李闯脸色不大好看,有些阴沉,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犹豫之色。 冬去夏来,从衡王势单力薄到洛阳坚守,从李闯从一名区区护卫变成人人称颂的闯王。这差不多小半年过去了,时间飞快,变化也如沧海桑田,让人目不暇接。 谁也不会想到衡王和李闯这两个身份悬殊的人会成为如此敌手,谁也想不到,短短小半年的时间,平静的中原就如同落下了两颗巨大石子投入的平湖。 淤泥泛起,整个湖水一片污浊。 而李闯,也借着这片污浊成功地大鱼吃小鱼,最终成了这片湖水里面的深水猛兽。 人啊,一旦走上了高位,就再也没有当初那种闯荡的勇气了。一无所有,所以才敢打拼,才敢亡命。 可当一个人有了荣华富贵,有了兵马女人以后,还愿意去拼命吗? 有恒产者有恒心,有势力者,必然需要为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去考虑。李闯,已经不是几个月前敢一拍桌子就造反的李闯了。 他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大局,知道了利益得失。也因为这一次难关而显得优柔寡断! 不错,李闯的确犹豫了。 洛阳城的久攻不下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流民军的损伤已经到了一个难以忍受的地步。 人数差不多五十万的流民军青壮人数虽然极多,但人海战术也不是万能的。尤其当前线连续一个多月传来的全部都是失败消息时,所有人多不免人心惶惶起来。 流民军在一个多月的攻城至少已经发起了不少于六次的大规模攻城,但战果最为辉煌,距离胜利距离最近的反倒不是最后一次流民军十万大军全部用上的攻城,反而是第一次准备仓促许多的攻城。 流民军的人力优势的确恐怖,连篇的攻城器具都给守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但洛阳的优势也不少,比起人力,人口将近百万的洛阳城丝毫不逊。比起经济物资,除了粮食有些短缺受到管制外,作为中原雄城,当年太祖于此鏖战元军的大后方洛阳可谓是储备丰厚。更为难得的是洛阳的官方力量小,又有历代福王在此,就算官家们想要贪污,其权限和胆量都远不如开封。 故而,衡王手头接下的这摊子虽说被福王乱搞一气很是乱七八糟,但留下的底蕴依旧,当整个班子爆发起了强大管理能力的时候。洛阳其后的攻城战就打得越来越费解了。 第一次流民军的仓促攻城几乎将最主要的南门都给攻下了,若不是前线突击部队指挥官战死,只怕眼下李闯都坐进福王府的王座里了。 只是最近一次大规模攻城流民军就远没有取得这么大战果了,甚至连一个完整的缺口都没有夺下。 要知道,流民军这一次也是拉出了近千精锐选择突击的。 但这一次,流民军发现城头上的守御再也没有那种仓促和混乱了。甚至,除了一次千余精锐的突袭有指挥官带头压阵外,其他攻城守军只要老老实实按照命令守御就足够了。 而最让所有流民军痛苦的是城头上守军的兵力问题。 原本,流民军对攻取洛阳城最大的信心就是守军兵力缺乏。只要人海战术一上去,熬也能熬死守军,只要一等守军后劲乏力,他们就能随后攻城而上。 只是眼下,流民军们不得不悲愤地发现。城头守军的确是新兵,守御之上,完全需要身边的老卒带领。 但总不能没一回你都能有新兵上来吧? 一个多月,差不多半个百日的时间。几乎每一轮攻城都会换上一批新兵,仿佛,城市的深处有一个超级强悍的新兵营能够源源不断地将合格的士兵派上城头。 难道里头有撒豆成兵的神仙不成? 李闯不由怨愤地想着,但他却真的明白,而今流民军已经到了一个必须抉择的关头了。他能作用十数万兵马,实在是机缘巧合十分关键。 但同样一个失败就随时都有可能让看似庞大的流民军风崩离析,这个组织实在太松散了。不然李闯也不会那么爱惜自己的核心部队,开封一战他也有听说过。官军何其强悍?大华朝廷何其庞大? 但到了战场上就算是巡抚大人又如何?没实力还是一样被砍的菜! 既然如此,李闯当然不会随便浪费自己的核心部队去攻城。哪怕他们的实力再强大,那也不是用来专门啃这硬骨头的。 心中这般想着,李闯终究还是下不了用核心部队去攻城的勇气。 退一步讲,就算到时候攻进去了洛阳城,可他李闯的核心部队肯定要元气大伤。到时候核心部队要是比拼不过秦烈白杆,只怕这老大的位置就要让贤了。 这几天韩江一个劲将山寨里头什么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的故事说出来,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李闯是早就明白了。 一念及此,李闯叹了口气:“明日,让老二和老三都出八百锐卒,我出一千五。合兵五万,再打一次吧!” 李闯这般想着,却绝不会想到,而今城内的气氛早已大变了。 一大早,城中校场就被紧急集合了起来。 而从湖南会馆迁移到府军军营的新兵训练营也被紧急开拔了起来,一队队长龙在各自基层军官的带领下,迅速向洛阳校场过去。 一路上,各路兵马并未有什么慌乱。就算是一头雾水中接到命令的基层军官们,也并未有什么抗拒慌乱,十分自然地执行力命令。除了人群有些多以外,这似乎并未和哪一次寻常联系有什么区别。 不错,在激烈的将近两月的鏖战中。官军们已经极大压缩了新兵的训练时间,几乎刚刚成型可以使用就立马投入了战场。每一批新兵的训练时间压缩到了十五天,而城内到底有多少个新兵营却无人知道,似乎成了城内的最高机密。 只是一些眼睛活络一点的人才能够发现,整个城内的征兵工作从来没有降低过,反而是越来越大。随着围城日久,百姓们参军的热情也变得更加支持起来。 而每批次奔赴四城的守军,从未少于一个营一千六百人的的。至于主要的战场南门,一次新兵增援直接两个营。 从围城至今,城内地点神秘的新兵营已经累计投入了三个批次的增援。也就是说,将近两万新兵在短短五十余天的时间内被训练了出来。 但兵力最多的南城上守军最高时候也没有超过四千八的!整个城内的兵力就如同最高机密一样,谁也查探不出,但新兵的训练却从未停止过! 一切,仿佛突兀地在今日被揭露了出来。 初夏的天已经很早了,但整个城内火炬如龙还是十分壮观。黎明时站在城楼上值守的官兵们可以看到,一道道火龙汇聚了起来,整个城市似乎一瞬间活了过来。 无数官兵们看到这一幕,心胸中莫名地有一股子东西在燃烧。 他们,似乎看到了他们最渴望出现的一幕。 苏默行走在校场上,步履平缓,目光坚定,看着前方的拜将台缓缓步入。 场内,所有人的士兵已经集结完毕。所有军人以方阵集结,四十乘四十,一千六百人一个营。总共十二个方阵全部待命。 当苏默缓步登上拜将台的时候,十二个方阵一万九千二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苏默身上。 苏默目视方阵,突然一声大吼:“公平和公平公平,军人之荣誉,军人之守护,当以胜利注释,万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声动如雷,震慑九霄。(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出战 【今天更新晚了点,因为要考试,又中途胡闹在微博发了一个“网络作家强制休假制度的倡议”结果好一番辩驳这就给耽误了。抱歉,如常更新。想和微言互动的,可以去新浪微博“几字微言”互粉我,要互粉的和我说一声。】 洛阳城内官制颇为混乱,衡王以藩王的名义扩充王府属官,以这一套王府班子来掌握整个洛阳城的权力。 而洛阳府衙则成了衡王府的下属机构,更加确切一点,便是衡王掌握了洛阳的权力后近似于洛阳的帝王,而洛阳知府隋文焕则成了近似于洛阳的宰相。 当然,这个宰相级别的人还是很多的。 就是这样一个颇为别扭的体制中,洛阳的军制也就有些怪异了。 苏默是没有官职的要说有也是一个文官散阶,但谁都知道那玩意不作数。而今军队的最高长官都是一帮子新兵蛋~子,最高官职也不过千户。 军队里头没有高级军官固然可以让苏默去使劲折腾,但没有高级军官,最高层的指挥体系就无从谈起。 苏默没有被授予任何职位,但却实实在在地领着军队最高长官的权力。 而今华言徽弄出了拜将台这么一出,显然是为了加深苏默在军队中的权威。让其好解开后顾之忧,好好打一仗! “官军们从来就没想过要窝窝囊囊地在这里等候朝廷的兵马来援!”华言徽声音斩钉截铁:“这一仗,就算将寡人的府库全部搬空,就算让寡人也去吃糠咽菜,也要打出去!再怎么困难,也要反击!” “反击!” 这是整个洛阳城高层的命令,也一下子让满城为之欢呼了起来。 无论如何,将近两万兵马的出现让所有人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小民百姓们是不会去追究为什么会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兵马的。 他们只是为胜利的希望在欢呼。 官军要出击了,要收复失地了。要为这个城市所受的屈辱洗刷,要为衡王和满城百姓的荣誉去征战! 他们,不再龟缩城内! 一个个军人昂首挺胸,身披红袄战甲,手持钢枪利刃,结阵而出,威武而去。两万人的兵马在军官的组织下,井然有序,列队而出。 这一步安全按照新军规制锻炼出来的兵马虽然没有近代的火器部队,但从训练上,苏默的要求却更加严格。灌输集体精神,服从观念,以及军人荣誉感。 同时,苏默以新军守城的荣耀,在拔高军人满保卫家乡的信念同时,在城内革新百姓们对军队的观念。大力刷新吏治和风气的同时,从骨子里为这支军队注入新的灵魂。 一支有纪律,荣誉观念的军队! 而今从校场开拔出去,在满城百姓的注视下这支军队奔赴向了战场。他们的甲具并不算坚固,甚至更多的将士无法人手得到一幅甲具。他们的武器并非锋利,许多人手中的武器甚至还是旧军武库里翻新货色。 但所有人,从目光上,都能看见一股子昂然崭新的姿态。 这一支军队,似乎真的有新的东西带给他们。 两万官军,开南城门出击。 而这个时候的流民军,才刚刚开始准备攻城。一应攻城器械,云梯轒辒车之类的东西完全准备好了,就等着推出去再次攻城。 只不过,流民军而今的士气显然很低落。久攻不下对流民军的士气打击是很残酷的,这一次为了鼓舞士气,李闯已经拿出了很不舍的核心部队,连最强悍的骑卒都拿了出,三千骑卒,四千步卒! 四千步卒他准备投入两千,合计其他两人的两千,只要攻克一个点,就能带动整个大军的士气发动全面攻势! 到时候,除非三千精锐全折了,不然就是接连攻城,日夜不息也要将兵马全部堆上洛阳城! 李闯心中信念已定,一份豪言壮语在在精锐部队的誓师大会上高吼出来:“只要打进洛阳城,每人一个漂亮娘们。打进洛阳城,你们所有人都是功臣。是功臣,那老子他娘的就给你们钱,给你们钱,给你们粮食,给你娘们。给我打进去,你们的褡裢有多大,老子封赏的时候全给你们装满,杀进洛阳城!” …… 塔塔塔…… 就当李闯声嘶力竭地在誓师大会上高吼的时候,突兀地,一阵脚步声却十分不给面子打断了他的表演。 脚步声很整齐,步伐很坚定。两万人十二个方阵被摆开,命令之下,划一的动作。 无数寒光闪烁,无数铁血和坚定。官军兵马,出城了! 这个消息瞬间如同落下的大石将流民军军营搅乱起来,李闯首先命令兵马出动,开始弹压:“都不许乱,敢乱者,杀无赦!都乱什么?官军出来得正好,他敢出来不多在里头当乌龟,现在我们就能一举吃掉他们。打赢了这一仗,这洛阳就是我们的!” “整军,打垮官军!”李闯一声嘶吼,一旁的秦烈和白杆也开始赶了过来。 秦烈身披金甲,身边一个个骑士很是威风。看着官军,他倒是一派自信的模样:“怕个卵子,官军站在城头上够不着打不上,现在出来了,谁强谁弱,打他娘的就出来了!” 白杆也领着麾下两千边军步卒,万余流民军开始整军。只不过白杆瞥了一眼秦烈,却是心下有些打鼓。 见此,一边的带领亲卫的的亲卫将领白庞冷哼了一声,凑过来道:“打洛阳,就是个亏本的买卖。亏他们自诩精明,这一点都看不到。” 白杆目光一动,看了一眼官军还在颇远的距离外,一边下令兵马整顿一边示意白庞过来,低声问着道:“什么亏本的买卖,你说说!” 白庞不假思索道:“现在还不明白吗?这洛阳城从来就没缺过兵马,当初第一次攻城的时候要是咱们三方手中至少五千边军都投入进去,这洛阳只怕早就打了下来。但那会儿,就二当家这虎愣愣地将兵马都压了上去,大当家作为首领,却意思一下都不愿意。这么保全己身,谁愿意跟他卖命?再说亏本,这洛阳都打了这么久了。真要能打下去,早打下去了。现在等人家积蓄好兵马,锻炼好兵马了,还以为碰上了软柿子。我看,大当家的这是昏头了又舍不得拼命,如此优柔寡断,此战还能有什么胜算?” 白杆缓缓颔首,良久才道:“下面人的好手,这次你多挑挑放进亲卫里。谁要阻拦,直接砍了不必汇报。注意着点吧……” 白庞大喜,他这么拼命地蹑窜,不就是为了这一步吗?他是白杆的侄子还是嫡系不假,但能说话声音大,还得是手下实力足! “开战了,官军竟然主动进攻了!”白杆惊愕了一声,白庞收回了思绪立马加紧回去整顿兵马了。 说起整顿兵马,其实就是将流民军中那些壮实,敢打仗拼命的优秀种子给选出来。到时候,就算普通的流民军死伤再怎么厉害,他也不会感到可惜。反倒是可以在这样一次大战终收获一些从流民军中脱颖而出的优秀兵士。 官军,的确是主动开始进攻了。 比起以往他们见过的官军不同,以往的官军想要打仗,非得凑近三百步才会摆开架势。 但这一路官军却是直接在五百步的范围内拉开了架势! 很快白杆就释然了,因为李闯将自己最强的底子也给拉了出来。三千骑军,一个个都是边军老卒的精锐,这三千骑军才是李闯最强的底气! 至于官军,除了最核心部分一些看不出什么架势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让梁饶英,易顺两部上去冲一冲!”苏默发下命令,战场上的苏默传了一身山文甲,威风赫赫。书生之气尽去,肃然之下,威严不语而发。 梁饶英,易顺。是官军之中居与中游的两个营,此次打头阵,即使最辛苦的活儿,却也是最容易出功劳的活儿。 军人不想立功封侯拜将,那还算什么军人? 梁饶英和易顺很快就摆开架势上去了,李闯端坐中军大营里。这阵势被传出来的时候,秦烈一阵摩拳擦掌,上前请战道:“闯王,这一战头阵,我来打!” 李闯颔首,道:“那好。打完了,这一站的战利品都归你,我再让人拨一千副铁甲过去给你!” 秦烈一下子便兴奋了起来,自第一次攻城战失败后,他的底子就折损了许多,不得不处处和李闯跟紧。 眼下他拉出了老底子,终于让李闯舍得出血了。 三千多官军,扒拉下来就是两千多幅铁甲武器了!足够他重组一个亲卫营! “跟老子上,这一站,我领着亲卫亲自督战!”秦烈兴高采烈,立马拉上了自己所有的人手跟了上去。 他的精锐兵马的确不多,但却借着李闯的威风狐假虎威地吞吃了不少流民军。而今流民军十万兵马,李闯有悍卒悍卒四千余,骑卒三千,流民军三万,差不多兵马四万多。 其次便是老卒四千余,流民军两万余合并三万余的秦烈。最次才是老卒三千余,兵马差不多在两万人多点的白杆。 这就是而今流民军的十万大军,号称兵马五十万,实际上兵马十万底子。 秦烈的兵马很快上阵了,三万人齐齐压了上去,人多势众靠打群架的流民军这一次没有被派上前头。 那玩意,对付一般稀软的官军可以,但眼前想要秦烈却主要拿老卒啃下一点骨头,只要打顺利了,其他流民军自然能打鸡血一样冲上去。 “开战,拿了首级军功换娘们!”(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死战 【抱歉来晚了,明天还有一门补考。考完了就轻松了】 战鼓擂起,万人涌动。 官军的两个营三千余人摆上架势,对面的秦烈部流民军便大鼓涌了上来。差不多三万余人兵马的秦烈对上这十分之一的人数的确信心满满。 负责打头阵的是秦烈手下第一战将,秦虎。 要说秦烈的确运气不错,不仅之前招揽了一个边军骁将,现在手底下的这第一战将秦烈也是一号勇将。 手底下领着两千余老卒的秦虎是秦烈的嫡亲侄子,其父早亡,对秦烈忠心耿耿,而秦烈现在也无子,对其奉若亲人。 秦虎领着兵马上了战场,两军缓缓逼近,秦烈没有骑马,反而是披着重甲持着重斧走在了己方最前。 将官带头,士卒自然也生出了奋勇之心。 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秦烈也慢慢地从步行变成了快跑,直至到两军将近的时候,一头冲上,身后数十亲卫簇拥着一起发起了冲锋。 官军这边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梁饶英,易顺两人所部兵马以掎角之势并行前进,彼此呼应。 对此,秦烈反应到也快。又是派出了五千流民军攻击梁饶英一部。 五千杂兵进场,秦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冲锋的箭头直接就对准了易顺所部,官军的战阵都是四方形的,军官却并不被围在中间,而是自己领着亲卫自成一部,哪里最为需要战斗,军官就出现在哪里。 两千余老卒冲上来,战斗顿时爆发。 秦虎的冲击十分用力,锥形战阵的冲击选择也异常精准,瞄准的就是官军方阵中最为薄弱的衔接点。 易顺一部的训练很刻苦,但在战场上,刻苦是一回事,能不能有作用是另一回事。经验的缺乏在战场上,更加致命。 之前秦虎让麾下老卒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点冲过去,结果易顺便跟着变幻战阵准备营地。在战阵的移动之中,顿时就被眼尖的秦虎瞅中了一个薄弱衔接点。 秦虎带着数十亲卫切入了进去,虎头大刀大起大落,几个人头飞舞间,四十人乘四十人的战阵瞬息就破开了一个口子。 而此刻,两千老卒这才紧接着赶了过来。 “苏默怎能如此不智?区区三千兵马,就敢对阵三万人?就说这分兵,五千杂兵牵扯了梁饶英。现在秦虎一部贼军主力,要易顺新成之军如何抵挡?”说话的是王府属官,军务参议步舜。此人是南京人,游历中原,所识颇广,尤其在军务上也有见解。城中整训新兵征收,其征兵条款,苏默也是赞同。 只是眼下发难,所有人都不由侧目。 衡王华言徽没有制止,他只是缓缓颔首:“苏默当是有准备的!” 苏默没有动作,他的目光一直很坚定,注视着战场上的变化。 战场上的变化来了,易顺怒吼一声,手中画戟猛地迎着秦虎冲了上去:“贼将够胆冲阵,受死来!” 虽是低弱之军,但易顺却没有一点怯场,更没有半分怯弱。提着战场上并不多见的一杆画戟就迎着这流民军中前几号猛将冲了上去。 秦虎舔唇一笑,方才一番血雨之中,他身上已然染血,被一小卒割断了发髻,披头散发下,带着血雨的笑容分外狰狞:“好胆,吃我一击!” 就这么说着,一干小兵们很快让开了一条通道。 而易顺和秦虎却再次猛地撞在了一起,一阵振聋的声响中,画戟和虎头大刀装在了一起。随后是两人使劲巧力间的微末操控,顺着力道,又是接连数击。飞快的动作之间,一道道致命的杀伐之技使出,当两道血雨喷出来后,两支军队已然全面冲杀了起来。 就算是在三国时期,对将的时候也是极其难得。 两人短暂的交锋只是将双方部下对战斗的渴望彻底撩拨了起来,战斗在接触之始便陷入了白热化。 流民军的这支军队果然不愧精锐之名,老卒之间的战斗意志或许会成问题,但在流民军相对健康的指挥体系下,老卒的战斗意志还算坚定。在上级军官的指挥下,每一个老卒都将十几年沙场下来学习到的杀伐技巧使用在了战场上。 而官军对此的选择,则是战阵一体的运用。 四十人乘四十人的方阵带给官军最大的好处便是将集体的力量运用在了一体,当无数个强悍个体冲击过来的时候,成军仓促的官军在集体的力量下,这才能够应对。 刀盾护卫在前,枪林攒刺在后。方阵四面八方的如此应对如同一个刺猬,让不断冲上来的流贼精锐在其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被易顺的挑将所弥补的漏洞让这支流民军精锐失去了一开始突破战局的缺口,对此,秦虎发疯一般增兵突进。 “打下了洛阳,你们一个个要什么老子都给你们要了,三倍的军功悬赏,拿着我的脑袋给你们担保!给我上,要了军功,升官发财!打输了这一仗,老子都没脸活下去,给我冲,冲!”秦虎口中含血,历喝着:“亲卫队作执法队,留在后面冲的慢的,统统斩了!” 关键时刻,便是当宝一样的老卒秦虎也不吝惜了。 几颗人头后,老卒们果然是疯狂了。他们的确没什么纪律,但碰上疯狂的上司,他们也不得不疯狂起来。 所有人老卒们纷纷嘶吼着将体力宣泄出来,因为三倍的悬赏,因为死亡的恐惧。两千战卒很快就堆了上去,易顺的压力倍增,喉中腥甜的他早就被护卫在了方阵的最中心。对此,易顺再次提起了画戟:“亲卫队跟我上去,就算战死,也不能丢了大帅的面子!胯下还带卵子的都给我顶住,死战,为了军人的荣誉和守护!” “死战!” “死战!” 官军怒声大吼,战况变得越发激烈起来。 两边纷纷都毫不吝惜自己手下的生命,两千多流贼老卒率先取得战果。这些老卒果然不愧是在边军里头摸爬滚打十几年的,纵然当了这么久的兵油子,但战场上拼命就是最好的保命。真正发威起来,爆发的战斗力无与伦比。 老卒们的小范围组合极其精妙,大多不是单打独斗的老卒彼此之间当然有关系好的朋友或者团结紧密的团体。 放在战场上,就是说一个个都是能将后背交给战友的袍泽! 如此信任,在小范围的配合战术下,自然是威力无穷。一个个犀利的小范围突击,小范围凿穿,很快就在官军的拼死防御下突破了一个个微弱的缺口。 若不是官军们在死战的口号下太过疯狂,想必就算是碰上蒙古人的精骑,他们也能在一刻钟内让其远遁。 但官军没有,为了军人的荣誉,为了身后的守护,易顺一部官军们没有一个退后。 第一批战死的全部都是军官,战死之后战场临时晋升制度让指挥体系不断维持,而咳血的易顺更是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一次次冲在了最前头。 脑海之中,回荡着苏默拜将台的那句话,易顺的血,再不冷却:“为了军人的守护和荣誉!” 梁饶英双目血红:“就眼前这五千杂兵,你们还不敢死战?老子都为你们羞愧!你们一个个亏得自称是老卒,但看看那些贼兵,看看你们,就你们,也配称是军人?看看身上这层皮,老子要死战杀光了这群杂兵去救兄弟。是军人的,跟我上!” 梁饶英部大部分是之前的留下的官军,一直以来战斗意志颇为薄弱。其中有过闹事经历的,更是怕自己被当做炮灰不明不白死在战场上。 反倒是秦虎,看出了梁饶英部兵马多是老卒,战阵更加熟稔,反而不敢进击。 如此一来,老卒们躲过一劫,迎来的只是五千余杂兵。杂兵应付起来很容易,但梁饶英这血性汉子却怎么也无法指挥其麾下战士发起大规模进攻。 现在见兄弟部队如此危急,梁饶英是真的没脸了,羞躁无比后,梁饶英已然暴走:“杀过去,干死这群杂兵,救兄弟!” “杀过去,老子这丢脸三十年,今天哪怕就是白死了,也不能再窝囊了!” “杀回去,要是俺娘问起来,我就算是躺在地下,也能骄傲地让俺娘说一声他儿子有种!” “杀!” 一千六百名梁饶英部官军发狂了一般冲向了这五千杂兵,领着五千杂兵的流民军将领王帅见此欲哭无泪,他根本就不想拼命。但身后秦烈目光炯炯,他也只得将自己的亲卫部队派上去,大概三百多人的锐卒也跟着砍杀起了溃退的流民军杂兵。 他明白眼下只要坚持下去,秦虎就能啃下这一千六的官军,要是不能趁着两部官军分兵的漏洞吃掉,之后再找到机会就几乎不可能了。 故而,就算杂兵全部折了,他也得将亲卫部队投入上去。不然流民军内他就别想活下去了! 只要等秦虎啃下! 此刻,无数老卒拼命的效果越发大了,一个个漏洞不断被凿开,被突袭进去。也许再过半个时辰,也许就在下一刻钟,甚至下一息,官军就要败了…… 一直注视的战场的苏默见到这里,终于重新缓缓抬起了右手。 一旁的传令兵瞪大眼睛,聚光回神看着苏默的左手。 苏默的左手全部张开,五个手指头修长白皙,很是好看。传令兵没管这些,他迅速记录下了命令:“五个手指头,代表着五个营的出击!” 五个营,就是六千人。 看来苏大帅是下定决心要挽回占据了,六千人的投入,很快就要逼出白杆,甚至李闯的本部吧? 传令兵默默记下,目光却并未离开苏默。 他的忠于职守是正确的,因为苏默随后缓缓握紧了右手成拳:“全军准备,随时出击!云天,曹斌,两部待命!”(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战局起 【考完了,松口气】 十二个营,除去先行派出的两个营,以及神秘的一直在苏默身边不动的云天、曹斌两个营外,就是整个官军此次出战的主力了! “出战!” 苏默命令既下,战鼓顿时激扬了起来。 此时城头上的步舜又是嚷嚷了起来:“苏默公子这是意欲何为?方才出兵如此小气,区区两个营的兵马就要撼动对方兵马三万。如今见情势危急了,又是倾巢而出!才不过小挫就如此孤注一掷,这真的是为将者该有的素质吗?” 步舜紧接着立刻分析起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巴拉巴拉一大堆,城头上众人的表情越发微妙了起来。 实际上,这里头没有一个人对步舜有好感。 只是衡王将其招入了府中担任军务参议释放出来的信号却让人不得不为之深思,作为而今国朝少有的治兵常胜者,苏默在国朝军事领域上已然名声大噪。衡王在垂询军事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以苏默的意见为主。虽说苏默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主动,但实际上谁都能看得出来在,衡王在军事策略上,基本上完全为苏默左右。 为上者被下属左右是一个十分恐怖的事情,谁都不想有一个如此强势的属下。眼下苏默出去征战,衡王以十分高调的名义为其建立了拜将台,殊荣无比。可转过头来,却又吸收了一大批所谓军务参议,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一些了。 不错,除了步舜,还有许多军务参议。只不过步舜胆大一点,遇到一点动静就敢议论。而且说起来还的确在理,其游历后的见解和眼光也不算有水分。 其他参议见无人反对,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有谈天说地的,也有直接说军略失误的。 更有那犀利的直接就请令大喊,要求改正错误:“如此孤注一掷,这是为将者的负责吗?要知道贼军还有兵马七万。己方两万兵马上去,足足差了五万人。一旦战败,这将怎么收拾?当务之急,当是缓缓收拾为要!先救己方两营破秦烈所部,再徐徐图之!” “不错,吾等请殿下上阵,速速收拾局面!” …… 到了这会儿,一直不大说话的张赫突然清咳了一声:“我们身在后方,不能为前线将士多帮点忙已经很内疚了。这会儿还去添乱,可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步舜顿时怒目过去。 张赫斜睨了一眼,理也不想理的样子。 步舜刚要开腔,侍卫统领李荡山却道:“殿下。末将请战!” 李荡山如此开腔让衡王微微一皱眉,步舜又要说话的时候,衡王却抢先开口了:“你去吧。板甲可以启封了!” 步舜顿时便泄气了,退到了后头,一言不发。 战场,鼓声正隆,真正十个营的上阵让整个流民军一阵鸡飞狗跳。首先发狂的就是秦烈:“还不快让秦虎退回来!这个时候,决不能和官军硬拼。这个时候伤的可都是我的老底子啊!” 秦烈是真的抓狂了,还以为官军真正给了他一个欺负弱小的机会呢。没想到,这才刚开打没一天呢,官军就全军压上了。 而这个时候,秦烈的最大本钱都压了上去。 两千多将老卒精锐是秦烈在流民军内生存的本钱,其余什么杂兵倒是有点用,但也就挑选老卒的时候可以用用,壮壮声势倒是不错,但对上官军精锐根本不济事。 眼下官军一万六的兵马全部压了上来,秦烈顿时就慌神了。 他也不知道官军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威猛了起来,之前城门上联大四千的兵马都没有。但突然间,主力出战的兵马一下子就有了两万。 如此反差让秦烈有阵子心慌,眼见着自己的骨血两千多人都砸了进去还没破掉官军一个营,他心下那股子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别提了。 好歹稳住了心神,秦烈开始让自己的其余本部余下的两千老卒过去护阵,又命令其余两万余流民军杂兵一拥而上过去迎敌。 但官军的犀利显然超出了秦烈的预料,己方袍泽被围,其他官军都是一体训练出来的。这袍泽情深最是浓重的时候,自然同仇敌忾,苏默命令既下,立马就有三个营火速冲锋过来救援了。 五千人的投入很快就逆转了占据的改变,最先取得战果的是得到一个营支援的梁饶英所部。五千杂兵尽管有了后续杂兵的支持,但杂兵终究是杂兵。战斗意志低落,装备差劲,几乎没有指挥的杂兵根本无法和训练精良,战斗意志强悍的官军对抗。 取得突破之后,又是两个营一左一右夹击向了秦虎所部。 此刻的秦虎反倒是陷入了困境之中,只不过他反应倒是快。本身就没有被缠住,立刻命令一部兵马断后,领着其余一半左右的兵力开始突围,选择撤退。 就这么一阵乱战,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中。当苏默派出了三个营的兵力全面进攻后,秦烈所部就接连败退。 于此,流民军内部却陷入了争论之中。 李闯下不了决心,他手下有将近七千的老卒精锐。这都是完全压过两个兄弟的精锐兵马,尤其是三千甲骑。尽管成军之后再无战斗,但李闯却对其分外爱护。因为,骑军才是中原这平坦地形里最为精锐强悍的存在。 有了这三千骑卒,他面对两万官军步卒都有信心! 但李闯却下不了决心! 秦烈哭丧着脸,口中不住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损失:“一个夹击照面,再加上之前的战损,这一千多老卒就没了。这些可都是心尖子的精锐啊,没了这,咱们三兄弟打天下那就少了一份力气了。大哥,快出兵吧。这一仗要是答应了,剥下来一万多铁甲都有富裕,到时候恢复骨血还有机会。可要是就这么僵下去,指不定城内还会给苏默多少援助。要是等他再变出两万兵马,咱不说围洛阳了。这中原还有没有咱们的天下可就说不清了!” 李闯深吸了一口气:“俞起,你领所部兵马,四千步卒,全部出战!” 白杆双目突然一缩,浑身打了一个激励,上前大胜喝道:“大哥,小弟也出两千步卒,出兵和这群官军崽子死干!” “好!”李闯双目顿时发光,似乎浑身都散发起来那股子当初俾睨天下的气质:“我们起义造反为天下苍生讨一个公道,今日起,就和官军好好说清楚。这天下,到底还是咱老百姓的。现在,十万大军,和他苏默战一场,打下这洛阳城。让洛阳城我太平之国都!到时候,定都立国,尔等都是开国功臣!” 许是李闯的振作让大家振作了起来,也许是这开国功臣四个字真正刺激了所有人。 顿时,一帮子将领们纷纷大喝起来:“我等,皆奉闯王命令,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整个流民军再次运转了起来,秦烈大大松了口气。可眼看着秦虎那沮丧的面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看着官军这边,满脸阴森。 只是眼角瞥到白杆那莫名其妙的表情时,却突兀地心里有了别的念头:“这厮,莫不是要出工不出力吧……” 他没有想到预料会成为事实。 但全面战争已经爆发,上午那会儿的战斗只是给了大家一点点缓冲的时间。官军吃饱之后,还未开午餐的流民军对上了全面来袭的官军。 以突兀的全军突击压垮秦烈的流民军似乎愤怒了,他们接受不了失败。 当李闯将四千老卒全部派出来的时候,整个流民军的所有核心战斗力彻底释放了出来。 六千老卒为先锋,其后浩浩荡荡,分批跟进的杂兵成了辅助。 将近十万大军围上,源源不断的兵力围上来,已然让官军的情势变得最为险恶起来。 只不过,主持占据的苏默依旧从容冷静。他的目光逡巡着战场,等待着战斗的全面爆发。 首先是大波杂兵的靠近,这些人冲锋一鼓作气势如虎,看起来有几分样子。冲的反倒是比老卒还要快些了。 首先对上的三个营应对还算轻松,但随着数量的增加,压力也变得缓慢却异常坚定起来。哪怕三个营方阵面前已经堆满了尸骨,但源源不断的兵力优势依旧逼迫得官军不得不合兵一处,合理应对。 五个营的组合在战场上悄悄旋转起来,试图化作一个个巨大的齿轮将一切挤压碾碎。 前来的杂兵根本没有那个技术含量来破解,他们既缺乏官军的配合默契,训练有素。也缺乏边军老卒的悍勇和个人技巧强悍。 杂兵只是杂兵,除了堆数量以外并不能在战场上发挥主要作用。 故而,这五个营很是威武地在战场上发威了一段时间。惹得其他还未投入进去的七个营干看着眼馋,却在苏默的命令下没有全部投入进去。 但很快好戏就结束了。 六千边军老卒的出现足以改变战场,苏默的六个营也随之投入了进去。 大战,全面爆发。 但战局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高速曹斌,直接进攻,不必防御。击溃他们,胜利,等待我们的欢呼!”苏默目光坚定,他相信,有曹斌带领的三千弩手在。就算是边军老卒,也别想讨好!(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决战 【说点不好的消息,这本书会提前完本。心里很难过,无从下手。写得好慢】 苏默的命令下达后,最后六个营也奔赴上战场了。 六个营,将近一万人的加入让整个广阔的战场更加激烈了起来。十几万人的杀伐不是游戏,整个视野内,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厮杀的声音。苏默早就下了马,上了官军建造的瞭望台上。 瞭望台上,极目远望,遥隔数千步外便是流民军的瞭望台。 广阔的战场上,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头。无数人头攒动,无数刀枪血雨。 当苏默六个营派上去后,流民军的全面进攻也恰此时发动了起来。六千老卒和数万杂兵的一拥而上让流民军的士气振作了起来,同样带给了官军极大的压力。 六千老卒看起来也人数众多,但放在数量以十万计的战场上,自然就不起眼了。 为了凿穿官军的战阵,六千老卒汇聚成了一个个锋锐的尖头,试图寻找出官军最为薄弱的方式。 但这一回,苏默却罕见地干涉了战局:“发起反冲锋,长阵盾御。乙级计划准备!” 苏默大喊一声,自有传令兵高声呼喝着将命令传达到各级军官。 无人质疑苏默的命令,他们做出的选择只有服从。 首先是两个营发起反冲锋,三千人的反冲锋在数万人的浪潮之中显得十分渺小。但官军的战斗意志却十分旺盛,牺牲精神远胜于对手。 就算是战斗力强悍的老卒,对上这群不怕死的官军也有些发憷。 但同样,在远胜于己方的人数优势下,官军的反冲锋尽管带来了不菲的杀伤。却也给自己带来了高昂的代价,至少数百人抛尸当场。 当两个营重新回来的时候,苏默一阵心痛。这两营这一仗打完,必然是打残的结局了,若是不妙,建制都要毁去。 两个营的牺牲是值得的,当两个营回归后方的休整待命的时候。其余六个营已经排出了一个超大规模的长阵。 长阵也就是前三排刀盾手,后面三五排的长枪手,弓手。 只不过,这一回前面六个营近万人摆出了长阵后,后方却并未成规模的弓手。长阵已经形成,横款近千步的长阵微微呈现一个凹形迎敌。 而此刻刚刚被反冲锋打落出一个距离的流民军还在大约百步外的地方。 这一次反冲锋的效果很显著,完全打乱了流民军的进攻节奏。逼迫流民军不得不重整旗鼓。 短暂的间歇后,官军的长阵已成。 此刻流民军的瞭望台上,秦烈笑容渐开,他也是打了几仗,带了几个月兵马的人了。这眼光当然不会依旧只是从前那样的土匪目光。 军略上的东西也许是天赋的缘故,秦烈的眼界倒也开阔有些本事。此刻见战局这般变化,顿时大笑了起来:“官军若是层层阻截,以方阵彼此呼应,坚守硬抗。那我们还真没有把握能够一战胜之,但眼下苏默不知是怎么的昏了头。竟是连这样的昏招都使了出来。千步的距离,一字排开,每一层却只不过顶多十人。如此广阔,的确倒是将我们全部拦住了。但他就没想到,如此一来,他的防御就变得极度薄弱了吗?” 秦烈言之凿凿,所有人也纷纷注视了过去。 果然,官军变阵了。发起一个反冲锋打出了一个暂停后,官军利用这个空当的时间变阵,千余步的距离,将整个战场的作战直径恰好覆盖了起来。等于是拦住了流民军所有的进攻面。 毕竟,再绕开千余步的距离绕到后头,时间上指挥上或许能想办法,但在到时候配合却根本不行。流民军的配合,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巨大的问题。百人规模以上的流民军根本就没有配合可言了,除了在松散的组织体系下大范围内能做到呼应以外,根本没法强求战场上的精细控制。 但官军却不同,纪律严格的官军在控制和协调上展现了极高的指挥艺术,而这一切,则全部都在苏默一条条快速有效的命令中得以达成。 同样,在苏默手中锻炼出来的这批大小军官们也十分合格,这才是苏默能够真正如臂指使军队的关键。 总而言之,在苏默的指挥下,这个阵法变化很是绚丽地在一干流民军将领的眼中完成了下来。 只不过变阵虽然漂亮,但流民军上下却是纷纷大笑了起来。 “苏默小儿,也不过如此!”白杆捧着秦烈的话,心底里却莫名地警惕了起来,只不过口中依旧道:“大哥,二哥,以小弟看官军这是自取灭亡。老天都在帮大哥啊!” 众人顿时纷纷一阵阿谀,留守的流民军已经不多了。能够打硬仗的除了李闯本部的三千骑卒外,就只留下了一帮子杂兵。 也是,要是这般都不能将官军给击破,那他们是真正没有底牌了。 白杆听着这些阿谀,心中看了一眼那些骑卒。心想要不要提议这个时候让李闯把骑卒也派出去,他总是觉得,苏默这般名人。在西南做了那么大功业,又在湖南将千年世家陆家都给逼退了。怎么说,也当是个智计绝顶的人物。既然是这样一个强悍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轻易的破洞? 肯定有问题啊! 白杆心中怒吼,只是也许他看向那些骑卒这“几”眼着实有些多了。以至于李闯竟是很反应灵敏地看了过来,微笑道:“老三也喜欢干骑军?” 白杆下意识地点了个头,但紧接着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连忙摇头道:“大哥说笑了。骑卒如此费神,我可弄不好弄不好。只是大军……这个……咳咳,我是想。有大哥如此大军,这天下,就当入大哥之手!” 李闯脸色慢慢回转,悠然点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就不再过问,就这么一眼,让白杆心底下那点诚心顿时烟消云散。 似乎,所有人都对冲破官军的这成阵充满了信心,唯独白杆没有。 流民军的大攻势终于再度发起了,当官军这单薄的战阵形成后,流民军上下士气高涨,心理优势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人看着这单薄的战阵,仿佛不过稍待片刻的时间就能将这近万官军剿杀,随后冲进洛阳城,抢光,烧光,杀光,拿光…… 冲锋发起,领头的李闯亲卫将领俞起紧握着手中的长枪,声音已经嘶哑。 流民军可没那么好的指挥体系,尽管他的亲卫跑的酸软将命令尽量传到下边。但很多时候中层军官执行起来都有偏差。 好歹依靠着基层军官丰富的经验这才没有偏转太厉害。 此刻,刚刚打回反冲锋的俞起很是不甘。他拼命地抽打着手底下的这些中层军官,竭力嘶吼着传达命令重新组织进攻。 这些中层军官实在是有些让他瞧不起,边军之中,最是精华的部分在那些老实巴交,胆敢死战的小卒子身上。其次才是那些经验丰富,活的最久,杀伐手段最强的老卒,只不过老卒多是兵油子,关键时刻不顶事。再次,这就是这些中层军官了。要说打打杀杀他们也会,但不仅关键时刻不能顶事,而且还掌握着指挥权。很多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保存实力,收揽自己的核心力量,隐隐打算脱离李闯的控制。 故而,对付这些人,俞起是从来没好颜色过的:“今日死战,尔等若是不出力气。我亲卫队的铡刀也不是摆设!眼下军功分润,拿不到军功的直接军官一律处死!听明白了吗,是处死!拿到军功的,我亲自拿人头担保为你们请功!眼下,所有人给我听着,胜者荣,败者死!” 俞起怒声大吼,手下六千老卒也是知道这老大是要拼命了。 所有人面色肃然地开拔了过去,唯有白庞脸色难看无比。 他被派出来领着兵马跟随俞起心动,按说他们本该是平级的。但谁让俞起掌握了两倍的力量呢,这年头,谁拳头大人马多谁就是老大。更何况这还是李闯的主场。 如此一对比,自然是有了上下高低之分。 白庞对命令只有服从的份儿,但这不代表他就心甘情愿。两千多老卒啊,就要葬送在这里吗? 他不由想到了刚刚白杆亲兵穿过来的消息。 一念及此,白庞对几个亲信目光使了眼色。几人微不可查间靠了过来,稍待,几人相视一点头。 “出击!” “咚咚咚…… 全面进击的命令在此发出,无数流民军的高喊和厮杀声震彻云霄。浓烈的血腥气似乎突然增大了数倍,广阔的战场上,数万流民军如洪水一般向官军冲去。 坚守的官军沉默如堤坝,在各个基层军官的呼喝维持下,宽达千步却只有十数步厚的军阵似乎很是孱弱。 “方量,随我准备!”曹斌突然一声大吼,齐刷刷地,突然间一直不起眼的曹斌方量两营一下子行动了起来。 他们没有参与长阵的坚守,而是在其后默默地等待着命令。 眼下,他们等到命令了。 “弓弩手!全军集结,列队,三段击准备!” 刷刷刷…… 三千弩手迅速开始列队,三段,一千人横排的弩阵迅速成型。 其后,是已经距离不过百步的流民军。 “齐射!” 三千弩箭飞舞上天,一瞬间,好像一座大山飞起,然后重重地砸向了前方敌军。 其后,方量清脆和曹斌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段发射,二段准备,三段预备!” “一段射击!” 又是一团较小的黑山压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重装武卒 “二段射击,三段准备,一段预备!” “射击!” …… “射击!” “换废弩,上弦,射击!” “射击!” …… 近千民夫开始快速地奔跑,这些在城内找不到工作的民夫被苏默招募过来。他们的工作只有一个,那便是运送箭支! 三千人飞速消耗着洛阳城整整一个半月的储备,只不过一刻钟的射击就坏了至少一千副弩具,和四万箭支。 新式钢弩的威力在两个弩营的手中得到了爆炸性的威力,几乎从未间断的小型箭雨真的如雨点一下飞起,然后射入了百步外的地方。 此刻的流民军已经冲入了五十步的范围,零星并不多的箭雨也开始向官军的战阵射出。更多的人挥舞着长刀,肆意地喊叫着,宣泄着冲向官军的大阵。 更多的流民军还在后方,前面的老卒自觉地组成小规模的配合,后方的杂兵则毫无章法地在行进着。 整个流民军密密麻麻地拥挤无比,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下了一场雨。一场同样密密麻麻,破空声袭来的雨。 长箭如雨,羽箭如蝗。遮天蔽日地袭来,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侵袭了大约四万支羽箭。 而这个时候,流民军这才冲到了官军的阵前。 比如身上穿着一件破烂皮甲,带着草斗笠,拿着一把锈朴刀的陈立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关键时刻记忆住了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场景…… “就好像,起了蝗灾。遮天蔽日的,咻咻咻的破空声连成一片。整个天上黑压压地,好像一座大山压了过来一样,将整个天空遮蔽。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向身后飞去,而后头,却源源不断地还有不间断的‘大山’在飞过去……真的好像一座会动的山一样。而俺在下头……就生怕上头随时掉下一根长箭下来,然后就如同俺手下一个倒霉鬼一样,被扎中了肩膀,痛得嗷嗷叫。只是他很幸运,本该被踩成人肉馅饼的他应该庆幸,后头跟过来压着的人太少了……” 箭雨震慑了这一部最先杀过来的流民军,无论是老卒还是杂兵,面对侵袭的箭雨都由心地生出了一股子恐惧。 箭雨的确强悍。 首批一刻钟内侵袭而来的四万支羽箭飞腾起了十数批小山,接连而上的箭雨几乎将整个百步外左右几十步宽的地方硬生生地丢出了一个人堆。 箭雨的覆盖面不大,集中打击在百步外的地方,差不多等于是将冲锋的流民军从胸前硬生生地砍了一刀,虽然算不上腰斩。却等于将流民军冲锋的前部给重创了一击。 这一击的效果十分显著,连绵分批的箭雨等于一击又一击的攒刺,将硬着眉头不断冲锋的流民军给兜头来了一个见面礼。 从天空中看,面度距离官军百步左右外的箭雨,流民军就在后方的强令下,硬是生生地冲过去,好像送死一样送入了官军的箭头下。轮流被箭雨侵袭过的流民军瞬间开始沉重的减员。 首先是杂兵伤亡惨重,防护条件最差的杂兵几乎可以说没有防护。大部分都是穿着一身粗布衣,甚至连完整的都没有。好一点的能够在攻城之中拿到一身棉衣,塞厚点还能有点防护作用。更差的,索性就是光着膀子。这大热天的,穿棉甲也不怕热死。好歹光膀子还能凉快点,厮杀也快活。 于是,当第一批箭雨来临后,根本没有准备,也难以躲避的杂兵们最先杯具。无数杂兵在第一时间被刺穿成了刺猬。甚至,因为没有甲具,这密密麻麻射过来的箭雨当场就将人射死了。 再者杂兵们几乎没有什么训练,有过攻城经验的还好说,好歹知道拿死人挡一下,或者拿着武器格挡一会儿,总之心思灵巧点也会躲避。但那些反应慢一拍的就遭殃了,飞来的箭雨很快,而尚未反应过来的他们却在直挺挺地冲锋道路上。这样的密集阵形对于侵袭的箭雨来说,简直就是大规模屠杀一样。 相比,至于其他的边军老卒反应就要迅速很多。他们在面对北方蒙古骑军的时候,经常会面对弓马无双的蒙古骑士。能够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中存活,自然是有几把刷子的。躲避箭雨是一流,再加上大部分老卒都有一副铁甲。就算侥幸躲不过,好歹也不会当场就死了。 更何况,首批冲锋最快的就是老卒,这些人的冲锋批次极为狡猾,冲的最快的两三千杂兵在前面试探火候,他们就在中间选择突破点。再往后,才是那些跑得慢一些的杂兵。如此一来,最危险的地方躲了过去,最后头被箭雨集中攒射的区域也被他们躲了过去。 虽是如此,但还是有数百老卒遭殃,这些落在后头的老卒也被箭雨波及到了。 距离官军百步外的地方,一个被箭雨杀伤堆积起来的人堆悄然出现。前方倒在箭雨下,后方冲锋踩在前方死者的尸体上,再次倒在箭雨下。如此往复,如此循环。一个数人高的人堆出现在了平面上,当一刻钟的急速射击后,所有人这才赫然发现。官军光是靠弩具就取得了如此重大的战果。 一刻钟的急速射后,官军的弩阵开始声音减弱。损坏的弩具开始迅速更换修复,箭支也开始有些短缺。 弩手们的休息时间更多了,急速射由此便成了针对性的设计。 一部分调高射角,向更远的地方眼神。更多的则是选择调转箭头,将目标瞄准一个个披甲持锐而来的流民军精锐。 不断侵袭的箭雨给流民军造成了恐怖的杀伤,数千人的死伤瞬间打击了流民军的士气。 最前头的两千三炮灰杂兵当即不干了,陈立一声呼喝,拿起刀枪就斜着往西南头跑,官军在北,流民军在南,往西北跑还能有一丝活路,往北去,他却是怎么都不敢了。 前方溃退的杂兵带给了后方老卒一定的混乱,这个时候的鱼启脸都气白了:“执法队是干什么吃的,干逃,全都给我砍了!” 一颗颗人头落地,脸色煞白的陈立被迫重新冲锋。 一个个面色凝重的老卒开始整顿旗鼓,这一次,他们要硬碰硬地开始干一仗了。 但很快,令所有老卒惊愕的事情发生了。官军们……竟然开始进攻了! “云天,披甲上阵吧!”苏默对云天道。 这位一直在苏默身边护卫的少年今天披上了苏氏军工厂为其特质的板甲,几乎套在闷罐子里的云天郑重地给苏默行了一礼,铁甲不便,只能单膝行礼,但苏默却没有拒绝,而是拍了拍云天的肩膀:“去吧。你早就是一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苏默身边的亲近人也开始长大了,也许云天这一站还有点早。但苏默相信,这个自幼喜好军旅的少年不愧军人之名。 “全营将士,随我突击!”云天闷在铁甲里的声音传来,随后,一千五百个铁罐头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这些刚刚从箱子里穿戴其铁甲的重装武卒开始列阵。 他们的阵法很奇怪,因为,所有重装武卒的阵列都很散。显然是以小规模,小范围的战术配合。 基本上五人一组,三组一队。编制和指挥都和普通步卒不一样。至于武器,也同样不同,只不过大多数都是手持大刀,腰挂短剑腰刀, 一个个身着板甲的武卒都是进攻型的。 当云天吼出命令后,武卒们开始集结,随后前进。 进击的命令在一个个基层军官口中说出,训练有素的武卒随后来到了其他八个营的军阵里。 随后,让所有流民军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 官军自动让开了军阵,然后几乎是一个伍带一个什的……开始冲锋了。 在重装武卒的冲锋下,整个官军的战线开始南移,一个个以重装为箭头的锋矢阵开始成形。 随后,整个战线上,官军的反击全面形成。 苏默一声令下,两万官军开始进攻。冲在最先的披板甲重装武卒成一个个勇不可挡的猛士。 披着板甲的他们全无畏惧,无论是长枪集中过来的攒刺,还是大刀呼喝着过来的砍杀,亦或者宝剑杀来的突刺,都不能在板甲上造成多大的伤害。 面对轻型冷兵器毫无压力的进攻,披着板甲的武卒更加嚣张了。他们只管用自己手中的大刀长枪砍断敌人的首级,刺破敌人的心脏。 就算面对武艺高强,战场经验丰富的流民军老卒,披着板甲的武卒也屹然不惧。单打独斗就算是老卒手中的武器也没法破防,若是群殴,武卒身后的其他官军也不是吃素的。在群殴无用,杂兵被箭雨隔绝,无法形成人数优势的时候。李闯这才耸然发现,前方是有三倍于老卒的官军! 而这个时候,苏默已然全力以赴,连如此珍贵无法抵挡的重装武卒都投入了进来。 “将他们全部吃掉!”苏默的命令萦绕在云天的心怀,盯着人群中慌乱的俞起,云天和领着卫队,悄然包围了上来,他们足足有三倍的兵力优势,而重装武卒的突袭更是流民军无法抵挡的,哪怕是边军老卒:“杀啊!” 白庞的眸中,俞起的人头在飞舞,他的心迅速下沉,随后低吼了起来:“还不快跑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得中原者 重装武卒的出场让战场的天平开始迅速逆转。 面对这群无从下手的铁罐头,所有流民军,无论杂兵还是老卒都是束手无策。板甲极其坚固,若是远程攻击,非三石以上的强弓强弩不可破。若是近战,非得起码百斤重的铁锤狼牙棒才能造成伤害。 但整个流民军里头,能拉开三石强弓的怎么说也是个冠绝万人的猛将,能使得起百斤铁锤狼牙棒的,整个流民军也屈指可数。再者,三石强弓和百斤铁锤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将领也没几个能配备的啊。以这成色,哪里是重装武卒的对手。 故而,就算是流民军的老卒再怎么投入拼杀,也无法抵挡重装武卒的突进。 拼质量质量拼不过,拼人数打群架打不成。 这样的结果,让整个流民军一下子被打懵了。 一万余官军的反击,以至少两倍的兵力的优势向着这七八千的流民军精锐发起了全面的进攻,他们的攻势十分犀利。以重装武卒为箭头,以普通官军为羽翼,一个个锋矢阵将流民军各部分割包围,随后逐个歼灭。 掌握了兵力优势,又有了精兵的突进,缺乏配合的流民军很快遭遇了灭顶之灾。 后方的流民军将领疯狂地投入兵力,寄希望于杂兵能够延缓官军的攻势。几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又是数千上万的杂兵被拥挤着派了上来,填充住了一个个可以让官军分割包围的空隙。 但饶是如此,不断投入人海战术的流民军并未取得太大的效果。他们仅仅只是让攻势得以延缓,却无法阻止官军进攻的越发犀利,而俞起的消失让流民军精锐老卒的战斗意志与此同时开始迅速降低。 杂兵的效果终究无法扭转战局,流民军三个头领的精锐依旧被迅速地歼灭,被不断分割,不断包围的俞起所部处境艰难。白庞更是渴望着突围,却在官军四面八方的冲锋进攻下被打乱得毫无章法,连一个可能的突破口都没找到。 流民军的战局急转直下,后方的流民军高层面对占据的变化,一大堆狗眼已亮瞎。 “怎么会如此?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六千老卒,六万兵马,便是摆出再多的方阵也能凿破了。竖排不过几人的官军,不是转眼就能攻破吗?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 “太失策了。闯王的锐卒精锐,本就该是一人领着十名杂兵去拼杀的。如此浪费……还是这箭雨,着实太恐怖了……” “就是这箭雨……如此密集的弩阵,官军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为什么攻城战的时候,根本没有发现。第一次攻城时那般艰难,为什么官军就从来没有视之与人?” “还有重装武卒,该死的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刀劈不进,剑刺不入。我手下的兵马已经折损了两千人啊!” “齐攀天你叫嚷着什么,折损两千。我看是跑了一半吧,要不是你的人跑了,我怎么会独自面对官军的冲锋,我面前,可是足足有至少两百人的重装武卒啊。可怜我积攒下的五千多人,全都在这一仗打散了……” …… 一群人乱糟糟地在这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流民军大规模造势以后,就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大的挫折。这一次面对的官军和他们以往面对的所有官军都迥然不同,他们的战斗意志和牺牲精神根本不同于以往官军,之前的那些旧军说贪生怕死都是轻的,一上战场就拉稀几乎是百分百。 战局打到这里,眼看着前头万余流民军精锐被不断啃食,而后方杂兵却效用微薄。所有人都不由紧张了起来。 窗外神色不定,秦烈目瞪口呆,白杆面色阴沉表情琢磨。所有大小将领目光掠过三人,终于开始探寻了起来:“这仗现在,唯有看闯王的决心了。闯王,这一仗,咱拼了吧……” 秦烈闻言,顿时大骂了起来:“还拼什么,这一仗都打成这样了。六千多老卒,六万的兵马全部投入了进去,还拼?难道要我们也跟着冲锋陷阵吗?” 被喷的这人灰头土脸,一身闪亮的锁子甲似乎也蒙上了灰尘,垂着头不说话了。他倒是想说,官军的将官都能身先士卒,他二当家的身为众军表率,难道就不能做个样子?你不拼,人家可都拼命了。 想归想,他还是不敢腹诽。 白杆保持了沉默,眼角的余光却是不断追逐着李闯变幻的表情。他知道,李闯是在抉择。 三千骑卒,是李闯安身立命的身家。当初在王庄的时候,就是李闯带着几十个老兄弟建立了一个骑队,护着整个王庄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安危。就算是碰上人数上千的大股土匪,李闯领着这个骑队冲一冲也能收拾下。等手握几十万的流民军后,李闯更是用心维护起了这样一支骑军。 李闯看着战局,扫了一眼身后待命的三千骑卒。 有这三千骑卒在,再犀利的重装武卒又能奈何?你套着铁罐头,我绕圈子也能累死你。到时候只要一个迂回侧击,就能从官军最薄弱的防卫突进,然后分割包围,上演一场漂亮的反击逆袭! “打吧……”李闯快要下定决心了,他开始措辞着命令。 他的心有点要火热了起来,三千骑卒出击,定鼎的时候也将到了。只要解决了重装武卒,官军就失去了最后的底牌。 李闯心中想着,似乎预想到了自己进入洛阳城,在福王府正式称王称霸的时候。 一念及此,他的心火开始集聚,想要大声地吼出命令,让骑卒出击,逆转时局!打下一个称王称霸的基业! “所有骑卒,随我命令……”李闯大喊着,目光注视着前方,突然间,前面又是出现了一幕新的场景。 又是两千名铁罐头出来了,板甲在下午的烈日炎炎下耀着反光,分外亮丽。两千个铁罐头出来了,城中……又冒出来了两千重装武卒! 衡王府侍卫统领李荡山领着两千重装武卒的出击成了压垮整个流民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只是在临近战场的时候稍事整顿了一下,随后,便集体杀向了流民军。两千重装武卒的投入让所有流民军无不感觉到绝望,一千五百铁罐头就让他们心死如灰了,再来两千,就是骑卒也没法打啊! 又有了如此强援助阵,官军的士气高涨无比,鼓声激越更加高昂。官军的士气再次得到勃发,无数人高声怒吼着口号杀向了流民军。 与此对应的,则是整个流民军的士气彻底崩盘。 之前他们好歹还能幻想一下,若是李闯将本部三千骑卒拉出来能够打一个逆袭。 但眼下,又是两千重装武卒的加入已经击溃了所有人最后的信心。要知道,这些重装武卒比起唐朝时候的陌刀队还要恐怖,那会儿的陌刀队还只是进攻犀利,陌刀强悍,没有这么变态的防护。现在的重装武卒,却是刀砍不进,剑刺不入,连反击都不值从何做起。就算骑卒上来,也只能打着迂回侧击,薄弱进攻的念头。 而今官军再一次拨出两千重装武卒,已然超越了流民军最后的底线。就算三千骑卒拿出来,也无法威胁他们了! 两千重装武卒在,就算三千轻骑又能如何? 白庞怒吼着,满眼都是那闪亮花眼的板甲,心头悲从中来:“快跑,保存性命要紧!不要管他们了,俞起早就死了,俞起死了……” 俞起死了,丧失了战斗意志的白庞终于没了阻拦,可以肆意带着这些老卒逃跑。 流民军的战阵一泻千里,俞起的死亡和白庞的放弃成了前线战局崩溃的开头。 两千重装武卒的加入彻底加速了胜利天平的倾斜,战场上,大规模的逃亡潮开始。 官军的进攻变得非常轻松起来,就连休整了一会儿的梁饶英和易顺两部,也加入了进攻的序列,放下弩具拿起大刀长矛的方量和曹斌两营也不甘心军功落空。 战场上,整个流民军的军势如止不住的洪水一般,从前方往后冲来。所有人流民军都想逃离这个死亡之地,反应过来的流民军高层一哄而散。 白杆好歹坚持到了白庞领着一千多精锐老卒回来,秦烈却只能欲哭无泪地在数百亲卫的护卫下,砍杀着逃兵,杀出了一条血路。 最为轻松,却也是最为沮丧的还是李闯。 失去了数万杂兵,四千多老卒。也等于李闯失去了这半年以来打下的所有基业,而今,他只余下了这三千左右的骑卒。 但骑卒耗费惊人,更是无法如步卒那样形成完整的控制力。就算侥幸逃脱,天下之大,哪里还能有他安息之所? 李闯心中想着,不知谁突然喊起了一个口号:“向东逃跑……找白莲教投靠……跑啊……” 李闯死灰的眼里生出了一点色彩。 而苏默,此刻则悄然间下达了一条口令:“从西往东杀,沿着黄河,从西往东杀个干净。不听话的直接杀了,听话的往后整肃识别,毕竟是大华的子民,伤的是民族的元气。” 苏默说罢,耳边欢呼声突兀地响起。 “洛阳解围了,反贼败了!” “万胜,万胜。洛阳解围,官军万胜……” “官军万胜,苏默威武,衡王千岁,万胜!” …… 欢呼声响起,苏默静静地看着,积蓄了半年的紧张从这一刻起,终于落了下来。 中原,易手了。 得中原者得天下,而开封那些人注定会成为丧家犬一半的失败者。就是不知道,得了中原后的衡王和他自己,是否就该……得天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章:孰执胜败论英豪 一片白纸飘落在地,盖着鲜红衡王大印的报捷文书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主人丢落在地。毫无一点尊敬,似乎正映衬了这会儿主人公的心情。 “贺胜的文书,就从来没有这么刺眼过……”值日当场的一名小吏后来回忆道:“那个时候,主持开封府的福王脸色真真是差到了极点。这位从洛阳祸害到开封的藩王早就没了亲王大人的风度,泼妇一样将整个洛阳上下的功臣骂了个狗血淋头。最为让人腹诽的是亲王大人后来还诅咒了几句李闯秦烈白杆这些悍匪,说是他们太不经大了……” 说来着实嘲讽,就从来没有官军嘲讽过叛贼太不经打的……而且嘲讽的这个人,还是曾经叛贼的手下败将。 但无论如何,洛阳大胜的文书传到开封府后,掀起的着实是一片让开封诸公难以卒读的逆流。 而这个时候,被洛阳官军从洛城南门沿着黄河从西向东杀了五十里的流民军又跑到了开封城。一番波折后还保留下来的两千余骑卒成了李闯凝聚力量的基石,靠着几次断后冲杀,折了几百人这才保住最后底子的李闯好歹是带着一只兵马逃到了开封城外,投靠了白莲教教主胡三州。 号称人马五十万的流民军最后跑到开封城的只余下两三万人,其他大半被俘,少数被杀,还有一批跑得快的倒是逃散无踪,或者是落草为寇金山为王,或者就是索性跑到了别的省份继续当起了流民。 到最后,除了秦烈在半路上被部将杀死献给了官军外,李闯领着两千骑卒和一帮子流民军成了白莲教一路统领,而另外一个白杆反而比李闯更加幸运。他不仅最后留下了两千多的步卒,手底下流民最后收拢得也比李闯多,反而在白莲教这叛军中地位比李闯还高一点。只不过李闯好歹也是曾经的老大,又有韩江这个老匪头和胡三州说项,这才多照顾了一点李闯的颜面。 总之,就洛阳这一战打下来,开封城外的叛军数量又多了。而且质量也得到了加强,无论如何,在洛阳周边打了半年的这支流民军的战斗经验和战斗力都比仓促气势完全依靠人海战术的白莲教匪更加强悍。 至于大败了流民军的洛阳官军,似乎是对开封府的地界很不感冒,陆陆续续将一个个州县收服后,整个洛阳城就开始忙碌审判战犯,收押俘虏,甄别良民,收拢百姓的工作中。除此之外,诸如战后将士的功赏过罚,抚恤善后,修养治疗,整训重编等等一系列大事,都是繁琐得很。 也许是这个原因,所以洛阳官军在短暂的警戒后,就放弃了继续对叛军的军事行动。 这一战对洛阳的打击极大,无论是在人口、治安,钱粮,军略,教育还是商业上都对整个洛阳地区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 若不是洛阳有衡王一套班子在支撑,只怕而今的洛阳城早就因为如此恶劣的环境而彻底崩溃了。 大战以后,洛阳用心恢复市面,安稳人心,这举措自然才是长久之计。同时,给大战功臣发赏赐也是一个累人的活儿。 总之呢,洛阳这边不再继续军事施压,逃亡的流民军就彻底安心了下来,安安稳稳地被白莲教收编。 白莲教这边也能耐,整个河南省尤其以洛阳周边和开封周边人口最众,富庶最重。眼见着人家李闯一个业余造反派拉扯起了五十万百姓,十万流民军。他也强悍,裹胁了三四十万百姓,在大败了官军后,扒拉了一堆战利品,立马又拉起了兵马二十万。当然,这个二十万是虚数。也不是全都进白莲教,大部分百姓也就裹胁着成了流民。毕竟,真要进了白莲教,胡三州也拿不出多少钱粮招兵买马。 虽如此,职业造反家胡三州也扯出了不低于李闯的架势。手底下批了甲拿了刀枪的人马也上了十万,要不是着实没什么精锐,只怕胡三州也能攻下开封。 好歹仗着城高人多,开封城的守军这才坚持住了几次攻城。但这样,还真没有什么可说道的。挡住了一群治下冒出来的叛贼也能叫军功? 华仪柳焦急地踱着步子走向了福王驻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能让人无比烦躁。 开封的情势可真的是丢脸极了,身为河南省省会,治下的洛阳城出了如此规模浩大的叛乱已经够河南三司抚台问责的了。刚刚又被治下出来的白莲教折腾得灰头土脸,到了现在,竟然洛阳城那边打胜了! 身为整个中原地方第一名城,第一权力中心。开封竟然连治下一个小城都不如!而且,对于在开封的福王父子而言,再没有比洛阳打了胜仗这更加难堪的事情了! 洛阳胜了也就是衡王胜了,人家以区区微末之兵,硬是在福王拖后腿的情况下打胜了! 也就是说,人家衡王在洛阳大胜特胜,是在任何条件都远远不如福王的情况下,打胜了! 这个时候,趁着陆宗预死掉占住开封的福王父子怎生一个坐蜡啊!当初他们面对五十万流民军气势汹汹地主动出击,却是结果被人家一个伏击就打得大败特败,最后还在拥有兵马近万的情况下,自己逃出了洛阳。 这会儿福王父子占着开封城,又给开封带来了天大的祸乱。 等人家洛阳里的衡王打了胜仗,所有开封人这才突兀地又发现。这个福王父子俩啊,还真是一个大祸害。在洛阳能够惹出一个大叛乱,在开封人家也能引来一个大叛乱。 偏偏,这福王在洛阳的放弃还是白痴到极点的决定,是怯懦,自私,嫁祸于人的决定。现在,人家衡王这么厉害,如此威风,如此威武地将叛军打败了,将洛阳恢复平安了。 结果开封倒了大霉啊,从洛阳城跑过来的贼兵着实给开封的城防带来了不少压力。为了应付徒增的压力,华仪柳不得不再次招兵。如此一来,下头又是一番折腾,也不知多少胥吏借着这个由头祸害了多少人。 总之,之前没个对比大家还想不到。 现在有了将洛阳的衡王和开封的福王一对比,大家这心里顿时敞亮了起来。 还是衡王好,还是衡王厉害啊! 这福王,整个儿就一大祸害! “老天啊,开开眼吧,这惶惶汴梁,怎么就没个衡王殿下那样的好人呢……”一个老汉在茶馆里大喊着,所有人无不叹息…… “这天,总该变了吧……” “洛阳胜了,这天,就是该变变了……” 洛阳城外,白莲教大营。 胡三州意气昂扬,一旁的白莲教大将和投奔而来的李闯白杆统统肃然而立。但这一次,胡三州却是颇为重视李闯:“你此次献计,可真的管用?” 李闯顿时拍胸大喊:“别的不敢说,就开封城这倒霉的地方,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和人手,一个月内,必定拿下!” “好!”胡三州顿时一拍案,他虽然没李闯之前那么强悍,裹胁人手五十万。但手底下,凑几万劳力还是足够的。 “此次水淹开封城,就以李闯带队!谁敢违命,定斩不饶!” “吾等,谨遵教主钧令!” 众人听此,纷纷大呼。 胡三州大笑起来,得了这一支强援后,他倒是颇为舒心。要说造反历史,白莲教还真是远超其他反贼,但要说具体经验,还得这帮子实践者靠谱。这次李闯等人从洛阳仓皇逃来,正好给了胡三州便宜让他大批收纳了流民军中的人才。而且胡三州看起来气量不错,收纳了李闯白杆后,见两人一副想要复仇的模样,于是闻言劝慰,最后两人都表态愿意为胡三州卖命。 也许是真的很是积极,没过几天李闯就拉着几个人带来了一批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戳戳,说是找到了破开封城的法子! 原来这法子,这就是水淹开封城! “雨季将至,黄河水滔滔。再等一月,掘河灌城!就算一时半会河水无法淹没开封城,那我们就挖一个临时性的堤坝,将整个黄河水都挖进来,泡着开封城!我就不信,开封城真那么能耐,能熬得住水泡!到时候,破了开封城,城内娘们金银,都是你们这些功臣们第一个挑!”李闯这激励人心的话倒是张口念来,所有人听完了,都是精神一振,齐齐大喝应下。 “什么,水淹开封城?”燕京城内,收到这一消息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无论是兵部部议还是枢密院内部议论,都是有一帮子军事问题专家的。这些军事问题的专家或许真刀实枪干起来没谱儿,但理论上还是很扎实的,很多人也的确亲临过战场,知道战场上的血腥味,说着也不会离谱。 只要靠点谱,所有人都能明白开封城面临的危局。 开封城紧贴着黄河,大宋那会儿,黄河时不时出事。开封城作为全国首都,将水利问题提升到一个事关国本的高度上。自从黄河变成悬河,行船如行楼的黄河成了所有河南人心中的痛,至于上次黄河泛滥朝廷赈灾,一百万两从户部出来就要漂没一般,最后飘到灾民手里头,连一碗菜叶子的米粥都做不到! 总之,黄河泛滥成灾坑苦了中原百姓。也同样让所有军事专家们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问题,若是黄河这次雨季再次泛滥,反贼肯定会将水引向开封城…… 一旦开封被破,数十百万居民要么被淹死,要么屈辱反贼,要么被裹胁……到时候天下将再无宁日! 那将是居于帝国中央,人口最多的省城啊!再者,中原一乱,谁都没法想象,当整个河南数十万反贼裹胁着数百万反贼将是怎样一个情形…… 正当枢密院里,看着洛阳开封公文头疼欲裂的时候,突兀地,外头传来一个略略尖锐,却颇威严的声音:“吾皇驾到……”(未完待续) 第二章:圣驾 启兴帝的到来让枢密院内群臣有些意想不到,只不过圣驾到来,所有人还是略显生疏,但十分迅速地出列迎接。 朱瑱也在下属的统治下,带着枢密院副使石方宇,都承旨黄玉相等一应官员出去迎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山呼万岁,朱瑱心中有些察觉到了启兴帝的来意,只是看了一眼枢密院副使,心下便装作懵懂了。 启兴帝扶起朱瑱和枢密院副使:“爱卿不必多礼,此次来西府的确是为了国事,如此,可就叨扰了。” “天子垂询,臣下岂有怠慢之礼……”口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朱瑱跟在启兴帝身后,进了演武堂。 演武堂就是枢密院议论军事的地方,上面一个刻铸了全国山河城池的巨型沙盘矗立,旁边一副大华坤舆图更是十分醒目。这是始于太祖年间开始绘制的,历史十七年方才全部完工,每年增补修改,可以说是枢密院的镇院之宝。 地图在古代具有十分代表性的作用,比如战国时期太子丹交给荆轲的地图献给秦王,实际上就是代表“献土”之意,以此来取悦秦王。那个时候,地图代表的就是主权。尽管后来随着制图技术的发展,地图的代表性作用被弱化,但到了大华这会儿,枢密院这里相近的地图沙盘依旧是代表中枢朝廷对整个大华疆土控制的一种隐喻。 启兴帝当然知道这一茬,微微多看了几眼这地图,他便坐到了上首,手中捏着几卷奏章,一下子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朱瑱暗自皱眉,启兴帝自从在朝堂中不断被两府世阀联手挤兑后,就变得很老实了。毕竟,启兴帝除了宫廷能发号施令以外,其他地方的权力已经被压缩到了极点。但天子就是天子,如此突兀地一个打击跑到了西府这里,顿时便让气氛不一样了。虽说人家实际没什么权限,说了也不管用,但人家很有影响力啊。 皇帝的牌子,不说金口玉言一断千金,但说完了以后,还是会引起所有人注目的。 若是他接着中原局势糜烂向西府发难,指不定陆慷就能顺势一上,把朱瑱的位置给抢了。虽说上次他抗火力很给力,但指不定还怎么想着西府这边呢。 朱瑱心里乱糟糟地想着,天子却没有一点要责难的意思。反而拉着都承旨黄玉相分说河南的局势。 “你都说说,中原这乱局是怎么情况。开封上报的公文说得云山雾罩,这是打算连朕都要蒙蔽吗?” 启兴帝说得严厉,黄玉相擦擦汗,躬身回复:“回禀天子。河南的局势的确有些困难,只不过依着臣下来看,的确还不到需要天子亲自日日催促的程度。流民反贼虽众,不过土鸡瓦狗耳。据臣下闻,反贼之中,三人方才有一铁器,三百人方才有一甲。如此反贼难成气候。只需要多给开封一些时间,再多拨付银两甲具,如此便可了。更何况,朝廷之前已经有了准备。领参将衔的平南将军陆禅已经领兵八千在湖北,不日便能出南阳。其后续兵马两万余正整顿北上,有此雄狮,又何惧流民反贼?要说河南糜烂,这当是在洛阳。席卷五十万,各郡百姓残喘州城,糜烂之处,当问责洛阳城内诸人。” 朱瑱心里缓缓放了下来,这黄玉相可是陆慷的人。军略上一窍不通,权术心计倒是一顶一,本来是用来对付他朱瑱的,却没想到最后启兴帝开火,他去堵了弩箭。 这一番糊弄,启兴帝似乎还分辨不出,时不时点头的。 看着整个大华境内的沙盘,启兴帝唤人拆出中原的沙盘。不一会儿,便有人钻入了沙盘底下,然后沙盘便起了一个个小围栏,分拆过后,河南、陕西、山西、湖北、山东、河北、南直隶数省的沙盘便出来了。 启兴帝凑了过去,道:“你既然说开封无忧,那为什么我可听闻了,皇叔一封公文直接到了政事堂,是要求援应对流贼决堤黄河水,为溃开封城?亏你也是堂堂西府都承旨,竟然不知道开封如地势,轻易就能被水攻所破吗?” 黄玉相顿时便冷汗连连了起来:“这……开封想来是真的无忧。城内军民一心,就算水攻也想来是有准备的。这开封城,毕竟是前朝国都之所。其城高墙后,兵精粮足,并非一水患可忧。况且,又有强援可至,河南之局,并非糜烂不可收拾。” 启兴帝目光冷然,整个天下谁都知道中原之局早就烂了。最顶尖的两个地方,开封洛阳都被打烂了,整个河南自然也就烂的一塌糊涂。偏偏,这个时候了,朝廷上下依旧是一派鲜花满锦的景象。所有人都是瞎子吗? 这当然不是的。他们拼命捂盖子当还是为了那个独~夫! 陆慷! 正是陆慷的亲弟陆宗预在任河南巡抚的时候,河南如此糜烂。也正是因为陆慷打算让福王和衡王去争斗,这才会让本来不成气候的李闯之流振臂一呼,号令百万。 也正是陆慷,因为陆慷的存在,朝廷上下才会拼命捂盖子,不让河南糜烂影响到这群人的声望权力! 不然,承认糜烂,还不是承认他们在执政上已经失败? 偏偏,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确认的事实,他堂堂天子却无法辩驳! 好在,好在,这天下,终究是属于他们华家的。这大华,终究还是他们皇室的。 洛阳的华言徽胜了!突然爆出两万兵马,一举将肆虐洛阳的李闯之流击败,迫使其跑到开封城献计水攻开封。这因果报应,忒是爽快了! 华言徽本来快要窒息的心慢慢舒展了,脸上的笑容也突然浮现了起来,笑道:”既然河南之局并非糜烂不可收拾,想来不是中枢有了充分准备和应对措施,就是下面,又有了好消息吧?” 黄玉相这下作难了,支吾了几声道:“的确是中枢武库已经调集了甲具五千,长枪一万,弩具三千,箭支十万,长刀两万柄,其余各色军服,粮草不计。想来是有益于河南局势了……” 黄玉相这话说完,自己都觉得太敷衍了。这玩意的后勤支持,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但等于是隔靴搔痒,没感觉啊。后勤是一回事,决定战局的终究还得是兵马! 这会儿一直不大说话的枢密院副使石方宇开口了:“平南将军陆禅正在火速赶往河南的路上,有此强军,开封应该无忧。况且城内又有知兵的华仪柳所部福王府护军八千人,并不虞兵力之缺。等这批装备入汴,守城之上,当更加无忧。” 朱瑱听到这里,算是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了。他们虽然被启兴帝打了一个突袭,但还真是不打算让启兴帝插手军事。 天子就是天子,一旦抓住机会夺回了一点权力,指不定还怎么深挖强掘把权限给要回来呢! 朱瑱也不希望天子侵犯自己的权限,给了石方宇一个眼神,于是石方宇开口道:“陛下。开封之局虽危,但水攻开封也并非不可解。毕竟,开封水势在那里,最熟悉的未必是反贼,而是开封城内的博学鸿儒,仁人志士。有此等人帮助,就算反贼想要水攻开封,那开封的官军也同样可以掘堤在合适的时候,水攻反贼!” “但自从陆宗预一战大败后,开封的官军有许久已经没有重新出战了吧?”启兴帝反问。 石方宇继续回复:“方才副使和黄都承旨都已说了,平南将军陆禅有兵马八千随时可以出湖北,其后两万余人马也随时准备入中原平叛。” “八千兵马足够应对反贼十余万?” “有后续兵马两万。” “那何故两万兵马拖延?” “四川奢氏已败,只需稍事整顿,便可北上。其期不过半月。” “也就是说,这三万兵马能够及时赶到河南了?” “臣观之,以眼下情景。确为无碍。三万兵马在,便是反贼要水攻,官军也有足够的人手反制,甚至以水攻应对水攻。开封当无虞。” 这话一出,朱瑱和黄玉相都是眼睛一亮了。这话水平还真是很高,看似和稀泥,但实际是偏向了陆慷等人。为的就是想让天子失去染指此事的借口,只要没了借口,天子也就无从下口! 启兴帝沉默了良久,似乎还真被石方宇这话说得哑口无言了。 既然河南无事,那他也就无法插手此局了。 过了好久,场内气氛都有些凝滞的时候,启兴帝这才重新开口,道:“如此说来,开封之局的确无忧了。整个中原,就这一路千里迢迢而去的强军可援吗?” “当是如此了。”石方宇倒是强项,一直硬顶着华言殊。 华言殊也不恼,只是突然微笑着抽出了一卷公文:“唉,王三善在黔,久战劳苦,竟是患病了。朕打算派几个御医赐药救治,只是西南战局反复。诸位爱卿身为帝国军略要臣,可要多注意啊。” 众人哗啦一下都感觉屁股底下的座位有些烫手了。 朱瑱这个时候厉声看向下边一个小吏,道:“还不快将今日的军务快报送来!” “你们问的可是关于奢氏反攻成都的急报?”启兴帝问道:“这事我倒是知晓,贵州这一松懈,结果让安彦雄跑去了重庆府。这下让奢氏得了臂助,正是打算重新攻城略地呢。诸位爱卿,帝国安稳,可要用心啊!” 说完,华言殊笑眯眯地看着枢密院副使石方宇。 石方宇颓然在座,他知道,陆禅后续的两万兵马是别想继续北上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安抚宣抚使 等陆慷收到消息准备救场的时候,启兴帝已经在枢密院完成了定局。 西南战局因为王三善的病倒而发生变化,一直被穷追猛打的安氏彻底撤出贵州,一窝蜂地跑进了重庆府,一方面在山川险恶之处阻挡官军的同时,一方面并入了奢氏所部。 得到了援助的奢氏暂时摆脱了两面为难的境地,开始用心专注四川官军。他们倒是不知道官军要有两万兵马继续出川援助中原,只是一听陆禅这个凶神跑回了湖北,顿时就兴冲冲地地重新开始了造反大业。 奢氏的声势将留守四川的军政大员们吓得够呛,四川巡抚张正蓬当即强令这两万余后续兵马留下备战,如此一来,失去了后续主力先行进发的陆禅就难为了。 当陆慷将这些消息全部吸收整理好的时候,启兴帝的动作也展开了。 在朝会上,一直以来保持沉默的文国权上奏,要求西府拿出中原的平叛策略,尽快发援兵九原河南省省城,救出陷入中原乱局的两位亲王! 这里文国权打了个埋伏,故意把衡王也给算了进去。 朝会上,西府不敢接招。只得规规矩矩回复,道是陆禅兵马已经准备出襄阳入南阳,不日就能救援。 这回复很规矩,文国权却不放过被启兴帝折腾过一遍的西府,继续责难。又问,那洛阳大胜的功臣,西府可褒奖好了? 朱瑱被文国权逼到了角落里,只得承认洛阳大胜。然后枢密院开始为朝臣解读洛阳大捷的始末。到了这个时候,朝廷上这才知道,原来洛阳这个之前最为糜烂艰难的地方,竟然被逆转了! 一时间不知收获了多少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看向意气风发的天子和突然亢奋的文国权,顿时明白了过来。 衡王得了洛阳,大胜了流民军。手底下还突然拉出了三万雄兵,这格局一下子就变了啊。 而且,看样子人家也是厉害的角儿。在地方大胜了,在中央也要开始收复失地了! 而西府枢密院这一回就冤枉了,被西南战局反复坑了一把的他们无法拿陆禅当幌子,只能承认洛阳大胜。 绕来绕去,这实际上就说明了中枢对于河南政权归属问题的天平已经有了倾向。 之前开封诸人提议要陆禅的兵马入汴救援,自然是想着陆宗预死了以后,河南三司和巡抚的位置依旧掌握在陆家一系的世阀手里。但突然间,所有人发现,旁边的洛阳城竟然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换个角度,这河南的实权,会不会因此落入衡王的口袋? 朝议上,众人顿时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齐刷刷地看向首列最前的陆慷,陆慷当然也明白。不然,他手底下的枢密院副使和都承旨黄玉相就不会那么竭力糊弄着启兴帝,就是不想让他入局。 但眼下自己不济,让人家找到了缺口,陆慷也回天乏力了。 毕竟,洛阳胜了,洛阳的兵马就是离着开封最近的救兵,真正能就开封的也就只有洛阳了! 一念及此,陆慷只得出列,道:“兵贵从速,纵然陆禅只得兵马八千。亦当服从命令,火速驰援开封府,助开封府官军以水攻反攻反贼。如此,谁能解开封府之危,谁便能主持中原乱局。” 启兴帝端坐上位,此刻,一旁的侍读学士徐天放却出列,笑道:“那我看,朝廷的甲具兵械,粮草银两,还是拨给洛阳的衡王陛下吧。南阳知府刚刚上奏,道是贼首徐天晃作乱,聚众三万,如此兵贵从速,平南将军应当先击当面之敌,再论其他。” 陆慷心底一寒,只得沉默。 最终,文国权奏请加衡王华言徽为河南总督,节制平叛事务军政。 对此陆慷和朱瑱两人齐齐反对。 启兴帝无奈,最终只得以河南安抚大使兼领宣抚司宣抚使节制平叛军政作罢。 但饶是如此,文国权和侍读学士两人都是笑颜满满。 河南总督若是能给衡王争取下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毕竟,而今天下总督,主要在云贵,两广,宣大,以及蓟辽。都是战争频发的地方,故而上马打仗,下马安民,权限极大。其中云贵总督是因为奢安之乱,两广则是因为广西土司,以及沿海泰西人。宣大为北元蒙人余孽,蓟辽总督则应对的是东北建奴。 这些地方,传统都是以文官压制,他们虽然管兵马,但并不直接掌握军队。能够调动其麾下战卒,靠的是个人手腕和魄力。 但从没有哪一个总督能够手底下直接掌握三万人的兵马,再强悍的总督卫队也不过三四千人,若是华言徽得了河南总督,只怕陆慷吃饭都吃不下了。 最终的结果,还是在陆慷和朱瑱的反对下,以安抚大使和宣抚使告终。 安抚大使顾名思义,就是安抚百姓,安抚战争创伤之用。主要在民政,而且事出临时派遣,并不为久制。至于宣抚使,这里参考的显然是前朝旧事。前朝为对抗西北西夏,故而设立陕西宣抚使,节制六路兵马,负责对夏战略,差不多算是个前线指挥官的活儿。 这个宣抚使权限大一点,但远远比不上总督。关键一点,这东西是临时性的,只要最终衡王拿不下开封府,这安抚使也好,宣抚使也罢,都能给他立马拿下来! 陆慷和朱瑱是好打算,但开封府众人却一点都没有要领情的样子。 “水攻反攻,真当前面都是一群木头人,随我们砍杀吗?”华仪柳愤怒地大喊:“我要的是援军,援军,援军!可朝廷里头到现在还在争争争,他们就看不到开封城内,百万人的性命攸关?陆禅?南阳那群混账地方官的德行我能不知道?治下民不聊生,指不定那所谓徐天晃都不知生事多久了,这会才报上去,还不是打的陆禅就近平叛的幌子。真他妈一群混账!“ 开封城内福王府,三司官宦,各部将领听着上司大吼,他们确实心如死灰,已经不知道当如何去说了。 就在昨日,他们亲眼看见城外筑起了一道临时的堤坝,至少五万人的投入,不过区区数日,一个水淹开封城的雏形就已经出现了。 开封城内的确是有熟悉水力地势的人,但那也要官军能出城反攻才行啊! 之前官军兵马数万的时候还打不过这群初起的反贼,现在兵马不过万余,对方又得了强援,这个时候还出城过去,岂不是送菜的料? 朝堂里的人算盘打得精明,却坑苦了开封府的众人。 “咳咳……”这个时候,拖着病体的华玉润在下人的搀扶下步入了堂内。 华玉润的确命硬,几次大难下来似乎并未击垮这位祸害了整个河南的亲王。一次次疾病让他在死亡面前徘徊了几次,却硬是挺了下来。现在,痴肥的华玉润看上去虽然依旧肥胖,却没有了那种体型庞大的突兀感。 只是减肥后耷拉下来的多余皮层让人看着有些反胃,但依旧无人敢于小觑这位将开封城掌控住的福王:“孩儿,莫要说了。” “朝堂里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这些,只不过他们知道了,却不会从我们的角度去做罢了。”华玉润继续道:“争一时长短毫无益处,看长远一点。保存住己方为正本。” 说着,华玉润目光扫过全场。这些人都是他入主开封后的人:“这个乱世,可悲的不是被亲近的人利用,而是你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我们在洛阳保存住实力,所以还有一个更大的开封为我们入手。现在借助开封保存住实力,到了燕京,才能有实力谋夺更大的天地。就算这个时候被谁利用一把,也无碍。能保存住实力到了燕京,那便足够了……” “谁去一趟洛阳吧……”最后,华玉润叹了一口气。 华仪柳重重闭眼,挥退了众人。 翌日,数十骑护着一名穿着普通,却面白肤嫩的男子冲出了开封城,登上了黄河中的一艘小船。 小船逆流往西,过三日到了洛阳。 几十个骑士变作了武卒,披甲跨刀的凶戾模样很快就被负责的洛阳官军给围了起来。 眼见着十数小卒将自己围了起来,面白肤嫩的男子想要发怒,不过一员老卒低声道了几句后,他顿时就没脾气了:“小王福王二子华仪相,此来洛阳,求见衡王殿下。” 华仪相低声下气,却不料对面的军官却是不讲理:“我才不管什么王子,洛阳戒严,披甲持锐者,都要到武司备案,查不清楚身份的,一律以贼人论处。你们出一个人,解了兵甲,随我去找熟人作证吧!” “来人,统统给我将这些人押下!”说罢,领头的军官煞气勃发,一手按剑,竟是让数十武士不敢动弹。 负责消息传达的古诺进了衡王府,正在和苏默下棋的衡王一愣,稍待,衡王对古诺道:“熬他几天!” 苏默笑着。 衡王也是笑:“你那句话可是印证了!” “报应不爽罢了。”苏默回道,开封是落魄了,得之如唾手。 一旁的古诺听着两人的话,心下激荡。当年他去开封时,是如何窝囊的,现在,报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易位 华仪相作为福王府的二子,身份还是颇为高贵的。要说在洛阳城里找一个愿意为他们说项证明的人,按说应该很容易。 于是华仪相的亲兵梁爽拿着华仪相的牌子就去那些高门大户里找人了,他们这些人,之前也是在洛阳熟门熟路的,找几个和福王府走得近的自然十分容易。 但很快,这梁爽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第一个找的是一个当地的名宦,在洛阳里头名声也是响当当的,这位亲兵亲眼见过他如何巴结华仪相。于是自以为最有把握,却不料,递上牌子等了许久,这茶是一回回添,人却根本没见着。 等了半个时辰,不耐烦的梁爽刚催促了一回,却见那门子直接就说了,人家老也不在! 被拒之门外了! 梁爽顿时就火大了,只不过洛阳城不是福王的地头了,他心里窝着火,却知道这个时候赶紧找到保人把被二王子救出来才是正经。 心中想着,也许是人家情分已断,或者是真不在吧。 自我安慰了几下,梁爽顿时就去找下一家了…… 他足足自我安慰了十七次,然后拖着疲惫身体回去的时候,依旧没法找到一个愿意为福王二子作证的人。 到最后,有一家心善的眼见梁爽心诚,到也点拨了一下:这河南,不是福王的了…… 一念及此,梁爽终于悟了。 第二天,听了梁爽遭遇后的华仪相自己发呆了整整半天。然后,这才整顿了衣冠,恭恭敬敬地递上了片子,求见衡王。 按说,他俩是一个辈分的,要见衡王,还不就是抬脚的事儿? 但眼下,华仪相却清楚,人家是要彻彻底底,给他衡王这一系,争一口气! 一念及此,华仪相似乎有些怪异地解脱了。他已经明白,既然输了,所谓最后的颜面也别妄想保存了。失败者是没有条件可谈的! 一念及此,华仪相顿时老实了起来,等候召见。 这一等,就是五天。 五天里,华仪相倒也没有再被限制自由,而是允许其在有“保护”的情况下四处走动。包括军略要所,兵马训练之处。 在这段时间里,华仪相倒是几次看到了华言徽。比如在全军犒赏大会上,华言徽亲自颁发了此次战功的奖励,得了朝廷安抚使和宣抚使的头衔,别的没有,但手中空白宣札几百个,五品以下武官七品以下的文官直接就能任命,其他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武官也只需报备一声便可,就是七品以上文官麻烦点,东府那边走不过去。 虽如此,但看着三万虎贲气贯长虹,士气高昂的样子,华仪相沉默了。 最为让华仪相感到沉闷的,还是这座城市的气质。 不错,就是城市的气质,洛阳的气质。 城市的气质源于城市的市民,洛阳气质的改变,自然是始于整个洛阳人风貌的改变。 比起开封的沉闷压抑绝望放纵不同。在洛阳,华仪相看到了百姓们那种安心,放松,开心,昂扬的气质。 他感受到了这个城市保卫者所作出努力后的结果,打胜了反贼,肃清了治安的洛阳军人让百姓们感受到了安定,感受到了希望,感受到了美好生活的可能,他们憧憬于美好生活,也真心觉得这个城市能让他们有这个希望。 随着社会平靖,城市里的生气也开始迅速恢复。每个人开始恢复工作,做生意,行商,打工,为了生计和未来这个城市在迅速恢复着属于她的魅力。 而且,就算比起战争前的洛阳,现在的洛阳也要更加看上去不一样。比如胥吏们不敢作恶了,他们知道上头有一个杀人起来不眨眼的魔王。也知道一帮子举子秀才大爷熟悉了政务后,一旦他们不听话,上头杀起人来完全不用吝惜。这些胥吏得以对抗上官的资本本来就是对政务的了解和关节的掌握,现在有了秀才举人们的进入,他们顿时便不敢放肆了。 而苏默,还借着流民潮的出现,收纳了一大批适龄儿童青年进行教育。择选了一批心性不错的孩子,建立了一个什么洛阳政务学院。一看就是过来抢胥吏饭碗的。 一看这架势,往日折腾人的小鬼们顿时不敢大声出气了。乃至于其后一帮子衙役,更是和和气气地办着公务,唯恐这乱世里头好不容易来的生计就飞了。 官府上没了束缚,民间生气的恢复那就更迅速了。而且,华仪相很是细心地观察到了,在河南地面上,很是多了一些湖南的口音。 再多查探,他便发现。在洛阳里,之前的洛图皇室纺织已然建成投产,每天出产的布帛丝绸迅速弥补了洛阳城因为围城而造成的巨大需求缺口。同时,高达万人的就业机会也进一步刺激了洛阳民生的回复。百姓有了工作自然也就有了新生活的期盼。 尤其是在苏氏控股下的钢铁厂开始在洛阳规划建设,而前期一批小的弓弩工场,板甲工场在洛阳建成后,无论是本地人建设实业,还是湖南苏氏集团进入洛阳建设都出现了一个井喷般的小高潮。 华仪相的眼光不弱,在他看来,这无疑标志着支持衡王的苏氏集团和本地士绅的勾结达到了新的高度。以工坊,工厂的形式将两个利益集团联合在一起,这本身就比任何盟约都来的稳固。再加上其本身经济上的推动,更加有益于衡王掌控洛阳。 于此,放在华仪相的角度,他便是看到了一个新兴政权的新兴气象。高效,廉洁,制衡平衡的官府呈现着一派良性循环的模样。 而半年前,在福王手中的洛阳,更像一个暮气沉沉的末路王朝! 尽管看着满是生机勃勃的场面,但华仪相心底里却是更加黑暗了。 他看到了政务,得知了一个新兴政权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看到了民生,见到了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热土。 他看到了军务,明白了一个强军折不断的脊梁和军魂…… 他看到的越多,越是没了斗志。 直至他五日后终于被华言徽召入府上的时候,华仪相已经知道,自己彻底没了可以谈判的本钱了。 “开封城,只有殿下能够解围,杀了围困的贼人。那么,父王便愿意先行带着故旧北上,再也不河南……”华仪相的姿态很低,说出来的条件也十分可口。 对此,列坐的洛阳诸人都是惊喜无比。 开封城不仅和洛阳是竞争的对手,同样,得了开封城也就意味着得了城内三司和巡抚的三个官位,得了中原的全部权力! 所有人欢欣鼓舞,华仪相保持着最后的颜面,忐忑地等待着华言徽的回复。 华言徽的回复是一张纸条,上面明确标注了福王父子离开开封可以携带人手,金银的限制。 “只要你们能答应下来,半月之内,洛阳出兵,涤荡宵小!”华言徽说得掷地有声,却无一人觉得华言徽做不到。 对付一个败军之将,和一个败军之将都不如的白莲教,岂会败了? 南阳城。 面对恭敬无比的南阳知府徐玉谷,陆禅却是一点高兴劲儿都没有,面对而坐,谈论军务,言辞欠奉。按说,他一个区区领参将衔的三品武将面对正五品的文官,应该是恭恭敬敬才对。毕竟,国朝文官强盛,武将地位低下。 但作为当今首相的嫡长子,手握三万雄兵的陆禅哪怕手底下只有八千人马,也依旧是一号响当当的实力派。 随着建奴肆虐,西南叛乱和中原反贼三个地区的军事动荡,乱世景象越发显露的时候,所有人也感觉到了,这天下,真正说话给力的已经是这些手中拿着刀枪的武人了。 尽管依旧有许多人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比如眼下徐玉谷上书中枢,请求途径南阳的陆禅进剿盘踞在方城县的徐天晃所部反贼。 有求于人,身份态度上自然就有了不同。 当然,这里徐玉谷也小小刷了一个花招。直接一封奏章上了朝廷,直接请求朝廷下令许陆禅就近剿匪。反正是来平叛的,先在这边热热身不也挺好的嘛。 徐玉谷这一招可把陆禅坑苦了,人家正打算着火速赶往开封平叛呢,结果半路上出来了一窝小喽啰,小喽啰不难对付,却很耗时间,而且卡在方城县上,刚好堵住了去路。放以往,陆禅也许会喜欢这种免费送上门的军功,但现在他却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直接飞过去。 只不过徐天晃这一部叛贼还真不是徐玉谷故意卡着时间放出来的,实际上徐玉谷上奏章之前,徐天晃部山贼已经成了规模气候,当地府军打不过,只能守着县城府城让其祸乱不至于扩散。 南阳府这边捂着盖子不过也不可能一直捂着不放,尤其是当某个好心人告知徐玉谷陆禅所部近日会到南阳的时候,徐玉谷顿时就开心了起来,于是奏章一上,把陆禅给坑苦了一把。 启兴三年九月,当在南阳府晒得肤色发黑的陆禅所部终于剿灭完了徐天晃所部后。开封府也发生了一场大战。 说是大战,但在内行人眼里,这充其量就是一场出色的各兵种配合默契的……进攻。 单方面的进攻,单方面的屠杀。(未完待续) 第五章:胜 洛阳方面出兵两万人,以李荡山领军,其余曹斌,云天,方量,梁饶英,易顺等部为其麾下。 其中重装武卒三千,轻步兵一万一,辎重兵三千,骑卒三千。总计兵马两万人出击开封府外叛军! 最先抵达战场的是升职后成为游击将军的梁饶英所部和游击将军易顺所部的一万一轻步兵,面对洛阳方面官军出击,白莲教的叛匪十分郑重。 整个白莲教能拉出来的兵马凑了十五万的整数,依旧打算用人海战术的胡三州显然信心满满,白莲教不比寻常叛匪,在宗~教~狂~热的情绪下,洗脑有术的白莲教匪战斗意志远强于流民军。 于是,面对梁饶英和易顺两部步卒,胡三州命令麾下心腹爱将何灿率部三万余人发起进攻,打出白莲教的威风! 何灿也是信心满满,得了城内官军三万余人的装备后,白莲教虽说兵马素质没有提高多少。但至少靠着装备,实现了鸟枪换炮的变化,在战斗力上大幅度提高。 在何灿看来,打仗拼的就是谁够狠,谁刀快,谁人马多。 眼下他手底下人马三万,人人有刀枪,半数能披甲。这般白莲教精锐对上官军,不说全歼,大胜之也是无碍的。 于是两军都在士气昂扬的情况下爆发了战斗,战斗前双方都十分鼓劲,鼓声擂动,万人呼喝。 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发起了进攻,两方进击,官军兵力弱于敌方三倍的兵力却丝毫不惧。 显然官军的不惧是有底气的,而白莲教匪则很快就妾身感受到了官军的底气。 这一次官军依旧拿出了弩阵,围城解除后的洛阳得到了外界的补充,首批从湖南军工厂发来的一万具钢弩立马配入了序列。这一次梁饶英和易顺两部拿到了合计六千具弩具。 几乎过半的官取下了背上的钢弩,列阵,预备,发射。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当所有官军腰挂的箭袋被射空后,差不多三十万支弩箭也完全投入到了白莲教匪的人群中。 而这个时候,官军的弩阵是移动向前的,双方从三百步的距离一直到官军抵近射击到五十步这才停歇。 到了五十步后也等于冷兵器时代步卒全力爆发冲锋的时候了。 官军们顿时抛下了弩具,舍了箭袋,提起长枪结阵,背着小盾长刀冲锋。当上峰命令发出的时候,一万一的轻步兵就犹如一体一般冲向了叛军的军阵。 而此刻的叛军,早就溃不成军了。 遮天蔽日连如雨的箭雨首先就沉重地打击了叛军的战斗意志,顶着箭雨进攻的叛军伤亡惨重,三万人真正倒在箭雨下的也许只有几千人,但那种恐怖的声势和对军阵的破坏沉重打击了叛军的士气。 及至叛军好不容易鼓舞一点时期,在近距离发起冲锋后,他们又不得不承认,比起他们这么稀里糊涂,一窝蜂地人海战术。 官军们无论在营级大范围策应,还在伍级战术配合都要远强于他们。 于是,战局发展在这里已经变成了单方面的进攻。官军进攻,叛军败逃。他们甚至没有撑过一个回合就被击溃了。 白莲教匪的战斗意志并没有胡三州想象那般继续狂热,围城日久的直接结果导致了狂热情绪的冷却。 何灿所部溃不成军急坏了胡三州,他立马命令李闯领所部三千骑卒汇合白莲教匪两万人过去驰援。 这一回胡三州算是明白了,碰上精锐,还得是精锐去打。一味地使用人海战术,极容易在士气低落的时候被一记闷棍打得全盘皆输。 于是胡三州盯上了李闯的骑卒,又拉上两万大半有披甲的叛军过去支援。 但很快,让胡三州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三千重装武卒加入战场,身披板甲手持重锤斩马刀的重装武卒碰上李闯的骑卒,可谓是一物降一物。难以对板甲造成伤害的骑卒只能绕开重装武卒,根本不敢对抗。结果这就坑苦了后面的白莲教匪,重装武卒一个集体冲锋,配合之前的轻步兵,顿时便将叛军打了个晕头转向,三千重装武卒,牛刀入黄油一般将整个叛军的军阵来回捅了几遍,配合着轻步兵再打算分割包围的时候,尽管得了两万援军,但叛军依旧是迅速崩溃了。 打到这里,胡三州算是懵了。 但他还不私信,手底下还握着十万杂兵尽管大半不堪使用,但胡三州却对胜利充满渴望。只有打败这一部官军,他才能彻底在河南站住脚! 正当胡三州还想着孤注一掷的时候,突兀地后阵出现了一阵马蹄声。三千官军骑卒从后面斜刺里地突袭了胡三州的杂兵。 面对这些战斗力渣渣的杂兵,骑卒的冲锋突袭达成了最大的效果,几乎瞬间,整个白莲教匪的阵营就乱了,不多时,后方接连燃起了大火,不断在人群中横冲竖突的骑卒击垮了胡三州最后一丝希望。 他大吼着跑向了白杆的营地,却不料白杆却狞笑一声,怒吼着一刀斩向了胡三州的头颅。 乱战中,白杆举起胡三州的人头,命令手下扛旗一杆白旗,空手冲向了官军。 而李闯,却悲愤地在十数骑的护卫下,朝着东南方的一个缺口突围而去。 是日,官军大胜,开封解围,数十万流民军烟消云散。贼首胡三州被部下斩首邀功投诚,其余反贼大小十数股向东南溃退,如李闯在数百骑士的护卫下,带着残部继续坚持。河南东南部匪患由此更甚。 虽有瑕疵,但开封一战,已然成了不下于洛阳大胜的辉煌胜利。 衡王随后入京,以河南宣抚司宣抚使的名义开始招募人手,虽无三司之名,却实际上开始行三司之职。只等奏章一上,将湖南三司巡抚之位收入手中。 与此同时,如当初约定那般,出汴河进黄河北上入京的一行人毫不引人注目地开始北上进京了。 这便是当初在河南呼风唤雨的福王极其九子,以及百余太监仆妇,三千护军。 这就是当初衡王纸条上所约定的,福王可以带走的人数。至于一些金银珠宝,衡王倒是不在意。只要河南入手,就算衡王能够带走千万白银又如何? 更何况,衡王最为在意的一个王庄可是彻底易手了。 福王作为就藩在洛阳的第一等亲王,朝廷和皇室自然是十分优渥的。在官爵上华玉润当然是升无可升,但在良田美宅上却是可以动心思。 于是几代福王下来,整个河南三分之一的良田都要归属于福王。 如此巨额的田产才是衡王注目的一个地方,尽管中原作为人口密集区并不适合农庄。但趁着这会儿河南人口锐减,手中能掌握的田地猛增,衡王还是在苏默的建议下推行了农庄制度。也就是将大批战败的流民军俘虏作为免费劳动力的存在安置进农庄,大体是这些俘虏将要免费干活三年到五年不等。干完了期限,农庄便将生产工具,包括锄头钉耙耕牛犁之类的东西免费奉送给农户。而农庄则统一收取最高不超过三成的租子。 为防止下面胥吏蒙混,衡王还很是豪气地一口气铸了九百个铁柱表。 铁柱表上不仅标注了该农庄的成员,田地数量,资产,管理人员,管理守则之类的东西。尤其特别醒目地标注了一行字:租不过三成,违令者斩。 如此一文,顿时让建立起来的农庄彻底得到了百姓们的拥护。 无论是之前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是被反贼裹胁后成为杂兵的流民,都发自内心地拥护这一法令。 更加罕见的则是大地主们对衡王这一动作的态度,他们罕见地保留了意见,并未攻击衡王这三成租的政策。因为,随着湖南大批资本,包括苏氏集团在内的大批工坊,工厂进入河南开办产业。 按说这些和衡王府苏默有着千丝万缕的工坊主们可以不买本土势力的面子,因为他们背后支持的衡王已经取得了河南的权力。这个时候过来开办产业不过是获取回报的正当动作。但这些人的手腕颇为了得,硬是没有自己吃独食,很是大方地拉着本地的大财主大地主们开办工坊,开办产业。 尤其以苏氏集团最为代表性,开办的钢铁厂,弓弩作坊,板甲作坊乃至洛图皇室纺织都是走的合资合营,有钱大家赚的思路。 如此一来,利益顿时就团结在了一起。 再说,开办实业是要资金要人手要土地的。比起周期性极长的农业,工商业的汇报显然更加诱人。 故而,在投入了大批资本进入实业后,本地大地主们对这三成租子的敏感性也就降低了。 就这样因为战乱和福王田地的归还,官府手中一下子就突然空出来巨额的无主土地,或者说产权不明收归官府的土地。 按照以往,这些土地自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权贵的口袋。但这一回,这些土地却因此成立了大批农庄,在产权上永久归属于官府所有,不予任何形式进行转让。 从而,通过农庄的形式百姓们重新获得了土地。流民们因此得到了新生的机会,整个社会最为尖锐的土地兼并问题得到了最大的缓解。 “可以说。政权入手后,民心,也入手了!”苏默站在开封城城楼上:“九百个农庄,足够让这次金百万流民安稳下来。河南将大治,也将成为我们跳跃北上的一个前进基地。”(未完待续) 第六章:边军将门 但他并没有入城,尽管新任的河南巡抚黄道周让新任的河南布政使隋文焕好好犒劳陆禅所部,但陆禅对这些却并不领情。 就在他到开封的半月前,启兴三年十月,朝廷对湖南三司的调整也终于得以完成。 只不过明眼人看来,这与其说是朝廷对湖南三司巡抚做出调整,还不如说是在衡王的意志下,东府来了一个例行盖章。衡王推荐在书院教书的黄道周出仕,于是这位一直在江南有着“黄圣人”声望的大儒得以一朝进入从二品大员的行列,成了一省军政大员。 黄道周被衡王推出来,这个人选连陆慷都没什么能挑错的。人家黄道周名望够高,自己本事也足,尤其是书院里头的人物,那更是代表了书院一系的身份。 紧接着作为投诚衡王最早的洛阳知府被衡王题名河南布政使,也就是三司之首,民司之长。随后,就任长沙府知府的苏浚北调成为河南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衡阳卫指挥使周从轩周从轩升任河南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 由此,河南的一巡抚三司台彻底入了衡王之手。 到了这个时候,陆禅哪里还有心情接受这些人的犒劳?客客气气收下了东西,休整了一下,军营中一人不出城,陆禅便立马北上,北渡黄河去了山西。 陆禅的最终目的地是宣府。 宣府就是宣府镇,九边军镇,卫国边关。 由蓟镇四海冶至大同镇平远堡的长城,因总兵官位宣化府,故称宣府镇。 宣府镇占冀州地,秦汉为上谷郡;辽太宗会同元年,后晋石敬瑭割燕云十六州献给契丹后,属辽国;金灭辽后属金;元属中书省上都路。 宣府,南屏京师,后控沙漠,左扼居庸之险,右拥云中之固,诚边陲重地。1 宣府镇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更是保卫京都,防御蒙古族南下的咽喉之地。宣府山川纠纷,地险而狭,分屯建将倍于他镇,是以气势完固号称易守,然去京师不四百里,锁钥所寄,要害可知。 故此,朝廷在宣府设立总兵官。作为九边之一,宣府在此分为六路。 东路:东起永宁四海冶,北至靖安堡,边垣一百三十三里,边墩一百五十二座,冲口二十处。下北路:北起牧马堡东际大边,西抵样田,南至长安岭,边垣二百一十三里,边墩一百九十座,冲口二十一处。其他还有,上北路,中路,上西路,下西路。如此合计有边垣一千一百一十六里,边墩一千二百七十四座,冲口一百九十二处。 而今宣府总兵官是陈谷涵,陈谷涵是边军镇将之中少有的不带粗鲁气的人。不带粗鲁气,是文人们对武将的说法。觉得武将们粗鲁不堪,不值得正视。 只不过陈谷涵却对文人比较贴近,专门请了博学鸿儒为其子女求学。而今其子陈彦鹏乃是北地有名的才子,其女陈妍更是名传燕京的大家闺秀。 虽说坐镇边疆,但陈谷涵却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宣府。他本来也是有秀才功名的,年轻时一时义愤投了军务,跟着厮杀汉们摸爬滚打到了而今成就将门底子,他却不再希望一辈子也窝在边疆里。 陈谷涵盯上了宣大总督的位置,齐仁河冲击中枢失败后无心政务,乞骸骨的折子都写好了,就准备着到时候交接政务军务了。 齐仁河是从一品的大员,陈谷涵若是登位宣大总督因为资历较浅或许只能拿一个正二品。但无论如何,那也是在地方官上登顶了,到时候入中枢宰执,光宗耀祖不在话下。 只不过大多数武将到了总兵官上已经是到顶了,这个时候的总兵官差不多就等于后世的大军区司令。在地方上,总兵官在武途中已经封顶,上无可上。 当然,这也不就是说武将们当了总兵后就没有升职前景了。总兵本身无定员,也无品级。按照隶属,这是属于边军战兵体系,不同于国朝的卫所兵。 卫所兵的规制就要完整一些,从小兵,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乃至一路上朝上到五军都督从七品百户到一品左右都督,这就是一个十分完整的军事体系。 只不过卫所兵糜烂,彻底不堪使用,故而朝廷在九边战兵这里又有了一套体系。 边军士卒小兵往上有忠顺官,镇抚,坐营军官。然后七品把总【百总百人长】,五品守备【千总】,四品游击将军,三品分守参将,副总兵,总兵品级无定数。 总兵副总兵因为品级无定数,故而有些武将一辈子下来好运能拿一个一品总兵致仕然后在自己的军镇里窝一辈子,做个土皇帝。当然,也有二品总兵如陈谷涵这样的,渴望再上一步。 想要再上一步,那当然就有讲究了。可以是再上一步进中枢西府,拿一个不世袭的侯爵任一个左中右前后都督,运气逆天的能再进一步进西府为枢密院副使,随后终老。 也可以是迈过逆天的一步,由以武将的身份转入只有文官才能当的总督,成为宣大总督,然后登位东西二府,甚至有可能淡化文武之争,入主二府,登位宰执,名扬青史。 是左是右?一步迈入,天差地远。 陈谷涵考虑了良久,最终他还是义无返顾地盯上了宣大总督的位置。 只有宣大总督才能让他在边疆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家业兵马可以沿袭下去,也只有宣大总督,才能彻底巩固一代将门进入政治的大门。 陈谷涵是边军将门,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根底跑进京师任人鱼肉,他相信唯有手中的实力才是说话的底气。而不是寄希望于朝廷,他们对待功臣的态度已经寒够了人心。 那怎样才能登位呢? 陈谷涵将自己所有的人脉梳理了一遍,却发现一点头绪都没有。 直至中原发生了大战,洛阳被围,开封被围,洛阳解围,洛阳军解围开封……一系列的变化改变了中原的局势时,也撬动了帝国的政治版图。 失去了河南一地的陆家深受打击,手握三万雄兵却最终一事无成的陆禅白白跑了一趟中原,去路可忧。 按说远在中原的事情和陈谷涵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调动边军清剿叛匪的事情朝廷很少干,没别的原因,就是边军纪律太差,调动边军去打叛匪,首先地方差不多就能被边军毁了,再加上边军本身在边疆就耗费够大了,依着转运调兵的费用,其所用费用将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既然不会被调兵入中原,那陈谷涵关注什么? “河南一变,这天下的局势就开始变了!”宣府白虎节堂里,陈谷涵对着一旁的儿子陈彦鹏道:“陆慷身后的代表的世阀势力,而衡王则是皇室的坚定支持者。苏默背后的书院可以说是皇室培养起来的最忠诚力量,也是一批新兴家族的代表。两大势力对峙,此势无非此消彼长。为父要争这宣大总督之位绕不开中枢,也就绕不开这两派。这个时候中原大战改变了格局,也让为父得到了机会!” 陈彦鹏静静思虑着,道:“那父亲看好哪一派?” 陈谷涵笑道:“倒不是为父看好哪一派,而是,哪一派能让为父登上这宣大总督之位。那些文人啊比起什么都实际,我们要是真没了手底下的兵马,说话也就一个小卒子的分量。所以咱们还是实际点好。他们的政治理念也好,名声也罢。只要利益上一致,便那足够我们去争取了。” “利益一致?”陈彦鹏咀嚼着陈谷涵的话。 陈谷涵缓缓点头:“似陆慷这般势力庞大的世阀,本来是没有我们可以参合余地的。更何况这次为父是有求于他们!但眼下河南局势一变,陆慷的处境就艰难一点了。他身为首相,担了极大压力的让自己的儿子带兵进了中原,最后的结果却是空耗粮饷,一事无成,这对陆慷的打击很大,从中原三司一抚移位就可以看出来。这个时候我们过去那就有了雪中送炭的好处,再加上我们身在边疆,正好可以给陆禅一个落脚的空当,依着陆慷的能量,一个副总兵不在话下。再等我登位宣大总督之位的时候,宣大两镇总兵之位都可以送出去!” 陈彦鹏心下急了,想着父亲你刚刚不还说着实力才是本钱吗,怎么转眼就要把自己的根底让给别人啊!这大同镇且不说,那地儿派系林立,反而来说就只要实力够强大就能占下来。但宣府可不成啊,这地方是陈家的根本。丢了这地方,陈家说话还有什么力气? “父亲……” 陈彦鹏还没说完,陈谷涵便继续道:“妍儿双八年华,正是许人的时候。你也知道陆禅是这一代少有的出色男儿,国中能比得过的没几个。这样的男儿,配得上我们妍儿!” 陈彦鹏皱眉了,原来父亲打得是联姻的注意。只是,联姻就这么靠谱吗?(未完待续) 第七章:到京师【一更】 【今天开始,每天不定时加更。今天至少两更六千字】 陈谷涵似乎看出了儿子的顾虑,拍拍陈谷涵的肩膀道:“边疆太苦寒了,而且最关键的是远离权力中心,影响力仅仅只在于边境安危和兵力上。真正能够位登人顶的还是在京师,比如京营……” 陈彦鹏的表情顿时就舒展开来了。 “自从京营的兵马从太监手中夺回后,就一直由文官把持,只不过文官不知兵这才让各路封侯公伯的勋贵统领。等为父离了宣大总督入京后,少不得也能有一个伯爵的世袭。到时候,你也能从科举里面脱颖而出,以文官的身份执掌京营了!”陈谷涵笑着:“世阀最大的破绽是什么?那就是兵马,只靠着一点私兵就想应付这天下格局?妄想!眼下,我们将门主动贴过去等于是弥补了这一块最大的短板。妍儿联姻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让你登上状元之位然后尽早掌握京营!到时候,我们边军将门顺利进入中枢。这些世阀们也有了武力支持!” 陈彦鹏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下来。 陆禅的兵马最后落脚在了大同镇,西南的战局在陆禅主力的帮助下最终稳定了下来,故而,后续的兵马只是稍稍迟了一回儿才跟进山西。 大同镇突然多出来了三万人马,对陆禅自然会有一系列的考验,但这些就不属于苏默要考虑的事情了。 衡王一系最终还是在中原扎下了根,都道是得中原者得天下,迅速恢复着生机的河南成了衡王的前进基地。也成了压缩陆家的最大手段,湖南和河南南北将湖北夹在中间,等于是断绝了湖北两面发展的可能,迫使陆家只能将产业向东转移。虽说陆家新得了一个四川,但四川的战乱破坏得太厉害了,至今未有恢复,并不能给陆家带来多大的收益。 因为河南的失去,陆家的资源显著地消失了一大块。 河南和湖南将湖北夹在中间使得陆家的发展空间得到了十分窘迫的挤压,直至陆禅到了大同镇陆家这才有了一块新的空间。他们进入了大同开始进行边疆贸易,大草原上的牛羊皮革骏马,内地的茶酒丝绸都是来回大笔利润的东西。以往这地方被晋商控制无人插足,而今来了陆家这么一个巨无霸,顿时便开辟出了一个新的天地。 撇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间落在启兴三年十月初的燕京时,文国权的妻子柳如君静静立在燕京城的崇文门外长亭里,看着南方天际,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 除了柳如君外,还有大批燕京权贵,比如一个面白无须,穿着红袍的白净男子。这男子喉结平平,脸上常带着笑,就是整个人气质看起来有点阴。他隔着柳如君有点远,看架势对柳如君也显得颇为恭谨。 这人是大内御书房管事刘评,刘评是大内读书堂出来的人,历事经验丰富,待人接物不输于外臣,算得上是内宦里面少见的出色人物,启兴帝对其颇为喜欢。最重要的是当年启兴帝华言殊和华言徽在大内读书堂读书的时候,这刘评是伴读,华言徽也很喜欢他。说起来,大内读书堂三百年来断断续续开办,出来的人不多,但教出来的人物却是皇室里面都顶尖的。而大内读书堂本身就是为皇室培养政务型太监的地方,只不过随着皇室权威畏缩,读书堂的地位这才渐渐尴尬,及至被关闭。 刘评的气场很温和,却代表了天子对此次接见的郑重。 除了柳如君和刘评,在此等候的还有一大票人,有京中文臣武勋,也有士绅名流。当然最少不了的还有士大夫,一些士子青年官员也驻足此处,显然,他们也有不少好友和这一波人一起到。 比如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这样的京中名流,兵部车驾司郎中车百,以及车百的几个同样在部寺里面任职的好友廖还山,高志远,丘峥。至于其他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是热热闹闹挤着外围。 没办法,在河南打了胜仗的衡王要来了,还有那位文武双全,天子钦点的湖南解元也要来了。就这两样,已经足够惹起百姓们的好奇心了。 “来了,来了!”突然,人群里头热闹了起来。原来,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列列马车。 当头的是王府仪仗,其后是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骑士,一个个都是血雨腥风里头厮杀出来的好汉子,这列队而出,精气神昂扬,顿时便博了一个好彩。 到了最后,待衡王和苏默等人下了马车的时候,场上的气氛算是到了高潮。 百姓们恨不得一睹在河南威风凛凛的衡王殿下风采,也都属意着苏默这般无双风流,平定中原的少年英雄。而今见了一个气质沉稳,皇家风度自显,举止风仪莫不赞叹。一个见了更是年少风流,气度温雅之余,更有一种少年英雄的风采,一举一动不自觉间就吸引了目光。再加上这一大一小两个都是顶尖的美男子,这一出场,不是惹了多少痴心少女美眸频彩。 扯去闲话,衡王殿下身为亲王,自然有礼部一位侍郎,宗人府左宗正过来迎接。只不过这一部一府都是打下手,当前以刘评为主。 启兴帝不能出迎,但身为其亲信刘评早早为衡王选好了住所,一路殷勤,自然不需多表。只不过,让人不得不为之瞩目的却是场内除了礼部一位侍郎,宗人府一位左宗正外,竟是再无朝廷高官过来迎接。 亲王位比宰执,纵然不能让宰执低头,在规制上两者也是身份对等的。按照礼制,在河南打了大胜仗的亲王来了京师,自然应该有一位宰执过来迎接。 但显然,没有人对衡王感兴趣,或者说也没谁想在京师去触陆慷的眉头。谁都知道衡王的做法已然让陆慷恨得牙痒痒,朝中没有高官去给衡王接应,未尝不是下马威的意思。 只不过,作为天子的亲信文国权同样也没有过来迎接衡王就有些让人费解了。也许是迫于东府的压力,只能让柳如君出来迎接算作折中。 虽说没有大人物过来捧场,但衡王这边还是很热闹。 洛阳一仗和开封一仗都给衡王和苏默打出了威风,也打出了人望。尽管这是内战,但军功就是军功,本事就是本事。老百姓最为朴素,也知道谁是有本事有良心的。 “殿下,陛下已经命工部准备好了衡王府新宅,假山曲池环境很是优美……”刘评迎着华言徽入了京师,末了还补上了一句:“银子走的是内库。” 一边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也是过来亲厚地说着:“殿下在河南所为,可是为我们这些人大大出了一口气。我和文相公都是十分佩服,只是这次文相公有些急事,就不能来了。” “国事要紧。”衡王显得很理解,随后跟着几人边走边说。礼部的官员也过来寒暄了几句,都是些场面上程式的东西,倒是宗人府的左宗正显然要亲切一点,都是皇室,彼此间共同话题还有些。 苏默看了一眼华言徽那边,很快就看到了和衡王寒暄完了回来的柳如君。 对着柳如君苏默抢先行礼,柳如君点点头,只不过她却不是为了苏默而来的。而是文思卿,看着文思卿柳如君双眸中泛起了雾气:“思卿,你在河南,可是急坏了你爹爹了……” 听了柳如君的话,文思卿也是动情了:“女儿不孝……” “无碍无碍,人没事就行。早些回去吧,你爹爹今天会早些下朝,到时候你们父女俩好好说道说道……”柳如君说着,也没有回避苏默的意思。 苏默一边温笑着听,态度很是端正。 “苏默哥哥……还记得我吗……”突兀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很轻柔,听在耳边很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苏默望过去,却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女穿着襦裙,整齐梳着漂亮的常云髻。眼睛大大,双眸闪闪,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却有些羞涩的不敢凑过来。 文思卿和文暮雪是分开了,文暮雪是在文家的严密护卫下先行去了京师。这是衡王的意思,连苏默都不知道为什么衡王会突兀地插手文家的家事。只不过看文思卿没反对,也就没坚持带着文暮雪一起走。眼下看,这倒是挺正确的。至少不会如文思卿那样在洛阳城里受着担心。 而今的文暮雪长大了,已经全然不是那种可爱萌萌的小萝莉了。古代女子早熟,在营养充足的世家里,更是发育成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在文家系统完善的家教下便成了一个一举一动礼节标准,姿仪淑女的世家贵女了。 苏默收起了怀中变魔术的糖果,左思右想,一个箭步跑去路边折了一朵野花,凑近过去在文暮雪呆呆地没反应过来之前插了上去。 如此一来,常云髻上花儿飘。本就青春靓丽的文暮雪看着更加漂亮了,苏默看着有些入神,却是让文暮雪紧张兮兮地脸红了。 轻笑一声,苏默道:“好久不见慕雪丫头,却不想是出落得这么好看了。既然是大姑娘了,以前的糖果可就不好再多吃了。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就先一朵小花儿表表心意。”(未完待续) 第八章:论势 苏默说是没准备,但实际上一旁早就有下人将之前苏默在洛阳开封准备的礼物分发给了文家众人,这可是岳家呢,苏默怎么能不小心。 只不过苏默这么一说显得对小姑娘就很有诚意了,果然文暮雪脸上喜气洋洋的,慢慢蹭到了苏默这边。 揉了揉文暮雪的脑袋,那股子生疏感一下子就消退了。 柳如君和文思卿看了一眼,也是笑了起来。 只不过这个时候,笑容满面的庞焕松跑了过来。对着几人行礼,庞焕松朝着柳如君和文思卿低于了几句,这才跑到了苏默这边,道:“苏老弟,这次老哥可又要劳烦你了。” 苏默拱手还礼:“殿下可是走远了,你怎么又脱离了队伍?” 两人之间是足够熟悉了,彼此也不需要客套。 只不过接下来庞焕松摆上正事倒是让苏默费解了。只见庞焕松又是恭恭敬敬朝着文暮雪一礼,对苏默道:“殿下很是想念慕雪姑娘,故而让我过来相请。” 苏默眼中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在笑容中掩饰了下来,对文暮雪轻语了几句。这算是道别了,只不过刚刚还没和苏默说几句,文暮雪这下有些不乐意。好看的眉毛皱了皱,文暮雪这才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苏默一福,跟着庞焕松走了过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苏默将心中的疑惑埋了下去,没有继续深思。 依着苏默对华言徽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对慕雪有不好的念头。况且,就算有,苏默也有把握能够提早得到消息将慕雪解救出来。 但……华言徽身为堂堂亲王,怎么会对文家的小女儿这般亲厚呢?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呐…… 苏默按捺住这点遐思,很快,他便陷入了另外一片围攻。 “言维。身为我们湖南这一届乡试的解元,这一次,你可是又为我们湖南人大大涨了志气!”说话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大汉,也是湖南出来的,名作廖还山。 “过奖过奖。”苏默拱手,这些人他都有过听闻,只是苦于机缘一直没能交往。此刻一旁主持南华书社的闫默华出来了,他带着宋凤初,赵冉雄,苏羽几人倒是和廖还山这几人很熟悉。 闫默华这边拉着廖还山道:“来来来,我为言维介绍。廖还山,字成文。成文大哥可是辛酉年的榜眼,湘中有名的出色人物。而今任职都察院侍工部给事中,那是一等的清贵。” 说着闫默华又拉着苏默给廖还山几人介绍:“至于言维大哥,诸位想必就不用我费口舌来说了吧。” 众人大笑,苏默一一见礼,有了熟人见面,大家很快就热络了起来。不一会,苏默还发现,这里头一直不大说话的车百竟然还是书院的学长,早了五年毕业。 有了同学的身份,两帮子人自然是更加热络了。 几人呼喝,很快一帮子湖南籍的学子和在京的湖南士子年轻官员纷纷都到了湖南会馆。这里基本上就是苏默的地盘,一应开销都是苏默在支撑着。这次湖南应试举子居住此处,基本上都是免费,顶多也就是一些额外开销会花钱。 对此,苏默没有声张。他是应了廖还山的请在此让他们接风洗尘。 在京城这边,说起来除了自己的产业,苏默还真没什么熟人。热心的湖南籍兄长要过来想请,苏默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且,这一次接风宴的质量显然很高。一个个都是湖南籍里年轻士子出挑的人物,也是京师之中顶尖的那一批人。 一大批文人聚集在了一起,彼此陌生感倒是不高。彼此都是读书人,共同话题不要太多。就是玩弄文字游戏,诗歌会友,大家也是弄得不亦乐乎。 苏默虽然是小小抄了后世一把,但基本功是没有落下的,应付这些文字游戏的应酬并不困难。 待到歌舞酒肉上桌后,场上的气氛渐渐就热络了。彼此之间叙同年,交情,功名。本来就不多的陌生感更加是尽去。 没了陌生感,之前的文辞诗歌的话题也渐渐转移到了时政上。年轻士子总对政治充满热情的,这里头,尤其是那些举子最甚。 “论及天下治政,国朝比起往前朝那自然是强太多了。但为何当今国势却如此艰难?东北有建奴肆虐,辽地尽失不说,山海关也沦为战场,收服宁锦都疲心费力。好不容易挨着建奴消停,结果西南又乱,千万军饷如无底洞一般投入进去这才稍稍停歇。帝国还未喘息,中原又爆发大乱,如此税赋重地转过头来便成了朝廷的负担,光是赈灾休养生息就要免税三年才能安稳。唉,就是不知,天下稍歇,又要哪里出乱子了。诸位看看,如此国势,谁之过,谁之罪?”辩难的宋凤初,这位仁兄的性子可是一点都没变,很是锐利,但说得也很现实。 说起国家大事,大家也都收起了那副玩闹之心。 浓眉大眼的廖还山没有迎战,这位南人北相的大汉心思明显要比面相更加老成。回答宋凤初的是高志远,高志远在户部河南清吏司为员外郎。作为国家财政部门,高志远对国势变化最为敏感:“谁之过?世阀之过,谁之罪,执政的当朝诸公们,依着国家法度,一个个杀过来,一个都没错。但这有什么用?治国不是过家家,这朝廷维持下来每年的艰难,更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我们大华三百年下来,积弊沉重,已经是一个老病新伤沉珂难医的重病人了。这个时候去职责谁过谁非并无益处,还不如说说,这个国家,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你们这些年轻人,又该在这个时候,去做些什么!” 高志远的回答很巧妙,他并没有直面宋凤初的问题。而是直接高屋建瓴地从另外一个角度去阐述。不错,这个国家重病了,所以才会建奴乱,西南乱,中原又乱。这多是重病人的病症罢了,这个时候去职责谁导致病人得病已经没有意义,因为这个病因才复杂了,才多了,内里牵扯太多了。争论这些无益,做有用的才对! 闫默华此刻开口,道:“高兄也不要把我们当做是那等未知政务的新丁了,在河南衡王麾下,我们这些士子都被征调入幕府,这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有过通宵达旦执行政务的经历。老实说,真正做事我们才感受到做事的不易。在衡王麾下按说有英主,有良好的氛围,有确切明白的工作,明晰完善的制度。一切都应该很容易才对,但就是这般,我们也大多足足磨合了十数天这才真正能够合格地完成任务。若是在其他地方,没有衡王以及衡王幕府那般制度……做事又该何等艰难?故而,若是没有一开始就明确地要将那些陈腐的东西掀开,我们,只能事倍功半!” 苏默缓缓颔首,车百眼睛一亮,廖还山等人静默不语。 廖还山缓缓开口,道:“撇开那些云山雾里的东西,我还是就我所知道的讲一讲吧。当年我们科举登第,为的当然是这功名利禄。满心都想着张子四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功名利禄,诚如此,却也的确是想要干一番事业,在青史留名的。但……科举第一关就让我明白了,热血和理想是不管用的。热血和理想,改变不了科举之中,三成进士为权宦私用的事实。也改变不了,这天下渐渐归为世阀所有的事实。而今天子孱弱,权臣当道,世阀阻路。政令混乱,争斗频繁。国事颓废,争权当道。百姓失所,兼并尖锐。边患层出,财政乏匮,民生艰难……如果真正找一个罪人,那就是当今这天下,和皇权一样该死的世阀让这天下没了生气,没了……公平和正义!” 苏默目光徒然锐利了起来,场内所有人都不由沉默了下来。 突兀地,所有人齐刷刷地都看向了苏默这一人。 毫无疑问,这一场接风宴的真正目的已经来了。苏默静默着,似乎在咀嚼今日如此众多的信息。 “陈公子,要说这天下美食,还的确当推这帮子湖南人。湘菜因一醉仙楼,天下闻名。百家菜谱入醉仙楼一家之手,天下美味似乎也从此后尽由醉仙楼发声。哈哈,不过撇去其他,这湖南的美食和美人还真是一流。”一人放声说着,场面有些杂乱,但看得出来是在逢迎一个贵客。 那贵客也显得很放松,道:“这话说得妙极,只不过今日来京的几个湖南人可就有些看不清这大势啊。如此嚣张,真当四九城里头没了出挑的人?哼,也不怕在湖南床下的那点名声在京师丢光,到时候说的大话太满,那可就闪着舌头了!” 苏默愕然,随即大笑,这孩子也忒识趣了吧:“的确啊,看不清大势就乱说话,那是要闪到舌头的。” 众人摸不清苏默要说什么,但门外那贵客却是耳朵伶俐得很,一把推开门,京师认识满屋子的人一样。 “你倒是听识趣的!”这贵客盯着苏默,笑容戏谑。 苏默却只当做不听见,对几人道:“只不过,这势分两种。一是天下大势,如江海滔滔,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天下人可见,故天下人人心所向者为天下大势。至于另一种,则为私势,谋存私利图万年,欲以阴私欺天下,一旦民心知之,则如日昼灯影,碾之不费吹灰。”(未完待续) 第九章:接风宴 这贵客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但身边那逢迎的人显然是个玲珑心一下子拉住了。 苏默也目光淡然,看着几人却带着一种迥然不同的威压。这是指挥了千军万马后上将的威压,原本苏默气场收敛就是想低调一点。但显然,而今低调已经没用了。 被苏默这么盯着,这贵客和身边那玲珑心的男子心下都有些惴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怯,所谓贵客羞愤起来,怒视向苏默。 正此时,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步入房间,苏默在的地方很大,里间坐人,外间站着气势汹汹的来客。 这徐天放来了以后,却是洒脱自如,看了眼那两个来客,又看了眼苏默,道:“苏默同学,既然是书院学子,来了燕京却不与师哥通话,这可有些失礼啊!” 徐天放明着是责难,却是话里话外都透着股亲热劲儿。 苏默起身,这徐天放他是清楚的。书院出身的前辈,前些年还在书院里教书,任职翰林的时候也多有游历天下的光景,其中就在书院呆了不少时间。苏默还从他手中学了棋艺,只不过此次徐天放不是找了衡王去接风么,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 心中纳闷,苏默礼节上却一点都不含糊,一礼完毕道:“师兄这话这话可就错怪我了,今日也是几位湘中老哥摆宴,我怎能不来。至于师兄,明日当是我去拜访才是。怎能劳驾师兄来找我。” 徐天放颔首,道:“说话还是这么漂亮。来,我与你说。这位是宣府陈谷涵的长子,陈彦鹏。这位鸿胪寺少卿穆帆。” 苏默眼睛细细眯了起来,很快重新睁开的时候,苏默心中已经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原来,这就是陆禅的岳家啊。前些时日,福王提前衡王进京,虽然波澜不惊没多少人搭理。但陆慷却对福王十分礼遇尊敬,几个大佬静悄悄地过去迎接,虽然没百姓凑热闹,但高官却去了不少。 当晚,兴致很高的福王华玉润很是八卦地挑了个话题,相亲。于是宣府总兵陈谷涵的女儿陈妍便许给了陆禅,眼下陆禅在大同镇,其得到陈家支持极多。至于另外一个穆帆,这鸿胪寺就是外交衙门,做的是迎来往送的活儿,怪不得一颗玲珑心,能博得陆家期许,过来陪伴陆禅的大舅子。 “见过两位。苏默有礼了!”徐天放这般搭腔,显然不是要两人再起争斗。苏默顺着徐天放的意思,不再争执。 陈彦鹏见苏默行礼,也感觉有了台阶下:“彦鹏见过苏解元。” 穆帆也是行礼:“见过苏解元。” 徐天放满意地点点头:“今日,贺言维入京。敬一杯!” 哗啦啦地,众人举杯向苏默。苏默应下,场内的气氛迅速恢复了起来。徐天放在这里,陈彦鹏倒是不好继续跑了,一边的穆帆尴尬地拉着他入场。 此间主人廖还山对几人的加入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场内谁也不再去提什么政治了。这些年轻士子包括年轻官员都是心中对世阀将门这样家族势力十分不屑敌视的,而今来了一个正统的和将门世阀牵扯极大的陈彦鹏,他们自然不会再提这冲动,以免将一个好好的接风宴给糟蹋了。 没人去提政治这样严肃的话题,饭桌上的风向自然很快就变成了烟花歌舞美酒佳人上头。这里头没一个笨人,刻意转移话题下,场面的气氛又是热闹了起来。 因为都是读书人,这话题转着转着又掺入了诗词歌赋。 苏默依旧还是那样说话不得,只是每每出言,众人都是目光汇聚,十分重视。对于苏默这样的待遇,陈彦鹏起了跃跃欲试的斗志。 说来,陈彦鹏还真是对苏默十分讨厌。 自从知道自己妹妹要嫁给陆禅后,陈彦鹏自然也对陆禅更加深入了解了一下。结果不看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妹夫在湖南竟然混得这么差劲,都被人排挤出来了。 按说依着妹夫在四川的战功和他的本事,在湖南应该不至于如此。没想到,仔细一问,却还牵扯出了书院里头,陆禅和苏默争风吃醋的事情。 陆禅中意文家女儿文思卿,结果被苏默这厮横刀所爱,最终这才不得以在家族联姻下定了陈家的亲事。 故事听到这里,陈彦鹏心下顿时腻歪了起来。心道自己妹妹难道还比不过文思卿?而且最后还被苏默这家伙抢了文思卿…… 既然决定站在陆慷的阵营里,陈彦鹏对苏默的观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巧合的时,待到苏默入京的时候,陈彦鹏也凑热闹地跑了过去。看了苏默这威武得意的劲儿,那心中更是别提多嫉妒了。 到了晚上陈彦鹏得了穆帆的宴请吃酒,却想不到会在湖南会馆听到苏默一干人那番极其敌视世阀将门的话语。 这下终于把陈彦鹏点燃了,于是愤愤不平地来了讥讽了一句。结果被苏默这么一接话一反击,到最后自己反而反驳不了,下不来台了。 心中千千念,陈彦鹏也终于忍耐不住再度发起挑战了。 在他看来,这苏默完全就是一个有辱文人的武夫。堂堂书院出身的学子,竟是跑出去到处打仗,和一群武夫厮混,还扬言说着什么提高军人地位,实施军人国家化的东西。这么做,根本就是有辱斯文嘛。 既然如此,想来苏默也就是一介武夫罢了。而今场面上提起了诗词歌赋,陈彦鹏也插口了:“陈某身居北地,听闻天下诗文当以江南才子论首。只可惜车马遥途一直未能得见,今日群贤毕至,不如就诗文取乐,笑谈天下吧。” 陈彦鹏发声,一边的穆帆跟着捧场:“不错不错。诸位年轻俊彦汇聚一堂可不容易,如此佳时,正当以诗文铭记嘛。就是不知哪位俊彦,愿附此声?” 徐天放笑着,不说话。廖还山脸色一沉,只不过转眼看苏默依旧那样沉默却神色不动的,也最终没发声。 忍耐不住的是赵冉雄,这些南华书社的学子可都是十分敬佩苏默的。也知道苏默真正做了多少为国为民的事情,眼下见陈彦鹏这浪荡的贵家子如此无礼挑衅。自然心中肝火大起,笑容全部收敛,赵冉雄满脸战意:“如此,小子就惭愧夺头筹了!” “当年游浙江,入西湖,今日思来,有感一小诗献于诸位。珍重游人入画图,楼台绣错与茵铺。宋家万里中原土,博得钱塘十顷湖。” 赵冉雄第一首诗出,场内几人听罢,也是颔首。尤其以廖还山脸上表情最为精彩,显然是琢磨到了其中三味。 苏默依旧是沉默,脸上带着很浅的笑容,目光很清澈,看着大家,不大说话,却无法被忽视。 闫默华目光炯炯,盯着陈彦鹏。 陈彦鹏脸色沉了下来,尽管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但眼中还是难掩愤怒,谁失了中原啊?还不是他们陈家刚刚结的亲家陆家! 陆家作为强盛一时的顶级世阀,从湖北往四周扩散影响力,最为影响深刻的就是湖南和河南。结果湖南丢了不说,中原也就丢了。 眼下,最终得到的仅仅只是一个大同边镇。还得靠着将门的联合来重整威势。这西湖,说的还不就是陆禅得的大同! 这诗歌抒情,还第一招就把陈彦鹏给内伤得不轻。 陈彦鹏反应极快,他也是有北地才子之名。稍稍一构思,便开口道:“孤城铁瓮四山围,绝顶高秋坐落晖。眼见长江趋大海,青天却似向西飞。” 青山向西,这是陈彦鹏在暗讽,就算中原丢了,最终这江山也是向西飞的。眼下陆禅向西入大同,宣府陈家又在山西,这般自拟,倒是文辞也佳,寓意反击也足够。 徐天放看到这里清咳了一声,道:“诗词娱乐不过小道,莫伤了和气。眼下,我也来凑个热闹吧。” “妾家白苹洲,随风作乡土;弄篙如弄针,不曾拈一缕。四月鱼苗风,随君到巴东,十月洗河水,送君发扬子。扬子波势恶,无风粮亦作;江深得鱼难,鸬鹚充糕(左月右霍)。生子若凫雏7,穿江复入湖;长时剪荷叶,与儿作衣襦……” 徐天放这么一曲下来,众人纷纷眼光一肃。 徐天放以渔妇的角度来叙述生活艰难,念叨民生维艰,虽说这角度没有那天下江山大开大合的架势,从格局上,却要高出众人许多。也是在暗示几人,都不要闹了,作诗就好好作诗,不要搞什么讽刺。 陈彦鹏读懂了意思,斟酌了一下,便笑道:“小词三首,水调歌头。诸位共赏吧!” 苏默眸光一闪,这是要放大招了嘛。连谦逊一下都不用了,直接共赏。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 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 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 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 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 看到浮云过了,又恐堂堂岁月,一掷去如梭。 劝子且秉烛,为驻好春过。 ………… 疏帘卷春晓,胡蝶忽飞来。 游丝飞絮无绪,乱点碧云钗。 肠断江南春思,黏著天涯残梦,剩有首重回。 银蒜且深押,疏影任徘徊。 罗帷卷,明月入,似人开。 一尊属月起舞,流影入谁怀? 迎得一钩月到,送得三更月去,莺燕不相猜。 但莫凭栏久,重露湿苍苔。 ……………… 今日非昨日,明日复何如? 朅来真悔何事,不读十年书。 为问东风吹老,几度枫江兰径,千里转平芜。 寂寞斜阳外,渺渺正愁予! 千古意,君知否?只斯须。 名山料理身后,也算古人愚。 一夜庭前绿遍,三月雨中红透,天地入吾庐。 容易众芳歇,莫听子规呼。(未完待续) 第十章:临江仙 “容易众芳歇,莫听子规呼……”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了苏默的身上,显然,这是要苏默好看了。一直以来,场内尽管说话的人很多,但主角却永远都是苏默。 廖还山是此次宴请的主人,但场面上的主角,却是苏默。就算刚刚宴请大家也是想要看出苏默的态度,苏默对京师而今情况的态度。也算是在确认苏默在政治上的观念,是否和他们一致。 故而,这个宴会的主角从头到尾就是说话极少的苏默。 而今突兀地闯进来了一个陆家的亲家,边军将门出身的北地才子陈彦鹏。这勉强又算了一个主角,一个打算挑战苏默,给自家出气,或者说踩着苏默上位的主角。 现在,就算再怎么反应迟钝的人也感受到了陈彦鹏对苏默的敌意。 尤其最后一句,这更是拐弯抹角地骂着苏默。暗喻苏默站错了队,以后后悔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苏默终于开口了:“陈兄此三曲小词别有新韵,既沈郁,又疏快,确不负北地才子的名声。只不过,点评天下英雄我却不敢当。只是小辈读史论史,见古今人事故而有些感慨罢了。徐学士。” 苏默看向徐天放:“许学士的书法小子是佩服至极的,故而,今日有一请,往学士应允。” 徐天放颔首:“言维请讲。” “近日文墨坊北迁入燕京,有一文士献书。编撰看后,赞叹不已。我观之后,便写了一个小词作为楔子。左思右想不得名士挥毫心下觉得对不住如此奇书,故而,今日便趁着这机会。请学士帮忙了。”苏默说着,拿出了一本精壮的书籍。 这书装订十分精美,纸质手感极佳。缓缓摩挲,很是精致。 徐天放十分喜欢,翻卷编读。他们这些读书人,这辈子就是看书读书写字写书。这过目不忘的本领几乎是每个才子的天赋技能,一目十行犹自能够阅读理解文义更是必备的功夫。尤其是在徐天放这等顶级文人眼里,更是强悍。 就这么至少数百页的第一册《三国演义》就在徐天放的眼中很快看了过去。 “如此演义,道尽三国英豪事,笔墨挥毫,看得我是畅快无比啊。如此奇书,怪不得言维要如此郑重了。”徐天放读得是津津有味:“这本精装书,就送我了。” 苏默自然应允:“那好。就请学士,为我将这楔子放在卷首吧。” “呵呵……”陈彦鹏轻笑了一声:“我还道是什么奇书,原来是市井说书先生的话本。如此一文,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吧。” 场内看向苏默气氛一时间有些古怪。 丘峥对着廖还山嘀咕了几句,这位也是在酒楼里听过说书先生将《三国演义》的。三国演义出来已久,只是一直不得书社亲睐,这才只能流转于底层百姓,市井茶楼里。故事虽说精彩,但品味却只是那些多半不识字的小民在喜欢。大多数读书人或许会乐一乐,却绝不会在意。 故而,丘峥对廖还山说了一下《三国演义》的详情。却还是有些看不起小说,这毕竟只是小市民的娱乐,大多数文人们对此并没什么喜好的,总觉得上不了台面。 廖还山明白丘峥的质疑,人家这是在问苏默是不是转移话题呢。 这陈彦鹏的确不愧是北地才子的名声,一连三词出来,光论文学,的确是上等之作了。可以说,在这一场交锋上,其稳稳占优,声势已成。可以想象,只要今日的场景传出去,陈彦鹏在京师就算是名声大噪了。 苏默可是一曲“人生若只如初见”得天下扬名的大才子。今日对阵陈彦鹏,却有些支撑不住的模样。 可不是,陈彦鹏一连四个作品出来,苏默却是闷声一言不发。之前一举天下大势,江海滔滔看着提气,但文学上若是打不败陈彦鹏,照样还是输。 眼下看着苏默依旧沉默,甚至扯着徐天放说到了什么《三国演义》上。丘峥不免就想,苏默这是不是在转移话题,打算避战? 也对,只要苏默最终没有应战,就算名声有亏,到时候也能强硬地说是打了平手。反正自己也没应战,到时候糊弄糊弄,也能过去。 不然,苏默为什么要提什么《三国演义》? 这东西就算再精彩,也只是在市井小民口中说道吧。丘峥想着,却怎么都感觉苏默这是要避战了。 但这个时候避战,那就等于是投降了啊! 这陈彦鹏可是边军将门的长子,陆慷的大舅子。我们这些一心想着改换天地,革新朝政的人正是将这些人视为大敌,苏默却在这个时候选择避战投降,到时候,苏默还怎么让他们相信? 方才那一番天下大势的话,已然让他们为之心折了。却不料,这个关头,苏默竟然掉链子了! 这让丘峥如何不失望,就连徐天放兴致昂扬地要苏默将楔子说出来的时候,他也没兴趣了。 都投降避战了,这楔子又能如何? 一旁的穆帆大口喝着酒,砸吧砸吧地发出响声,和陈彦鹏说话的声音不自觉都大了起来。 对于陈彦鹏对小说的质疑,穆帆也是附和:“今日诗文,苏解元可是还未让我们开眼呢。” 苏默起身,扭头看了一眼穆帆和陈彦鹏。 两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见苏默望来,毫不畏惧地对视过去。只是稍待,他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苏默的眼睛很有神,目光很平淡,但望过去,却是分外锐利。这战场上杀伐出来的气势,就算是沾满血腥的江洋大盗被苏默盯住了,也得两股战战。更何况两个杀鸡都不敢的读书人?最为关键的,是苏默的目光之中,那股子成足在胸,自信昂扬的神态! 这般气场,终于让人想了起来。苏默,可是在贵州,在河南,两度逆转乾坤的人物。在那般绝境之下,以微弱之势逆转,十万大军前心志无缺。如此人物,岂能被一个区区文人就给吓到了? “三国人物,英豪辈出。但终究不过只是内战,伤的是汉家骨血。论及英豪,却也都差了一筹。这楔子,词牌名为: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浙江会馆里,一名年轻士子拿起《三国演义》不由感叹:“点评天下的格局,也就苏言维能让人叹服了。一曲临江仙出,天下人谁还敢在他面前谈论英豪。倒是这陈谷涵的儿子陈彦鹏,自持有个首相亲家就敢如此跋扈。这下声名尽毁,也够他受了……” “可不是……宪之。这一回,京中可又是一番龙争虎斗了。”一旁的另外一个士子道:“陈彦鹏也不是废物,不然也不会得陆慷亲睐,让其打头阵碰苏默眉头。而今陈彦鹏在苏默这里吃了大亏,你就以为陆慷能好受?而且,苏默可是苏氏的当家人,整个湖南让其从陆家手里抢了过来。虽然一家之力独抗八家有些吃力,但也是一时英豪,天下难有并肩之人了。更何况,衡王,陛下……嘿。这京中,好看的紧了。” “也是有趣的紧了。”被唤作宪之的人笑道:“光是此次科举,只怕又要热闹了。” “谁说不是。三年前是三成,但今朝是陆氏主政,可就不知道落入寒门手里的这次能否过半了。”回话的是岑淳,绍兴举子。他与史宪之是好友,今日得了城内突然热卖的《三国演义》这才有了这一番对话。 《三国演义》的热销似乎十分顺理成章。 临江仙一出,已经没有人再去质疑苏默的文采。如此意境深远,大气磅礴,自成格局的一词出来,京师文坛可以说被苏默一举震动了起来。 如此一词,再如何夸耀都不为过。这天下,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如此出色的词文了。 至于苏默因此写楔子的《三国演义》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热议。一时间,文墨坊出刊的《三国演义》顿时成了热销。 只不过,文墨坊为了保证《三国演义》出刊的质量。一直以来都很少出版全版全册,就算全版全册,也只是给极少数声望崇高的当做礼物过去。 真正出刊的,都是一本小小的册子。不贵,十个大子,制作的很是精美,一般一天三五章,显然文墨坊打得是连载的主意。 一瞬间,全城说书先生开讲了《三国演义》。所有茶楼酒肆都订阅其了文墨坊的《三国演义》连载。及至文墨坊加大了《三国演义》的更新量,随后更是陆陆续续推出了《石头记》《西厢记》《西游记》《水浒传》……这些连载之后。顿时,燕京百姓全部都知道了一个文墨坊的巨型出版集团。 同样,燕京百姓看着《三国演义》自然能够想起苏默所写的楔子《临江仙》。 “这苏言维一手好算盘,可是让人……不得不叹服啊……”史宪之说着:“乌台只怕很快就要感觉到不好过了吧。” 岑淳笑笑:“看他们怎么互相拆台罢。要知道,文墨坊在南都江南那地方盛行的日子可是不短了。王轩……咱们可不陌生。” 史宪之恍然大悟:“不错。还是静观其变,好好复习我们的功课才是正经。” 会试,可就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了。只是,就这么半年,京师里头就打得这么热闹。(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宣大总督 启兴三年十月二十七,乾清宫。 今日,得天子批准,东府任命的新任宣大总督陈谷涵入京觐见天子,阐述自己的边疆军略。 当然,这都是些官面上的功夫。谁都知道真正主宰宣大总督人事任命的是东府,也就是陆慷。天子,在这件事情上依旧只能是一个人形像章。陈谷涵此次入京觐见天子,只不过是例行程序罢了。 同时,也未尝免邮陈谷涵和陆慷之间见一面沟通沟通的意思。毕竟,接下来过一段时间,陆慷的长子,陆家的下一任家主陆禅还要接任大同镇总兵呢。 以区区不到三十的年纪任边疆重镇的最高军事长官,陆禅也差不多是极少的异数了。但陆禅可是文人,之前也有过文官的身份,以文官转任武将本来就是委屈,在官阶上抬高一下似乎的确无可非议。更何况,人家有一个这么好的老爹,就算年轻点当了个总兵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朝中有老爹为首相,手底下又真正有三万大军做底子,真正是底气十足的实力派。 话归源头,此次同样惊掉一地眼珠,以武将身份转任只有文官才能担任的宣大总督的陈谷涵很是惹人注目。朝中大佬们纷纷注视着这位陆家的亲家,将门的领军人物。静静听着陈谷涵和天子的对话。 “陈爱卿对宣大军务的看法如何?”启兴帝的声音依旧那般平和,没有感情色彩。 陈谷涵却是声音洪亮,武将的身体素质此刻体现出来,很是让大家难以忽视:“回禀陛下。臣为大华守镇边疆,定当誓死卫我国门。至于守御之策,臣下以为,当以修筑堡垒,边墙为要。宣府边墙千处,老旧不堪着甚多,一旦遇事,只能以将士性命堵缺。臣请陛下早拨银两,修葺边墙,以防边事。只不过,近年草原灾祸甚少,各部安稳,并未有挑衅边疆的举动。故而,臣以为当今军务,当以修筑城堡为要,次为军士之训练。” 启兴帝听着陈谷涵的话,心中却是一阵不耐。这陈谷涵根本就没拿出来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一个劲地吵着要钱粮修筑边墙。可朝廷要有钱早就投入辽东西南去了,这宣大军务哪里排的上号? 好歹陈谷涵没有死死咬住钱粮的事情,不然启兴帝又得头疼了:“陈爱卿为武臣守御边事,自然是对军务清楚的。朕信任你,朝廷信任你,你可要好好做出一番事业。莫要辜负了百姓之膏粱,好了,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朱瑱此时出列:“臣有奏,事关西南战局之汇报。” “朱爱卿请将。”提及西南战事,启兴帝的注意力提升了一点。衡王留下的八千湘军上次听闻可是扩军到了两万,一直以来都是平叛主力。反倒是王三善所部,自从王三善恶了陆禅后,后勤军需就频频出现问题,以至于越打越是衰弱,反倒是不得不依靠湘军。从而在立场上更加倾向衡王。 对于自家弟兄的兵马,启兴帝的显然更感兴趣一点。 朱瑱提着笏板,道:“回禀陛下。奢华明合兵安彦雄所部大举进击四川,向成都进发。四川巡抚张正蓬沉着应战,率部击退其前锋大军,两军相持之时。贵州方面领参将衔的宋大壮率部精锐六千收复遵义,前锋威胁到重庆府。又石柱宣抚司所部秦良玉率部白杆军六千逆江而上,进击重庆府。闻讯大惊的奢华明所部急忙撤退收重庆府,三军合围重庆,西南叛乱平定之日可期……天幸吾皇,此城我朝之福也!” 启兴帝一拍龙椅,站了起来,踱着步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好,好!有司立即送上奏章,大赏各军功臣!” 眼见着启兴帝一脸兴奋劲,大家也显得很是高兴。只不过陆慷此刻却也是出列,道:“陛下。重庆府未下,此刻功赏为时过早,况且,就算要功赏,之前在四川有功的将领也不当遗忘。故而,微臣请陛下稍缓时日,以备户部筹措。” 启兴帝闻言,笑容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连连点头:“相国说得是。那就再缓缓,尽量让所有功臣都得到应有的荣誉。好了,今日朝会就此吧。朕倦了……” 说罢,一员身材高大的太监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退朝……” 陆慷躬身,众人待启兴帝的背影消失在太和殿的时候,这才三三两两地退出朝会。 当然,这退出也是有讲究的。首先是列队最前的陆慷先走,然后才是西府之长的朱瑱再走,然后东西二府的执政副使们这才跟着走。待这些人走了,级别低一级的大佬们这才跟在背后走。 虽然不是排队,但这些天下间顶尖聪明的人自然十分清楚这先后排位间的秩序。所有人都是十分明了地跟着节奏走,一点混乱也没有。 只不过世事无绝对,正在和朱瑱客套的陆慷发现身后脚步声有点大,原来是新任的宣大总督陈谷涵正在大步踏来,跟上了陆慷的步伐,然后差着半个身子停住脚步,两人步伐出奇的一致。 见是陈谷涵,陆慷心下释然了一点。下朝后就是公事私事皆可论的时间了,这个时候排官位陈谷涵就是飞也飞不到陆慷的身边。但论及私事,他俩可是亲家呢! 果然,陆慷听陈谷涵声音恰好只两人听闻地道:“亲家翁。上朝的时候,我将保举蝉儿入大同镇总兵官的奏章抵进了通政司。只不过今天看着,陛下的脸色可有些不好啊。” 陆慷缓缓摇头,心道启兴帝哪天心情好过。除非朝廷里头一下子死掉八成的人,不然启兴帝的心情一辈子也别想好了。接着,陆慷缓声道:“这是无碍,你只管放心好了。对了,孩子们的亲事时间我打算定在七日后,十一月四。你意如何?” 陈谷涵心下一算,略一皱眉了起来。十一月四这日子虽然不算差,可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黄道吉日啊。是不是有点委屈两个孩子了! 只不过目光一触陆慷,陈谷涵顿时就明白了过来。点点头,道:“那就依亲家翁吧。” 陆慷颔首,不再说话。 陈谷涵也知趣,笑笑就走了。身后的几个大佬们见陈谷涵这般,也只道是武夫粗鲁,却并未有多嘴什么。人家可是亲家哩。 很快陈谷涵就明白了为什么陆慷要选在十一月二作为两家结亲的日子。 倒不是因为陆禅风尘仆仆地赶来已经在京师呆够了,所以要早点结亲。 而是在十月末的这个时候,朝廷接连发生了两道十分重要的人事任命,以及……另外一桩婚事。人事任命中一个是到京后的福王被封为宗人府宗正,负责全国皇室子弟的管理,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华家这成员几万的大家子换了新的大总管,或者叫代理族长。接任宗正后,福王华玉润十分关心地向陈谷涵提及了陆禅和陈妍的亲事,并且应了陆慷的约,担任了此次亲事的司仪。 作为宗正,又是亲王。福王担任司仪的婚礼顿时被抹上了十分浓重的政治色彩。 紧接着,几乎在福王担任宗正后。西府又在皇帝的批准下任命陆禅担任大同镇总兵官,成了自己岳父手下的一员将领。对此,朝廷无一提及这一关系,而按照华太祖当年的规矩,本省的官员不许在本省担任正职,本县的官员不得在本县担任正职。身为岳父女婿的关系,却将距离京畿如此之近的宣大边镇交给一堆翁婿,朝廷竟然无一人反抗。 除了两项人事任命外,还有一桩婚事也在高层里头传开了。十一月四,衡王大婚…… 几乎眼花缭乱的两道奏章让朝廷上的所有人擦亮了眼睛,而陆禅和衡王同日大婚更如同针尖对麦芒一样,瞬间让朝臣们心下凛然了起来。 同日大婚本没什么说道的,但……架不住两位都是朝中重量级人物啊!到时候宴请,哪一个该去,哪一个不该去? 顿时,朝臣们心里都开始琢磨了起来。联想到福王任宗正,陆禅为大同镇总兵。所有人再一次发现,陆慷作为首相对朝局的掌握依旧有力而且强势。随着西南战局的逐渐平定,重新恢复稳定的国势显然有益于陆慷继续巩固权威。 至于接下来的两次婚礼,该去哪一家已经不言而喻了。 用自己儿子的婚礼来造势,在陆慷手中不过只是十分轻易的一件事罢了。 他只是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权威,并且悄悄收拾了几个不听话的孩子。比如王三善被剥夺了参与围攻重庆府的权力,围困重庆的三军汇合后得到了朝廷的直接调整。张正蓬作为四川巡抚署理川黔军务成了战场事实上的临时指挥官。 陆慷十分明白依着张正蓬的德行,肯定不会放过湘军这么一大好的炮灰。而攻城战,历来都是炮灰消耗量极大的战争。 京中的一系列变化深刻地改变着朝廷上层的局势,所有人观看着这些变化,心中的天平悄悄扭动。(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天子病情 三桩大事犹如三颗巨石投入到深湖,巨石尽管将湖底的巨兽们惊得四处奔走,却并未让水面沸腾。 而苏默和华言徽这些人,显然不是浅水的鱼虾,他们都是潜居深海的蛟龙。 入京后深居浅出的衡王自从在入城得到了天子的一次召见后就再也没有公开露面过,唯有沈云巧多次出入宫闱,穿着时兴领口浅浅的宫装陪着皇后说话。 直至现在,当衡王在京邀请群臣赴宴庆贺他正式迎娶沈云巧后,群臣之中,到来的不过区区三四十人。 而朝堂之中,刨去那些本该赴宴的百余高官,就说那些应该恭恭敬敬来讨喜的中级官员也该不止数百吧…… “首相嫡长子大婚,东府的自然全部都过去凑趣了。也就文相公只是遣人放了一份礼物跑了过来。次相任国谷相公据说是带了一串小人高的珊瑚树,副相周琦的贺礼也是东珠九颗,也就其他顾明顾相公以及西长朱瑱、石方宇、谢如轩这些人的礼物普通一点,但也都是全部亲身前往。还有六部两院四寺五佐,其中礼部尚书陈桑,吏部尚书董新舒,户部尚书陆启楚,兵部尚书周祜,工部尚书梁振,除了刑部尚书老迈不能亲至在家外,可都是在场了。其他诸如都察院左都御史王象节,大理寺卿丁仲虎……其余勋贵也到场了不少,成国公华录淳,保国公华安澜,其余江夏候,永城侯汝南侯,定远侯,广平伯,成安伯……勋贵们也是到场不少。这些人一个个都算上,开一个大朝会都够了。”苏默一个个念着,脸上带着笑,看着华言徽,很是无奈的样子:“衣大哥。来京不容易啊,河南打了一仗,但终究是没有伤到陆氏核心。这一击打脸,我们生受了。” 华言徽看向苏默,饶有兴趣。 苏默这表情看着是无奈,但依着华言徽对苏默的了解,指不定眼下的苏默在憋着坏呢。想到这茬,华言徽开口问了:“说吧,你这又是心里装了什么坏水。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我这般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做坏事嘛?”苏默一脸正气,不过稍待脸上的坏笑就憋不住了:“只不过有些人打算治治我,我总不能被打了左脸,还将右脸伸出去给他们打吧。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哦?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才是言维的作风?”华言徽大笑,这阵子憋在老宅里,又是受着闷气,他可是分外抑郁啊。尤其是之前他憋着劲想要拿下宗人府的宗正之位,却不料陆家一早就打下了埋伏。只怕从河南易手后这群人就给华玉润铺好了路就只等福王入京后接任宗正了。眼下华言徽得了河南那般风头,却还是没有借助大功拿住这个关键位置。如此一来,华言徽那股子憋闷劲儿就别提了。眼下听了苏默这几句话,他顿时便开心了起来,苏默要是肯使坏,这保准就要有人倒霉了。 “既然有人打算伸手打我巴掌,那我当然是要提前准备好铡刀将这伸出来的手咔嚓切下,到时候,是喂狗还是喂鱼就看我心情了。”苏默目光微微一凝,气势却是让华言徽也是一震。 华言徽缓缓颔首:“是科举的事吧。” 苏默点头:“礼部已经在命题了,不然此次也不会是礼部侍郎崔玉吉去恭贺。” 华言徽眯起了眼睛,他们都是对朝廷规章十分明白的。明年开春就是朝廷的会试了,作为整个文官政治的基石,选拔合适的人才进入朝廷的抡才大典自然是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故而,眼下还有一季的时间,朝廷却已经开始进入状态为开春后的科举准备。其中最为重要的自然就是试卷,而试卷的命题机构就是礼部。 作为科举的主管部门,科举可以说是为礼部在六部之中的地位撑起了大半边天。不信你悄悄礼部平常都是干些什么活儿,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事务;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精膳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 要是把仪制清吏司给去了,没了学务和科举的礼部能干的也就是算命和接待了,还有杀猪宰羊地祭天……充其量,也就能给部里带点猪肉牛头之类的福利…… 故而,礼部能得了科举的活儿,自然是要可劲的重视。不重视怎么能代表礼部负责,不负责怎么能卡你脖子……哦,不对,是履行权利义务。 总之,礼部提前三月开始忙碌了。作为命题的主要人员,礼部尚书陈桑当然也要进入闭关状态,以此表示自己十分公正,绝对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暗示,也绝不会和科举中的舞弊做妥协…… 然后,其他和命题有关的礼部人员,以及有可能成为考官的翰林院学士们,京中大儒们,也纷纷进入这个状态。关门闭客,谁也不见。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相长子大婚,他们也只是遣同僚或者子侄送份礼。 华言徽对这些当然很清楚,他在书院里头钻研学问,当然也对和学问干系极大的科举十分关注。 只是,听见苏默提及礼部堂官的时候,华言徽的表情明显不屑了起来:“闭门不见客?那也是有选择的闭门不见客吧,当以为树个牌坊就是节妇烈女了?哼……也不知谁在闭门的第二日就见了陈彦鹏。” 苏默失笑,华言徽的怨气还真是不一般大啊。这番嘲讽要是传入陈桑耳里,只怕都能气死他了。 “好了我的亲王殿下,今天可是你大婚的日子。别为这些扫兴的事情给耽误了性质……”苏默大笑道。 华言徽点点头,长长出了一口浊气。回头一看,眼见庞焕松一脸焦急的样子,他心下也是乐滋滋了起来。这也是他大婚呢! 衡王大婚,在衡王入京没有迎接的文国权这一次却是来了很早。作为此次到场品级最高的官员,苏默当然是要亲自迎接。 面对这位宰执之中仅存的帝党,苏默当然十分敬重。更何况,人家还是他岳父呢。这怎么能怠慢。 苏默姿态恭谨,礼数周到,再加上谈吐极佳,姿仪得体。这也让文国权颇为赞赏,及至苏默将华言徽迎入内厅的时候,两人的话题也渐渐深入,对朝中事务,边镇军情都是谈论起来。 苏默在军务上自然是很有发言权的,见解认识也别有不同。 “国朝当今第一大患本是内乱,只不过这一点已经大为缓解暂且不必担忧。故而,第一大患,就是辽事!”苏默这句话半是谦逊半是骄傲,很是让文国权侧目:“辽地建奴立国封疆,其部军制已成,俨然一国。视辽事,决不能以寻常边患待之。一旦国朝有力,必倾国剿灭。不然……山河崩析,将始辽事!” 文国权目光闪动,时而颔首:“若论兵马,辽地建奴骑卒犀利,来去如风。官军应对也只能以修筑城池堡垒为要,如此应对,终究会让国家财赋难以承受。平辽事,非十数年之期不能改善。” “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正兵堂堂,如国朝只要用心,以十数年之功,迟早能让建奴穷兵黩武而败。若国朝忍受不了长时间的战争状态,那也可以用兵以奇。比如……用水师!”苏默沉声道:“前朝时,与金人元人抵抗,都是水师当先。南宋至崖山时,任有水师兵马十万,大小船只万数。以一水师便使强金盛元不得不倾力抵抗,若水师运营得到,则辽地四处烽火。到时候建奴疲于奔命,奇兵之胜,始于此。” 文国权眼中赞赏之色大大点头:“东江镇,是时候恢复了。” 苏默目光微凝,喜色渐浓。苏默看着文国权,心中对自己这个岳父倒是赞叹了起来,看来,文国权的目光也是顶尖的,看待国事远比那些陷入利益之争的世阀大佬纯粹清晰得多。只是……如此一来,文国权为何没有出现在迎接衡王的京师门口?真的是惧怕陆慷吗? 今日文国权能提早来衡王府就说明了他绝不是畏惧陆慷之人! “文相公……”苏默出声,他决定问个明白。 文国权摆摆手:“私下里,你还是唤我文伯父吧。就以你父亲当年做下的事情,对待他的独子,我们也不必如此生分。” 苏默心下一暖,轻声道:“苏默听闻流言传文伯父与衡王交恶,以至于华大哥入京时,文伯父未有迎接。” 亲王按照品级算是超品的,也就是说理论上是超过地位高于所有臣子的。真正算起来的时候,亲王的身份也是和宰执对等。故而,衡王这般在河南立下大功的人入京,怎么着也得来个宰执配清凉伞的相公迎接。东西二府八位大佬,唯一愿意,也唯一合适迎接的就是文国权了。但文国权那天却根本没有出现,整个迎接场面,连一个部寺正职都没有出现。如此看,也怪不得这流言会疯传。 听了苏默的问题,文国权表情不变,只是目光落在苏默身上的时候,更加添了几分沉重和审视。 苏默眸光清澈,对视文国权,神色不变。 良久,文国权这才一叹:“陛下的病情……比想象的要严重……”(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内定传闻 苏默心下猛震,启兴帝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成都,竟然要在衡王入京的时候,需要文国权紧急入宫来掩饰! 也只有天子和宰执对话的时候,才能不着痕迹地让所有宫女太监避退! 文国权拍了拍苏默的肩膀,没有再说话。此刻,其他人也过来道贺了。带着文思卿的柳如君,侍读学士徐天放,以及刑部侍郎李绩和,工部侍郎欧阳易,大理寺少卿乐宗,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梁凌毅,顺天府府丞谢静河……等十数高官到场祝贺。 婚礼的司仪是苏默,这厮口才极佳,又是和衡王夫妇关系亲密,一番发挥,整个场面尽管没有百官云集祝贺的热闹,却也很是喜庆。似乎一点也没受到刚刚那个消息的影响。 全场的最高潮是在天子驾临的时候,启兴帝带着赵皇后双双前来为兄弟贺喜。这是启兴帝自从一月前衡王入京后第二次见衡王。因为天子的突然到场,场内的气氛由此推向高潮。迥然不同与陆家内百官祝贺,群臣道喜的喧嚣,衡王婚礼的婚礼味道显然更加纯粹。 及至众人热热闹闹将婚礼全部仪式走完后,苏默也是喝了大醉回了家。 送苏默回家的是文思卿,这位众人眼中公开的情侣也抛却了羞涩。心念情郎的文思卿抚着苏默上了马车,然后在仆妇的搀扶下洗浴更衣,及至送上床榻。 看着苏默脸上微醺,却以醉意昏沉的五官,文思卿乱糟糟的心渐渐归于宁静。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少女,身在仕宦之家的文思卿对官场上的事情耳濡目染,心中通透。 他十分清楚苏默在京面临着怎样的环境,也听闻过苏默父亲,那个伟男子当年在京师做下的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父亲的荣耀显然带给了这个大男孩更多额外的压力,也让他面对的永远是远强过自己的敌手。 但苏默从未退却,哪怕敌手的手段再如何犀利,再如何恐怖,他也从未放弃过。 也许,苏默早就没了退路。为了心中执着的信念,为了父辈传承下来的荣耀,那股子改天换地的理想。也许,也仅仅只是为了他和文思卿的简单幸福。 文思卿将被子拉上,深秋的夜已经有些冷了,醉酒的苏默喊着渴,于是她有急匆匆地寻了茶水,喂食完毕后,看着苏默在床上伸展着身体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寻找最舒适的睡姿。文思卿笑了…… 吹熄了房内的灯火,文思卿归了家。 她真的很想早些和情郎一起入睡,日夜照顾他呢…… 只是男人们的大事太多,她只能做一点微末的事情,希望着那点简单的幸福能够早点到来。 伸着手,苏默准确地将被子拉上,轻叹了口气,目光清澈。 燕京湖南会馆。 作为天子脚下,各省士子的终极目的地。建在会试贡院旁边的湖南会馆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会馆。 好到什么程度呢? 整个燕京想要找美食最为正宗的地方,竟然要到湖南会馆来找。因为被苏默调教起来最为出色的大厨,九个人中有三个在燕京的湖南会馆。其他的,在南都也就一个。 以至于湘菜靠着湖南会馆扬名天下后,想要寻天下美食,湖南会馆就成了四九城下百姓们的去所。 当然,能消费得起如此顶级美食的也只有那些富绅豪商,侯子王孙了。 不过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此次赴京考试的湖南籍士子们。 这些人睡着湖南会馆的,用着湖南会馆的,吃着湖南会馆的,基本上一分钱都不用。若是有人问了,主持燕京湖南会馆的连靖也只是郑重一礼:“诸位同学们只要靠着真材实料考入皇榜,那就是给咱全天下湘中子弟长脸扬志气了!” 这连靖也是一号秀才功名的文人,主持着湖南会馆,经营管理手腕十分强悍,无人不服他。也无人不对连靖这豪气赞叹。 听了连靖的话,白吃白喝白用了湖南会馆的一干士子们也都是心中激动,热血流淌。自然是誓要用十足的努力在这科举场博一个出人头地! 就当一应士子都在做着最后复习的时候,几人打着伞回了燕京湖南会馆。 见了这几人,在会馆内读书的士子们打着招呼,言辞关切。 无他,这几人的神采显然是茶到了极点。 “京中学士大儒走遍了,也不见他们愿意看我们的文卷。”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举子,这举子身材单薄,秋雨之中咬牙颤身,显然很是失望。 “也怪不得这些大儒学士,此次考官之位一日不定下来,他们一日就必须要避嫌。况且,递文卷眼下还无用,人家身后人也未必愿意要呢。”说这话的是一个四十上下肤色微黑,有些瘦弱的男子。这男子名作曲溪,湖南常德人,在湘籍士子中颇有名望。这曲溪的才学很扎实,而且最关键的便是曲溪已经连续考了三届会试了。连考三次又来第四次,之前的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尽管屡试不第,但曲溪的名声却着实不低。一来曲溪很愿意帮忙后进,二来在经验和见识上,曲溪也的确远高出这些举子。如此一来,大家自然对其尊敬一些。 听了曲溪的话,会馆内学子们顿时关切了起来:“曲溪大哥,他们的身后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听了这传言几字,大家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都是眉头紧锁了起来。这些举子就没一个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消息灵通当然不是小老百姓可以比的。那些内幕消息,他们也听了许多。就是难辨真假罢了! 故此,所有人都是越发关切了起来。 曲溪听了这问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显然有些不想回答。但拗不过众人执着,只好轻声道:“之前听闻权宦只是要了三成的榜位,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留给咱们一半了……” “什么,如此国家抡才大典,竟然被那些权宦提前预定了?” 有那初次入京耳目闭塞的,顿时就惊愕满脸了。 曲溪闻言,顿时厉声:“噤声。空穴来风的事情,大家也不必在意。说到底,只要咱们有真才实学,终归还是可以出头的。难道大家都盯着一甲之位吗?” 一甲就是头三名,状元,榜眼以及探花。能得这三个位置的,才学,运气,后台,缺一不可。要么有逆天的才学,要么有逆天的气运,要么有逆天的后台。不然,谁也不会发痴染指。 只是,一干举子哪个不是心思灵巧的。听了曲溪这话,顿时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曲溪这实际上就是变相地承认了啊! 此刻,听了动静的连靖也跑了下来:“诸位同学这是怎了,可是会馆内衣食不周?” 曲溪连连摆手:“劳烦连先生了。学生们在此厚颜吃喝已经十分感谢了岂会埋怨这些。况且会馆衣食京中无双,这是燕京百姓都知晓的。” “过誉了。只是诸位同学这……”连靖满脸关切。 曲溪勉强笑容,道:“倒也无碍。只是……今日大家猜题有些倦了。又听闻考官那边……就是这般,有些应对乏力吧。” 连靖也是皱眉,他听懂了曲溪的话:“这……的确有些难为了。只不过也并非无解吧。” 之前满是失望的瘦弱举子听此,顿时上心了,这位名作樊解的举子乃是湘中永州人,能得举子不易,分外珍惜这机会:“如何有解?” 连靖道:“一会儿公子就要过来和诸位开座畅谈了。如何应对考官,想来公子是有法子的。” 曲溪听闻,连连点头。朝着众人示意,大家顿时都放松了下来。是啊,苏默也是这一次参考的举子呢。他们这些人心中想着只要中榜就够了,就算能耐一点,也不会奢求一甲。 但苏默,这位天子钦点的状元。天下扬名,立功不计其数的少年英雄,那可是奔着状元去的啊! 就算上头的权宦们要插手科举,预定名额,怎么着,也不能绕开这位大能吧! 众人听了苏默要来开座畅谈,顿时齐齐就心安了。 很快,大家又对苏默此来要讲解的东西热心了起来。樊解缠着连靖问:“公子何时能来,要讲些什么,可能让学生提前解馋一下?” 连靖心下腹诽,苏默又不是给你用来吃的瓜果饭菜,怎么还能解馋了。 但学子热情,连靖倒是很耐心:“明日早晨,辰时会馆三楼大厅,诸位都能坐下。” 曲溪樊解等一干学子都是欢呼。 翌日,苏默如约而至。他在前一天整理了一下自己要讲的讲义,也许是前晚衡王大婚酒劲太大,总之苏默一天都有些恍惚。效率有点低,一直到中午这才整理了一下。中午短暂休息了一下,下午苏默又去批阅了苏氏内部的高等级决策,这才短暂得了休息。只是一整天的疲倦显然让苏默有些不好受。 这几天,陈彦鹏四处针对苏默的话他可是没少听呢! 一晚上歇息,苏默翌日早上赶到湖南会馆的时候已经是精神抖擞了。面对一干年纪大小各异的举子,苏默没有了面对属下的气场,很是平和地和这些未来的同年进了会议厅。(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策论 会议厅内和书院一摸一样的,后排一个个阶梯型座位。苏默在讲座前,拿起粉笔就开始写写画画。 “此次春闱取进士300名左右,分南、北、中三地域按比例录取。在燕京城内城东南方的贡院举行。此次总载两人,如无意外,便是礼部尚书陈桑以及协理詹事府詹事掌翰林院事的曹乃安。其余同考官十八人,其中礼部尚书左侍郎朗济以及翰林院学士等十八人。考试时的弥封、誊录、校对、阅卷、填榜等手续与乡试一样。参加会试的举子应先行复试,道远不及者,得于会试后另行复试。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乡试同……”苏默侃侃而谈,显然对会试了解甚深:“这便是此次会试的基本情况。” 苏默说吧,曲溪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其余知情人闫默华,宋凤初,赵冉雄,苏羽这些更是连连皱眉。别人对朝中的事情并不了解,但他们几个对朝中那些派系之分可是明白得很。 这些人,是衡王大婚的时候,连请都没打算请的人!尽管陆禅大婚的时候这些人避嫌没去,但谁都知道科举的时候,陆慷一个招呼,这些人只怕立马就能点头哈腰了! 一念及此,谁能不忿? 有这些人在主持科举,他们这些湖南籍学子的科举,还有希望吗? 所有人目光落在苏默身上,苏默一如既往地沉静。面对这些目光,苏默很快回应:“诸位同学眼下只需要用心在巩固所学就好,至于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必要担忧。” 举子们想要说什么,但苏默却好像听懂了他的心声一般:“这是我说的。” 这是我说的……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所有人看着苏默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说出来的这一句话。却莫名地感到了安心,这是苏默说的! 既然苏默说了,那就代表苏默已经有准备了。的确如苏默所言,他们,只需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就足够了! 也仅仅只需要担心自己的文学功课是否准备充足就够了,那些阴私,苏默有办法解决! “是非成败转成空,谁胜谁败竞未同。诸位,公道自在人心,正义从不会迟到!”苏默略一提音,道:“现在,我来为同学们讲解一下此次主考官的喜好。我观两位总裁,陈桑以及曹乃安所阅之卷。皆可看出其人喜好在于论点新奇,别出心裁的文章。此次会试依旧采用八股,但形式已经松动。阅卷之时更喜策论。此次诸位想要胜过其他举子,策论上多下苦工。”苏默说着:“此次逆转之处,在策论。以两位总裁之喜好,诸位行文当行文有实,新奇见解为此就算偏激一点也可。若是不能,那也要写得花团锦簇,文采飞扬。” 众人默默点头,随后,便开始一个个盯着苏默提问。 苏默自然是一一回答,樊解倒是听的入神,时而张张口,却最终还是闭了下来。 坐他一旁的曲溪此刻问道:“既然如此,不如公子也为我们示范一篇吧。” 众人这下顿时目光汇聚在了苏默身上,只是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说呢,瞧着有点质疑的意思。而且苏默这显然就是在猜题了,依着苏默的渠道,只怕早就找到了内幕消息,准备好了腹稿。这个时候让苏默示范,不就是让苏默难做嘛。 苏默果然犹疑了一会儿,稍待,却还是将自己写的策论给讲了出来。全文千余字卸载黑板上,一手略带簪花小楷味道的楷书写出,十分漂亮。 众人看着苏默的书法,知道内情的不由心下一笑。他们这些湘中学子自然是对书院中,苏默和文思卿的故事有过了解。之前苏默的书法水平很一般,可以说在书法出挑的书院众学子里头是排末尾了。但等苏默入学半年后,尤其和文思卿关系突飞猛进后,这书法的水平也是不断飞跃,但字里行间那股子神韵却怎么也带着一点秀丽女性的味道。实际上,这指的就是簪花小楷。而书院之中,书法最出色的就是文思卿,其簪花小楷极是好看,整个江左都是闻名的。 “国朝之制,首在用人。用人之策,在乎激励贤人,左迁庸人,革退贪厉脏渎之人。故三年京察不可废,厉行“四格”“八法”以正人心……“ 果然,这是一篇十分犀利大胆的策论。京察,作为吏部考察天下官员的利器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所谓四格八法,只怕早就遗忘在了所有京官的脑海里。 “四格”为:守、政、才、年。每格按其成绩列为称职、勤职、供职三等。列一等者记名,得有升任外官的优先权。 “八法”为:贪、酷、无为、不谨、年老、有疾、浮躁、才弱。分别给以提问、革职或降级调用的处分,年老和有疾者退休。 这京察大计一出,只怕整个官场都要震动。同样,这样犀利的文章要是对了主考官的胃口也会得到另眼相看,给与认同。 一众举子没有记录抄写,这是在表示他们对苏默的尊重。 “苏默才疏学浅,能说与诸位的暂且也就是这些了。若是诸位同学想要讨论的,随时可以来浅云小居找我,那是我的住所,进门找我便是,无需通传。若是找不到方位,也可以让会馆中人帮忙。”苏默说着,朝着诸位行礼:“大比之日近在眼前,诸位同学。共勉!” “共勉!”众人哗啦啦地齐齐回礼。 苏默走后,一众学子们纷纷议论了起来。话题自然是关于科举,对于苏默,举子们是心怀尊敬的。这位年纪并不比他们大的后进同学已经成长成了帝国中举足轻重的一员,而今苏默答应揽下来科举中那些阴私的事情,对于这些不甘心被潜规则侵犯的年轻举子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科举之中的黑幕,必然会和掌权的世阀发生冲突。光是这份勇气,他们便敬佩之。更何况,此次科举之中不少人都是南华书社的,南华书社本来就是亲近或者说本身就在苏默麾下的举子,其对苏默观感,不言而喻。 “诸位都不要议论纷纷了。既然苏公子已经答应解决那些问题,我们也不能辜负了苏公子的努力。现在,都用心复习吧!”曲溪朝着众人拱手,自己进了自己的房间。众人见此,各道共勉,纷纷退了。 时间匆匆而过,京师之中,除了福王登位宗正和陆禅的婚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大事。 竟是这个深湖似乎又再度安稳了下来,只是衡王入京后,却一直没有得到职司的安排。当初打着天子生日的名义现在也没人提了,似乎整个燕京都将衡王给遗忘了。至于衡王自己,也不大走动,仿佛在静静等候着什么。 朝廷上当然没有因为衡王的沉默而多加关注,一切都如常运转。至于最近朝廷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这一科甲子年的科举。三年一期的大比之日,对于全天下所有文人而言,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梗重要的事情了。 自然,朝廷上下,对此当然是十分重要。 位于城东南的贡院开始检修,东府也正式下达了这一次甲子年科举的主考官任命。两位总裁,果然如苏默所言那般是礼部尚书陈桑以及协理詹事府詹事掌翰林院事的曹乃安,其余十八位考官,礼部翰林院的博学鸿儒入场。 京山伯府。 工部新修筑的京山伯府取用的是之前一位不世系的侯爵府邸改建的,作为侯爵府邸的底子,京山伯府的架子不低,倒也算得上是京中勋贵中不错的宅邸了。 按说,京山伯一个新晋的不世系伯爵,在燕京勋贵里头底层的人物,怎么也不可能得到工部如此郑重。 但架不住这位京山伯来头大啊,自己以武官的身份转任只有文官才能当的宣大总督。要知道,之前的宣大总督齐仁河可是兼了枢密院副使位的,要不是年纪太大根本不管事,只怕宣大总督的位置还能更加显赫几分。 故而,京山伯就算只是不世系的伯爵,就算这宣大总督的权势,工部也不会小觑。 更何况最最关键的,京山伯府的主人,那可是首相的亲家! “世子,您就放心好了。这后续到的匠人,在下一定为世子寻齐全,保准不用你担心!”说话的是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丁谦,丁谦品阶在正五品,算得上是文官中的中上层了。但面对京山伯世子陈彦鹏却不敢小觑,这位京山伯的世子近来可是在京中名声极广。 无他,有陆慷撑腰的陈家着实是京中新起的一号权贵,背景实力大得惊人,自然是无人敢得罪。 只不过,偏生之前的陈彦鹏在苏默身上被狠狠打脸了。 一曲临江仙让文坛为之赞誉,一个《三国演义》以及文墨坊后续小说也让整个燕京的公侯百姓全部对临江仙瞬间知晓。 同样知晓的,还有陈彦鹏如何被苏默打脸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由是哉 这样的八卦自然是最为惹眼的,也让陈彦鹏的脾气一下子变得极其糟糕了起来。身后没有背景只能在五十余岁的年纪爬上营缮清吏司郎中的丁谦当然不想去触霉头,小心翼翼地奉承着这位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年轻权贵。 “知道了!”让丁谦大大松一口气的是陈彦鹏今天的心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坏,点点头的陈彦鹏放过了丁谦,自顾自地走入了府内。 放在寻常时候,陈彦鹏可不会这么早就回来。比起边塞宣大的苦寒,京师这边可以作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酒楼瓦肆青楼红馆,有的是可以寻乐的地方。而且比起边塞女子的保守,燕京这里的南北班子显然就要出色许多。南班色艺双全,那些歌舞出挑文辞出色的女子足可让陈彦鹏为之倾倒。至于北班女子,也有容貌顶尖,身段妖娆的姐儿,入了青楼红馆,每日享受得骨头都要酥麻的陈彦鹏此然是对此十分喜爱。 再说了,陈彦鹏自从入京后,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么多同学士子的吹捧。 以往陈彦鹏在边塞的时候能够遇见的文人本来就少,能够在乡试里头中举成为士大夫的,更是少。故而,能见到这些同学,陈彦鹏每次都是十分高兴。 高兴归高兴,相处之后给陈彦鹏的感觉却只能是扫兴。 无他,陈彦鹏是将门之子,武夫之后。对于一向鄙薄武人的士大夫而言,陈彦鹏的出身显然是个硬伤,哪怕这个武夫是个手握数万雄兵的边镇总兵,对于文人而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抗拒就是抗拒。故而,陈彦鹏窝在边塞的文人圈子里面,总感觉自己不入流,不能取得认同。 直至陈彦鹏随同父亲入京,其父由宣府总兵官转任宣大总督,位列二品。其妹加入豪门为陆氏妻,至于陈彦鹏,更是因为文采的确出挑,被京中大儒刘玄赞为状元种子后,所有在京举子纷纷预感,此子必夺状元之位! 至此,陈彦鹏每每在京活动,都能获得一大帮子的同乡举子,他省士子邀请,及至一大帮子的举子们言语逢迎,姿态巴结。 完全改天换地的待遇让陈彦鹏心醉,同样也让其洗刷掉了初次相遇苏默时的羞辱和愤怒! “临江仙又如何,这次让你连三榜同进士都拿不到,还不一样将你打落凡尘!”陈彦鹏心中想着,畅然大笑了起来。 心中这般想着,陈彦鹏对苏默的恨意是越发浓重了。不然,这一回他也不会提前归家。没办法,陆氏那边可是好不容易才安排好的见面呢! 陈彦鹏早早归家,在下人的服饰下换了一套体面的衣裳。随后,不多时,一个面色白净,衣裳华美的中年男子到了陈家。 见了来人,陈彦鹏很是礼遇,开口道:“陆叔叔。” 被唤作陆叔叔的来人名作陆钊,陆钊微微颔首对陈彦鹏还算客气。陆钊姓陆,却不是什么陆氏族人,而是陆慷的门房,燕京陆家大宅的三管家。虽然是个三管家,却是陆慷名副其实的亲近人。不然也不会被派出来给陈彦鹏办理这么隐私的事情。 只听陆钊扫视了一眼陈彦鹏的打扮,又扫了一眼跟在陈彦鹏身后下人提着的几个小箱子,缓缓点头:“老爷的嘱咐我前几日都安排妥帖了,今日带陈公子过去,记得规矩些。” 陈彦鹏自然是忙不迭应下,这一次科举能否逆天,可都是陆氏在运作呢。 见陈彦鹏听话,陆钊也是松了口气。他带着陈彦鹏从小门走出,出门后便上了一辆铺着灰布的寻常马车。 只见马车从东城绕着往南而去,目标正是燕京崇文门内的顺天贡院。 此时的贡院早已经锁闭,来来往往都是值守的军士。 只不过这一架马车虽然普通,上头却是盖着西府枢密院的印记。见此,负责拦路的军官领着士卒虚虚一礼,嘟囔了几声,却是没有拦下。 马车前行直入,终于在接近贡院后方一个院落的地方被几个禁军武卒拦了下来。这些禁军武卒都是直属于枢密院的武卒,本意倒不是隔绝贡院的,而是“保护”几个考官的。 这里就不得不提华朝的锁院制度。 锁院就是锁贡院,比起唐宋科举的锁院制度,华朝的锁院制度就要改善许多。一般而言,会试考官是在礼部和翰林院中选的,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名望深厚的皇宫内阁学士进入考官序列。 至于如何选,则是东府将所有有资格的人名列入,根据各方大佬认同排除的博弈后,列出一个表单给天子。在天子有权威的时候,天子会进行最终的删改,但在天子没有权力的今天,启兴帝只会画个勾便去睡觉。 锁院制度的存在,便是将所有有可能入选的考官全部锁进贡院里头。一来是检查贡院的安全隐患,卫生条件之类的,二来,便是避免在考官出炉后,各方大佬再行施压。 当所有考官任命完毕后,其余未有被选中的官员大儒才会被放出来。同时,就算之前这些考官有可能受到施压,在各个大佬的博弈之间,也不可能真的如哪一个大佬的愿。尤其是在帝权昌盛的时候,天子经常将考官的人选换来换去,甚至添入自己中意的其他人选,以此来最大程度实现考官的公正,从而让科举最少可能出现舞弊。 太祖当年设计的制度可谓是用心良苦,以此朝廷上下对科举的用心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但再如何严密的笼子也会有缺漏,再怎么无缺的制度也会被钻出缺口。 在陆钊带领下的陈彦鹏便找到了一个缺口。 从马车上下来时,陆钊和陈彦鹏都已经换上了枢密院的公服。因为西府官员进入军营的关系,枢密院的公服和普通官员的都不一样,身着公服便能进入一般的军营禁地。 而今,管制严密的枢密院公服就出现在了陆钊和陈彦鹏的身上。 几个禁军小卒瞥了一眼,随后便恍若没看见一样继续值守。 陆钊神色不动,陈彦鹏却有些紧张。他们进了后院,这是一干考官聚集之所。 陈桑为礼部尚书十分圆滑,身为陕西人,陈桑一方面和晋党关系良好的同时,也是世阀之中江宁周家的强力盟友。当然,更多的时候陈桑不会拒绝来自陆家的示意。 陈桑很清楚,他若是拒绝了陆家,只怕另外一个陆家的铁杆曹乃安会毫不犹豫地将陈桑犹豫的事情全部干脆利落地做下来。 陆钊之所以盯上陈桑,只是因为陈桑向来中立的名声。到时候若是陈桑点陈彦鹏为会元,异议相应的就能小很多。 一念及此,陈彦鹏顿时有些激动了起来。 很快,他们在后院花园的小亭里见到了陈桑。 见面的过程让陈彦鹏十分失望,陆钊只是十分寻常地让陈彦鹏先是恭敬地朝着陈桑行礼,口称座师。 陈桑表情平静,点点头,勉励陈彦鹏用心策问,随后洒然而去。 见此,陈彦鹏几乎都要暴走了。陈桑这态度,似乎也太过敷衍了吧!怎么着,也得看看陈彦鹏的文卷,了解下他的行文风格,看看他的笔迹吧? 就算有朱卷,看了笔迹没用。但您老可是总裁耶,主考官偷偷拆一下试卷,也有可能帮忙舞弊下啊! 陈彦鹏想要发飙,但身边的陆钊却是十分了解,双目狠狠一瞪,陈彦鹏顿时就歇菜了:“静心!考官可不是一个,再者,你就不想想在此值守的左副都御史,总监官林荫陪吗?” 陈彦鹏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明白了过来。要说陆慷无所畏惧还真不是,他也有怕的。怕的倒不是天子,而是御史。而今乌台台长左都御史王群宪虽同是世阀阵营中人,却不代表江陵陆家和句容王家没有利益冲突,要是被王家抓住了把柄,王家未必会向陆慷发难,但咬下一块肥肉却是肯定的。 陈彦鹏安静了下来,陆钊这才不再说话。 稍待,又是一个中年老帅哥走了过来。 老帅哥衣紫佩玉,缓步走来,看官袍颜色,至少也是从三品上的人了。果然,陆钊目光一亮。注视着眼前这位,缓缓一礼:“少司空。” 老帅哥笑着点头,一举一动仪容上佳,想来年轻时候也绝对是个出挑的大帅哥。 显然,这个老帅哥就是此次陆家运作的关键人物。 果然,陆钊用手肘碰了碰陈彦鹏,道:“这位便是少司空,朗济。” “拜见少司空。”陈彦鹏微微一阵激动。少司空便是礼部侍郎的别称,这是恭敬的说法,而朗济,便是此次的同考官之一,也是陈桑的得力下属。 果然,朗济开口问起了陈彦鹏的行文,接着又稍稍提点了此次策问的题目:问政人心…… 提及策论,陈彦鹏顿时想到了那篇以京察为题的策论。此刻连忙对朗济提及,朗济听闻后,不由赞许:“若非衡王,苏氏子大才也。” 这个态度是再明显不过了,显然,这一次两位主考官的胃口都是偏向激进一点的文章。至此,陈彦鹏顿时了然。 及至分开的时候,朗济突然开口:“由是哉……” 陈彦鹏眼睛一亮,心满意足在陆钊的带领下撤离了。 朗济在小亭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一点,但随后还是加快脚步回了考官厅。大多数时候考官们都是聚集一起的,这是为了彼此证明。 “如厕回来了?”陈桑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 朗济凑了过去,对陈桑道:“正如是。” 陈桑缓缓点头,朗济坐了下来,手中的茶杯却是悄悄转了一圈。茶杯上描绘着的麒麟头顿时偏转了九十度,指向门口左角。 值守的一名禁军小卒目光微微一动,随后继续了自己默默值守,等待换班。(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顺天贡院 宋真宗赵桓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不多,但作为历史上最著名的的广告词作者,只怕谁也不会忘了那首劝学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劝学的广告词一出,全天下的文人便扯起了嗓子,擂起了战鼓朝着那条全天下最窄的独木桥走去。 三年一次的大比以平均十万读书人取一进士的比率昭示着科举的残酷,却依旧拦不住天下人做官的热情。 启兴四年春,甲子年的春闱如期拉开了帷幕。 崇文门内城东南的顺天贡院外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了,集聚眼前的五千举子挥别了自己的亲眷小厮,走近了贡院准备检查。 一个个鸳鸯战袄笔挺的禁军士卒维持着秩序,各省负责押学的学政围在贡院辕门口抽签,辕门官满脸严肃地盯着在场举子,维持着纪律。 而此刻,围在一起的湖南籍举子们却有些躁动。 无他,苏默竟然不在! 闫默华的表情难掩焦虑,自从三日前苏默与他一晤后,他的心潮就再也没有平静下来了。 直至今日,他一直想要找苏默问个明白。但苏默却根本没有出现。在浅云小居都找不到苏默的去处,似乎一夜间苏默就消失了。 曲溪观察到了闫默华的异常:“苏公子人呢?” 闫默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距离入场还有一个时辰,但苏默却依旧没有到来。这让闫默华的焦急根本掩饰不住了,若是苏默最后搞得连会试都参加不了,那恐怕将是今年最大的笑话了! 虽如此,但闫默华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惶恐,记起了苏默的三日前的嘱咐,对曲溪道:“曲兄,公子很快就会来的。只是曲兄可想好了,是否愿意加入南华书社?” “我再想想。”曲溪犹疑了,他有些不明白闫默华这个时候提这事是干嘛。 闫默华郑重道:“南华书社虽接受苏氏资助,却绝非他人走狗。众位同学之所以列坐此处,盖因彼此志同道合,愿一力向前。此次为敌权宦操纵科举,公子以奇兵回击,所担风险甚大,默华在此,绝不会让公子的风险白白付出!” “明白了,我加入!”曲溪缓缓点头。 前些时日,南华书社背后的苏氏背景得以曝光。虽说一众举子没有对此讨论,但众人身在湖南会馆中,吃着用着都是湖南会馆的,当然清楚其中的背景。至少,大部分人因此是对苏氏抱有好感的。更何况苏氏给人的形象一向正面,造福乡梓的事情很多,济善堂行善天下更是为苏氏打下了诸多好名声。 故而,不少人一听说南华书社的苏氏背景,反而主动跑去加入了。 由此,闫默华也不再沉默,一干社员跑动起来,主动招揽了不少举子。甚至胆大的宋凤初还跑去广东会馆,福建会馆,广西会馆,贵州会馆,四川会馆,乃至其他十三省会馆全部跑了个遍,几乎将全国的举子都跑了一次,反倒是招揽了不少举子。 南华书社规模扩大成了湖南会馆里的意外之喜,财大气粗的南华书社几次举行的以文会友活动都让众人对南华书社里头出挑的举子十分佩服。这些人也许进不来一甲,但二甲前十却是打算包几个的。 此次开考前南华书社包场了贡院对门的名作状元楼的酒楼,本来打算开誓师大会的闫默华虽然焦急等待着苏默的到来,却并未放弃,依旧将所有人的举子都喊了过来。 身为南华书社的社首闫默华的才干气场都是足够的,面对整个酒楼满满当当百十号社员。在苏默不知所踪的时候,闫默华已经准备了一壮人心志,鼓舞同学的腹稿了。 “诸君,春闱在即,正我人心,扬我书社声威之时已至……” “正如是!”突然,一名穿着青衫,背上微微汗湿的男子缓步走来,大声鼓掌:“大比之日已至,今日开始,就是决战。诸君用心,让那些之前嘲笑我们,奚落我们,鄙薄我们的庸人看看,到底谁才是这东华门外的好儿郎!诸君,正如是!” 此君,正是苏默! 尤其当苏默如此突兀一言说罢后,最后三字让所有人不得不咀嚼着深意。 苏默说罢,大松一口气的闫默华等南华书社学子离开了状元楼。一群人声势浩荡地从状元楼出来,一大群儒衫的举子整齐入场,列队顺天府贡院辕门外。却不料,迎面却刚好看见同样一排人哗啦啦地也跑了过来,列队却也在湖南举子旁边。。 这些人,正是山西等边镇的举子。领头者,赫然便是陈彦鹏。 只见陈彦鹏领着两三百号人频频望着苏默这边往来,目光不屑,其中挑衅之意,再明显不过。 及至两边列队完毕,陈彦鹏望着大门上正中悬‘顺天贡院’的墨字匾额,又看了一眼东、西立着‘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笑了起来:“京中风大浪急,便是天赋奇才,想要入朝为贤,也得懂得是非。这里风大,一时放肆能心下快意,可过不多久,就有你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了!” 说到最后,陈彦鹏已然是压低了声音,目光森然。 苏默笑了,两排白牙也亮晃晃的:“狠话放早了,那可就是双倍被打脸了前奏了。” 陈彦鹏还待说话,前头各省学政却已经抽签完毕了。 湖南学政韩习舜运气不错,这可爱老头很是挑衅地看了一眼山西学政,拿着序号第一的牙牌朝着湖南籍的举子们招了招手。 见此,苏默再次张口大笑,两排洁白的牙齿颇有些森然。 目光阴沉的陈彦鹏目视着一百多号举子一个个昂首挺胸而过,他们却不得不继续等待排序。 一百多号学子进了辕门口,领头的还是苏默几人。 苏默,闫默华,宋凤初,赵冉雄,苏羽。本来还有些熟人,这一次苏默却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了。 王轩,谢世晋,卢象升,仇天等人在海外自己打拼事业,苏默也深陷中原乱局。几个月下来乱糟糟的时间,也不知道三个月里头,他们是否掐着末尾赶到参考。 很快苏默就从发呆的状态回过神来,一名丰神俊朗,仪表不俗的中年考官走了过来。只见他朝着众人一礼,所有人回礼,目光集中过去。他便道:“诸位考生,本官廖还山。为此次春闱龙门官,负责龙门纪律。诸君也是经历过乡试的,自然知道国家抡才大典不容亵渎,为了保证诸位怀抱公正之心参考能得到公平待遇。故而,对其他舞弊考生会严厉打击。以此,接下来一些非礼的待遇便不可避免。但为了诸位的公平,大家暂且委屈一下吧。” “当然,在下也敬告那些心怀侥幸之徒。大华律,不是用来当摆设的。一旦舞弊,枷号一月,剥夺功名,开革学籍,绝不容情!诸君,为身前身后事,切莫怀侥幸之心!”廖还山继续放缓声音道:“接下来,会有两名经验丰富的老兵先后执行搜检,互相监督,一旦第二名老兵搜检出夹带违禁之物,则处罚第一名。一旦诸位入场后被检查出违禁,那便处罚所有老兵以及龙门官!本官也是身受过这样折磨的,只是为了同学们的公平参考,现在,诸位随我一起闭眼吧,报数……一,二,三……” 考场里头考官最大,听此,众人齐齐闭眼。 随后……忍受非人的折磨。 一帮子老兵粗手粗脚的,为了自己不受处罚,或者捞到抓住舞弊的奖金,一个个都是用心地搜检,还有可劲的揉捏搜身,如此一来,自然让一干细皮嫩肉的考生们叫苦连天。 先是衣物,不论是衣帽,还是袍子裤子,都必须是单层的,子也用单层的,鞋用薄底,因为据说考生可以将资料纳在鞋底之中,挟带进考场。只是燕京二月春寒料峭,这么单薄非把人活活冻死不可,所以后来允许带皮衣、毡衣等进场,但皮衣必须去掉面子,随后便是毡毯不得有里;禁止携带木柜木盒、双层板凳、装棉被褥;砚台不许过厚,笔管须镂空,蜡台须空心通底,糕饼饽饽都要切开。 当然还有搜身,只不过面对一帮子大老粗的蹂躏……如何体会,总之考完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所有考生对此都是缄默不语。 如此近乎变态的搜检之中,还想要保留作~弊~工~具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一位龙门官大人显然十分强悍,甚至拿着时兴的放大镜跑去验了米粒,反正摸几把米粒也脏不了…… 面对这样严厉的检查,听了廖还山劝的学子大松一口气,还好处理了作~弊~工~具。但没听的……那可就惨了。 两位面带侥幸,可怜巴巴的举子望着廖还山,希望这位龙门官能高抬贵手。却不料,廖还山眼皮也不抬:“拖出去,枷号一月!” 两名举子顿时哭成了泪人。 此刻,其他几批举子也进来了。搜检也差不多都完毕,苏默这边的南华书社当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望着两名举子,众人鄙视之余,也纷纷心有戚戚。 忽然,另一个搜检之处起了争执声。(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取 苏默望着争执的那几人,惊喜:“是世晋他们!” 见此,苏默朝着廖还山使了个眼色,目光恳切。廖还山不着痕迹颔首,跑了过去。不一会,苏默就在贡院内见到了谢世晋四人。 这会的卢象升、王轩以及仇天还为谢世晋刚刚发生的事情愤愤不平。 “那老兵的目光也太色迷迷了,什么搜检搜身,我看着倒有点想非礼的意思,这帮子兵痞在军中沾染的恶心我还能不知道?要放其他地方,我非拆了这破院子不可!”仇天大喊着,为谢世晋打抱不平。 谢世晋倒是松了口气:“罢了,这个时候闹事可不是什么好法子。这次我们赶考,家里人可是一个也没知道的,真要出了什么事,都找不到个帮衬说话的。” 王轩也是点头,他们几个世家子,都十分清楚科举里头那些弯弯绕绕。尽管场面上的严厉都是一等一的,但实际上更隐秘的黑暗,却不是普通人可以察觉的。 卢象升这会儿拍了拍巴掌,大笑:“谁说没人的,龙门官我们可不认识。还不是多亏了言维!” “言维?”众人这才顺着卢象升的目光转身,果然,苏默大笑着面对众人,轮流给了一个熊抱。 就连一下十分不喜肢体接触的谢世晋也是别扭地受了下来。 这一次谢世晋能够顺利解围显然就是苏默的帮助了,众人感慨苏默这个年岁最小的,却是成就如此之大。 五人稍稍叙了一下各自的经历,苏默也得知几人尽管在外打拼出了事业,但并未得到家族的认同。 他们都是依靠自己积累的人脉,加上苏氏雄厚的资本支持这才在各自的领域内做出事业的。这种独立于家族想要另起炉灶的想法显然会得罪那些将家族利益视为不可侵犯的族老。 甚至,这几人的家族都不愿意为四人在科举上运作,反而横加阻拦。不然,几人只怕早早就跑进燕京了,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 了解了内情后,苏默只好劝慰了几句,却没什么多说的。依着几人的才学和本事,既然到了燕京参考,只怕其中的困难已经都搞定了。就算家族不支持,他们的父母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见此,苏默倒是不担心几人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算陆家想要打击苏默,也不可能冒然针对这几个小兄弟,那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谁都不会轻举妄动。 五人在贡院内相遇,却不可能再在这里摆酒美食叙旧了。一旁监考的士卒瞪大了眼珠子,显然对几人这么磨叽有些不满了。 五人也知道,自然只是各道珍重便进了各自的位置了。贡院号舍里,考生每人一间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的考棚、一盆炭火、一支蜡烛。待试题发下来,明远楼上响起鼓声,应试的举子们就以点香为计时,开始做题。 燕京地处北疆,开春二月正是料峭春寒的时候。尤其贡院房间简陋,因为监考需要无法避风从而号舍内保温极差,寒风一个劲灌入号舍内,考生们只能揉~搓着肿胀的十指开始做题,至于被冻得难有知觉的双腿也没工夫管了,反正又不用他来写字,至少有个火盆管着好歹不会废掉。 比起多数贫寒的考生,苏默坐进了自己的号舍后显然就要惬意一些,感受了下寒风,苏默便紧了紧自己的裘衣。随后,自然埋锅造饭,寒风凛冽,也就需要更多的食物来弥补能量。 于是煮了米粥切了皮蛋碎肉,吃完了皮蛋瘦肉粥的苏默感觉胃里暖和了一点。再刷夜洗脸完毕后,天色早就到了晨昏之时了,见此,苏默直接倒头就睡了。 监考的老卒们都傻眼了,就从未见过这么无视科举的……倒头就睡。 要知道,这些老卒也不知有几个得了嘱咐,要狠狠盯住这位来自江南的大才子呢。 却不料,人家第一关就睡了。 及至苏默第二天好好歇息完毕后,重新洗漱,整理好全部防寒穿戴的苏默这才活动了下身子,吃好喝足开始做题。 会试的内容为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乡试相同。 首先是四书义 “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从容中道圣人也 皜皜乎不可尚已” 然后是五经义 《易》 在师中吉承天宠也 益动而巽,日进无疆 知以藏往 为君为父为玉为金 《书》 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 监于先王成宪 用敷锡厥庶民 率惟谋从容德 …… 四书五经,五言八韵的东西苏默自然是信手拈来,书院教出来的学生基础功自然是分外扎实,应付科举十分容易。 至多苏默也只是郑重了一下,提笔的速度慢了一点,却并未有何延缓。慢一点只是为了预防错字,写完了苏默还得誊写一遍。 顺顺利利答完了第一场,苏默也稍稍放松了一点。和乡试不同的是,会试是不许考生出场的,收卷完了就进行第二场。 至于第一封试卷去了何处,自然是开始批阅了。 科举阅卷十分严苛,责任全部落实到具体人,一个程序不能漏。弥封、誊录、对读等各道负责官员都要在卷面上签字盖章。所以每章朱卷上,一般有内收掌、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外收掌、同考官等六个印章。誊录手、对读生的姓名、籍贯也要留下来,标注在原卷(墨卷)的后面,以备查验。 誊录好的卷子,仍交给外收掌(考场外保管试卷官员)。 朱、墨两种在对读无误后仍放在一起,送外收掌处,并由外收掌再复核一下。无误后将朱、墨卷分开,朱卷分批送至保管室(提调堂)登记、复核,由监察官员(监临)逐一盖印。 然后分捡成包,陆续装箱送最核心的阅卷场所——内帘,由内收掌(阅卷场所内保管试卷官员)分送内帘飞虹桥上。如此叫做”糊名易书“。 至此,这才会开始真正的阅卷。 在陆相亲笔题写的“至公堂“中。此次会试的副总裁掌翰林院事曹乃安,十八位同考官,十八位内监官的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了门口。 本次会试的总裁官陈桑以及总监官左副督督御史林荫陪共同押送着第一场的朱卷从飞虹桥进来。 见两人进来,屋内众人自然是忙不迭行礼。 陈桑和林荫陪拱手还礼后便坐了下来,在‘大成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前,恭行三跪九叩首的大礼。作为考官的老大,总裁官陈桑还代表所有阅卷官进香盟誓道:“为国家社稷秉,不循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天厌之……” 如此一番程序后,众人开始掣签。 也就是同考官们开始依命抽签,每个人在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等待分配的朱卷。然后拿着总裁官拟定的标准答案——程文开始批卷。 要是遇到中意的,就用青笔圈定,评定完成后交给副主考,也就是曹乃安。曹乃安要是同意了,就会在专门推荐卷上写一个“取”字,然后再送给总裁官陈桑。要是陈桑再同意。好了,这位举子就可以贺喜自己下半辈子能成为官人了。成功成了十万人取一中的那位超级努力的幸运儿。 按说,如此程序严密,彼此监督的科举……怎么着,也能说十分公平了吧。 但世事无绝对,陈桑一脸肃容批着卷子,作为总裁官,如何履行自己职责的同时完成背后人的任务,这难度可不轻呐。 第一场考试的诗卷在十八位同考官和正副两位主考官的努力下迅速批阅,同样,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二场,第三场的试卷也渐渐上座。 考官们不得不长久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应对每一份诗卷,而作为主考官的陈桑,却要更加劳心劳力,他要平衡好各个派系之间对此次科举的要求。 而今世阀秉政,陆氏掌权。如何平息各个派系,各个世阀之间的冲突和要求,对于这位主考官而言,可以说得上是比此次科举本身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在华朝政治体制当中,因为与明不同上头还有个东西二府。故而,六部的地位是明文规定隶属于东府之下的下属机构。 如此一来,六部就等于失去了直接参与上层政~治~斗~争的资格。 但万事没有绝对,六部之中,礼吏户兵工刑,几乎将整个帝国的政务军务都囊括了。可以说是东府行使权力最为重要的阵地。 在这个阵地上,最为重要的部堂自然是吏部。 尽管一直以来礼部都喊着是六部第一,又靠着科举网罗门生撑起声势得以维持住六部老大的位置。但随着世阀逐渐势大,每年三成进士为世阀内定的潜规则已经不能满足世阀的胃口了。现在,他们将目标定在了五成,最不济,也要拿到四成五。 如此一口吞下来等于将礼部在科举中的影响力大范围打落,这绝不是陈桑愿意看到的,却也不是陈桑可以抗拒的。 所以,陈桑心中已经打算,帮世阀干完这一票后,他就赶紧拿到吏部尚书的位置,再然后拿一个太子三师的头衔冲击一下齐仁河的东府副相之缺。 心中这般想着,陈桑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阅卷。 其实对于他而言,思考完了科举之外的事情后,阅卷本身十分容易。 嗯…… “正如是……” “取!”陈桑颇为轻松地在推荐卷上写下了这么一个字。(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反误了卿卿性命 启兴四年二月十六日,在十五日考完的举子们终于可以出场了。 这群在贡院里面忍受着寒风凛冽,饱食不足痛苦的举子们各怀心情地走出了贡院,被早早准备在外的亲眷好友们拖了回家。 苏默在燕京当然也是有亲眷好友的,便装的华言徽又化名成了衣颜徽,文思卿则是坐在马车内,掀起了帘角注视着顺天府贡院的辕门口。 湖南会馆的连靖在一旁踮着脚尖看着人潮,及至脸上带着浅笑的苏默走出贡院的时候,这些人这才沸腾了起来。 彼此问候,话题当然少不了关于科举的情况。 对此,苏默只是一一点头,却一声不吭。及至到了文思卿的马车里,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号舍那小地方,养老鼠还差不多。不过好歹没发生火灾,呆了这么些天,这次倒是没什么问题。” 苏默这算是运气好,分配的号舍是砖石结构的,比起更悲催的棚木的号舍,无论是避风还是有可能的火灾,都要好很多。之前贡院没有全部改建之间全部都是棚木结构,一个木制棚屋就是未来进士老爷们考试的地方。 最严重的是天顺七年春闱,第一晚考场着火,烧死了九十多个考生。当时的英宗皇帝给死者每人一口棺材,埋葬在朝阳门外的空地,并立碑“天下英才之墓”,被人称作举人冢。这事一直拖到苏护任上,那会儿还只是担任礼部侍郎的苏默主推了贡院改建,由此棚木结构换上了砖石结构,这才火灾渐少。 “那就好。”文思卿一颗小心肝顿时放了下来,眸光生色,温笑浅语着家中的事情。 这个家中,说的是文家,也说的是苏家。 苏默要用心科举,所以尽管苏氏集团的事情还看看,但大多事务却并不能决断了。这时候,在商业上天赋绝佳的文思卿进入决策自然是顺理成章。 文思卿本身就在苏默在西南的时候为苏氏坐下了诸多贡献,甚至可以说没有文思卿那会儿的支持,只怕苏默早就在陆氏的强压之下崩溃了。苏氏之中,就单单只算文思卿本身在苏氏内的声望,其也足可正常掌控整个苏氏的行进。 更何况主推文思卿掌握苏氏这个庞大的工商集团,本身就是苏默的意思。 在贡院里头紧张地带了半月的苏默躺在文思卿的马车里,对视着文思卿的目光,听着文思卿软软舒缓的声音,讲着那些熟悉的事情,苏默的身心,这会儿是再放松不过了。 放松放松着,苏默的手脚却也不老实了起来。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像是要看马车外风景。 见此,文思卿也凑了过去,看向窗外。 却不料,苏默跟过来的时候,顺势环腰,从文思卿身后抱着,下巴蹭着文思卿的耳朵,被鬓角的发丝摩挲着,竟是光明正大地非礼了起来。 帘子重新落下,马车内光线昏暗,文思卿霞飞双颊,回望苏默,美眸微微一瞪,作势要怒气发作,却终究在苏默满是柔情的目光下逐渐沦陷。 然后,两个人儿的眼睛越发近了,甚至彼此都能感受到略微急促的呼吸。 及至双唇蜻蜓点水,马车外响起了一个醇厚的男中音:“言维,快些过来。此次科举如何,大家可是关心得很呐!” 听此声音,文思卿也反应了过来,心跳猛地加速着,睫毛不住地颤动着,一把推开了苏默,扭过头,整理起了一身着装。 苏默这个恼啊,恨恨地掀开帘子,怒视着华言徽:“大哥,您挑的时间能靠谱点嘛!” 讪讪一笑,华言徽也察觉到了不妥。 这个时候苏默当然不能继续温存了,只好歉意地执手文思卿话了道别,上了华言徽的马车。 华言徽的马车上已经上了一帮子熟人。 这些人见了苏默有些依依不舍地上了华言徽的马车,顿时表情暧昧地哄笑了起来。 能和苏默这般熟稔的,不是仇天四人还能是谁? 六人已经很久没有汇合了,自从苏默选择帮助华言徽进入中原后,六人便四散飞走,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准备打拼。而苏默的苏氏,就成了这些人联系的纽带。 苏氏集团为五人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支持,也成功让苏默确定了小圈子里仅次于苏默的首领地位。 当然,这一点大家只是心知肚明,却并未挑破。这些年轻人心中对友情看得很重,对这兄弟之义也十分珍重,并不喜欢其被金钱势力冲淡。 久别重逢,大家自然是分外热络,彼此说着将近一年内的见闻,成就。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熟悉,及至众人落脚到湖南会馆,又是点了一桌最熟悉的湘菜时,大家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入了当今时局。 “世阀在朝局中的掌控是越发显性了,此次大比如无意外将会取士两百八十名。其中,我家要了十七名。”说话的是王轩,这位看起来很是阳光大气的年轻人此刻遮掩不住的沉郁。科举的地位在所有读书人心中都是十分神圣的,但眼看着世阀朝着这里伸手,甚至暗地里直接预订名额,所有人都有种强烈的愤怒在凝聚。 仇天听了王轩的话,也不知是什么表情,道:“家里倒是没如何贪心,只是陆氏那边给了族里四个名额,一群蠢货喜滋滋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卢象升沉默不语,一个劲地吃菜,他只是小门小户,当然不值得陆氏出面拉拢。他倒是对自身诗文有信心,却是为那些没有门路,本该录取,却被世阀挤压出去的士子感到惋惜和愤怒。 谢世晋此刻轻声道:“谢家应该能拿到十五个名额。此次八大家加上老西儿,只怕会锁定一半的名额。陆氏应该能拿到五十人,其他各家也不会过多和陆氏争,毕竟扩大预定名额,出力的是陆氏,担风险的也是陆氏,他们是白白占了便宜。” 听了谢世晋一口一个他们,在场众人的表情都是微妙了起来,华言徽微微颔首。 “他们会不担风险?”王轩冷笑一声:“你当周辩玄在南都会馆里蹦跶着就是为了耍猴戏吗?谁都想着自己门下有更多的进士,以此好拉拢更多的举子,为日后政局奠基。但既然敢伸手,就要多好被人一把拉下水的准备。不想下河摸鱼就像吃腥,没那么简单!” 听了王轩罕见的怨气,大家都是轻笑了起来。 仇天拍着王轩的肩膀,道:“你就别怨念了。句容里的族老就算不容你不给你名额,但依着你的水准,还怕溜出二甲?” 王轩摇摇头:“我清楚,依着在那个大宅里住了二十年的事儿,就不会有人卡我的脖子。但建斗,言维……你们当如何?” 这下大家顿时就沉默了。 卢象升虽然不是平民百姓家庭,但父亲也只是一个小县令,背景当然不值得陆氏为其出让宝贵的进士名额。也是这个小圈子里头,防御风险最差劲的一个。 再加上卢象升一直都是做事不畏艰险的人,光是在湖南清理卫所军制就可以看出其心性。跟随王在晋,更是披荆斩棘,做下诸多事业,博取诺大声望的时候,其得罪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 这次科举最可能也最容易被卡脖子的无疑就是卢象升了。况且,近来王在晋情况不佳,尽管在南都为兵部尚书,是南都六部唯一有实权的人。但南都那帮子人无力影响此次科举,真要有人对卢象升动手,王在晋也只能干着急。 至于苏默,大家更是清楚了。 福王为何能够顺利抢在衡王前头将宗正之位拿下?衡王又缘何一直拿不到具体的职司?甚至,为何当初请藩王入京的庆贺天子诞辰,至今也是羞羞答答,没有开展? 这一切都彰显着陆慷作为首相权臣首相,要独揽大权的征兆。 而今世阀强盛逐渐将帝权侵蚀,要不是陆慷不想背一个活曹操的名声不敢动作太急,只怕现在朝中满是催促着天子立储君的动议了。 甚至前阵子,已经有了御史想要上书,只不过被压制住了,没有传出来。 陆慷要做权臣,要为世阀的权力巩固。这自然少不了对权力延续的谋算,而其中的重头戏,无疑就是国之储君。 现在押对了储君,往后控制朝局当然更加顺利。 显然,陆慷选择了支持福王,支持福王,相应的当然就是打压衡王了。 而支持衡王的,自然就是苏默背后的苏氏,以及和苏默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书院。再究其实质,打压衡王实际上就是遏制天子收回权力的渴望。 衡王和启兴帝的关系众人皆知,一旦启兴帝无后,兄终弟及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到时候,衡王上位,势必会对权臣发起进攻,竭力收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再回过头来看,打压苏默来抽调支持衡王的力量那就十分顺理成章了。 而今的苏默在贵州,在湖南,在洛阳,在开封都是立下极大功勋的。对于这样一位有卓越军功、强势背景和厉害手腕的新兴权贵,一旦让其有了功名,甚至有了一甲的荣耀,就连陆慷出手的时候,也要思虑,能否必胜。 如此,王轩才会说出担忧苏默和卢象升的话。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卢象升和苏默身上,最先开口的是卢象升:“言维都不急,你们跟着急什么?” 于是几人的目光又落在了苏默身上。 苏默道:“世界上聪明人很多,但这次科举耍聪明,我只能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揭榜在即状元楼 众人彼此对视,皆是看出了眼中的玩味。 虽说几人彼此都是绝对的铁杆,但苏默一向都是低调的啊。 一旦苏默此次拿到功名,也意味着苏默能够进入朝廷掌握权力了。难不成,正是因此,所以苏默才准备放弃韬光养晦那一套? 燕京城东南,状元楼。 跟着一帮老友在衡王府蹭吃蹭喝完毕后,苏默难得休息了几天。这几天里倒是没人打扰苏默和文思卿温存了,两人就如同小情侣一样游街庙会,游船写诗,作画泛舟十分惬意。 当然,这里头也少不了一个有些文静,却随时都可能暴走乱窜的小姑娘文暮雪。 文暮雪渐渐长大,跟着苏默静了没几天就混熟了,于是内里活泼跳跃的性子重新萌发。大眼睛总是盯着苏默和文思卿,惹得两人也只好装作君子淑女的,连过分点的亲热都不敢有,唯恐带坏了小姑娘。 好在小姑娘虽然活泼,但总有疲倦的时候,于是等小姑娘睡下后,两人这才就开了许多。虽然未尝禁果,却也彼此温存惬意,自不言表。 这样的日子当然是神仙也不换的,只不过惬意的时光总是短暂,快乐的日子总会让人感觉白驹过隙,瞬息而过。 锁了几个月的贡院终于再次开门了,总监官林荫陪带着入选的试卷和总裁官陈桑进了大内。 然后便是陆相带着几人进入御书房求见天子。 在深宫大内,这是唯一天子能够完全掌控的地方了。也许,这也是陆慷对启兴帝始终心存最后一份忌惮的原因。因为……东西二府,六部两院四寺七佐全部都在皇宫内办公。区别只是分外外朝和内宫罢了,一旦有事,天子掌握的三千御林军随时可以出宫。故而,陆慷更喜欢将国事带进家里,却并不喜欢在大内办公。尽管作为首相,值守政事堂的日子以他最多。 陆慷带着考官入宫,天子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传召入内,天子开始询问春闱之事。 总考官和总监官陈桑、林荫陪自然是一问一答,皆道无碍。 随后,陆慷出言:“请天子揭弥封,开皇榜。” 陈桑脸上带着从容自信的笑容,看着弥封一步步被刘评送上启兴帝之手。他仿佛已经看见,对这一届科举大举收获的世阀们对其满意的赞许。然后,转任吏部尚书,冲击齐仁河退位后的副相之位。 患有偏头痛很久的陈桑从未感觉脑袋有过今日这般清醒舒服。病痛折磨许久的他也曾请过太医国手,但也仅仅只能缓解痛楚。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病凡尘俗物无药医。但要治,却也简单的很。 一服清凉散便足够了。 清凉散何物? 位列宰执,天子许起配清凉伞,为宰执殊荣耳。 只有权力,才能让陈桑忘记病痛。也唯有权力,才能拯救陈桑的仕途,不然,光是这副身体,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待机会了。 而今的科举对陈桑而言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也显然是被他抓住,运作的最成功的一个礼物。 礼物就是一百五十个进士的名额,接受礼物的人,便是包括陆慷在内的,八大家,晋党,清流,秦党,齐党……乃至将门。 付出这般够分量的礼物,通往宰执的道路上,还有谁敢拦路吗? 陈桑的笑容越发浓郁了,他回顾了所有的细节,无一缺漏。 林荫陪垂着眼睑似睁似闭,陆慷瞄了一眼陈桑的表情,随后便不再说话。御书房内十分安静,燃着的檀香似乎让所有人的心神都静了下来。 启兴帝表情淡淡,拿着刘评地上的金裁刀揭开了弥封。 这是考官们根据糊名誊写朱卷后的编号批阅结果后,由监考官对应列表填入的成绩。也就是说……就连总裁官也无法在弥封揭开前得知前几名的确切结果。 当然,若是总裁官胆子再大一点也许有这待遇。 但眼下陈桑却绝没有。 启兴帝虽然失去权力,但对京师里发生的事情依旧足够了解。失去的权力让其有了更多精力专注于对消息的获取,他渴望抓住机会。 更何况还是科举大比这般重要的事情? 启兴帝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他微微笑了起来,尽管很快就刻意收敛了去。 然后启兴帝继续往下翻,他有几个很另类关注的名字。 启兴帝没有找到想要的,似乎有些感觉到了失望无趣。揭开弥封后的启兴帝将皇榜交给了刘评,稍待,刘评会将皇榜给礼部,让礼部发出去。 春闱之后尽管还有一个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但自从宋代在殿试上黜落了一个张元后,殿试不只排名次不落人的规矩就算定了下来。 至于一甲之位…… 因为先帝在时进的贡士没几个入眼的,故而先帝对于排名次也并不是看重。若是启兴帝在会试名单上找不到自己属意的人选,就算再糟蹋名次也只能徒惹东府难堪,得不偿失。 看着启兴帝的眼神由喜悦转为失望,面无表情的林荫陪看不出什么,但陆慷和陈桑还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尽管只有一会儿。 很快,陈桑最得力的助手,礼部左侍郎朗济就开始准备发榜了。 这位在陈桑离职后将成为礼部老大的老帅哥官运不错,却也很是漂亮地负责着礼部多数的部务,这些没有背景的官员总是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不多的汇报,没有超强的才干,连站住脚的机会都不会有。 在顺天府贡院的辕门外,值守的禁军士卒们已经撤离了大半。几个小吏等候着礼部驰来的快马,一个个眼疾手快腿脚伶俐的闲汉们等在了辕门一处空白栏上,无数人推推嚷嚷,人声鼎沸。 即将张榜的消息比从礼部驰来的快马还要快,从总监官和总裁官进了皇城起,场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十分清楚,礼部即将张榜了,皇榜之上,提名者荣华可期。 消息从顺天贡院外爆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飞速朝着四周传开。 最终,抵达到苏默这里的时候,他不得不遗憾地结束了自己短暂的蜜月。然后在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的挥别中被南华书社的学子们拉进了状元楼。 面对一干同学,未来的同年。苏默一向是十分亲和的,到了状元楼后,当然是老老实实地拱手作揖,连道来晚。 只不过大家显然都很紧张,没谁怪罪苏默来晚:“这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啊?” “总裁官和总监官这会儿掐着时间也才刚进皇城,哪里那么快容易出结果。只不过,嗳,我想想我那策问,没写错字吧……” “就算写错了,那也有你自己誊写一次,朱卷誊写一次!犯糊涂了吧,别紧张。不过,嗨……大家说……” 苏默看着这闹哄哄的一屋子人,大家焦急得好像凳子是个火坑一样,站不住,嘴皮子不住闭合,缓解着紧张。 “我看,不如就下棋吧。”苏默一开口,状元楼的掌柜田凯贵便指挥着小厮麻利地摆开了棋局。这状元楼的掌柜祖籍也是湖南人,只不过三代一来,早就落脚燕京了。一口麻溜的京腔,倒是看不出有湘音。他这状元楼也曾经出过一个状元,六个一甲。据说都是在这等消息等到的,酿的状元红更是燕京的一等一的美酒。要不是湖南建身第一次入京科举,他也不会这般大方将状元楼整体都包给了南华书社。 “弈棋?这倒是要足够的时间来研磨啊。听闻苏大才子可是徐学士的高徒,若论下棋,燕京无人可敌徐学士,就是不知道苏大才子得了徐学士几分真传。要是不然,京中米贵居不易,下棋的营生也不好早啊!”就当苏默摆开了棋局的时候,一个颇为放肆的声音传来,数十举子簇拥着一个锦衣玉带的男子进了状元楼。 众人望去,只见这目光奚落的男子真是陈彦鹏。 其后一帮子举子倒是各省的都有,山西,陕西,京畿河北,甚至连江浙的士子也有不少。 苏默明白,这些大概就是陆氏捧的人了。陆氏要捧起来投靠自己的举子和自己中意的举子,这陈彦鹏,便大抵就是往后统领这些士子的人。 原本陆禅是最合适的领袖,但而今陆禅走了武途,这一届就不能来参合了。 数十举子听了老大发话,当然是要帮腔:“拿不下功名,那就算不得是士大夫。也别以为靠着一点铜臭和首级就妄想为朝中君子,封侯拜相。这一点,诸位可莫忘啊!” “正是如此。尤其是那些所谓才子。说大话可是会闪着舌头的……” 陈彦鹏气势汹汹,其后一帮子扈从更是让其气势大增。尤其是另外一座酒楼上,窗户便满是站满了围观的人。比起人数,占据了数省人望,又有陆氏支持的陈彦鹏当然要超过苏默。眼下这几十号人是小,在外头随时可以跑进来的还有两百号呢。 苏默一阵暗笑,这架势,倒是更要打架一样。 “陈公子看来是真的对甲子科春闱信心满满了,就是不知道陈公子哪里来的如此自信。竟是这么快就把我吃定了,连在下可都不知道我是否真能如你愿,被黜落呢。”苏默一句话说出,实则辛辣讽刺到了极点,在场人都是聪明伶俐的,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在讽刺陈彦鹏舞弊。 陈彦鹏冷笑一声,既然苏默撕破脸皮,他也不必装了:“死鸭子嘴硬。眼下揭榜在即,倒要看看你,今日过后有何颜面居京!” 正此时,楼外忽然想起了喧闹之声。 一个欢呼声响了起来,一名士子兴高采烈地大喊了起来:“甲子会试第二百三十七名,我皇榜登名,金銮面圣!” 这是山西籍的一名士子! 陈彦鹏大笑了起来,但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了不对劲。(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掉包 苏默依旧表情平静,看向陈彦鹏,面容戏谑。 哗啦啦,也不知谁带了头,楼内的举子齐齐跑到了窗子边。唯有苏默坐在棋局前,闫默华跟着陪同。 “捷报湖南衡州府衡山县老爷周国仁,高中甲子会试第一百九十七名,金銮殿上面圣!” “捷报湖南永州府东安县老爷杨清,高中甲子会试第一百二二十九名,金銮殿上面圣!” “捷报湖南长沙府长沙县老爷闫默华,高中甲子会试第八名,金銮殿上面圣!” 嗡嗡嗡…… 陈彦鹏如遭重击,怒看向高兴得跳起来的闫默华……怎么可能,他可是一早就通报了,一定要黜落的苏默贼子的逆党啊! 陈彦鹏心中突兀地生出了极其不妙的感觉。 要知道,这皇榜出来,那可是一下子全部就出来的。不可能礼部还一个个发消息,既然如此,守候在皇榜面前的那些闲人们,怎么可能忘了陈彦鹏? 这可是京中诸多大儒都称赞的北地才子,不说陈彦鹏本身学问足够。就说陈彦鹏的背景,谁不赶着拍他的马屁? 那陈彦鹏的报捷呢? 陈彦鹏回望着身后的一干举子。 此刻,闫默华兴高采烈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连打赏报捷来客都快忘了。还是状元楼的掌柜田凯贵补了缺,掏出一把碎银子就塞进了来客的手里:“多谢捷报,多谢捷报!” “恭喜闫公子,金榜题名,会试第八,高中啊!”田凯贵这恭贺着,声音都带着颤音了。 闫默华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大喊:“中了。那我们南华书社中了多少?周国仁,杨清,都是我南华书社的举子。还有呢,还有呢?” “又中了。南埔,方儒,何华,齐璐珠,苏羽,宋凤初,赵冉雄……到现在,书社中榜已经有十九个了!”苏羽开怀大笑着,下了楼。 此时,又是一报捷来客高喊入状元楼:“捷报湖南宝庆府武冈州老爷萧如意,高中甲子会试第十六名,金銮殿上面圣!” …… 南华书社众学子又是聚集到了一个惊喜满面的举子身边,放松大呼了起来。 此刻,陈彦鹏这才发现。几十个报捷的闲汉都奔了过来,状元楼外他省福建,广东,南直隶,北直隶,河南,山东,四川,贵州……等等各个省份都有捷报频传。 但偏生,西北边塞,山西之地竟是到现在只有一个举子中了贡士,而且还是不受陈彦鹏待见的那种! 至于跟在陈彦鹏身边的这些举子,竟是连一个都没有! “我去看皇榜!”一个举子耐不住了,撒腿就跑了出去。 其他几个举子见此,心下那颗颤悠悠的心早也跟着飞了,纷纷跑了出去。哗啦啦的,不过瞬息的时光,跟在陈彦鹏身边的就没有几个举子了。 而此刻,捷报频传下,不仅陈彦鹏的捷报没有,其他跟着的举子也没有。或者说,这一次,湖南籍的举子出奇的容易中榜,但……其他省尤其江浙湖北西南边塞,得到捷报的寥寥无几! 终于,又是一击重磅消息来袭。 “捷报南直隶常州府宜兴县老爷卢象升,高中甲子会试第三名,金銮殿上面圣!”一个穿着红衣,面色喜庆的报喜客冲进了状元楼。 “卢公子,捷报,捷报啊!” 这报喜客喊了好几阵子,却大家彼此相望,根本没人影。 反倒是站在陈彦鹏身边一个举子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报喜客,道:“什么狗屁的卢象升,我路应声呢,山西太原路应声,有没有,有没有?” 报喜客回忆了一遍,苦着脸:“这位公子,我没记住您名字。您自个儿去看看吧,我这没记住。谁是卢公子啊,会试第三,就差一步就是探花郎啊!” 苏默这时候上去,一把推开路应声。手里头一个二十两足色的元宝塞了进去:“建斗在湖南会馆,你啊,来错地方了!拿着,快走吧!” 报喜客有悲有喜,好歹拿到了银子,连忙跑去了。但这会儿,只怕早就被抢走了赏银了。 此刻,那路应声几乎就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了。他可是明白,这些报喜客吃的就是报喜的犯,一个个记性,都是顶尖的。要他说名字不行,但回忆名单,却绝对没问题。既然没路应声,那也就是路应声没上榜…… “由是哉……由是哉……我分明写了的啊!是不是弄错了,弄错了,对,一定是弄错了……”路应声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起来。 咯吱…… 一旁的陈彦鹏五指紧握,心中那抹浓重的不好预感在一步步走向现实…… 苏默可没管他,看着那搞笑的报喜客,苏默也是感到一阵欢乐。 突然,又是一人冲了进来,穿红衣,满身的喜庆。见此,苏默下意识就是掏钱包去了。只是,待在场人看清楚,却是曲溪尖声叫着,大喊道:“报捷报捷,湖南长沙府善化县苏默相公,高中甲子会元,金銮殿上面圣。高中甲子会元,金銮殿上面圣!” 噗通…… 刚想要出去的陈彦鹏一个不慎,却是被门槛给绊倒了。脸上摔了个灰头土脸,陈彦鹏甚至都顾不得一干惊慌失措的小弟,自个儿就羞愤得满脸血红,捂着头就跑了。 “狠话放早了,那可就是双倍打脸的节奏了……”苏默笑吟吟地看着陈彦鹏仓皇失措的背影。 此刻,整个状元楼内,欢呼声不断响起:“会元,公子会元,公子高中甲子科春闱榜首,这是要连中三元啊!” 接下来的喜讯接连不断,整个南华书社的举子,大半过了科举,尽管多数名次不高,却也绝对算得上是整个京师都极是耀眼的存在了。 南华书社而今人数两百余,却聚集了会试前十名的两个,一个会元,一个第八,其余上榜举子数十,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在往常,会试前几名历来都是江浙湖北南直隶夺得,就算偶有意外,也多由燕京中人取得。如此而言,湖南能够夺得两位,实属不易。 这里额外要提的是书院,书院虽然地处湖南,也倾向于湖南招收学子。但大部分书院的学子却是来自天南地北,而这个时代官是不允许科举移民的,乡籍在哪里就回哪里考。 对于南华书社而言,苏默顺利夺得会员,社首成功进入前十。这已经是再开心不过的事情了。 待到卢象升、仇天、王轩、谢世晋也表态要加入南华书社后。整个南华书社瞬间沸腾了起来。 卢象升四人已经听说了苏默完虐陈彦鹏的事情,他这会儿倒是性子宽厚,一个劲地受着诸位学子的问候。大家对这位会试第三的贡士可是颇为好奇。 其他的,谢世晋名列第六,仇天名列二十,王轩名列十三。 这些人都是书院里面的英才,本身在家族里面受的教育就是顶尖,自身天赋更是绝佳。几人的登第倒是不出意外,只不过卢象升能够和苏默一样出人意料得到如此高的名次还是让大家十分惊讶。 至于谢世晋,这位一向容易暴高水准,拿个第六倒是并不意外。 随着这四人小组加入南华书社,南华书社又是多了两个高居前十的猛人。声势由此,更加大振。 当日获得消息,众人自然是一番庆贺。 与此同时,细心人也渐渐观察到了此次科举的微妙。 首先是陈彦鹏为首的山西等边镇士子的大举落败,此次在北地呼声最高,才名最厚的陈彦鹏不仅没有进入前三,更是根本没有上榜。 这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了燕京士林。 紧接着就是江浙南直隶,湖北燕京籍的举子突兀地大规模滑落皇榜。以往朝廷科举,人数最多的不是江浙湖广就是山西南直隶,但这一回却是大大滑落,让本来名声不显的湖南大放光彩,就连传统的科举强省福建江西,似乎也跟随者此次东风大振荣光。本次皇榜会试第二就是福建籍举子刘文池,第四则是江西吉安人严川,第五才是南都周辩玄。 如此剧烈的变动当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探查,至于在这一场科举之中全面落败的世阀老西儿们,更是暴跳如雷,声称要苏默好看。 问题迅速被排查了出来。 这一点,在礼部尚书陈桑,掌翰林院事曹乃安走出政事堂的时候被得以印证。当晚,礼部左侍郎朗济出席在衡王府的庆功宴。 这一次,衡王丝毫没有低调,光明正大地要求友人前往。而朗济,则以苏默的长辈身份出席。 自以为找到苏默痛脚的陆氏还没高兴多久就瞬间懵了。 这一次,陈桑想要在如此严密的科举之中为各大世阀预定名额,那是下了很大苦工的。而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关键的,就是这关节。 也就是密约暗号。 科举首重八股,但这一次的陈桑却几次吹风,说要重视一下策问。很快,陈彦鹏就知道了陈桑为何要重视策问。 千辛万苦潜入贡院的陈彦鹏就是想亲口得到此次科举的密约暗号,因为之前总裁官根本没有确定,故而就连陆慷也没有随便施压。反正到时候贡院也能进去…… 就这么的,陈桑出面见了陈彦鹏。但由于旁边还有一个总监官林荫陪,故而陈桑只能见一面就回去,以免事情泄露。 紧接着呢,作为同考官的朗济显然目标就要小很多。这位已经在陈桑手下老老实实听话了十数年的老礼部负责将密约暗号传给陈彦鹏。 得了密约暗号的陈彦鹏当然是兴冲冲地跑出去拉帮结伙,用科举名额来招揽人心。老实说,陈彦鹏至此还是做的不错的。两三百号举子团结在了周围,到时候三分之一的人进了进士,那往后也是一笔极为雄厚的资源了。 只是……谁也想不到密约暗号竟然会被掉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闷亏和殿试 谁都知道,显然这一次苏默偷换了密约暗号,导致所有本该被黑手操纵得以上榜的世阀士子统统落榜。而本来会被针对性打击的举子则靠着密约暗号得以顺利中榜。 但紧接着不甘心的陈彦鹏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被陈桑亲自盯着的苏默会顺理成章成为会元,而本该被陈桑强硬点为会元的陈彦鹏,却连上榜都没有,直接黜落了? 答案实际上已经锁定。 陈桑根本不喜欢那些激进而寓意强烈变革欲望的文章,但这一点陈彦鹏并不知道。他相信了苏默的判断…… 而陈桑尽管向朗济透露了自己的阅卷倾向,朗济却并未告诉陈彦鹏。 于是,拿到了苏默关于京察大计文卷的陈彦鹏同样来了一份激情昂扬,强烈想要变革的策论。甚至,陈彦鹏比苏默还狠。苏默还只是提出一个京察,只是由吏部主持,对在京的京官负责四格八法。但陈彦鹏却直接拉出来了一个都察院联合吏部,全国巡视审查的制度,似乎真打算刷新一下吏治。 看到这样的文章,哪怕之前的写得再好,陈桑也只会瞄一眼然后看也不看地黜落。 反倒是苏默……分外保守,中正平和,语句华丽的一篇文章出炉。正是对了陈彦鹏平日行文的作风…… 看了这样的文章,联想一下文风和密约暗号,陈桑有什么理由不给将其点为会元呢? 二次乌龙吧……得知结果的陈彦鹏掩面泣血…… 陈桑呆呆地行走在皇城里,从政事堂出来后,陈桑整个人都处在恍惚中,他将所有的失败都归结在了朗济的背叛中,但他不知道,从他决意拿天下士子的公平出卖开始,他已经迈出了注定失败的一步。 朗济是苏护旧部的身份,全天下都只有苏默和温志强知晓。朗济的背叛,并不仅仅是苏默的身份,同样也是陈桑自己的原因。 无论如何,陈桑败了。 不仅如此,世阀老西等权贵伸向科举的手也被全部斩断。所有拿了错密约暗号的世阀子弟全部落败,然后换成了苏默南华书社的人。 毫无疑问,至少得到一百名额的苏默在这一站上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而科举的开科,却从来都是天子的权力。 若是天子决意一拖七八年不开科,那么七八年后,这帮子举子就能进入帝国的关键岗位了。 到时候,作为这一届进士的领袖,苏默布局的腾挪转和之地无疑就大了太多。 从皇城里走出来的陈桑显然已经对自己的结局有了预料,随后都察院便有御史上奏弹劾陈桑年老昏聩,贪墨公孥,且子女言行不瑾,乡里为非作歹。 虽然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但这一次这御史倒是拿出了不少陈桑子女在乡为非作歹的证据。 对此,陈桑唯有上表请辞,道是年老体迈,不堪政务乞骸骨。 作为从二品位比巡抚的大员,六部第一大部的部堂请辞虽然一式两份经过东府,但陈桑也有直接对话天子的资格。 对话天子,自然就是剥夺了东府对此次陈桑之事干预的权力。 因为天子以分外迅速的速度同意了陈桑的请辞,并且同意了陈桑在请辞表末尾推荐的礼部左侍郎朗济任职礼部尚书,以及衡王主持科举替代为总裁官。 也许是因为推荐了朗济和衡王的缘故,陈桑在成功辞职后,并没有被剥夺官身,只是颇多非议地在礼部尚书任上致仕。好歹保留住了最后的清誉体面。 就在殿试即将开幕的时候,天子命衡王华言徽为此次科举总裁官,尽管殿试的主考实际上是天子。 在这一连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幻中,衡王终于从沉默中走出,踏入了朝堂的第一步。而这第一步,便是万千读书人莫不眼馋的会试座师之位。 甚至,天子还许华言徽阅卷殿试之权。 殿试就在这样突兀更换主考官的气氛之中开展。 让贡士们颇为安心的是,朝堂十分突兀地换了主考官,却并没有否认这一次科举。尽管民间有非议说是科举有极其严重的舞弊事件,但终究还是在各方的压力下得以平息。 世阀和老西将门们这一次是吃了苦说不出,他们总不能职责苏默通关节密约暗号吧?到时候追查起来,他们预定名额的事情就要暴露。这事儿做起来他们倒是顺溜,但一旦曝光,他们却扛不住。 天下读书人百万,振臂一呼破鞋阵法,秀才们连皇宫大内都敢闯。而且,最关键的一条,这些世阀们对人才的需求是家族满足不了的,甚至一些时候家族里的人只能拖后腿。没了这些读书人的支持,不仅会失去舆论,也会失去政治上的基础。 世阀们尽管掌握了政治经济的特权,但帝国的统治基础在普通士绅。 吃了闷亏的世阀们无力阻挡,只好任由这一局的衡王和苏默开始逆袭。 殿试也叫廷试,在三月十五开始举行。 作为全国科举的最高层,殿试也被赋予了更多严肃神圣的色彩。其考试地点,则放在了紫禁城保和殿。 于是两百八十名进士在殿中侍御史的注视下,由考官引领至保和殿进行复试。 殿试前需要复试,复试完了才叫殿试,地点也在保和殿。相比春闱,殿试在内容上显然要放松许多,只考策问。 起了大清早的贡士们进入紫禁城,从黎明开始进入,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颁发策题。制策题目,策文不限长短,一般在2000字左右,起收及中间的书写均有一定格式及字数限制。殿试在天子的注视下进行,当然也没有必要进行繁琐的反作弊手段。故而,殿试没有誊写糊名制度,在书法上,则特别强调书写必须用正体,即所谓“院体”、“馆阁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从某种角度来看,书法往往比文章重要。 殿试只一天,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至阅卷日,分交读卷官8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各加“○”、“△”、“\\”、“1”、“×”五种记号,得“○”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后由填榜官填写发榜。 殿试的试题为:汉唐以来兵制,以今日情势证之欤。 看到题目,苏默自己都偷笑了。显然,而今帝国烽火四起,朝中高官们加上天子对军略的用心程度大大增加。 而帝国之中,对军略最为了解的,除了苏默还有谁? “军略之要,首在用人。正人心则当重纪律,功赏过罚……” 苏默等贡士老老实实在保和殿里考试,东西二府两长六相集体围观,六部两院四寺七佐等官员离得稍远,远近不同地看着场内一个个士子。 这里包括启兴帝,多数人的目光则落在苏默身上。 对于这位起家湖南,逆袭陆氏的年轻人,多数人的观感是十分复杂的。而今的朝廷上,苏默的敌人显然要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多,但对于朝廷上这些足够做他叔伯爷爷的人而言,他们的确是第一次才见苏默。 显然,他们有些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清清爽爽,笑容温和,书法俊逸漂亮的男子,竟然如此难搞,悄然间成了所有世阀将门党派的大敌。 因为,随着这一位进入朝廷,新一轮的权力更迭不可避免地进行。而这个时候的苏默才不过二十出头! 一个逆天的年轻人,只要坚持下去,就凭这岁数,他也注定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想到这一点,无数人不由感到悲观,然后集体生出了将苏默生生掐死的念头…… 苏默似乎感受到了一大波人怨念恶意的目光,他只是带头对这些大佬温笑一下,然后对视了一眼启兴帝,目光清澈,平静无暇。 然后便继续做卷子去了。 金銮殿上的启兴帝对视完毕后,嘀咕了一声:真是个让人喜欢的小伙子,可惜就是大了点…… 垂着头的刘评听到了这声嘀咕,满脸黑线…… 苏默要是再小点,这满城的文武都可以去撞墙了。他们在苏默这个年纪的时候,别说立下那么泼天的功劳,就是能不能站在金銮殿上应试,那都两说! 策论不多,对于一帮子从百万士子中层层突围出来的猛人而言并不难。况且,这一届因为苏默做手脚的缘故,那些早早投靠世阀私党却没有真才实干的举子早就被刷了下去,而苏默给了关节的举子,也具是有正常中榜水准的牛人。 故而,两百八十名贡士在保和殿上答卷进度很快。 及至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殿试至此宣告结束。 然后便是考官们开始阅卷,最终由天子裁定名单。按照原本陆慷他们的打算,这会儿就是权臣刷存在感的时候。一个个轮流对天子说,嗯,这个不错,那个颇为有才,这篇文章精妙,那个很是文华出众…… 然后本来就没有中意选项的天子就该撒手撤退,盖章了事了。 但这一回不同,权臣们中意的人选一个都无,满满当当的,全都是天子中意的。在启兴帝看来,公平选上来有才干的进士,可全都是他的宝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状元苏默 于是这一回大佬们尽皆熄声,任由启兴帝发挥。 及至数日后,深红色的宫墙琉璃瓦外,肃穆的景阳钟响起。 紫禁城午门的三扇正门、两扇东西对开的掖门,同时缓缓开启。两队身穿金色战甲,手持一丈画戟的御林军将卒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除中门外的四个门洞相对而出,立在汉白玉铺成的五条大道旁。 而此时的宫门外,早就站满了身着大红色朝服公服的皇室勋贵,文武百官,以及两百八十位身穿深蓝色罗袍的新科进士。 对于文武百官来说,紫禁城已经是每日都看,甚至看的生厌的一个地方了。只不过里头存在着一位千百年来让天下万民顶礼膜拜的皇帝,存在着帝权国家,整个天下人维系一身的枢纽。 几乎成为信仰的皇权让文武百官一辈子都无法将视线离开紫禁城,这个天下权势最集中的地方。 至于对新科进士而言,紫禁城则是一个更加神圣,更加让人顶礼膜拜的字眼。里面的皇帝是他们效忠的目标,也是千百年来圣人教化下,道义之所在。 忠君忠国,便是士大夫的道义信仰。比起在政治中打滚几十年的朝臣公卿,这些年轻而饱含热情的新科进士显然更加激情澎湃。 所有人似乎沉浸在了这一刻那激动的情绪中,唯有苏默静静地看着紫禁城正门,紫禁城的正门落于燕京城中轴线的南端,正北叫子,正南叫午,因之叫做‘午门’!其东西北三面城台相连,环抱一个方形广场。宛如三峦环抱峰突起,气势雄伟无比。 其正面三个门高大无比,最中间一个足有十一丈高,令人叹为观止……这是大华朝皇帝出入禁宫的专用门,擅入者死……但也有两种例外,一是皇后在大婚时可以进一次;二是殿试考中的状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从此门走出一次。 也就是说,接下来,在这同样穿着深蓝色罗袍的士子两百八十名之子中,将有三人得到这全天下读书人心中,志高的殊荣! 无可置疑,这是可以拿来名扬青史,千古存青的荣耀。 苏默就立在人群之中,头戴乌纱进士巾,身穿青边深蓝色广袖罗袍系饰以黑角的青色革带,手持槐木笏板。 这副装扮和所有人都完全一样,但莫名的,新科进士们对这位名列最前的进士不约而同地表示了尊敬。 苏默已经在所有人心中立下了领袖的地位,这是建立在苏默以往功绩,个人品德威望,以及此次群坑世阀权贵以正科举来换取的。 自从会试揭榜后,中榜的两百八十名新科进士彼此走动非常频繁。过了会试,新科进士们彼此尽管依旧以地域亲厚来划分小圈子,但若是有人以同年的名义相邀,则再心性孤傲的人也会尽力赶去。 殿试过后,朝廷便会分配各路新科进士进入官场。 其中一甲三人立即授职 状元授翰林院编修,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在保和殿再经朝考次,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即俗称的“点翰林”,其余分发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职。 即将进入官场的新科进士们难免会心有担忧,躁动不平。比起往届的进士而言,这一届几乎没有世阀派系背景的,也就是说,这些基本上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上榜的。虽然不代表其中有些人家族依旧有背景。但对于多数新科进士而言,未来的官场生活依旧是未知。 面对一大群手段老练,心性城府深重的同僚前辈,大佬相公。想要存活下来乃至出人头地,无疑是一个高技术,高心理压力,高水平的活儿。 而其中有一点特别关键,那便是团结。 官场之中,最靠谱的未必是亲情血缘。父子反目,兄弟倪墙的例子比比皆是。但师生之间,同年朋友之间反目的却每出现一个都将震动朝堂,为所有人侧目。 前者毕竟只是血缘关系,后者,却大多都是利益联结,彼此同盟。 对于新科进士而言,在没有比同年关系更值得用心努力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往后自己混不出头,同年们也能彼此取暖,互相帮助,不至于被财大势雄的私党世阀所欺辱。 在甲子科中,苏默无疑是最合适的领袖人选,也是最富有魅力,团结人心的人选。对这一点,苏默当仁不让,也从未让过。 南华书社一系列的表现再明显不过,苏氏偶露峥嵘让陈彦鹏等后门举子灰头土脸,不只是一个人看到。 正当苏默想的入神时,一个略带尖锐的嗓子吼了出来:“吉时到。百官率贡生觐见!” 所有人集体噤声。文武百官由左侧门入宫,皇室贵戚则从右侧门进入。平时左右掖门不开,只不过眼下启兴帝在金銮殿举行大典,众人这才由左右掖门入宫。 苏默走在最前,领着一帮子两眼一抹黑的呆头鹅入宫。苏默的前世倒是往返过几次故宫,对这里……算是新科进士里最熟悉的了。 过了幽深的门洞后,直走往前又过了紫禁城的另外一道宫门,奉天门。 到了这里,便可以看到白玉栏杆,雕龙画柱,无比宽大可以容纳万人的广场了。 广场尽头,足足高达十一丈,如有万丈光辉的宫殿。这是紫禁城最雄伟壮丽的建筑——奉天殿。 长宽比例五比一的奉天殿昭示着皇权,拱托着皇权的建筑,似乎要用最震撼的方式给进入权力场的雏们引入皇权至高无上的概念。 只可惜,看多了百丈高楼的苏默连瞧着新鲜的劲儿都没有。这地方,肃穆得要死,可劲的无聊。还真没什么震撼的…… 淡定的苏默感染了一众新科进士,事实上,皇帝大权旁落的传闻早就不止于高层了。没有权力的皇室可以给人尊敬和信仰,却无法让人畏惧和服从。 而此时的奉天殿前,已经林立着手持金瓜、宝顶、旗幡等各种各样象征性多过实用性的武器的御林军金甲卫士,在檐下还有装备黄钟大吕等全套乐器的宫廷乐队,这叫卤簿法驾,乃是典礼仪式不可缺少的仪仗队、警卫队、军乐队……【这一段为资料复制……勿怪】 此时,乐声想起。总是精力充沛,气场强大的大华首相陆慷从殿中走出,手中拿着一卷黄策,随后,立于殿前。面对殿下无数人头,和一颗颗肃穆的脑袋,眼中异色闪过,陆慷清了清嗓子:“诸位贡生听宣。” 一干未来的新科进士们都提足了精神,神色各异地盯着陆慷,只见他打开金册朗声读道:“……皇恩浩荡、开科取士,为国抡才,出身莫问。今启兴四年甲子科殿试结束,由陛下策试天下贡士,钦赐一甲进士及第三名,二甲进士出身九十三,三甲同进士出身一百八十四,如下……” 全场鸦雀无声,陆慷似乎有点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此刻,就连一向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苏默也不由噤声。 顿了一顿,陆慷的表情有些怪异,过了稍许才打破这有些窒息的静谧:“一甲第一名……苏默!” 于此同时,两边的御林军将卒便接力般地大喊道:“一甲第一名,贡生苏默觐见……”一时间,整个奉天殿前,都回荡着同一句话。 齐刷刷地,所有人看向了位列进士队列最前的苏默。 苏默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他在进入权力场,他也将主导权力场 他曾经是棋子,现在一步步变为可以操控棋局的下棋人…… 恍然如梦,一时间让苏默有些呆了。见此,负责引导的官员倒是好脾性,他也见到了太多惊喜到惊呆的进士:“状元郎,随下官入殿谢恩吧。” 苏默这才回过神来,温笑着朝着引导的官员颔首行礼。随后,一举一动再标准不过地进了金銮殿。 随着司礼官抑扬顿挫的唱礼中,苏默三叩九拜,山呼万岁。最后在左班正六品的地方站定。 此刻,精力充沛的陆慷继续唱道:“一甲第二名,刘文池。” 苏默望了一眼,刘文池的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给惊呆了。然后又由引导官唤醒,这才得以赶忙入殿。 只不过,比起苏默的沉静从容,刘文池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其实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经历这样的事,除了苏默这种心性阅历都是金手指开挂的,能站稳了没丢脸就很不错了。 此刻,唱名继续。 陆慷:“一甲第三名,卢象升。” 受了前两位托福,卢象升就要有准备许多。尽管身上还是激动得颤抖,表面却还是颇为镇定…… 两人位列正七品级站定。 然后陆慷继续唱名:“二甲第一名,谢世晋!” “二甲第二名,严川。” “二甲第三名,闫默华。” …… …… “二甲第九十三名,方儒。” 一众二甲进士跟随入殿,就算精力充沛的陆慷也有些吃不消,换三甲的时候好歹喘了口气,目送着一帮二甲士子入殿,叩谢隆恩。 “三甲第一名,何华……” “三甲一百八十四名,庞子桓。” …… 又是一百多号人,陆慷到这已经没了好气色了,喘气不停。不过三甲同进士倒是不必入殿,叩谢隆恩便可。 唱名完毕后,乐声奏起。 百官勋贵三叩九拜,最后由启兴帝赐下‘大金榜’,交由礼部悬挂于午门外三日。乐队奏中和显平之章。礼成,皇帝乘舆还宫。 至此,这一轮的科举终于告一段落。 而苏默,则成了全天下注目的目标。无他,苏默一人,竟是得了连中三元的荣耀!(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御街夸官 要不是因为苏默书院的身份,没有参加过童生试,府试,院试。只怕苏默还能来再来一个三元。 饶是如此,连中三元的荣耀已经可以说是读书人眼中的传奇了。 对抗陆氏后参加乡试,由天子钦定为解元。随后进入春闱,在世阀权贵的暗箱操作下成功逆转,独得会元。而今,又在殿试上成功获得状元的身份。 无论是即将获得行走天子御道的资格,还是连中三元的荣耀,苏默以此足可在天下人面前夸耀一生。 而且,更加让人震惊的或许还有苏默的年纪。 为了避免给人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印象,苏默一直以来都试图用老成的打扮和沉稳的气质来转移众人对其年轻的注意。 而实际上,苏默现在才刚刚十九周岁零七个月。 这意味着苏默成了本朝之中,最为年轻的状元。最近的一个是国初时的费宏,这位最终登上首相之位的年轻状元在二十岁零八个月的时候刷新了之前的距离,并一直保持到现在才被苏默超越。 一些大臣默默地看着苏默这个小年轻,看着其在金銮殿上从容自如的气度,心下不由叹服。苏默这个记录,只怕没有谁在能超越了吧。国朝毕竟不是前宋,那会儿逆天的英才一波波地出,而且前宋的科举制度显然没有现在这么严谨,成熟。 位列文班的苏默、刘文池以及卢象升三人很快就有人找了上来。 一甲不同于其他二甲三甲,这是可以朝廷当场授官的。对此,在大殿上的华言徽朝着苏默眨巴了一下眼睛,苏默受到了一个示意,心中有种微妙的预感。 预感似乎没有奏效,鸿胪寺的少卿侯原领着两个鸿胪寺丞引领着三人到了偏殿:“新科郎们,在此更衣吧。” 此刻的偏厅已经有三个用彩帛围了起来的简易更衣室,一个个面容秀丽,身段曼妙的宫女撑着彩帛。 苏默,刘文池,卢象升各自被带了进去。负责引领苏默的,显然就是鸿胪寺少卿侯原。苏默感觉到,侯原面对自己显得有些拘束和畏惧。至于原因,苏默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鸿胪寺的配置是一个鸿胪寺卿,鸿胪寺少卿,丞,主簿…… 配置显然是单人的,也就是说按理应该只有一个鸿胪寺少卿。既然眼下占据此位的鸿胪寺少卿是侯原,那之前那一位穆帆去了哪里,就不言而喻了。总之不会是好事…… 撇去这点遐想,苏默在一个个小美眉宫女的侍奉下被扒光了…… 脱得只剩下一身裤衩,然后棉布制的单衣便成了白绸。在法律上,非官人不得衣丝绸。尽管这一条在现实里几百年都没人当回事了,但新科进士们换上白绸单衣,便意味着他们进入了官人的序列。 然后,代表新科进士的深蓝色进士袍便成了赤罗青缘的圆领朝服。 这几位,已然是大华官人了。 随后刘文池和卢象升的腰带从普通皮革变成了光素银带……头上腰间还戴了朵花。 虽然感觉簪花状元帽有些怪怪的,不过苏默还是在小美眉轻柔的双手下表示了服从。 及至看到刘文池和卢象升也是各自一朵花的苏默,苏默这才稍稍平衡了点。国朝以左为尊,榜眼别花在左,探花别花在右。 重新回来的时候,三鼎甲就在大殿里觐见皇帝,三叩九拜。 最后又朝着东西二府等高官行礼,然后才在华言徽,文国权以及徐天放送到了午门。原本这个戏码是东府三位相公要的,但苏默连中三元后,陆慷就再也没提过这一茬。最后变成了华言徽三人。 华言徽三人带着三鼎甲到午门的时候,朗济便接力棒一样地接过了三人。接下来,就是著名的御街夸官了。 朗济送三人到那十分震撼人心的承天门正门,然后,三人行走在只有天子才能走的御道上,其余进士则在左侧门出去。 三人行走在紫禁城中,自然是万千感慨凝聚一心。 苏默居中,刘文池居左,卢象升居右。 三人走在御道上,天下人目光尽皆侧目。苏默气场依旧强大,从容不迫,彷佛做什么都胸有成足一样。 和苏默不大熟的刘文池看着苏默的背影,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股子敬畏的念头。就是这个年轻人,数次挽救了帝国的局势,一个他想想都不愿意与之为敌的人物。好在,他们是同年。如无意外,他们的关系当是亲近而又好的。 想到这里,刘文池莫名地放松了一下。 “跟上,就要游街了。”卢象升轻声道。 刘文池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就跟不上步伐了,连忙跟上,感激地看了卢象升一眼。 直到了承天门,这里已经搭起了一座席棚,里头高高挂着天子所言的进士大金榜。此刻,顺天府尹以及大兴、宛平两县县令则分别牵着一匹高头大马,两匹马具是血统优良,肤色银白没有杂毛的骏马。骏马上挂红披彩,十分漂亮。 顺天府尹吴芮看着苏默,面带温笑。苏默对这位年事已高的顺天府尹也是颇为尊敬,在帝京这处情势复杂的地方为地方官,差不多是全天下最辛苦的地方官了。但这位老人却能够在此长久为任,且手腕圆滑,处事公正地处理帝京政务。这无疑是富有极高水平和极佳心性的。而且,如无意外,现任的顺天府少尹周辽将会在不久后接替这位年老体衰的前辈。而周辽,就是那日衡王大婚时亲自道贺的顺天府少尹。 对于苏默的恭敬姿态,吴芮倒是颇为赞赏。这位论起能量,这位可是和东西二府里的那些相公有的一拼。 “状元郎,我为你换花披红!”吴芮声音中气十足,苏默顺从地让吴芮将头上的红花换成了金花,这别扭可就更甚了。 紧接着,吴芮又为苏默披上了十字红带,看起来倒是喜气洋洋得紧。 而一旁的两位县令也是如法炮制,最后,吴芮将马鞭给苏默,两个县令也跟着递过去马鞭。 待吴芮再要扶他上马的时候,苏默连道不敢,熟练地翻身上马了。反倒是刘文池有些惴惴,他可不会骑马。至于卢象升,那马术精湛可论进士第一。 三人上马后,后头还有连中三元,状元及第的旗帜高高飘扬。至于什么绿扇红伞,铜锣等乐器,更是大吹大擂。这是苏默的装扮,其后还有榜眼和探花的装扮。 如此热热闹闹的过程中,队伍就这么出了承天门,上了长安街。 气氛由肃穆顿时变味了热闹,值守京师的武卒们维持着秩序。看到三鼎甲出来的京师百姓却是齐齐呼喝欢呼了起来。 已然有不少人听闻了,这一次科举,可谓是百年来最为公平的科举。同样,这一届的进士质量,也绝对是值得所有人欢呼的质量。 更不用说,科举制度保证了寒门子弟鱼跃龙门,翻身做主的机会,一个个由此登科的进士,是最合适不过的励志故事。 至于苏默这位少年英雄的传奇人物,更是不知在京师传扬了多少遍。 谁能不知那“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激励。 谁能不闻那“人生自古如初见”的感怀。 谁能不识那“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旷达豪迈? 无论励志还是本身见到英雄人物的激动,乃至对这一科进士们的追捧。所有人看到新科进士出来后,都不由发出了嘴洪亮的欢呼。 御街夸官开始了! 三位天之骄子受着满城百姓的尖叫痴狂,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日看遍长安花。 如此一诗,再切题不过。 爆竹声中,夸官的队伍从左长安门出。而除了三鼎甲外的进士们则被引领代入了礼部衙署,准备琼林宴。 而三鼎甲们则要继续经过兵部衙署游街到吏部衙署进去,在文选司、求贤科内地奎星堂上香。礼毕。复骑马出前门。在观音庙、关帝庙行香。然后才回到礼部衙门。此时除了本科同年外。历科鼎甲诸君。齐在衙门前。衣冠济楚。恭迎贵。三人向诸位前辈各施三揖。然后至正堂中分次序而坐。御赐琼林宴开始了。 稍坐敬酒之后,诸位前辈起身言别,苏默率众同年恭送出去,回来后佳肴罗列,锣鼓喧热,正是荣华尽享之时。 下午时分,苏默又率领一众同年,在礼部恭候读卷大臣,銮仪卫使、礼部尚书侍郎,以及受卷、弥封、收掌、监试、护军、参领、填榜、印卷、供给、鸣赞等等,所有在进士路上为他们服务的官人们,拜谢拜谢再拜谢,然后是更盛大的筵席,一直到三更天才散。 一夜宿醉后的新科进士们在第二日清晨,用着极大的毅力再次爬起来。 而今的日子显然是要痛并快乐起来了,尽管未来官场道路十分美好。但他们现在却需要继续学习礼节,然后接受天子怎样股的朝服、冠带、进士宝册。 写完这些,谢了天子恩赐。还得由苏默代表同年上表谢恩,又是一堆辞藻华丽的文辞。虽然拿不到苏默,但显然是没法偷懒。 搞完这些,还得跑去孔子那边谢礼。(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苏翰林 这套礼节极为复杂,因为孔庙里不只有孔夫子,还有配享的四圣十二哲,以及在东西庑内的六十二位先儒。所以除了要跪‘至圣孔子’的神位之外,还要依次跪‘复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子’、以及被老朱撵出去又请回来的‘亚圣孟子’,还要把东西十二哲、六十二儒的神位拜一遍,礼节各不相同,顺序更不能错。 搞完这,还没完。 不过好在已经是最后一步了,也就是在孔庙隔壁的国子监,立进士碑。 所谓进士碑也就是在一丈高,卷文装饰的地基上,工部用一块大理石用篆体写“赐进士题名记”。正面分两部分,上部为皇帝诰示申大华开科取士的用意以及当日传胪的一大堆溢美之词,下部则为本科四百进士名录……每一位进士的姓名籍贯,都按照名次整齐的刻于石碑之上,密密麻麻,不贴着仔细看看不清。 到了这,才终于算是消停了点。接下下来,就可以正式进入官场……嗯,也就是分配工作了。 一堆雏儿们,即将进入残酷的权力场。 浅云小筑。 这里作为苏默的居所,在苏默未登科之前就络绎不绝有想要拜访一下苏默这位传奇人物的士子,皇室公卿,文武勋贵,乃至想和苏氏搭线的北地巨富豪绅。 一般的情况下,对于上门拜访的人苏默都是婉言谢绝。不然,苏默当初对一帮子同年也不会说,不用通传,直接入内了。因为那些想要拜访,或者想要邀请苏默出去的人连通传都要排队。 只不过,随着苏默登科状元后,一时间浅云小筑来拜访的人倒是突然少了,一天能见的也就是一些同年同乡,或者有交情的士子。 对此,苏默表现得很淡然。 随手丢开一封请柬,面对巧笑倩兮的文思卿,苏默当然是没有丝毫掩饰地表示自己的不开心。也只有在这样亲密的人面前苏默才会如此放开自我,不留丝毫掩饰和城府。只不过,有时候苏默也会怀念之前和衣颜徽袒露心扉的时候,只不过衣颜徽已经很少出现了,现在有的只是衡王。 衡王现在的处境颇为不错,甲子年春闱可以说是十分成功的,最后摘了桃子的华言徽更是借此博取了政治资本。而新近一个重磅消息更是让朝堂为此着实震荡了几下…… 华言徽成为了新任皇城司中郎将…… 前宋有过皇城司,大华初期也曾经在西府建立过细作机构,将前宋的皇城司继承了下来。到最后,文官们处于天生的对特务的敏感,生生将其扑杀。 时隔百年,无人知道天子为什么会突然重开这个职司。 文官们对此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们的反应却绝对不慢。尽管文官们无法从法理上说无法干涉皇城司这样一个宫内人事任命,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再说了,文官们什么时候又讲理过?就算是宫内天子唯一还有权限的地方,他们也绝对敢摸一摸天子的床底下是否藏了威胁他们的贼子! 朝中即将爆发的斗争让苏默有些心烦,这一点不在于文官的强大。而是在于华言徽的态度…… 这一次,他没有找苏默商量。 尽管这几天苏默作为新科状元带领新科进士们忙这忙那,但这并不是华言徽不找苏默商量的原因。只要华言徽说,苏默就算再劳累也会去帮忙。 但显然,华言徽这一次没有麻烦苏默…… 没有麻烦,本身对苏默而言就是意味着一个新麻烦的产生。 摇摇头,苏默竭力将这个念头去掉。 作为状元,他与榜眼刘文池,探花卢象升已经有了确定的归属。这是大华科举数百年来不易的规矩——翰林院。 苏默是翰林院编撰,榜眼和探花则是翰林院编修。 大概就是让两人进入翰林院这样的文学词林机构修书读书写书看书……看起来像是清闲到没事干的职位,但实际上不然。 翰林院位置独特,其分量也十分足够。 六部两院,虽然六部在前,但论起清贵,翰林院还要超出都察院。都察院如何清贵强悍的一个部门,为何还要低于翰林院? 翰林院自从唐时设立,初时为供职具有艺能人士的机构,但自唐玄宗后,翰林分为两种,一种是翰林学士,供职于翰林学士院,一种是翰林供奉,供职于翰林院。翰林学士担当起草诏书的职责,翰林供奉则无甚实权。晚唐以后,翰林学士院演变成了专门起草机密诏制的重要机构,有“天子私人”之称。在院任职与曾经任职者,被称为翰林官,简称翰林。宋朝后成为正式官职,翰林学士负有起草诏书之责,并与科举接轨。华朝这里则成为养才储望之所,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地位清贵,可以说非翰林不得入相,历代首相具是有翰林经历的,其余副相更是极少有非翰林者。 同时翰林学士始终是社会中地位最高的士人群体,集中了当时知识分子中的精英,社会地位优越。入选翰林院被称为“点翰林”,是非常荣耀的事情。 而且,在翰林院当然不可能只让你钻入书堆里去。 在这地方,大部分事务都是起草诏书,这样可以让你以帝国高层的角度全面接触帝国政务。 同样,作为翰林还能往天下各个衙署里跑,只要你喜欢。甚至还可以亲自跑去历练一下,同时,翰林也是科举时出考官最多的。到时候积累人脉,储备声望,都是极佳的选择。 可以说这是古代最顶尖的学历,比后世的博士后还强悍。【博士后不是学历】 “是去翰林院不舒心?”文思卿声音轻轻柔柔的,在耳边划开,十分舒服。 苏默点点头:“还有殿下那里,我有些不安。” 文思卿明白了。显然,随着衡王进入官场,一场新的权力斗争不可避免地即将展开。但这个时候,作为衡王阵营的核心主力成员,苏默甚至连衡王心里的具体打算都没有! 这不仅让苏默有种被遗忘,或者说刻意无视的担忧和愤怒。 “乱想这么多做什么,现在好不容易安歇了下,外间俗事就莫再操心了。”文思卿柔声道:“我做了点小糕点,这就让人端过来。再过些时日,爹爹说要你过府一趟……” 说着后面,苏默顿时就明白了起来,大笑着,卖力吃起了文思卿的糕点。只不过院内石凳下,苏默双脚却有些不乖地勾搭着文思卿的小脚,惹得文思卿又羞又怒,却又是心安苏默这个反应。 苏默连中三元,身后又有苏氏这样庞大强悍的家族。尽管新兴,却已经无人忽视。 看一个人的成就,也许可以通过他的敌人来分辨。而今苏默的敌人已经不再是州府一级的弱者了,甚至自从河南一役后,省一级的敌人苏默已经不再入眼。 他的敌人是陆慷,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 这样的苏默,已经不能用优秀来形容了。 他已经足够逆天,故而这会儿的文思卿却有些担忧。他可是知道燕京里不知道多少世家名媛想着加入苏氏,这样一个超级大号的钻石王老五,谁能不注意呢? 也不看看御街夸官时,那些疯狂少女的呼号。 苏默用力吃着糕点,尽管他都足足吃了三人份一整天的量,撑了都依旧在吃,脚下不停地缠绵,也不管文思卿怎么用力踩着,他只是紧紧缠住。 这一幕让文思卿的心都化了,她感受着十足的温暖,好似时间都静止了。 但……似乎有一条定律。 美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华言徽再一次不怀好意地打断了苏默的蜜月。 “言维……这一次我打算给你一点惊喜,就是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啊……”华言徽促狭洪亮的声音惊到了这对小情侣。 随后本来还想说点调皮话的华言徽就看到了苏默满头黑线。 华言徽讪笑着朝着文思卿的背影做拱手礼,苏默咬着牙:“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别怪我立马登门去找王妃,说你在长沙府养了十八个外室!” “你还真敢喊……”华言徽瞪大了眼睛,不过还是在苏默杀人的目光下投降了:“好吧好吧,这一回……是我理亏了。不过,这一次我的确给你带来了好消息。翰林院编撰虽然清贵,但也不好受吧。” 苏默细细眯起了眼睛,脸上微笑渐浓,华言徽干咳一声,他知道这是苏默暴走的前奏。于是收齐了卖弄的心思,直接道:“我为你争取到了节制天津卫军政的职司。” “是天津卫开埠,还是辽东有战事?”苏默瞬间反应了过来。 华言徽颔首:“不错。你知道的,仇天、谢世晋他们手中都有不错的船队。而你在长沙,岳阳,衡王都十分重视水运。” 苏默继续听华言徽说。 华言徽便道:“当然,的确还有辽东的事情。这是一个局……一个超大,却我们也就毫无退路的……绝杀局。” “他们最近有什么动作?”苏默有些惊讶,他不知道陆慷又干了什么,竟然让天子和衡王如此紧张。 华言徽愤恨地道:“陈谷涵命陆禅亲信部将陆房调为紫荆关守将,兵马一万三!” “又,陆禅道建奴意图从居庸关犯我大华。奏请许其增兵……朝廷对此,恐怕不会反对!” 苏默瞳孔猛地一缩。(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天下大势 “翰林院内人历来都有历练政务的传统。既然如此,此次便让你去节制天津卫!我知道苏氏之能,也知道你的本事。一年的时间,我希望你给我训练十万兵马,这是帝国平定天下的基础!”华言徽定定地望着苏默,目光锐利到了极点,甚至让苏默感觉有点要刺伤了。 苏默目光顿时凝重了起来,他十分明白十万大军的意义。十万大军现在能够平定北地,日后以这十万大军的将领,军官扩充成百万大军,麾下将帅驻扎天下的时候,那更是一个分外雄厚的资本。只要领了这十万大军的统帅,苏默日后等于就是门生故旧,遍布华朝每一个角落了,无论军政。 但这并不是主要,也不是苏默考虑的主要。 而今帝国手中,兵马不止百万。边军就有超过三十万的正规军,尽管只是在兵册上。至于卫所兵,更是超过百万,天下两百多个卫所,而一个卫差不多就有五千多兵马。尽管也都是兵册上…… 算实际的,能够拉出来打仗用命的。帝国在四川,在贵州合计大约有十万主力。其中四川官军不计所部陆禅三万兵马,还有张正蓬所部的四川官军还有两万余人的主力,一万四五的新兵,以及一万出头的土兵精锐【秦氏白杆兵等土司土兵】。 贵州这边原本有王三善所部三万余兵马,以及湘军一万余人。只不过王三善生了大病,后勤又乏力,而今兵马不过两万余,倒是湘军后勤强劲,新兵锻炼出色,兵马越打越多两万余。 西南这边帝国有十万大军可以说是有战斗力的,除此之外,不算成分复杂的九边军镇体系。还有就是在河南的兵马了,也就是湘军骨干拉起来的洛阳军,靠着板甲强弩一战成名的洛阳军得了河南地的税源后维持在了五万人的兵马。 河南的兵马没有跟随衡王北上,尽管衡王只是带了三千护军驻扎城外,但谁都知道衡王是结结实实地掌握着五万人的武力。 故而,对于紫荆关的陆房所部驻军一万余人,华言徽的反应十分敏感。 那不仅是山西进入京畿的太行八径之一,更是随时可以前出南下卡住河南北上派兵的要害。 而今的陆禅得了大同镇总兵的头衔后,不差钱的陆氏大力扩军,收拢了大同镇散兵又训练了一批新兵。而今兵马已经达到了六万之巨,再加上宣大总督陈谷涵经营北地数十年,其兵马达到十万之巨,其中骑军两万,而且都是有战斗力的! 这样一批精兵放在山西,南下可入中原,东去可至京畿。可以说,联合了山西陈家的陆慷弥补了最大的短板,抵消了帝党华言徽和苏默取得中原,安置兵马的优势。 但……但两方都使出武力做斗争的时候,也同样意味着……斗争已经开始变得激烈。随时都会变成白热化的短兵相接…… 这个时候,华言徽让苏默主持天津卫大练兵,先不说人力物力财力能否得到支持,就说……单单以此将引起的震荡,那也足够让所有人侧目。 十万大军啊,就在天津这么近的地方。短短不过两百八十里的距离,骑军急行军四日可至。若是全军集结,迅速奔袭,十天的时间内燕京城内就能进入十万大军。 无论是比起紫荆关到燕京,还是比起居庸关到燕京,时间上都迅速拉短了一辈。 至于练兵之法,苏默倒是真的有心得。真要不管不顾地迅速练兵,从河南抽调大批基层军官过来就能搭起一个十万新军的架子,到时候缓缓扩充,甚至轮流进入辽地,北地练兵,都完成可以加速新军成型。 “这般针锋相对,是不是太过尖锐了?”苏默问道,他没有去问掌握十万大军带来的影响。掌控天下兵马,那是祸不是福。 华言徽似乎有些稍稍愣神,随后才道:“不妨事,有些事情总要解决的,更何况我们一直做的,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放心吧,陛下已经做好决断了。” 苏默颔首:“那好吧。那你也推荐几个副将过来给我打打下手,天津卫有河海港口优势,南可接京杭大运河,东可连通大海。又有北地人望汇聚,给我几年时间。我能打造出一个不亚于济宁的北地旺都。再者,我为翰林院编撰,文官才是我的正途,至于练兵事宜,我会主持,但……恐怕不会有太多精力去具体操作了。” 济宁因为京杭大运河的缘故是北地少有和苏州扬州并肩的繁华都会,苏默说要将一个破旧的军事基地打造成大都会,这份胆量,就足够让朝中人为之震惊。 听此,华言徽表示理解:“那好。那就让卢象升督军吧,到时候从河南选几个过去帮你!” 苏默应下。 说到这里,华言徽笑笑,道:“我的新职司也算开展起来了,皇城司人手扩张已经探查到了很多地方。现在每天想要清闲下来,可不容易。” “正事要紧,殿下还是早些回衙署吧。”苏默回复。 华言徽揽了揽苏默的肩膀,道:“那就不打扰你和弟妹恩爱了,哈哈……” 苏默轻笑着,听了华言徽这话,反倒是感觉心下透着热络劲了。 接下来朝廷的变动果然如华言徽所言那般开始运转,得到皇城司职司,又收获了一季新科进士座师身份的华言徽在燕京十分活跃。皇城司几次逮到京中豪门子弟为非作歹的事情,捉住了不少人的痛脚,更是让顺天府头疼的时候,也让京中豪门迅速对这位亲王建立起了新的认识。 及至苏默再次结束清闲的时候,他就要开始跑去吏部报道了。 礼部左侍郎高秀文接待了苏默等甲子新科进士。 按说,新科进士们是天子骄子。朝廷甚至有副相亲自过来接待的例子,一般章程也都是吏部尚书董新舒来此,但谁都知道陆慷不待见苏默。于是董新舒恰巧忙于政务,将事情委托给了高秀文。 高秀文是老资格老资历,迎接新科进士倒也不算失礼。 对于这个小小的细节苏默没有在意,他的前程已经定了下来。对待这一科新科进士,天子表现出了罕见的强硬。 “状元苏默,授翰林院编撰,历事……天津卫同知,监军天津卫?”高秀文打开诏书,这份由天子口述,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书写的诏书基本上内容已定。谁都知道三鼎甲是固定授职的,但今天,高秀文念着念着,却不由发出了质疑的疑问,好在高秀文也是老资格了,立马恢复正常,念完了下面:“节制……天津军政事务。” 苏默上前:“谢圣上隆恩……” 说着面北而拜,然后苏默接过诏书。诏书上只说了苏默节制天津文武军政,却并没有说十万新军的编练计划。苏默清楚,无论是启兴帝和华言徽,都考虑到了朝廷的反应。强硬推动苏默掌握天津卫他们可以做到,但再想要以朝廷的名义推动十万新军编练计划,几无可能。 十万大军,光是每月粮饷就需要粮米油烟肉菜十万石,军饷五万两不止。编练一年,军费支出就要往两百万两走。这还是十分节俭的用了,但按照苏默那大手大脚,保障伙食高强度训练的法子,训练进度是有了,军饷却绝对会继续飙升。一个两百万两,充其量只是打底。 就这么简单一算,十万大军的编练计划根本不可能被朝廷通过。 无他,不说兵部西府支不支持,也不说近在咫尺的辽镇边军会不会歪腻。就说最关键的钱粮一字就能卡住。 作为陆氏经营最深,也是最为铁杆的户部。想要从这里头掏银子,苏默想想就感觉绝望。户部应该还有点银子,毕竟陆慷治下别的或许不成,搜刮民财的本事却是一流。想想当初户部新税收政策下达的时候,作为陆氏铁杆的河南巡抚陆宗预强力推行。结果惹得百万流民起义,河南税赋重镇被摧垮一空,现在反而要中枢填补。 既然朝廷这里通过不了,天子那边应该就要做另外一条道了。苏默静静想着,按下了这一头。 高秀文深深看了苏默一眼,没有说话。苏默谦逊地回礼,只是目光之中,丝毫低人一等之感。 感叹了一声后生可畏,高秀文继续主持。 刘文池顺理成章成了翰林院编修,卢象升也是…… 但念到卢象升的时候,高秀文还是微微顿了一会儿。无他,卢象升也是要去天津,整理天津卫卫所,编练新军。 新军军额为三个卫一万五,军费直接走内库,编制以皇室禁军论。 这一条出来,高秀文眼睛都眯了起来。 只不过高秀文很快就摇了摇头,他已经老了,不愿意和陆慷冲突,却也更不愿意卷入朝中大事。 于是高秀文对一帮子新科进士道:“此次科举完毕。三鼎甲入职翰林院,尔等却需要参加朝考,视尔等朝考成绩,参考殿试成绩。然后予以具体分配到都察院御史,六部主事,或者天下府县。好了,诸位,准备随我过去朝考吧。” 说着,苏默三人朝着二甲三甲的同年们一礼。 以祝福的目光拜别了众人,苏默便开始准备上任天津卫了。 同样,苏默的去处也震惊了朝堂。所有人纷纷暗自猜测着这一次燕京即将到来的变动。谁都看得出,苏默去天津卫全面主持军政和卢象升去天津练兵,这都是对陆禅、陆房调兵入燕京的强硬反击。 朝中人纷纷察觉到了一个信息…… 帝党尽管微弱,却已经抓住了科举的机会开始崛起。而世阀们却因为苏默的巨大成功而反应束手束脚,每每对帝党动作,却总是被苏默关键时刻逆袭,比如河南一役,开封府就被世阀们坑得不轻。 如此一来,众人似乎能够看到……整个两派的走势就是微末起家的帝党不断上升,而,世阀却日渐衰落。 如此……是否就彰显着皇权回归,将成为这历史大势? “天下大势,如江海滔滔,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所有人不由斟酌起了苏默来京时的话语。(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立储风暴 帝国的政治中心是燕京,当年迫于形势不得不北上倾国之力抵抗蒙元的华朝夺取了元朝都城后,便以燕京为首都,以南京为陪都。于是帝国行政版图为两京十三省,当然,现在两湖分立就变成了两京十四省。 燕京是北地第一大都会,同样也是政治中心。 而燕京城内的中心,当然要数城市最中心轴的紫禁城。 皇城内屋舍万千,除了大内后宫的天子寝宫外,便是外朝东西二府,六部两院四寺七佐的衙署。 在大华门,东西两侧有高墙相连,在两堵墙的北面各有廊房110间,夹御道而建。廊房向北直延伸至天安门的南边,又东、西折各建34间,分别接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这些廊房皆连檐通脊,称“千步廊”,在承天门和大华门之间围成了一个T字型广场,这个广场称为皇城“外郛”。 千步廊两侧,左(东)文右(西)武,中央各部衙署分列东西。 大华的千步廊东侧是东府政事堂,礼部、吏部、户部以及宗人府、兵部、工部、鸿胪寺、钦天监等,衙署建筑均坐东朝西;西侧是西府枢密院、太常寺、通政使司等,衙署建筑均坐西朝东。 作为帝国最权重的监察机构,与刑部、大理寺合称三法司的都察院的官署则和刑部、大理寺的官署挤在一起,被人称为司法街。 都察院是帝国最重要的监察机构,同样,论及台谏,则不得不提六科给事中。 坐落在端门至午门处的御道两旁的有百间朝房,是六科垣舍,也称六科廊,为(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给事中的办事机构所在地。 国朝置吏、户、礼、兵、刑、工六科给事中,掌侍从、规谏、稽察六部百司。凡皇帝命令,如有不便,给事中可驳正缴还,称科参。国朝虽无门下省,却独存六科给事中,以掌封驳之任。旨必下科,其有不便,给事中驳正到部,谓之科参。六部之官无敢抗科参而自行者,故给事中之品卑而权特重。” 虽然科参和都察院互不统属,却彼此权责交叉,台谏合一趋势明显。在国朝上,更多时候都是彼此进退互通声息。 这便是国朝以小制大的典型了,给事中官阶很小,七品才区区不过处级干部。但其监察百司,针对六部,力抗东府,不可谓不强悍。 开春已过,四月降至。燕京的天气还未大好转暖,北地的寒风侵入燕京的时候,却好歹止住了一些。 六科廊里,一帮子年轻的科参们抱着手,缩在裘衣里。 吏部科朝房内,往常几个相近的科参们聚集在一起。说起来,按照国朝制度,都察院的言官们应该是最为正气盎然的地方了。 甚至,太祖当年为了让科参言官们敢言敢当,勇于监督,是下了明文圣旨要求乌台择选御史言官时,必须是边疆穷省,寒门英才。一句话,必须是得没有豪强关系,没有世阀背景,对整个社会苦大仇深,定会对黑暗面发起进攻和挑战的愣头青。 在太祖时,或者国初时。这一套制度的确得以运行,也取得了颇为不俗的战果。天子放出了一百多号御史,满天下盯着大臣们撕咬,只要抓住问题,立马便有手段敲打该大臣,或者直接扒掉官服,打入刑狱。由此涤荡山河,澄清吏治的御史自然是养足了傲气,看着其他事务官们眼皮子都不带正眼看的,似乎盯着人就是要找茬。 这样的御史言官着实成效不少,一时间出来了不知多少青天大老爷的戏码。 但随着吏治崩坏,风气奢靡。御史言官也变了样了,从权术角度说,御史言官就是天子用来制衡百官的工具,除了太祖那样的猛人,没人会把他当做反腐为目的的机构。 而随着帝权衰落,权臣也渐渐掌握住了这批本来独立性极强的御史言官。 如而今的六科廊,在短短四年的时间内足足换了七十个科参。给事中们虽然位卑,却每个都有强大的权力。理论上,这个位置是可以封还圣旨。 大佬们十分重视科参这个位置,但刚刚登基的皇帝也十分珍重这些皇帝近侍,六科的存在,为天子制衡百司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六科权重,却又位卑。这代表着若是权臣发力,便极容易攻下。于是尽管天子再如何珍重,但还是在陆氏等世阀的火力下,将这些年轻的言官们一遍遍洗刷清洗,遇到错处立马弹劾,吏部乌台刑部大理寺轮流发力。很快,稚嫩的天子便护不住这些科参了。只能任由世阀们在此安插自己的私人,甚至,在这此间若是有科参想要单飞,也同样会雷霆手段清洗。 在这样一遍遍的洗刷下,短短四年的时间里,每个科参的位置最长也没呆满一年。最为关键的吏部科给事中更是被换了九次,及至而今才算安稳下来。 年轻气盛,满心想要改变世界的贫门寒子在这样恐怖的清洗下沉默了,在一个个前辈血淋淋的现实下,他们妥协了。 甚至,他们很快尝到了妥协的甜头。世阀们有足够的金钱,美人,豪宅,官位许愿让他们选择妥协,选择投入门下。 于是到了后期,掌握着重要权力的科参们被降服了。他们选择了妥协,选择了向一条忠狗一样朝着主人献媚,然后得到一大把骨头,成功一跃而上成为四品参政,乃至上等州县的知府正印官。他们终于尝到了官人的美妙生活,而不是窝在寒风凛冽的燕京城里,靠着低微的俸禄过着清苦的生活。 眼下,这还未散去的寒风里,裘衣可要比他们之前穿着的单薄棉服舒适体面的多。 科参分为都给事中,给事中,左给事中,右给事中。 一般而言,一科之中有一个正七品的都给事中,从七品的给事中,正八品的左右给事中。有时候会有增减,比如重要一些的吏部,刑部左右给事中会多两个,多四个。 而今聚集在朝房里的便是礼科都给事中张游,张游姿态昂扬,正对着吏科给事中叶幼樵道:“国有储君,社稷之福。可若是国无储君呢?则内外皆忧!尤其是而今国家动荡,外事滋扰,内乱不绝。如此局面,何尝不是当年储君未定政务不畅所致民生艰难?陛下任事久矣,却对国事每多任性,难有建树。此例在前,绝不可让此祸重演!早立储君,使社稷安稳,国内平靖。正是当务之要!” 张游说得兴起,朝房一干科参纷纷面色激动,时不时点头。 对面的叶幼樵也是颔首,他俩都是陆氏麾下之人。看着无数前辈白骨和血肉后,十分明智地选择了投靠。如此一来,自然是顺风顺水,从一个小小左右给事中被直接提拔到了都给事中,引领科参大权。 至于其他四房,倒是各家都有安插,人心难测,真正做事的时候还是他们陆氏旗下之人齐心一些。 “不错。张兄所言正是!”叶幼樵继续道:“陛下登基已经四年,娶妻更是已有七年。可是七年之中,却只有一个公主诞下。这绝非国家之幸。尤其是某些居心不良的兄弟在畔,更容易被奸人趁机祸乱国家。我等为科参,是天子近侍。而今礼部尚书朗济身为司徒之任,却坐看天子久无子嗣,国朝储君空落而无动作。是为渎职!我被科参,正当上参一本,同时直言陛下,在储君之事上,必须给一个说法。让国家早日安定,不负天子俸禄!” “给谏所言甚是,吾这就参本。早定储君,助益社稷!”礼部科给事中黄列立马上道。 张游面有得色,他们这些人自诩陆氏麾下,说得难听一点便是陆氏忠狗。自然,按照这眼光收下的小弟,大半也都是些奴性重的。真正有骨气的,早就被陆氏打断骨头放气了。 此时,吏部科孙望道也高昂声调,道:“早立储君,稳定社稷。吾等定当跟随给谏,莫负此国事!” 翌日,六科廊的司务官将奏本递入通政司,消息灵通的大人物们第一时间感到了不对劲。 果然,礼部科都给事中张游上本弹劾礼部尚书朗济罔顾国事,渎职庸愦。首先是捕风捉影地盯着朗济的花边新闻,什么逛青楼到深夜以至于上班迟到,什么部务混乱,上任后无所事事…… 及至末尾,张游似乎不甚重视地点了一句,身为司徒,怎能忽视国家储君空悬的事情?这是渎职啊! 提及了这一点,顿时朝臣们就感觉到了味道有些怪。 紧接着京中各路小鱼小虾们开始入场。比如鸿胪寺主簿,钦天监春官正,分别从外交角度和历法角度含沙射影地告诉天子……国家没有储君,社稷就不能安稳,你都七年了没生下一个儿子,这怎么让我们不担心啊! 满脸苦口婆心,但启兴帝留中不发,朝会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发生过这回事。 天子无视,科参们似乎感觉到了被无视的愤怒,于是紧接着毫无征兆地爆发了科参的激烈上奏。 吏部科都给事中叶幼樵,礼部科给事中黄列,吏部科给事中孙望道,礼部科左给事中甘茂,右给事中于连,吏部科左给事中孟安河,右给事中丁聪图联名上奏,请天子立储君! 这还没完,几乎极有默契的。都察院御史蔡安茹上奏附议张游、叶幼樵的奏本。其后,听到消息的都察院众人纷纷愤怒了,他们愤怒的不是蔡安茹发附议。而是自己竟然手脚满了,让蔡安茹抢了先! 顿时,都察院的御史们纷纷弹劾了起来,一个个奏本入宫,唾沫星子都要喷在启兴帝连上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场风暴,即将来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皇嗣 乾清宫。 启兴帝端坐龙椅上,没有如往常那样靠着龙椅,而是身体绷紧,面对殿下的朝臣,紧绷着脸。 皇帝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但朝臣对此却尽皆木然,没有惶恐没有畏惧,更没有想要让天子开心一点的意思。 因为,今日进行的议题已经到了不必保持面上和谐的地步。 与平常人以为的朝会不同,帝国尽管会三五日一次在承天门或者乾清门举行盛大的朝会。但除了国初时候帝权昌盛,皇帝精力旺盛时可以在朝会解决众多繁杂的问题外,其他时候都已不能。 现在,政务问题已经不在朝会上解决,朝会的作用更多沦为形式。或者说当朝廷解决了某一个问题后,在朝会上予以确认,并且付诸实施。 至于之前要怎么解决?则一般是在政事堂会议,西府枢密院会议,以及天子御前会议。 比如对围攻重庆的收复战役的主帅问题,便是由兵部部议做出决策参考,然后西府方面做出决策,东府同样对此做出决策,两方汇总商议后,在御前会议请求天子圣裁。当然,东西二府的决意天子一般而言是不会拒绝的。毕竟启兴帝不是太祖…… 天子没有足够的权力,所以他只能在世阀大臣们编制的牢笼里竭力撕咬,却依旧无法脱出。 比如此次储君的问题,便已经让启兴帝焦头难额。 “陛下。国有储君,社稷之福。国之重事,不当被耽误!”说话的是谢如轩,这位新晋的副相分管范围是礼部,工部。 而今御前会议,两府七相满满当当。陆慷,任国谷,周琦,文国权,朱瑱,谢如轩,石方宇皆是列位。 面对谢如轩的话,启兴帝这次没有再沉默:“朕还年轻,明年才是朕三十岁的生日。谢卿此言,不觉得有些冒犯吗?” 面对天子的质问,谢如轩摆在地上,却坚持道:“国家社稷之事,臣个人荣辱不足惜!” 朱瑱冷眼静观,谢家……竟然也凑了上来。 西府专司军务,对此事有最后的表决权,却不好在此时多做评论。朱瑱不说话,下头的周琪倒是想试试,却最终没有动议。 此时,一直比较沉默的次相任国谷也开口了:“陛下虽然年轻,却七年未有子嗣。先帝之患,臣等为国辅君,不得不察。请陛下体谅,也为国家之事考虑。而今风潮渐起,七年之中,历事之臣未查,这是我们的过失。既然是过失,便必须纠正不足,不可再拖延了。” 任国谷是陆慷的主要助手,若是将朝中的局势换一换。更多时候陆慷像皇帝,而任国谷才是首相。基本上,陆慷一言而定的事情就代表朝廷会郑重对待,而且已经有了结论朝着陆慷所想的方向前进,但具体事务,却是有任国谷在负责。 而今的朝局,陆慷表态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少了。这是因为陆慷作为首相,他承受失败的代价太高昂,尤其是在面对华言徽,苏默这么几个精力充沛的对手上。 故而,陆氏的运作大体都是由下面人开始进展,试探出了各方反应,将风险降低最小的时候,再由陆慷表态。而陆慷的下面人,便是任国谷为代表的朝廷高官。 或者说,在朝政上,陆慷把握大方向,再由任国谷等人负责具体事务。同样,在具体事务上,任国谷是作为陆慷试探反应的最强招数。这几乎就代表陆慷的最终意向…… 场内众人静观变化,及至任国谷开口的时候,纷纷明白了……这是陆氏要发威了。 任国谷开口后,天子张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文国权清了清嗓子:“一国储君,何等重要的位置。岂能这么轻率的决定,陛下是没有子嗣,但这并不意味着储君之事就到了动摇国本的地步。陛下还很很年轻,足可以为稳定朝局三十年不止。这样的情况下,早立储君,这不是让陛下未来和储君难做吗?” 的确,国有储君社稷之福。但这并不代表者有储君就是好事。 尤其是在皇帝长寿的时候,对于天子,更是一种灾难。天家无情,尤其是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亲情更加冷漠。若是早早立下储君,那么每时每刻都等待着接班的储君突然发现,天子是这么长寿,以至于一直赖着皇帝的位置不走,那该如何? 虽然弑父未必,但随着储君年长,其势力肯定会得到巩固。随着储君势力越来越大,大臣们随时准备着投靠储君等待接班…… 那让天子怎么想?肯定会发生冲突的,甚至,为了保证权威,换储君也是有的。 文国权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启兴帝面色一肃,有些士气得到鼓舞的模样。 面对文国权的回击,任国谷不动声色:“陛下胸怀博大,怎么会有隔阂。倒是文相公此言,可是在挑拨离间啊?” “当然不是。”文国权道:“倒是次相奏请陛下在尚且不到而立之年的时候就立储,难道是要讽刺陛下吗?” 说着,启兴帝冷冷看着任国谷,面色不虞。 作为侍读学士,一直在天子身旁的徐天放此刻也是开口道:“臣等以为,此时立储为时尚早,再者,而今外事纷扰,朝中众臣却对此念念不忘,未免有些本末倒置。如此仓促立储难免有让奸人所乘的嫌疑!” 谢如轩听此,瞪大眼睛:“有什么奸人?徐学士,你这是在血口喷人!” “我看是心虚之人别有用心才是!”徐天放丝毫不退让。 大殿之上,一时间竟然是骂架了起来。 突兀的,陆慷那略带嘶哑,富有威慑力的声音传出:“陛下,微臣以为立储之事朝野哗然,事出有因之事,并不能以时候不当为由推脱。况且国家社稷,不能以私情代替。臣等体恤陛下,却也请陛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哪怕现在不立储,但立储之事也必须有一个交代。故而,臣以为,现在可以不急着立储,但陛下应当确立立储之意。” 华言殊在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事情的确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整个东府被招惹了过来,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华言殊的掌握之中。 但华言殊却不打算轻易妥协,尽管在朝堂上无论是实力还是道理他都居于弱势,但华言殊却还想在拖一拖。 “此事,再论吧……”华言殊吃力地想要起身。 不过陆慷随手又抽出了一份卷宗,道:“那好,陛下。臣另有要事启奏陛下!” 启兴帝无奈地坐下。 陆慷翻开卷张:“臣弹劾侍读学士徐天放,言情不端,奸淫有夫之妇,贪墨公孥,为恤私情安插私人于户部……” 首相弹劾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 这简直就是炮弹打兔子! 虽然浪费,但是杀伤力却绝对惊人。 听了这话,徐天放登时瞪大了双眼,但紧接着便缓缓拜了下来,面对皇帝,将头上乌纱摘去:“臣避职戴罪……” 若是寻常御史言官的谈何,徐天放厚着脸皮也就认了。但眼前火力爆开的却是堂堂首相,这等于是你死我活的节奏啊! 同样也就意味着,这一次陆氏是决意要找回场子了。 华言徽缓缓坐下,看了一眼木着脸的文国权,道:“准奏……着三法司彻查,论清楚这是非公正!” “臣等领旨……”陆慷拜首,启兴帝离开龙椅,步入后宫。 这一次,启兴帝的步履却稍显沉重。 启兴帝让宫人抬着步辇进了后宫,去了赵皇后的寝宫。屏退宫人后,他便大步跑入宫内。 赵皇后看了皇帝自然是快步过去,脸上含笑。只是看了皇帝的表情后,却不由心下感到了不妙。 果然,华言徽大步跑去,却突兀地一头垂了下去,竟然是脚下一软直接被手快的赵皇后抱住了。 领头的宫女立马不着神色地带着留下的几个宫女行礼后退去。 赵皇后双目湿润,扶起华言徽坐上床榻,却见华言徽面色苍白,而赵皇后胸前,却已经是鲜血染就。 擦干净了华言徽嘴角的血迹,赵皇后颤声道:“陛下莫要动怒了。” 华言殊挤出一丝笑容,苦涩道:“没事,至少还能撑住一年。” 赵皇后嗫嚅着,终究没有说话。他很明白,若是华言殊好好养病,不说长寿,但再活十几年还是可以的。只是……现在华言徽要强撑着天子体面,还有思虑那么多朝政。这根本就是在自己催动病情的恶化啊! 但……天家之中,哪里有还能有退路呢? 赵皇后思虑至此,不由悲从中来。忽然赵皇后感觉双手一阵温凉,却见华言殊握住赵皇后的手,两人抱在床上,彼此依偎,两人都是贴得极紧。 翌日,徐天放看着老仆抱着棋盘,垒着书籍上了牛车,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竭力站得笔直。 一旁,京中士子屹立,苏默等新科进士默默看去,廖还山等少壮官员目光敬重。 就在昨日,三法司已无与伦比的速度“彻查”着徐天放的罪行,一个个人证物证被抬了出来,却是徐天放分外陌生的面孔。 徐天放没有多说,他挂冠而去,提笔一书辞呈。 随着徐天放的离京,京中人的目光很快就聚集到了朝廷。大佬们默契地压制住了激动御史言官们的热情,让他们放弃了攻讦文国权,朗济的打算。 因为,天子妥协了。 “择华玉润,华言徽入宫读书。重开大内读书堂……以备皇嗣”(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天津卫 天津地区的形成始于隋朝大运河的开通。唐中叶以后,天津成为南方粮、绸北运的水陆码头。宋金时称“直沽寨”,元朝改称“海津镇”,是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国朝初年,为了对付山海关外东北,华北塞外的草原民族,在此筑城设卫,称“天津卫”。 天津卫的城市史始于隋朝大运河的开通。唐中叶以后,天津成为南方粮、绸北运的水陆码头。是军事重镇和漕粮转运中心 关于天津卫的起名,“天”是天子的意思,而“津”是指渡口的意思。“卫”是华朝的军事建制。天津卫也开始了筑城建设,初建时的天津城其实是个土城,这座土城周长9里多,城高3丈5尺,宽2丈5尺,城的形状是东西长、南北短,很像一把算盘,所以当时人们也把它称为“算盘城”。 天津素有九河下梢之称,海河、南运河、北运河等众多河流均在天津交汇。海河全长73公里,它穿越天津市中心,东入渤海,早在公元三世纪以前,海河作为天然河流,就成为中国北方人民的水运通道。(东汉时期曹操开挖河渠工程,将海河平原上的300多条大小河流由分流入海改为众流归一,初步形成了成扇面型的海河水系),隋朝隋炀帝杨广下令开凿了全长1400多公里的大运河,沟通了海河与黄河、淮河、长江等水系的联系,奠定了天津四通八达、航运枢纽的地位,为天津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金、元以后,漕运开通,不论海漕还是河漕,江南的漕粮都要经过海河运抵京都,尤其是国初建都燕京,兵马衙署云集燕京,对粮食的需求也变大十分巨大起来。如此,对于燕京而言,自然是更加重视天津卫的漕粮转运工作,对此朝廷专门设置漕司负责转运,当时大运河上粮船上万艘,转输漕粮500万石,繁荣景象另人叹为观止。 漕粮的转输带动了天津的运输业和商业的发展,在海河、南运河、北运河三河交汇的三岔河口逐渐形成了许多商业区,货栈、钱庄、会馆等行业应运而生,集市贸易也随即兴旺,十集一市的轮转也使当时的天津人有天天赶大集的感慨,商业的繁荣昌盛使天津也成为世人瞩目的城市。这时的天津已远远超出单纯军事要地-“卫”的地位。 苏默,便是在这样一个情形下来到了天津卫。 苏默的正式职司是天津宣抚司宣抚副使,宣抚使正职是华言徽,但正式履行职司的却是苏默。也唯有苏默才会在天津卫办公,宣抚司虽然不是常设机构,但却有一点十分耀眼。这就是宣抚司拥有开府建牙的职权,也就是说……至此,苏默有了合法合理建立自己班底的正式机会。 而这个年代,就算是巡抚其属官名额也不多,需要自己掏银子建立幕僚机构才才可以。当然,朝廷有时候也会额外拨付银两资助。 同时到任的还有宣抚判官,车百。车百是兵部郎中,正五品官衔,知府序列,有足够的资历担任宣抚判官。当然,苏默也知道得更多,作为京中少壮派官员的代表人物之一,车百进入天津卫,可以看做是华言徽在京招揽之功。 车百和苏默关系一般,相处之中主要是公事公办。对此,苏默没有异议。他很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 宣抚使的副贰主要包括宣抚副使及宣抚判官。 在没有正使履行职务的时候,则以副使为主,这个时候判官既是重要属官辅佐宣抚使或宣抚副使治本司事,同时也担负对副使,也就是苏默的的监察职权。 作为宣抚副使苏默有权辟置宣抚属官,宣抚使幕府属官众多,主要包括承受文字官、参谋官、参议官、勾当公事(干办公事)、主管机宜文字等。宣抚使幕僚并非固定编制,各种属官在宣抚司中并不全都设置。宣抚使属官来源复杂,有地方军政官员充任属官兼职,也有专职幕僚担任,更有有中央官员临时委任的。由于宣抚使司幕僚多由长官辟举,从而形成事实上的举主与门生的关系,因此宣抚使与幕僚一般有着较为亲密的关系,成为整个宣抚司机构正常运转的重要动力。 若论幕僚属官,苏默显然比起同时代的所有地方大员都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便是士林领袖! 状元及第的光环和南华书社的社长的荣誉让苏默对于新科进士和落第举子都天然有着亲切感。 于是,还未离开燕京的落第举子们听闻苏默要开辟幕府,顿时便心下激动。果然,苏默很快就接连邀请落第的举子们聚会,对于那些有着务实精神和卓越才敢的举子,更是亲自登门相请。这样的结果当然让落第举子们心里感到十分安慰……瞧瞧,科举落第也没什么,人家状元及第的苏默还得登门拜访请我出山呢! 至于那些尚未分配到职司的同年进士,苏默当然是更加重视。在华言徽和苏默的竭力运作下,诸如兵备道,盐政,漕运,税司等地方官插入了这些新科进士。当然,天津卫职司大变动,里头同时又被掺入了多少沙子和眼线乃至卧底,苏默就不得而知了。 谦逊的姿态和包容的胸怀让苏默得到了举子和进士们的敬重和忠诚,迅速充实的幕府也让苏默对天津之行有了底气。 作为宣抚副使,苏默实际上代替宣抚使行使其全部军政大权,具体包括组织并参与对周边民族政权的战争、组织军队招募、军队校阅、严明赏罚、体恤军兵、维持军队秩序、调发与管理粮草、武器、战马等军需资料、点检、修筑城池、组织防御、布置战略、平息兵变、叛乱及农民起义、组织并参与对境内少数民族作战等。 当然,作为官员,对人事管理的职权也是宣抚使职能的一个重要方面,它不仅能够奏辟、举荐官员,而且对辖区内官员有权进行督察和奖惩。在天津这样的军事地区,宣抚副使可以主持科举考试和负责官员的磨勘迁转,决定他们的去留。此外,宣抚副使仍保留了最初职能,在地方赈灾、开垦农田、招纳流亡户口、兴修水利等民政领域也保持了重要的权力。而宣抚使对地方财权的控制和侵夺,更进一步增强了军政实力,成为地方的实际领导者。宣抚使甚至可以印制钱引、发行度牒,行使一部份中央的财政权力。 此外,宣抚副使在外交、文教、地方宗室事务中都具有一定权限。可以说,启兴帝和华言徽能为苏默搞到这样一个位置,可谓是费劲了心思,也是十足恰到好处。 到了天津卫后,天津文武尽皆到场迎接。 天津三卫驻兵兵额一万六,在规制上是三个卫的编制。只不过卫所兵糜烂,卫所制也无法承担其天津卫的管理职能。再加上漕运在此转运,军事规制更加无法应对天津的城市膨胀。 天津卫在民政职能上隶属于北直隶,因为北直隶不设布政司等三司,故而天津卫的民政司法事务一直有兵备道负责。 兵备道则是由朝廷派员担任,而今的天津兵备道全称“整饬兵备道”。现在担任天津兵备道的是李彤从,李彤从的正式官衔是山东按察使司按察副使兼领天津卫整饬兵备道。其中,山东按察使司副使是寄衔,只负责确定品级。 如此一来,苏默眼前这位五十余岁,圆脸圆身看起来很是和气的兵备道就是堂堂朝廷从三品的大员了。 对此,苏默倒是不惧。他也是一品虚衔的朝廷大员。更何况其掌握的权力远远超出对方。虽如此,官场里的体面苏默却是十分用心,快步过去,温笑着,待李彤从先行行礼时,这才扶起李彤从:“李臬台多礼了。” “见过苏使君。在下对苏使君仰慕可谓是由来已久,下官在津多问使君京中轶事。今日一见,果然少年英雄,令人赞叹啊!”李彤从不愧是官场老手,一见面便是阿谀奉承分外流畅。 苏默不动声色:“过誉了。李道台在此,就不为在下引荐一下地方俊彦吗?” 李彤从一点也没有尴尬,继续转向介绍与其站在一排,略微靠后的几人。首先伸手指向一名年轻一些,目光略带倨傲的男子:“此为户部分司主事,程炳钦。” 苏默含笑,默默看着程炳钦,及至目光逐渐严厉,又在众人目光之下,程炳钦这才漫不经心地朝着苏默行礼,笑容散漫,目光怪异:“见过苏使君了。” 对于这样的态度,苏默却是点点头,很平淡的样子,继续走过。 这时候,河间长芦都转盐运使司,盐运都司王尚连忙朝着苏默行礼:“拜见苏使君。” 与此同时,天津守备,一个彪呼呼的五品武官常兰也忙不迭行礼。 苏默也是颔首,正如同对程炳钦那样。 见到苏默这个态度,城中诸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苏使君 苏默和程炳钦当然是没有私人恩怨的,但户部一直以来是在谁手里,当然是不言而喻了。 苏默和世阀之间的冲突,只要身在官场就有耳闻。眼下,程炳钦显然是自我积极性发挥,想要靠着为难苏默来博取上头的欢心了。 只是……苏默如此强硬的态度,就让大家暗自揣摩了起来。 天津户部分司置主事一员,称分司主事或分司监督,职掌漕运的税收事务。起初,朝廷每隔3年委派一名主事或监督来天津检核漕粮的收存和发放,后来改为“岁一更官”,并在天津添设专门机构。之所以设立这个分司,一是由于天津漕运税款已经成为朝廷收入之大宗,二是为了“盖防奸伪之滋”,惩治那些营私舞弊的事件。 可以说户部分司的权力是很大的,可谓掌握住了地方中极重要的财政权力。 若是户部分司要卡住天津的财政,那苏默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但紧接着大家又不解了起来,为何与户部分司并肩的盐运都司王尚对苏默如此恭敬呢? 盐运都司掌握着国家重要的一部分收入:食盐。国家垄断出售食盐,那是堪比漕运税官的一个肥肉啊! 偏生,王尚却对苏默如此恭敬。这如何能不让众人暗自揣测呢? 难不成,苏默有底气对抗户部分司的财政卡脖子,就是因为这点?但这也不该是王尚对苏默如此谦卑,而苏默却又这般自然且肆无忌惮! 瞬间,通过这微妙的人事关系。大家对新来的这位宣抚副使有了新认识。 苏默入了棋盘城,进了原天津巡抚的署衙。原本是有天津巡抚设立的,只不过原因不详又被裁撤。 如此,倒是便宜了苏默。 而事实上,苏默的目标之一,就是恢复天津巡抚的架构,让其常设,乃至于最终权力落入己手。 户部分司衙署。 “欺人太甚!不过一个区区新科进士,竟然敢如此嚣张跋扈,他苏默,太狂妄了!”程炳钦龇牙咧嘴,分外恼怒:“日暮西山之势,还敢如此无礼!” 分司衙署里面,几个吏目面面相觑。面对程炳钦这么大的怒气,所有人都有些战战兢兢。说起来,能在天津户部分司这里担任主事实在是一个极其肥美的才差事。 正六品的户部分司主事职位不高,但天津漕运转运之处,商业十分繁荣。户部分司在此收税,不说商人们每年给的巨额孝敬,就说这从中稍稍抠出来一天,那也是极其肥美了。 同样,新来的宣抚司衙署想要建立起财政体系,绝非一日之功。这个时候,必须有户部分司的帮助。要是户部分司不给银子,那宣抚司拿什么去训练兵马,拿什么去整顿治安,甚至卡死了,只怕宣抚司连支付幕僚属官的薪水都没有。 而且,程炳钦家世不凡。其舅父便是现在的户部尚书陆启楚,而陆启楚乃是湖北陆氏的重要人物。其前任石方宇更是升任宰执,由此可见,户部尚书之位,十分荣耀。 这样算起来,程炳钦也是陆氏铁杆嫡系了。 一干吏目将这其中利害关系很快就想了一遍,顿时,一个脑子灵活的名作方腾吏目顿时出声道:“主事大人。小的这里倒是有个法子,帮大人出这一口恶气!” 程炳钦眼睛一亮,但紧接着又皱起了眉头:“是断了银子吗?这个时候,太出风头了。苏默小儿虽然嚣张,但绝不是笨人。到时候名正言顺拿我开头,你是要害我吗?” 程炳钦倒是不笨,其中利害也想得很清楚。 方腾倒头便拜,连声道:“主事大人。小的明白,怎么能让主事大人身犯险地。就算要用这法子,也当是小的们为主事大人出马,再说……小的听说,宣抚司开府建牙后,定当干涉分司职权同样设立衙门过来收税。小的想,既然如此,那便直接将这税收停了,改名为暗!那些商户怎么收税,历来都是我们户部分司说得算,要说这人头税目,谁交税谁漏税,还不是我们清楚?离了我们,这税收他们也别想征收了!况且……我们暗地里收,阴着他!” 程炳钦琢磨了起来,时不时地点头。 其他几个被抢先的吏目心中不忿,恨这吏目占了光彩,于是阴阳怪气道:“那要是弄假成真,那些商户统统都跑去了宣抚司署了怎么办?到时候,没了税收。咱们还吃什么喝什么啊?” 程炳钦看向方腾。 方腾又是一叩首,再道:“小的想的,依着主事大人的能耐,这些聪明的商人怎么也该明白,到底该是交数谁的税吧……” 程炳钦顿时大笑起来:“你们所有人就听方腾所言,立刻去办。做好了,重重有赏!” 方腾心下惊喜,果然是世家子啊…… 其他几个吏目怨念地看着程炳钦满心腹诽……果然是二代啊。 程炳钦一言既下,顿时户部分司就热闹了起来。 一个个吏目们带着大小喽啰奔赴四方,一时间,各个客栈会馆纷纷进了罕见保持着笑容的户部分司的大小吏目。 天津城渐渐热闹了起来。 苏默平静地参加了由兵备道李彤从举办的接风宴,接风宴上,苏默举动四平八稳,丝毫不见年轻人的冲动和以往的锐利形象。无论是面对一干官宦,还是士绅名士苏默都表现得十分得体,尤其是来一场文学友谊赛后,更是助推了气氛,让整个接风宴完美地落幕了下来。 接风宴后,苏默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衙署里。 洗漱沐浴,回了自己卧室的时候。苏默却是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只见几个宴会上见到的歌姬衣裳轻薄,面色泛红,媚眼如丝地看着苏默。 苏默当然不是雏了,一见这情形顿时就皱眉了起来。 几个歌姬倒是姿色不错,但苏默观其姿态步伐,只见眉心分散,腿型外放。顿时心下一点点的兴致被冲淡得消散无踪,都早就不是处子了,还拿出来丢脸! 苏默也是经历过诸多国色天香的,这口味早就养刁了,这点庸姿俗粉,苏默哪里瞧得上演。 “自己退散吧。本官乏了,莫要做让大家都不开心的事情……”苏默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心下苏默同时也定了计较,回头就把这新管家退回给李彤从。美人计还使到他身上了。 几个歌姬战战兢兢,这个时候,显然一早就准备在门外的管家讪讪地走了进来,叩拜了苏默,被苏默挥退后,却是面色灰白了起来。 翌日一早,苏默只当这事没发生过,只是招来了自己的幕府。 苏默的幕府主要包括承受文字官、参谋官、参议官、勾当公事(干办公事)、主管机宜文字,还有其他幕府属官,则有苏默自己制定。 承受文字官在苏默这里大体就是负责拟定公文,文书之类的活儿。参谋官,参议官看字义即可,都是出主意的。 勾当公事则有些负责,看字面意思便是事务官。比如勾当军务公事,勾当船务公事,勾当粮草转运公事…… 勾当公事这样的事务官是苏默用以维持宣抚司职权的主要部分,苏默对这一点十分在意。 事实上,担任了宣抚司宣抚副使后,苏默已经脱离了第一线。他现在的工作,更多的是掌握大方向,同时在用人之上多下功夫。 人事上,苏默有比较充足的人才储备。就说眼下这不大熟悉的车百,在政务上也是井井有条,也许和苏默偶有冲突,但在才能上的确是出众。 “默华,你的才干我是清楚的,你为参议官在我这里算是委屈了。”苏默从后院走出,在路上看到了闫默华。这位二甲第六的新科进士本来是要留在京中,不说进入都察院六科廊,就说在六部里,也是大有可为的。只不过,他听了苏默要在天津开辟幕府后,主动跑了过来。 要知道,参议官只不过是区区正六品官衔,而且还是苏默幕府的。这等于是直接将一生荣辱都挂在苏默身上了。实际上,投靠苏默的士子们,大多是落第的举子。就算是总督府开辟幕府,能够招揽的人才也就是举子。新科进士有自己的管路,进你幕府作甚? 如闫默华这般义气的,着实让苏默感动。 听了苏默的话,闫默华回礼,笑道:“京中那些人是什么德行,其实我们都清楚。在里面就如不见光的深渊,官阶是有了,职司也是体面了。但那里……又哪里是做事的地方。说起来,我着实我不如赵尔阳,骆武城,曹斌三人。” 听到闫默华此言,苏默微微沉默。赵尔阳三人是放弃了科举的,虽然华言徽没有亏待三人,都能以举子的身份直接担任州府正印官,但没有进士功名要在官场立足,环顾四周的歧视就足够他们受得了。只不过三人为了做事,为了真正实现胸中抱负,一展韬略……这些,都是不顾了。 尤其是骆武城,无论是洛阳一战开始开封一战,都多有赖其在内策应。可谓是劳苦功高。 “走吧。眼下,好好做一番事业。对得住胸中的信念,那就足够了!”苏默道:“莫要让他们瞧不起!” “好!”闫默华重重应下。(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宣抚司署 宣抚司。 苏默在偏厅召集了一干幕府成员,这些都是他的班底,也是而今苏默在天津立足的基点。 对此,苏默对内开始重建分司。意思就是重新架构幕府:“天津卫这个地方,本来是军事建制,在此的居民都是军人。卫所制尽管糜烂了,但老大拖着没有变革。这里居住的主要人口除了流动的商贩,依旧是军人。旧军人的习气,想必大家都是明白的。想要真正将宣抚司对天津卫的管理控制深入到地处,你们就必须走到底处和那些不通文墨,不识文字的旧军人进行沟通。我建立幕府并不打算养着一群只会高谈阔论,眼高手低的庸碌文人。我这里要用的人,首要便是肯做事。” 面对公事,苏默的气场顿时不一样了。众人见此,纷纷肃然拱手:“吾等明白。” 苏默颔首,又道:“我意建立分司制度,革新宣抚司建制。同时方便执行政务,明确职责。颜起,将草案分发与诸位。” 说着,苏默便做了下来。 苏默初来天津,一切都没有准备。本来,按照苏默的意思是打算做一个长条圆桌的,但现在工匠还在赶制,只能是苏默列坐上首,其他人一小桌,一小靠椅。 名作颜起的是一个皮肤白净,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书生。其身后,具是身着简洁制服的文士。颜起,便是苏默的文字官。也是南华书社的成员,苏默看重其务实谨慎,文字功夫扎实,便让其为文字官,带领一众幕僚组成苏默的私人秘书团,负责公文,起草以及来往的信息情报索取。 苏默要是写公文奏章什么的,基本上提个意见画个范围就可以让这些人去做了。 列坐场内的其他,参谋官,参议官,勾当公事,机宜文字等纷纷接过苏默的草案,翻阅起来。一时间,翻卷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他杂音则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默也是摸摸看着,手头拿着一杆硬笔,这是苏氏工匠按照他的意思特制的东西。苏默时不时在上面写写画画着,下头的一众幕僚们则已经开始重新翻阅,来回品味苏默这份草案的意思。 草案很简单,是苏默根据后世政府设立的。 宣抚司的职司有三大部分,民政,军务以及开埠海运。苏默打算将民政的具体事务交给宣抚判官,也就是车百负责。但剥离民政中的财税,独立成立税务司,由闫默华亲自负责。 对此,苏默给出的税率是十抽一,对于由南向北运的粮食采取三十税一,由北向南的则采取五税一,对于丝绸,麝香,高档茶叶等奢侈品,则同样采取五税一的高额税率。 苏默的本意,自然是通过灵活的税收政策来调整整个商业行业的发展。同时,建立一套健康完整的税收体系。而此刻本朝的商业税方面,完完全全就是一笔糊涂账。不仅地方税务官随意性极大,而且粗暴简单的三十税一的政策简直可以说没有商业税。甚至有些地方官将不收商业税当成仁政传扬,先帝时曾有一清流入职扬州府知府,此人名声极大,好做善事,到任之后对于商业税,直接拿出一个铁箱子丢在府衙外,然后张贴布告,道是为彰显仁德,有那愿意交纳商业税者,直接往里头丢银子便是。 于是天下首等繁华之所的扬州府一年的商业税竟然只有区区不过三十余两银子,苏默听到这个段子,只能是暗自腹诽。他对此是知晓内情的,这箱子设立的前几天,可是不知道多少盐商朝着知府衙门里跑老跑去,只不过区区几天,一帮盐商往这位清流大老爷的口袋了丢的银子只怕没少三十万两。 撇去其他,苏默这一套新的税收制度,无论是从税务司的人事架构,还是从税率,税种的设置上,都远远超出现行的税收制度。 能被苏默招入幕府的人当然是有眼光有水平的,见了这些,莫不是点头。尤其是闫默华神情凝重却又惊喜的模样,一时间让场内众人都不由提起精神。 苏默的草案是对整个宣抚司的大变动,也是接下来众人的职司分工。 草案中,苏默的意思是建立三大部,民部,军部以及外事部。军部由后勤司,参谋司,情报司各营作战部队,水师船队等。 民部则由税务司,治安警务署,司法署,水利司,漕运署,盐务司,教育司,商贸司组成。除了税务司由苏默直属外,其他皆有民部长官直属。 至于最后一个外事部,则有苏默直属。外事部架构不明,苏默只说了要配备大量船队,军士打通朝鲜日本航线,除此外,倒是没有别的提及。 一下子出来十多个机构,一种幕僚顿时纷纷目光大亮。十多个机构就等于十多个位置权限,这些,都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地方! 而且,看苏默这架构。显然就是打算抛却之前宣抚司的一套了,文字官,参谋官,参议官,勾当公事,机宜文字这些名目应该还在。但具体职司,将会以各部司署为准。文字官,参谋官估计也会沦为寄衔一样的东西,只用来确定品级。毕竟,大老粗的百姓们可不懂什么叫文字官。 但你若说自己是司法署过来给你们主持公道打官司的,那估计大家瞬间就清楚了。至于司法,苏默原本也有想要建立法院检察院制度,但想了想现在的政治气候和识字率,顿时便划去了。 这年头司法行政合一固然不对,但冒然大改显然还不到时候。 “这份草案大家都仔细看看,现在还有疑问的就和我说。过了今日,三日后我要大家给我一份对这草案的看法,不限字数,给我说清楚你对这草案的想法,思路,乃至你认为一切觉得有必要写的。写好了,三日后交给我,我会尽快确定诸位的职司,至于这其中的时间,我希望大家尽量走遍天津,仔细用心,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去交流沟通,真实了解你们即将管理的这片区域,以及这其中的百万大华子民。好了,就这样吧,我期待你们给我的惊喜。另外,车判官,默华,燕东,冉雄。你们留一下!”苏默说完,便起身了。 一众人自然是齐齐行礼,随后无不艳羡地看着留下的众人。 车百,闫默华,齐燕东,赵冉雄。四人都是苏默比较核心的幕僚,也是接下来苏默要布置事务的得力手下。比较生面孔的是齐燕东,不过苏默对其却很熟悉。 齐燕东不是南华书社的,但论起嫡系,却是苏默最嫡系的部分。 济善堂在善化开办已经有数年了,当年的小萝莉夏达而今已经成长成了苏默得力的得手。济善堂不仅拥有着整个天下最先进的会计系统,更有着最出色的的财务管理人员。当然,这里的雇工每一个都是俸禄优厚,甚至济善堂自己办学已经培养了不少不错的胚子。忠诚问题上,济善堂从来不需要苏默担忧。夏达本身对这一方面就分外注意。 济善堂,顾名思义就是苏默用来洒银子赚人望的。当然,银子也不是白给的。用来资助学子,完善自家族人雇工的人身保障,教育、医疗乃至全方面的保障,都是其钱款所用。 而齐燕东,便是济善堂帮助之下,整个人生际遇发生重大改变的一个典型例子。齐燕东家有薄田,本来读书到秀才的时候还算顺利,但等乡试考举子的时候,一场大病,老父病魔缠身,花光了家里的底子。这齐燕东倒是孝顺,自己跑进了城里头寻出路,几乎连卖身法子都想出来了。当然,这个卖身是卖艺的说法,但为了迅速拿到巨额医药费,齐燕东是打算一辈子依附某个豪商巨富,然后当一辈子的幕僚了。看起来虽然惬意,但等于这一辈子的前途都没了。而且幕僚是带有人身依附性质的,待遇多好,完全看幕主的品性。 这个时候,济善堂就出场了。济善堂先是急救缓解了病情,然后再表示希望齐燕东未来道路能优先考虑加入苏氏,但并未强求。这里的济善堂员工表现得不卑不亢,既没有让齐燕东感受到咄咄逼人挟持恩德的感觉,也未让齐燕东感觉到济善堂是白痴随意资助。 实际上,济善堂在苏默的设计之中,一个关键的环节就是对文人士子的资助,只要是读书人有困难,济善堂就会帮助。而且这个帮助的底线设置得很低,为此哪怕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济善堂也愿意承受。 得了济善堂帮助的齐燕东免去了卖身之忧,招募了天下良医的济善堂很快就治好了其父的疾病。 随后,齐燕东也颇为豪气地表示愿意直接加入济善堂报恩。这里,苏氏倒是没要求其现在打工。而是让济善堂继续参加了科举考试,并且,苏氏自己也建立了一个苏氏公学。延请陶然为名誉山长,相邀名师,大力资助公学学子。 齐燕东自然是加入了公学,名列前茅。(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风险和机遇 苏氏公学资助的学子主要是善化周遭的士子,以及苏氏雇员,和苏氏关系相近,乃至身处同盟的子弟。这些子弟的加入,自然是深化了其忠诚度。 这些人,才是比起南华书社更加嫡系的存在。只不过眼下苏氏公学起步太晚,而且多数学子资质不佳,并不能见多大成效,这才让南华书社先冒风头。 虽如此,苏氏对教育的投入还是逐年增加,从未缩减。 “车判官先抓起治安,街头巷尾的青皮无赖都重点监控好。至于如何与兵备道交涉,你多把握。其他民部职权,你也多注意好,徐徐图之,莫要激进,注意把握。”苏默看向车百,微微一礼。 对待这位副手,苏默一向是敬而不远,却也不拉拢施恩。平平淡淡,完全的公事公办。 对于苏默这态度,车百倒是很惬意,回礼:“定不负使君命令。” 苏默颔首,又看向闫默华:“你以参议官的身份将税务司的职司抓起来,要是用人,可以优先选用。先将章程确立,想好安排,这一次估计有些人会做小动作。你准备好了,我会一并收拾!” “喏!”闫默华肃然行礼。 稍待,苏默又看向齐燕东和赵冉雄。 “燕东你将军事后勤体系抓一抓,冉雄,你去将天津卫的卫所制的情况整理好告诉我,我要你下地去一个个问,一个个看。我要最真实最准确的数据和资料!”苏默说到最后,语气肃然。 两人齐齐领命。 “去吧。”苏默玩弄着硬笔,不多时,走来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看模样,正是苏实恬。 看到苏实恬,苏默由是大笑,放下硬笔:“实恬来了。” “见过族长!”苏实恬微微激动,行礼。 苏默颔首,拉着苏实恬走了过来:“来了就好啊。这一次我经营天津,可是心中惴惴。唯恐辜负了陛下和殿下的期许,现在,家里人的支援来了,我可就轻松多了。来,坐下,说说家里的情况。这好久不见家里人,可是想念得紧。” 苏实恬看着苏默的动作,激动得有些难以抑制了。 苏默虽然年轻,和他一个辈分,甚至还要小一点。 但整个苏氏九房族人早就对苏默是分外佩服,再无犹疑了。苏氏能独得湖南这一个发展空间,这本来就是苏默一人之功。 其在西南出生入死,立下诺大功劳才将陆氏逼退。若不是苏默的付出,苏氏哪里有现在的荣光? 尤其是苏默天赋奇才地打下的一个个基业,莫不是财源滚滚,整个苏氏迅速发展,所有人都从中获益。尤其是苏默立下的规矩和制度,深刻地将苏氏族人从原先的贫穷生活中拯救了出来。但依着条条框框的制度,却又并不只是单纯的输血救急。尽管还有那懒人靠着救济为生,但多数人已经振作,在苏氏这大船上越行越远。他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生活在变好,而只要出去道一声自己的苏氏族人,别人敬重艳羡的目光就足够让人心血沸腾。 这一切的一切,还不是源于眼前的这个男人? 或许曾经他们这一辈人对这个甚至没他们大的少年有过嫉妒,有过怨恨,有过种种复杂的心绪。 但及至苏默真正引领着这个失落的家族一步步迈向昌盛,及至苏默在这个道路上越行越远,及至登高到所有人都不得不杨望的时候。所有的怨恨嫉妒埋怨不甘都已经化成了敬畏,这是一个足够所有人敬畏的男子! 而今,听了苏默这分外感到温情的话,苏实恬自然是更加激动了起来。 苏默自己给苏实恬倒了茶,两人并着坐,苏默便问起了家乡里的事情:“如园的景色可还好?老人们住的可顺利?孩子们在蒙学可有乖巧,听说实恬取了陶家的姑娘,我这晚来一声恭喜,莫要怪罪啊……” 苏默一声声说着,乡音无改。渐渐的聊天的气氛中,苏实恬也就不再紧张了。 两人叙着家乡的事务,不知不觉间,就被苏默转移到了公事上。不错,这一次,苏默就是要用自己家的力气来帮自己的政务! 现在,还不到公私分明的时候! 苏实恬侃侃而谈:“开办丝织工坊,棉纺工坊这些都是基本。集团已经在组织人手,平整土地,招募员工,运送机械,寻找联营伙伴。这些集团都已经驾轻就熟的,并不担心。此次我来天津,主要是为了钢铁厂……当然,还有海上贸易!至于配合族长的那些人手,集团也已经都准备就绪。河南方面,苏北方面,乃至山东方面都已经联络完毕。此次整合天津地方关系,虽然以集团的实力不能进入,但族长发令,我苏氏做一回压地头蛇的强龙,轻而易举!” 苏默缓缓靠在了椅背上,道:“你先去和王尚接洽,将盐运收拾了。然后发令抽调一个创业团队过来,我要新建一个分支。” “一个创业团队……”苏实恬微微一震。他当年去宝庆府开建砖厂水泥就是带了一个创业团队过去。至于新建一个分支,等于是苏默新踏入另外一个行业啊! 要知道,无论是纺织业,酒楼还是砖石水泥,乃至于钢铁军工。苏默只要进入这个产业,必然会成为国内龙头。以苏默的商业眼光和超前概念,哪一次进入不是开天辟地般的成就?这一次,苏默调用一个创业团队,又是要干嘛? “苏氏新入航海运输,虽然有仇天他们帮衬,但其中困难,分外艰辛。想必,这些你都有耳闻吧。”苏默看向苏实恬:“百行之中,那些遭遇的艰辛困难,你都说说。” 这话笼统,但苏实恬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百行之中,哪能没有风险?这开门做生意的,有赚就有亏。除了那些做生意脑袋着实笨的,倒也的确是这世道太乱了。不说官差逼迫,黑恶横行。就说路上马匪,山贼,强人盗寇,要人财物,索人签名,奸人妻女。罪恶无数,难以描摹。故而,当今天下这乱世,镖局倒是越发红火了起来。” “家里谁开了镖局?”苏默突然开口。 苏家家大业大,苏默一直所言的苏氏就是整合了苏氏全部资本后建立起来的规范化的巨型集团。其中股份明确,收益分红都有规章可循,故而才能长久运作,保障家族利益。而不是沦为了家族某些人的提款机,乃至最终被家族拖垮。 但苏默并不排斥家族有人出去创业,若是其资质过关,家族一些业务优先也未尝不可。这大华自儒家开始,本身就是个人情社会,千年未变。 听了苏默问,苏实恬斟酌了一下,还是道:“兰若哥哥入股了镖局,也开了一个内河船队,主要范围是长江和湘江。家里有时候也比较照顾。” 苏默默默点头,没有多言。 见此,苏实恬悄悄松了口气。要是苏默没有这度量,如当年那样突然从书院里跑回去,那家里可要又乱的一团糟了。 而且,以而今苏默的威望,根本不需要再跑回湖南。只需要一句话,苏兰若这点家底就要毁了。 还好,苏默的容人之量也令人敬佩。 “那这个创业团队,也把苏兰若加入进去吧。这一次,我打算开的店子倒也和镖局有几分相像。不过,做的却是银钱的生意。”苏默笑道。 苏实恬问:“那是钱庄?” “钱庄太过初级。说起来,是也不是!”苏默继续笑。 这下子苏实恬皱眉苦思,挠头起来:“请族长指点迷津。” “我大体说一下吧,你将创业团队招来以后给我一份策划书,我再看看。”苏默道:“刚刚你说行商天下,来往皆有风险。无论是船队,还是普通商户,都需要保护。一路上有太多的风险让他们丢掉货物,钱财甚至性命。” “既然是风险,那就有机遇存在。换做你,如果你的船队要进入风险未知,随时都有海寇强盗突袭的海域,你会不会想?如果老天能够保证你这一次安然无事,或者没有损失。那你愿不愿意?”苏默笑着问道。 苏实恬拍案:“若是能有这机会怎能不愿意,机不可失,就算付出一些代价也无不可!” 苏默道:“不错,的确如此。船队在外一次往返收益极大,但风险也极大。国朝水师要面对辽东局势,难在海域称雄。故而,船队甚至需要交纳巨额保护费才能同行。这一点我也有听说,一时间也难以改变。但我这里的确有一个法子,让天下行商将风险降低。那便是,将天下的风险都揽在我一身之身上!” 苏实恬刚刚还皱着的开始舒展起来。 “我打算开办这样一个业务。一个船队,只需要缴纳一定的银钱,那我便为你作保,此次航行若是出了损失,那我便赔偿你一定的银钱。人命也可以折算成银钱用以抚恤家小。你可以为你任何可能遭遇到的风险来寻求作保,只要我拿出保单,那么你就不必担心损失了。因为一旦出了损失,我们将全部给你赔付。让你动损失变成我的损失,而你却只需要支付不多的金钱。”苏默笑着道:“这世道的确有些乱了,但乱世一来,哪里都是基于。甚至,风险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机遇。”(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平安大厦 苏默所言的,便是保险业。 按照后世的官方解说,大华的传奇伟男子苏默又重新开辟了一个新的行业,并且在行业发展的初期积累了巨额资本。 保险业是指将通过契约形式集中起来的资金,用以补偿被保险人的经济利益业务的行业。保险是指投保人根据合同约定,向保险人支付保险费,保险人对于合同约定的可能发生的事故因其发生而造成的财产损失承担赔偿保险金责任,或者当被保险人死亡、伤残和达到合同约定的年龄、期限时承担给付保险金责任的行为。 保险市场是买卖保险即双方签订保险合同的场所。它可以是集中的有形市场,也可以是分散的无形市场。 很快,在苏默的推动下,棋盘城里矗立起了一座堂屋明亮,高达六层,占地广阔的高楼。 在这个普遍建筑不超过两层的时代,六层高的平安大厦一时间成了天津城的地标性建筑。采用了新式建筑材料和新式建筑工艺的苏氏资本在短短不过一月多的时间内矗立其如此高楼,更是如过江威龙一样给所有人无与伦比的震撼。 平安大厦建成后,满城士绅都对这个庞大的楼宇感到了好奇。 这么一个大厦,究竟是干嘛的呢? 很快,平安保险就出炉了。 在苏兰若苏实恬的诚挚请求下,苏默很没节操地偷懒了,一笔画就,平安保险由此出炉。 靠着六层大厦吸引了无数人气的平安保险剪裁后顿时惹来了无数人的好奇,保险保险,这东西又是个什么玩意? 很快,几个衣饰华丽,气场彪悍的男人走了进去。有那眼见的,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是苏氏船队的卞怀涛,还有那个,是四海船队的当家仇天。那个穿着儒衫的,是五峰船队的武直!竟然是五峰船队啊!” “五峰船队传闻是当年大海贼汪直的后裔,没想到啊,竟然被苏氏收编了。” “听说里头还有仇天啊,这是淮北豪族的出身。苏氏船队,四海船队,五峰船队。名目不同,其实都是苏家的产业。或者说,也都是听苏默号令的。” “这些人来这平安保险作甚,难不成苏氏要整合船队了?” “走,看看去!” 主持平安保险的是苏兰若,最终苏默将这一摊子丢给六房可谓是让整个族内全部大大道了一声敬字。虽然平安保险的股份之中依旧以苏默为五成一,而苏兰若只有三成,其余族内均分。饶是如此,这也等于是苏默重新将六房的隔阂全部磨去。 苏氏船队的当家人是卞怀涛,苏氏内部非苏家人担任高管的一个才干出众的年轻人。他基本上负责内河航运,比如湘江,长江,京杭运河的漕运。至于四海船队,便是仇天和苏氏合股在南洋走的船队,五峰船队也的确如这些人所言已经被苏默收编,准备东洋航线。 但实际上,此刻的五峰船队已经走投无路,在大海之上,另外一拨以张浪儿为首的实力强横的海匪纵横东洋,尤其在福建江浙等地和诸多士绅勾结,官军纵然进剿也多数无功而返。 而且,这些海匪听闻有过红毛番人上船,甚至购有火炮。 拥有火炮的西洋大船让张浪儿在海上迅速纵横起来,甚至逼迫得其他原本的老派海匪不得不寻求联合,结果还是被击败。 这个五峰船队实际上就是被击败后的残部,汇聚一起被仇天给带到了天津卫。他可是听说苏默在天津真愁着水师人手乏溃,有了五峰船队,只怕能够迅速得到一批有用之人。 至于服不服管教,他倒是相信以苏默的手腕,就算再桀骜的海匪,也能变成乖巧的鹌鹑。 “走吧。这次苏氏注资股本一千万两进入平安保险,可不是过来吃素的。告诉诸位,咱们能征得第一批保单,可是我们得了便利!”知道内情的仇天嘿笑着,朝着众人道。 一边的卞怀涛也是笑道:“还是我来透透风吧。平安保险保平安,买了平安的保单,诸位日后出海航线就不用再担心遇见海寇海难了。” 此刻,一个看热闹的商行老掌柜出言道:“这后生你说得话可是有些大了吧。这行商天下,走南闯北,哪里能没有危险。出海尤其是辛苦危险的活儿,只是买了一个所谓保单,难道老天就能加持神环,让海寇海难遁走?若是如此,只怕这地方就该改名叫天庭了!” 老掌柜一言道出,众人都是哄笑。 此时,人群后头,也有几个中小商家在议论。 “这平安保险到底是干什么的营生的,难不成是要为宣抚司收税不成?倒是听闻二甲的新科进士郎跑了过来要主持宣抚司的税务,连公文都一家家送到了。可这税收历来都是交户部分司的,难不成还得交两份不成?”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中年商家疑惑着道。 另外一个青袍的商家叹了口气,道:“这是将我们这些小民逼着夹中间做选择啊,一旦到时候出事,吃亏的还是我们。就说这次,还能交谁家的税?当然是户部分司的,你们想想,咱们的货从江南一路北运,最重要去的地方可是燕京,只有将货卖在了那里,咱们这一趟才不算是白跑。可燕京哪里是什么地方?要是户部分司这里没交,只怕崇文门那边就说不过去了!” 崇文门是京师第一大门,也是往来物流最为巨大的地方,这里设立税关,每年税银不止百万两,其归属户部和顺天府双重管辖,同样是陆氏的传统掌控领域。 “崇文门虽然是天下第一税关,但就算多交一点银子打点……也无碍吧。”又是一个看起来不甚老练的商家道。 青袍的商家冷笑一声:“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拿着我们这些小商家当肥猪肥羊宰,之前不肯下狠手还不是想我们肥一点?我们要是在天津这里交了宣抚司的银子,户部那边能放过我们?就算出大血进了崇文门,只怕咱们的东西,是一点都别想在燕京卖出去了!” 几个商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世道,哪里还能平安啊。这平安保险,又能保得了谁!” “平安保险保天下,只有平安保险受理的,你这一路就只管去,损失了多少这边都给你赔付。订好了章程,丢了多少东西陪多少,谁下保单给谁赔付,平安的牌子在这里,定当竭诚让诸位放心无忧。再无风险之顾虑!”苏兰若高声道:“此次保单限额一百份,超过将不再担保!” “苏氏船队申请保单!” “四海船队申请保单!” “五峰船队申请保单!” “招远商行申请保单……” 果然,几个船队大商行都十分敏锐地盯上了其中的好处。在商言商,能给他们带来利润和利益,商人们就愿意去做。 更何况,平安保险有苏默的威望,有这六层高楼的震慑,有苏氏的信誉。在这里作保,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至于观念上的冲击倒是小事,这些商人想来是最容易接受新事物的,只要能够带来利益。 平安大厦里,无数人盯着高台上热热闹闹的场景。这是几个大商家们要签订保单协议了。甚至,苏兰若还说了,这一次因为是第一次开办业务,故而一会儿保单的内容会公布出来让所有人都看到。 大小商户们热热闹闹,所有人看着这情景。大商户们买的保单倒是多一点,但为数众多的中小商户却对此没有什么大的兴趣。 此刻,突兀的,平安大厦奔进来一群人。 带头的,赫然便是身着青色官袍,穿着马靴,拿着马鞭,抬头挺胸,目光倨傲的户部分司主事程炳钦。 程炳钦身后,一帮子属下穿着黑色紧身服,拿着铁尺,目光凶戾看模样,倒是比黑帮还有黑帮。 程炳钦自顾自地找了一个位置,很快便有小弟给他端茶倒水送了上来。 此刻,学着程炳钦一样带着马靴拿着马鞭的方腾走了出来。随后,方腾报了一个单子,道:“邓珑竹,吕彩煌,袁兴隐,马量诚,邓嘉根,赖升杭,魏众稚,陈融相,齐勇滨,叶邀操,简标勇,李艾剑,庄灏诺,盛旬图,温元偌,成炜俐,田诞,丁昱遥……” 程炳钦看着方腾跳腾,一言不发。 方腾见此,十分底气十足。自顾自地在大堂里念着名单,所有被报到名字的,无不是浑身瘫软,看着户部分司的人,整个人都感觉没了生气。没办法,生杀予夺尽在别人手中,换谁也好受不了。 但程炳钦如此蹦跶,平安大厦的楼主哪里还能做得下去? 苏兰若、苏实恬、仇天、卞怀涛莫不是冷着脸看向程炳钦和方腾。 最先开口的是苏兰若,他压抑着怒气,平静道:“你是何人在此喧哗,若不说个清楚,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苏兰若倒是没有说什么报官之类的话,一声令下,顿时几十个壮汉跑了出来。尤其是领头几人脚步声沉重,咚咚咚的,竟然是直接就套上了铁甲,手持精钢利剑,一点都没有怯场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税权入手 方腾见这阵仗,也是有点傻眼。不过看了一眼老板程炳钦满不在乎的模样,硬着头皮道:“在下户部分司……” “户部分司要来收税,那去码头上,去税关收。我这里是平安大厦,可不是你们户部的衙署。更何况,现在户部分司的职权已经暂时停顿,等待宣抚司接管。你在此喧哗,我便是将你压入宣抚司大牢,在金銮殿上也是我占理!”苏兰若竟然是直接打断方腾的话,目光冷冽,似要杀人一样。 这会儿的方腾也是来了火气,看着程炳钦恼怒的表情,冷笑道:“不错,户部分司职权即将移交,方某人体恤宣抚司税务工作,这不是来帮忙了嘛!现在我方某人要来请诸位老友过府一叙,让他们多多配合宣抚司税务工作,难道还不行吗?邓珑竹,吕彩煌,袁兴隐。我方某人所在的户部分司即将‘不收’你们的税款了。现在,看在往日情分上,邀请你们过府一叙情谊,不知诸位……是去,还是不去啊!” 到最后,方腾几乎是要吼出来了。 被点到名字的都是这些中小商户里头威望高的领袖般的人物,听了方腾这话,顿时战战兢兢出列。 此时的苏实恬肺都要气炸了时爆喝:“方腾,平安大厦不欢迎你。你要发请柬邀请人,都给我滚出去!” 方腾神色变化眼角瞥向程炳钦,这会儿的程炳钦倒是好脾气地站了起来,大笑道:“好。人家屋主不让我们在这里带着,那我们就不呆。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嘛,让我们滚就滚,谁让这事人家的地盘呢。自己的地盘里,当然是让谁干嘛就干嘛了。走,咱们回自己的地盘去。倒要看看,谁敢不在我的地盘里不听话!” 说罢,甩手就要出去。被点名了的邓珑竹,吕彩煌,袁兴隐几乎整个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快步想要跟上去,却又是生怕惹了苏氏震怒。顿时,这三人几乎都要哭出来了。他们怎能不知道程炳钦的意思? 平安大厦是苏氏的地盘,苏氏的地盘当然不能容忍户部分司在此捣乱。赶着他们出去也行,但这些商户要是敢靠向宣抚司,那就等于得罪了户部分司,得罪了程炳钦,得罪了陆氏。到时候,这些人连崇文门都进不去,更别说将货物卖出去了。倒时候他们的结局就只能是亏得倾家荡产! 燕京户部,乃至燕京,那都是陆氏等各大世阀权贵的地盘! “来者便是客,程主事既然来了平安大厦,我们作为主人的怎么能不讲礼仪,驱逐客人呢?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啊。来人,看茶请座。接下来的环节都没结束,错过了大戏那可就太遗憾了!”此时楼上,卞怀涛伴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下来。 年轻男子相貌俊秀,仪表非凡。尤其是目光灼灼,气场强大。伴随着他清朗的声音,整个平安大厦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被他吸引过来。 此人,正是苏默! 只听苏默继续笑着道:“请坐吧!” 苏默一声话出,声音并不大。却让人感觉到有种震撼心神的力量,竟然是不由地随着苏默一句话出来,便坐了下去。 至于这句话所对的户部分司的人,更是在苏默的目光下,有些腿软。程炳钦一阵头皮发麻,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方腾倒是不敢坐,直接跑进了程炳钦后边站着,俨然忠诚小弟。 看着苏默也出场就镇住了所有人,卞怀涛对视一眼苏兰若和苏实恬,都是悄悄放松了一口气。 只有户部分司的一干人面色不忿,盯着那帮子客商,如同怨鬼一样。偏生,所有客商被户部分司的这些人盯住了,都是如同被恶狼顶住的羔羊一样,无力反抗。 对此,苏默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便示意苏兰若继续:“念保单情况吧。” “苏氏船队赴朝鲜贸易,保单金额三百万两。” “四海船队赴朝鲜贸易,保单金额四百万两。” “五峰船队赴朝鲜贸易,保单金额三百万两。” “苏氏船队保单内容:共计有丝绸价值七十八万七千六百二十两,此外上等茶叶价值四十九万七千八百三十两,火腿,桂圆,笋干,羽毛齿革等各色货物价值一百九十一万四千五百五十两。南货北货总计三百万两,未购取。” “四海船队保单内容:共计有上等精美陶瓷价值九十七万三千六百四十两,苏绣湘绣蜀绣粤绣等精美绣品价值一百二十七万三千六百两。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各色精品,湖笔徽墨,古墨端砚,宣纸,景泰蓝等价值一百七十五万两千七百六十两。未够取!” “五峰船队保单内容:共计有昆仑和田玉,云锦,宋锦,蜀锦,上等皮毛,兽骨,骏马,福建龙岩沉缸酒,女儿红酒,绍兴花雕酒,竹叶青,杜康酒,状元红酒……南货北货共计三百万两,未购取!” 保单的内容被念了出来,除了震惊的数字以外,其中内容,已经将所有人都震惊再也坐不住了。 哪怕是之前刚刚还被一众户部分司官吏恐吓得坐卧不安的大小商户们,此刻也不由对眼下这些保单感到震惊。 这哪里是什么保单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可以将整个天津所有货栈全部扫空的超大规模订单。 一千万两,而且还保不齐这穿回来之后将会带来的订购量。如此巨额的订单,将是怎样一个超级庞大的市场? 这个时候,还要担心货物到了燕京以后连崇文门都进不去,导致最后全部亏本吗? 管他的! 只要我的货物卖了出去,只要能过赚到利润,还管他什么户部分司! 大不了,到时候直接不走漕运,等着三大船队的船过来,直接将自己收购到的货物,囤积的所有货物都卖给他们。 有了这些人在,那些税关还能剥削他们吗? 所有的商户,无论大中小全部被这巨额的订单几乎要砸晕了过去。 有那反应快的,直接当场就冲了过去,只不过他们在外围根本不能经常,只能抓住一个三大船队的员工,然后冲着上头的仇天大喊:“仇天公子,我有货物啊。景泰蓝瓷器,官窑私窑您随便选,我这里还有收藏的无数珍品,您随便挑!” “我也有货物啊。我的苏绣冠绝天下,掌柜的,您一定要买我啊。” “我卖我卖,还有我!我有名酒,我有名茶!” “我买一份保单,快给我。我要入场,我要告诉五峰船主,我有大量足够稳定的货源,一定要卖我的!” “对,对。我交税了,我交了宣抚司的税,我是交了宣抚司税的人。快放我进去,我也要入保。卖货物!” …… 整个场内几乎瞬间就疯狂了起来,尽管有了准备,但整个平安大厦瞬时间就被这阵仗给吓了一大跳。所有员工全部过去维持秩序,苏兰若,苏实恬,卞怀涛,仇天,五峰船主武直,一个个上场维持秩序,收受着所有人的恭维,自顾自地挑选着自己的中意货物。如此集结的货源,足够他们压价,选到自己的合适满意的货物。 直至此刻,程炳钦这才咽了一口唾沫,似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说什么……” 方腾下意识地结过话:“他们说,要将东西卖给三大船队,要买平安保险的保单保他们平安……要……要交宣抚司的税……我们……完了。” 方腾整个人浑身都瘫软了起来,程炳钦愤怒地一脚踹向这个说了大实话的忠狗:“滚,你这个坏我大事的废物!滚,滚!” “苏默,你好狠毒!”程炳钦深深看了一眼苏默恶毒。 说罢,程炳钦逃也似的离开了会场,离开了平安大厦,窝在户部分司衙署,户部分司由此大门紧闭,他明白,眼下谁也无法阻拦天津宣抚司收回税务权力了。但他不甘心,他决定一会儿就让自己的小弟们统统跑出去,死死将户部分司的银两卡住不给宣抚司。就算拼着官位不要,他也要狠狠出一口恶气。更何况,苏默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户部的人事关系! 与此同时,天津宣抚司税务司的大门打开,得知消息的一大帮子大小商户争前恐后交纳税费。 如此盛大空前的场面,让所有人都感觉到难以置信。 得知消息的天津兵备李彤从久久叹息了一口气,对下人道:“随他去吧。” 说罢,李彤从提笔就开始写乞骸骨的奏章。他着实是不愿意参合两个大势力之间的斗争了,尤其是近在眼前的苏默如此彪悍,而与其作对的下场又是如此令人胆寒。 一旁的一个亲近官员听此,有些不甘心地问:“依着程炳钦锱铢必报性子,只怕会拼了命地卡宣抚司的银两吧。若是宣抚司连支付官吏薪水的钱都没有,苏默还如何立足天津?” “你难道忘了王尚吗?”李彤从眼皮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那亲近的官员显然有些难以置信:“那可是连程炳钦都不买账的主儿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建斗入津 宣抚司节堂。 苏默端坐上首,捧着一本书看得有些入神。 稍待,一个穿着青袍的中年官员蹑手蹑脚地跑了过来,见到苏默正在入神读书,连忙屏声敛气大声也不敢出。 就是这么老老实实地站了好一会儿,苏默这才看完了书,缓缓合上收好放下,这才看到了眼前来人:“王都司来了。” “下官,拜见使君!”王尚却是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叩拜之礼。 苏默也没扶,笑着看向王尚道:“王都司,一会儿你随默华去一趟司库吧,我听闻盐运都司那边有盐款七十三万两,我这边先借你六十万两,你看如何?” 王尚迎头便拜:“正当如此,下官定竭诚听命使君大人!” “那就有劳了。”苏默颔首,挥退了王尚。 六十万两银子入手,苏默前期运作宣抚司衙署的银钱就足够了,初期训练兵马,开建官署,整理治安,都有足够的资金。 王尚从宣抚司衙署回来,看脸色,倒是有些满脸的庆幸。 回了家甚至时不时还哼起了小曲,这幅模样,倒是惹得一干家小暗自看向王尚,有些怪异了。他们都是知道,前几天的王尚还是十分恼火,神色焦急万分。而原因,大家倒也猜到了一些。还不是因为苏默到了天津? 宣抚司来了天津,王尚头顶上就染了一层灰色。 也不知苏默是怎么抓住了王尚的把柄,要知道,在原先这会儿,天津卫这里就算是兵备道李彤从对王尚也有些无可奈何。 长芦盐场这北地一顶一的盐场,可以说供应着北地大多数的食盐供应。无论是官盐还是私盐…… 食盐专卖或者食盐走私历来都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里头猫腻多,牵扯的权贵也是极多。不说两淮的盐商,就说纵横山东的那些私盐贩子,哪一个不是带刀带枪敢打敢杀的。一个个简直跟后世毒贩一样,垄断必需品带来的利润超级恐怖,也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难以撕开。 如此一来,王尚在一开始的时候,对苏默的到来也不以为然。甚至包括站在王尚身后的那些京中高官,也不觉得苏默能够如何打击长芦盐场。 这里头,可不知道牵扯了燕京多少贵人的利益。苏默要是打算借助官府的力量来打击私盐打击盐务中的腐败根本不可能,来自朝中的压力就足够他受得了。他不仅无法取得来自朝中的支援,甚至要面对那些人带来的层层重压。 但紧接着王尚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直以来长芦盐场供应北方食言,北直隶和河南地区是大头。但眼下河南地区谁在把持? 这是衡王一系的势力。 瞬间感受到河南方面抵触的长芦盐场竟然出现了盐运被拒绝的情况,河南方面拒绝使用来自长芦盐场的盐。而且河南一直为数六千人的官兵开始奔赴向淮北,名义上是打击残留的贼寇反贼,但实际上,却是盯准了私盐贩子,一个个严厉打击,扫荡私盐贩子。 官军打杀了一批河南附近的私盐贩子后,倒也没怎么继续动作。而是紧接着苏氏的队伍进入,这些专业的商业人才同样干起来私盐贩子的活儿,而且拥有河南方面的武力支持,这些人的进展很快,迅速便填补了河南方面的食盐需求。不仅如此,靠着天津和河南的双重夹击,这些苏氏牌号的私盐贩子很快就进入了山东各个地区,掌控了私盐后,便迅速开始排挤来自长芦的私盐。 而且在这些苏氏私盐贩子的改进下,这些私盐无论是从质量还是数量,服务态度,安全程度,都远超过官盐。 就这么的…… 长芦盐场在苏氏和河南官军的两手挤压下,竟然出现了食盐卖不出去的情况。偏生官盐一向都是卡住死价格的,想要改一改价格,还得到户部去打报告,由分管的副相做出决策。 王尚显然是等不到了,他手中的官盐已经卖不出去……而且市场份额越来越小。虽然官盐一向干的都是强买强卖的活儿……但总不能对着每一个老百姓都这样强买强卖官盐。 逼不得已,王尚显然唯有投降。 他的投降让苏默得到了重组的资金,而且完全是走官面账本的。 苏默虽然有钱,苏氏等每一个世阀都有富可敌国的财力。但这些都是私家的钱,用私家的钱来办公事,不说苏默舍不舍得。放在官场里,这是大忌讳…… 因为,全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这种公私兼顾的权力。 那就是皇帝。 用自己的钱办公事没人会觉得你是在忠于职守,而是会下意识想你是不是在干坏事,是要谋反?还是要独立闹事儿? 苏默要敢干出这事儿,蜂拥而来的御史就能让苏默避职待罪,谁都救不了。 “有了这钱……就可以筹建教导队,组织骨干军官培训呢了。这些出来后。建斗的十万大军计划,也可以稍后启动了。”苏默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内库也在准备银子,先帝还是给天子留下不少家当的,虽然户部几次想打这个注意,但还是被天子死死护住。苏默也有听闻过,里头应该有几百万两,具体多少苏默是不知道了。就看天子这一次打算怎么大出血…… 燕京,衡王府。 华言徽送别了易装而来的华言殊,默默看着天子的背影,不知道在说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言徽转身对一旁的卢象升道:“此次筹军应该能有三百万两的军费,这次第一批先带出去八十万两,后面的会陆陆续续通过我的手转出去。想要掩人耳目极难,只能看老天愿意给多少时间了。如此,我将我手中的一千五百精锐亲卫给你,你押送去天津。这一次,十万大军的招募,也可以启动了。” 卢象升温言,重重颔首:“定不负陛下、殿下所望。” 华言徽笑了一下,却怎么看都觉得苦涩难言。 卢象升到了天津卫,苏默出城迎接。 随同卢象升而来的还有一千五百名衡王府精锐悍卒,这些都是整个湘军体系里面最出色的种子,跟随衡王身边,想来都是接受着最好的待遇,最严厉的要求。 同样,这一次带出来,等于是给了苏默一千五百名老卒。 其中好好调教调教,怕是许多都能成长为合格的基层军官。 而训练新军,最为紧要的就是有经验的基层军官。至于水师,苏默就更头疼了,对付这些骄傲不逊的海匪,想要打磨费劲可是不少。 当然,苏默也有法子。他打算在天津建立水陆武备学堂预备人才,所有基层军官整训过后再加进入部队,而苏默亲任学堂山长。 到时候,水陆武备学堂将培养整个帝国需要的所有军事人才。包括作战指挥,后勤运送,武器研发,战术思想,实战搏杀,乃至苏默特别注意的政治人才。 不错,苏默想起了后世兔子和毛熊十分著名的政委制度。建立政委加强对军队的组织管理,对士卒的思想掌握。这加速成军,乃至塑造强大军队的不二法门。 苏默欢迎卢象升,不仅是因为卢象升自己打包带来了一大帮子可用之才。更关键的则是这总计三百万两的军饷。 大华皇室三百年来的私房钱被搬了过来,苏默除了感动之心,就只剩下了满心的沉重。 十万大军一月所需要的粮秣,伙食一月就需要十万石粮米肉蛋油烟醋茶。这是强健军人体魄的必备条件,而采购这些东西,一年花费就将近百万两。 至于其他的武器盔甲船只被服大小事物采购,乃至于战争中的功赏过罚,战死的抚恤,这都是极其烧银子的东西。 现如今有了总计三百六十万两银子,苏默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开始大部前进。 “建斗。此次你受命来天津,我打算让你以宣抚判官的头衔梳理军部事务,负责大军招募,训练的事务。现眼下,军中钱粮已经准备妥帖。来自洛阳,衡阳,贵阳以及你所部的支援军官也大致到齐。现在,可以让你放手施为,为陛下,为殿下练出一支万邦来朝的强军!”苏默语调激扬,到最后,更是低吼着道:“一支平定天下的强军!” 这个平定,苏默咬字尤为重音。 卢象升扫了一眼身后的军官,重重点头,其后一干军官被卢象升这么一扫眼,顿时迅速都明白了过来:“我等,定当竭力练兵,为陛下,殿下练出一支平定强军!” 至此,卢象升这才快步跟着苏默和身后人脱开一些。其他人不自觉间为两人流出了足够的私密空间,此时的卢象升这才道:“京中陛下和殿下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这一次为了运银子,简直就是在偷一样!燕京城至天津城这么近的地方,遇上的贼寇就不止十数波!要不是得了你板甲强弩助阵,只怕这一次运送能否安然到津都难说。” 苏默道:“眼下抽调了一半的兵马出来,殿下在燕京可用的力量也少了很多了。” “此次两百八十名新科进士……”卢象升嘴角一抽,道:“全部外放!” 苏默脚步一顿:“你说什么,全部外放?” “无一留存!”卢象升重重叹了一口气:“司马昭之心……”(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启兴四年的督抚们 苏默默然。 这一科进士的座师是华言徽,若是让这些进士留在京中,华言徽能够侵入的职权自然是越发越大。而文官体系,想来都是为世阀秉持,八大家依旧维持着同盟,华言徽这一次夺了一次科举,就等于让世阀们继续把持文官体系出现了断层。 一个长达三年的断层! 苏默轻声道:“燕京……我们会回去的。” “你觉得,我还会给他们机会?”陆慷笑了笑,坐正了身子,看向临安陈家家主陈霞继续道:“当年苏护在的时候我没给,现在崽子成了点气候就敢不自量力,那我又怎么会给他们机会?这天下,已经变了。当年举起皇室的旗号还能有些人激动得热血沸腾,但现在……这天下,是天下之民的天下,从来就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 听了陆慷的话,陈霞时不时跟着点头。对他们而言,这天下的确不能是壹加壹姓的天下,而应该是……八大家以及那些权贵的天下。 尤其是对于陈霞而言,他更不希望皇权回归。这个时候的陈家比起其他七家而言比上不足,比下也不多。想要一尝登顶的滋味,还需要紧抱着陆氏的大腿壮大自己! 陈霞比起他们这一代所有人都要进入官场晚一些,因为陈霞晚了他们三年才入仕。虽然比起陆慷要年轻许多,但陈霞在陆慷还是次相的时候,却只是南京应天府府尹,在去年才转任福建巡抚。 及至而今陆慷已经在首相之位上坐稳后,陈霞也动起了入京的心思。他盯准了齐仁河留下的副相位置,陈桑那会儿冲击失败了,却正好可以让他得了便宜。 更何况,他明白陆慷受到的压力。 果然,陆慷眼中渐渐露出了凶光。 陈霞心中一颤,不过还是沉声道:“相公所言甚是,为了天下人之公义,就算是清君侧,也在所不惜!况且,吾等为枢臣,正是代表朝廷正统之所在。谁在正统的对面,谁就是奸逆!” 陈霞这一句话说出,整个人都显得霸气侧漏起来。 果然,陆慷原本还有些紧张的身体舒缓了下来,靠着背椅,道:“不错。正当如此,陈贤弟在福建的政务,可梳理交接好了?” 陈霞目光顿时一亮,顿时笑容满面起来,心中欢喜得,怎么都挡不住:“已经交接完了,一切都无碍,随时可以在燕京做好最大的准备。” 这个潜台词显然就是说,陈家已经可以随时准备将自己的力量置入燕京。至于到了燕京以后干什么,这显然就不言而喻了。 果然,陈霞又补了一句:“益古已经上任德州知府,兼领德州守备。家中老将,大半在德州准备妥帖了。” 听到这里,陆慷的表情就更加舒缓了。显然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点点头:“好。做得好!陈贤弟,这一会会,你也别急着走。等一下就有一个好友要过来,今晚上,咱们几个许久不见的老伙计,都喝几杯!” 自从陆慷登位首相以后,这喝酒是越来越少了。能得陆慷敬酒的都寥寥无几。能和陆慷畅饮的更是屈指可数,而今陆慷要和老友相聚畅饮,让陈霞感到荣幸的同时,也微微激动起来,似乎,他们即将做的事情的确让一帮子久不想见的老友感到了志同道合的感动。 “两位说得可是我,周家一帮子大大小小的事务繁多繁杂,可的确让我头疼得不行哦。不过,今日这里的老友可不少啊,陆兄一声召唤,可谓是盛况空前!”来者竟然是周琦,这位西府的枢密使不是一个人,而且也不是走在最前面。 走在最前面的是任国谷,被周琦抢了先的任国谷倒是没什么动弹,笑道:“刚刚在府前碰见了,几个人先俩了会,反倒是越等人越多,索性就一起来了。” 原来,除了任国谷外。石方宇也是来了,东西两府之中除了谢如轩,朱瑱,文国权和告老的齐仁河外,竟然在这里汇集齐全,一一到场。 几人对视,都是微微露出一抹会意的笑容。 所有人都显得成足在胸。 与此同时,在燕京东城这权贵汇集之处里。东府副相顾明的顾府里,同样也有几个老友在相谈。 没有过去的谢如轩和顾明加上王家的王群宪,还有和陈霞一样同样来京须知的陕甘总督沈宣,两广总督柳道尘。 沈宣就是吴兴身家,也是沈云巧的出身之所,柳道尘便是柳心蕊的父亲。 又是一年即将入夏,帝国行进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各个地方的大佬们任职期限也已经到临。新一轮的地方大佬即将大规模调整,同样,这些地方大佬收拾好了地方政务军务后,也将入京须知。 福建巡抚陈霞如此,陕甘总督沈宣也是如此。此外除了新到任不久的宣大总督陈谷涵,河南巡抚黄道周,湖南巡抚赢忠,云贵总督蔡复一,四川巡抚张正蓬,贵州巡抚王三善这些人外,基本上全国各地督抚都将云集燕京,等候叙职。同时等待新的任命,对于所有人而言,这就是地方的一次大洗牌。 同样,所有人都很清楚。没能来京的湖南巡抚,贵州巡抚,河南巡抚都必然遭到陆氏的黑手。能够调任的直接调任,不能调任的接下来也绝对会安插进诸多沙子。就算是华言徽经营最深的河南,在河南没有战事的时候,华言徽那些人就算被黑了也没法反击,他们已经失去了养寇自重的资格。 就算黄道周以及三司首长职位不能动。到时候按察副使,布政使司参政来一大堆,这河南的政务在想安然运转起来就难说了。 而且…… 顾明语意凝重地道:“想必大家都收到消息了吧。三百万两银子到了天津,河南,湖南,贵阳都派出了年轻军官到天津。现在,苏默已经在天津成功立足。短短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天津的政务就在他手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李彤从这个老狐狸都上了奏本乞骸骨……户部分司卡银子都卡不住。现在有了三百万两银子,苏默卢象升这些人要做什么,大家都能想得出来吧。” 听了顾明这么说,大家的表情都显得凝重起来。 柳道尘身处南疆,对京师格局了解最少,但对发家在湖南,发威在云贵,成名天下的苏默,却了解很不少。 而今听了顾明如此说,不由感叹道:“苏默此子,这才四年的光景,便让其折腾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当年谁能想到,如此故人之子,竟然会有现在的成就?到要到你我现在如此郑重对待。好吧,话归正题,我在广州,倒是对仇天此子有所耳闻。而且卢象升清理广东卫所兵的时候,其才干也是十分出色。再加上而今国朝军事之中苏默第一,可以想象,这几个小子过去了,不练几万兵马,不杀几个人头,是不会完结的。” “对。但津京如此要害的地方,任何闹腾都能引起所有人的目光,长芦盐场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清楚吧。山东的私盐贩子被苏默折腾得够呛,北地第一产盐之地竟然出现了食盐卖不出去的情况。京中多少人在这里蚀本赔了银子,恨不得生吃苏默的,从崇文门拍到顺天府衙都足够。就是这么一个关键的地方,在这么闹腾。这天下,是真的到了……”说话的是谢如轩,平心而论。对苏默这几个年轻一辈的折腾,他痛恨之余也是十分佩服的。虽然这些都是他的敌人,但最了解敌人的不正是敌人么? 顾明斩钉截铁道:“冲突,不可避免。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要掀起多大的浪潮了……现在六科廊和都察院都在他手中,吏部也在他手中。东西两府他的意志依旧有效,而京中,文国权的权限被挤压得没有空隙,礼部尚书朗济被陆氏折腾得够呛,部务都难以掌握,而且没了科举,礼部现在也着实无用。故而,殿下和苏默可以抵抗的,就只有武力了!” “清君侧吗?”王群宪说了出来,在场人都沉默了:“前阵子科参突然动议立储问题不是没来由的,现在他们就是准备着这一招。一旦清君侧,皇储最后想来就是华仪柳了。莫要忘了,华仪柳也是带了三千老兵入城的。福王积蓄了三代人的声望和怨念,若是让其上台……” 所有人继续沉默。 此时关外,一直沉默的军队在行进。几个彪悍的建州女真人带着队伍,这是一直纯粹由女真人组成的建州铁骑,将近五千人的军队向南行进,目标,则是古北口长城。 古北口长城是国朝最完整的长城体系。由北齐长城和华长城共同组成,包括卧虎山、蟠龙山、金山岭和司马台4个城段。古北口是山海关、居庸关两关之间的长城要塞,为辽东平原和内蒙古通往中原地区的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宋辽之时至今,大大小小争夺古北口的战役从未停止过,因此此处长城的作用突显得尤为重要。(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东江镇 在此修建的华长城是古北口北部的第一道军事防线,是万里长城中最坚固最雄伟的一段。从西边至东边依次为八大楼子长城、黄峪沟长城、卧虎山长城、万寿山长城、蟠龙山长城、五里坨长城、金山岭长城和司马台长城。 长达40多公里的长城线上,有敌楼烽火台172座,烟墩14座,建立了16个关口;3个水关长城;6个关城;以及三个瓮城;还有许多卫、所、堡分布在外围。卧虎山长城段有长城历史上罕见的姊妹楼长城;有长城历史上跨度最长的水关长城。 同时,位于华长城南面,从西八大楼子至东司马台长城全长20公里构成古北口的第二道军事防线。国初时有大将在此重修古北口关城,设置东、南、北三门防守,并在北齐长城基础上砌石块,增强长城的防御能力。后来逐渐形成了古北口著名的双长城,比齐长城上至今仍然保留着著名的大花楼烽火台,并有七个著名的关口,起到了重要的保护和防护作用。 只不过,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加上一个注释:落寞。 随着时间的流逝,数十年风风雨雨下来,风沙侵袭,时光雕刻。缺少足够资金维护的长城关城都面临着或大或小的缺漏。 近百里,无数关城的维护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对于财政不宽裕的华朝而言,国朝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大修过了。这样的情况下,古北口长城就出现了许多缺漏。 这些缺漏,朝廷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无力,朝廷的军费要面对的是九边军镇,千里长城。古北口虽然重要,但下拨的银两在经过军官的挪用贪墨后,能够用到城墙上的银子也只能给关城修修了,那些散漫在野外的长城的确无力。 而这些,就改了塞外民族的机会。 此刻,五千女真铁骑奔向古北口长城。他们在茫茫野外中沉默行进,在这盛夏战马还未肥壮的时候,五千女真却是十分准确地找到了道路,而且……更加准确地找到了一处较大的缺漏。 很快,几匹战马套上了绳索,绳索的一头套住了城墙。随后几匹健马的骑士纷纷下令,战马一冲,城墙轰然倒塌。 五千余骑滚滚入关。 翌日,紫禁城。 一骑快马奔入燕京城,写着金牌急脚字号的快马丝毫不顾燕京城街头上无数子民。也不管自己会不会猜到哪家的王子侯孙,这位骑士目光直直盯着枢密院的署衙。 随后,一个震惊燕京城的消息传了出来。 “建奴进犯古北口,建奴进犯古北口!数千铁骑入关,官军不敌败退残守关城。燕京危急,燕京危急!” 轰隆的。 如同平静的湖水之中突然掷入了一个巨石,整个燕京再也无法平静了。 果然,随后更遥远的辽镇也传来了紧急军情。建奴主力来袭,兵马两万长驱直入,而随后,古北口来了后续增援,六千蒙古仆从军随后进入。 面对如此紧急的军事,朝廷似乎爆发出了罕见的效率。枢密院首先传令燕京三大营开始编练,但燕京三大营里面的二十万大军早就成了花架子,根本不堪使用。 虽如此,东府还是很配合地召集了在京的所有勋贵。这些文官武勋,因勋贵一般都是靠着军功升上来的。故而,大多数的勋贵都是知晓军事的。想要让三大营发力,就必须协调好这些京中勋贵的关系。 于是东府一个个谈话,好歹成效不错,以保国公华安澜,永城侯岑峥,汝南侯乐辉名,平伯成宁谡,成安伯赵任匡等一公两候三伯组成的阵营进入了三大营开始操练。而其中,尤其让人品味的是华仪柳作为福王世子,竟然在陈彦鹏的陪伴下进入了三大营历练,虽然只是监军而非领军,但其中透露出来的意味还是让所有人都感触到了其中不同。 京营虽然重新被训练了起来开始准备防守,但燕京城靠着这帮子大爷兵还真没把握。这个紧要关头,连古北口都能被攻破,谁还会相信空额过半,战力堪忧的京营兵? 帝国,必须拿出最强力的准备了。 于是东西二府迅速配合地开始调用边军,作为帝国唯一保持了强盛战斗力的部队,也唯有边军才能硬抗这支从北疆突袭而来的女真铁骑了。 算算距离,那现在又有谁能救援燕京? 辽镇且不提,这里距离京畿虽然近,却需要正面面对强大的女真主力根本无力回援。甚至,经过两年前锦州一战,辽镇到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自保都未必有足,哪里还有余力来驰援燕京? 这样一来,显然就只能指望山西三镇了。 更何况,现在对于东府而言,最能指挥得动的,同样也是山西三镇。大同,宣府,山西三镇边军可以说是帝国而今最能够用得上,也是兵力最充足的一个边军体系。 面对危急的燕京局势,东府和西府终于联名奏请天子,请令天下兵马勤王。天子顺从了,下达了勤王的诏令。 但等天子的口令变成诏令的时候,勤王的目标就只余下了山东总兵官周荃,大同镇总兵官陆禅,太原镇总兵官黄德章,宣府镇总兵官陈柏秀。 虽然勤王诏令上说的很清楚,现在军情危急,必须要将最右战斗力最方便的兵马招入燕京勤王。 但……为何河南兵马却被无视了。而三大营中,最有军事经验的华言徽却也被排除在外? 没有人问。只有大同镇总兵陆禅光明正大地领军三万出镇居庸关,随后陆禅亲自率领主力一万七千人迎战。 同时,宣大总督率领太原镇总兵官黄德章和宣府镇总兵官陈柏秀进入紫荆关停驻,主力开拔向山海关。 此时天津。 宣抚司官署,苏默坐在桌子前,面对一窝的公文陷入了沉思。来自苏氏的情报系统已经开始发力,不断地索取着最近的关键消息。 甚至,苏默还放低了敏感度。也就是下面人上传消息时的筛选,将一些看起来无甚价值的消息也都送了过来。 苏默将所有情报开始汇总,一条条信息筛选,但苏默依旧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东西。 甚至,苏氏已经有许多优秀的谍报特工失去联系。也许是他们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安全而主动断掉了联系,更加可能的,却是敌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刻意做了反细作的工作。 而苏氏对北方的情报工作一向都是盲点,尤其是古北口,那里倒是有听说晋商的商队能出现,但苏默的探子想要伪装成商人,极难。想要当汉奸,那也得有晋商这样的特殊标记啊,不是谁都能冒充汉奸的…… 虽然只是做特工。 苏默叹了口气,没有从请报上得到有价值的消息。苏默就只能从公开的消息中选择判断,另外一旁,颜起捧着来自燕京的公文,没有打扰苏默的思考。 稍待,苏默倒是主动发现了颜起。 招呼了一声,苏默接过了公文,扫了几眼。这是京师对天津卫的安排,补充粮秣,提供板甲和弓弩,要求天津卫做好后勤准备工作。以及……嗯,不要添乱。 苏默凝眉,良久问道:“船队准备得怎么样,东江镇那里有没有回应?” 颜起的表情有些怪异,随后,轻声道:“东江镇那里,有些异常。” “哦?”苏默疑声道:“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那个地方分外关键。东江镇又被朝廷疏忽了良久,我们这次代人受过,就算受着委屈也不太在意。你去和祁东聊聊,不要有抵抗情绪。回头,我为他叙功。” 祁东就是张祁东,是此次苏默过去负责和东江镇接触的人。新科进士,为苏默幕府的参议官,在外事部任职。 东江镇地处平壤椴岛。辖区理论上包括辽河以东的沦陷区,实际拥有渤海各岛,旅顺堡,宽奠堡,以及朝鲜境内的铁山、昌城等据点。 作为当年苏护时代大将毛文龙创立的海外重镇,东江镇的存在可以说保持了帝国对自己属国朝鲜的有力影响力,从地缘政治上来说,在东江镇驻军控制属国且钳制了东北大敌建奴,使其不得权力进攻国内,而必须防备着东江镇。 甚至,在建奴为了解决东江镇后患而发动万余铁骑主力进攻的时候,东江镇依旧坚守朝鲜,将朝鲜王室摇摇欲坠的统治地位硬是稳了下来。不说后来朝鲜王室怎么翻脸不认人,就说东江镇的存在,绝对是攻略辽东不可缺失的部分,也可以说是极重要的一环。 故而,苏默早早派出新科进士出身的张祁东出使东江镇,就是想要提早布局。只不过,作为当年苏护时代打下基础的东江镇,在苏护死后就彻底沦落成了谁也不管的地步。不仅朝廷没有援助,就连普通的官员流动也不予实施,直接拒绝承认东江镇的建制。 这等于是断了东江镇的粮饷和根基,苏默不知道二十年来东江镇是怎么维持过去的。但他清楚,朝鲜海域有过一股十分强大的海匪,这些人船坚炮利,而且极为凶悍,视死如归,若有冒犯惹怒的,直接血洗仇家。故而周遭所有海商都颇为惧怕,宁愿出血割肉,买个平安。(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母亲 想想将近二十年的积怨,苏默对东江镇的心情也就理解了,再者他本身对东江镇就是心怀同情的。 “不是……”颜起有些弱弱地道:“是异常顺利,无论祁东说什么,他们的态度都极好,根本不像东江镇之人……但偏生就是东江镇的将官。最后,他们也只提了一个条件。只要答应,东江镇从此归属天津下辖,任凭发落。” “哦?”苏默好奇了:“是什么条件?” “他们点名要让使君去。”颜起的脸色越发怪异了。 苏默沉默了,但很快就点头:“可以答应。这一次我本来就要去朝鲜!” “有人说……那里有使君的……”颜起期期艾艾了起来,但终究还是在苏默气场强大的目光下屈服:“母亲。” 苏默手中的公文全部掉了下来。 有父就有母,苏默对自己父亲的情况已经通过师傅温志强,赢忠这些故人得到了了解。苏默汇聚了皇室最后的人望对世阀秉承的局面发起了最强有力的挑战,可惜在面对建奴的大战中,战友叛逃,后勤断绝,八大家集体反抗下让苏护最终败亡。 苏护亡了,苏氏也败落了,多少名臣将相陨落,权力的变更让世阀秉承的局面得到了巩固也让另外一个关键人物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都道是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然有一个成功的女人,苏护的崛起,自然不能忘了另外一个奇女子。也就是苏护的妻子,苏默的母亲……苏刘氏。 苏刘氏名作苏愫,是苏护的坚强臂助,也在整个苏护体系中拥有绝伦的声望。 再联想到东江镇被朝廷放弃之后,二十年内竟然能够自己维持下来,而且还开展了海匪业务,其中古怪,显然就不言而喻。 一个被朝廷抛弃,失去了名义,也失去了财政支出的东江镇可以说是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唯有苏刘氏这个苏护之妻才有足够的威望,足够的银钱,以及足够的能力来维持东江镇的运转。 东江镇作为帝国在最东垂的强大边境军事基地,寻常条件下能够维持至少三万人的武装力量。哪怕是再失去帝国的支持后缩水一半,东江镇也依旧拥有至少一万五的兵力,这还不包括其内循环后建立起来的民政体系的能量,以及在朝鲜影响整个东北地区【包括后世东三省,朝鲜,乃至日本】的威慑力。 当然,如此强大的东江镇是需要巨额资金来启动让其维持下去的。而苏氏瞬间没落和大批人才失踪的情况,显然就在这里得到了合理的猜测。 刘愫带着苏氏最后的资金和人手到了东江镇隐藏起来,并且维持了数万兵马和影响一国的实力后缓慢地寻求着愈合伤口的机会。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信息分外匮乏。 尤其在大华这个条件下,世阀秉承的华朝除了走私以外,官方上是压抑对外交流的。世阀秉承最大的需求是稳定,为了维持稳定,关闭未知的对外联系就成了必然。 故而,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东江镇,其部将官也显然没有在意对大华内部的查探。 而且苏默一直以来都在西南闹腾,首先在湖南,随后闹腾到了贵州,将湖南贵州收入囊中后,这才在中原打开局面。 及至苏默真正在燕京一夺得最年轻的状元和手握天津卫军政大权后,苏默的名字才在被北地球范围内得以传扬。 也正是由此,当苏默派出的使者张祁东到了东江镇的时候,才会异常顺利。 因为,随着天津卫开埠,越来越多的船队在此打通海上贸易航线。而消息也随之扩散到了东江镇,哪怕是再粗鄙不通的船东也会关心这天下间第一的盛世,苏默得了状元,还是如此年轻,如此传奇连中三元的状元,这怎么能不传扬到海东之地? 苏默瞬间便想明白了过来,大喝道:“快给我准备船只,我要去东江镇!” “让军队随后出发,我先去。第一时间,立刻给我准备船只!”苏默神情已经激动了起来。 他上一次得到消息还只是关于他进书院的时候,那个苏氏万马齐喑的年代,母亲却只能将其匆匆带回家送上了书院,甚至在群狼环饲之下都都不敢回头相望,唯恐心软了又忍不住重新带回。 苏默已经对那个时候的情景有了了解,当时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也只有唯一靠着读书人神圣威望的书院了。 孙承宗,温志强等一批人都是有着崇高声望能力的人。再加上书院特殊条件下对衡阳府税务的权力,以及自有军队的保障,都让书院可以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保证苏默的安全。 莫忘了,衡山上可是有军事堡垒分布的。那是当年抵抗元人的产物,至今书院却每年雇佣贫苦百姓维护。 而且,书院对外说是维持了三百人的卫队,但衡山那么大,暗地里的密道和楼宇也那么多,每年进进出出的壮汉平民又那么多,谁知道书院到底有多少精兵? 至于刘愫贴身带着,则着实有些风险太大。刘酥打算去东江镇,但那个时候能不能稳住军心,能不能带出足够的银子,能不能在周遭身边全部都是敌人的东江镇站住脚都是个问题。谈何给一个还只是襁褓的孩子保护? 只有刘愫在东江镇真正站住脚了,有了实力,那些老友才能不遗余力保护。至于朝中人会不会关心东江镇……依着那些人对海外的迟钝和抵触,只怕还以为东江镇早就崩溃了。 苏默能理解这种艰难的处境,他没有怪罪,只是感念自己的遭遇。 他本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亲人了,甚至他也知道属于灵魂的亲人不可能有了,只是感念连这世上的亲人都没有,他才会伤怀。 生来后不久就无父无母的苏默深刻地感触着这副身体的那种激动,本已经早就没了希望。但惊喜是如此突兀,如此恰到好处地将全部的情感翻涌,所有温情流转。 苏默已经不再自制,直接奔了出去。 稍待,颜起这才大喊着奔了出去:“使君,老夫人已经到了天津啊。使君,注意体面啊!” 这个时候,颜起也顾不得了。 这个暮气沉沉的年代,官场里也就越发讲究风度仪表了,尤其是苏默这么年轻。更加要装样子,现在苏默这么不顾仪表,还不知道外人要怎么笑呢! 只是苏默一想到母亲,顿时便想要大叫一声:“去港口,去港口!” 直到苏默被纵马而来的颜起给追上来拦住。 苏默是在军舰上见到刘愫的。 军舰是岳阳造船厂的出品,同样是由苏氏注入资本,却是有南京工部注入技术激活。这个年代的帝国虽然在巨大的惯性下依旧荒废海军,但江南地区的海上走私业昌盛无比。从江南到朝鲜,再转道日本,或者略冷门一点的从江南到琉球转道日本。乃至南洋的航线,这些都给江南的商业化提供了巨大的催化动力。 同样,在海上贸易需求旺盛的情况下,尽管朝中越来越多保守派对海事严厉封锁。但终究禁不住民间对船只技术的需求。 故而,当苏默让苏氏注入资本建立岳阳船厂的时候,一切都显得十分顺理成章。在江南沿海募集了大量有技术的工人后,拿到大量图纸等技术工人的岳阳船厂造出了苏默脚下的这艘军舰,名作天津号。取名……一如苏默那样懒散。 天津号军舰的各项数据都比较一般,是典型的二号福船:二号称福船较一号稍小,“合常用之”。福船高大如楼,可容百人。底尖上阔,船首昂起张开,尾部高耸,吃水约3.5米,舰首备红夷炮1门、千斤佛郎机6门、碗口铳3门,迅雷炮20门,喷筒60个,噜密铳10支,弩箭500支,火药弩10张,火箭300支,火砖100块,及冷兵器上千。乘员64人,水手9人,战士55人。这种巨船设楼三层于上.其傍皆护板,护以茅竹,竖立如垣,其帆桅二道。中有四层。下层装压舱石,第三层放置淡水柜,第二层为士兵居住的地方。最上一层为露台,需从第三层的梯爬上,两旁用板翼作栏,人靠在上面作战,矢石火炮皆俯瞰而发。实为海战利器。 苏默没有震惊,后世看惯了火炮等现代武器,再看老旧的红衣大炮,委实只有新鲜,但苏默却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他关注的母亲是刘愫,而其他却自动忽略。 事实上帝国尽管发生了巨变,但西洋可没变。红衣大炮的出现是必然,只不过因为当年苏护的原因,红衣大炮被迫尘封。只是不知道为何最后会在东江镇生根发芽,反而成长了起来,有了自产红衣大炮的能力。 而这一次,为了迎接苏默。东江镇方面主动提出改装福船,面对海战红衣大炮,军部方面自然是无有不可。 最终,红衣大炮的赠送和相应佛郎机和迅雷炮等火铳就成了给苏默的见面礼。 很快,苏默就上了天津号内。身后的一帮子天津高官啧啧称奇,而及至入内,迅速保持着仪表。 苏默终于见到了刘愫。(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明修栈道 这位年近四十,本来俨然女皇,气度超人的传奇女子再见到了苏默几乎和苏护一模一样的样子后,彻底失了仪态竟是一把冲了过来抱住苏默。 感受着眼前女子的体温,苏默坚定地拜了下来,叩首:“母亲,孩儿来见你了。” 两人抱头抹泪,所有人看向这一幕场景,无不触动。 此刻,东江镇和天津卫双方的高官也不知觉间偷偷靠近了。首先是天津卫宣抚司判官车百朝着和苏默有几分相像的东江镇总兵刘青松道:“刘总兵,这一次的红衣大炮可是多谢了。” “外甥见娘,我们这些长辈怎么能不找准备一下。方才老姐姐已经和我们说清楚了,东江镇回归,建制就归属在天津这里。谁敢不从,我不干,我身后这些老哥哥老兄弟们,也绝不会忘了当年苏护哥哥。这次子承父业,天经地义的事情,谁都拦不住!”刘青松语意激动,也不管在场人什么表情。 见此,车百也微微动情了,东江镇上下一致,都是要求子承父业啊。当然……苏默继承的不仅是东江镇的荣耀,也将是东江镇那里的恩情仇怨!虽如此,车百还是激动地略一高声道:“属下来之前也是听了使君命令,这一次,财务司已经准备了八十万两紧急军费,先行解决了东江镇兄弟们的抚恤问题。有不足的,只管招呼!” 至此,闫默华也是坚定道:“财务司随时可以支付,现金白银,不二话!” 场内气氛,更是融洽了。 见到了亲生母亲,苏默倒是心中激动不已。其他人悄悄屏退后,苏默一个劲地说着这些年的过往。 才区区不过四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少年而言,惊人的成就背后,是筚路蓝缕的艰辛。无数险恶扑面而来,苏默却只有自己面对。他试图用最从容的姿态将一个个敌人掐死,将一个个危险解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底里的恐惧和担忧驱散。 刘愫也是默默地听着,不住说着好孩子,做得好的话。看着苏默,怎么都看不够。 燕京城,文府。 文国权默默地将书房的窗子打开,窗外是一处小池子,绿水荷花,映衬盛夏。这个酷热的季节里,文国权的心理却是如数九寒冬一样,怎么都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和热力。 良久,文国权这才深深叹息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政事堂值守了,而原因,便是陆慷竟然是毫无底线原则地将文渊阁的钥匙给“丢了”! 堂堂一国首相,竟然连一个好点的借口都找不出。 皇城脚下,政事堂要害,他副相文国权办公的地方竟然会丢了钥匙! 要知道,政事堂值班,钥匙就等于证明,是在宫城中出入的象征。但陆慷竟然说丢了,皇城脚下,无数耳目盯着,首相咳个嗽都能让满城惊动,他钥匙丢了东西,谁能不捡起来? 文国权明白,再拙劣的借口都只是借口。 事情已经很明白,陆慷为了将文国权踢出政事堂,为了将文国权彻底剥离帝国的最高权力,他已经不择手段了,哪怕是为后人嗤笑。 这种情况下,文国权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 失去权力就算失去了安全,没有权力,即将到来的风波中,文国权也就失去了参与的能力。 而一旦落败,文国权几乎能够想象到自己悲惨的处境。 京中的气氛是越发紧张了,已经有人在暗地猜测陆氏为首的世阀是不是打算清君侧。文国权倒是通过自己的渠道向八大家一个个发了消息试探其余七家和老西儿们的态度,但朱瑱毫无回应,至于其他七家,结果却是自己家族迅速推出了另外一个为首的人物和八大街接触。 这个消息让文国权心下冷然,显然,家里那群老头子又发挥了世家求存的能力。 世家求存。便是在战队的时候,两边都下注。这样,就算有一边失败了,另外一边也能生存下去,尽管这样意味着家族的发展将会停顿,但同样,死掉一半总比全部死掉好。 只是…… 文国权并不甘心啊。 他没了权力,一个文弱书生该怎么庇护家小?又怎么去实现自己的胸中抱负? 感念至此,文国权没有再叹气,他喊来了柳如君。 面对这个小自己许多的续弦妻子,文国权郑重道:“听闻苏老嫂子到了天津,这个时候,想必也可以将孩子们的婚事定了。四年时光匆匆而过,思卿也是快十八的大姑娘了。以前我也和言维的长辈说过,他们都是同意的,只是孩子在洛阳,那样的环境下只能拖后。现在,你去将孩子的事情都解决了吧。” 尽管文国权说得十分平静随意,好像就像寻常家世一样。但聪慧如柳如君怎么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异常,就这么两个女儿,都要结婚了,作为父亲的,竟然如此平静随意? 柳如君瞬间想到了什么,心尖一颤:“夫君,京中局势,已经险恶至斯了吗?” 文国权微微一扬头,正对着柳如君的眸光,感受着其中凄婉。文国权微笑着摇头,摸了摸柳如君的手背,轻声道:“你们去吧,去了,我也好放手一搏。再说,孩子们的事情,总要安稳一点才好。他们,就拜托你了,娘子。” 柳如君眸光轻颤,已然湿润。 但身在大族世家,尤其是在这天下顶峰的地方,其中险恶,柳如君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她也明白,家小留在京中无益,只能给文国权带来拖累。这个时候光明正大去天津,别人反倒是不好提前阻拦,以免真正让文国权提前暴走。 “妾身……这就去安排。”柳如君很快就回归了理智,强自让心理安稳一点。 文国权似乎放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去吧,言维那孩子在京中还是留了一些人手的。让他接应,那些人反而更加忌讳。” 苏默和文思卿的大婚很快就传了消息出去。 华言徽兴高采烈,他亲自做媒登门,六礼都为苏默给准备,就差苏默自个儿穿上婚服当新郎了。 对此,天津卫的苏老夫人很快就下令,让苏氏动员全起来,为这一次婚礼做预备。 苏氏当然是十分给力,竟然在燕京城还没被围的时候直接就将柳如君,文思卿,文暮雪等文家族人给接了出来。除此外,还有一些和帝党有关联不能脱身的女眷们也大批跟上队伍,跑了出来。 整个婚礼热热闹闹,一时间竟然让京中这危急的气氛有了一点缓冲。 只不过,缓冲归缓冲,但紧接着辽镇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建奴率军五万主力进攻宁远城,宁远被辽镇官军千辛万苦才夺了回来,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次面临强敌。 辽东巡抚钱森对此显然有预料,一面加深防御,一面言辞恳切地要求后方增援。这会儿,蓟辽督师之位空缺,辽东巡抚一人独揽军政大权,短时间的专政爆发了强大的效率。 而京中,也迅速接到了消息。 这一次建奴以奇兵攻破古北口进击袭扰,以正兵从辽镇发力,试图在奇兵袭扰京畿后再一举打烂京畿,搜刮了京畿富庶之地后,大华的国力就将由此衰微。再来几次,国势崩溃都有可能。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但应对起来燕京还是有些慌乱。心中没有底气,面对强敌什么动作都有。 甚至,有那心情不好的御史直接就开炮到了苏默身上。说什么在国家如此危急的时候,作为天津的军政最高长官,不仅没有为国家国防事业做出贡献,反而自己大吹大擂地搞了一个婚礼,这让我们这些在京城里头心慌慌的国家忠臣情何以堪啊! 而这个时候的苏默似乎也是敏感得很,一戳就炸毛。 于是,苏默立马一封犀利且针锋相对的奏章上来,直接就回应,不是天津不想支援,而是朝廷刻意排挤。不然,眼下北直隶地区如此危急,干脆让我带兵进京主持防御事宜吧。我苏默带兵的能力,那是几十万人战绩打的基础! 苏默这么一回应,燕京这边就熄火了。 苏默要是进京了,他们不就玩完了。 但苏默紧接着还没过瘾,直接就抛出了十万大军计划。而这个时候,卢象升带着大批骨干军官已经完成了教导营的训练,一千余骨干军官被发出,宣抚司军部开始大张旗鼓招兵买马。 而同时,对天津熟门熟路,尤其对整个卫所制了解甚深的苏默和卢象升顿时就抓好了招兵工作。 天津卫是军事地区,天津卫所兵的情况虽然艰难,但比起其他的确却要好一些。 故而,这里的人口底子也不错。因为上辈子好歹是军户,故而也算得是满地的军人之家,有遗传优势。 而苏默呢,不直接招军户子弟入军,而是用筛选的办法,在天津地区,乃至北直隶其他地区都招收军余子弟和良善之家。 总的来说,这些新兵都是些听话,出路不大,能够摔打塑造的好种子。(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暗有兵马 这些种子拉出来,一千多军官放出去。首先十万大军的声势就出来了,第一批开始训练的三万兵马也在卢象升的主持下有了点模样。 这个架势让京中的人顿时吓了一跳。 苏默,这是玩真格的啊。 甚至,这都惹得陈谷涵不得不带着兵马在沧州一带安营扎寨,目标直指苏默,唯恐苏默提前来一个清君侧。 好在,或许是陈谷涵的边军镇住了苏默。总之,这个时候的苏默开始服软。见京中无人在紧盯着自己的婚礼,便提出要重建东江镇,一应钱粮,建制,军官各种后勤都由天津负担。 这一出戏码出来,京中的人顿时欢乐了起来。 苏默这不是自废武功吗? 东江镇那地方,只怕早就空了。二十年朝廷没有支持,那地方能养什么兵,能养什么人? 就算朝鲜,那也是一个穷乡僻壤之地,根本支撑不起如此消耗。再说朝鲜对于一个失去了大华朝廷支持的边镇,能有好脸色和好态度? 按说,苏默这眼光和手段都是犀利的。东江镇这么一个地方在,对辽事是大有裨益的。 不要求东江镇能立下汗马功劳,只要东江镇派出几千兵马往着朝鲜和建奴边境一放,建奴就得拉起几千兵马过来防备,只要能冲进去,建奴都能感到浑身一寒,菊花一紧。 但朝廷里头那些人管什么战略战术的,辽事是辽镇将官们的事儿,不是他们的事儿。就算是他们的事儿,到时候混乱搞就行,反正权术上搞定,官位就不会丢。 在他们看来,苏默提出辽镇简直就是自废武功。 辽镇没有兵马,需要巨额资源,尽管有地理优势可以建功立业。但建功立业可是需要人去干的,苏默要去建功立业得拿什么去做? 还不是自己的兵马! 带着那刚刚训练没多久的三万兵马进驻辽镇,然后留着七万兵马继续训练? 这三万好歹有点战力能唬人的兵马都远在大海之外了,天津卫还有什么力量? 没了苏默,没了大军,只剩下无数钱财,无数税收,无数官位的天津,能架不住一堆人的觊觎? 再说如此关键的时刻,帝党和世阀随时可能爆发最惨烈的斗争,但苏默却跑去建功立业。这种为国不惜己身的精神是极佳的,但最后结果却可能是苏默在辽东打了个天翻地覆,而天津也被别人给包圆了摘光了桃子! 到时候,苏默甚至连回来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如此巨额的好处,想到苏默如此愚蠢。京城里头这些人顿时欢欣鼓舞了起来,有几个脑袋清醒一点的大呼起来,这是不是苏默用的奸计? 顿时大家警惕了起来。朝廷很好意的驳回了苏默要重建东江镇的要求。 这是要试探苏默的态度。 果然,紧接着苏默回应。自己母亲苏愫远在东江镇,既然是大婚,那还是去东江镇吧。到时候,也能领着兵马为国效力,让建奴不敢肆虐关内。 紧接着,苏默就很忧心忡忡地说着而今国家的危急。古北口溃烂,一旦被攻入,里应外合下,整个北直隶都将受到巨大的伤害。燕京城甚至都有可能被攻破,到时候无论是对于民生税收,还是对于朝廷的威望,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京中诸人收到消息十分开心,他们自动忽略了后面苏默一字一句认真无比的话语。而是真的开心,苏默这个时候,竟然真的打算建功立业,而且还是跑去了东江镇这样远离津京的地方。 一念及此,朝廷迅速果断地予以同意了。 苏默,即将带着自己的娇妻和三万雄兵跑去东江镇。 而此刻的苏默呢? 他在天津工匠院颁奖,这一次,东江镇也来了许多匠师,都是有能力制作红衣大炮的。 但东江镇资源太少,月产十分低下,三月才能有一门红衣大炮。如此低产的效率让苏默十分忧伤,他决定抽调各方工匠能手十分保密地汇聚在了工匠院研制大炮。 而今日,便是这些工匠在摸透了红衣大炮的工艺后,成功地耗费了巨额资金,在短短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内就造成了一门。 等日后有了经验,工匠院的大匠于勤河甚至敢打包票:“一个月内,为宣抚司添增十门红衣大炮……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人手和材料!” 苏默一一批了,甚至亲自跑了过来,为其中贡献卓越的几个匠师办法了奖状和勋章,以及总计三万两白银的奖励。 奖状是荣誉,勋章则是苏默明文规定在天津内有权见官不跪的地位,至于白银是物质,真切的物质鼓舞。 似乎,苏默真的打算去东江镇结婚了。 此刻,等苏默从工匠院出来的时候。卢象升跑了过来,大笑道:“走吧。新的校场竣工了,十万人规模的校场,塞进去二十万人都足够。就是士卒的营房还未修建,只能入驻五万人。” “五万人够了。又不是真的要训练新兵!”苏默笑道:“保密怎么样?” “绝对足够,无人能渗入!”卢象升咬牙切齿,显然对此十分用心。 苏默重重点头:“好,那我就常住进去吧。只是……” “只是什么?”卢象升问着。 苏默没有说话,苦笑一声。 只是他对不住文思卿啊,文思卿可是真的要和柳如君去一趟东江镇。 天津码头,柳如君拉着文思卿上了船,天津最近是真的大兴土木了。苏氏在湖南的巨额资金完全不计回报地在天津爆开,钢铁厂因为建成周期长还未完工,但各种小的炼铁厂,砖石厂,水泥厂,造船厂,纺织厂。在苏氏的巨额资本投入下,天津的市面迅速繁荣起来。 巨大的需求带动了各行各业的兴盛,也给了无数贫民百姓新的活路,只要肯干活就有活干,就能活下去乃至更好的生活。 这样完全不同局面出现在了苏默的治下,也让柳如君带着文思卿和苏默即将去东江镇大婚的时候,满城百姓自发地出来迎接。 而此刻,盛夏也方才过去不久,九月末的天津,无数人潮汇聚在天津的海港上。 柳如君带着文思卿,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肃,拥簇极多的男子。这男子俨然主人,身边卫士林立,他朝着人潮招手,随后,人潮爆发出了更热烈的声音,无数人似乎都在欢送这这位男子在天津做出的贡献。 此刻,整个船队也开始装人。 此次跟随苏默去重建东江镇的有三万人,这些显然还很生疏乱糟糟的新兵尽管在基层军官的呼喝下勉力维持着秩序,但这么看着,在东江镇不操练几个月,根本上不了战场,就算上了,也发挥不了作用。 而这些,就是苏默手底下仅有的强横力量了。除此之外,或许就只有宣抚司的标兵营,标兵营是苏默的亲卫部队,编制三千,选用的都是健勇的老卒,是那些不能当上军官的老卒集合起来的强力部队。 而且具是披板甲背强弩,手持长刀利刃个个勇猛凶悍,且训练有素,在苏默手下,如臂指使三千人如一体。 可以说,有这三千人在,苏默带着身后这帮子小弟就敢正面和陈谷涵冲突。 只是……现在看起来,就连这些人也要撤离天津了。 板甲闪闪发光,作为帝党一系兵马的标志性装束,一直没能大规模武装板甲的边军和京营对此可谓是红眼得发狂。他们只能够通过高昂的代价贿赂,偷买来小规模武装自己的少数亲卫。却无法更多的获得这种防御性能优异,在这个时代几乎无法攻破的甲具。 实际上,因为要负担湖南,贵州,河南三个地区的大部队的大规模武装,天津卫这边也只能紧紧地抽调了一些来装备天津的部队。 整个天津有的板甲,装备上的不超过五千,库存也不会超过一千。这五千人里头,三千是在苏默的标兵营,其余两千便是又在卢象升的手中。 此刻,至少四千余副板甲被码头上的有心人一个个数了过去。 看着这些闪人眼花的板甲,码头上不知多少人看得眼馋,大呼可惜:“就这么丢到了东江镇,真心疼啊……留下来给我多少?” 尤其是程炳钦,这位已经换了便装的曾经户部分司主事看着,双目通红。 此时重庆城。 安梓手握着一柄长刀,这显然不是彝族特色,而是一柄十分正统的唐刀,由苏氏武器厂制作的精品。 而今,背后依靠着苏氏钢铁厂,在大量钢材的基础上,无数钢铁变成优良的兵器进入了身在重庆的湘军,以及被誉为贵州彝人誉为圣人般的安梓的部队。 安梓已经成了贵州宣慰司同知,同时,水西地区也即将改土归流,他的部队将渐渐成为贵州的地方军。 再加上安梓和苏默暧昧的关系和救了王三善一命的大恩。整个贵州,安梓已经成了和王三善并肩的人物,统领湘军的宋大壮资历还太浅,更多时候他听从了当初苏默的嘱咐,有事多问王三善和安梓。 宋大壮更多的听了安梓的话。 此刻,宋大壮就站在安梓面前,听着安梓平静地道:“随我去杀人吧,先杀内贼,再锄外敌。” “内贼是谁?”宋大壮问道:“我即刻点兵。” “张正蓬。”安梓缓缓道:“杀了张正蓬,解了四川的官军。无制肘下,再攻重庆。” 三日后,张正蓬死,四川官军被王三善所安抚统领。 十日后,重庆告破,奢华明,安彦雄,奢延等叛军首级高挂。西南叛乱平静,七日后,大华启兴四年的九月,朝廷终于收到了这个消息。(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国贼胜福王薨 古北口关城。 拄着拐杖的齐老四扛着血迹斑斑的长枪,默默地看着一支兵马远去,呸了一声:“该死的西狗,一群卖国贼!” 关城上的其他人听了齐老四的话,都是沉默,没有再说。他们只是看着那些兵马,眼中尽皆流露着鄙夷的神色。 这支兵马就是来自山西的陆禅所部。 “来了这么些天,带了那么多兵马!明明可以及时赶到,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沉默没有支援。明明有几千大车的东西,却不肯给一点和建奴血战的伤兵用。这些,还是我们朝廷的兵马吗?”一个愤怒的儒衫男子冲着远去的大军怒吼。 这位儒衫男子本次科举失利,绕着燕京一路游历至此,此次和建奴交战,他也献献计献策,亲眼目睹了陆禅冷漠古北口的事情。 “几千的大车,怕是整个晋商都出动了。就为了一万七千兵马的军需?怎么都足够了,却不愿救济袍泽!” 儒衫男子恐怕一辈子也想不明白,大车里头根本没有带行军打仗要用的伤药,粮食倒是极多极多,但在陆禅这里,却只够自己所部一万七千兵马的使用。 他准备了十万石粮食,却不是自己用的。 古北口外,满满原野。 关外驻扎着建奴的主力,五千女真精骑已经攻破过古北口关城,但对于已经被打穿的古北口长城防线,建奴却并未再度发起进攻。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以至于都没有直接将大军进入关内,尽管他们随时都可以,而且能够劫掠富饶的京畿地区。 这似乎和预想到的建奴动向有些不一样。 而事实上,建奴就是这么老实地错过了祸乱燕京的机会。似乎,他们还真怕了窝在燕京城里不敢出来的三大营,而那些兵马,连敢上城墙的都没多少。 一切都在陆禅赶到关外的时候揭幕。 两军对垒,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只不过,两军高层似乎都是分外惬意。 建奴固山额真布尔哈望向远方列阵缓慢的大同镇边军,嗤笑一声:“连个样子货都算不上。这些汉人,争权夺利倒是极其厉害,这一次,也不知他派了多少健壮的努力!” 其他女真将领温言,都是大笑:“就是最出色的男人做的军人,也都只能用来奴隶!” “不。他们最出色的男人连奴隶都不够资格,下不动田还只会内乱!” 建奴军队充满了自信,而大同镇这边的兵马,却排兵布阵才刚刚完成。 整个军阵缓慢地朝着前方运动,而后方,却有无数军官在那嘶吼,竭力维持着走个几十步就要重整战阵的汉军。 女真军的笑声更大了,面对三倍于己的汉军,女真人的选择是主动进攻。 五千女真军开始动了,他们没有正面进攻,而是向着侧翼绕去,一个劲地绕着,不断用箭雨撩拨着汉军的军阵。 及至近了,女真人也渐渐发现了惊喜的事情。 “这些汉军,都是些老弱。全部都是五六十的,还有些孩子女人!杀过去!” 女真军爆发了冲锋。 陆禅在一排排板甲闪耀的亲卫护卫下在军阵的最后方,甚至还略微脱离了军阵。 看到这一幕,他闭上了眼睛。 但很快又睁开了,他后命令自己的亲卫队保护着自己后退,四千多人的亲卫家丁部队保持着最强硬的军阵,无论是冲击过来的溃兵还是偶尔跑过来的建奴,都一一斩杀。 而此刻,一支女真军欢呼了起来。 他们捕获了汉军的后勤,足足有十余万石粮食,无数堆积的武器,寻常的盔甲。近万人俘虏,尽管其中大半都是老弱妇幼和平民。 两个时辰后,退了很远将大部分溃兵都收拢起来的汉军又有了动作。 “开始进攻吧。这些溃兵也都派兵杀了,越是惨烈,这功劳才越宝贵!”陆禅冷声道。 面对汉军的进攻,早就收拾好了所有战利品的女真军欢畅大笑。 一员年轻的牛录跃跃欲试想要进攻,却最终被固山额真布尔哈阻拦了:“将那个不驯服的蒙古部落的人丢出去,一千多个脑袋,就当是十万石粮食的钱了。我们走!” 五千余女真军呼啸北上。 汉军加速了进攻,陆禅的亲卫营首当冲先,装备着板甲的汉军扑向了一千余蒙古人。 “得女真首级千余,逼退建奴于关外!大捷,古北口大捷!” 一起快马直入京师,燕京城内,满城欢呼。 解除了北方的威胁后,枢密院再对比安梓如此肆意妄为,自然是震怒无比。 “堂堂一省巡抚,竟然死在了乱兵之下,这个借口,谁能信,谁能信?”西府枢密院会议上,枢密副使石方宇愤怒地拍着桌子:“朝廷地方大员,万人护卫下,能够被区区一个围攻城内的叛军给暗杀了?亏他们找的好借口!” 石方宇根本不再掩饰,直接将嫌疑指向了提交奏章的王三善和安梓以及湘军将领宋大壮。 当然,在石方宇这个传统的文人眼里,他对武夫是不屑一顾的。能够看入眼的,也就手握着重病和少数民族身份的安梓,以及世阀阵营中的叛徒王三善。 “内里绝对有阴谋,此事,必须彻查!”石方宇怒喝道:“兵部有司联合三法司,应当立刻派员彻查。至于重庆解围的大功,哼,谁是功臣谁是逆贼,朝廷绝不会薄待任何一个功臣,但国家法度在,却决不会容忍任何夺功违逆之人!” 此刻,枢密院都承旨也沉声道:“如此。枢密院应当立即下令禁止西南方面任何兵马开始调动,直至等到朝廷法司彻查完毕!” 朱瑱沉吟着,他没有说话。西南此事,相隔千里。就算是真相,经过这数千里的距离后也不知道歪曲成了什么样。而且他的根基在山西,对西南的消息实在是一窍不通。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对此事的判断失去了足够的准确度。 朱瑱性子谨慎,委实不能想象斗争之中,竟然会发生汉朝那样的生死相搏。华朝的文官政治已经相对成熟,搞得人家落马以后罕见有继续攻击人身的,除非彼此之间有生死大仇,不然官场之中奉行的也有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说法。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天下无敌。就连苏默,不也这一次吃了大亏? 朱瑱有些游移不定,他看向了周琦。 却见周琦此刻脸色分外冷酷,道:“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们难道还要容忍?哼,她安梓王三善的确手脚做得干净。接着一场攻城重庆的大战将那些知情人全部送死了七七八八。但天道不孤,总有那仁人志士站出来指证。现在,我手中便有四川巡抚衙署官吏,以及侥幸的逃生官兵这希尔证人。此事,必须严惩。现在,首要勒令云贵总督蔡复一负责好本辖区,决不能让西南的兵马再有异动!” 朱瑱心下一个咯噔,看着三人望过来的目光,都是熟悉的人。但一瞬间,他却有种分外陌生的感觉。这还是曾经谦谦有礼的士大夫吗? 如此严厉的举措,难道……是他朱瑱落伍了? 朱瑱没有沉吟,只是沉默。 良久,朱瑱这才道:“用印吧。” 枢密院下令,命蔡复一率兵进入重庆监视“一干功臣”。 当然,这是枢密院的密旨上所写的。在朱瑱的强调下,表面的功夫依旧是由蔡复一作为高级官员,负责对平定奢安之乱中的将官功赏过罚。 但…… 蔡复一带过去的兵马委实有些多了点,蔡复一作为云贵总督,不仅是西南的最高军政长官,同时也拥有汉夷官军土兵总计十万。 这一次,密旨上是明明白白地说着,要蔡复一全部调过去! 京师这地方,虽然枢密院政事堂这样的两府所在,朝廷衙署,看起来神圣无比威严令人敬畏。但说白了,这里头待的还是人。 只要是人,就有各种各样的可能。 若是说燕京是个大筛子,而枢密院和政事堂就是筛子核心的地方,恐怕谁平民百姓们怎么也不会相信。 但实际上,就是如此。 蔡复一调兵监视平定奢安之乱的有功之臣。 枢密院的公文刚刚从朱瑱的大印下落了下来,但稍待不过一个时辰,燕京里头居于顶峰的那几个权贵就得到了消息。 这里头包括华言徽,他主持的皇城司近日的活动突然显得十分消停。只是对消息依旧敏感,枢密院的消息传出来后,华言徽也在和其他权贵差不多的时间得到了消息。 而且,华言徽得到的还要更多。 他知道,政事堂很快就会副署了。 这就代表了东西二府的集体意志,尽管上面没有文国权的名字,而后者,近日来接连都在告病休养。 “古北口胜了,陈谷涵的兵马也到了山海关。调转回头随时就能占了天津,这天下……难道真的要变了吗?”华言徽轻叹一口气。 他忽然想到了华仪柳,只是稍待他就摇头:“竖子耳,为皇位,能不算一个献帝都是托福了。” 福王府。 华仪柳目光阴沉,看着人来人往的福王卧室。福王拖着病体,终究是暮气沉沉了。 这些都是太医院的太医,按说是这个年代水平最高的医者了。只是……靠他们…… 华仪柳的脸色紧跟着也沉了下来。 忙忙碌碌一直到了半夜,最终,才在一个太医无比惶恐的话语中结束:“殿下……他……” “世子……准备后事吧。” 大华启兴四年九月十六,福王华玉润,薨。(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启兴帝驾崩 华玉润的葬礼华言徽没有出席,他去了文府,见到了养病依旧的文国权。 两人见面,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紧接着,陆府门前更加热闹了起来。只是身为堂堂亲王和帝国副相华言徽和文国权两人门前却已经可以用车马零落来形容。 大华启兴四年九月二十,大朝会。 这又是一次沉闷的大朝会,谁都以为会想寻常那样走过场。一个个高官们出列,将早就处理好的事情上奏,然后由天子准奏。 出列的官员身份由高到低,一个个来,最终到了两府八相这边。 周琦,石方宇,谢如轩,顾明,任国谷,朱瑱,陆慷一个个上表奏事。 轮到次相的任国谷的时候,他出列道:“两府八相有缺,东府政事堂少一副相。现今局势纷乱,臣等请陛下择选良材入选东府,以补国事。” 任国谷说得很简洁,众人对这里终于也起了一点关注。尽管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但真正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还是瞪大了眼睛。 宰执之位,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今日,就又有一个人可以实现了。 消息灵通的人都顶住了文班中的福建巡抚陈霞,看着这位面色微带笑容的中年男子,所有人情绪复杂。当然,这些人都是养气出色的老油子了。这个时候,当然是修身养息出神入化了的。 所有人肃穆地看向前方,静静等待着天子的回复。 却不料,天子抬了抬眼皮,道:“任爱卿此番发言有些急切了。还是听听文爱卿怎么说吧。” 在大朝会这边,越是身份高的人越是往后。尽管让人推后发言是认同他身份高的看法,但这。。。天子竟然打断了次相的发言! 打断了朝廷中,排名仅次于朱瑱的次相,天子什么时候这么强硬了? 所有人莫不是肃然,尤其场内一些官员,更是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天子,这是终于要雄起了吗? 顺天府府尹谢静河,刑部侍郎李绩和,工部侍郎欧阳易,大理寺少卿乐宗,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梁凌毅纷纷看着天子,又是看向华言徽和文国权,枯死的心开始萌发。 任国谷显然也很有些出人意料,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也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看向天子。 天子的回应是无比严厉的目光,随后,看也不看他,直接看向文国权道:“文爱卿,该你了。” 全场这个时候似乎才真正关注到,前阵子久不上朝的文国权此刻竟然也位列朝班。 文国权神色肃然,看向左右,一派当朝执政的风度。手执笏板,文国权出列向启兴帝道:“臣启奏,御林军守卫宫城要害,锐士三千,却久无训练多有荒废。如此,请天子择一得力人选,为陛下操练御林军。或增选兵马,或删减劣驽。乃至扩充御林军以便防卫京师!” “文国权,你这是干涉职权!”文国权说罢,周琪便愤然怒喝:“这是西府的职权,你此来打扰。是要坏朝廷法度吗?” 文国权神色不动,淡淡地回应:“朝廷法度便是忠君之事,再者,御林军直属天子,何来归属枢密院之事?况且人事之权,向来为天子独断,由东府佐议。真是不知道周相公所言,从何而来?” 石方宇任国谷都想要开口,却不料启兴帝竟是接着就道:“那你推荐何人?” 文国权道:“衡王殿下在书院曾学习军略兵法,又在河南平定打乱,洛阳开封一战,皆是威名赫赫。故而,臣奏请陛下以衡王殿下为御林军统帅,负责编练兵马,充实国防。” 此刻,任国谷再也忍不住了,冷哼道:“文相公。此事政事堂未有听闻动议,恕我不能副署!” 政事堂不予副署,就等于程序上失去了最为关键的一环! 但紧接着,却听启兴帝悠悠道:“那朕就下中旨,任命了罢!” 陆慷老神在在,朱瑱眯起了眼睛。 此刻,周琪看向文班七品序列。 一人出列道:“陛下,臣为兵部科郎中……” 华言徽看过去,冷冷道:“兵部科什么时候能够跨越六部枢府,直接封还天子对将领任命之权的旨意了?” “臣,接旨!” 华言徽重重一拜,所有人莫名地感觉。这燕京,要变天了。 紧接着,让他们更加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梁凌毅直接竟然是跨越序列,又道:“陛下。臣弹劾福建巡抚陈霞私通西洋夷人,私通外国,购置红衣大炮,图谋不轨。请陛下准许乌台彻查!” 紧接着,梁凌毅洋洋洒洒将证据证人全部列了出来,顿时陈霞脸色苍白,却双目血红地看向梁凌毅:“血口喷人,你这是污蔑大臣,信口雌黄!” 朱瑱张了张嘴,有些感觉这个世界疯狂了。 大朝会,这从来就是将所有已经定好的事情拿出来说的啊。 只是,谁也想不到,帝党一系竟然会在这里发难。而恰好地有利用了在场的书签文武百官,整个京官面前,就算权臣再能耐,也不能再众目睽睽下如何! 甚至,天子连中旨这样绕开程序正义的东西都出来了! 见抵挡如此猖狂,世阀一系哪里还能忍得下去。顿时,吏部尚书董新舒,户部尚书陆启楚,兵部尚书周祜……工部尚书梁振,都察院左都御史梁振,大理寺卿丁仲虎,鸿胪寺…… 一帮子位列高品的大官儿们纷纷炮轰了起来,场面激烈,让下面人恍惚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面对乌台高官的谈何,陈霞知道,这一回,只等着走程序的执政之位是要泡汤了! 果然,任国谷没有再出列奏请。 及至闹腾了了一会儿,所有人看向陆慷。 陆慷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看向天子,目光有种淡淡的嘲讽:“陛下。福王薨逝,老一代的皇族凋零。这里,有一份福王殿下的遗书,臣下这就念念吧。” 念念吧…… 竟然都不需要天子同意,直接就开始念了:“先帝时,国嗣艰难,储君不稳故山河动荡,政事难顺,国家拖累……” 所有人看向天子铁青的脸,又看看陆慷神色淡淡的模样,所有人不由叹气,这是干上了啊。 对着一个男人说他生不出儿子你的家产我来帮忙代管,这估计谁都不好受。 但偏偏陆慷就这么干了出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地借用了死人的名义。至于这是不是福王自己说的,谁在意呢? 果然,随着陆慷说下去,世阀一系所有官员们都是微微笑了起来。局势,果然始终在他们手中。 及至最后,陆慷念吧,道:“请陛下,立储吧。东西二府已经意见一致,既然衡王殿下要操练御林军辅佐陛下以军务,臣等意见是以福王殿下华仪柳入詹事府辅佐陛下以文政。” “就这样吧。诸君以为如何?”说罢,陆慷背对天子,面朝文武百官。所有人这是第一次在殿上看到陆慷这么正对着所有人,目光炯炯,成足在胸。 六部两院四寺七佐,数十高官,百数勋贵,千数京官看向天子,或许也是看向陆慷,齐齐拜倒:“臣等附议。” 只余下华言徽,文国权,谢静河,李绩和,欧阳易,乐宗,梁凌毅等人孤零零地站着。 良久,天子这才干笑道:“就如……首相所言吧。” 说罢,启兴帝站起身,似乎要在高台上俯视一下陆慷找回平衡,干巴巴道:“十月就是朕三十生日,朕不打算在深宫过了。就去西苑吧,与诸位爱卿共度吧。” 说罢,启兴帝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一步一晃地退朝了。 文武百官拜首,徐徐退却。 陆慷高昂着,活像一支都胜的斗鸡。 此次入宫前,他已经收到了消息。陆禅大胜,兵马即将入京。 说西苑也许大家迷糊着不知道是哪里,但说另外一个名字,大家就清楚了,那边是:中南海。 燕京城内紫禁城西侧的北、中、南三海合称西苑。是皇室主要的御苑,是帝王游息、居住、处理政务的重要场所。北海,面积最大,总约70公顷,占全苑一半以上。布局以池岛为中心,环池周设建筑。在东南堆有琼华岛,岛上建有广寒宫成为全园的构图中心是全园的制高点和标志。岛上还有悦心殿、庆宵殿。在山北沿池建有二层楼的弧形长廊,北岸布置几组宗教建筑,有小西天、大西天、阐福寺、彩色玻璃镶砌的九龙壁等……南岸和北岸还有濮涧画舫斋和静清斋三组小景区,是北海的苑中之园。 启兴帝这态度让大臣们心下颇为怪异,看起来,还真就是寻常百姓过生那样,将自己家里最好看的地方拾掇出来,邀请亲朋好友同事同年过来庆贺。 但天子孤家寡人一个,华言徽被收拾得这么惨,亲信几个看起来好日子也到头了。果然,在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梁凌毅坏了陈家家主的好事后。他迅速就遭到了六科廊的围攻,梁凌毅被剥落得连最后个官身都剩不下。在短短数日之类就被贬斥成了琼州府知府。 而寻常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怎么也得是个布政使按察使吧! 这是贬斥。 随后,顺天府府尹谢静河被撤职,刑部侍郎李绩和被罢官,工部侍郎欧阳易侥幸致仕,大理寺少卿乐宗身陷牢狱。 而华言徽要编练御林军,甚至都买不到军粮和兵甲! 这个时候的天子对办庆典的欲望更强烈了,显然,天子打算妥协了!陆慷这么想着,悠然地赴宴。 皇帝的生日庆典还是很热闹很欢欣的,一切都喜庆无比。皇家在天下各处有无数皇庄皇商,尽管没了税监收税,但同样也因为大量太监失业而得以开支节省,故而皇家的内库一直以来都还是颇为丰裕的。就算一次性拿出了三百万两,但想要办个庆典还是很轻松的。 宫人们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一应大臣入了西苑后,一切都井井有条。 最后是看戏,天子喜欢看戏,其实也就是杂耍和戏曲。 而让所有人陆氏一系感到得意的是,天子为了表示自己对首相的尊重,竟然扶着陆慷和自己并列坐着看戏,而其他人,就三十朱瑱,也要离着好几步的距离。 “罢手吧。”启兴帝说着:“华家三百年正统,终究不会有权臣的好结果的。” 陆慷只是微微笑道:“陛下。这天下,早就不是一个人的天下了。” 随即就是良久的沉默。 陆慷还只以为是华言殊在沉思。 却不料,良久过后的是惨笑。那种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惨笑,只听华言殊呵呵呵地惨笑了起来,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突兀地站起了身:“但这天下,也绝不是世阀的天下。是万民之天下!陆慷,你想要夺天下,绝无可能!” 陆慷惊愕地瞪眼。 却见,华言殊嘴角流着血,然后漠然地看着陆慷,却是缓缓倒在了陆慷身上。 “陛下……陛下……” 华言殊抬头仰望,直至听到华言徽怒吼着咆哮着:“陆慷,你对陛下做了什么?快传太医……” 华言殊闭了眼,只感觉三十年来的沉重从未这么轻松过。(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天雷之怒 华言徽的倒下让整个场内瞬间寂静了起来,所有人呆呆地看着口喷鲜血倒下的天子,莫不是震惊得难以言表。 就连陆慷,也是惊愕地手足无措,数十年的养气功夫在这一刻见崩裂。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由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陛下……陛下这……” 及至华言徽冲了过去,愤怒地指着陆慷,所有人这才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首相……竟然逼得陛下气急攻心了,如此吐血惨白,若是陛下崩了……” 所有人听到这一个猜测,更加天旋地转了。 陛下要是崩了,那还不就是首相逼死的? 陆慷,竟然逼死了一位帝国皇帝,他逼死了帝国皇帝…… 他害死了帝国皇帝! 所有人看着眼前这幕情景,甚至都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天子会突兀地在和陆慷争吵了几句后,就被气得吐血身亡。 华言徽愤怒无比,扶起华言徽,怒吼着道:“李荡山,给我出来!陆慷,你逼死了皇兄!” 随着华言徽一声怒吼,值守此处的李荡山顿时带着数百御林军将士哗啦啦地冲了过来。 甚至有那文官挡了道的,直接就被推开推倒。 愤怒的文官刚想要怒喝,但看着明晃晃的板甲和刀枪,所有人明智的选择了噤声,呐呐不言地看着这幕场景。 陆慷拍了拍身上的血迹,看着双目已经被华言徽缓缓合上的启兴帝,心中混乱过后,他强自镇定了下来。 “陛下病了,却不是我的过失。衡王殿下,你意将弑君的帽子扣在我身上,只怕此间阴谋就是你为主宰吧!”陆慷紧接着道:“本官陆慷,现在以首相的身份宣布,即日起,京师戒严。陛下重病,其中定有隐情。清君侧,锄国贼!” 陆慷说罢,呼啦啦地又是来了一队兵马。 御林军中,竟然有一营的兵马叛变了! 华言徽心神巨震,历喝道:“随我护卫陛下,入宫城!” “杀出去!” 文国权此刻也是大喊:“国贼陆慷弑父杀君,今日要灭口叛乱,诸位忠臣义士莫要误了节义。跟随陆慷此等叛贼,是弑父杀君的罪行,诸位大华子民,大华臣工,随我护卫陛下,速速撤退到紫禁城。陆慷,你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其罪不赦!” “随我杀出去,护卫陛下啊!” 大华三百年传承,这天下姓了大华,终究还是有那忠臣义士在文国权的呼唤下,发出了嘶吼。 毕竟,所有人都看见了。在戏台之下,只有陆慷和文国权并坐。 但突兀的,皇帝和首相爆发冲突,那几声怒吼,几声“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更是让所有人呆木。也正是说了这一句话,启兴帝才会突然口喷鲜血,昏死倒地。 这里头,就算是在迟钝的人也看得出来了,是陆慷逼死了华言殊! 一个弑君之人,这能是合格的首相吗? 他而今清君侧,只怕才是真的要谋反吧! 既然是谋反,他们这些吃着华家三百年粮食的士大夫,难道能冷漠吗? “护卫陛下,平靖陆慷谋反!” “弑君之贼陆慷,我与你不共戴天!” 一帮子文官呼喊了起来,都是跑向了华言徽,义无返顾地跟着只怕已经死去的天子过去。 皇室正统,正是如此! 噗嗤…… 突然,一名冷脸的御林军军官将一个想要逃过去的文官斩首。鲜血喷涌,腥热的气息让所有人战栗。 至此,这位御林军军官这才摘下头盔,朝着华言徽跪拜:“拜见家主!” “敢有投靠逆贼者,统统杀了!”陆慷怒喝:“传令,让我儿带兵入城。清君侧,定储君。让这天下人明白,民心所在才是正统所在。华言徽挟持陛下,造谣污蔑中枢,此獠才是那窃国之人。捉住华言徽,升官三级,赏金千两。杀过去!” 陆慷一声令下,这一营叛乱的御林军也跟着冲了过去。 西苑之中,顿时沸腾不已。 文武百官,纷乱如麻。但此刻,随着陆慷这一命令,局势混沌终究有了一点清晰的模样。 刚刚还是天子带着文武百官看戏,此刻就变成了陆慷坐在原本天子的位置前面,对着一应将卒文武发号施令。 所有人显然都没想到陆慷一直筹谋着的清君侧竟然会提前发动,而更多的人也想不到,陆慷竟然会弑君!那可是和杀父一个等级的啊! 好在,在所有陆氏一系的官员眼里,眼下的陆慷终于控制了局面。 陆慷,竟然有埋伏在御林军的钉子!在此关键时刻,一举发难,成功控制了西苑! “保国公华安澜,永城侯岑峥,汝南侯乐辉名,平伯成宁谡,成安伯赵任匡!”陆慷一口气年初了五个名字,看向五人,道:“诸位执掌京营,就莫要让他们出来乱了京城秩序。京师防卫,就交给大同镇总兵吧!尔等要是想要立功,立刻拣选兵马随我攻城!” 这个时候,谁也没提边军不许入京的规矩了。 五名勋贵彼此我望了一眼,眼中纷纷冒出了火花:“吾等,这就去整顿军务!” 接着,陆慷看向两府。唤来任国谷,周琦,石方宇分别主持东西两府事务。 混乱之中,朱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谢如轩,顾明,王群宪,沈宣齐齐闭门不见客。而且,他们几人竟然居住在同一条街上,于是几家亲卫直接将整个街道封锁武装保护。 对此,陆禅所部还余下的两万余边军入京后,到也不敢去撩拨。毕竟,能够被世家之主带上燕京戒严的,都是战斗力强悍的精锐。 只是,尽管陆慷反应不慢。御林军也尽快追了上去,但华言徽还是带着启兴帝以及一帮子帝党臣工逃入了紫禁城。 紫禁城是皇宫内城,在古代,这就是第二条防线。而且是更加高深,更加防御设备完善的内城。 紫禁城城高墙厚,御林军也是皇帝掌握着的最后一支强力兵马。此刻听闻陆慷弑君,一干御林军将士自然是悲愤无比。 他们都是铁杆的帝党,而今陆慷连皇帝都敢杀了,他们这些为皇帝卖命的,还能有前途吗? 唯有死战罢了! 好在,华言徽统领御林军后,麾下将官率兵有素,很快就整顿好了兵马。 四千余御林军将士护卫着华言徽,文国权等将官将宫城锁好。滚石檑木热汤箭支强弩板甲,宫城里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一一准备了齐全。 就连粮米柴油酱醋茶之类的储备也有。 紫禁城采买这是外臣不得而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每日来往宫城的巨额车队中,竟然夹带进了打守城战的战略物资。 看到了这些储备,立在紫禁城承天门上的华言徽大大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陆慷也紧急在召集了能够召集的文武百官,然后拉着战袍还未脱下的华仪柳,匆匆套上了一身黄袍后,陆慷执起华仪柳的手,高高举起,道:“陛下为国贼所挟,生死不知。如此国家危急之刻,吾为首相,推华仪柳为储君监国,代行天子之权!” “我等请福王殿下为监国,代行天下之权!” “我等请福王殿下为监国,代行天下之权……” 一干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唯独陆慷没有跪,他高声大喊道:“请监国授我平章国重事,位宰相之上,平叛华言徽奸逆!” 华仪柳此刻有些战战兢兢,涩然笑着,他的兵马,全部都在京营里面根本出不来! 环顾大同镇的陆氏私军,华仪柳深吸一口气,高呼道:“寡人……授尔平章国重事,位宰相之上,平叛华言徽奸逆!” 华仪柳甚至一字未改! 得了话,他又让人拿出了一个皇帝放在西苑的天子之宝印玺,盖上。尽管谁都知道这不是正式的玉玺,但所有人看着这印玺盖上,纷纷高呼。 “平章国重事,平叛华言徽逆贼!” 陆禅两万余大军入城,随后京营兵马被锁。整个城内,加上周家,陈家的私兵,差不多三万余人兵马在城内横行。 甚至,还有那三大营的兵马直接投靠了陆慷。 清君侧的旗号一出,眼看着燕京落入了陆慷手中,所有人也纷纷激动了起来。数万兵马云集紫禁城,承天门前,华言徽看着漫无边际的敌军,毫无惧色。 陆慷立在承天门前,身边是数万大军列队。 “华言徽,你已经无路可逃了。现在,若是你快快将陛下的遗体教出来,还能保住性命。若是不然,大军攻城,你将死无全尸!”前头例行一个喊话的小将。 回答他的却是百数弩箭攒射,华言徽高喊道:“陆慷你这弑君杀父的狗贼,身为帝国首相,你竟然敢带兵叛乱。所有叛军将卒听着,跟随陆慷,只有族灭九族的下场。而今朝廷援军在即,尔等莫要自误!” 此刻,陆禅翻身下马,一身上等山文甲十分漂亮。披甲持锐,陆禅放肆地朝着城头上大叫道:“朝廷援军?中枢不是里面那些屋舍,中枢就在此处!就在我们身后,朝廷,我们就是朝廷!你要的援军,是叛贼苏默的援军吗?哈哈哈,苏默此刻远在东江镇抱着他的美人去了。华言徽,你现在觉得,被好兄弟背叛的感觉如何?方言千里外,哪里还有你们这叛贼的援军?” “千里之内,天上地下,谁能救你?”陆禅大喊着:“我麾下三万虎贲,四面围攻,你能坚守几时?来人,给我将御林军的家属押出来!” “城内的御林军将士都给我听着,跟随叛乱,那是要夷灭九族的!尔等若是继续顽抗不理,莫要怪我先行将尔等九族尽诛!” “再行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吾手中兵马三万余,你们负隅顽抗,还等着谁来救你吗,这天下,还有谁能救得了?” “是苏默哪个乱臣贼子?我京师雄兵十数万,四城高耸,防务尽在我手。就算重庆叛军飞跃而来,你们觉得,非十月之功,谁能攻克燕京城?城内叛军们,速速投降!” “这天下,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就当陆禅大声吼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一声惊天大吼爆开在了崇文门外。 轰隆…… 犹如天雷之怒。(未完待续) 大结局 一声轰鸣,整个燕京城百万百姓全都被震惊到了。 十门红衣大炮,一字排开,在崇文门八百步外朝着城墙轰击。依次炸开的轰鸣将整个古老的燕京城震向,犹如天雷般的声音让所有人无不震撼。 尤其是这个关键时刻,陆禅刚刚那句话的声音瞬间被全部掩盖了。满燕京的人都恨不得擦一双翅膀飞上天空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在崇文门上的守军,却是清晰可见地看着一字排开的红衣大炮,对着城门上轰击。 崇文门是京师水路要冲,这也就意味着这里可以运船。再加上从天津到燕京,有一条运输量并不大的合,恰好可以快速地将大炮从天津运送到这里来。 而今,苏默立于红衣大炮后百步外堵着耳朵。身后,是阵列俨然的三万大军,其中有天津编练的处的一万余可以上战场的新兵,三千天津宣抚司宣抚使的标兵营,以及东江镇一万三千人的精锐。 其中大半炮手便是出自东江镇。 “继续开炮,轰击城墙!”苏默继续下令。 轰鸣的炮声由此继续炸开,神兵天降般的苏默从天津急行军到了燕京。一路上,苏默直接扣押大笑船只百姓良民,竭力封锁消息,终于在燕京城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摆开了大炮,轰击燕京城。 而此时,距离天子暴毙,陆禅入城还不到短短的七日。 此时紫禁城,华言徽高声大吼:“朝廷援军来了。天子援军来了,是苏默!是苏默的红衣大炮,红衣大炮千步之外裂城摧石,区区城墙,根本挡不住天子的援军。红衣大炮是上天给的武器,是上天也认可了陆氏、周氏、陈氏等世阀叛乱的授予天子的武器!天子,是上苍之子,上苍垂怜,有如此神器助我。诸位将士,待我们坚守皇城,看小丑如陆氏父子仓皇如狗!” “使我们的援军!” “如此天雷,是上苍给的利器。是上苍惩罚陆氏等叛贼的利器!” “这是上苍要讨伐陆慷这些叛贼!” …… 御林军顿时欢呼,紫禁城内,所有人尽皆高声大喊,士气沸腾。甚至,就连城下那些被押过来的御林军家属也不怕了:“我们都是被上苍祝福的,陆氏叛贼,上苍所唾弃,你们再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陆慷,任国谷,周琦,石方宇,陈霞,陆禅以及陈益古等世阀主要人物看着这一幕,纷纷都是呆住了。 陆禅忙不迭跑去了南城,却见南城破开了一个一人宽的缝隙。大炮轰击下,一直以来没有怎么整修过的南城城墙竟然被轰塌了! 陆禅整个人的骨头都仿佛被抽空了。 “天降神器,此天降神器……竟然是要来轰杀我们的……快跑啊!” 陆禅一阵头晕,这一悲呼下,身边竟然呼啦地逃散了无数士卒。他们本就是边军士卒,家里离燕京不止千里。此刻被带过来~经历一次建奴对决,又过来参与帝国叛乱。这对于小兵而言,压力实在太大了。 尤其面对眼下这个场景,所有人更是丢下武器呼啦啦地就跑了。 至于城头上的兵马,竟然是早就逃光了! “王师入城!”苏默举起了右手,轻轻地往前一挥。 随后,三万大军开始整装出发。 城门缓缓打开,几个战战兢兢的守门士卒满脸惶恐。没有人注意他们,也没有人欺辱他们。 大军坚定地入城,三万板甲鲜亮,刀枪锋锐的大军入了城内。 此时紫禁城外,所有叛军士卒早就作鸟兽散。陆慷,任国谷,周琦,石方宇,陈霞,陆禅。保国公华安澜,永城侯岑峥,汝南侯乐辉名,平伯成宁谡,成安伯赵任匡。任礼部尚书陈桑,吏部尚书董新舒,户部尚书陆启楚,兵部尚书周祜,工部尚书梁振,都察院左都御史梁振,大理寺卿丁仲虎…… 无数帝国高官听着三万人整齐划一的步伐,脑海里回想着全部都是大炮攻城,轰踏城门的震惊。 所有人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怀,呐呐无言地看着这一幕。 最终,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噗通一声昏死在了地上。 很快就有家奴哭丧着拖回了家主,陆慷陆禅父子周围,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死寂无比。 “败了……”陆慷惨笑着:“苏默,好算计!胜过苏护多矣!” 说着,一直以来精辟充沛极少有过生病的陆慷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陆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去接住,直至到底后,这才木然地扶起自己的父亲,随后看向脱了衣甲,看了一眼身边一些忠心耿耿的亲卫,惨然道:“都脱了军服,各自逃命吧……” 是日,刚满七天的叛乱被苏默扑杀。 陆慷身着白色单衣,服用鹤顶红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而陆禅,终于勇猛了一把,却是死在自己的亲卫手下。几十个想要拿陆禅首级作投名状换军功的将卒将他首级砍下,结果自己内部也爆发了乱战,最终陆禅首级到苏默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原先英勇的模样,只能勉强分辨出是其面貌。 燕京的叛乱被扑灭,帝国高官十之七八被扫荡了干净。 与此同时,书院一大帮子曾经的致仕高官紧急赶赴燕京。苏默和华言徽收拾着燕京局势,文国权出任首相,孙承宗紧急赶到燕京主持西府事务。 除此外,曾经担任过吏部尚书的穆伟被文国权举荐进入东府,成为副相。陆氏的清君侧案中并未卷入进去的顾明,忍让担任副相协助国务,同样也没有波及进去的还有沈宣,柳道尘,王群宪补入六部,主持六部部务。 其中王群宪亲自去了六科廊,将所有给事中们全部裁退,重新开始选任。 当然,这些原官员都很清楚,等到书院的人马赶到,他们能够留任下去的可能极低。只不过为了平稳局势,他们并没有被开刀罢了。 他们没有忘掉,菜市口这几天接连数十颗人头每天砍下,卷入叛乱的人数极多。苏默甚至杀人签名的时候都手软了,直冷嘲道:“燕京的肺痨经此一次,只怕是能都好了……” 民间土方子,用斩首的人头血可以治疗肺痨。 与此同时,西府开始发布命令,追回了此前蔡复一的命令。由宋大壮任命为成都总兵,王三善担任四川巡抚,纪皓然担任贵州巡抚。 与此同时,赢忠离任湖南巡抚,他带着从贵州返回衡阳的两万湘军进入了南都。对此熟门熟路的赢忠担任南京留守,负有临济决断之权。 也就是说,赢忠有了名正言顺的杀人执照。而此刻,河南巡抚黄道周命令驻扎河南的兵马进入荆州,监视江陵。 江陵的陆氏老宅声名将陆慷陆禅开革族籍,但依旧被兵马团团围住,不得不出降。 随后,华言徽和苏默派出十三路三法司组成的调查队进入各路和世阀有关的家族审查。十三路三法司的调查队搜出了数百万石的粮食,至少两千万两的巨额白银。 谢家,顾家,圣驾,柳家,王家侥幸逃过一劫,彻底放弃了世阀政治打算,损失惨重后,这才避免了横祸。 而一直横亘在京畿东北山海关最关键处的陈谷涵所部被迫放下武器投降。 十八门红衣大炮对准山海关,从未经过如此轰击的边军将卒在四路无援的情况下大批逃亡。 与此同时,东江镇向朝鲜境内发动进攻。训练好的两万兵马尽管战力没有多少,但建奴不知内情,惊惧无比,还以为真的有苏默的主力进攻了,于是忙不迭回撤,错失了进入山海关的机会。 大华启兴四年十二月,陈谷涵父子被斩。 大华启兴五年一月,新帝华言徽登基,年号崇武,大赦天下。封苏默为保国公,直隶总督。由此,苏默成为内外之中,最强势的权臣。 二月,苏默大婚,天子主持司仪。 大华崇武元年四月,直隶总督苏默借助查抄陆家,周家,王家的家产获得一千万两的军费率军二十万,由三路向辽东发动进攻。 因为查抄数目巨大,朝廷由此得到了较为充分的军费。于是苏默率军主力从辽东进发,又一路由水师在旅顺登陆,一路从东江镇进发。 三路围攻,至七月,苏默跨越辽河,三路囤积,安营扎寨修筑堡垒不再进发。朝中言官弹劾苏默谋逆,崇武帝怒斥,革去官身,永不叙用。 于是苏默耗费军费千万两,围困建奴长达一年之久,及至来年开春,苏默再度进攻,主力克复建州,辽阳。建奴遂灭…… 由此,东江镇为永镇朝鲜之军镇。 大华崇武三年,东江镇总兵宋大壮渡海进攻瀛洲,掠黄金三万两,大胜而归。苏默力挺之。 及至大华崇武四年,宋大壮于瀛洲再立军镇一万人,以瀛制瀛震慑东瀛,为帝国新一行省。 就在苏默打算辞职致仕的时候,打算带着家小去南洋玩的时候,崇武帝紧急召见苏默。在养心殿里,华言徽的脸色很不好。 说起来,前几年苏默一直都在外打仗,和华言徽相见的时间也只有几次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大朝会了。 故而,看到华言徽这么憔悴,心下竟然突兀地来了一个咯噔。 果然,华言徽挥退了所有宫女。 无疑,在扫清了世阀晋党后,天子可谓是百年以来帝国影响力权势最大,能力最强的天子了。 而苏默也几次听说,华言徽每次伏案都要到很晚才能歇息。今日看华言徽的脸色,苏默刚想开口,却不料华言徽一句话就让苏默呆住了:“我时日无多,就拜托你一件事了!” 苏默呆住了,不仅双目湿润:“时日无多?怎么可能,这崇武盛世都还没开张?” 华言徽苦笑,但紧接着就双颊通红,咳血了起来,擦干血迹后,华言徽道:“皇兄那么清闲都熬不过三十,我能活够三十二,也不错了。只可惜苦了云巧,却是一直没能留个孩子下来……” 苏默如遭雷击,又是储君的问题。 苏默直接问道:“那天下封王,老哥哥你属意哪一个?” 华言徽摇头,道:“皇兄说得好。这天下,不再是一家一室的天下,不是世阀权贵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但只要皇帝一日存在,这天下迟早就会再次大乱。所谓储君的问题何以如此血雨腥风,还不是皇权至高无上?我已无子嗣,只是不希望同族之人再陷残酷轮回。也希望这华家,莫要重复了末代皇族的悲剧。故而,这皇权无上的终结,就由我来做吧。” 说着,华言徽有点憧憬道:“其实我是佩服谢如轩,顾明,王群宪,还有国丈的。他们愿意放弃朝堂,打断了自己世阀封闭的道理,让国朝终于免去了世阀秉承的可能。这一点,虽然舍弃的利益极大。但你看看,这些年来。谢家,顾家,王家,沈家,还有一直都低调的柳家。这曾经的八大家里,虽然割肉了朝廷千万两之巨,但不依旧是保持了万世兴盛的局面吗?” 苏默低头。 华言徽失笑:“也对。夷洲大岛的开发,南洋千万桑田良田,这都是你带的好头。让世家的目光向外,而不是国内兼并把持国政。所以啊,你苏家,还有卢象升的常州财团,现在仇天柳心蕊的仇家柳家,谢世晋的谢家,云巧后头的身家,顾诗晓后头的顾家。这些,都是学着你的。你苏氏能够万世留存,我华家舍了这要命的至高无上,只退一步,难道就换不得一个万民万世敬仰?” 苏默叹气:“这当然可以。” “那你就娶了文暮雪吧。当然,过不久,她就要恢复本名华慕雪了。”华言徽促狭道:“慕雪可是大姑娘了,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别辜负了。其实,按道理,她要唤我一声皇兄。他本来就是先帝【启兴帝之前的皇帝】的女儿,只是那会儿宫廷太混乱太危险,才让文家养了起来。” 苏默愕然。 当然,华言徽拉着苏默爬到了桌子上,道:“你给我说说,谢世晋这厮,到底是怎么装女人,装了我们将近十年?到现在,竟然还娶了顾诗晓为妻。还有啊,顾诗晓、谢世晋三个儿子,一个姓顾,一个姓谢这两个我都明白。可为什么还要一个,姓了苏?你这干爹做的,都干妈了……还有还有安梓,那个彝女,为什么有一对双胞胎,你去贵州攻交趾,怎么还攻出了两个孩子……” 说着,华言徽畅然大笑起来:“罢了罢了。我们华家,在我手里,终于应该有个好结局了。这天下,我们退一步,只留着这万世敬仰吧。而我的功绩……也该一个,万世传唱,万世传唱!哈哈哈!” 华言徽大笑着,苏默也跟着动了感情,大声道:“这辈子,我中华屹立天下顶峰的功绩,足够我们,传唱天下了!” 苏默说罢,想要听听华言徽的反应。 只是,崇武帝坐在龙椅里,双目看着天外,缓缓闭上了眼。笑容,无比满足。 苏默呆了,无声痛哭。 翌日,皇后沈云巧拿出了遗诏。苏默成为顾命大臣,以不到三十的年纪担任帝国首相,将自己的妻子,长公主文暮雪登基成了女皇。 文暮雪登基为女皇,年号文康,在其任上,华家退一小步宣布,从此帝国事务,天子不再事事专断。在苏默的政策下,华家除了一层皇室贵族的荣耀外,渐渐剥离了权力,只剩下限制范围内的最高军事统帅权,以及名义上的国家最高领导人。 同时,娶妻文暮雪成为湘亲王的苏默也为让皇权稳固消减而不破坏百姓对皇室的信仰,采取了一系列平稳过渡的措施。比如依旧在书本上推崇尊敬皇室,但更多的从皇室立下的功绩出发,而逐渐放弃君权神定的一套。 随后,苏默改革科举制。实行分级科举。取得童生资格后,由省城监督,府一级官府录取无品级官人考取秀才,由巡按监督,学政主持,考取省一级八品上到九品下的官员。天下一级,在考取七品上的进士。同时扩充名额,积极推进乡镇机构设立。 完成了科举改革后,苏默改都察院为廉政公署,打击贪污腐败。随后,建立全国士绅大会,将立法权限交给皇室和士绅大会,由皇室主导士绅大会,由地方士绅参与士绅大会。 当苏默在四十岁正值壮年这一年里,他辞去了自己的首相之位,并且宣布,帝国首相,最长不得超过两任,也就是十年。 在苏默任期上,其入仕二十年,帝国由衰入盛,成为大华中兴最闪亮的名臣。此至于此时的苏氏集团稳步南洋地区控制,一个苏氏公司向西进发,天竺,即将沦为帝国的殖民地。 与此同时,苏氏旗下注资的一个小船对抵达了万里之遥外的美洲。 在整个大中华地区【亚洲】扩张略微有些饱和的帝国再次爆发了扩张的风潮。 大中华日不落帝国的版图初见端倪。 (全剧终)(未完待续) 第一章 穿越 殷如行抬头,再次看看天空中的太阳:灰暗无力。身边的树木黄绿斑斓,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枯黄的灌木杂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也许、大概、真的穿越了。 这个季节明显就是秋末转冬的时节,树叶凋零。而一个小时以前,她分明还在九寨沟中欣赏夏季苍翠欲滴的青山绿水。 对于她这个路痴来说,九寨沟的树林和这里的树林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唯一能够确定自己穿越证据的就是:季节。 她现在的装束,上身白色短袖T恤,下穿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耐克球鞋。白天多跑动跑动还能应付,到了晚上一降温,这身单薄的穿着就够呛了。 而她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的?殷如行开始反思。两个小时前,还在九寨沟的树林里一个人转悠着,导游放大家解散活动,中午时间在饭点集合。殷如行特意避开了团里的队友,独自一人找清静。然后碰见了几个年轻男子,看着像是大学生的模样,见她只有一个人,便很热情的过来搭讪。 殷如行自幼生有一副好相貌,对这类搭讪的处理很熟练。和他们寒暄几句,便借口要和朋友汇合,拐上一条偏僻小路以避开。非是她侨情,既然对对方无意,就不要给予希望多做纠缠。更何况她自己烦心事一大堆,就是交普通朋友也没那个心情。 然后她就不知不觉的在小路上越走越偏,不小心踩到一个斜坡一路滑下。她当即按照求生指南中的指示抱住头,天旋地转。等滚落停止后再一看,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陌生。不同季节,不同景色。 更加糟糕的是,摔跤之时她正从背包里取出手机查看时间,脚下一滑,只记得双手抱头保护。等再站起来,已没有了背包的影子。除了一身衣服就只有手上的手机。 陌生的地方,水没有、食物没有、连块纸巾都没有。唯一有的是只半透明的果绿色手机,电池满满,信号全无。时间显示:11:25。 当然,这是东八区,北京时间。现在这鬼地方,谁知道是几点。头上的太阳明显不是正午的角度。 不知道她穿到那里了。既然夏季变成了秋季,头顶还是一个太阳,那就不外乎两个可能。一、还在地球,只是时间改变了。二、不在地球,现处未知文明。 两种情况都很糟糕。殷如行叹了口气,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水和食物。这地方一眼望去全是森林,现在是白天,危险小些。到了晚上就麻烦了。她是路痴,地理课、生物课就是浮云啊浮云。神啊,给我指引一条道路吧。 胡乱走动了一个小时。周围的景色依旧那么陌生,没有找到小路,没有看见水源,没有看见动物。除了植物和虫子,唯一心脏跳动的热血生物,就只有她自己。 殷如行不自觉的开始哭,哭的很伤心。十多分钟之后,空寂的森林里忠实的回响着她单调的哭声,一片黄叶从树上飘然而落,仿佛在嘲笑她的幼稚。殷如行终于认命。收住眼泪,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上面挂着一片孤零零的枯叶。她祈祷几句,用力往空中一抛…… 树枝落下,挂着枯叶的那头指着一个方向。她捡起树枝,朝着那个方向坚定的走去。 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听天由命了。 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是一段枯燥而迷惘的旅程,未知和陌生带来的恐惧足以将人精神压垮。殷如行时不时将手机调亮,看着彩色液晶屏上熟悉的画面才能找到一点安慰。 这只手机是王家灿送给她的。据说是国外某个知名品牌的限量版,需要特别订购。半透明的果绿色外壳,流线造型,小巧玲珑。殷如行哪怕是再看不上王家灿,对着这般漂亮别致的礼物,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欢喜。 王家灿是典型的花花公子,家中有权有势。父亲是A市高官,舅家开着跨国公司。据说王家灿从十六岁开始就和女子交往,见过的美女如过江之鲫,讨好女人是小菜一碟,轻驾就熟。今年他到了三十大关,王父下了严令,必须收心,成家生子。安排了几位门当户对的女子给他相亲。殷家就是其中之一。 在相亲的几户人家中,殷家排行中等。祖上虽然也是老红军,然后辈子孙一直只在C市发展,未能深入A市这样的中央之地。殷如行又是继女,和殷家没有血缘关系。王家也只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顺带将其列入了名单。 然而令王家人没想到的是。殷如行生的很美貌,气质清雅。纵然是见惯美女的王家灿,见着她后也呆愣了三秒。之后便一口咬定,就是她了。 王家灿想的很实际。包办婚姻可以,但必须是美女。王母对殷如行不太满意,她看中的是另一位A市首长的孙女。王父是男人,更了解男人的心理。对妻子道,低门娶媳妇,儿子才不会受气。殷如行看着就是个乖巧的,儿子又喜欢,何必逆他的意。再说,殷家的长子殷如言在政界俨然是新起之秀,能力出众。只要稍加提携日后前程就不可限量。自家儿子却是没什么大志向,只能混个富贵人生。这么一看,再过个十来年,殷家的家世未必就比王家差了。 就这样,王家上下通过认定,很快速的和殷家敲定了婚期。殷如行今年二十七,殷家也是恨不得将她赶紧嫁掉。两下一合拍,一个月后就将订婚宴给办了。送了一整套昂贵的钻石首饰当订婚礼,殷如行礼貌的微笑收下。王家灿不愧号称是花花公子,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看不上这些”的笑容,当众取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盒子里就是这款漂亮的果绿色半透明手机。 所以说,当花花公子也是要有资本和天分的。殷如行只能认命,结婚么,无非是搭伙过日子。她不是殷家人,却冠了殷家的姓,享受了十五年的特权庇护,就该付出些代价。王家灿不是良配又如何?谁在乎? 首饰什么的锁在梳妆盒里,手机却带在了身上。婚礼定在金秋十月。六月时节,王家灿照例要去夏威夷度假。邀请殷如行一同前往。殷如行不想在婚前被他吃掉,拒绝了。王家灿也不在意,带着一个新入行的小明星,行李箱一整。双双飞去夏威夷。 他的这项行为,令王家人比较尴尬,王母邀请殷如行来A市玩,以示安抚。殷如行懒得和他们应酬,任凭殷家和王家私下扯皮讨好处去。她只要当提线木偶就好。殷家被安抚后,殷如行的工作调令也下来了。她干脆请了长假,连续参加了好几个旅游团,全国各地游玩散心。没想到,九寨沟竟然成了最后一站。 想到这里,殷如行不由笑出声来。她这应该算是失踪吧,殷家该怎么和王家交代?呵呵! 郁闷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脚下的步子也迈的快了许多。她失踪了,有几人会伤心呢?继父就算了,他最多是遗憾。母亲会悲伤,但好在还有小弟殷如慎。那是继父的老来子,十四岁的少年够她操心好些年的。想来她会渐渐淡出他们的记忆。这样也好。还有殷如言…… 停!停!打住!殷如行哆嗦了一下,连连呸了两声。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赶路赶路,得快些找到水源和食物才行。该死的,秋天不是果实成熟的季节么?这鬼地方怎么连棵果树都没有! 摸摸扁扁的肚子,寂静的森林中传来隐约的潺潺声。殷如行眼睛瞬间一亮,是水源!撒腿朝着声响处快步跑去。 真的是水源!转过几棵大树,一条清澈的小溪映入眼帘,溪水潺潺流过圆润的青石,沁人心脾。殷如行捧起溪水贪婪的渴饮,冰凉的溪水入腹,瞬间缓解了焦躁的五脏。 饱饱的喝了一顿。因为没有装水器皿,殷如行决定沿着溪水走。不吃饭,还能坚持一两天,不喝水却是半天都坚持不了的。 一边走,一边细细的打量四周。没过多久,殷如行的好运再次降临。她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下,发现了一颗果子。这是一颗紫皮圆果,约有布林的一半大小。孤零零的长在石头缝隙处,不留神都看不见。 殷如行欣喜的摘下来,在溪水中洗净。想要吃时却发现了问题。这个果子外皮光滑无暇,一个虫眼都没有,能吃吗?会不会有毒? 吃,还是不吃?殷如行挣扎了一会儿,眼睛一瞥,看见了树上爬着的蚂蚁,顿时有了主意。她撕开一块果皮,放在蚂蚁前方,果皮内侧的果肉发出一阵清香,不一会儿就来了大批的蚂蚁将其拖走。殷如行松了口气,三口两口,连皮一块儿吞掉了那枚果子。果肉不甜,却有一股天然清香,味道还不错。没有核,就是体积小了些,仅能塞牙缝。 殷如行不泄气,继续顺着溪水行走寻找。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终于又被她看见一颗。两口吞掉,再继续走。就这么走呀走,一直走到了天色渐暗。殷如行共找到五颗紫皮圆果,全部进了肚子。勉强缓解了饥饿。而这时,问题又来了,天黑了,她该怎么办? 没办法就只能凉拌。不敢离水源太远,她找了棵低矮,比较容易攀爬的树,扭着身体爬了上去。这个高度只是自欺欺人,她这种废柴能爬上去的,猛兽也能扑上来。但殷如行太累了,顾不得许多,只趁着最后的光亮,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虫蛇。眼皮就沉重的耷拉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 被救 “眉眉,待会儿见了殷伯伯,要有礼貌。”三十来岁的少妇容貌秀美,忐忑不安的扯了扯身上的新衣,再三叮嘱身边的女儿。 十二岁的女孩长得很瘦,精致的小脸上带着怯怯懦懦的神情:“我知道了,妈妈。” 如果说四年前父母离异时,父亲骂她是“赔钱货、扫把星”时,八岁的她还懵懵懂懂不知为何。四年后上了初中的她,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这位未来的继父对于她们母女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安定的生活,无忧的衣食。或许,还不止这些。外婆对她说过:“眉眉啊,对着殷伯伯要懂事、乖巧。你妈相貌好却命苦,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出路,可不能再出岔子了。真是糟践人那!你爸嫌弃你是女孩。现想想,好在你是女伢子,不遭人忌讳。殷家是有儿子的,比你大三岁。你可不能惹恼了他。听说老殷心疼他这儿子的不得了,老婆去了四五年,硬是没再找。就怕委屈了孩子。现在孩子大了,可巧又看上了你妈,真是太难得了。殷家是做官的,你要懂事,漂亮乖巧的小女孩才可人疼……” 外婆絮絮叨叨的话犹在耳边,女孩心如擂鼓。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殷伯伯和他的儿子应该会喜欢她的吧。忐忑不安间,前方走来了一对父子。年长者穿着一身毛料西服,相貌堂堂、面目严肃。年少者穿着深蓝色毛衣、牛仔长裤。父子两人很相像,走在人群中如天然发光体般吸引视线。 “你是眉眉吧。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我是你殷伯伯。”中年男人竭力做出和蔼的笑容,看的出对她印象很好,“这是你如言哥哥,殷如言。” 女孩乖巧的喊人,声音软糯:“殷伯伯好,如言哥哥好。” 殷伯伯很高兴:“真是个好孩子。”看向女孩的母亲,目露温柔,“去饭店吃午饭吧,我订好了位子……” 女孩懵懵的仰视一脸温柔娇俏,和男人说话的母亲。忽然发觉有一股锐利的目光盯住了她。下意识的转头,一眼就对上殷如言乌黑的眼眸。似笑非笑、似喜非喜。如同看见猎物的猎手,闪着惊心动魄的光芒。唇角轻启:“眉眉吗,真是个可爱的妹妹……” 语声明明很轻柔,女孩却是一个哆嗦。本能的将身体缩了缩。 ******************* “啊——!”殷如行从梦中惊醒,冷汗直冒,腹痛如绞。 该死的,她就知道梦见那个家伙会没好事。肚子疼的要命,胳膊被冷风吹的冰凉,鸡皮疙瘩起了一串。 忍着疼痛爬下树,就着月光掘了个半浅的坑,忙活了一会儿,在寒风中瑟瑟蹲下,腹泻出臭气熏天的污秽,总算缓解了腹痛。 反正森林里没有人,草草用土埋了脏物。光着臀去溪水中将屁屁洗干净,风干后再拉上裤子。她没有换洗的衣服,能不弄湿衣裤最好。 折腾完,喘了几口气,继续爬上树,准备开睡,结果肚子又疼了…… 神啊!你就捉弄我吧。殷如行反反复复挖坑、腹泻、埋坑、洗屁屁、风干、拉裤子,忙的筋疲力尽全身大汗,总算在天亮时分肚子不再折腾了。而她本人,也快虚脱了。 悲催的跑回上游几步,喝了水灌饱肚子。又擦了擦脸和胳膊,竟然洗下一层黑黑的污垢,太可怕了。拖着沉重的腿咬着牙往前走。一定是昨天的果子吃坏了肚子。再找不到人烟和正常的食物,她非死在这里不可。 不知道走了多久,殷如行饿的两眼发花,头涨欲裂。一头栽倒在溪水中,再也人事不知…… **************** “眉眉,从今天起你就改名了。不再叫沈眉。”沈冬霞容光焕发的拿着户口本给她看,“你以后姓殷。看,你爸爸给你取了新名字,殷如行,和如言一个排辈呢。你往后就是殷家人了。”母亲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似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女孩默默接过户口本,看过属于自己的那一页。她的名字共在三本户口本上登记过。第一本是姓吴的,第二本是姓沈的,这一本是姓殷的。这一回很彻底,不光姓改了,连名也给改了。希望是最后一本。她轻轻吐了一口气:“妈妈,我去做功课了。” “好,好。”沈冬霞喜滋滋的收起本子,“多用功些。如言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中考全校第一名,直升省重点高中呢。你好好用功,争取后年也考上。给你爸爸争争光。” 殷伯伯已经变成了爸爸。女孩沉默片刻,道:“妈妈。你给我生个弟弟吧,或者妹妹也行。” 沈冬霞顿时红了脸,白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也学会打趣人了?” 女孩看看房间,殷家父子都不在。小声道:“妈妈。我听同学说,离异或丧偶后重组的这类家庭,再生一个是不违反计划生育的。你生一个吧,生一个殷家的孩子。男女都行。” 沈冬霞一愣,像不认识自己女儿般盯着她看了好久,叹了口气:“眉眉,你长大了。” ************ “你长大了,你长大了……”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压得人喘不过气。殷如行忽的打了个一个冷颤,从黑暗中清醒。梦魇全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发现不对。自己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这是哪里?她回家了?被救了? 不对,身上的触感不对。十二岁以后,她的睡衣都是最柔软的全棉制品,十八岁后换成更加柔滑的丝绸。这种浑身扎人的劣质棉布,早就成了记忆最深处的碎片。 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一扫。第一眼看见的是夯土屋顶,再看四周,土炕、泥墙,几个粗糙的木头箱子,两张木凳。其中一个箱子上搭着她脏兮兮的短袖和牛仔裤。盖的是粗布老棉花被,厚实沉重。身上被换了一身泛黄的粗布衣服,交领右衽,系着带子,式样复古。 很好,看来她是被人救了。殷如行舒了口气。不管这里生活水平如何,至少她能穿暖和些,不用饿肚子。 木门被从外向内推开,一个穿着灰蓝上衣,暗褐色长裙的健壮农妇走了进来。个头不高,微黑粗糙的皮肤,手指粗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黄褐色糊糊到她面前,一脸高兴:“你醒了……” 可怜的殷如行就只听懂了前三个字。该农妇说的方言她从来没听过,语速又快。噼噼啪啪一大堆,谁知道内容是什么? 殷如行干笑了两下,用普通话回答:“您能说慢点吗,我是外乡来的。” 她的语速很慢,农妇疑惑的皱起眉。将手中的碗递给她,比划了一下:“吃的。” 殷如行汗颜,她只是语言交流有障碍,常识还是知道的。礼貌的道了声“谢谢”,一手捧碗,一手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喝起来。说真的,这碗黄褐色糊糊的味道不怎么样,淡淡的泛苦。不过到底是热呼呼的食物,殷如行吃的一干二净。 期间,农妇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在她的脸、手几处不停的扫视。见她喝完,满意的笑了。收碗走人。 “唉,大婶……”殷如行喊了一声,没喊住人。她摸摸嘴上糊着的些许干巴,只能郁闷的扯过袖子擦了擦。 手一伸到眼前,顿时愣住。这是她的胳膊吗?她的皮肤什么时候变得这个好了?细腻、白皙、红润,原本就细小的毛孔微缩到几近消失,玉一般光滑无暇。这样的好皮肤,即便是王家灿那个十八岁的小明星新欢也没有。 殷如行一惊,立马卷起裤脚,腿上的皮肤也是。再检查全身,都是一样。这具身体,在原先的基础上变得更加完美了。紧致光滑,绝不是她这种二十七岁的女人能有的。 她想到了那几个紫皮圆果,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她清楚的记得,刚找到溪水饮用时,她顺带着洗过胳膊,分明还是原样。这种变化应该是腹泻那晚之后的事。对了,她在溪水中还清洗下不少污垢。变化应该就是那时完成的。 脸还没看,也不想看。最多不过是回到十八九岁时的容貌而已。殷如行知道自己十八岁时是何等的相貌,殷如言那时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烧化…… 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这样的相貌,在现代社会都有很多麻烦。更别说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了。 这里好像很落后。殷如行仔细看过身上的衣服和被子,都是用手工缝制。针脚疏密不一。可见这家的主妇要么生计繁重、没有时间。要么就是习惯性的不讲究。无论哪一样,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幼年波折,少年寄人篱下。殷如行的本能就是揣摩人心。 有一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现在,她来到了人烟之地,陌生的异乡,穷苦人家。一个十八岁的美貌异乡女子。等着她的,又将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章 被卖 “啊嚏——!”殷如行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掏出一块粗布手帕撸撸鼻子。无力的靠在门框上,忍受着头皮微微发涨。感冒好些天了,这地方太穷,连个大夫都没有。农妇一家只天天熬生姜汤给她喝,其它的,就靠自己的抵抗力。 这地方已经可以确定不在她从小生活到大的地球之上。因为她可怜的历史知识告诉她,当地人的衣着打扮以及生产水平,明显停留在封建时期。至于会不会是传到同一个地球的古代?太阳为什么还是东升西落、月亮又为什么依旧三十天变幻一轮脸?这种高深的问题就不要问她了。殷如行的专业是办公自动化,大学毕业后直接考公务员进机关。她的人生道路都是继父和继兄一手安排。离开那个社会就是废柴一个。 哦,不。或许她还是有些用的。至少她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这张脸,在现代社会也许不算什么。电视、电影、网络、游戏、写真、PS照,各色真假美女多如牛毛。走在街上顶多被人多瞧两眼而已。可在这里造成的效果就不一样了。 殷如行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篱笆外大树后面那几个躲躲闪闪的人影。 她被这家的主妇救回来三天了,这个小山村里的山民就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看了她三天。 这是一个很贫穷的山村。拜村民们轮流排队参观她所赐,殷如行根据他们的衣着打扮判断,她栖身的这户人家在村中属于中等生活水准。所谓的中等生活水准就是:家中有薄田N(数值小于十)亩。每天可以吃杂粮添饱肚子,菜中有油,荤腥暂时未见到。家中每人有一身完好无补丁衣服,用以重要场合穿。劳作时穿的都是打补丁的旧衣。这就是这里的中等人家。 而本村生活条件好的人家也有那么一两户。家中如何不知。殷如行只能从他们结伴来参观自己时的衣着判断。这三四个男女,衣服料子比较新,染色好,颜色较鲜亮。个别女子头上还有银簪。 殷如行第一次看见那女子头上银簪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这里的金银加工手艺显然很粗糙,银簪不亮眼,又很细,要不是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光,根本注意不到。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村民都很不擅长与外人交流。他们本地人之间非常熟悉,见面就打招呼,一副正常山村生活的模样。对着她这个外乡人,则明显的出现了交流障碍。比如说,大部分村民都偷偷摸摸的看她,她想交谈时,却又躲得远远。两天前曾有一个首领模样的老者来问过她话,殷如行比比划划的和他交流。老者身后的村民就悉悉索索的缩在后面窃窃私语,不时朝她投射诡异的视线。一切都显示出,这是个很封闭很自我的村落。 殷如行不理会那些躲躲闪闪的偷窥视线,继续想自己的心事。手机在落水时浸泡了水,虽然她将其在太阳下晒了三天,然而还是开不了机,应该是坏掉了。牛仔裤和短袖T恤衫已经洗净晒干,被她穿在了这身赭石色长裙里面,鞋子还是她的耐克球鞋。内衣袜子什么的也在身上。从外观看,她和本地女子打扮的已是相差无二。唯有一头近腰长发没有像本地人那样梳成发髻,而是随手散开,只将鬓角的碎发用绳子绑了两绺。 想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这里的村民普遍面色棕黄、发无光泽,她经常看见有女子在篱笆外对着她的全身上下指指点点。 三天了,殷如行毫无出门的欲望,每天昏沉沉的坐在门口晒太阳,等待着感冒病好。这户人家的农妇也很少和她交流,甚至是有意识的避开和她。不光如此,还制止她出门,日日紧锁院外的篱笆墙。这家的两个孩子只在院中玩闹,从不出去,像是在监视她。 白白养着她,不和她交流,也不提任何要求。村民的躲躲闪闪和偷窥,以及那些听不太懂的窃窃私语。这一些都让殷如行感受到了危机。 这个山村的人没有接纳她的打算,她可以感觉出。从小到大,她这种对人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事实上,两个小时后,她的直觉再一次得到了证实。 一个小孩子跑过来,和大树那边的几个村民说了几句话。那些村民一阵欢呼,各自散开奔跑,争相传讯着什么。不久之后,一百多名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拥簇着来了,挤在篱笆墙外,对着远方,翘首而盼。 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踢踢踏踏行驶而来。这家消失了三天的男主人洋洋得意的坐在车夫隔壁,兴高采烈的和路边的村民说着话。 马车在篱笆院门外停了下来。这家的农妇神奇的出现,从外面打开院门。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中等个头,身材较瘦。穿着一身粗绸长衫,带着一顶黑色的方帽,鼻下留着两撇整齐的胡须,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精明。 殷如行心下一叹,有种“终于来了”的轻松与悲哀。她没有动,依旧静静的坐在房门前的小凳子上。她已不是十二岁的小女孩,很清楚该如何在劣势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胡须男子走进院门,一抬头,刚好和她打个正对面,顿时脚步一滞,吃惊的张大了嘴。 殷如行眼睛一瞥,嘴角轻弯。似有不屑。竟然还张着嘴,真没教养。 胡须男子回过神,合上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转头对着农妇和她丈夫说了几句,农妇连连点头哈腰的答谢。 殷如行瞳孔微微收缩,这三天来,她一直用心的在听这家两个小孩的说话。对此地的方言语感已有大概的了解。这个中年男子说的,明显是另一种方言。音节变化要丰富许多。 胡须男子走到殷如行身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他。殷如行安之若素,坐在那里任他打量,神情依旧是冷冷中带着不屑。 “好!”他哈哈大笑,笑完了,一字一句,用很慢的语速对她道:“他们——把你——卖给了——我。” 殷如行听懂了。轻笑着站起身。她身高一米六八。比这里的女子要高出半个头,只那么一站,就有亭亭玉立之感。胡须男子眼中更露欣赏。 “是自己用,还是再接着卖?”她也一字一句,生硬的模仿着男子的语调。 胡须男子又打量了她几眼,道:“看你的价值。” 殷如行环视一圈四周静默的村民,手在袖中握紧果绿色手机,反过来淡然打量了胡须男子几眼:“那么,互相合作?” 胡须男子又是大笑,声露赞赏:“好,姑娘爽快。请上车。” 殷如行挺直脊背,不紧不慢的缓步而行。美女也是要靠后天维护的,她为了保持身材,长年练习舞蹈、瑜伽,全身的韧带都已拉开。刻意之下,步履轻盈,如漫步云端。村民的议论声更加嘈杂。胡须男子很满意,亲自替她拉开车帘,殷如行钻进去,端端正正坐好,如座钟般稳。胡须男子没有跟着进来,而是合上车帘坐在了车夫旁边。低声说了一句,车夫挥动马鞭,离开了这所山村。 马车一路不停的行驶,中午时分在半道休息了一会儿,胡须男子从车厢里翻出点心和水,歉意的表示,这是午饭,只能将就一下。晚上他们就能到山下小镇,可以好好休息。 殷如行点点头,模仿和学习他的语言:“出门在外,方便为主。” 点心味道一般般,水倒是很清甜,应该是山里的泉水。胡须男子一直注视她的表情,包括吃点心的动作。虽然很无礼,却是最快能判断一个人的出身高低。 殷如行的动作无可挑剔。用手帕垫着吃了几块点心,八分饱后便丢手。 胡须男子语速缓慢的自我介绍:“我姓陈,家中排行第五,人称陈五。” 殷如行想了想,尊称他:“五爷好。” 陈五很高兴,这姑娘不光长的绝色,教养一流。关键还很识趣,这点最为难得。他预感,他能靠着这女子好好赚上一大笔。言语间便也多了几分客气:“敢问姑娘名讳?” 殷如行心头嗤笑,看这客气来客气去的,谁能想到是人贩子和被贩卖的货物在交谈?不过这样也好,横竖都是被卖,档次高些总比下三滥的要强。当下回答:“我姓殷,殷如行。” 陈五点点头。这女子各项素质都是上层,只要能确认确是孤单无靠,他这一次的买卖就是稳赚。 马车再度行驶,黄昏时分终于驶进了一个小镇,车子变得平稳许多,依稀可以听见街面人声往来,殷如行没有揭开车厢的窗帘子向外看。二十七年的人身经历中,她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微动。陈五递进来一顶遮纱斗笠:“客栈到了,戴上斗笠再出来。” 殷如行拨了拨斗笠上垂落的半透明白纱,想了想,将手帕两头系在发绺处,遮住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之后再将斗笠戴上,系绳处绑的很牢。手指缩进袖中,扶着车椽下了车。跟着陈五走进客栈。(未完待续) 第四章 客栈 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客栈,粉白的墙壁,漆面斑驳的八仙桌,大堂里坐着三两个衣衫整齐却并不光鲜的旅人。柜台的漆面倒是很光亮,一个一脸笑容的中年掌柜对着陈五吆喝道:“五爷,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们这小镇上来啦!” 陈五露出一个客套的笑脸:“王老板你这话说的。你这寻仙镇有龙潭虎穴不成,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王老板露出一口黄牙笑的灿烂:“话不是这么说的,五爷。嘿嘿,整个东出云,谁不知道您做的都是大生意!累您亲自出马,我这不是好奇吗?” 陈五眉头皱了皱:“别提了。我是在收货的路上听说这附近有山民挖到了好药材,巴巴的赶了来。结果……”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这帮子山佬,和我陈五耍心眼,竟狮子大开口。也不打听打听,我都不愿出的价,这东出云,还有谁出的起?” “那是。”老板一脸奉承,“除非他有本事卖到祺城。” 陈五哈哈大笑:“你这老儿,就会寻人开心。你怎么不说他卖到祀地去,赚的更多呢?大公子和夫人两相对持已有五年,只要他有命走过边防线,出云山的药材卖到哪里都是天价。” “可不。”客栈生意冷清,没什么客人。老板越聊越起劲:“听说出云山的药材在外头越发涨价的厉害,占着西出云的禧地可是靠这个狠狠的发了财。唉,咱们守着宝山货却卖不出去,真是没福气。” 陈五道:“知足吧,人平安就好。仗总有打完的一天。到时你这客栈就热闹了。你想,夫人是续弦,又没儿子,统共只一个闺女,还能跟大公子、二公子犟到底不成?咱们祺地,总有那太平的一天。” 王老板嘿嘿的笑:“说的也是。反正外头再怎么打也打不到出云山来,咱们这儿日子虽清苦些,可胜在太平。” “是啊。有钱难买太平年嘛。”陈五打着哈哈结束了闲谈,“老规矩,两间连着的上房。茶饭送上楼。” 王老板将眼珠转向殷如行,猥琐的笑了两声:“这,是您新进的货?” 陈五叹口气:“总不能空手吧。顺手就买了,也就一袋粮食。人不走空,图个吉利。”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警告:“这女人再不值钱现如今也是我的货了。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可别起了好奇心,坏了自个儿的买卖。” 王老板正上下打量着殷如行,见她浑身包的严严实实,连手指头都不露一根,十分好奇。闻言一怔,讪笑着丢出两把钥匙:“哪儿能呢,谁有那胆子坏您的规矩。小二,带五爷上楼去!老规矩办事。” 陈五带着殷如行上楼,小二开了其中一间上房的门后,他示意殷如行进去,自己也跟了进来。打赏小二几个铜板,小二谄媚的笑着关上了门。 所谓的上房在殷如行眼中和这客栈是一样的简陋,面积很宽敞,约有十几个平方,靠墙摆着一张木床,青色帐幔。木架、木盆、漆面算是完好的座椅,此外,床角处还有一个黑漆马桶。这就是上房。殷如行蹙了蹙眉,在桌子边坐下,摘了斗笠。 陈五坐到她对面,道:“本来是该找个老妈子来陪你的。可你这相貌若传了出去,只怕惹来麻烦。实话和你说,这寻仙镇并不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找伺候你的人,很不妥当。只能委屈你一下。我们住一夜就走,晚上我会让车夫在你门外值夜,你也不用怕。” 殷如行点点头:“五爷说的我都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出门在外是该小心些。” 陈五看着她,意味深长:“你真的明白?你可知,凭你的相貌,在这寻仙镇,是不难找到庇护者的。” 殷如行露出一个了然的浅笑:“五爷何必试探我?除非我足不出户。只要在外行走,终会被人瞧见容貌。到时传了出去,这寻仙镇的地头蛇又能护的我多久?我到不是贪图富贵,只不过,若有更强硬的人来索取,那庇护者还能舍了身家性命来护我不成?更何况,舍了身家性命也不定能护住我。到时几经辗转,我已是昨日黄花、败柳之姿。即便有机会也没那条件过好日子了。五爷只管放心。我不过一随波逐流的女子而已,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在殷如行的认知中,落后时代,一枝独秀的美女是很危险的。美人众多的地方,对她来说才相对安全。美人是要好吃好喝养出来的,越是穷的地方她待着越扎眼,说不定到了繁华之地,她这张脸就成了普通货色了呢? “好。”陈五击桌赞叹,“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有志向的。你放心,我定替你找个好出路。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 平阳公主对卫子夫说“苟富贵、勿相忘”,将之送上了刘彻的马车。殷如行没想到自己在这陌生时空竟也能听见类似的话,当即嘴角轻弯,眉梢带笑,乖巧回应:“承您吉言。” 当天晚上,殷如行在房内吃了晚饭,洗了热水澡,换上新买的干净白布中衣,将门窗锁死,床幔一拉,早早上床。很快进入了梦乡。 *************** 一夜过去,玉兔西沉,金乌未出。天色灰蒙蒙之时,陈五叩门唤她起床。亲自端来了热水。穿衣、洗漱、大小解、吃早饭,全在这十来平方的房间内完成。殷如行照例蒙面带上斗笠,出得客栈门。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马车车轮压着青石板,一路咯嗒作响,离开了寻仙小镇。 到得人迹稀少的官道之时,陈五将马车帘半卷,和她隔着半幅帘子说话:“殷姑娘口音有些奇怪,可还记得老家在何处?怎么来的本地?” 殷如行苦笑:“我老家在很远的地方,和你们这边的风俗大易。至于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迷糊之间就到了一处山林子里,走了一天一夜都没找着出路,又饿又累,只记得最后是晕倒在溪水中。等再睁开眼,就到了那座小山村了。” 陈五心头暗忖,寿家村村民说这女子是从溪水中飘进村子的,前后一对倒也符合。只不知她老家是什么地方,离这里有多远。当下又问:“姑娘可还记得家乡的地名?附近城镇,如何行走?”(未完待续) 第五章 天元之地 殷如行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出对来历的盘问,昨日在马车上早就未雨绸缪的整理了一个半真半假的标准答案。见陈五问了,当下便流利的道:“我家乡是一个叫华夏的国家,年年风调雨顺,稻谷满仓,牛羊成群。人们生活富足。我们族人一向不与外界通来往,外界之人也寻觅不到我处。我自小到大从未离开过华夏,这次不知怎么竟来了这里,你们这儿是什么地方?衣食住行和我家乡截然不同……” 陈五认真的听着,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对她的问题倒是爽快的作答:“你迷路的山林是出云山,出云山脉最高万余丈、绵延数百里,是天元最大的山脉,向有神山之称。山脉底处有村庄无数,村民靠种田、打猎、挖药材为生。救你的寿家村就是其中之一。出云山脉中段有一条名叫绵江的河流,绵江之东是东出云,属祺地。绵江之西是西出云,属禧地。我们要去的,便是东出云最繁华之城:江城。” 两人虽言语口音不同,交流不便。然一字一句,指手比划间,倒也将各自的问题解答的明明白白。只耗费的时间多了些。殷如行趁势学习当地语言,陈五也有意相教。等到一个月后到达江城之时,殷如行不光语言基本过关,对此地的了解也丰富了许多。 这里是与家乡毫无瓜葛的异世大陆。从地理地势、神话故事到历史演变,没有一点儿和华夏天朝相同的地方。人种倒是差不多,黑发黑眼黄皮肤。她目前所在的东出云属天元大陆地势较高的地段,有三条最大的河流发源于此,其中一条叫绵江的,贯穿整个天元,从东南方的祝地流入大海。被称为天元母亲河。 天元之州来历久远,从神话时代起就有记载。出云山脉以东、北蛮泽地以南、乌拉木尔戈壁以北、无垠海以西的大片土地,人称天元之地。六百年前,这片土地上曾出现过一个统一、强大的国家,定名天元国。天元国历经四百年,于两百年前国败。各地诸侯纷纷独立,建立了无数小城。陆陆续续打了五十多年的仗,优胜劣汰后。原天元国大致被划分成五大地盘:祺、禧、祉、祀、祝。五大地各有城主世袭管理,各自为政。 进入江城后,殷如行依旧蒙着面纱,带着垂纱斗笠,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一路走来,她发现祺地民风较为开放,大街上随处可以看见或年轻、或年长的女子在行走。一些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马车,也是将车帘卷起,任由女眷带着面纱坐车过街。由此可见,这里的生产条件虽和华夏封建时代接近,对女子的束缚却要宽松许多。没有华夏封建王朝后期那么变态。 由于路上随处可以看见年轻女子,殷如行就着重打量了一下她们的相貌。最终很失望,没有见到和她相同级别的。陈五听闻后哈哈大笑:“殷姑娘,似你这等相貌的女子即便是生在了穷苦人家,也很快会被富贵权势者收纳。出门自是坐车遮面,怎会满街行走? 殷如行有些泄气。陈五好奇的问:“难道在你家乡不是这样?” 殷如行立刻骄傲的挺起胸膛,道:“在我家乡,我这样的容貌大街上随处可见。” 陈五“噗——”的呛了一口水,大吃一惊:“当真?” 殷如行瞥他一眼:“我上学、出门、购物,从来无需遮面。亦无人多看我一眼。” 陈五顿时羡慕不已,跺足道:“竟有这等美人之乡,恨不能一观。”随后又感慨,“若是能找着通往你家乡的路就好了。” 殷如行嗤笑一声。想也知道陈五打的什么主意,找到她的家乡就有无穷无尽的美人可以贩卖。真是夜郎自大,可笑之极。若真有一条恒固稳定的由现代社会通向这里的道路,只怕第一批过来的就是掠夺资源的军队。珍稀药材、地下矿藏、金银玉石、廉价劳动力,别说一块小小的天元,整个星球都不够人瓜分的。 “你若有本事,尽管去找路。”她悠然的啜了一口热茶,混不在意:“找着了,我也好一解思乡之情。” 陈五眼珠转了转,干笑两声:“我不过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哪有那么大的财路。不说了,不说了。来,咱们说说这祺地的贵人。” 这就是陈五给她讲解天元之地国情的原因。他要给殷如行找个最合适的买主。 人贩子做到最高等级,和那些下三流的不同。对待货物,他们自有一套经验。像殷如行这样美貌、教养、心机皆有的少女,被卖给贵人后,有很大的可能会出人头地。只要有一个出了头的和当初卖她的人结了仇,那人贩子就死无丧生之地了。是以他们做生意就讲究个留有一线余地,日后好相见。 在陈五看来,殷如行除了来历神秘些,其它方面都是极有素质的。若不是他找了专门的老婆子给她检查过,知道她还是处子。都要以为是哪地青楼里跑出来的顶级花魁了。 “祺地最尊贵的自然是城主。不过苏城主早在五年前就过世了,留有两子一女,和一位续弦夫人。”陈五舌灿莲花的给她说自己最看好的人家,“大公子苏晨二十七岁,娶妻柳氏,育有一子一女,皆是嫡出。二公子苏雷今年二十二,尚未娶妻。这两位公子是城主原配夫人所生。本该在城主过世后继位。可他们的继母许夫人却说,两位公子无德,丢了祺地城主印信。不配继位。欲改立庶出的苏淡小公子……” “等等!”殷如行打断他,“你不是说这城主只有两子一女么,哪里又冒出来个苏淡小公子?” 陈五一脸理所当然的道:“苏淡公子是姬妾所生,身份低下。若不是许夫人无子,只得一个女儿,又怎轮到他出头。自古庶子无继承权,许夫人此举遭人非议多亦。也正因此,大公子和许夫人才两相对持五年之久。若许夫人有儿子,哪里还轮到大公子来说话。” 殷如行眼睛一眯:“这么说,天元之地是一夫一妻多妾制?男人死后,前妻的儿子还要受继妻的摆布?不知这妻分几许、妾分几许、子女继承权又分几许?” 陈五呵呵一笑:“殷姑娘是外乡人,不知内情,原也该仔细问问。我们天元之地的婚俗是这样的……”(未完待续) 第六章 迷雾(一) 天元之地。实行一夫一妻制。妾,只有姬妾。无媵妾、贵妾、良妾。姬妾身份低下,没有人生自由。通买卖,亦可互相赠送。姬妾想要脱离这种身份,就只有脱离主家。或被卖给穷人为妻,或自行赎买、或主家开恩放其回乡种田。姬妾还有最后一种最光彩的脱离身份办法。就是自己生育的儿子、女儿成家后。将其接出府奉养。 姬妾生的子女,称为庶子庶女,没有任何继承权。但主家夫妇要供应他们日常用度,抚养至十八岁成年。成年后必须离府自行谋生。当然,这里面也有通融。比如,庶女通常由主母安排嫁人。早嫁几年、晚留几年都没有说法。而庶子,若是得了父亲的欢心,也会私下给些财物,安排个职位。个别宽容的,在庶子成亲前可容他继续住在家中。然而一旦成亲,就必须住出去。否则就是乱了家法。 原配和继室生育的嫡子嫡女皆有继承权。但若女子继承家业需招赘夫婿,未婚女子不可继承门户。若无嫡子嫡女,则由叔伯辈子嗣继承。总之,没有庶出孩子的份。 正因为如此。遗孀许夫人才能凭着一个亲生女儿,和过世城主前妻生的两个儿子打了五年擂台。 陈五又道:“大公子放言,是许夫人偷盗走了城主印信,诬蔑他兄弟二人。许夫人说,是两位公子自己弄丢了。各执一词。原先老城主手下的兵马也各分为二,一半支持两位公子,一半支持许夫人。” 殷如行轻笑:“原来如此。这位许夫人倒是利害的很。只是她为什么不立自己的女儿,反倒推出一位庶子?” 陈五道:“这就不知道了。贵人们做事的道理,我们哪里能懂。许夫人出生祀地贵家。前头的那位夫人则出生东出云。故而江城这里,就是两位公子的大本营。不瞒姑娘,我替你看好的买家,便是二公子苏雷。” 殷如行讶异之极:“二十二岁,尚未娶妻的二公子?多谢五爷提携了。”她敛衽半蹲,真心实意的给陈五行了个本地的大礼。说真的,陈五能给他找这样一位年轻公子做买家,可是她再也想不到的。一般来说,只有年纪大的男人,或是色中俄鬼,才会花大价钱卖漂亮女人。她虽做好了最不堪的打算,可心里到底还是恶心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谋划。买家是个年轻公子,别的不说,但就外形而言,已是好受许多。 可惜陈五解下来的话立刻将她的庆幸打回原形。 “苏雷公子是马上悍将,能征善战。可惜脑子有些不太好。一把年纪了还不愿成亲,成日里念叨要找一个‘姑娘’,非那姑娘不娶。可那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他又说不清楚。苏晨公子怜惜弟弟。便张贴了榜文。凡是年轻女子皆可入府给二公子相看。若是中意,便立时迎娶。我想着,也带你去碰碰运气。若被瞧中了,也是造化。” 殷如行被浇了盆冷水,一阵无语。片刻后问:“要怎么样才会被苏雷公子看中?” 陈五道:“没人知道。公子府已经相看了四年,无一女子被留下。我也是带你去碰碰运气。” 殷如行笑的甜蜜:“即便如此,还是要谢谢五爷的。”心头暗骂,老狐狸。能坚持找四年,这个女人对他们一定很重要。若是被他陈五送去了,赏银只怕比普通的买卖要高出不知数倍。而且,相看四年都没一位女子留下,可见一定不是看重相貌。她又不是什么公子府要找的人,去了还不是白去?到时候,公子府进不了,还不是要被他卖给老男人或是老色鬼。这种照应,连顺手人情都算不上。人贩子果然都是黑心的。 陈五说完那番话,便一直在观察殷如行的脸色。见她浑然不在意,依旧言笑嫣嫣,心里不由警惕了几分。这女子不是天真无邪,就是心机至深。弄不好将来就会出人头地。于是言行相对间,愈发小心起来。 如此各怀心事的休整了几日。陈五在街上买过一套整齐的衣服给殷如行换上。殷如行鄙视了一下他的审美,弃他选的粉衣红裙不用,自己挑了一身浅蓝绣白梅的素雅衣裙换好。头发也只用同色的蓝绸带简单束起,半点首饰没有。只垂下青丝如墨在后背。 陈五也知道有些寒酸,讪笑两声:“我已与公子府的管家递过帖子。明日便去府上相看。” “哦。”殷如行随口应下,漫不经心的对着镜子整理梳妆。苏府这一行肯定是空跑一趟。她得想想办法,怎么样在到达下一个买家之时,找到出路才好。 第二日一早,殷如行将牛仔裤、T恤什么的贴身穿好,脚踩耐克街,怀揣果绿色手机。踏上马车,进了江城最大的一座宅邸:公子府。 第一个见到的是管家。管家一见到殷如行,就露出惊艳的神色。对着陈五说话也客气了几分,领着他们进了内堂。穿过几道走廊,来到一座花厅。管家先进去通报。片刻后出来,领他二人入内。 花厅之上坐着两位年轻男女。男子约有二十六七,面目沉稳。女子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一身妇人装束。身穿绫罗,头戴珠翠。容貌普通,气质和蔼。 陈五深深的弯了腰行礼:“小人陈五,见过大公子,大夫人。”殷如行也跟着敛衽行礼。 大公子苏晨扫了他们几眼,没出声。夫人柳氏开口直奔主题:“好个漂亮的姑娘。不知这位姑娘名姓?” 陈五道:“这位姑娘出身出云山寿家村……” “不是!”殷如行打断他的话,“我并未出生出云山,只是在那里迷路了。被寿家村的村民给捡到的。” 话一出口,陈五顿时惊怒,面皮青一阵红一阵。殷如行却毫无惧色。拐了人来买就该老老实实的交代,何必装模作样。反正苏府不会看上她,陈五又是个只看钱,目光短浅的。得不得罪都是一回事。 苏晨懒洋洋的抬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闪过一丝轻视与不屑。柳氏温文而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仿佛对殷如行的控诉充耳不闻。 殷如行将两人的态度看的一清二楚。她原本也没指望什么。只是不想被人无故的套上籍贯。她生是华夏族人,死是华夏族鬼。她的民族既是她的骄傲。即便是死,也不能背弃。再者,若是陈五给她编造的籍贯漏了陷,日后的买家只会说她和陈五一起在骗人。可不管她做不做的了自己的主。便挺起脊梁道:“我不是天元人士,以前从未来过这里。公子和夫人要找的人,定然不是我。可以不必费心了。” 陈五此刻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一路上看着挺好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反而出乱子了呢?见苏晨和柳氏不闻不问,立刻凶光显露:“不懂事的小贱人!”恨骂一声,提起手掌就要扇她。 “慢!”苏晨眼中突然露出精光,一扫之前的慵懒,喝止住陈五。转问殷如行:“你叫什么?家乡在哪里?” 殷如行回答:“我叫殷如行。家乡在一个叫华夏的地方。” “啊!”柳氏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吸,目露狂喜。苏晨紧紧的盯住她,又问:“你真是华夏人?若要去华夏,怎么走?” 殷如行莫名:“华夏和这里隔着一个世界,无路可走。” 这一回,连苏晨的眼中也露出了狂喜:“既无路可走,姑娘你又是怎么来的?” 殷如行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原是在家乡一处风景优美的山林里赏景,一不小心滚下山坡,然后就到了出云山。走了一天一夜,才被村民所救。” “啊!”柳氏再次惊呼,“霍”的站起身,连声的催促身边的管家:“快,快去请二公子!就说是有华夏族的姑娘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迷雾(二) 形势突变,陈五顿时莫名。殷如行稍一思忖,立时恍然:“你们知道华夏族?” 柳氏含笑不语。苏晨微微一笑,温和的道:“不错。殷姑娘,你华夏族的口音和我们不一样吧。可否说几句来听听?” 殷如行也有些激动了。这些人知道华夏族,那就是说,在她之前就有穿越者来过这里。很有可能,那位苏雷公子要找的女子,就是穿越女。既然来了不止一个人,那么,会不会有一条神秘的通道呢?这通道又是不是可以回去呢?想到这里,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张了张嘴,脑中一片空白:“我,我说什么好?” 苏晨眸光一闪,视线瞥过窗外,徐徐诱导:“就背首诗吧,背首你喜欢的,你们华夏族的诗。” 最喜欢的?殷如行恍惚了一下。是有那么一首,男子低声的嗓音曾在她耳边轻语:“眉眉,你就像那词中的女子,如画如梦……” 殷如言,分隔两个世界,再也无法相见的殷如言。你现在,是否知道了我失踪的消息? 殷如行甩甩头,泠然浅笑,吟道:“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吟词。唯有女子的怀念随着字字句句盈满空间。浅蓝衣着的少女如一朵亭亭玉立的新荷,秋水盈波,远山淡锁, 一时间,满室寂静。 “砰!”厅门被猛烈的撞开,一个玉簪束发,身姿矫健的男子冲了进来,速度快的带出一阵旋风。殷如行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紧紧的拥在了他的怀中。勒的她差点断气。滚烫的肌肤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出炙热的温度,男子吻上她的耳畔,缠绵的轻呼:“眉眉!你终于来了!” 殷如行大吃一惊,她根本就不认识这男人。怎的一口叫着她的小名。用力推开他:“这位公子,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男子闻言,松了怀抱,正对着她的脸专注的凝视。殷如行也借此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张非常年轻英俊的脸,细腻的皮肤几乎看不见毛孔,一双乌墨盈盈的眼睛深情的凝望着她。炙热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烧化。 “这位公子。”殷如行艰难的别过脸,“你认错人了。”这辈子她就被一个人这么看过。记忆久远的都快要模糊了,哪里还再吃得消这种热情。 “没有!”男子固执的掰正她的脸,“你分明就是眉眉。眉眉,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你看,我等了你五年,一直没有娶妻。你别生气了,嫁给我好不好?我们再也不分开。”说完,又紧紧的搂住她。 殷如行尴尬之极。虽然,她很希望这位小帅哥情深不渝的对象就是自己。可不是就是不是。她真不认识他:“你真认错人了,这位公子。” 苏晨出声了:“雷儿,先放下殷姑娘。有话好好说。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苏雷大惊:“殷姑娘,你怎么姓殷了?” 殷如行哭笑不得:“二公子,我本来就姓殷。” “胡说!”苏雷愤愤然,“你骗我!”他气愤的在原地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一笑,“我知道,你是生我气了对不对?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想让我着急?还是想考考我?我才不怕,我有记号。”说话间,他闪电般抓住殷如行的左手,将袖子一捋:“看,你这里有道珍珠红痕,你总不能抵……”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殷如行左手腕雪白如玉,半点伤痕都没有。 “怎么会?”苏雷惊愣在原处,“怎么会没有伤呢?对了,你的手。”他又抓住殷如行的右手,将两只手掌摊在眼前,失望的惊呼:“你的手,怎么这么嫩?一点茧都没有。你握刀的茧呢?” 殷如行讪笑。握刀?什么刀?她这辈子只握过水果刀。 苏晨好似比弟弟还要关心,追问:“真的不是她吗?雷儿,你确定?” 苏雷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殷如行:“长相完全一样。可是,手不同,身体也……眉眉的身体柔韧有力。她,她却这般柔弱。分明没有习过武。怎么会这样?” 殷如行松了口气,放心了。她就说嘛。老天不会下帅哥。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极品帅哥对她爱的情深意重。果然是认错了人。 苏晨却尤为热心,道:“这也说不准。时隔五年,说不定她的武艺被人废了,或是丢下不练了,又或是用了灵丹妙药。肌肤恢复常态,也是有可能的。不然,世间哪有这般相像的人?” 殷如行心里“咯噔”一下,事情好像有些不妙。她和他们有仇吗? 苏雷想了想:“大哥说的也有道理。眉眉不光手腕处有伤痕。后背、左肩、大腿、小腿、腰部也都有旧伤痕。若要证实……”他收住话,犹豫的看向殷如行。 殷如行正吃惊着。乖乖,这位眉眉姑娘身上这么多伤。她到底是干什么的?真是穿越前辈吗?这天元大陆是不是很不好混啊? 那边苏晨已经下决定了:“既如此,二弟你就看一下。不管结果如何,这位殷姑娘就留在府上了。”说话间用眼神示意柳氏。柳氏会意,命管家带陈五去账房领银两:“这人我们留下了。” 听到这里,殷如行一愣。眼见着陈五迫不及待的跟着管家走了,连话都没留给她一句。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她再一次被卖掉了。这回的顾主是苏府。 卖吧,卖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殷如行只愣了一秒就丢开,转头追问自己关心的事:“苏二公子,您认识的那位姑娘,莫非也是华夏族人?” “是。”苏雷沉着声回答,恋恋不舍的眸光在她脸上流连,其中藏着的深情与爱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然而殷如行就像瞎了一样,视若无睹的追问:“她人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你怎么就确定她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 苏雷刚要回答。苏晨制止住了他:“雷儿。殷姑娘现在是咱们府里的人了,有什么话可以回头慢慢说,还是先把正事给办了。” 正事?殷如行莫名。什么正事?难道现在就要她侍奉公子XXOO?太性急了吧。不过好在紫皮圆果的改造功能强大,连**都给她再生出来了。倒也符合陈五介绍货物时说的那句‘良家子’。 苏雷听了苏晨的话,立刻点头,问柳氏:“大嫂,去哪里?” 柳氏回答:“就到后面的厢房好了,采桑,带二公子过去。” 一个穿着白绸衫,雪青色比甲的丫鬟从柳氏身后走出,躬身指出方向:“二公子,这边请。” 苏雷一把拉住殷如行的手:“你跟我来。”步履匆匆的跟着采桑朝后堂走去。殷如行咋舌,刚买了人就用,是这苏府太讲效率了,还是这位苏二公子等不及了? 到得后堂一间小小的厢房内,采桑点燃火盆,将室内烧暖,便关上门窗退了出去。苏雷犹豫了片刻,道:“殷姑娘,你和我的眉眉长相一模一样。身段却有些许所不同。我想要确认一下。不知你可方便褪去衣物给我瞧瞧?你放心,你若不是眉眉,我绝不动你一根手指。”(未完待续) 第八章 迷雾(三) 脱衣服?殷如行愣了一下,随后爽快的同意:“没问题。只是我希望二公子能告知我关于那位‘眉眉’的一些事。” 苏雷也很爽快:“但凡我能说的,一定知无不言。” “好!”殷如行唰唰剥去外衫,利落的解开腰带,三下两下扯掉。腰一弯,褪下裙子。露出了两条被牛仔裤包裹的曲线毕露的长腿。 苏雷一愣,复又惊喜:“这是你们那里的裤子?眉眉说过,她有一种叫‘牛仔裤’的裤子,是不是就是这个?” 殷如行大喜:“对对对!就是牛仔裤。你那位眉眉是什么时候来天元的?” 苏雷想了想,回答:“五年前我见到她时,她说她来这里五年了。” 殷如行惊叹:“居然有十年了!”一边说,一边脱掉中衣,露出里面的T恤衫。 苏雷又惊呼:“这是什么衣服?怎么没有交领?也没有衣带?” “这是T恤衫。套头穿的。”殷如行脱掉它,递给苏雷,“料子有弹性,所以不用衣带。” 苏雷没有接,而是愣愣的看着她裸露出的身体。殷如行的身材非常好,肩头圆润、两臂修长、腰线流畅、胸部丰满,配上淡紫色的蕾丝胸罩,可以说非常诱惑人。苏雷的眼中却没有半分旖念,而是痴痴的看着她光洁的身体,失魂了一般喃喃自语:“没有,什么伤痕都没有。你不是眉眉。” 废话!她原本就不是。殷如行翻了个白眼:“还要脱吗?” 苏雷不死心,犹豫道:“眉眉的小腿上也有些旧伤……” 殷如行一挑眉,得,送佛送到西。干脆利落的将牛仔裤也脱了,耐克鞋放在一边,穿着三点式站在地上,前凸后翘,活像内衣模特。 苏雷呆若木鸡,围着她转了一圈,失望透顶:“你不是她,不是!”茫然的拿着那件T恤左看又看,“这料子,这阵脚,都不是天元能做出来的。就算是香川之州,也没有这样的东西。眉眉说过,她从家乡带来的衣服全都坏了、烂了。你这是新的,你当然不是她。” 殷如行呼了老长一口气。终于搞清了。如果可能,她也希望她是。这苏二一看就是个凯子。有相貌、有身份、有金钱、还深情如许。这样的男人比大熊猫还稀有。要真是属于她的,她干嘛要客气?可惜赝品就是赝品,纵然她外观和他的心上人一样,内里却有本质区别,骗不了人的。殷如行咳嗽了两声:“对不起,我能穿上衣服了吗?” 苏雷失魂落魄的递过衣服:“哦,可以。” 殷如行又将T恤穿起来,复问:“你那位眉眉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苏雷木然回答:“五年前。” 殷如行一算。靠!五年前遇见,五年前消失。这小子也就是遭遇了一段闪电式爱情。居然失魂落魄成这样?该说他是奇葩呢?还是那位穿越前辈运气好到爆?真是的,同样是美女,她怎么就从没遇上过这样的好事?难道说是别人太有魅力?她套上一只牛仔裤的裤腿:“你和她相处了多久?你们是情侣吗?” 苏雷想了想:“约有三个月吧。我们当然是情侣。眉眉答应过,要永远和我生活在一起。” 切!就你这种绝了种的好男人,她不抓牢才怪?殷如行心头腹诽,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嫉妒。套上另一条裤腿,拉好拉链,道:“女人有时候容易感情冲动。比如什么月亮、花花草草的都会影响到她们。一时许下的诺言,说不定以后就后悔了。” “绝不可能!”出乎意料的,苏雷怒气冲天,“眉眉不是那种人!她以前吃过很多苦。最清楚不过自己想要什么。她不是随口说说的。她是真心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他的眼中射出噬人的怒火,杀气四涌。殷如行立刻觉得呼吸开始不顺畅起来。 祖宗,惹到炮仗了。这位还真是一点就着。她憋红了脸问:“你能确定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她是真心要和你共度一生?” “当然!”苏雷傲然,“眉眉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女人。国色无双。”杀气渐渐若了下来。 有些女人命就是好。殷如行替自己可惜了一声,问:“既如此,她又是怎么和你分开的?又一经五年没有消息。被人掳走了?” 苏雷目露烦躁,在室内走了几圈:“我也不知道。那日,她说去山上走走,然后就再也没了踪影。不会是被人掳走。眉眉的武艺虽不是天下第一,却也难逢敌手。除非是千军万马来困她,不然,纵是一两个绝顶高手围攻,她也能放出消息给我。” 靠!居然还是位武林高手。果然有好命也是要有先决基础的。殷如行咋舌。这位前辈太厉害了,估计是哪个武术世家穿过来的。又问:“会不会是中毒了?” 苏雷嗤笑:“一看你就是个在家被娇惯大的。一身细皮嫩肉不说,连常识也不知道。在外行走,谁会吃有毒的果实?可不是嫌命长了?”他看了看殷如行,恍然大悟:“你不会是连果子有没有毒都分辨不出来吧?” 殷如行老脸泛红:“我很少去野外。”见鬼!现代都市,有几个人吃饱了撑着去找野果子?就算是野外生存训练,也是带压缩饼干的好不好? 苏雷一脸鄙夷:“你还真不配长这张脸。” 殷如行几乎要吐血。天地良心,她从没整过容。这张脸是标准原装配置好不好?虽然隔夜的包子回炉重蒸,又粉嫩了一次。可好歹也是她自己十八岁时的脸。你凭什么鄙视?哦,就许你家心上人是美女,别人都不配?刚刚还一脸深情的叫她“眉眉”,一旦发现不是就立马变脸。人品真是恶劣。 苏雷意兴阑珊,那张相似的脸,刚刚给了他希望,却又无情的扑灭。实是不愿看见。遂推开房门,大步离去。连声都没吱一下。 殷如行撇撇嘴,前后变脸的男人她见得多了。耸耸肩,穿好衣服,坐在房里静等。细想想,那个苏二也算不错了。说只脱了衣服看看,人就是看看。还真一根手指都没碰。见微知著,苏二应该是个很守承诺的人。(未完待续) 第九章 迷雾(四) 不一会儿,采桑款款走了来,笑道:“殷姑娘等急了吧?二公子就是那个脾气。除了他的那位‘眉眉’姑娘,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来,我带你去他房里。” 殷如行诧异:“去他房里?他不是看不上我么?” 采桑以袖掩嘴轻笑:“殷姑娘说笑了。你的身子……”她脸上飞起两片嫣红,语音细弱:“都被二公子瞧遍了,自然是他的人。” 殷如行一想,就明白了。在这苏府,地位最高的男人是苏晨,其次就是苏雷。苏晨自然不会用和弟弟心上人长相相似的女子。同样,地位比苏雷低的男人也不敢接收她。她是苏府买来的,自然要物尽其用。送到苏雷房里再合适不过。说不定苏晨还有‘正品没找到,赝品先用着’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个忧虑的表情,眉间轻蹙,说不出的哀愁:“采桑姐姐,二公子他,他似是不喜欢我长着这张脸。说是不配。” 先把丑话说在前头,给这些人提个醒。免得以后怪她不尽心。 采桑又笑了笑:“殷姑娘,你不去二公子房里,还能去哪儿呢?说句不中听的话。二公子不喜欢你长着这张脸,难道他就喜欢你顶着这张脸伺候别的男人?” 殷如行再一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成也萧何败萧何,她靠着这张脸被苏府买下,也靠着这张脸成了鸡肋。 想了想,问道:“采桑姐姐,我去二公子房里,要做些什么事?” 采桑一时犯了难,犹豫了一会儿,才轻声道:“送到公子房里,就由公子安排了。” 殷如行内牛满面,大姐。我想问的是我到底干的是纯服务行业,还是陪床服务行业啊!眨了眨眼,面上天真的道:“我不会做女红,想来应该是粗使丫鬟了。” 采桑顿时一怔,扫过她那张梨花绽放的俏脸,心道,这样相貌的粗使丫鬟,估计满府里也就是独一份了。体贴的道:“姑娘不用担心。二公子只是一时气闷,说不定过几日就不烦你了。” 殷如行确定自己没听错。这位采桑姑娘是在安慰她,当丫鬟只是暂时的,她还是有机会升任姬妾的。不由反省,难道她的表情很像要爬床的样子? 采桑带着她来到苏二的院子。进门后边叫:“紫苏,紫苏!” 一个穿浅紫上衣、粉色长裙、藕色半臂的女子从正屋走了出来:“采桑,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说话间看见了殷如行,笑容一滞,语气带了一丝防备:“这位是……” 采桑笑道:“这是新来府上的。大公子和夫人说了,送到二公子房里。” 紫苏上下打量殷如行一番,冷笑道:“这又是哪位送来的?” 采桑掩袖而笑:“你瞧你,一副打狼的样子做什么?这是大公子今儿买下的。不是别人送的。” “买的?”紫苏眼露讶异。这种相貌,若说是被人当做姬妾赠送倒平常。买?大公子给二公子买姬妾?她迟疑了,扯了扯采桑的袖子,带离几步,压低了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公子怎么会给二公子买姬妾,不怕惹恼了他?” 采桑不好说出花厅里的机密,只能含糊道:“她是人贩子陈五带来的。大公子买她的时候,二公子也在场。没说什么。夫人送了来,你就收着。先找些活计给她干。也别故意刁难。若二公子没意见,人自然就留下了。” 紫苏大吃一惊:“难道说,公子竟想开了?” 采桑继续含糊:“谁知道呢。试试看吧,兴许她就能成呢?” 紫苏明白了新来女子的定位,心下有了数。笑容也明快了许多:“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谢谢了。” 采桑也不客气:“咱们几个谁和谁呀。人我给你送来了。你也关照着些下面的,别给欺负狠了。尤其是紫苑那个坏脾气。”能做到紫苏这样心腹大丫鬟的,都是有十分眼色的人。行事不会过于嚣张。她不担心。就怕院子里的另几个大丫鬟妒忌殷如行的美貌,做些下三滥的手段。要知道,二公子就是单单看在那张脸的份上,也不会任她受欺负。 紫苏并不放在心上,只当采桑是惯例说教。采桑能做上当家主母的心腹丫鬟,最要紧的一点就是乐于与人为善。府里但凡来个阿猫阿狗,她都要关照两句的。随口说笑了两句送她出门。转身看向殷如行,收了笑容,冷声问:“叫什么?” 殷如行深知在没有后台的情形下,貌美丫鬟就是所有丫鬟的公敌。具体可参见晴雯同学。遂低了头老老实实的回答:“殷如行。” 紫苏对她的态度较为满意,“嗯”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些:“以后就叫如儿吧。到这院子里来了,就好好做活。和姐妹们和和气气相处。这院子里,一等丫头和二等丫头的名额都是满的。你就先当个三等丫头。负责院子里的洒扫吧。” 殷如行压低了脑袋,恭恭敬敬的回话:“是。紫苏姐姐。” 紫苏点点头。心道看着还算老实。转身领了她去三等丫头的房间,一路上似不经意的打听:“听采桑说,你是陈五卖了来的。老家在哪儿呀?” 殷如行估计苏晨夫妇不会乐见她逢人就说自己是异世华夏来的。不然也不会找了四年的人,‘华夏’这个词丁点儿没有泄露过。遂盗用香菱的经典答案:“我也不记得了。我是被出云山寿家村村民卖给陈五的。听他们说,我是随着溪水飘来的。当时昏迷不醒。” 紫苏非常好奇:“你真不记得了?那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殷如行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这么知道的。” 紫苏也就不再问了。在她看来,既然大公子和夫人是何等人?既然他们都同意买人,那么这人就一定是知道底细的。不存在安全问题。说话间,三等丫鬟的大通铺房间到了。 说是大通铺,环境其实还不错。房间朝南,东边是一顺便的通铺,西边是衣柜、梳妆台和桌子。个人的箱柜在通铺床底。一间通铺最多睡六个人。这间房间里已经有了四床被褥。 就当是重回大学宿舍了。殷如行这样安慰自己。房间只有一个细眉细眼的小丫鬟坐在窗前绣花。见紫苏来了,机灵的放下活计:“紫苏姐姐。” 紫苏应了一声:“绢儿,这是新来的如儿,以后就和你一起打扫院子。你带着她去领些被褥衣服,告诉她这里的规矩。” 绢儿应了是,吃惊的看着殷如行。紫苏说完话就走了。殷如行讨好的一笑:“绢儿姐姐。” 绢儿一惊,结结巴巴的道:“如,如儿。刚刚我没听错吧?你以后真是要和我一起扫院子?” “对呀。”殷如行又是一笑,“绢儿姐姐。被褥和衣服在哪里领?”(未完待续) 第十章 买卖 三等丫头的日子并不难熬。殷如行比较了一下,比跟着陈五好,比在寿家村好。当然,比起出云山的密林里,就要更好了。所以,她现在很知足。虽然是暂时的。 如果她是直接从九寨沟穿到苏府,一定会嫌这里落后,生活不便,没有人权。可一旦有了比较,就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房里的另两个三等小丫鬟和绢儿年纪相当,俱是十三四岁。长相清秀,从脸上就能看见对殷如行的排斥。殷如行也不介意,没得一个实际年龄奔三的女人去和初中生计较的。再说,被排挤的后果也无非就是早起倒夜香,扫院子时负责最脏的一处。吃饭时没人和她一桌,平时没人和她说话。这些排挤,还真是毛毛雨的不能再毛毛雨了。 殷如行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就开始上工打扫院子。如同现代的环卫工一样,扫院子的工作需在主人起床之前完成。这间房里的四个丫鬟天不亮就得起身。殷如行和绢儿拿着扫帚扫地,另两个丫头绸儿和绫儿则负责用湿布擦拭门框廊柱。干完活后,可以去大厨房吃早饭。吃完早饭回来可稍事休息。之后便是打扫书房、卧室、走廊等地方。约到中午时间可以完工。吃完午饭后,下午时间自由支配。总的来说,活不算重。 殷如行估计自己在天元之州要生活不少时间。想要过的好,就需适应新环境。她在绢儿的指导下,学会了梳最简单的发型。她不用头油和刨花水,清清爽爽的将头顶的碎发编两根辫子在两侧盘成髻,如同道童。剩下的头发也不披着,编成两根麻花辫。身穿三等丫头的制服,白凌裙袄,淡绿色半臂。脸上不施脂粉,通身上下,一点饰物皆无。可惜就是这么最寒酸的打扮,走在一群丫鬟里头依旧很显眼。 原因有两点,一是她的身高。一米六七的个头在一群未成年或刚刚成年的丫鬟里面很容易鹤立鸡群。再加上她的相貌,想不出挑都不可能。苏雷房里的另一个大丫头紫苑,就非常看殷如行不顺眼。那眼光就像传说中的‘可杀死人的视线’,每次照面都是白眼球多,黑眼球少。说话也没好声好气。殷如行的被排挤一大半由来都是拜她所赐。 想到这个,殷如行就想笑。紫苑这个小姑娘只有十七岁。她的心思,直白的可笑。不就是喜欢英俊贵气的苏雷么?整天如狼似虎、警醒排外。略有个平头整脸的女性在苏二身边停留五分钟以上,她立刻就横鼻子竖眼的挑人家的不是。把一副尚算秀丽的相貌生生糟蹋了夜叉脸。 当然,夜叉脸是对着她们的。殷如行相信,紫苑对着苏雷,一定是柔声柔语、温婉秀丽。没办法,狼多肉少,偌大个府邸,只有苏雷这一个黄金单身汉。稍有些志气的姑娘,都会瞄上他的。 殷如行一边想着,一边缝着手中的荷包。阵线活是她在梳头后新学的一项技能。不是绣花,而是最普通的缝制衣服。这地方成衣行业不发达,殷如行算了一下三等丫头的月钱,只有买布做衣最合算。就厚着脸皮向紫苏提出,她不会阵线活,想学习。紫苏听后吃了一惊,用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行好久,才翻出些碎料子给她:“既然你一点儿都不会,就先学着做帕子、荷包吧。这东西简单,有什么不懂的,问绢儿好了。” 殷如行高兴的谢过。回房后就请教绢儿。绢儿吃惊的道:“你不会女红?难道你是歌舞姬?” “什么歌舞姬?”殷如行不耻下问。 绢儿解释:“女子哪有不会缝衣的?只有大户人家专门蓄养的歌舞姬,或是从小在青楼长大的女子,才无需也不会做女红。” 殷如行恍然大悟,难怪紫苏看她的眼神那么怪呢?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是人贩子拐了卖的我,我被撞了头,以前的事不记得了。”之后便认真求教逢衣技能。一个小时后,她掌握了平针、交针、连针、锁边等基础针法。又问了荷包的制作过程,便兴致勃勃的开工。给自己缝制第一个零用小包。 殷如行的手脚不快,缝制一个不绣花的素净荷包,约要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手上的是第二个。正缝的起劲,绸儿蹭蹭的冲了进来,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如儿,紫苏姐姐让你去书房。” “哦。”殷如行不疑有他,收拾了布料就朝门外走。绸儿愤愤的私语从身后传来:“绢儿,你瞧见了吧,对她那么好有什么用?人家转眼就捡高枝去了。” 捡高枝?殷如行莫名其妙。等来到书房才恍然。苏雷好整以暇的坐在书案后。紫苑正给他上茶。忙里抽空给殷如行一个刀眼,锐利的恨不能刮了她。 “紫苑,你出去吧。”苏雷端了茶道,“把门关上,别让人进来。” 紫苑手一抖,脸都要扭曲了。如果说刚刚的眼神是刀,这回就是激光剑了。都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声音。殷如行只能苦笑。 门被关上后,苏雷抿了口水,问道:“殷姑娘,我记得你有几件从华夏带来的衣物,料子和我们这里不同。尤其是那‘牛仔裤’,布料结实。若能做成军衣,是再好不过。还有你那种鞋子,也非常护脚。不知可否拿出来给我江城的工匠研究研究?” 殷如行想了想,道:“你拿去研究,是要拆坏了的吧?我刚学了缝纫,裤子到还可以再做。鞋子可不会。而且我的耐克鞋比你们的布鞋结实多了。” 苏雷冷冷的看她一眼,放下茶盏:“别忘了,你已卖身到苏府。你整个人都是苏家的。别说区区衣物。” 殷如行嗤笑:“既然如此,你直接抢走好了?难道我还反抗的了?何必装模作样?” 苏雷的两条剑眉紧紧的皱在一起,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半晌后道:“你想要什么?”语气竟然有了一丝和缓。 殷如行立刻道:“布料。我要结实、柔软的布匹,还有银钱。这样,裤子和鞋子,就算是我卖给你的。你们拆成碎片也与我无关。” 苏雷点头,说不出是轻松还失望:“好的,我会吩咐紫苏给你准备些衣料首饰。” “不!”殷如行强调道:“我不要首饰。也不要绸缎。就要布匹、银钱,如果可以,再给些伤药给我。”她顿了顿,“二公子,你看,我对你们这儿不太熟。东西总要实用的。布料我可不可以自己去挑选?” 苏雷神色复杂的看向她:“你真的只要这些?银钱、布匹、伤药。脂粉、头钗、首饰,都不要?” 殷如行很坚决的点头:“没错。” 眼前突然一暗。苏雷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书案。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亮光。男子身上的热度扑面而来。殷如行顿时全身紧绷。 苏雷伸出手,挑起她的麻花辫。殷如行只觉汗毛都竖了起来。麻花辫在他的鼻尖轻轻拂过,微微一嗅。很快,又放下。转身离开。 冷漠的声音传来:“就依你的意思。让紫苏带你去库房挑选。”(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换岗 殷如行来回三趟,才将所有的布料抱回回到房间。一路上引来侧目无数。 棉布不如绸缎值钱,苏雷大方的给了许多。原本对她有些妒忌的丫鬟们,在看见她捧了一堆棉布,没有一匹绫罗的时候。那些眼红纷纷变成了嘲笑。笑她是个土包子。 殷如行埋头整理布匹,感慨了两句“世人皆醉我独醒”。感觉自己颇有些寂寞独行的风流架势。 绢儿走了进来,见屋里没人,犹豫了片刻,忍不住提醒她:“这么些棉布,你怎么没换一匹绸子做件新衣穿?” 殷如行对她回眸一笑:“我还没有安定下来,穿好料子反而糟蹋了。” 绢儿不解:“你不是夫人买下来的么?怎么还说没安定。难道你想起了你家在哪儿?” 殷如行一愣,缓缓立直了身体,出了一会儿神,笑道:“我现在想不起,不代表以后想不起呀。我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有一天要找到回家的路。” “哟!说的还真是好听。”绸儿脚步咚咚的走进来,翻了个白眼:“绢儿你可别实了心。谁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的。说不定是觉着,只有搬到正屋去住才算是安定呢!” 殷如行笑了笑,没有反驳。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绸儿见她不搭腔,口气越发不好:“怎么,被我说中了!” 绢儿推推她:“你少说两句吧。”绸儿气闷,还要开口,却见殷如行递来一匹雪白的松软棉布过来:“绢儿,这些日子,谢谢你教我做针线活。这个送你。” 绢儿“啊”了一声,满脸通红的推辞:“我就和你说了一个时辰,不用这么客气。” 殷如行硬塞到她手里:“这布很柔软,拿去做几件中衣吧。别不好意思。我也不是白给的。我还想学裁衣、逢衣、做鞋。都得麻烦你呢。” 绢儿这才松了口气,踏实的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绸儿瞅瞅这两人,用力的“哼”了一声,甩门冲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殷如行生活的很规律。每天天不亮起床,劳作一个上午。下午时间学习缝制衣物。她这次卖牛仔裤和球鞋,总共换得棉布十匹、白银十两、伤药两瓶。都收在了床底的柜子中。柜子和铜锁都是托绢儿的哥哥在外头帮着新买的。一同添置的还有阵线、簸箩、搽脸的香膏等日用品。至此,殷如行总算脱离了赤贫阶级,有了可怜的一点儿家私。 一个月后,她穿上了自己新做的衣服。最里面,是自制胸罩,没有硬托,就只能加宽肩带。好再她胸型不错,暂时没有下垂的忧患。看着效果还算可以。这里没有弹力棉,内裤就只能做成松垮垮的平角式样。最痛苦的是,这里还没有松紧。牛筋的成本太高。于是她所有的裤子就只能做成系带子式样的。上个厕所麻烦的要命。中衣是白棉布,交领右衽。下裳也是裤子。并未像院子里的其它丫鬟一样穿了裙子。上衣倒是差不多,白色窄袖小袄,最外面是一件长度及膝的浅绿色半臂。浅黄色腰带上系着新做的荷包。衣服上没有一丝一毫刺绣,只领口和袖口镶了一道牙边。头上也没有任何首饰,还是那两个简单的发髻,唯一的改变是系了两根和腰带同色系的丝络,垂在耳际之上。 苏雷从外院练武回来,汗水腾腾。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扫地的女子。眉头紧紧的皱起。 “二公子回来了!”小厮叫了一声。紫苏和紫苑忙跑出来相迎,一个端茶送水,一个吩咐婆子们将烧好的洗澡水端进来。苏雷洗澡向来不用人伺候。他沐浴完毕,穿着中衣出来。紫苏忙给换上锦袍。苏雷一低头,正好就看见了她乌黑的云鬓间带着的珠花金钗。 “殷,如儿那丫头。好像一点儿首饰都没有?”他漫不经心的问。 紫苏手下不由一顿,随后笑道:“她初来乍到的,哪里有钱买首饰。听说,公子给她的银钱,都锁在箱子里藏的好好的。” “是吗?那十两银子,她什么都没买?”苏雷再次用聊天的口气闲问。 紫苏道:“她看着倒是个会过日子的。只买了针线、簸箩、木箱、搽脸的香膏。花了一两半银子。” 苏雷吃惊:“一两半银子?什么时候针线木箱值这么些钱了?” 紫苏笑道:“针线木箱是值不了这些。搽脸的香膏就贵了。夫人用的上好香膏,要三两银子一瓶呢。如儿买的那种,两百钱一瓶,只她买的多了些,一次买了五瓶。单这一项,就用了一两银子。这才花销大了些。” 苏雷点点头:“原来如此。”遂不再问。 又过了一个月,天气渐凉。丫鬟们开始讨论今年的冬衣什么时候发。殷如行打听了一下,得知冬衣是棉衣、棉裙后。便开始自己动手制作棉裤。这里的棉花很值钱。单用月钱购买比较吃力。她又不想动用老本。在得知冬衣一旦发放,上头便不会在收回后。灵机一动,先将棉裤的面料和里料裁好,粗粗缝制。打算等棉裙发下来后就拆掉,取出里面的棉花补进去。 绢儿瞧见她的举动,很不解的问:“如儿,你为什么不穿裙子,总是穿裤子?就连田间劳作的农妇,都是穿裙子的。” 殷如行边忙碌边随口回答:“在这里穿裙子?太没有安全感了。” 当天晚上,这句话通过紫苏,传到了苏雷的耳朵里。他沉默了片刻,道:“将那个如儿,提升成二等丫头。调到书房伺候。” 紫苑得知这个消息,气的砸了茶盏。 殷如行倒是很淡定。抱着行李换了房间。二等丫鬟和一等丫鬟一样,都是双人间。只用品摆设要差些。苏雷身边二等丫鬟的数目恰好是双数。房间都住满了。唯有两间一等丫鬟的房间,被紫苏和紫苑各占一间。还有空位。紫苏便安排殷如行与她合住。补领了二等丫鬟的份例。 第二日,便正式在书房上工。此项工种更为清闲。只需整理书籍,擦拭灰尘。在苏雷使用书房时鞍前马后伺候即可。而苏雷是位武将。使用书房的时间很少。殷如行的空余时间越发多了。她自认缝纫技能已经可以及格,不必求精。便想着能不能找机会学会天元之州的文字。(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书房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农耕社会。文字,是上层人士独享的文化传承。普通人学认字,是千难万难。更何况,天元之州的文字也是复杂的笔画图形样式,不是字母。学习起来有很大的难度。 自学成才显然是不行的。殷如行试着在书架上找出几本翻看了一下。如同天书,云山雾罩。然后她就开始打听,苏雷的院子里,可有识字的丫鬟。 答案很令人沮丧。半个都没有。不但丫鬟里没有,就连前院住着的几个小厮也都不识字。殷如行郁闷了。这里的文字推广比她想象的还要落后。后来回想了一下曾经看过的红楼梦,又坦然了。那里面好像也没几个丫鬟是识字的。便是大家小姐王熙凤,在娘家时也是文盲呢。 好在殷如行的运气不错。当了二等丫鬟十天后,每天早出晚归的苏雷第一次踏足书房。殷如行赶紧将手中的一本书合上。起身行礼:“二公子。”心中有些忐忑。 苏雷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书房里的书不能随便翻看吗?” 殷如行诺诺回答:“奴婢没听过这项规矩。”她是故意钻的空子。紫苏并没有特别说明书不可翻看。因为不识字的人除了开头好奇外,压根就没文盲会天天翻看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书。 苏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怒气,抽出她手里的书翻了翻:“《山河志》,怎么,你看的懂?” 殷如行摇头:“奴婢不认识这里的文字。看的是这书里的图。”其实她是根据图在猜测部分文字。 苏雷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嗯,这里面是有几张图。你既然不认识字,能看的出图里画的是什么地方吗?” 殷如行道:“陈五给我讲过天元的一些地形。能猜出一些。” 苏雷走到书案后坐下,招手让她走近:“说说看,你都猜出了哪些地方?” 殷如行走过去,弯下腰翻了几页,找到一幅画。画的是两座山峰间有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这个,大约是绵江。以绵江为界,出云山脉分为东出云和西出云。” “还有吗?”耳畔传来不辨喜怒的声音。 真是小气的男人,连对错都不说。殷如行腹诽两句,埋头继续找。又翻了几页:“我记得陈五曾经说过,祀地和祝地都靠着大海。这里画的应该就是。只是不知道是祀还是祝。” 纤长的手指落在书页间,淡淡的声音随之传来:“与东寰岛能隔海相望的,自是祀地。” “哦?这三个字是东寰岛?”殷如行欣喜不已,急切的指向那三个字,忙中出乱的她并没有发现,她的指尖擦过了对方的手指:“东是什么东,寰是什么寰?” 耳畔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东,是东南西北的东。寰,是寰宇的寰。” 殷如行连忙默记。又指向一个字:“这个,就是祀地的祀了?” “对。”苏雷低哑的回答。 殷如行被他的嗓音吓了一跳,猛一抬头,这才发现自己靠的苏雷太近了。两人的衣袖都凑到了一处。鼻端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她慌忙后退一步,清楚的看见了苏雷眼底的火焰。 这种火焰她一点儿都不陌生。殷如行扭头就跑,腰间却突然一紧。苏雷手臂一收,就将她带至怀中。紧接着,柔软的唇就压在了她的唇上。 粗糙的舌头强硬顶开她的牙齿,疯狂的掠夺她口中的甜香。舌尖尝到了淡淡的酒味,薄薄的汗味中带着丝丝青草的气息。男人的手臂抱的如此之紧,殷如行怀疑,她的骨头都要被勒断了。 唇上的温暖蓦然消失。苏雷用力将她推开,眼中满是厌恶,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靠!被当成替身就算了。竟然还嫌东嫌西的!幼稚的男人。殷如行深深呼吸,平缓气息。伸出右手,当着他的面用手背擦了擦嘴。转头离去。 打开门走出书房,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中的紫苑。一本正经的打招呼:“紫苑姐姐” 紫苑狐疑的打量她。见她面色平静,衣衫整齐。脸色稍好了些,生硬的问:“你怎么在里面那么长时间?” “有几本书放乱了,公子说了我几句。”殷如行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假话。回房拿了针线簸箩,坐在书房门外的台阶上开始纳鞋底。 紫苑怔怔的看着她去了又来,一板一眼的坐在石头上纳鞋底。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如儿,你每天不是上工就是做针线。从不和大家玩耍。你就那么爱针线活?” 殷如行手下动作不停:“也不是。多练练,手就熟了。” “手熟?”紫苑打量了一下她只绑了俩根丝络的光溜溜发髻,又看看她没有一丝绣花的衣服,鬼使神差的提醒了一句:“你现在的手艺可以学绣花了。” “不用。”殷如行回答,“我不讲究这些。” 紫苑还想说什么,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从里推开。苏雷面色不善的站在门口:“如儿进来。” “是。”殷如行放下针线,拿着簸箩进了屋。紫苑发白的脸被关在了门外。 苏雷拍拍书案上的一张纸,纸上写了十个字:“你先认会这十个。学完了再教你新的。” 殷如行顿时心花怒放。原来男人幼稚些还是有好处的。瞧?这不就是变相的补偿道歉么?她赶紧走到桌边,取过砚台上的毛笔,喜滋滋的问:“这十个字念什么?” “天、地、人、日、月、星、东、南、西、北。”苏雷纠结的看着她的一脸喜色,读出十个字的发音。 殷如行一边听,一边飞快的用汉字在旁边注释。 殷家孩子都要学习书法,这是家规。殷如行十二岁才开始起步,连握笔都不会。殷如言便拢住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 深吸一口气,殷如行放下毛笔:“我若明日便学会了,可否请公子再教?” 苏雷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不可,两日后我来检查。你若过关,就再学新的。” 书房门被打开,紫苑再次出现在两人的视线内。脸上嫉恨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就混合了惊讶。 苏雷漠视的走过。殷如行再次一本正经的对她解释:“公子说,在书房伺候还是学着认几个字的好。”镇定的晃了晃手里的纸,折好收起。 紫苑算了一下刚刚的时间,脸上的嫉恨稍稍收起。严厉的瞪她一眼:“别以为公子教你识字就是看重你。老老实实当差。不许有非分之想!” 殷如行抽了抽嘴角:“是。”(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练字 夏日的夕阳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射进房间,老旧的红木地板被擦拭的一尘不染。靠窗的写字台上,放着一盆生长茂盛的天门冬。郁郁葱葱的藤蔓将阳光折射成绿色映在桌面。 “大哥。你的房间妈妈每天都要打扫。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十六岁的殷如行推开二楼的一间房门,询问身后的少年。 十九岁的殷如言不久前高考完毕。之前他很少回家,平时在省重点高中住校,周末和假期也难得回来,要补课、要去外婆家。高考完毕后便是在他的外婆家住了好几天。少年的个头很高,已经超出了他的父亲。身形却很瘦,但并不单薄。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舒适,少年的衬衫袖子依旧挽到手肘以上,露出浅麦色的小臂。 “很好,谢谢沈姨了。”殷如言走进屋,随手放下行李。 殷如行有些紧张。殷如言回来的太突然,事先连个电话都没有。妈妈和继父带着三岁的小弟殷如慎去爷爷奶奶家了。家中原本只有她一个人,殷如言一来。整幢房子里就是他们两人。想到这里,她就浑身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很怕殷如言。见到他就胆战心惊,话也很难说周全。 殷如言随身往床上一坐,两条长腿一支,将行李包架在膝盖上打开。翻了一会儿,从中取出一个袋子:“眉眉,这个给你。” 殷如行走近他,心如擂鼓的接过。袋子里是一条很漂亮的连衣裙,依稀可以看见白色和嫩黄相间的薄纱。殷如行吓了一跳:“这裙子太贵了。” 殷如言不以为意:“我的分数出来了,考的还不错。几个长辈都给了红包。送个礼物给你有什么?穿上试试,一定很好看。” 殷如行忍不住心底的诱惑,迟疑道:“真的是给我的?” 殷如言微微一笑,很君子的打开门,替她做出决定:“我先出去,你换好了叫我。” 在殷如行还没转过弯,为什么要在他房间换衣服时,殷如言已经出了房间,顺便把门带上了。她走到门锁前怔了一会儿,咬咬唇,锁上内锁,走到床边,解开身上的衣扣。 裙子很快换好了,房里没有穿衣镜。殷如行只能弯腰看看裙摆和腰身,如水的白色缎带系着纤细的腰肢,两层浅黄轻纱之下是白嫩的小腿。门外响起敲门声:“眉眉,换好了吗?” “换好了。”殷如行轻快的回答,打开房门。毫不意外的看见了殷如言眼中的惊艳。她羞红了脸:“还行吗?屋里没镜子,我看不见。” “很美!”殷如言的声音有些怪异。他走进来,将门在身后“咔”的一声锁上。视线扫过他的床,浅灰色格子床单上搭着被换下来的衣服。眸色瞬间幽深。 殷如行心中微喜,想要出门照镜子。却发现殷如言堵住了路。她侧身想绕过去,殷如言长腿一跨,依旧拦在她身前。 “大哥……”殷如行紧张的抬头,赫然撞进了一双幽深的黑眸。眸低似有火焰燃烧。她心脏狂跳,本能的退后。 少年步步逼近,带着热度的身体紧紧的贴近她。拇指抚上少女的脸颊,轻轻摩挲:“眉眉,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少年的嗓音带着异样的沙哑,指尖有着滚烫的热度:“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做一件事……” 殷如行全身僵硬,脸颊似乎被烫伤般。她再次后退,小腿碰上了硬邦邦的床沿。心中陡然一惊。 下一秒,她被扑倒。殷如言的两条长腿紧紧压着她的小腿,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那双漂亮的眼睛绽放出明亮的华彩,唇角微弯:“眉眉,你猜,我想做什么?” 殷如行微微颤抖,挣扎着身体,腿间却碰到突起的硬物,她猛的僵住。 殷如言笑意不减,盯着她的眼睛:“看来你知道那是什么。真是个坏孩子。” 随着他的话,异物又膨胀了几许。殷如行羞愤的闭上眼睛。然后,唇便被吻住。 火热的吻带着灼伤人的热度,殷如言的身上散发着无尽的高温。柔软的舌探到她的口中,舔舐轻吮。殷如行只觉全身无力。耳畔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裙子的拉链被拉开,带着薄茧的手指沿着细嫩的肌肤一路向上,捉住了柔软的丰盈。 “不!”殷如行恍若梦醒,用力的推他:“不可以。” 殷如言牢牢的压住她:“可以的。”黝黑的眸中火焰燃烧,“你也喜欢的,是不是?” 殷如行全身巨震。少年的声音梦魇一样在她耳边轻响:“眉眉,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胸前的衣服已经完全散开,少女发育丰盈的胸脯被含住,难以言语的酥麻从亲吻的部位传遍全身,战栗到蜷起每一根脚趾。 殷如言抬头,双唇被水渍浸染的嫣红。黑亮的瞳孔再次专注的凝视她:“告诉我,眉眉。喜欢我吗?” 一行眼泪滑落枕畔,殷如行朦胧着泪眼轻泣:“喜欢……” ************************* ‘喜欢’之后跟着的,是万劫不复。 酣梦离去,晨光微现。殷如行推开雕花木窗,深深的吸了一口无污染的新鲜空气,吐出一夜积存的污浊杂郁。眼角的余光瞥见苏雷穿着白色的练功服走出了院子。 这人倒是勤快,一天不落的早起练功。欣赏了一会儿男子健美的宽肩窄臀。殷如行低低的吹了声口哨。好心情的开始一天的工作。 昨天教的十个字要练习。打扫完书房后,她公器私用,扯过几张裁好的熟宣,提腕磨墨。取过崭新的狼毫,吸饱墨汁,开始一笔一画的书写起来。 写了几张纸后,院子里响起“公子回来了”的清脆唤声。殷如行快手快脚的整理好桌子,装模作样的在书架上理理摸摸。片刻后,轻缓的足音在身后响起。殷如行回头,见苏雷换了一身箭袖锦袍,头戴束发紫金冠。人模人样的走了进来。 唉!养眼的练功服被换掉了。 “学的怎么样了?”苏雷瞄了一眼桌子,拿起她的字看了看。 “都记住了。”殷如行态度恭敬的汇报。 苏雷“嗯”了一声,踱了几步,走到书架前抽了本书,靠在一边的卧榻上看了起来。殷如行见状,便去茶房给他泡了杯热茶,放在卧榻旁的小几上。苏雷眼皮都没眨一下,翻了一页书:“没你的事了,去练字吧。” 殷如行乐得听从领导命令,忙忙走到书案后坐下写字。书写了几行后,她很快沉下心境,进入状态。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了。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没什么不一样 苏府二公子的院子里,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苏雷公子近来突然爱上了书房,每天都要坐在里面看一两个时辰的书。他看书的时候喜欢安静,除了一个使唤丫鬟,谁都不让进来打扰。 几天下来,紫苑看殷如行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了她。而府内开始渐生流言。传言的主题是“公子与丫鬟在书房不得不说的故事”。流言传到了苏晨的耳朵里,他好笑的问苏雷:“若是真的,就给人家一个身份。别这么不清不白的。” 苏雷很尴尬:“大哥,没有的事。我和她清清白白。” 苏晨就笑:“清清白白?那你什么时候爱泡书房了?分明军营才是你最喜欢的。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去了?” 苏雷神色一变:“大哥说的是。我明日就去练兵。” 苏晨没好气的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雷儿,你也不小了,你都等了那沈姑娘五年了。何必呢?” 苏雷瞬间变了脸色:“她不会负我的。” “我知道。”苏晨苦口婆心的劝他,“可若是她回去了呢?城主印信在她手里,她要是还在天元,怎么都会有消息的。五年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说不定她就是回华夏去了。” “那我就去华夏找她!”苏雷坚定的道,“殷姑娘不是刚从华夏来的么?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过去。我要去找她。” “胡闹!”苏晨怒气满面的斥责,“你要丢下你的亲人、责任全然不顾吗?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只认识了三个月不到的女人?” 苏雷唇角颤抖,半天后才轻声道:“大哥,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再不一样她现在也不在了!”苏晨很坚持,“我纵容了你五年,也够了。印信丢了就丢了。城主之位我们一定要夺回来。夺回我们应有的一切。我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延续血脉。这是母亲临终时对我的嘱托。”他不容置喙的道,“我瞧那殷姑娘就挺好的。既然她长得和沈姑娘相似,又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你收了她也正好。” 苏雷大惊,赶紧辩解:“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着她。她的脸和眉眉一样。我只是想看那张脸。我没别的意思。” “有别的意思也不要紧。”苏晨的思维和他就不在一条线上,“她本来就是我们家买来的,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你收了她又有什么要紧?” 苏雷频频摇头:“不可。华夏女子和我们这儿的不同,她们坚毅果敢。不会忍受耻辱。” 苏晨面色怪异:“华夏女子坚毅果敢?我怎么觉着殷姑娘和我们这儿的女子没什么不同啊?她若是有血性,当初就不会被陈五卖了。我虽不管家,也听你嫂子说过她近来的表现。挺柔顺安静的。不出风头,本本分分做事。嗯……”他想了想,又补充:“是了,也有些不同。她找了你想学认字。这也不算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子,都是识字的。况且她原本在华夏就识字,到了天元自然也不甘心。就这么一个女子,哪有你说的坚毅果敢?” 苏雷哑然,半晌后道:“这个,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如儿她自是不如眉眉。” 苏晨笑了一声:“雷儿,你呀!等你成了家就知道了。这女人,还是乖巧安分点的好。不然,你瞧那何雅,那般的母老虎,哪个男人受得了?钟平涛在她面前,有何尊严?” 何雅是祉地的城主,也是天元之州五大城中,唯一的女城主。何雅凭着家传的武学秘籍,练就一身不凡功夫。马上马下均所向披靡。钟平涛是她入赘的夫婿。为人懦弱,一向不怎么被人看的起。 “大哥。”苏雷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比拟。眉眉不是何城主那般蛮横之人。”钟平涛和他也没得比好不好。 苏晨冷笑:“我这是打个比方。女人太强势了,没有男人会喜欢的。咱们的小妹,不是心心念念着要嫁如意郎君,死活看不上继母替她挑的男人么?她的那位亲娘。替她选的男人都是那老实不生事的。想着女儿女婿万事不问,日后都听她的才好。” 说到异母妹妹苏离。苏雷不吭声了。他自幼离家跟随舅舅在山间习武。后来又穿过北蛮泽地,去了香川之州游历。这位小七岁的妹妹,他连见都没见过。自然没什么感情。不过想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有那么个贪心强势的母亲。逼的婚事不顺,却也十分可怜。 苏晨继续冷笑:“所以说,女人还是安分、识大体些的好。” 苏雷顿了顿,问道:“继母真的要推苏淡出来?” “她敢!”苏晨傲然冷哼,“苏淡是个什么东西!舞姬生的庶子。她若立了苏淡,就是公然挑衅天元礼法。到时候,禧、祉、祀、祝的城主就有了借口大军压境,谁会放过她?她没那么傻,也就是放个风声,想逼着苏离招赘成亲罢了。” 苏雷叹了口气。苏离到底还是他们的妹妹,虽说不同母,却仍然是嫡出血脉。 苏晨瞧见了他眉宇间的不忍,淡淡道:“你也不用替她烦恼。谁让她摊上那么个母亲呢?虎毒还不食子呢。就看这两母女谁争得过谁了。这事我们不好插手。许氏那个人,正等着我们出纰漏呢。” 苏雷羞愧的低下头:“大哥,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弄丢了印信。也不会让你这般为难。” 苏晨浅浅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傻小子。你是我弟弟。不就是丢了个印信么。你又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沈姑娘会突然不见呢?何况,我不是反嫁祸过去了?许氏那个人,没事也要生些事的。印信就是个借口。” 苏雷眼角发热,语声带了一丝哽咽:“大哥,你放心。我一定练出一支最强悍的兵。帮你夺回祺城。” “好。”苏晨欣慰而笑,“我们兄弟一心,什么事做不成?就是你的婚事。总让我操心。你嫂子说了,有家……” “大哥!”苏雷慌慌忙忙的打断他,“我,我去军营了。好久没去了不看看不行。我要住几,啊不,我要住一个月再回来。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他边说便飞快的跑出了门。留下苏晨孤零零的立在原地,摇头无奈。 苏雷风风火火的跑回院子,进了门就大声吩咐:“紫苏、紫苑,给我收拾好行李。我要去军营练兵。” 紫苏和紫苑飞快的跑了出来,问道:“公子要去多久?” “一个多月吧。随便收拾收拾就行了”苏雷看见书房,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向正房。 紫苑跟在他身后碎碎念:“这回让绿枫跟着您去吧。军营里头吃不好睡不好的,又没个服侍的人,这怎么成……” 苏雷不耐烦的回道:“你懂什么?哪有带着小厮去练兵的。少啰嗦!”一踏脚,进了房间。 紫苑被呛了一下,脸色立时涨的通红。扭头瞧见了站在书房门口看热闹的殷如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骂道:“轻狂的小蹄子,活不好好做,看什么看!” 殷如行无语。她这叫什么?是被迁怒,还是躺着也中枪?(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换工种 苏雷前脚去了军营后,紫苑后脚就开始发飙,她憋足了劲,摩拳擦掌。在院子里教训开来。什么丫头们太懒,什么地扫的不干净,什么活做的不周全。零零种种,专门指使殷如行干这干那,如陀螺一般团团转。 就在殷如行和另一个二等丫鬟挑着一大桶水,准备将院子彻底洗刷一遍的时候。一个已婚妇女打扮的女子带着一群小丫头走了进来。该女子长相精明,身后的小丫头每人手上都捧着衣料、首饰、脂粉之类的物件。 “秋妈妈!”院子里的丫鬟显然认识她,惊呼着行礼。齐齐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这位秋妈妈笑眯眯的询问:“哪位是如儿姑娘?” 殷如行一时没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被身边的同伴推了一下才如梦初醒:“妈,妈妈叫我吗?”见鬼,这什么鬼地方!‘妈妈’竟然成了管事媳妇的尊称!沈冬霞女士,我对不起你!她暗自腹诽,面上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秋妈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里露出一个“怪不得”的表情。笑道:“如儿姑娘,给您道喜了。这些东西是夫人赏你的。从今儿起,您就是这院里的姑娘,专门伺候二公子。” 殷如行没听明白,愣愣的寻思。什么叫院里的姑娘?她不是姑娘难道还是大嫂不成?什么又叫专门伺候二公子。难道她以前伺候的是阿猫阿狗? 一转眼看见秋妈妈暧昧的眼神,这才有些女性本能的警觉:“我……您是说我不再是二等丫鬟了?”秋妈妈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殷如行又接了一句:“专门伺候二公子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工作?” 秋妈妈喉咙一哽,差点没噎住。这,这丫头说什么呢?这么开放直白!房里人要做什么?房里人能做什么?她这是装傻呢还是豪放? 周遭的丫鬟们和秋妈妈的想法差不多,震惊之后纷纷用怪异的眼神看向殷如行。殷如行见没人明白她的意思,索性问的具体了些:“我的意思是,我除了从事某些‘特殊’伺候外,还有别的工作吗?比如扫地、擦洗、整理房间、给公子做衣缝袜之类的。”换了新工种,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工作任务以及职权范围。 秋妈妈傻眼了,看看左右,左右也都傻眼了。她下意识的回答:“一般来说是没有的。” 专职陪睡。殷如行明白了,又问:“那我的月钱呢,有没有涨?还有,我排行几等丫鬟,可要听人使唤?”这回问的是福利待遇。 秋妈妈云里雾里的继续动嘴皮:“月钱是一两五钱银子一个月,四季衣裳和脂粉头油另算。姑娘在院中无需听人使唤,只听二公子的便可。”顿了顿,又道:“三等丫鬟、粗使婆子,您也可以吩咐她们做事。” 殷如行琢磨了一下,觉得福利还不错。最后问了一问:“书房里的事,我还能继续做吗?”只有在书房才能继续占用笔墨纸砚的便宜,希望能保留这项福利。 秋妈妈笑了:“瞧姑娘说的。那等粗事,哪儿还能让您来做呢?您只管伺候好二公子就行。若是能有个一男半女,就更是大喜了。” 听到这里,殷如行脸色刷的一变。坏了!她忘记最重要的问题了。这鬼地方可没有杜蕾斯,搞着搞着就会搞出人命的!在这里生孩子?可以预见的,那会是怎样一场悲剧。不说有了孩子以后如何,单就生孩子的过程,她就有可能送掉命。君不见现代社会,大城市的年轻妈妈,十个里头有七个都是剖腹产吗? 脸色惨白的她甚至都没意识到秋妈妈一等人是何时离开的。院子里的紫苏、紫苑等丫鬟又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的。不过,即便意识到了,她也不会在意。道不同不相为谋。殷如行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就是回去。离开这见鬼的‘天元之州’,回到地球祖国的怀抱。 恍恍惚惚的回到房间。紫苏正在整理床铺,见她进来了,淡淡的道:“如姑娘,这院子不大,房间紧。委屈你还住在这里了。我今儿就搬去和紫苑同住。” 殷如行瞧着自己床上堆满的绫罗,叹了口气。取出里面的脂粉头油,陪着笑脸递给紫苏:“紫苏姐姐,谢谢你一直关照我。这是我的些许谢礼,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这些脂粉和头油都是上等的。紫苏微微吃惊:“这是一季的份量。全送了我,你自己用什么?” 殷如行心道,我疯了才会把这比白石灰还白的粉往脸上抹,拿这油腻腻的头油刷头发。都是用不着的东西,你们既然天天都用,做个人情不是正好。遂很诚恳的道:“公子又不在,我用了也是白用。还不如给姐姐们。” 紫苏见她如此作态,倒也不好再板着脸。缓和了脸色:“我也有份例,不贪你的东西。只受你一番好意便是。”伸手取了二三样,“这些就够了。” 殷如行见她肯收礼,如释重负,又添加了几样:“姐姐,这些你帮我转交给紫苑姐姐。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原本采桑就和紫苏交代过一二,对殷如行的侍妾身份早有准备。见她会做人,心头的不快又去了几分:“也好。我帮你交给她。她那个脾气,估计还要几天才能转过弯来。” 紫苏很快收拾完铺盖,叫了两个小丫头帮着她搬走。房间里顿时空落下来。殷如行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取了一盒胭脂,去了三等丫鬟房里,送给绢儿。之后再回来认真的整理起柳氏发送下的赏赐。 正院正房里。秋妈妈将送赏后殷如行的反应与问话一字不漏的向着柳氏复述。柳氏惊讶的听完,看向苏晨:“这位如姑娘,也太粗俗不知礼了。” 苏晨笑了笑:“倒是个有趣的人。且再看看吧。” ****************** 升任成专职陪睡姑娘的好处是,在苏雷不在的日子里,她可以整日游手好闲。坏处是,不能再进书房看书习字。 殷如行又一次算完自己的私房钱,心下忧虑。银子要每月积攒,留待以后做路费。每月的吃喝不用花钱、服装不用花钱,唯一需要支出的,就是护肤保养品以及针头线脑。目前的收入还负担的起。可是如果自己准备习字的花销,笔墨纸砚要钱、书本要钱。照这么算下来,一个月的月钱花的精光都不够。 唉!算起来还不如不升值呢。或者说,就算要换工种,也好歹等她认全了字以后吧。至少能掌握阅读和书写大关。而且,据她看来,那位苏二是个死心眼。说不定回来后就对她大发雷霆,立时赶了她走。到时候,满府里哪还有这么个冤大头愿意教丫鬟识字的?真是倒霉。 心情郁闷之下,殷如行在院子待的越发烦躁。院子里最近的气氛也不大对劲,部分丫鬟们对她实行了冷处理,视而不见。部分丫鬟又过于热情,对着她谄媚讨好。对于殷如行来说,后一种还不如前一种呢。无所事事之下,干脆每日去花园散心,寻一僻静处,捡了树枝在地上写字消磨时光。 这一日,她正一笔一划的写着。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朗读的声音:“飞、鸟、入、云。你认识字?” 殷如行回过头,看见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银红的锦缎小袄,饱饱的额头,乌溜溜的眼睛。 “我刚学的。”她回答。 小男孩瞧见她的脸,眼睛瞬间一亮。随后板了脸,老气横秋的点头:“不负光阴韶华,汝可教。你认识多少字?” 殷如行“噗”的笑出声来,道:“我是偷学的,没认识几个。” “怪不得呢。”小男孩嫌弃的皱皱鼻子,“字写的毫无风骨。学了多久了?” 见他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殷如行不觉好笑。瞧他的衣服料子就知道,这孩子定是有身份的,不是下人。便好声好气的回答:“也没多久。半个月吧。” “半个月!”小男孩大吃一惊,“半个月就能写成这样?你共认识多少字?” 殷如行索性当做陪他玩,将自己所学的字一一写出。共五十来个。小男孩眼露兴奋:“太好了!你是哪个房里的。叫什么?” 殷如行笑笑,用树枝扫去了地上的字迹,没有回答。小男孩不高兴了:“我问你话呢!你是哪里当差的?我去求了母亲,让你调到我房里去。像我这样的大家公子,身边的丫鬟就该是又漂亮又文雅,还能识字。”瞅了瞅殷如行的布衣,高傲的道:“我是这府里的少爷,你去了我房里,自有好日子过。我让你当一等大丫鬟,绝不明珠暗投。” 殷如行忍笑忍的肚子都要疼了,一本正经的道:“可是,我是二公子院里的人。” “二叔的丫鬟?”小男孩立刻高兴起来,“那就更好了。二叔从来不在意丫头的。我定一说一个准。你且等着。对了,你叫什么?” “我叫如儿。”殷如行转转眼珠,“小少爷,你能不能再教我写几个字?” “没问题。”小男孩兴致很高,朗声背诵了一段文章,卖弄道:“……这是《弟子规》,你先学了这一段。到我房里后,我要抽查的。” 殷如行立时苦了脸:“少爷,这也太长了。教人不是这么教的。你得慢慢来。还有,可不可以麻烦你把文字写下来,你不写,我回头就给忘了。” 小男孩一脸怒容:“你怎么能忘了!忘了就是不用功。不用功,就要打手板。” 殷如行几乎要吐血,只能谄媚的哭诉:“少爷啊!小女子哪有少爷这般天资聪颖、英明神武、举一反三、过目不忘。小女子就是个笨的不能再笨的普通人,拍马也追不上少爷您啊!” 这一顿马屁拍的小男孩喜笑颜开:“你果然有见识。人长的也漂亮。放心,等你到了我房里,我会好好教你的。” 他这边陶醉着,那边殷如行已经快手快脚的摘了几片宽大肥厚的树叶:“少爷,你就用树枝在这上面写几个字,我不贪心,十个就行。” 小男孩心情正好,便接过她折好的树枝,在树叶上写了刚刚背诵的文章里的前一段,共十二个字。写完后,又读了一遍。殷如行忙不迭的在另几片叶子上用汉字听写下来。待事情搞定后,挥挥手丢下一句“我该回去做事了”,便急急忙忙捧着一堆叶子回房,生怕字迹模糊了。小男孩望着她的背影,背着手感慨:“这么好学的丫鬟,天生就是该伺候我这样的公子。墨维,你说是不是?” 一个穿着灰色小厮服的男子从假山后现身,板着脸道:“靖少爷,到您习武的时间了。您现在该去演武堂。” 苏靖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哀嚎一声:“又要扎马步!墨维,我不想去。” 墨维沉默了一会儿,道:“少爷表现好了。才能和夫人开口要漂亮丫鬟。” “对啊!”苏靖又精神起来,“这么漂亮的丫鬟,我一定要放在身边。到时候我教她习字,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红袖添香?” 墨维瞬间青了脸:“少爷,红袖添香不是这个意思……”(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分析困境 苏家小少爷苏靖,是苏晨和柳氏的长子。今年七岁,底下还有个五岁的亲妹苏倩。两人皆年幼,跟随柳氏一同住在正院里。虽说住在一起,可正院很大,房屋众多。苏靖自己就占了七八间屋子,有一套丫鬟妈妈班底,外带一个万能贴身护卫墨维。 苏靖不太喜欢在正院带着,他认为这里到处都是女人,有碍他的男子汉气势。故而一天的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他都喜欢在外头。柳氏原本不放心,苏晨却说,只要不出家门,有墨维跟着就没事。 故而,当柳氏看见儿子在大白天跑到她房里来时,第一个反应是,他闯祸了。再一看那笑的欢扑扑的小脸,遂放下心来。 苏靖嚷嚷着扑向母亲,直接喊出自己的来意:“娘,我要添个大丫鬟。” 柳氏笑道:“怎么,采葛不好吗?丁点儿大个人,用的着两个大丫鬟吗?” “用的着,用的着!”苏靖腻在亲娘怀里,“娘,我在花园瞧见个丫鬟,可用功了,在自己学认字呢。人也长得好看,你就答应了我吧。” 柳氏到不反对儿子喜欢漂亮丫鬟,小孩子才七岁,喜欢漂亮事物是正常的,没什么邪门心思。只是,她不喜欢有心计的下人,尤其是这种花园偶遇,勾勾搭搭之类。当下就有几分不快。面上倒是没显,柔声问道:“哦,那丫头是哪出当差的,和你说了什么?” 苏靖笑嘻嘻的道:“是个叫如儿的粗使丫头,说是在二叔那儿当差。” 柳氏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如儿?”推开儿子问身边的采桑,“小叔院里有几个叫如儿的?” 采桑无奈的笑了笑:“夫人,二公子那儿,就一个叫如儿的。” 柳氏定了定神,对儿子道:“这个如儿不行,她不是粗使丫头,是你二叔的房里人。” 苏靖作为大家公子,虽因年纪小,还不懂房里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却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职位,比之一等大丫鬟也不遑多让。遂怀疑的道:“不可能吧,她穿的是粗布衣服,身上连个首饰也没有,衣服料子连三等丫鬟都不如。怎么会是房里人?” 柳氏想了想,不排除有小丫头冒名的可能。便吩咐采桑:“你去二公子那里,将如儿叫来。” 采桑领命而去,片刻后领着殷如行走了进来,苏靖一见就欢喜的叫:“就是她,就是她!” 殷如行莫名其妙,柳氏脸色不大好,问道:“如儿,你今日去了花园?” 殷如行愣了愣,反问:“对,花园我不能去吗?” 柳氏笑了笑:“按说丫头们是不能在府里随意走动的。不过你是小叔的房里人,万没有我们据着你的理。只是,小叔不在家,你又刚来,好些人不认识你。只怕冲撞了。” 殷如行也笑笑。她又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柳氏话里的意思她当然明白。就是叫她少走动、少惹麻烦。她本意也是如此的,花园什么的都是走的偏僻小路,躲在假山背阴处。她可以自豪的说,除了苏雷院子里的丫鬟和饭堂里头的几个熟面孔,苏府上下大小仆役,再没一个人认识她。她自认低调隐藏的很成功。无奈运气不好,撞见了苏靖这个煞星。 想了想,她道:“我明白了,夫人。日后定少走动。” 苏靖在一边急了,见他娘亲还没说到他的事,暗暗的扯柳氏的袖子。柳氏声色的拽过,问道:“如儿,听说你在学认字。” “是。”殷如行立刻回答,“是二公子教我的。”她算明白了,苏雷现在就是她的护身符。趁着苏雷不在,升她做房里人不要紧,算是兄嫂对弟弟的爱护。可要趁着苏雷不在家,处置他的房里人。除非是动及根本的大过失,不然柳氏和苏晨都不会动手。 柳氏听后果然没说什么。苏靖闹腾着要漂亮丫鬟陪读,那是小孩子好奇。苏雷教书房里的丫鬟学认字,那就是正儿八经的红袖添香。属个人情趣。她看向儿子:“你也听到了。这是你二叔心尖子上的人。哪里是那些胡摔烂打的粗使丫头。别再跟我闹腾了,啊?” 苏靖转了转眼珠,忽的凑到殷如行身边,问道:“如儿,你弃了二叔到我房里来如何,我也教你认字。” 殷如行心道,我是找死才会答应你。没见着你娘的眼里已经要扔刀子了吗?遂镇定的福了福身:“靖少爷,俗话说的好。一仆不事二主。若答应了你,便是背主。我怎能做那不忠不义之人?” 苏靖笑道:“你满口我呀我的,连个奴婢都不自称,哪里有忠仆的样子?” 殷如行面色一僵,立刻又行礼:“是奴婢轻狂了,靖少爷教训的是,奴婢知罪。” 苏靖瞧着她毕恭毕敬,一如所有丫鬟般的刻板举止。不由有些失望:“你就这么改口了?” 殷如行面皮一僵,心头大骂。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破孩,想害死她呀!转头就向着柳氏福身:“是奴婢的过失。奴婢刚来府中不久,还未适应,请夫人责罚。” 柳氏慢吞吞的拨了拨茶盏,直到殷如行的膝盖微微发抖,才出声道:“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注意着些。” “谢夫人。”殷如行缓缓的吐了口气,站直了身体。低眉顺眼。 柳氏瞧了瞧她身上的粗布衣服,光溜溜的发髻。心下的不快又少了几分。道:“我这儿也没事了,你回去吧。” 殷如行如蒙大赦,再度行礼离开。一路匆匆往苏雷院子里赶。脑海中不停的休整计划。情况有变,这个时代人权太低。想要顺利找到回家的路,她不但要有自由,还必须拥有一个地位教高的身份。至少不能任人欺辱。这真是一道太难完成的答卷。 回到房间。她坐在窗前沉思。一直以来,她都在凭本能行事。没有完整的计划。现在看来,她的境况并不太好。柳氏刚刚的眼神,看她和看一只蝼蚁没什么两样。估计她就是当场丢掉了性命,在这些人看来也是一件小事。至少不会造成苏雷和他们的隔阂。因为第一,她不是苏雷的心上人。第二,她身上也没有他们需要尊重的价值。 殷如行不由叹了口气。这么糟糕的境况,如果是殷如言在,他会怎么做? 以殷如言的性格,他所作的第一个举动,应该是让自己变得有价值。那么,她殷如行该怎么样才能变得有价值? 答案非常令人丧气。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得到苏雷的宠爱。玩意儿也好、替身也好。只有这样,她可以在苏府有少许的地位。然后,再从其他方面慢慢完善自身的价值。 这张脸和这个身体是她目前最好的武器。殷如行自嘲的笑了笑,终究还是要卖身。算了,好在是卖给一个人。更何况,苏二公子还不一定看得上她这赝品。 第一步行动解决。第二步就是要尽快学会这里的文字。第三,积攒钱财。第四,想办法恢复自由身。第五,找到交通……等等! 殷如行倒吸一口凉气。她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这里是该死的古代。是可以买卖人口奴仆的古代。路上随便来个壮小伙就能把她给拖去再度卖了。一如寿家村村民将她卖给陈五一样。 她的脸色恍若死灰。若她是个男人,还能做个小官、做个商人、或是做个农民,行走四方。偏偏她是个女人,还是人贩子最喜欢的漂亮女人。出了苏府,她寸步难行。 头,轻轻靠在墙上,她苦苦一笑。头,轻轻靠在墙上,她苦苦一笑。前路茫茫,该何去何从? ***************** 火车轰隆隆的在铁轨疾驰,十九岁的殷如行和殷如言一起离家前往L市。她刚刚考上大学,学校不算好。却是和殷如言的学校在同在L市。这便意味着,他们再也不用假期相会,每个周末都可以见面了。 然而殷如言给她的惊喜远不止如此,下了火车后,他没有带她去学校。而是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她来到一处环境清幽的住宅小区,熟门熟路的进了一个单元楼,打开六楼的一间住宅门,道:“进来吧。我从大二起就租了这房子。比住在宿舍里要方便。” “方便?”殷如行懵懂的提着行李进屋。这是一间二室一厅的住宅。普通装修,房子打扫的很干净。两间朝南的房间,一大一小。厨房和卫生间设施齐备,客厅铺着光洁如大理石的地砖,两个房间则是木质地板。家具一应俱全。 “是啊。”殷如言帮着她将行李放进带阳台的主卧室,“宿舍里十点拉闸限电,好些人共用一个厕所。洗澡要去公共浴室,热水限时供应。食堂过了点就没饭菜。想吃宵夜只能泡方便面。这种日子,过一年新鲜新鲜也就够了。家里又不是没钱,何必委屈自己。” “啊,是吗?”殷如行瞧瞧自己的行礼,犹豫道:“我也住这儿吗?不是说必须要住宿舍的么?” “傻瓜。”殷如言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宿舍自然是要住的,也就是占个床而已。你先和室友认识认识,过两天就可以来这里了。大学里这么做的人多了。没人会说的。” 殷如行还在犹豫:“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大家都这样。”男子的胳膊从她身后穿过,抱住她的腰,亲昵的热气在她耳边吐息:“眉眉,你不想和我住在一起吗?不想天天见到我吗?” “我,我……”殷如行身子微微颤抖,软软的靠在他身上。殷如言的身体热的能灼伤人,嘴唇一点点的在她耳畔、脖颈间轻吮:“眉眉,我等你来,已经等了很久了。” ****************** 眼泪,滑过殷如行光洁的面颊,她停止了回忆。殷如言教会了她两个道理。第一,女人可以从男人那里得到帮助,只要这个男人对她有好感,而这帮助又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备注:这类帮助在产生好感初期最为有效。时间越久,效果越差。 第二,万事最终还得靠自己。男人只能靠一时,想靠一世的,下场忒为悲惨。 她擦干眼泪,和殷如言的同居生活并不是一无所获的。他的行事手段和处事策略从来不瞒她,她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遇见的困难太过复杂,千头万绪。那么,不妨从最本质的起点去寻找,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静下心,开始从头分析。女子为何地位低下?因为社会文明不进步?不,现代社会中,女性地位依然和男性不平等。比如她和殷如言,比如她的母亲和继父。那么,回到文明起源的最初,女子为何需听命男子?上过初中的人都知道。原始社会食物匮乏,男子打猎的食物不如女子种植来的多。能生育孩子的女性是人口繁衍的生力军。那时是母系社会。到了后来,工具改革,粮食生产扩大。男性占了优势。因为他们有力气,可以生产也可以掠夺。回到现代文明,为什么女性地位日益渐增。因为科技文明中,脑力劳动逐步取代了体力劳动。男女间差异日益缩小。 答案自此而出。在这里,女人地位低下的原因是:女人不如男人强壮,没有力气! 多么质朴无华的真理。果然,拳头才是硬道理。殷如行吐出一口浊气。难怪苏雷心仪的那位前辈可以混的风生水起,说到底,人家在武力值上达到了超越平均男子的水平。武力智力的对等甚至超越,带来了地位人格的平等与承认。单骑飞尘、仗剑天涯。原来对于她这样的女子,武功才是行走这片大陆的第一先决条件。(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军营 殷如行从来没这么期待苏雷能早点回来。无论是学认字还是学武,都只能从他身上着手。为了充分利用自己的脸蛋,她用那一堆绫罗绸缎精心缝制了几身好衣服。虽然依旧没有绣花,不过凭着她对古装连续剧的借鉴,以及现代服饰的合体裁剪,作出的衣服色彩淡雅、样式新颖、裁剪合身。穿在身上后,能让人眼前一亮。 最好的检验者就是这一院子的大小丫鬟。紫苑的眼神越愤恨,就证明她的新衣服越漂亮。 一个月后,苏雷没有回来。一个半月后,苏雷还是没有回来。殷如行很急,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好在有人也和她一样的急,虽然原由不同。 苏晨对弟弟的这种表现很担心。在他看来,刻意的去躲避还不如盲目的寻找替代品。至少你只有用过替代品后,才知道自己的那份感情是不是真的不可取代。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兄长,他万分期望自家弟弟的那份感情刻意被取代。至于被何人取代,那倒无所谓。因为但凡能被取代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因此,在苏雷去了军营一个半月还未归来之时。他派了管家来找殷如行。 要说苏府中最大的BOSS是谁?苏晨老大当之无愧。不光是小小的苏府,整个江城、东出云,甚至是祺地东边一带的最大BOSS。 殷如行听完了苏晨老大命她去军营给弟弟带些私人物品得吩咐后,瞬间顿悟了。她简直笨透了,光明的大道原来是在这里啊!真傻,她太傻了! 领会到了苏家老大的意思后,她柔顺的抬起头,让自己娇好的面容展现在苏晨眼前,带着一丝期望的道:“大公子。如行本不是天元之人。在此地没有父母家人,我又是个弱女子。现今归家无望,承蒙贵府收留。我,我也想在此地过安生日子。怎奈,二公子他,他一心只有前头那位姐姐。我也不知二公子是否能看得上我。” 苏晨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地处高位的他,对女人家耍些无伤大雅的小心眼,并不介意。只看这心眼耍的目的是为的什么。 殷如行不是第一天同这类聪明的男人打交道,知道他们对女人,尤其是看着柔弱、漂亮女人的态度。越发小心翼翼的道:“我想着,既然是因为我和那位姐姐长得像,二公子才高看我一眼。不如,不如也将那位姐姐的其它相像之处也一并学来。或许公子会更加看重。” 苏晨听懂了她的意思。笑了:“你是要再装的像些。这也是个办法。只是,他若是不喜欢,反而恼了呢?” 殷如行道:“我想过了。我的脸本就和那位姐姐相似,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还不如就此一条道走下去。不然……”她咬咬牙,做出一副倔强的表情:“大公子这些年应该也给二公子安排过女子,他可曾收用过?” 苏晨微微一笑。这个女子很大胆。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身为女子,她能谋划的也就是这些了。试试也无妨。雷儿能接受自是好,不能也没什么损失。遂笑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知可有计划?” 殷如行顿时来了精神,将一个有心计的貌美女子扮演的淋漓精致,半是高兴半是忐忑的道:“有的。我听说,那位姐姐是识字的,还会好些本领。我,我可不可以都学起来?” 少女越说越低声,头微微垂下,浅杏色云纹的衣领间露出一段白皙的颈脖。殷如行费力的维持着身段。头要低的柔顺,显示出温柔。背却要挺直,显示出坚强。最后,腰肢处要柔软,显示出女性的妩媚。就在她坚持的腰酸背酸脖子酸之时,头顶沉默了很久的苏晨才出声道:“可以。我会安排。” “噗——”离开正堂很远,殷如行才松懈了脊梁,出了一口长气。以色事人的日子真他妈太难过了!好在今日战果不错,谈判初步成功!视线扫过手中的包裹,她再度提起精神。至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她一定能回去! ***************** 第二日一大早,管家便派了马车在角门处等候。殷如行天蒙蒙亮就起身,梳洗完毕,带着苏晨给的包裹踏上了马车。朝着郊外军营驶去。 在苏府闷了几个月,再度出来透气,只觉着天空也分外明朗起来。她见车速并不快,便卷了两边的窗帘,露出轻纱糊制的两扇大窗。细微的凉风瞬间吹来,吹走了几个月来的烦躁于压抑。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弃希望。”这是外婆教她的,“总会有好日子在前头的。眉眉啊,好日子会有的。” 殷如行伸了个懒腰。年轻真好,十八九岁的年纪,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每天一睁开眼就是精力充沛。她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似乎从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找不到那种神采奕奕的青春朝气了。 如果她依旧是二十七岁那一副被岁月摧残的身体,或许不会有如此的豪情。不管困难有多少,至少她重新获得了青春。对于一个即将三十岁的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幸运? 误入异世的困难,就当做是随着幸运而来的附赠品吧。总不能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了不是?不着急,她有时间去替自己谋划一个很好的未来。 马车到了军营,守门的卫兵认识车夫,检查了大公子的亲笔印信后,挥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远远的,殷如行就听见了声势浩大的整齐吆喝声。马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来到了一个开阔的演武空地附近,车夫进了一排房子里给小兵通报。殷如行下了马车,顺着号子声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立刻就看见了一幅强有力的冲击画面。约有七八十个壮年男子,每人都拿着一杆长枪,齐齐喊着号子,一板一眼的跟着前方的教官挥舞。值得一提得是,这七八十人都整齐的光着上身,下穿黑色长裤,腰间扎紧白色汗巾。枪杆挥舞间,隐约可见蒸腾的汗水透成一股热气上涌。 殷如行膛目结舌,立时被这阳刚的一面吸引。她这边看的目不转睛,觉得个个身材都媲美阿波罗。那边教官口号一喊,身体一转。七八十个汉子也跟着长枪一挥,身体一转,刚刚好和她打了个照面。七八十双眼睛面对面的将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安静,非常安静。这群半裸男儿齐刷刷的被定住。就像DVD播放器被按了暂停键。画面出现了静止。殷如行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离她最近的男子肌肉上的纹理。 她下意识的笑了一下,采用了每一个现代人都会有的反应:“那个,你们好。” 当当当,嗡嗡嗡。队伍瞬间出现了骚乱。连同教官在内,大汉们不约而同的转身奔走,去找自己的上衣,手上的长枪互相乱碰。 “殷如行!”身后传来气势败坏的叫喊。苏雷面色铁青的大踏步走来,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飞一般的拽离现场。扔进那一排房子里的一间,用力关上门,恶狠狠的问:“你来干什么?” 殷如行弱弱的举起包裹,咽了一口口水:“那个,你大哥让我来给你送包裹。” 苏雷粗鲁的拽过:“好了,包裹送到。你可以走了!” 殷如行懵懵的“哦”了一声。刚要出门,一个小兵来报:“将军,那辆马车刚刚走了。” “什么?”苏雷顿时气势败坏,冲出门去张望,怒道:“你们怎么不拦着?” 小兵很委屈:“他有大公子的手令,好好的,我拦他出军营干什么?” 苏雷咒骂一声,转问殷如行:“会骑马吗?” 殷如行大喜:“不会,但我可以学!”骑马可是行走大陆的必备条件之一。原本她还愁着呢。 苏雷又骂了一句:“简直是废话!”军营里只有运送辎重和粮草的板状马车。她既然不会骑马,要送回去就只能找人骑马带她。能找谁?满军营里除了他还能有谁?他要是送她回了府,就别想再出来了。大哥这是算计好的。真该死! 偏偏殷如行还在那里叽叽喳喳:“这不是废话。没有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我保证,我一定很用心的学骑马。找个人来教我吧……” “闭嘴!”苏雷大喝一声。(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骑马 清晨的空气分外洁净,一辆运送蔬菜肉类的牛车在晨光微蒙中驶进了军营。晨练完毕的苏雷眯着眼睛看着那辆车,随手抓起外衫,一边套一边朝营房走。 殷如行的房间很好认,就是他原先的房间。现在被雀占鸠巢。几个亲兵见他来了,纷纷一边低头做自己的事,一边偷眼观望。 “砰”的一声,门被他毫不怜香惜玉的踹开,殷如行迷迷糊糊的抱着被子一惊而起:“谁?”等定睛一看,又松了口气:“是你啊。” 她自认一身长袖长裤的中衣穿着也算整齐,便掀开被子下床打了个呵欠:“军营里要起这么早的么?” 苏雷的嘴角抽了抽,挤出一句:“穿好衣服再出来。”复狠狠的关上门,转身冷脸对着几个伸长了脖子的亲兵:“你们在看什么?” 几个亲兵纷纷低下脖子,又各自干自己的事。 很快,门再次打开,殷如行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依旧是很简单的打扮,细布短曲和长裤,头绑发带。一张小脸光滑水嫩,不施半点脂粉。 路过的士兵们纷纷偷眼打量。有几个走了很远了,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 苏雷皱着眉道:“车来了,你收拾收拾就跟着回去。” “回去?”殷如行开始快速盘算起得失来。按说,苏晨答应过她,会给她进行识字、习武方面的培训。但是,这是在她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之下的。这个利用价值就是能让苏雷接受新的女人。事实上,苏晨作为一家之主、东出云之主、未来的祺地之主(这一点她毫不怀疑),某些好处既可以给予,便也可以收回。 这就好比是想让顾客掏钱买货,你总得给人家看见货物的价值。让人觉得出这些钱不亏,顾客才能心甘情愿的付款,以至于日后成为回头客不是?比如说现代的商家会时不时给你送些试用装,健身房的导购小姐会热情的让你先体验几次课程,再舌绽莲花的推销她们的会员卡。就是在水果摊买水果,老板也会先掰个桔子让你尝尝甜不甜。这几乎已经成了现代社会的销售本能。 苏晨送她来了军营,恰好就形成了这么个势。她必须展现出她这个货物的价值,给购买者尝些甜头,才能吸引他继续投资。住了一个晚上就被送回去,显然不符合物有所值这项期望。 至少得待上三四天。殷如行如此打算着。顺便一举两得的学会骑马。虽然此项技能也可在后期向苏晨提出,但是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有机会就要立时把握住。 于是她立刻哀哀戚戚的道:“公子,您昨日不是答应了教我骑马么?怎么今日就要赶我走?您不可不守承诺。” 苏雷顿时脑门发涨:“胡说,我何时答应教你骑马的?” “你答应了!”殷如行振振有词,“你昨天问我‘可会骑马’?我说‘不会,但我可以学’。然后你说‘废话’。”她口齿伶俐的将昨天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苏雷回想了一下,发觉完全正确:“话学的没错,可我没答应你呀?” 殷如行顿时泫然欲泣,控诉道:“你明明答应了,你说‘废话’。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废话,你当然要学’么?” 她努力回忆《XX格格》,《XX烙》等电视剧里女主角的楚楚可怜。大大的杏眼中闪着晶莹的水光,精致的脸蛋满是委屈。周边关注的一群雄性男儿们看的大为不忍。 “你!”苏雷额头的青筋跳了几跳,立刻就要高声喝骂。然而看了周边士兵传来的谴责目光,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好言解释:“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如行回想了一下自己孤零零被扔在异世的凄苦,眼泪“啪嗒”的掉了几颗:“我以为你答应了的,我不知道你不愿意。”她擦擦眼睛,强颜笑道:“我,我还以为今天能学骑马了,我还特意穿了身骑马的衣服……”说到这里,她落寞的扯了扯裤子的边角:“我,我真的很想学骑马,我以为今天就能学了……”她再也说不下去,眼泪无声的滚滚而落。 所谓梨花带雨也就是这样了。要摆个女人来看,不一定有感觉。可放在一群成年累月见不到女人的军营汉子里头,大家只觉看着这么个大美人在无声的落泪。心里特不是滋味。 “不就是骑马么。”一个胆大的士兵小声嘀咕,“咱们这儿谁不会呀,教就教呗。” “就是。”另一个亲兵也跟着嘀咕,“将军怎么对着人家姑娘那么狠啊。” 我哪儿对她狠了!耳朵很灵的苏雷听见那些嘀咕,气的要冒火。他干什么了!骂她了?没有。打她了?也没有。虐待她?更没有。为什么人人都用一种“你很过分”的眼神偷瞄他? “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他咬牙切齿,决定快刀斩乱麻。趁早送走这个祸害。 哭的摇摇摆摆的殷如行暗叫不好。这家伙真不好对付,什么都不跟她争论,居然一刀切断退路。她要真上了那辆牛车,黄花菜都凉了。她眼珠一转,脚下一使劲,飞快的扑到树下拴着的一匹大黑马身边,抱着马脖子就不撒手:“我想学骑马。我不多耽误,就学半天也行啊。我下午再走好不好。求您了,苏将军。” 这样的执着让苏雷迷惑了:“半天?”骑半天马再回去,那还就是只能骑马了。难道她死缠烂打的目的真是为了学骑马? “对,半天也行。”殷如行见他有口风变和缓的迹象,赶紧顺着杆子爬:“我真的很想学骑马。”苏晨的期望以后再说吧,先将眼前的要紧事办了。一切为跑路回家为目标。 一个宽肩膀的男子走了过来,殷如行认出他正是昨天带着大伙儿舞枪的那位教官。该男子低声对苏雷道:“总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就让她骑上去兜一圈。” 苏雷疑惑的看向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严宗的话意味深长:“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第一次骑马,总是要害怕些的。” 苏雷恍然大悟。不错,他们这些常年骑马的当然不觉得马有什么可怕的。可换了个弱质女子就不同了。她只要一露怯,自己就可以借口她不适合学,在军营受到了惊吓。送回去就顺理成章了。当下松了口风,板着脸道:“学骑马可不容易,非一朝一夕。这里是军营,你不便久留。这出误会,我也有几分责任,话没说清。既如此,就先牵一匹马来给你试试。骑完了就回去,不可再闹。” 殷如行听后顿时破涕而笑:“好。” 反正闹了这么一出,她回去后和苏晨也有了交代。她尽力了,没有消极怠工。最重要的是,马上就能学骑马了。能骑半天是半天,说不定这半天她就学会了呢? 很明显,这是一个很天真的想法。可惜殷家姑娘不知道。当她兴匆匆的来到跑马场,见到了士兵牵来的高头大马,顿时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这马,也太高大了吧! 殷如行对于马的认知,仅仅来自于现代社会旅游景点里的马匹出租项目。再有就是来了天元之州后,见到的那些拉车的马。虽然她不止一次的后悔过,在过上好日子的那些年,怎么就没随波逐流的学习一下‘骑术’这项烧钱运动。 艺多不压身,古人诚不欺我。要是有些骑术基础,现在也不至于看着这匹高头大马就两腿打软。 苏雷好笑的瞥过她微微苍白的脸色,斯条慢理的牵过缰绳,开始讲解骑马的要点。然后一个漂亮的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的道:“脚要踩进脚蹬里,千万要记住。缰绳要抓牢,身体需放松。剩下的,跟着马的节奏来就行了。”随后抖动缰绳,跑了一圈给她做示范,回来后仍是一个漂亮的下马动作,轻捷矫健:“记住了吗?” 殷如行点点头。记是记住了,可问题是…… 苏雷将缰绳递了过来:“那就试试吧。” 殷如行僵硬了,紧张了,心跳开始加快。走到马身侧看了一下那脚蹬高度。很好,大腿要曲膝抬高超过九十度才能够得着。两只胳膊也是要高举才能搭上马背。真是迷人的高度。 苏雷嘲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不会还要人帮着你上马吧?” 事实上,某些身高和体型不尽人意的富贵男子,确实是用专门的脚凳踩着上马的。对比殷如行和马匹的身高差距,用脚凳也不丢人。但军营里怎么会有那种可耻的东西,连着想搬个石块给垫脚的小亲兵,都被他用眼神给制止了。 上马,并不难。殷如行估摸了一会儿高度。她的大腿肌肉和手臂肌群完全可以负荷牵拉时的身体重量。再者,这是巧劲。韧带完全拉开的身体也可以很方便的做到。于是左脚踩进脚蹬,右腿在地面用力一蹬,顺着地面返回的力道,身体半腾空。同时,双臂在马背上用力一按,左腿同时发力蹬直,身体借势高起,右腿高抬,于空中略过马背,臀部稳稳的坐到了马鞍上。一气呵成。 “好。”严宗脱口而赞。虽然动作生疏,但这女孩的柔韧性和身体素质显然非常好,不是那等软绵绵娇滴滴的女子。这一道上马的动作,做的很漂亮。 苏雷讶异的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然后注意到了马上女子瞬间僵硬的背部,嘴角愉悦的勾起。 殷如行一声不响的坐在马上,看似沉着,很有范儿。实则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口,身体僵硬的成了一块木头。 这个高度……实在是太高了…… “殷姑娘,跑两步试试?”牵马的小亲兵一脸鼓励的将缰绳递进她手中,“很容易的,你喊‘驾’!它就会跑。想要停,就喊‘吁——’。” 殷如行木然接过缰绳,马儿感受到了背上骑士的僵硬,不安的踢了踢蹄子,喷出一股鼻息。 骑虎难下。殷如行脑海中闪过这个成语。心头的恐惧促使她恨不能现在就跳下马,踏上平安的大地。可另一丝理智却在告诉她,一旦放弃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迎风闭上眼,殷如言曾经的话在她耳畔响起。 “眉眉,克服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面对它,直到你麻木为止。” 深吸一口气,她猛的抖动缰绳,坚定的喊道:“驾!”声音清脆响亮。 话音未落,马儿就“忽”的窜了出去,四蹄飞奔,带出一股旋风消失在远处,速度比之前苏雷的还要快。 “不好!太快了!”小亲兵大惊失色,这控制马速也是有学问的,怎么一上来就弄了这么快!惊慌的道:“殷姑娘还不会骑马,这会出事的!” 严宗拔腿就往马厩跑,边跑边喊:“再牵一匹马来!得拦住她。她太紧张了,马被吓着了!” 苏雷一把拉住严宗,沉声道:“先别动。在马场里她跑不出去。只要她稳在马背上,跑几圈后自然就慢下来了。这是训过的军马,又不是野马。” 严宗却是大急:“你看她紧张的那样子,马也守感染了。万一撂挑子,把她摔下去怎么办?” 苏雷摇摇头,吩咐小亲兵去再牵两匹马来。对严宗道:“一时半会还出不了事,看看再说。”(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控制 “一点点的加深,是一件最愚蠢的事。它会令你的恐惧放大千倍万倍。” 殷如言站在泳池中,教导着对面的殷如行:“学了一个夏天还不会游泳,不是你笨,而是你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惧。”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大一的暑假里,殷如行突发奇想,要学会游泳。于是和着一群高中同学嘻嘻哈哈的办了一张月卡,誓言一定要学会。结果一个夏天过去了,眼看着人家同一个游泳池里的小学生都学会了,她们几个女大学生依旧还是旱鸭子。 假期结束后,小别后的欢聚稍稍激烈了些。殷如行软软的躺在殷如言怀里,闲聊的说起此事:“……看来我是要当一辈子的旱鸭子了。” 殷如言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长发。情事后的男人慵懒的听着耳边女子的絮叨,很多话并没有进脑子里去。 “为什么你什么都会,我就什么都不行?”殷如行用手指在他心口浅浅描绘,埋怨的道:“我记得你很早就会游泳的,也不教教我。” 殷如言捉住她的手指,轻笑道:“怎么,想让我教你?” “对啊!”殷如行毫不客气。身为男友就该为女友服务。以前嘛,是不好意思穿着游泳衣面对他。现在就没这个问题了。 “你确定?”殷如言笑的大有深意,“我可以保证能教会你。只要你听我的话。但是过程会有一点点辛苦。眉眉,你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就要你教。”殷如行不知死活的应声。 结果就出现了上述一幕。殷如言不知怎么和学校游泳池的管理人员说的。得到了在每天的七点至八点使用室内游泳池的权利。 九月的天虽然还很热,泳池的水却还是刺的皮肤冰凉。然而比水更凉彻心扉的,是殷如言的行为。 “所以,你的第一课是,从池水中浮起来。”他毫不留情的将她带至泳池中央,甩开她拽着的胳膊退走:“屏气沉下去,然后感受在水中的浮力。” 殷如行惊恐看着他游至远处,只余自己的站在孤立无援水池中央。连连摇头:“不,不。我到池边去闷水。” 殷如言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沉入水底。殷如行惊恐的心脏狂跳,随后就觉得脚踝被人一拽,尖叫一声,咕噜噜的沉入了池底。 水铺天盖地而来,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摸不着。拉着她脚踝的手早已消失。脚即便是踩到了池底,头顶处依然是水。她早就被带离了浅水区。充满着消毒液味道的池水从耳鼻倒灌而入,她本能的屏住呼吸,四肢无力的挣扎。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死的时候,颈部才被一只胳膊有力的一带,浮出了水面。 脸上已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泪水,她于水雾朦胧中看见了殷如言沉静的脸:“恐惧来自于你无法控制。在水中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水流。所以才不知所措。记住水流的感觉,记住你的身体在水底的感觉。” 那一天的一个小时,就像一场噩梦。殷如言从水下各处偷袭,趁她不备时将她拉入水底。整整一个小时,她一次又一次的重复那种无力控制的恐惧。直到最后一次,她终于学会了在水中屏息静静的等待,什么都不做,四肢放松,茫茫然的随波起伏。等着殷如言将她拉出水面。 殷如言不会留她溺毙在池底,那只救命的胳膊,总能在她胸腔空气快要耗尽时到来,带着她呼吸上全新的空气。 一个月后,她学会了游泳。 ****************** 殷如行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颠簸碎了,急速的风从她耳边呼啸吹过。两只脚早已在飞速晃动中从脚蹬里掉了出来,其后果就是,她觉得自己有要从马背上滑落的迹象。 显然,重心的不稳被胯下的马匹感受到了。它跑的越发的快,背部抖动,企图将背上这位不合格的骑士给抖下去。 什么抓缰绳啊,夹马肚啊,喊“吁——”啊,统统都成了天边的浮云。殷如行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定被甩下马背。本能之下,她采取了最难看也最有效的措施,身体往前一趴,抱住马鞍,抓牢缰绳,整个人软软的趴伏在了马背上。 这一个动作使得她身体的重心发生了改变,重心点与马背紧紧贴合。这匹高大的骏马的马鞍比较宽阔,体态苗条柔软的殷如行听天由命的闭上眼睛,努力感受马匹颠簸的节奏,将身体放松,随着马的颠簸而颠簸。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趴在马背上跟着节奏颠簸,比坐直在马背上有节奏的颠簸要相对容易。殷如行牢牢回忆初学游泳时飘沉在水底的孤立无助。现在的情形比那时要好许多。至少她的鼻子可以呼吸,至少她的身下有支撑物。殷如言对她说什么来着。当你控制不了时,就放松身体,跟上能够控制一方的节奏就好。感受马匹的节奏,至少没有感受水流节奏时的那种窒息。 一旦闭上了眼睛,人体的感官就敏锐起来。仿佛过了很久,身下马匹的速度终于开始放慢,然后越来越慢,悠闲地踱步直到停止。 一只手从她手中接过缰绳,苏雷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下来吧。” 伏在马上的身体抖了两下,没有动。苏雷又道:“马已经被牵稳了,下来吧。” 殷如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马的,直到两脚踩上大地,她还觉得身体在继续颠簸,胃袋一阵翻涌,她“扑通”一声跪在树下,大口的呕吐起来。 早饭吃的不多,吐了一会儿就全是酸水了。苏雷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看着。等她吐完了,才道:“时候不早了,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吧。” 殷如行闭目,将头靠在树干上,静静的调匀呼吸。等到手脚恢复力气后,站起身,看着那匹甩着尾巴悠闲自得的高头大马,目露不舍。 然而这不是她的马,这里也不是她的家。她没有任性妄为的权利。殷如行摸了摸那匹马的鬃毛,转头离去。 目送牛车载着人离开军营大门。小亲兵大着胆子对严宗道:“这位殷姑娘倒是个爱马之人,可惜是个女子。” 严宗也叹道:“可惜了。身体素质和灵敏度都是上佳,性子也能忍。要是个男人,好好训一训,一准是个好手。” 小亲兵笑道:“严教头,你疯魔了!好端端个漂亮姑娘,你怎么就想着人家是个男的好给你当兵呢?要我说,还是给将军当夫人的好。就得有胆色的女子才配得上将军。将军也真是的,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就这么让人走了,连送都不送。” 严宗拍拍他的肩:“这些话以后少说。将军心里早有人了,你再这么胡乱猜,他要生气的。” 小亲兵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牛车慢悠悠的在乡野小路行走,赶车的老汉眯着眼睛吆喝起山歌,时不时还取出腰间的葫芦,拨开盖子喝上两口。惬意之极。 殷如行像瘫尸一般躺在厚厚的稻草堆上,深深的呼吸、吐出,放松全身。野花的香味伴随着微风吹来,舒爽的令人叹息。渐渐的,她沉沉的睡着了。 牛车一路行驶到苏府后门,老汉敲了敲车壁,叫醒她:“姑娘,到地方了。” 殷如行昏昏成成的睁开眼,头上顶着几根稻草,身上有些酸,精神却很好(睡足了),问:“到哪儿了?” 老汉咧开嘴一笑:“到苏府了,姑娘快进去吧。” 守门的人不认识殷如行,问她是哪房的。殷如行苦着脸,很郁闷的报出,自己是二公子院里的姑娘,大公子昨日命我去军营送物品,今日刚回。 脸上带着笑,心头滴着血。虽然她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逃走。但以后的生活却没有保障。她甚至都不会骑马,没有合法户籍,顶着这张惹祸的脸,其未来也不过是再被卖一次而已。其中就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被卖去青楼…… 只能老老实实的等那门房叫了内院的婆子来认人,将她带进去。 熟门熟路的回到内院,紫苏见她如此狼狈不由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 殷如行道:“昨日马车未等我就提前离开,公子甚为不喜。今日搭乘了送菜大伯的牛车回来的。” 紫苏笑笑:“回来就好,快进屋梳洗一下吧。” 紫苑冷哼一声,冷嘲热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就这么没脸没皮的凑上去……” 殷如行不理她,这等风凉话就当背景音乐了。略整了整头发,取了水桶去挑水,然后进小厨房烧热。再倒进木桶中准备洗澡。 这等事原不该是她这种房里人亲手操办。无奈她这种不得宠的使唤小丫头和婆子得另付银钱。殷如行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能负担挑水这项重任,内院的水桶不大,多跑几趟就行。生火的柴又是现成的,出些力气怕什么。反正这具身体现在很健康,适当的劳动对养生有利。 她这种举动曾惊呆了一群院里的丫鬟。紫苑没说什么,紫苏是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干脆眼不见为净,随她去了。意外的收获是,几个小丫头和婆子对她倒是和气了些。 咬着正房剩下来的糕点,殷如行舒服的泡在热水中。盘算着还有什么是该学并有机会学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继续 曾经有这样一种说法,人生就像一场牌局,有人拿了一手坏牌,有人拿了一手好牌。而大多数人拿到手的牌,是好坏参半。那么这时,手上有几张什么样好牌就至为重要了。 殷如行发现,她目前手中最大的一张好牌是:她有一具年轻、健康、充满活力的身体。 一觉醒来,周身的酸痛已消失了大半。拉伸一下身体,甚至可以感觉到骨骼伸展开的欢愉。曾经她也有过这般精力充沛的时刻,十八岁到二十七岁,彼时不觉得年轻有多珍贵。然而在她青春渐老,爱人离去,唯剩一张被浮华世事堆砌出的精致面皮时。她被落得待价而沽,只能于深夜孤寂中追悔曾经流逝的青春。 简单的穿戴完毕。浅杏色缎面短曲外衫,橙色衣缘,橙色腰带。袖口比内单衣断了一寸,露出浅黄色的内单衣袖。下身是墨绿色长裤,裤脚镶了一道黑色阔边。这是因为裤脚处容易沾到尘土。头发用橙色发带绑好,想了想,取出两只点翠金丝蝴蝶簪在两侧发髻。 在柳氏送来的一套据说叫‘头面’的首饰里,比之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的耳坠(殷姑娘没有耳洞)、叮叮当当的步摇(据说真正的淑女走路时不可听见步摇发出声音)、碍事的手镯、卡着指头的戒指,也只有这么两只蝴蝶小花钿最不碍事。 吃完早饭后,她用毛笔蘸了清水在桌子上复习新学的字。写了一会儿,绢儿过来传话:“如儿姐姐,忠管事带了人在外头找你。” 忠管事名叫苏忠,乃是苏府外院的总管事。居然亲自过来带人,殷如行估计是苏晨要找她去问话。 果然,苏忠领着她来到正屋思醒堂的一间朝东厅堂,苏晨一脸高深莫测的放下手中的书本,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殷如行茫然着眼神,维持同样的面无表情任他打量。实则是她想不出这时候该用什么表情。 苏晨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军营中可住的惯?” 殷如行实事求是:“吃的还行,有荤有素。两个馒头一份菜,稀粥米汤随意喝。晚上的被子也很暖和,没什么味道。”关于这一点,她是非常满意的。在一个没有女人的地盘里,她都做好满屋子臭脚丫子味的打算了。没想到不光房间里清清爽爽,就连小亲兵抱来的一床被子居然都很干净干燥,散发着一股被阳光晒过的味道。可见他们平时就很注重卫生。 “真是很想不到……”她补充说明,“二公子的亲兵很能干,将他照顾的很好。” 苏晨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缓缓的道:“听说你让雷儿教你骑马?” 殷如行连连点头:“是的。二公子问我,‘可会骑马’?我不会。可又一想,前头那位姐姐应该是会的。便说我想学。二公子……”她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起先不愿意,后来拗不过我,开恩让我骑了一会儿就送我回来了。” 大老板,我不是没有争取,实在是任务太艰巨。难以速成。 苏晨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略略点头:“他能让你骑一会儿,已是不错了。”沉吟片刻。既然投其所好这条路有效果,就不妨试试。道:“靖儿和倩儿每日上午都会在持思堂读书。倩儿刚刚开蒙,正在习字。你就跟在里头一块儿学。习武么,下晌的时候你去演武场,靖儿初学武艺,你跟着一块儿练练就是。” 殷如行一脸惊喜,欢欢喜喜的道谢:“多谢大公子。” 这等对苏晨来说不费吹灰之力的安排,对她却是天大的改变。这就是阶级差距。 殷如行出了思醒堂,继续朝柳氏的院子里走。身为女眷,她还得给当家主母报告这个消息。以示不藐视二把手。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难能可贵。只有当上了文盲才知道九年制填鸭式教育也是美好的。 **************** 持思堂是坐落在苏府偏东角的一处建筑群。说到这里就要说一下苏宅的建筑结构。天元之州其它富贵人家是怎样殷如行不知道。不过以苏府来看,虽有前后院,内外宅之分。却不是以高墙相间,严格划分。而是以花园作为分界线。 确切的来说,整个苏府就是一座巨大的公园。地盘之大,古树之多,令人咋舌。(对此,殷如行深表妒忌。苏晨深表不满:只有别院才会是这种结构,城主府就不是这样……)。各种类型的建筑群坐落其间。大花园的前端中心坐落着一组建筑群,这是正屋思醒堂。苏晨的居家办事处。内有两棵千年古树,并其它花花草草。在此正堂附近散落着一些其他的小型建筑群。为一些幕僚、主事所居住。说是附近,以殷如行来看却是非常之远。步行十多分钟的距离居然还是附近!更别说走完一个正堂所虚耗的时间。 然而以整个苏府的面积来看,这个距离就是附近。地广人稀这个词,只到穿越了才深有体会。 苏府大公园的前半段,建筑群较多,建筑风格以庄严大气为主。后半段就不同了,各类精巧华美的房屋掩映在古树繁花间,绿竹猗猗、流水潺潺、小桥轻架、假山堆叠。其中最靠近前方的一座大院子就是当家主母柳氏所居住的眠云居。她的一双儿女苏靖和苏倩,目前尚为年幼,仍旧跟着她一同居住。后园除了眠云居以外,还有两处住了人。其中袅音院里头住着苏府蓄养的歌姬和舞姬。至于苏晨的几个姬妾,则统统住在落霞院。 再有就是厨房、水房、炭房、针线房等办事机构了。这些机构前后园都有,几间房屋一个小院,散落在苏氏公园中。 以殷如行的眼光来看,扣除水电不便,就是专管柴火木炭的炭房,其居住环境都比现代社会的豪华小区来的强。 持思堂的位置正好在前园东北角,靠近后园。苏晨的这一儿一女每日去上学的路程非常之近。然而对殷如行来说就远了。苏雷的默思居,她目前的临时宿舍,地处前园西北角。地方也很大,分了左右两个院。东院不算大,作用为起居,内有丫鬟数个。大半的房子都在西院,作办公用。殷如行只知道里面住着几个小厮,其他还有什么人就不清楚了。 回头的路上,她特意绕道看了一下持思堂的位置。估算了一下脚程。至于演武场,一般的丫鬟仆役是不可以随意靠近的,只能看明日苏晨怎么安排。 苏府实在是太大了。大早起来就这么走了三处地方,午饭都差点错过。 心里存了希望,行事也明快起来。回到默思居后,紫苑又是一阵习惯性的冷嘲热讽:“这是去哪儿攀高枝了,攀的高也不怕跌得重……” “扑哧——”,殷如行不由的笑出声来。笑容十分真心,惊的紫苑后半截话差点出不来。这人难不成疯魔了? 紫苏扯了扯她:“你少说两句,到底是公子的人。” “怕什么!”紫苑恢复了伶俐,高声在院里道:“左右她不是第一个,这院里前后进了多少,还不是都撵走了!公子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识文断字的人多了,还不是照撵不误!没那个命,就是费劲心机学了认字也是没用!” 殷如行津津有味的坐在窗下听着她的叫骂。话说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居然高门大户里头还有这等泼妇骂街的行为。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感慨一声,要是苏雷见着自己温柔可人的丫有这么一副泼妇嘴脸,不知是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 紫苑的这等行为,她十分不能理解。要是喜欢苏雷,直接朝这方面努力好了。抛媚眼啊,送香囊荷包啊,穿着暴露的色诱啊,都是办法。对着她冷嘲热讽的有什么用?难道没有她苏雷这院里就不再进女人了吗?真是理解不了,非常理解不了。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饱觉。夜里,殷如言没有入梦。第二天一早醒来,殷如行的心情非常大好。快手快脚的穿戴洗漱完毕,风风火火奔到厨房吃完早点,在一众丫鬟婆子诡异的目光中兴匆匆的冲向持思堂。没办法,苏府太大了,脚程不快可不行。 “你有没有觉着如儿很怪啊。”大清早在扫院子的绸儿悄声对着绢儿道,“昨天紫苑姐姐那么说她,她还笑咯咯的。是不是这儿。”她指指自己的脑袋,“不大对劲了?” “就是。”绫儿也拿着抹布加入聊天小团体,“原本紫苏姐姐安排了我给她送饭,结果她天天到了饭点就去厨房吃。自己去茶房提热水,连洗澡水都是自己烧。我瞧着,她还真是个傻的。生的好有什么用,不过是见不得世面的傻子!” “呸!”绢儿啐了她一口,“分明是你懒。拖着不愿做事。” “那又怎么样?”绫儿很不屑的道,“她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这是二公子不在家才被大公子安排了的。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二公子回来后收用过谁?还不是都打发了。到时候,她也和我们一般是个丫头罢了。若不是这样,大夫人为何连个小丫头都没给她配上?只送了些布料首饰。” 绢儿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兴许如儿就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将姿态放的如此低。 被一众小丫头议论的殷如行此刻正拿着新到手的笔墨纸砚笑颜如花。果然,昨天去向柳氏汇报工作是明智的选择。似苏晨这类大老板,只会注重决策性命令。具体办事的还得看部门总管。昨天她将事情对柳氏一说,柳氏就很爽快的表示了‘夫唱妇随’的当家主母素质。给了她每月笔墨纸砚和书本的份额,以及课间点心的银钱补贴。临了又敲打了她一番,言语里不外乎一个意思,不可带坏了少爷和小姐。尤其是前者,要时时刻刻保持距离。 殷如行无言以对。夫人,您家儿子才七岁,您这是太看得起我呢,还是太看得起他?(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上学(上) “那个如儿,你多注意着些。”苏晨昨日休息在了妻子的眠云居,临睡前对着她如是吩咐。 “怎么?可有不妥?”柳氏刚刚顺带着提了一句给如儿发放了笔墨补贴的事,就得到了这么一句嘱咐,心下诧异。 苏晨沉吟片刻,道:“她的眼睛里,对着二弟并无情谊。却汲汲营营的忙着讨好二弟。这是用了心机不是真情。” 柳氏哑然,半晌后道:“那夫君为何还将她留置二叔身边?” 苏晨道:“她那张脸想必和雷儿的心上人很像。五年了,雷儿对哪个女子假以辞色过?既然对着她稍有忍耐,便是一个机会。横竖她卖身契在我们手上,无依无靠弱女子一个。也翻不出风浪。” 柳氏忧心的道:“可她如今要学武了,若是真被学出来……” 苏晨笑道:“不必担心。你不懂武学上的事。武艺哪是那么容易练出来得。学武的人多了,若非从小草药浸泡去除秽质,年长之后杂质积存,武学是练不到巅峰的。再者,男女不同。适合女子练的功法本就稀少。高深奥妙的功法就更少了。她便是练了,受天资和性别所限,也就是体格康健,能跑能跳些。若是习武这般容易,雷儿也不会五岁时便被小舅舅带走。在家中练不是更好?” 柳氏放了心。复又感慨:“云家舅舅也是,这一走就没了音讯。如若他在,我们也不会落得这般困难。” 提到母亲娘家的这位小舅舅,苏晨就要叹气。这位云氏家族的小儿子幼时有奇遇,学的高人的一身本领。他那一脉师徒传承很怪,人人喜好纵情山水游历。苏雷五岁时被他带走教导,一离家就是十二年。直到得到祺地城主苏父去世的消息,才命苏雷独自回来。自己却是不出面。认为凭着云氏家族的实力以及苏雷的武艺,足可操练出一支强悍军队,保证大侄子的城主之位。他则无事一身轻的去了香川之州游历,至今杳无音讯。 “不怪小舅舅。”苏晨沉默了一会儿,“他已将城主印信交给雷儿带了回来,哪里想到会有后面的波折。” 这就涉及到陈年往事了。柳氏知道的不多,只知这位云家小舅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将城主印信借了去。长期不归还。等到老城主逝世,才交给徒弟兼侄子苏雷带回来。还记得苏雷那年只有十七岁,面色如土的跪在兄长面前,说是印信丢了。后来才知道,他将印信借给了一个女子,女子却带着印信不见了。这位女子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和如儿非常相像的沈姑娘。 说到这些话题,气氛立时就沉闷起来。 “小舅舅原也是好意。”苏晨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母亲走时,雷儿才三岁大。五岁时又被带走去山上。能知道多少人心险恶?没有印信也不要紧。” 柳氏却没有他那么乐观:“你别大意,离儿过了年就十六了,这要说上一门亲事招了婿。可就能名正言顺的和咱们争了。” 苏晨微微一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意味深长:“是啊,十六了。是大姑娘了。确实该挑个好夫婿。” 柳氏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小姐。天元之州的大家闺秀,从来不会将眼光只放在后宅的一亩三分地上。立刻心随意动,小声问丈夫:“你可是有主意了?” 苏晨笑着啜了一口茶,道:“祀地城主梁少安的妻子病逝,给各家都发了丧贴,我们隔得远,吊唁来不及。继母那头却是刚好赶得上的。想来她应该已经带着离儿出发了。” 苏家两兄弟的继母许夫人是苏离的亲生母亲,她一心要给女儿招婿继承祺地的城主位。四处交接示好不稀奇,祀地地靠海疆,土地肥沃。城主梁少安年轻有为。许氏讨好他,亲自去吊唁不足为奇……等等,梁少安年轻有为? 柳氏恍然大悟。她没见过梁少安,不过据说是难的青年才俊。今年只有二十五,比苏晨还小两岁。年轻、有才华、还是一地之城主。正是苏离这类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迷恋的类型。自家丈夫在许氏身边定有耳目,只要稍加推波助澜…… 她立刻明了了,笑道:“果然是好姻缘。梁少安年轻有为,只有这样的青年城主才配的上离儿。” 苏晨笑而不语。配得上配不上还得两说,那得看梁少安的心思。他谋求的,便是苏离违抗母命,拒不招婿。只要苏离不松口,许氏就孤掌难鸣。毕竟,梁少安是不可能被招赘的。他还有前妻留下的一个儿子呢。只要许氏那边一乱,他这边就好行动了。 “这事不急,年后就会有消息传过来,到时再见机行事。”苏晨轻笑着放下茶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相信很快,祺城的那座城主府就要换人了。 到了次日早上,苏晨出门办公。柳氏便叫来内园的管事秋妈妈:“采麻,你叫两个小丫头,看着二叔院里那个如儿一些,有什么不对的,速来报我。” “是,夫人。”秋妈妈应声。 殷如行不知道自己被关注了,在持思堂认真的听着课程。教两个孩子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昨日就听说了,今天二公子的一位姬妾要来听课学字。心情非常不好。 想他魏经纶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好歹也是小有名气的学士。教习苏家小公子和小小姐读书是苏大公子看重他。教个姬妾算怎么回事。然后,他大早板着脸来到持思堂,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突兀的成年少女。 一双明眸清若湖水,凝脂肌肤晶莹若玉,乌发如墨、素手纤纤。魏经纶只觉心脏“咯噔”一下,立时别过脸,暗骂一声“狐媚子!” 这一堂课,他上的很辛苦。眼皮子只盯着书瞅,半分不敢抬高。偏偏小公子苏靖还动不动就提问,他只能目不斜视的抬头作答。脖子都要僵硬了。 好容易将完了课,布置下作业让他们自行练习。魏经纶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吁出一口长气。 “先生。”一个清脆温柔的女声在安静的书斋内响起,“这个字念什么?”殷如行彬彬有礼的举起手中的书询问。 魏经纶立刻头疼起来。无论他下去讲解还是召她上来,两人都会近距离接触。这女子怎么就这么不知羞呢!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上学(下) 殷如行可不知道这位先生的想法。课堂提问是每个学生都知道的常识。见魏经纶僵在座椅上,吃惊的看着她。还以为是古人尊师重道的习俗发作,等着她上前去问。便拿了书走至他身边:“先生,这个字念什么?” 魏经纶飞快的睃了一眼,道:“修。” “谢谢先生。”她念念有词的捧着书下去了。不多时又发问:“先生,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魏经纶眉头紧皱:“暂时无需理解其意,先背熟为要。” 殷如行顿时惊讶:“不懂意思,就这么干巴巴的背?”那目光中透露的分明是质疑,意思是‘你会教课吗?’ 魏经纶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一旁的苏靖瞧瞧的拉了拉殷如行的袖子,微微摇头。 殷如行张了张嘴,不再提问:“是,先生。我先背下来。” 这里不是现代社会的学校。这里的先生有一套传统的教学方法,等闲改变不得。再说,她若真想平安归家,行事还是低调些好。 室内再度恢复安静,魏经纶冷哼一声,翻开手中的书,对下面的动静不再理睬。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苏靖微微的侧过身体,问道:“你哪里不懂?” 殷如行大喜,立刻也倾斜过身体,指着书上的不明了之处,压低了声音:“就是这里——” 果然还是小孩子比较善良可爱。像苏晨那种雁过拔毛的人居然会生出这样古道热肠的儿子,估计是被基因突变了。 他们两人虽然小声在下方议论,可说的却都是功课上的问题,没有闲聊。魏经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久后,苏倩小姑娘也加入了这个行业。三人一同写字,轮流一人背书、两人检查。学习的气氛倒也良好。苏靖和苏倩第一次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居然都到中午了。 中午得吃午饭。既然是在家中上学,午饭自是各自回房解决。苏家小兄妹小腿一迈,咚咚快走几步就看见了眠云居的花砖外墙。魏经纶则是回前园,他的课程只有上午,用餐时间宽裕的很。唯有殷如行很苦命的需要横穿大半个苏府,从东至西的回默思居厨房吃饭。之后再横穿大半个苏府,到达前园东南角的演武场。一来一回加上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一个多小时就这么没了。 值得庆幸的是。苏靖和苏倩都尚年幼。中午时分需要午睡。故而,不需要午睡的殷如行勉勉强强能跟上这样的作息。 好在默思居小厨房里的人还不错,给她留了温热的饭菜,殷如行狼吞虎咽的吃着,苦中作乐的想:如果来一辆自行车就好了。 厨房里的几个大娘一边忙碌,一边好奇的看着她。有人便问:“如儿姑娘,读书可难么?” 殷如行笑道:“我又不做学问,只是认几个字,以求看的懂告示、知律法、会写信便可了。倒也还行。” 因着她长期来厨房用餐,这里的媳妇大娘对她还挺熟。两三个月相处下来,觉着她虽长了一张绝色脸蛋,性子却不是那等狐媚娇气的。好多话也就都能放开来说。偌大一个苏府,要说下人之间消息最杂乱流通的地方,就属厨房了。 这不,来了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厮,对着管事的王大娘叫道:“王大娘,西院的笔帖相公又开了一壶酒,让您这边给加两个小菜。” “好咧!”王大娘利落的应下,“枫哥儿慢走,一会儿我让人送去。” 小厮走了。这边便开始上炉子加柴,洗菜炒菜。 类似这样的突发状况,每天都有发生。东院的大丫鬟想吃个时鲜的菜啦,西院的笔帖相公要直酒痛饮啦,诸如此类。 厨房里的人都是做惯了的。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掌勺的掌勺,半点不乱。殷如行看的目不转睛。 “如姑娘,这等粗活有什么好看的?”厨房里嘴能唠叨的甘九嫂,收拾掉她桌前的碗碟,笑嘻嘻的问。 殷如行笑道:“我觉着有趣。就说这烧火吧,原来还有这么多学问。怎么生火、怎么加柴、怎么控制火大火小,我可是开了眼界了。” 一席话说完,厨房里的众人都咯咯笑了:“这么平常的事也叫稀奇?” 甘九嫂趁机问:“如姑娘,你以前是大户人家出身吧。” 殷如行笑笑:“我不记得了……”半真半假的编了一通被人贩子拐卖她的往事。 “我瞧着如姐姐就像大户人家出身。”烧火的小丫鬟小茴香插话,“一瞧她的手就知道。” 众人又道几声可惜。甘九嫂说:“咱们夫人最是心善。你若想的起来家乡何处,使个人去信一封。若是好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夫人就能开恩放你回去。” 看来大家都不看好苏雷身边的‘通房丫头’这一职位。 “可我不记得了。”殷如行垂下头失落了一会儿,又好奇的问:“难道江城这儿还有专门给咱们这些人送信的地方?” 甘九嫂笑道:“这倒没有。不过呢,咱们府里是时常会给各处送信的。比如说给夫人的娘家、公子的舅家,还有祺城那边的一些店铺、田庄管事。若你有往那些地方要送的信,就早早的写了来,送到忠管事那里。使两个酒钱。府里派人去的时候,就顺道给一同带去了。” “原来是这样。”殷如行点点头。 甘九嫂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如姑娘,你如今也识字了。可能帮我写封信。过两日,夫人要给嫁到禧城的娘家妹妹送年礼,我有个闺女可巧就嫁到了那头。你帮我写了,我正好让他们一发儿带了去。” “好啊。”殷如行从善如流,“你回去好好想了来,我明儿中午过来帮你写。只是我认的字不多,有些生字就只能先记着,回头问了先生。书信就得后天才能给你了。” 甘九嫂大喜:“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后天就后天。”往常她们请人帮着写信都要付些钱财。如姑娘这里虽慢些,却是不要钱的。只需日后在吃食上给她做的精细些便好。这么一来,请她写信就很划算了。 而殷如行打的主意则是要刻意与厨房众人交好。大冬天的能吃上热饭热菜、有热水用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学会用这里的炉灶烹制食物。不然,她就是有一天能离开了。却是连生火做饭都不会,哪里能在野外生存下去? ******************* 有了写信一说做融合剂,厨房里的气氛很融洽。甘九嫂在给西院笔帖相公添的小菜中,多烧了一碗热汤。笑着端给她。 一碗现烧的热汤,让殷如行的胃变得暖暖洋洋。在去演武场的路上,脚下的步子也迈的更有力了些。 演武场中负责教苏靖的武功师傅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汉子,个头不高,身体很结实。一件普通的黑棉袄,愣是穿出了精悍的精气神。这位郭师傅一听苏晨的安排就晕了。 “什么?教她!”郭师傅头大如斗,头上汗直冒:“大公子,你在开玩笑吧?那可是二公子的房里人,我,我怎么教?” 苏晨道:“谁也没让你教她成才啊。你就教些基础的,站站桩、打两套拳脚。也就差不多了。我瞧着,她也是一时好奇,并不一定能吃得了苦的。” 郭师傅这才心领神会,又道:“可这纠正动作怎么办?我总不好去掰胳膊掰腿吧。” 苏晨笑道:“她就是学着玩玩。你嘴上说说,差不离就行了。” 郭师傅想了想:“可她是二公子的人。回头二公子见了那错误百出的拳脚,可不要笑死?再一知道是我教的……”他开始打退堂鼓,“还不啐死我!” 苏晨微微一笑:“啐你又如何,你就生受些好了。他看不过眼,就让他自己教去。正好省了你的事。他若不在意,这姑娘想必也没那耐性再练下去。你也是省事。” 郭师傅心下恍然,原来学武是假,争宠是真。心下就很是不快。见着殷如行来了,一张脸板的比冰块还冷。 殷如行不觉奇怪,怎么一个两个老师都这样跟看瘟疫似的看着她?难道女人就没有学习的权利?啊,不对。她现在是卖给苏府的婢女,是下人。估计这两位是因为这个在不快。觉得教一个丫头丢份子了。 自认想通了的她,很有派头的给郭师傅抱拳行礼:“郭师傅,以后就拜托了。”又冲站在他身后的苏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郭师傅依旧一张木板脸,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发饰、鞋子。扔给他们两根带子:“今天先学打绑腿,跟着我做。” 殷如行接过布带,到了声谢。便和苏靖一左一右,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郭师傅手上的动作。 郭师傅尽量忽视左边的视线,一边绑,一边对着右边的苏靖道:“用力要均匀,这里需收紧,却也不可收的太紧,不然小腿会肿……”又交代为什么要学这些,“首先要会学的,是保护自己。你的手,你的脚都要训练成利器的。就像武器要保养一样,你的身体也需要保护。在野外行走时,切记要绑腿。蛇虫就不会从裤逢里钻进来……当然,这是穿了布鞋,若是穿了靴子,又是一类说法。靴子不可过长……” 殷如行认真的听着。示范完毕后便自己开始试着绑。起先绑的并不好看,她拆了几回,总算差不多了。便问:“郭师傅,我这样绑可对。” 郭师傅远远的瞥了一眼,胡乱点了点头。便一心一意去指导苏靖。 殷如行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将腿上的布条拆开,再度绑上,周而反复。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基础武学 “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 “无他,但手熟尔。” 殷如行做学生时不是个好学生。死记硬背混了个中等成绩,考了个中等大学的中等专业。和殷如言一比,殷如言是凤凰,她就是那麻雀。两人在大学同居期间,她曾问过,为何他轻而易举就能取得好成绩,她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不行。 殷如言笑曰:“你基础没打好,没开窍。” 殷如行愤愤不平:“我小学时经常考一百分。” 殷如言笑弯了腰:“然后到了初中,成绩就一落千丈了是不是?” 殷如行气的掐他:“快把秘诀交出来!”拳打脚踢上演全武行,两人滚着滚着便滚到了床上,话题不了了之。 后来过了很久,殷如言有一天取出一本《宋小品文赏鉴》翻给她看:“这一篇你有没有印象?” 殷如行一看:《卖油翁》,遂点头:“初中的课文。” 殷如言问:“本文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殷如行顿时头大如斗:“你干嘛!我都高考过了,怎么还要弄这些!” 殷如言嗤笑:“说你基础不好还不承认。费尽功夫学的东西居然忘得一干二净。你是不是考完就丢啊?” 殷如行奇道:“谁不是考完就丢?像你这样连初中课文都记得的人才是怪胎好不好?” “怪胎?”殷如言微微一笑,“眉眉,不要自己弱就用这种妒忌的口气去讽刺比你强的人。这样,会暴露你软弱苍白的内心。过来,把这一篇给我读十遍,背熟。以后每天背一篇,直到背完全本。” 殷如行顿时怪叫:“你干嘛,吃饱了撑的!” 殷如言拉开抽屉,拿出一本漫画,漫不经心的道:“是吗?我也觉得,看这种漫画的人纯属吃饱了撑的。” 殷如行一看那漫画封面,脑袋立刻就“嗡”的一声。完了!那是一本耽美漫画。更惨的是,昨晚在两人亲密交欢时,她还有意识的探索过某人的某些部位。 东窗事发!四个大字亮闪闪的挂上她的脑门。 殷如言将她所有的漫画和杂志一扫而空,扔进垃圾袋。笑的温文尔雅:“我认为,你应该增加一些高雅品位。” 殷如行无法反抗暴行,只能乖乖背那些难懂的古文。最郁闷的是,殷如言居然整本书都能背下来,她想浑水摸鱼都不行。不过说也奇怪,这些文字直到很久以后还印在她的脑海中,直到殷如言已经和她分手,它们也不曾弃她而去。 “无他,唯手熟尔。”这是欧阳修借用寓言告之的道理。 “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这是庄子告知的心得。 殷如言给她的伤害是前所未有的刻骨,殷如言给予的教诲是深入骨髓的丰富。 她一遍又一遍的拆布带、绑布带。反反复复,唯练手熟。得于手而应于心,感不能言之理。 ****************** 到得苏靖能漂漂亮亮的从头至尾自己绑一次时,郭师傅等人并未注意到,殷如行已经拆绑了数十次。每一次都是认认真真,毫无敷衍。 绑腿只是一个课前小预热。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站桩。郭师傅先做示范,他两腿分开站立,双手于胸前虚抱,讲解道:“这是最基础的站桩,膝盖要微微弯曲,全身的重力不可压在腿上,重心点在这里……”他让苏靖摆好动作,手在他脊椎尾端一指,“这里,要存着一丝劲,和上下脊柱连成一线……”边说边从颈后开始,一寸寸的触摸他的脊椎,边点边问:“感受到了没有?就是这样,凝住气,这桩就站出效果来了。” 殷如行照例是无人问津。她虽然照着样子站立,然而她知道,似她这般站是不对的。关键不在姿势,而在身体细微出的关节、肌肉的力道,以及那个郭师傅所说的气。 气是什么东西?鬼才知道气是什么? 到了这时,殷如行也算明白了。苏晨并没有打算将她培养成武学好手,只是让她学着玩玩。至于读书也是一样,真的就是让她认字。仅此而已。 做学问,她不稀罕。她有着比他们先进一千倍的文化传承,只要认识这里的文字就行。而武学,她却不能不放在心上。别的不说,至少得能打退三五个大汉吧。不然,她只要一走出苏府大门,就得被生吞活剥了。 郭师傅教的武功是否高深精妙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苏晨不会让自己儿子走错路。至少基础方面应该是正确的。而这位郭师傅显然不会告诉她内里的奥妙。看这架势,这奥妙也说不出来,得指点着感受。那么,照此下去,她学的,还真就是花拳绣腿。花拳绣腿是小,她最怕的,是将身体的肌肉骨骼练伤,这就得不偿失了。 天下,还真就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站了一个下午似是而非的桩。殷如行甩甩腿,防止肌肉损伤,闷着头往住处走。身后传来苏靖的声音:“如儿姐姐,等等。” 殷如行转头,见他正小脸红扑扑的快步赶来。同样是站了一下午,她半分不累,苏靖却是一副运动充足的模样。 “如儿姐姐,你别生郭师傅的气。男女授受不清,他也有他的难处。” 殷如行笑了笑:“我知道。郭师傅人很好。”狗屁!有难处和根本无心她还是分辨的出来的。姓郭的根本就是在敷衍她。不过人在屋檐下,她又没花一分钱,还是只能忍耐。 苏靖仰着头道:“如儿姐姐,其实你要真心想学武的话,可以让二叔教你的呀。二叔是祺地第一高手,他若愿教你,比郭师傅强百倍。” “祺地第一高手!”殷如行震惊了,“他?真的假的?” 苏靖纳闷,边走边道:“你不知道吗?天元之州有几个很出名的武学高人,其中一位就是我的小舅公。二叔五岁就离家跟着小舅公在山上学武。学成后才归家。小舅公现在去了香川之州,二叔就是祺地的第一高手。” 殷如行惊讶的瞪大了眼:“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和你二叔学武,却要……”她抿了抿嘴,露出一个‘你明白的’表情。 苏靖叹了口气:“我也想啊。可二叔说,学他那一门的功夫,需身体经脉全部通畅才可以。我若真心要学,就得去山上花费七八年的时间打通经脉。爹爹说,我将来要继承他的位置,不可只练武学一项。跟着普通的武学高手学学就成。” 殷如行道:“干嘛非得去山上?苏,二公子不是就在苏府么?在这儿学不行吗?” 苏靖摇摇头:“据说打通全身经脉很复杂,要天天泡药浴、要练一种特殊的功夫、要修养心境、还得有师父按着见效一日日逐步打通。总之一定得离开尘世很久。二叔说,他的师门讲究武德,得心性过关者才能练。去山上也是为了考验心境。” 这么一说殷如行就懂了。这一定也是苏晨权衡下的结果。他就苏靖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不想也不愿冒险。再说,苏雷已经是祺地第一高手在,对他来说都是一样。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谈,至岔路分开。殷如行往着默思居走。苏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送她身影消失,方道:“墨维,你说她会成功吗?” 墨维出现:“小公子,成不成您都没什么损失。” “那倒是。”苏靖似模似样的叹了口气,“我是希望她成功的。二叔总说什么师门规矩不可违,不肯教我。要是他教了如儿,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墨维木然着脸接话:“到时候您就可以要求他也教您。” “不错。”苏靖乐呵呵的换方向,朝着眠云居迈步:“这就叫借力而为。” 墨维:借力而为是这个意思吗? ************** 回到默思居西院,自己的房间。殷如行翻箱倒柜的找出一些大块的碎棉布,裁了个简易的书包、笔袋,开始缝制。一边缝一边想着郭师傅下午说的要点。 正确的站桩姿势在没有人手把手的教她之前是别想掌握了。那么,她就只能另辟蹊径,从理论入手。 郭师傅说,站桩为的是站气。气从脊柱一气贯通。脊柱…… 她若有所思,突然想起曾在图书馆见过的一本瑜伽教学小册子。那个时候瑜伽还未大规模风行,世面上的书籍不多。她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无意中见到的。书面陈旧,出版年代是五几年。书很薄,大部分是画面。还有很多外来词汇。她也就随便翻了翻,记得最清楚的是:上面提到,以人体脊柱为一条线,从会阴至头顶有七轮。分别为海底轮、生殖轮、脐轮(也叫日轮)、心轮、喉轮(也叫风轮)、眉间轮(又名月轮)、梵天轮(即头顶百汇穴处)。 书上说的很玄幻,什么海底轮处有一个叫‘昆达里尼’的蛇,卷曲盘旋了三圈半。练瑜伽的人要通过各种姿势和呼吸法门唤醒这条蛇,让它抬头,顺着七轮向上伸,直到头顶梵天轮,便是修成大圆满,接通天地能量,有种种神通。 殷如行当时看完了,评价就两个字:邪/教。 可很奇怪的是,没过多久瑜伽就开始风行起来,变成了减肥塑性的不二课程。哪个健身房要是没有瑜伽课,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开健身房的。殷如行也去健身房,学过各种瑜伽姿势。教练的讲解很科学,什么通过呼吸滋养内脏、通过动作拉伸肌肉,达到健康塑性的目的。完全没有一点‘邪/教’的影子。‘昆达里尼’更是从未提过。殷如行也就顺应潮流的什么高温瑜珈、纤体瑜伽、有氧瑜伽的跟着练。小册子被全部抛至脑后。 而今天,她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小册子里的内容。 郭师傅说,武学练的是一口气,气在脊柱中。要上下一起贯通。从尾椎至百汇。 小册子说,从会阴至头顶有七轮,昆达里尼要从下往上升,到达顶部千瓣莲花处。 种族不同,人体却是相同的。文明不同,绚烂的历史年代却是差不多的。古印度是和中华一样的四大文明古国。 据说,达摩祖师就是从印度来的。 那么,用那本小册子上的方法练习,是不是真的可以感受到‘昆达里尼’,亦或者是‘气’? -------------------------(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习武之难 心动即行动,殷如行快速缝好书包和笔袋,收拾起针线。将床铺铺平,只穿中衣,赤脚踩到了上面。 托通房姑娘的福,她现在的份例很高,房间里可以燃炭火盆。室内很温暖,穿着中衣也不凉。盘腿坐成莲花座,据说这是最稳定的姿势,双膝落地,脊椎挺直。 小册子上说,‘昆达利尼’是埋着头沉睡的。想要唤醒它很难,首先要身体的各部分都达到一定的要求,这个要求就是可以完善的做出哈达瑜伽的各类姿势。 这个先不管它。健身房的瑜伽课她上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动作都做得出来。部分极端的(比如头顶倒立),以后再说。 殷如行接着回想。小册子里还说,呼吸是将外界的新鲜气体换至身体内的方法,不同姿势时的呼吸可以滋养不同的身体部分。 这个嘛,呼吸法门她倒是知道。无非胸式呼吸、腹式呼吸、胸腹式完全呼吸、悬息这些。麻烦的是不同的姿势配以不同的呼吸这点。谁还能记得这么仔细的事?上课时貌似大家都是跟着教练的动作,教练让吸气就吸,让呼就呼。她可以保证,除教练以外,没人记得这些琐琐碎碎的呼吸频率。更何况,健身房教练说的就一定正确吗?谁敢保证她们个个都是瑜伽大师? 她隐约记得小册子里还说过,有些姿势在做的过程中是要悬息的。悬息,即吸了一口气在胸腔或腹腔,屏住。此为悬吸。更极端的还有:有些要用鼻子吸气嘴吐气,有些要嘴吸气鼻子吐气。左右鼻孔分别出气吸气,一个鼻孔不通还不行。神啊!这些零碎的要求她哪里还记得。 这个,只能也先放一边。 再后面,是‘庞达’和冥想。见鬼!她只记得‘庞达’是‘封印’的意思,即封住身体中的能量。以其能在冥想时更好的唤醒‘昆达利尼’。哦,卖糕的!玄幻的来了是不是? ‘庞达’的动作不多。但是她一个都不会。因为健身房不教(估计教练也不知道)。 果然是关键的时刻就掉链子。殷如行干巴巴的冥想了一会儿,自觉和枯坐无异。小册子里说,冥想是要收住心神,凝视内心。 话说这真的不是‘邪/教’吗?还是这其实是佛教的分支吧。和尚打坐就是这样的。 小册子里最后提到:‘奥姆’是一切的真谛,只要时常发出‘奥姆’之音,就能沟通宇宙奥秘。 见鬼!一点儿都不能怪她当初将其看成是邪说。你换个人试试?正常人都是应该这么认为的吧。 殷如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念了几遍“奥姆”,越念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发傻。 泄气之下,只能聊胜于无的做了一套瑜伽动作,尽力回想该怎么呼吸。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 第二天一早,她将昨晚准备好的书包斜背在身后,去了厨房吃早饭。 甘九嫂笑眯眯的给她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早点,一碗碧粳粥、三小碟小菜,分别为腌黄瓜、酸辣白菜和酱牛肉。另有各色馅心的小巧包子一盘。 殷如行喝了两碗粥,小菜吃了个干净,包子塞进去四个,分别是萝卜丝馅、三鲜馅、香菇肉糜馅和豆腐皮馅。吃完后谢过甘九嫂,暖暖和和的去了持思堂。 魏经纶的态度还是照旧。不过读书不像习武,纵然他再冷脸,殷如行还是学了不少新生字。成年人的她,练字时也不像苏倩那般需要手把手教。只要给本字帖,讲清楚要点就行了。而写字的要点,第一她有习汉字的基础,第二苏雷曾写给她看过。练起来就并不吃力。 一笔一划的落墨纸上。练字也是修心养性的事。继父曾教导过她,凡事专注力为第一。需沉浸心神。想来他也是从小这般教殷如言的。是了,殷如言可是六岁背《论语》、七岁诵《老庄》的早教儿童。起点和她不一样,成就也截然有别。 所以呢,人家最后是政坛新星。她就只剩联姻的价值。 写完一篇,翻过页面。 其实回去了也并不见得有多好。她在殷家依旧地位尴尬,依旧面临着嫁人的困境。继父为人老派,是不会允许她一直单身的。 就算没有了王家灿,她还是要嫁人。嫁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可如果不回去,她的日子更为悲惨。为奴为婢,毫无尊严。 所以,她还是要回去的。没有了爱情,至少还有尊严和自由。 中午到了默思居厨房,赶紧着吃完了饭,擦嘴漱口完毕。取出笔墨纸张铺在桌上,问甘九嫂:“九嫂,要写什么?” 甘九嫂笑的见牙不见眼:“信是写给我小妹的,问问她这几年来过的好不好?生了几个娃?家里生计怎么样?妹夫待她可好……”说了一大串。 殷如行忙不迭的用简化汉字横排记录,都是甘九嫂的原话,正确的行文和排版,还得她回去重新整理。一些不会的字明日去问苏靖。毕竟是第一次替人写信,仔细些才好。 记完后,她又复述了一遍:“九嫂,我念念,你瞧着是不是说这些事。问你家小妹这几年过的好不好,生了几个孩子,家中生计如何……” 甘九嫂笑眯了眼:“就是说这些……”随后又补充了好些零零碎碎的事,直到殷如行去演武场的前一刻,还在念念不休。 下午在演武场,郭师傅继续指导苏靖站桩:“站桩,是站的一口气。这口气得留住在身体里,不能让它跑了。这就是元气。小孩子元气旺,正是练它的时候。先别想着学拳脚。那是打法招式,内劲练不出来,招式学的再好也是九流身手。你要学着控制自己的元气,这个得慢慢来,摸到门槛就好了。” 将元气留在身体里,不让它跑了。殷如行高高的竖起耳朵。莫非这和‘庞达’是同样的效果? 可惜‘庞达’的姿势她不会,只能不断调整站桩的姿势,静下心感受不同调整下脊椎上的细微差别。 下午的时间分外难熬。好容易等到宣布下课还是没有进展。郭师傅对苏靖道:“若是没什么事,每天早起都这么站一会儿。晚上也可以。” 殷如行脑海中又闪过小册子的片段:‘庞达’可在一日的三个时间段练习,日出、日中、日落。需空腹练习。 你XX的!她恨的要爆粗口。为什么就不记得‘庞达’的动作了呢!为什么这里没有‘百度’呢!要是能回到现代社会,她一定报名去学习正统瑜伽,或者武术? 想到这里,她又泄气。文明中有些东西流传的太久,被删节成了适宜大众的版本。就像公园里到处是打太极拳的,真正能用太极拳对敌的人却少之又少一样。这些经过文明洗礼留下的精粹,不是那么容易找到门路掌握的。 回程的路上,苏靖告诉她一个消息:“快过年了,二叔去了几个边防军营巡查。总能在腊月二十五之前赶回来的。每年都是这样。” 殷如行谢了他,不管这孩子出于什么心理告诉她这事,至少以目前来看,从苏雷那里套出些习武要诀是最为可行的办法。 他看她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很微妙。既有透过她的脸去看另一个人的空茫,又有留恋的迷惑。虽然大多时候他都对她横眉冷对,甚至不愿看她。 要不要从苏雷身上下手呢?她食不知味的吃着晚饭思索。 想要下手,就得让苏雷对她产生与众不同的感情。不一定是爱情,替代品也可以。至少,在正品没有情形下,这份感情足够她从他身上获得价值不菲的收获。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替代品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当事人不情愿,她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没用。 回到房里,她开始写甘九嫂的那封信。不会写的生字就空在那里,用描花样的石墨笔写了细小的简化汉字在角落备注。写完后,她检查一遍。收进书包。继续脱鞋上床练瑜伽动作,顺便拉伸韧带。 紫皮圆果改造后的身体异常柔软。以前,她只能将两条腿横劈、竖劈开。现在每天练练,她已经可以试着慢慢的一脚靠墙站立,将另一条腿掰到身侧拉直。这是舞蹈动作中的旁腿,此外还有后腿、下大腰、下中腰、平胯等等基本功动作。中国舞的舞蹈基本功其实和高等瑜伽在某一方面很相似,都是可着劲的折腾身体,恨不能扭成各种奇形怪状。 第二日课间时,她便取出信,将那些不懂的生字询问苏靖。苏靖听说她在帮人写信,很感兴趣。观望了两天的苏倩也好奇的凑了上来,俩小孩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殷如行很快将信写完,重新眷抄了一遍。 中午读给甘九嫂听:“小妹安好?姐姐在江城一切都好,不必担心挂念。父亲母亲身体都很硬朗,家中一切都好……小妹在禧城过的可好?家中生计如何?妹夫现在何处当差……” 信写的很长,连家里前些时候吃腊八粥的琐碎事都记了一笔。甘九嫂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等她念完后拿着信摸了又摸,才装进封套中:“如姑娘,可谢谢你了。” “没什么的。”殷如行客气的道,“平日里九嫂也照顾我良多,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甘九嫂喜滋滋的取过一匣子点心:“如姑娘,你日日上学辛苦,这些点心带回去当宵夜吃吧。” “呀!九嫂想的真周到。”殷如行笑眯眯的收下,“九嫂的手艺真好。我一直都馋着呢。” “这有什么,想吃什么以后就和九嫂说。”甘九嫂的口气越发热络起来。 这件事就像一个开端。很快,厨房里的其它人,包括管事王大娘都提出可否帮着她们写信。殷如行一一答应下。就在这一封封的书信中,她认识的字越来越多,记得也越发牢固。等所有的信写完,她掌握的生字量,已经可以看一些浅显的书册了。 这些蒙学读物,苏靖和苏倩都有。苏倩正在逐步学习,苏靖已是用不着了,就大方的借给了殷如行。殷如行的学习方法是:反复的背诵和抄写。这样一来,一举三得。即学会了知识,又顺带练字,还拥有了自己抄写的书册。虽然字迹难看了些。 至于练武,还是老样子。摸不到门槛。不过她身体的柔韧度已经全部打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身体真的变得非常难得,有些动作几乎是杂技演员才能做到的,她现在居然也能练着练着就练出来了。真是出乎意料。 时间就这么飞速而过,苏靖的话说的很准,腊月二十,他们三人放了年假,不再上课和习武。腊月二十五,苏雷回府。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职位调动 沉静了很久的默思居东院今日分外热闹,小厮们抬了热水端进浴房,紫苏忙忙碌碌的将好几身给苏雷新做的衣服取出来挑选。紫苑抱着一堆脏衣服交给小丫头们,吩咐她们快去送洗。小厮绿枫则收拾着苏雷的随身物品。绢儿绸儿几个用心的将院子扫了又扫。众人忙碌间,唯有殷如行找不到事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练字。 朝南的窗台下摆着一张小小的桌子,那是她房间里光线最好的地段。素手执墨,于砚台上顺时针磨动。腰背挺直,墨香浮动。这是练字前必不可少的步骤,为的是沉下心神。 墨汁由淡及浓,缓缓晕染。直到浓淡适宜,她在提笔饱浸,笔锋转动,书于纸上。窗外的喧嚣似乎离的很远。 写出来的字是小楷,这里的文字笔画和汉字八九不离十,构造却不一样。她抄写的是一篇蒙学诗集,内容简单,朗朗上口。 等到院中安静下来,诗集已抄写了三分之一。砚台中,墨迹已干。 正屋里,苏雷已经洗完了澡,换了衣服去了西院,多日不在府中,他有不少事要处理。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也到了晚饭时间。他出去数月方回府,柳氏一早就交代过,晚间一家人一块儿吃个饭。 苏雷带着绿枫和紫苏去了眠云居,绿枫是小厮,在外间等候。紫苏跟着他进了内堂。柳氏瞥了一眼他的身后,笑道:“二叔,怎么没带如儿一块儿来?” 一般来说,未成家的男子身边,通房丫鬟的地位总是要比其它丫鬟高些。就算是苏雷用着紫苏几个老人顺手,也该带着如儿一起过来才是。当然,如果苏雷对其不满意,也可不带。柳氏这么一问,主要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新任通房的态度。 结果苏雷愣了一下:“如儿是谁?” 柳氏愕然:“二叔不记得了?就是四个月前买的那位。当时就送你院里去了。” 苏雷这才恍然:“是她啊。”不是姓殷么,怎么弄了这么个怪名字。问道:“她还在我院里吗?”今天没见着人影,还以为被调走了。 柳氏意味深长的看向紫苏:“二叔说笑话了,既升了她做你房里的姑娘,怎么会不在你院里。” “姑娘?”苏雷霍的惊起,“何时的事?”姑娘这称呼,在这里暗指什么他当然清楚。可问题是,他怎么不知道。殷如行不是在东院书房里伺候的么? 柳氏笑的越发含蓄:“二叔,你去军营后的第二日,你哥哥就升了她。我命秋妈妈去赏的衣裳首饰,满院子的下人都知道。怎么独你不知道?” 苏雷脸色蓦然大变,回头厉色盯着紫苏:“可有此事?”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大嫂自不会在这事上胡说,那么就是真的。通房什么的暂且不说,单是他院里的人事变动居然三个月了他还一无所知,这就问题大了。 紫苏吓得慌忙跪下:“公子恕罪,如儿两个月前去过一次军营,奴婢们以为她已是和公子说过了。这才没有多嘴。” “混账!”苏雷勃然大怒,视线冰冷:“你以为她是谁?她是,她那地方的女子怎会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她当然不会提,她怎么会说!” 华夏女子从不与人共侍一夫,华夏女子宁可和离也不接受纳妾。殷如行虽然不是沈眉,却也一般的是华夏女儿。通房丫鬟对她来说不是高攀而是耻辱。难怪一天都没有看见她,想是羞愤难言。 “大嫂,此事不妥。”他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紫苏一眼,对着柳氏道:“我无心于此,还请大嫂,”他顿了顿,想起殷如行目前卖身府中,无有去处。道:“还是让她重新当个丫头吧。” 柳氏笑了笑:“这倒不好。二叔,咱们府里你是知道的,从来不乏踩低捧高之辈。”说到这里,视线有意无意的掠过紫苏:“这么给她一降级,她日后在府里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苏雷阴沉了脸。虽然他对殷如行没有它意,却也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从那日骑马来看,她也是个有风骨的,虽然身体弱了些。想了想,道:“那就让她当大丫鬟,专管书房事务。” 柳氏笑眯了眼:“好,原本也是这么一说。横竖月例都是一样的。”通房丫鬟也是丫鬟,一些不得宠的,还比不过贴身大丫鬟呢。只有侍妾的月例才和丫鬟不同。这么一调任也说得过去。再者,‘专管书房事务’这句话,明摆着就是要维护她,等级上和紫苏紫苑等同,事务却分开。也就没人再能随便指使。 “如儿定会高兴。”柳氏笑着道,“两月前她一回来,就和着你哥哥说,想学认字、学武艺。你哥哥就让她跟着靖儿和倩儿一块儿上学。魏先生那里也就罢了,难得的是郭师傅那里,她竟一日都没落下,真真是难得。”她边说边让着小叔子来到东侧间,里头摆了一桌酒席,热菜未上,几盘冷菜配着五套碗碟餐具摆放的整整齐齐。 “学武?”苏雷吃了一惊。殷如行想学认字他是知道的。想学骑马他也知道。这想学武就奇怪了:“她都多大了?” “可不是这么说。”柳氏细声慢语的和他唠叨,“我也纳闷呢……” 采桑蹲下身,推了推膝盖发麻的紫苏:“你还要跪到几时?还不去伺候着。二公子可就带了你一个丫头来。” 紫苏抬头,撞见她似笑非笑的眼,一阵羞愧:“采桑,我……” “好了。”采桑白了她一眼,“你也不是第一天伺候二公子了。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自个儿起来就是,就是罚你也得回去了再说。快进去吧。” 紫苏潸然泪下:“采桑,我真是不知道如儿没说。” 采桑冷笑一下:“她即便没说,你提一句又是多大的事?只要将心放正了,谁还特意和你过不去不成?你以为你们院里的那些事,夫人不知道吗?每日里让她去厨房吃饭,烧水端茶连个小丫头都指使不动。二公子是大男人家不在意。等回头娶了二夫人,你和紫苑再这般试试?怕是不想活了。”说完,她起身便走。丫鬟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也得看放在了什么地方。竟想着蒙混过主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 晚饭后,苏雷回到默思居,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紫苑:“叫如,如儿过来见我。”这名字还真别扭。 紫苑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转身去了。苏雷将她的目光尽收眼底,目色深沉。 殷如行原本都要睡了,听见紫苑的拍门叫唤,诧异的穿好衣服:“叫我?” “可不是叫你。”紫苑的刀子眼恨不得把她给吃了。大晚上的叫人,难道是要她伺候着过夜?想到这里,她心下就和猫爪子被挠般难受。 到了正屋,苏雷坐在卧室的外间,已简单的洗漱过。吩咐紫苏和紫苑:“你们都出去歇着吧。”他晚间从不需人值夜,正屋晚上是不留人的。 紫苏面色一惊,随后赶紧低头:“是。” 紫苑却是咬着唇,水汪汪的眼睛如泣如诉。 苏雷不耐烦:“怎么还不走?” 紫苏赶紧拉了紫苑走开,一路离了正房。等她们走远了,苏雷才淡漠着语气道:“我和嫂子说过了,你日后仍旧当丫鬟的差。一等大丫鬟,专管书房事项。” 殷如行奇道:“管书房的也可以当一等大丫鬟吗?”不是她诧异。实在是苏雷的那个书房,也就三排书架一方卧榻,面积小的很。书少、东西摆件也少。就为这么个地方添个一等大丫鬟,他是怎么和柳氏说的? “怎么不可以?”苏雷反问,过了会儿才恍然:“东院这里是小书房,西院那边才是正式的书房。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殷如行也恍然。原来人家是有钱人,书房都有两个。东边这个是消遣用的,西边那个是办事用的。是她孤陋寡闻了。 “你的住处也挪一挪。”苏雷又道,“西院那头空着不少屋子,回头你挑一间搬过去。这样也方便些。你,不介意吧?”西院白日里男子往来居多,几个小厮也是住在那头。当然还有些婆子。不能说没有女子,但年轻漂亮的女子却只有她一个。这样处理也是为着避嫌,两人晚上不在一个院里住。不然份例不变,只随口换了件差事。别人还是会拿她当通房丫鬟看。 殷如行摇摇头:“不介意。”厨房、茶房的婆子和几个粗使丫鬟都住在西院后排房子里,又不是没女人。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苏雷点头:“那明日便一发搬过去。对了,听说你跟着靖儿他们读书,还习武?” “是。”殷如行点头承认。 苏雷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突然想着要习武?” 殷如行叹了口气:“没办法,你们这里治安不好。随便来个力气大的就能抢了孤女去贩卖,官府也不管。我在此地无依无靠,除了自己还能靠谁?” 话说的很平静,听起来却别有一股心酸。陈五买了她其实是非法的。第一她是成年人,有自主权。第二,寿家村的村民既不是她的亲人,也不是她的族人。依照天元的律法,是没有权利卖她的。而苏晨一家作为东出云的最高执政者,不光不追究,还将错就错的合法买下了她。让她的奴仆身份坐实。 也就是说,她,殷如行。其实是被天元之州的寿家村、陈五、苏府三方联手逼迫成奴的。 苏雷的脸皮顿时红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决定 “这件事……”苏雷沉吟了很久,“现在不行。等我大哥坐牢祺地城主之位,我会想办法放你自由。”他郑重允诺。 殷如行没当回事,求人不如求己,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施舍上是件很愚蠢的事。不过,既然苏二公子良知未泯,她借机达到目的也算好事。毕竟,只有准备充分的人,才能在机遇到来时牢牢抓住不是? “我还是想学武。”她低声道,“至少,若真能放我自由,可不再受强人逼迫。” 苏雷依旧皱着眉:“你的想法倒是没错。只是习武之事,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你年纪太大,没有从小打下的基础,最多只能练成外家高手。外家高手从无女子。你是练不出来的。” “既然有外家高手,是否还有内家高手?”殷如行毫不气馁,“有何区别?” 苏雷思索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外家高手偏重招式、打法,内家高手注重练内力。其实,真正的习武之人很明确难划分内外家,因为单独的练招不练气、或者练气不练招都很少。基本上都是内外兼修,只是大多有偏重而已。不过,不管是外家还是内家,想练成高手都是很不容易的。” 殷如行趁机发问:“我这几日上课,听郭师傅说,要闭合身体的灵窍,不让元气外泄,这般才能练出最初的气。只是我站桩站来站去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不知是何原因?” “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苏雷愣了愣,“大概是姿势不对吧,你怎么站的?” 殷如行大喜,立刻摆出姿势:“郭师傅说力道不能在腿上,需在尾椎之处,可我站来站去都只感觉到腿沉,还有他说脊柱要练成一线,怎么练成一线?” “姿势确实不对。”苏雷眉头轻蹙,“郭璞没跟你纠正吗?你这站的什么?松松垮垮的。就是站一年也站不出名堂来。” “那你教教我。”殷如行趁机告状,“郭师傅从不给我纠正动作,他只管苏靖。” 苏雷诧异的挑眉:“是吗?”摆明了不相信她。为师者,要么不带徒弟,既然带了,怎能如此不负责任。郭璞身手虽只二流,武道却还是该遵守的。 “这种人人都能看见的事,我何必骗你。”殷如行大为委屈,乘势火上浇油:“演武场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三个,好多人都能看见的。苏靖也可以给我证明。郭师傅他就是不愿教我。不愿教,可以和苏大公子明说嘛。何必这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这不是在阴我。” 苏雷脸色一沉,信了七八分。如若是真的,的确是郭璞不对:“这事我会查一查。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殷如行见好就收,不再多言,福了福身退下。 ****************** 过年虽然很忙,不过好处之一就是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找人打听事情很为方便。苏雷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苏晨对他直言不讳:“……我以为她是新奇,想学着玩玩。就和郭璞说了一声让带着她。一没磕头二没拜师的,郭璞一个大男人家,总不好对年轻女子动手动脚。她要真想学,我这里是没有办法,府里可没有女武师。” 苏雷听后觉得在理,就对殷如行道:“不是郭璞敷衍你,你既没拜师,自然是不好亲传的。再者,除非是幼时拜师,不然男子不会收女子为徒。” 殷如行恍若晴天霹雳,呆怔怔的抱着一包铺盖站在新屋子的门口。胸中涌起难言的失望和无力。 “你,能教教我吗?”她哀求,“我不求学高深技艺,只求能会一二招得以自保。” 苏雷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在这府里,不会有人欺负你的。日后……日后我定然会替你找一妥善人家安置。你放心好了。” 简直是鸡同鸭讲。殷如行失望的脸都灰败,失魂落魄的将铺盖抱进房间,木然的打开、铺陈。 苏雷见她这样,心有不忍。突然想到一事,道:“对了,你不是想学骑马么?最近正好清闲,我教你骑马吧。”也算是个补偿。 行动木然的殷如行眼中有了神采,抬头看向他:“真的?不骗我?” 波光盈盈的杏眼乌黑幽深,脸上的表情很熟悉,那是一种好似世间已经没有什么是能让她相信的神色。苏雷心下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留恋的凝视那张脸。几乎以为消失的沈眉又回来了。 他缓步走上前,贪婪的凝视:“眉眉……” 殷如行眉头一皱,这个称呼刺痛了她。脸上的表情瞬间改变。苏雷也得以回过神,大为尴尬,咳嗽了一声。丢下一句“明日去马场教你”,灰溜溜的走了。 身影消失后,殷如行独自在房中坐了很久。打开梳妆盒支起铜镜,凝视镜中模糊泛黄的脸。这张脸和他的心上人到底有多像? 在这孤立无援的异世,她唯一拥有的筹码就是这张脸和身体。 苏晨显然是最狡猾的商人。不,他不是商人,他的地位之高,与她有云泥之别。在天元之州这样的封建社会,他对她其实是有着生杀大权的。乐意和她做交易,不过是看在她这张脸和某位前辈相似的缘故。 而苏雷对她的特别,也是因着脸。这点微弱的优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她不认为苏雷会一直对着那位前辈坚贞不渝,在那位前辈消失五年没有音讯,还要继续消失的情形下。 一旦苏雷心中再无惦念,她就没有了任何优势。美女是很少,但处在苏家这种位置上,绝对不缺美女。那时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以她曾经为奴的身份,稍有身份的男人都不会娶她做妻子。那么,就只有三种可能。一、苏雷娶她做妾。二、开恩恢复自由身后嫁给平民(甚至是贫民)为妻。三、被其它富贵人士收为姬妾。 且不说平民(或贫民)的生活如何穷困。单是她这副容貌,没有强权在侧就会遭到觊觎。那么,做小妾似乎是可能性最大的出路。这还是结果比较好的出路。至于不好的出路…… 殷如行紧紧握住了双拳。她绝不要坐以待毙。 不是脸很相像么,那就干脆先成为真正的替代品吧。苏雷这样还残留着一丝正义感的男人,只要超过了那条界限,总会因着愧疚心理给她付出一些补偿的。 她几乎都要忘记了,紫皮圆果愈合了她全身的瑕疵。陈五说过,这个身体还是处子。 希望你的愧疚心能因此再多一点。她忠诚的祈祷。 苏雷没有食言,翌日上午,他带她来到马场,牵出了一匹母马:“这匹马性子很好,个头也不高,很适合你这样初学的女子。”之后便讲解要点,“你上回做的挺不错,骑马的关键就是要合上马的节奏。这匹马不会跑那么快,你可以细细感受,身体跟着它起伏。骑久了,也就会了。” 殷如行翻身上马,果然高度比上回矮了不少。心里的恐惧也没那么重了。该母马的速度不快,一溜小跑得瑟下来,她依旧稳稳的坐在马背上。 苏雷瞅着她骑的还不错,也让人牵过自己的马匹,和她并肩而行:“今天就在府里走走,明天出城去跑跑。” “这个时候?”殷如行惊讶,“府里忙着过年呢。” 苏雷一想确实没两天了,便改口:“那就年后去。” 殷如行坐在马上嫣然一笑:“好,公子可别忘了。” -------------------------------------------------------- 前天气温骤降,某瞳因为没有装备电热毯而被窝冰凉,居然睡觉睡出了感冒,很无语。今天赶稿还债。(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准备 苏府的新年过的很热闹,对于下人们尤其如此。虽然比平时要忙些,但一来赏钱多,而来好吃的多,三来还有加班工资拿。不过像殷如行这种专管书房的大丫鬟工作就很清闲了,基本上就是嗑瓜子闲聊天的在默思居厨房转悠。 默思居小厨房也比平时清闲。大部分的笔帖清客都回家了,苏雷每天都有应酬,只有早饭是在家吃的。小厨房只要准备东西两院里各色工作人员的餐点就行。殷如行借口闲着也是闲着,在小厨房名为学艺,实为偷师,学了不少灶台上的本事。 比如说,她现在已经能很好生出一炉子火。知道怎么样用最少的柴炖出一锅好汤,知道怎么样用大灶煮饭,知道怎么用面粉做出简单的面食。 太不容易了!殷如行手上正做着一种叫‘棋子饼’的干粮。这种饼做法简单,保质期长,放个半年都不会坏。 “这饼啊,府里的大厨房一般是不做的。也就我这里会捣鼓一下。”甘九嫂边指点她和面边唠叨,“二公子出远门,都会带上它。这东西方便,只要有口热水,撕进去泡开了就能软乎。热腾腾的一碗熬饥。咱们这府儿做的,放了香油,比外头的酥软。刚出炉的最香了。” 殷如行在现代也算是个会做饭的。不过那都是有一定条件的。比如说煮饭离不了电饭锅,生火离不了燃气灶,鸡鸭鱼肉俱是超市净菜出品,饺子皮、馄饨皮以及面条除了从菜场买,就不知道还能从哪里出来。这样的她,在小厨房的一众人跟前,还真不敢说自己是会做饭的。 做“棋子饼”也是她提出来的。这东西容易学,最重要的是,做完后可以拿回去不少,用干净的白布裹了,外面在包上一层粗青布,殷如行将她第一次收集到的储备干粮藏在了一个瓦罐里,封好。 苏府的新年应酬一直忙到正月十七才算消停。苏雷实现诺言带着殷如行去郊外骑马时,已是正月二十之后的事了。 “你们这儿过年真热闹。”殷如行裹着厚厚的毛皮斗篷,头上都戴了兜帽,一张雪白的小脸被初春的寒风吹的红扑扑。这个时节出来骑马,委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苏雷穿着深色貂裘,扑面而来的寒风对他似乎没有影响,仿若在春暖花开时漫步般悠闲。轻轻抖动手中的缰绳,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怎么?你们家乡的过年不热闹么?” “你不知道?”殷如行先是看了看他。他摇头:“她没和我说过。” 殷如行便笑了笑:“也不能算不热闹,比平时自是要热闹些的。可是和你们这里一比,就差远了。比如说,我们的好些半成品食物只要从商店里买就行,很少自己动手做。” “商店?”苏雷怔了一下,复恍然:“是店铺吧。你们那儿的店铺卖的货物和我们这里不一样么?” 殷如行想了想:“衣食住行娱这几大类是不变的。主要是货物的种类,这么来说吧。比如食物,我们那儿的超市,一种非常大的店铺。一般都有三层,食品会专门安置在一层,分现做、冷冻、半加工、密封包装几类。像过年时府里准备的好些东西,腊肉、火腿、鱼圆、汤圆、饺子、包子、烧麦都可以在店里买到。”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不带半分讨好。只是回忆一些故乡往事,对比一下两地风俗的不同。他饶有兴致的听着,不带半分暧昧。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消失的心上人曾经生活的环境。 都认定了自己是心有所属的人,对对方没有半分旖念。两人之间的谈话坦坦荡荡,就像大学校园中的普通同学。 除了漫步郊外以外,殷如行还提出,能不能带她去大街逛逛。她来天元之州后,就没正正经经逛过大街。苏雷大方的同意,有时是自己有空带着她去。有时是安排了丫鬟和小厮护卫跟着。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殷如行带着面纱,几乎将江城的每一条街道都走遍。郊外每一个方向的乡间都赏玩过。两人之间的相处也由一开始的生涩尴尬转为了自在随意。苏雷觉着,扣除相貌上的别扭,殷如行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 这类融洽在其他人眼中就不一样了。 苏晨接到的汇报是:相处甚欢。又听说是从教学骑马时关系得到明显进展的,顿时觉得某些安排还是比较物有所值。 苏雷对哥哥的询问哭笑不得:“大哥,你弄错了,就是普通聊天而已。我没那个意思。” 苏晨半个字都不信。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好普通聊天的?不是有男女之事就是有利益相关。家里的奴婢自然没什么利益好谈,那就显而易见是男女之事了。认定了二弟死不承认只是嘴硬。 这种美丽的误会并不能怪苏雷。苏晨的判断其实是正确的。殷如行的确是为了利益。只是满府上下没人会以为如此,即便是柳氏等女眷也认为,殷如行就算是为了利益,最终的目的也是发展为男女之事。其结果是一样的。 于是苏雷在不知不觉间发现,阖府上下竟人人都认为如儿姑娘和他有暧昧关系,迟早会是妾室。心头不由警惕,一连几天都冷落了殷如行。 这种反复无常的冷暖早在殷如行的预料之内。 她不急不慌,按部就班。少了苏雷安排的人手,她不再出府。每日上学去持思堂读书,下午回默思居书房。或看书或习字。下晚时分去马场骑马。得闲了去小厨房学两招手艺,日子过的宠辱不惊。 名义上,她是总管书房的大丫鬟。实际上苏雷在西院书房见客时,大多还是由身边的小厮绿枫来伺候。原因很窘迫。问题出在她的容貌上。她也试着给访客端茶送水,结果人家一见她的脸就傻眼了。随后便是受宠若惊,动作僵硬。眼珠子不敢乱动一下。都以为是苏雷安排了红袖添香的内眷给他们上茶,这在礼节上可就大发了。 一来二去,苏雷发现了问题所在。殷如行的容貌,书房伺候的特殊性两者一结合。没人信他们是清白的。就算知道他们目前清白,也不认为他们会继续清白下去。苏雷为了减少麻烦,在来访客的时候,就不让殷如行出来伺候了。 殷如行也志不在此。她发现了另一项问题。 目前为止,文字她学的差不多了,天元的风俗大致了解,厨艺基础掌握,至少出去后饿不死自己。骑马也没有了问题。那么除了最重要的自由身份,剩下的就是对地理地形的了解、对简单草药知识的了解,以及足够自保的武艺。 最后一项是老大难暂且不论。她在大书房翻出几本山川地理志,决定边读边抄录。如果能找到地图复制一份就更好了。 说到地图,她想起一事,取出几张画了简单线条的纸片。感谢九年制义务教育开展的地理课,她凭着现今的强悍记忆,零零碎碎的画了一些城市街道图。 取出一片白布,半个干馒头和一支木炭笔。她大致的计算着比例,将纸张铺陈拼好,对照这那些线条在白布上绘制起最原始的地图。 地图的绘制并不容易,一来她没有正确的标尺和计量单位。对街道的走向和距离只能大致推论。二来只有刻意建造的皇城,才会条条街道横平竖直、南北对称。江城显然不是。整体整合起来就有很多误差。这些都是难点。 如果能登高俯览全城记录一次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来访 用半个干馒头擦掉多余的炭笔线条,收好只画了一个边角的白布。殷如行再一次盘点起自己的小家底。干粮、伤药、银子、地图。这几样有是有了,可惜数量和质量都很不尽人意。唯有衣服鞋袜尚算充足。 食物可以继续累积,银子就积攒的要慢了。而各类伤药则难有途径寻来,地图……更是遥遥无期。 苏雷的书房里有地图。却是上了锁收好的。属于她不可接触类物品。 收好家当,殷如行再次无奈的叹气。真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春日暖阳高照。时间迈进三月后,随着天气转暖,城中贵妇们的出游活动频繁了起来。柳氏时常打扮的光鲜亮丽出门做客游玩,有些时候还会带上儿子和女儿。大约是冬日寒冷,长夜无聊的缘故。到得春暖花开贵妇聚会时,柳氏发现,好些个年轻妇人都怀上了身孕。 女人聚会的话题就那么几样,衣服首饰、丈夫孩子。大肚子的女人一多,柳氏便频频被人或暗示或明示的问及了两件事。 这个问:“夫人何时再给大公子添个麟儿?” 那个问:“二公子何时办喜事?” 这两件事都让柳氏的脸色很不好。 她给苏晨生下了一儿一女。在家族看来,这仅仅是基本保障。并且由于苏倩是女孩,只能算是半个保障。而最重要的是,今年六岁的苏倩是她最小的孩子。也就是说,她已有整整五年未再怀孕了。这对子嗣单薄的苏晨来说,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而更糟糕的是,作为第三顺序继承苏家的苏雷,二十三岁高龄的他还无意成婚。也就没有子嗣。苏家这一系的血脉,就变的非常单薄。这也是苏家其它旁支在这场城主之争中态度模糊的原因之一。如果这些单薄的血脉在争斗中两败俱伤,他们就可以嫡系无人为由,重新推选出新的城主。 一家之主母的柳氏在这么个春光明媚的季节里,再度被这郁闷的话题弄的心烦意乱。 府里的小道消息传的很快。默思居的小厨房在最短的时间知道了夫人心情不好这一话题,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王大娘说:“小公子今年八岁了,再过几年就可娶妻生子,夫人该宽心些才是。” 殷如行听后嘴角一抽。从八岁的孩子想到娶妻生子!大娘您思维跳跃的也太快了。不知道这‘几年’到底是多久。 谁知厨房里的其它人对此观点都点头赞同。甘九嫂绘声绘色的添加主意:“就是这几年,夫人也该好好调养身子,再添一个公子是最好。” 小茴香插话:“听说眠云居请了大夫来给夫人瞧病,这几日都在熬药呢。” 王大娘给她增加常识:“夫人是五年前生倩小姐的时候伤了身子,足调养了一年多才好。这会子熬药,想是补身子的。” 殷如行见她们说的热闹,不由也心痒的加入:“这么说,夫人是三年前就养好身子了。怎么就一直没动静?会不会是大公子这些年有了问题?该让大夫也给他瞧瞧才是。” 话音一落,就见厨房众人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小茴香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的捂上嘴:“如姑娘,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她说的有什么不对?没孩子难道不是夫妻双方的责任吗?两人都检查检查又怎么了? 甘九嫂“扑哧”一声闷笑,神情古怪的道:“如姑娘,夫人没消息,落霞院里有人有消息呀。怎么能说大公子……那种话。” 落霞居?脑中压根没那根弦的殷如行这才想起来。苏晨老大可以XO的对象不止柳氏一个。落霞居的那帮姬妾在这五年间陆续有怀孕生子的。苏晨老大的生育能力没有任何问题。 不能怪她没想到。主要是她还没适应这里的继承法。其实天元之州的继承法说庶子没有继承权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法是,只有婚生子女才有继承权。而天元之州是一夫一妻制。婚姻之中只有夫和妻。落霞院中的姬妾们,和苏晨是奴婢和主人的关系,不是婚姻关系。所以,她们生下的孩子,即非婚生子女。 非婚生子女没有财产继承权。这一项传统及法令,使得天元之州贵妇们的宅斗指数低到惊人。 殷如行对此十分感慨:“幸好夫人生育了靖公子和倩小姐。若是有夫妻二人一直没孩子那可怎生是好?”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婴儿夭折率非常高,若是生的都死了,或者一个都生不出来该怎么办? 甘九嫂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种丧气话。” 王大娘却是若有所思,联想到殷如行的未来小妾身份,语重心长的劝道:“即便是这样,妾生的孩子也不能继承家业。一般是传给族中血脉最近的兄弟子侄。有些年轻夫妻则会和离各自再行嫁娶。” 天元之州没有过继一说,女子再嫁也是常有之事。殷如行将其和中国古代比较了一下,发觉根本原因在于这里的女子可拥有个人财产权。 只要不是奴籍,无论平民和贵族,女子都可拥有财产权。至少法令里是这么写的。这就意味着,只要你有能力保住你的财产,即便是单身女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当然,这个‘能力’就值得磋商了。殷如行就算是新落户于此,也知道真实的世界定不会如同律法上描写的那般美好。不然,她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成年女子,又怎么会被卖到苏府当了奴仆? 但是,对于有家族背景的贵族女子来说,这条法令就有实打实的好处了。正因如此,没有子嗣的一家之主死了,他的产业一般都会落入其妻子之手。在其妻子有生之年,家族众人是没有权力瓜分的。如果该寡妇想要带着那份产业改嫁…… 殷如行还没有接触到此项八卦,暂时不知后续如何。 正说的热闹,有小厮跑过来传话:“如姑娘,原来你在这里。采桑姑娘来了,正找你呢。” 殷如行一头雾水。回到院中,一眼就瞧见采桑站在她房门前晃悠,立刻道:“采桑姐姐可是稀客,快屋里来坐。” 采桑笑着进了屋,打量了一下房间,赞道:“比你原先那间要亮堂多了。摆件也多了些。”然后一眼瞧见了窗下的那张大书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靠墙角处放着小小的一个书架,上方放置了两排书。下方摆了个针线簸箩,里面有些零散的布料和针线荷包。“噗”的笑出声来:“你倒是图省事,这么不伦不类的放着。算是书房还是绣房?” 殷如行给她倒了茶,笑道:“什么都不是。我又不是那小姐,还得睡觉一个房间,吃饭一个房间,写字一个房间,做针线一个房间不成?自然什么都放一块儿了。” 采桑接过茶啜了一口,似有所指:“小姐会的你也会,将来未必成不了小姐。” “谁说的?”殷如行装作没听懂,眼一横:“我可不会绣花。哪有小姐若像我这么手拙的。” 采桑也笑了:“你也是的,有功夫学写字没功夫学绣花。到底还是费些心的好。哪怕做一两个荷包带着,看着也亮眼不是?” 殷如行随意笑笑:“我不讲究那个。一个丫头,谁还挑剔我?” 采桑嗔她一眼:“在这府里糊弄糊弄也就罢了,没得出去了还这么寒酸的。十日后夫人要去普济寺上香,让我过来问问你,可想一块儿去?” 殷如行惊讶了:“问我?” 她的惊讶是有理由的。去寺庙上香属大型活动。柳氏即便要问,也该是问苏雷去不去。怎么问到她一个丫鬟头上? 采桑微微一笑,凑过身压低了声音:“好妹妹,你对二公子的心我也略知一二。如今你虽是一等丫鬟,专管书房。到底还是和二公子疏远了。不瞒你说,这普济寺的香火是一等一的灵验。你去烧一炷姻缘香,说不准日后就事成了……” 殷如行惊讶的听着,内心窘然。原来柳氏为了再度有孕做了两手准备。不光请大夫调养,还有求神拜佛的保佑。而她,就是那个顺路捎带的。当然,最终目的依旧是为了苏家子嗣延续。如果在菩萨保佑下苏雷碰了她,就没有理由再以保住贞洁的名义反对婚事了。 殷如行对此毫无兴趣。虽然她也在计划加进和苏雷关系的亲密度。但是这种方法绝不可取。烧姻缘香无疑是将目的告知天下,这是一件很愚蠢的事。除了造成目标人物苏雷的警惕外,不会有任何用处。 采桑还在说着:“……普济寺的风景也是绝好。山中有杏林,这时应是杏花盛开……斋饭的手艺一绝,江城没有哪家酒楼比的上……前年寺里还新修了佛塔,足有七层高,每层都供奉了菩萨,在城外都能看见……” “宝塔!”殷如行眼睛突然一亮,打断她的话:“采桑姐姐,真的有七层高的宝塔?” 因着技术水平的局限,这个时代没有很高的建筑。三层楼就很了不起了。而宝塔,应该是能够达到最高高度的建筑种类。瞪高,就能往远,能俯览全城…… “这宝塔,可以爬上去参拜吗?”她仔细追问。 采桑犹豫了一下:“上宝塔?这倒从未听说过。好好的,上去干什么?普济寺原本就建在山上,塔有七层,顶端狭小。上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殷如行微笑道:“我家乡有句话。逢佛必拜,逢塔必扫。这才显得出心诚。既有七层浮屠,怎可不扫拜?” 采桑闻言而笑:“这是什么规矩?我们这儿可从来没有。要不,你去普济寺后问问。瞧他们给不给你扫拜。” 殷如行笑着谢她:“姐姐也去的吧,到时烦劳姐姐给我引见一下僧人好询问。” “行。”采桑爽快的答应。不过是帮着问问,小事一桩。(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上香(上) 上香拜佛这一活动在平民和贵族妇女中深受爱戴,男人们对此则少了几分热情。苏晨大老板对自家夫人去普济寺上香一事的态度可以用‘三个不’来总结:不反对、不鼓励、不参与。温和笑脸之下表露最多的是对妻子的纵容。明摆着他不信,只不过妻子喜欢,就随她去了。 殷如行也要跟着去普济寺,自然要和自家老板请假。苏雷听说她也上香,很是吃了一惊:“你相信这个!” “不,我不信。”她坦然表达自己的想法,“信仰应该是一种哲学,一种人生理念。它是指引迷途的明灯,人们可以可以用它来照亮迷惘的内心,而不是想着虚无缥缈的运气和不劳而获。” “不劳而获?”苏雷很惊讶于她的看法,“你竟是这样看待上香这事的?” “或许不劳而获这个形容词不太准确。”殷如行组织了一下语言,“怎么说呢?上香、许愿、捐赠银两,你不觉得这很像在和神灵做买卖么?你保佑我如何如何,我现捐银多少多少,来日一旦灵验,再添加银钱多少多少。或许是我浅薄,但这真的很像做买卖。还是能商谈价钱的那种。” 苏雷大笑,兴味十足:“你这话很该让我大哥听听。我和大哥都不信这个,平民和女人们信的多些。曾有官员提议,和尚尼姑不事生产,专靠口舌招摇撞骗,该将寺庙统统封禁。” “不可不可,此人偏激了。”说到这个话题,殷如行倒是有几分自己的见解。 “怎么说?”苏雷追问。 殷如行也来了兴致,侃侃而谈:“你没发现吗?你刚刚说‘平民和女人们’信的多些。平民和女人是什么?是社会人群中的弱势群体。这些弱者需要信仰来解救、来寻得寄托。因为他们在现实生活中无力办到。而弱势群体虽弱,人数却不少。是构成社会结构的主体部分。一旦稍有动荡,社会便不稳,这显然是很危险的。可一旦民众有了信仰,他们虽然还在过着苦日子,对未来却有了希望。尤其是佛教,讲究因果报应和修来世,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要。这么一来,即便日子困苦,人民也可安守而过。作为祺地的官员,该妥善引导这股信仰的力量才是,怎么反而自毁城墙的不分青红皂白、一意反对?” “没想到你竟有这般见识。”苏雷很诧异,饱读诗书的女子他不是没见过,可学识这东西,不是背几本书就了事的。得有眼光,衡观纵观、政治农事军事不管哪个方面,若能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就可称学者了。随后他又想到:“这可是你们家乡的学说?” “你对这感兴趣?”殷如行思索了一会儿,“宗教信仰和统治之关系,这东西足可写一篇毕业论文了。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说的完的。首先得从宗教的形式和内容阐述,你们这儿应该不止佛教,还有别的信仰吧。这就要比较,为什么佛教传的这么广,这么有生命力。然后还要结合当地的生产力条件,民众的平均生活水平。宗教在历史进展中的兴旺与衰败。天哪,这课题太大了。你们这儿的资料我不了解,真要当个事来办,得写好久才行。” 苏雷想了想:“是了,你那华夏之地不伦贵贱人人都要读九年书的。家境好些的要读十二、十五年。想来你也该是读书十几年的女子。眼光和才学是有的。既如此,不如就将此事操办起来。也不是立时就要,我找了资料给你,你慢慢写便是。”他暗自思忖,如果她能帮着大哥出些力,日后打算替她谋个好出身时,说话也有些底气。 殷如行一听倒是大喜。别的也就罢了,这资料一旦找开来,还不是各类都得有。当下感激道:“多谢公子替我筹谋。” “不妨事。”苏雷没有自傲,叹道:“总归你和眉眉是一个家乡来的。又沦落苏府为奴,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自当照顾你些。不用道谢。” 殷如行问道:“我还从未在这里见到过家乡人呢。不知眉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她?”苏雷一怔,随后脸上露出怀念之色:“她是个很聪明、很能干的女人。” 殷如行还在等着下文,谁知竟没有了。苏雷眼神迷惘,已陷入了回忆之中。耳尖都开始泛红。 这一副思春的样子,他该不是回忆到了十八禁吧?殷如行腹诽,算算今日收获也很算丰盛,便不动声色的告退。 ***************** 十日之后,苏府女眷出行。来到城西郊的普济寺。这十日里,殷如行粗粗了解了一番天元之州的宗教常识。天元之州的佛教和地球之上的教义大致相同,为大乘佛教派系。佛祖罗汉什么的都不变,只是关于佛祖、菩萨的传说故事改变了不少。佛教不是本地产物,而是几百年前从香川之地传来,共有典籍若干。后来这几百年内,不断有高僧大德前去取经听法,如今的佛教在天元之州是最旺盛的一门宗教。 事实上,殷如行将其当成了本地唯一的宗教。这里没有什么道教、儒教。本地的神话传说零零散散,各不相同。哲学典籍一概没有,只余纯文学故事价值。而且天元各地拜祭的神灵也各不相同。比如祺地和禧地,他们坚信,出云山上有神灵出没。山峦的云端是神灵的家园。殷如行非常能理解。这两家都背靠出云山。拜祭个山神很正常。 祀地和祝地则不一样了,他们拜祭最多的是海洋之神。他们坚信,海上的仙岛才是神灵美丽的家园。殷如行对此也表示理解,这两块地方都有海岸线嘛。 然后是祉地,这里的人民对大地之神更有好感,据说他主管丰收。殷如行这回不看介绍都知道,这悲催的孩子一定是内陆多平原地带,既不靠海,也没什么高大山脉。只要踏踏实实的信奉大地之神了。一个没有系统哲学思想的宗教,是无法延续其生命力的。这样一群薄弱的神灵在佛教因果转生、六道轮回的强大实力下,被摧残的连渣都不剩。只能当床头故事哄小孩了。 殷如行摇摇头。一边朝着马车外观察行人街景,一边飞快的用炭笔在纸上记着什么。 与她同坐一辆车得采桑好奇的看了半天:“如妹妹,你在记什么?” 殷如行大方的将写了简化汉字的纸张递给她看:“这是我家乡一种快速记字的符号。我正在做一份关于佛教的调查报告。得随时收集资料。” 采桑看了一眼那纸,问道:“就这么看看大街也能记上这许多?” 殷如行微微一笑:“采桑姐姐,这大街上的行人,可以看出好多有趣的事呢?”也不劳采桑费心,便径自解释开来:“你瞧。这赶往普济寺上香的,多为平民。其中穿细棉布者XX人、穿粗棉布者XX人、麻布XX人、葛布XX人。再算出百分比记录留存。这些都是数据。再来一批时仍旧按此种方法。待得我们到了寺中。只需记录的各项人数的百分比相加,除以数数的次数。便是综合下来较为精确的百分比了……” 她仔仔细细的解说着,采桑早就听糊了脑子,连忙求饶:“好妹妹,知道你是个有学问的。你就直说最后能看出什么消息吧。你这一讲解,我脑子都乱了。” 殷如行不温不火的笑道:“最后自然是得出全江城大约有多少民众对普济寺奉若神灵啊?” “算这个?”采桑觉得自己被糊弄了,“这还用算?谁敢这么大胆,不相信菩萨?” 殷如行皱眉,很难对一个仅能写字算帐的婢女解释清楚,她也不愿吃力不讨好的解释,遂将天扔给高个子去顶:“这是我和二公子商议了的。二公子说,这些细节虽小,却也不该放任溜过。碰不着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就多记些呗。” 采桑这才展眉。心道想必两位公子是见她女流之辈,随手给安排了个无聊的小差事,以备让其不无聊。踢了踢脚下,轻笑道:“别的倒也罢了,你带这么一大块木板子来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当木匠?” 殷如行抽出木板笑了笑:“这是预备了在寺里见着好风景作画用的。魏先生刚教了白描手法,说是要多练。姐姐不是说寺里风景好么,我去后便找出清静地方,在木板上铺了纸写生,回去后照着练习。定能有进步。” 采桑咋舌:“这么用功,你还要弄个琴棋书画全才不成?”打量了她半晌,“真是人小志气大。对了,二公子可不喜欢这些,你怎么就改了?” 殷如行应景的叹了口气:“别提了。我当初和大公子提出要认字习武,谁知习武太难,我练了好久都没成效。成日里确是累得要死。这才知道,原来武艺不是好学的。只能换方向了呗。” 采桑笑,眸光微动:“原来是这样。你呀,原就不该提习武之时。打打杀杀的事,让男人们操心去吧。女孩子家,还是学好女红最要紧。” 说话间,马车来到了普济寺的山脚下。采桑赶紧下车,边催促她:“快些。寺庙建在山上,为显心诚,这里是不许坐轿的。人人都得步行上山。我们快去夫人那边。” -------------------------------------(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上香(中) 普济寺的山不高,约莫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就能从山脚登至山顶。要殷如行来说,这一个小时的山路安排的还真是恰恰好。普通农妇或者常年劳作的人对此是不在话下。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妇,则勉强胜任。登至山顶时,往往气喘吁吁、香汗淋漓。不用人说,自己就先有了一丝成就感。山间清风徐来,运动后的休憩更为舒爽畅快。普济寺纵然只有六分的灵验、也要被她们夸大成十分。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这番辛苦。 而普济寺山顶的风光又确实优美,古树宝刹、庄严肃穆。焚香袅袅、宝相端然。远处隐隐可见杏花如海,灿若朝霞。琉璃宝塔端坐其间。于阳刚严然中带着一丝秀美。 柳氏满面春风,平日白皙的脸庞染上了运动后的嫣红,眼睛显的尤为透亮。拉着苏靖和苏倩的手讲解:“普济寺的慈云大师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不光通熟经文奥义,还有灵奇神通。王检吏家的大儿子,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多病。也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好容易养到十来岁。大夫说是没事了,可身子骨还是不结实,三天两头的生病。王夫人急的要命,带了他来看大师。慈云大师说,想要孩子身体康健,需心诚则灵。每日上山参拜,诵读十六字真言百遍。连续九九八十一天,如此这般才可得身子健壮。” 苏倩听的入神:“真的?王家公子可是照办了?” “当然。”柳氏神情傲然,仿佛使神通的人就是她自己一样,语气肃穆:“王检吏是没得办法了,就这么一个儿子。普济寺不留俗人住宿。他便在山脚下买了一处精舍庄子。王夫人带着儿子住下。日日赶早上山参拜,诵读真言。一开始很不容易,王小公子累的不轻,上山停停歇歇,要走足两个时辰才到。待得读完真言,都已过午。下山也是让健仆背着,自己无力走动。不想二十来天后,王小公子胃口大开,饭食加量。上山竟只耗时一个时辰。四十来天后,能自行下山。待到九九八十一天期满,王家做了一场大法事。王小公子已和常人一般,上下山间健步如飞。王夫人都及不上他。一年里头,再冷的天都没生过病。可不是灵验之极?” 苏倩瞪大了眼睛惊叹:“这岂不是比大夫还灵验?” “可不是。”秋妈妈接话,“王家老太太给普济寺塑了金身佛像,王小公子每年都要来寺里烧香还愿好些次。普济寺灵验的事还多着呢,要说出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别的不说,那十六字真言,家家户户都会请了回去给小儿诵读,以保身体康健。” 柳氏慈爱的看着一双儿女:“这一回,母亲便是带了你们来请下真言回去早晚诵读的。保佑我儿平平安安。” 殷如行走在她们后方,听的舌头差点掉出来。这到底是骗人的,还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玄机。王小公子天天上山拜佛,可以看成是爬山锻炼身体。可若真是缺乏锻炼这么简单,大夫也应该能看出来才是。难道他们就不会对王家人说,你儿子缺乏锻炼。多加锻炼身体就能结实了。 从苏靖每日下午的习武来看,这里的富贵人家还是挺注重孩子身体锻炼的。王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事情没这么简单。 “采桑姐姐。”她低声扯了扯采桑的袖子,“那十六字真言,夫人请了来后回头可能教教我。我也想读着保佑保佑。” 采桑低声轻笑:“哪有这么容易。十六字真言知道的人不算少。可若要最大灵验还是得诚心来寺里亲请,由得道大僧传诵。你那投机取巧的法子可是亵渎菩萨,还不快快丢了。” “这么严重?”殷如行咋舌,“请个真言要好多钱吧。” “也不尽然。”采桑俨然一副宝相庄严的姿态,说着深奥的哲理:“多大能力就负担多少,无需勉强。慈云大师说过,穷苦人家哪怕捐助一文钱也是诚心之举。想要请回真言、真佛。只在大殿一侧烧香叩拜,自可取回。” “是否要捐香油钱?”殷如行最关心这个。没办法,现代人在旅游景点厮杀出来的通病。 采桑瞪了她一眼:“休要胡言。”不再理她。 殷如行郁闷了一下,只得自己观察。这才发现,由于她们是贵人上香,普济寺采取了半封闭形式,正殿暂时封闭,只给她们一家使用。待得上香完毕后,再度对外开放。而烧过香的柳氏一行人,则去后殿歇息,从事其它的佛事活动。比如和住持喝喝茶,听听讲经,抽签问凶吉等等。 苏家‘VIP’游览团在大殿里烧了高香。柳氏捐助的香油钱是满满一匣子银元宝。普通侍女端不动,找了个力气大的长随交给了寺中僧人,放在案桌上都能听见沉甸甸的一声“咚”响。 柳氏闭目合指,对着烟熏雾绕的金身佛像喃喃低语,似乎这样就能得偿心愿。拜佛完毕后,她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殿,据说是让慈云大师面对面的传诵给两个孩子真言佛号,这是最高档的待遇。 柳氏带着秋妈妈和几个心腹走了,剩下的丫鬟仆役们她也不拘着,随她们自由行动。殷如行就在自由行动的人里面。她的木板由于体积太大,留在马车里没有背上山。此时正四处乱看,见着几个丫鬟说去杏花林拜佛塔,立刻不动声色的尾随而上。 她们这头离开了,那一边普通的上香群众也被放了进来,大殿里重新恢复了人来人往。 顺着一条幽静的青石小径,穿过杏花林,一片空地上屹立着一座七层宝塔。塔身描画着彩绘佛教故事,琉璃铺就的飞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人在塔下,需仰的脖子发酸才能看见云霄中的塔顶。这样一座建筑,足以震撼瞎掉当地人的眼睛。 虔诚的善男信女们跪在塔下磕头叩拜。据说,塔中供奉着许多祈福人的名讳,在塔中供奉一年,便可保佑一年平安。 当然,这个供奉不是白供奉的。同样要捐助钱财。不过除了殷如行,没有人会对此有什么想法,仿佛这样是天经地义。 在殷如行的眼中,这是一座能帮助她看清全城景貌的宝塔。里面供奉了什么,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满心盘算的是如何登塔观览,如同打量一块该从何处下口的肉一般打量着这座佛家浮屠。 参观宝塔的人不多。这座木制结构的佛塔门上挂了偌大的铜锁。在塔中供奉名讳业务同样在大殿办理,光棍而来参观的人也就是图个新鲜看看。 只有殷如行热切的看着那门上的铜锁,恨不能徒手撬开,飞身上塔。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在她身后响起,“这位施主,为何盯着宝塔发愣?”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殷如行转身一看,果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僧人,中等身材,剑目星眉,长的一脸正派。僧人身边站着两个同样年轻的男子,都是中等相貌,其中年纪最轻的那人穿着一身合体箭袖衣服,身带兵刃。另一位则面目从容,长衫玉立,散发着一股温润之气。这三人虽然都算不上是美男子,然气质却是出乎意料的干净。在他们身上,看不到那种为生活奔波的烟尘之气,闲适的令人妒忌。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她几乎要吹声口哨庆祝一下。这是她来到天元之州后,除苏家两兄弟外,首次见到的适龄帅哥。 帅,不是容貌。而是一种气质。可以是闲适、可以是自信、可以是优雅,那是一种从内在散发而出的独特气势。这三位就是这样的人,并且风格各不相同。 她在打量那三人的同时,三人也在打量他。年轻僧人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很快古井无波。带兵刃的男子和那位温润公子则都眼现惊艳,很吃惊这么一位衣饰简单的女子会有这样不俗的容貌。 与帅相对应的。美,同样也是一种气质。漂亮的女子很多,漂亮而令人感觉到‘美’的女子就非常难得了。那意味着优厚的生活背景,诗书琴棋的积年熏陶,或者还有其它什么…… 眼前的女子,就是这么一位全身都透露着‘美’的年轻女人。 于是原本目光很随意的两位男子,神态立时间变的郑重起来。这样的女子,要么有强大的背景、要么就属于强大的人。无论那一种可能,都该慎重对待。 年轻的僧人依旧波澜不惊,又问了一遍最初的疑问:“施主,你盯着宝塔在看什么?” “我……”殷如行微微一笑,一字一句的道:“在想。真的就凭这么一座木头建筑里放着的名讳纸片,就能保佑平安了吗?我很怀疑。” 年轻僧人淡然而笑:“保佑平安的,不是佛塔。是求保佑者的信念。信念诚,则灵验。” 殷如行轻飘飘的“哈”了一声,觉得很有趣:“照你这么说,若是不灵验就是心不诚。灵验了,则是你们寺庙供奉有道。还真是方便的解释啊。” 这话,说的有些挑衅了。年轻僧人没有生气或尴尬,而是用一双明澈的双目锁住了她的脸,缓缓打量:“施主,贫僧慧净。” “啊,原来是慧净法师。”殷如行打了两个哈哈,“幸会、幸会。” 慧净看了她一会儿,道:“施主不信佛。”这是一句称述句,后面还连了一串:“不信神、不信书、不信传说、不信妖魔鬼怪。施主,你,可是没有信仰?” 兵刃男子和温润公子顿时显出吃惊之色。好似听见了什么可怕的言论。殷如行收起了笑容:“慧净法师为何这么问?” 慧净一脸平静,安然道:“施主,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迷路了。”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上香(下) 也许所有的佛家子弟都喜欢一语双关,也许慧净正是一位高僧大德,更也许他只是随便说说。但在殷如行耳中听来,‘迷路了’三个字,不异于炸雷一般响亮。她立刻就正肃了脸色:“既然小女子已然迷路,法师可否指点谜径?” 慧净摇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道路。施主的路只能自己寻找自己走,贫僧无法指点。” 殷如行顿时气结:“既然人人都要靠自己,那还求神拜佛干什么?你这寺庙可以关门了!” 慧净出乎意料的露出一丝微笑:“施主太过心急。安心才可眼净。请随我来。”说完,竟带头领路,朝着佛塔后方走去。兵刃男子紧随其后,温润公子看一眼犹犹豫豫的殷如行,笑道:“姑娘,慧净法师是慈云大师的师侄,难得在此挂单。他对姑娘慧眼相待,可是难得的机缘。” 殷如行客气的颔首:“多谢公子指点。”遂也跟上。反正她现在的境况也不能再坏了,跟着又何妨? 慧净领着三人七绕八绕,走了好几圈小路,来到一片稀稀落落的竹林,林间盖着四五间木屋:“这是贫僧平日修行之处,三位施主请。” 木屋前有一片空地,摆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四人坐下,正好一人一角,不多不少。慧净似是对此现象很满意:“四角俱全,相逢即是有缘。诸位施主请用茶。” 一个小沙弥端着木托盘上了四盏茶、一壶水。茶水碧清,温润公子抿了一口,笑道:“法师的茶,倒是返璞归真。” 殷如行闻言便喝了一大口,结果差点吐出来。茶水苦涩的要命,咽下肚好久,才略略感觉到口中有一丝回味的甘甜。不是说高僧什么的都有极雅极名贵的茶水的么,怎么这么难喝!老树根泡的也不过如此了。 兵刃男子对她的苦相嗤笑一声。不声不响的喝净杯中之水。 慧净第一个说话的对象正是他:“桓施主,退一步海阔天空,凡事强求无用。” 兵刃男子脸色一变,冷声道:“法师,桓某退无可退。” 慧净语带禅机:“世间无不可退之路,只在你舍得不舍得之间尔。” 兵刃男子又脸色数变,道:“舍得舍得,既舍了也要有得才是,总不能叫我一无所有吧。” 慧净道:“这个就要看桓施主的造化了,贫僧说过,今日四角俱全,桓施主想要退一步有得,机缘之人俱在眼前。” 兵刃男子吃了一惊,认真的打量起温润公子和殷如行。殷如行自觉莫名其妙。温润公子似有所悟,问道:“兄台姓桓,可是来自祝地?” 兵刃男子正了脸色,自我介绍:“在下桓蹊。” 很简单的四个字,仿佛说了名字别人就该知道他是谁一般。温润公子眉间恍然:“原来是桓蹊公子,在下白陌尘。”一副‘原来你就是XXX,幸会幸会’的表情。 桓蹊一脸傲然,对着白陌尘点了点头:“白兄是……” 白陌尘微笑:“陌尘乃籍籍无名之辈尔,陌尘家主姓罗。”同样简单之极的介绍。 桓蹊却是大吃一惊,收起轻视之色:“可是鄢都罗家?” 白陌尘含笑:“正是。” 桓蹊满脸的傲气霎时不见,正色拱手:“桓某失礼了,白兄见谅。” 白陌尘客套的回礼:“不敢不敢,陌尘不过一家臣尔,蹊公子客气了。”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起来。 殷如行吃惊的看着。难道说这两人很有名?好比前世某某说“我叫本X登,我叫奥X马”一样,报了姓名就等于报上祖孙三代、从小到大的简历。 最神奇的是,那两人寒暄完毕,带着一脸对慧净法师崇拜的眼神,期望无比的看向殷如行。殷如行顿时感觉屁股上被扎了钉子,坐立不安。十分羞愧于自己的籍籍无名。不能自豪的大吼一声“我叫XXX”,然后换来众人一脸的感慨之色。原来你就是XXX啊! 然而输人不输阵。严格说来,穿越也是一种独特的资本,她殷如行在天元大陆也算是独一无二的人物。虽然貌似很废柴。她只好严阵以待的整整衣服,一脸肃然:“我叫殷如行。籍籍无名之人。” 桓蹊和白陌尘的脸色同时茫然了一下,似是谷哥和度娘在搜索资料库,然而最终搜索失败。怎么都想不出以前曾听说过这名字。白陌尘便问:“殷姑娘是江城人?” 殷如行老实回答:“不是。” 白陌尘含蓄一笑:“殷姑娘的江城口音很正宗。” 殷如行暗骂一声,又是一个人精。道:“是吗?我刚学了六个月,觉着还行。” 桓蹊眼神微亮,大有深意:“这么说姑娘不是本地人。敢问出身何处?” “出身何处”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然而对于殷如行却是巨难回答。她不禁看向慧净。事情发展到这里,她算是明白了几分。姓桓的和姓白的都是大有身份来历之人。到得慧净这里还不知有什么目的。慧净却偏偏将她拖了来,也不知为何。难道说,这和尚真有神通,看的出她是穿越来的?可穿越又算什么,她还不是什么都不会。 慧净接到她疑问的目光,哑然失笑:“施主,贫僧并不知你底细。只不过贫僧看得出你乃机缘之人,非池中之物。” 话一出口,各人理解不同。桓蹊理解为,此女目前确实籍籍无名,日后却可能闻名天下。照这容貌来看,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一个女子,就算是美色闻名天下,与他也无多关系。遂不放在心上。 白陌尘却是又仔细打量了殷如行好些眼。他从不小看女人。一个美丽又有心志的女人,会有很大用处。很可能今日一个简单的交好,就会带来日后的关键助力。只不过,他自诩观人还有几分能耐,怎么看都看不出此女藏有野心。莫非日后还有变故? 殷如行却对着慧净大瞪眼睛,认定了这和尚在胡言乱语:“法师满口机缘,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有机缘。你既然看的出来,不妨说说?”连穿越都没看出来,算什么本事? 慧净浅浅一笑,问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施主看贫僧今年多大?” 殷如行一愣,莫名答道:“二十出头吧。” 白陌尘顿时笑道:“殷姑娘,你可看走眼了。慧净法师今年四十有二。” “噗——”殷如行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四十二!你当我是瞎的吗?” 桓蹊轻蔑的瞥她一眼:“世人皆知慧净法师年过中旬、貌若少子,修行有道。你是太少见识了。” “怎么可能!”殷如行失态的盯着慧净猛看,纹路细腻的皮肤、光洁的额头、水润的嘴唇。怎么看怎么是个年轻小伙。就是现代人拉皮注射的保养,也没有这样从内至外散发着的青春气息。难道他真是神仙?妖怪? “贫僧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慧净似有读心术,将她的疑问一一解答,目中大有深意:“贫僧只是有遇机缘,才保有这一副皮相。”视线扫向她的手指。 殷如行看见了他眼中的深意,疑惑的住声。顺着他的目光垂头,看见了自己握住茶盏的双手,幡然醒悟。她的手肌肤晶莹,细腻无痕。若说实际年龄,今年该二十八了。可这一具身体,却是实打实十七八岁的最佳状态。 机缘,原来说的是这个。 “你,看的出来?”她怔仲的问,“为什么我看不出来?” 慧净道:“施主只要勤于修佛,经年不断。也可像贫僧一样看的出机缘的。” 殷如行立时失色:“什么?你要我当和尚!” “哈哈哈!”身边爆发出一阵大笑,桓蹊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笨的。法师是在点化你,你居然……哈哈!当和尚!你也真能说!就是出家,你也是做尼姑,还和尚……哈哈哈!” 白陌尘也忍禁不俊:“殷姑娘,法师说的修佛,是修心。无需出家。随处修行都是修,心中有佛,见眼既是佛。” 殷如行这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悻悻道:“是了,你们修的是大乘佛教,无需出家也能度化的。是我忘了。” 桓蹊嗤笑:“居然还知道大乘佛法,看来不是一无所知。怎么就这么木鱼疙瘩。” 殷如行十分看不顺眼桓蹊这样的男人,这种人满口讥讽,不刺人两句就不痛快。可见平日不如意事居多,自己无法改变,只能在言语上发泄心中不忿。真是没用。她目前人单体弱,只能忍气吞声。石桌上的三人,白陌尘对她只是习惯上的客气,桓蹊是彻底的轻视。唯有慧净看待他们三人的目光是一视同仁的平和。便对慧净道:“法师,是如行浅薄了。如行有心请教,还请法师不吝。” 慧净轻轻叹了口气:“施主,贫僧说了,今日四角俱全,能帮你的,是这两位施主。” 殷如行自嘲的一笑:“法师,在我的家乡有句谚语,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两位公子确实能帮到我,可我却没有什么能给他们的。如此,他们又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帮我?” 桓蹊轻嘲:“倒还有自知之明。” 白陌尘却道:“殷姑娘有何难处,不妨说说。白某若能相帮,定尽绵薄之力。” 殷如行沉吟片刻,问白陌尘:“你能保密吗?无论你能不能帮我,你能对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保密吗?” 桓蹊变了脸色:“你以为你是谁?神神秘秘的。” 白陌尘思索了一会儿,道:“好,我可以保证,无论能不能帮上忙,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殷如行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她无法保证白陌尘能真正遵守诺言,这句话里可钻的空子太多了。但若不冒一次险,她的出逃计划永远也无法实施。只能拼一拼了。遂凑近了白陌尘的耳边,低声细语:“我想要一份完整的江城地图,以及天元之州的堪舆图。你能帮我吗?” 白陌尘因着她亲昵的靠近,大为尴尬。随后却立刻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什么亲近不亲近,猛的转过头:“为什么要这个?” 转头间,他的耳垂擦过殷如行的嘴唇,两人都没有在意。殷如行道:“至少你得先告诉我能不能帮忙吧。” 桓蹊被那两人豪迈的举动震的瞪大了眼睛,竖高了耳朵。难道那小娘子要出卖身体换得帮忙?这样的话,他也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白陌尘怔了片刻,哑然失笑:“殷姑娘,你还真是问对了人。你要的东西,天下间没几个人能有。我这里恰好有,不过我只能给你一样。你要哪一个?” “前面一个。”殷如行毫不犹豫。天元之州的堪舆图,她可以想办法在苏雷那里偷看,复制个大概也够偷跑用了。唯独完整的江城地图,却是只有拿在手上才能对照着画完那些大街小巷。 “那得过几天。”白陌尘恢复了最初的温文,“不知在何处能找到殷姑娘。” 殷如行想了想,又凑到他耳边:“十日之后,留仙居酒楼。” 白陌尘这一次清楚的感受到了耳畔处温热的呼吸,心下一跳。分开后再看看殷如行的神色,一片平静。自嘲的摇摇头:“也好,倒时陌尘恭候大驾。”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上香(末) 一壶水喝完,殷如行不知那两人如何,反正她今天的目的是圆满解决了。白陌尘和桓蹊显然是互相看对了眼,双双提出告辞。 慧净合掌行礼,叫了小沙弥送他们出去。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竹林边缘后,他突然平淡的道:“桓施主是祝地桓家的人,白施主是鄢都罗家的世代家臣。” 殷如行苦笑一声:“法师好意,如行心领了。只可惜我与他们地位不对等,相交无趣,反是自讨其辱。” “施主不必自谦。”慧净道,“紫珈果乃圣果灵物,轻易不出世,得此机缘者,祸福相依,端看自身如何持正。” “祸福相依?”殷如行嘲笑,“祸,不必说了。我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偏偏落得举目无亲、为人奴婢之境地。福,莫非就是指容貌恢复青春?” 慧净微微而笑:“殷施主,紫珈果的效用不是简单的皮相改观。它最灵奇之处,在于洗髓经脉。施主如若修习内家真气就会发现,周身经脉畅通坚韧,聚气练化、强身健体事半功倍。殷施主难道没有发觉自己身体比之以往大有改观吗?” 当然发现了!殷如行心脏狂跳,惊喜的问:“我被易筋洗髓了?这是真的?这具身体真的可以练上乘武功?” 慧净的态度依旧平和:“人,从胎儿孕育之初始,本应五行俱全,先天一体。然,在母体之中境况各异,经脉走势初成变有高有低。出生之后,世间灵气与秽渍交错侵扰。生命生长之旺盛力占据主位,人,始而长大。然先天灵气皆有损耗。至损耗完全之时,衰老方至。紫珈果补足的便是先天纯净之灵。殷施主未曾修习聚气之法,按说紫珈果的效力发挥不了十成。然而施主却周身洗伐完全。想来施主服食紫珈果时,应处于灵气洁净之地。” 殷如行听的瞪圆了眼睛,惊叹不已:“法师这也能推断出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在出云山脉之中。那儿很怪,除了一条溪水和树林,没有任何动物、鸟类、走兽。连虫子都很少。要不是还能看见几只蚂蚁,我几乎都坚持不下去。” 慧净感慨的叹了一声:“出云山乃天元神脉,山中奇异之地颇多。施主果然有大机缘,得逢入境。” 殷如行却是心有余悸:“什么大机缘。那时可凶险呢。什么吃的都没有,我穿的少,身上也没有保暖之物。要不是吃了几个紫,紫珈果,我就要饿死了。而后来,我还是因为寒冷和饥饿晕倒了,要不是溪水川流不息将我送出了山,我早没命了。” “几个!”慧净的手突然一抖,茶盏发出轻微的碰响,他首次失态,再没有那种平静:“你吃了几个!” “是啊。”殷如行回忆,“总共有五个。一点儿都不当饱。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了。” 慧净扭过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念了几声佛号,喃喃低语了好久。殷如行听着像是在念经。半天后,他转过脸,神色恢复常态,叹息道:“得失之心重者,强求不得。无意无心者,相逢相会。贫僧以为自己的机缘够好了,想不到……殷施主,贫僧送你一句话,凡得上天青睐者必得世间严苛之磨难。施主前途艰险,还望小心。紫珈果之事,能瞒则瞒,瞒不过去,也别说你吃了五个。一个足矣。” 殷如行心惊:“这东西很珍贵吗?” 慧净没有回答,取出一本手抄的书本,上有绘图:“这是贫僧游历四方时写的一些草木药物心得,贫僧送于施主,可闲暇时翻阅一二。施主的疑问,上面皆有。” 殷如行接过来翻了翻,不由大喜过望。这正是她所需要的草药医术:“多谢法师,多谢法师。”欢喜之下她不知该用什么表达谢意,只能一遍又一遍干巴巴的道谢。 慧净的态度依旧很平静,泼了她一盆凉水:“这本手札记载的多为奇草异花,或是一些冷门草药的特殊用途。贫僧虽不才,此书却也够得上‘珍奇’二字。施主可知,凡珍奇之物,往往令人垂涎。” 殷如行顿时冷静下来:“法师是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完后方想起慧净应该不知道这则成语来历,便将和氏璧的故事稍稍讲解一遍。 慧净点头称道:“正是此理。施主想的很通透。施主从服用紫珈果开始,就已经是‘怀璧其罪’了。前途凶险,还望多加珍重。” **************** 离开竹林后,殷如行一路都在沉思。她怀着忐忑不安之心而来,却意外的发现难题虽然得到了解决,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困惑和迷茫。前路漫漫,何时才能看见光明。回家这条路隐藏在迷雾重重之中。即便她获得了行走这片大陆的能力,又该怎样寻找那条路。又或者,没有路该怎么办? 藏着千丝万缕的心事,慢吞吞的来到后殿。采桑正在找她,见到后大大松了口气:“吓死人了,到处看不见你的影儿。我还以为你被丢了,正想告诉夫人,让寺里的小沙弥帮着找找。” “我原想去那边看杏花的。”殷如行掩饰道,“结果人多。好些男人乱看过来,我便往人少的地方走了走。”这句话也不完全掺假,的确有不少男人盯着她看来着。之前是因为跟着苏府的几个丫鬟,后山处游人本就稀少。从慧净那里离开后一路倒是被好些人打量,其回头率让她十分不习惯。 采桑恨铁不成钢的颠她一眼:“大公子心善,不肯因着夫人进香而封山驱逐香客。普济寺的僧人也是有眼色的,明处暗处都安排了护卫。有事大喝一声就是,你怕什么!躲了那僻静人少的地方,才是真的危险呢!” 殷如行心头一动。明里暗里都有护卫,那么她的行踪一定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立刻若无其事的道:“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我刚刚就遇见一位高僧,听着说了好些禅机呢。” 采桑立时大奇:“真的?是什么样的高僧?你怎么遇见的?” 殷如行便七分真三分假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其它的都坦然相告,唯独隐瞒了桓蹊和白陌尘的姓名身份。竹林间的谈话也说是慧净法师对着他们三人对答禅机。 “那法师说的话,好深奥的。我都听不明白。” 采桑也纳闷:“这倒怪了,好好的,怎么寻了你去问禅机?” 回府后,她便将此事和疑问告知了柳氏。柳氏像是早已知道般,很平静:“如儿那通身的气派,看着就不像普通人。惹人眼也不奇怪。慧净法师是世外高人,行事独特。他从不与贵人相交,论禅只看机缘。还曾单独给乞丐讲经说法过。他们四人在林间空地喝了一壶茶,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既然自家主母已经知道了,采桑也就不再多话。 而当天下晚,柳氏告知苏晨时却多了一些看法:“别的倒也罢了。只是那两个陌生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慧净法师的脾气你也知道,他不说,我们也问不出来。” 苏晨脱下外袍,换了身浅色长衫,卸下束发玉冠,只用丝带系了发髻。端着茶盏啜了一口,才问道:“那两人和着谁一块儿来的,又是何时走的?” 柳氏摇头:“之前没人注意到他们,如儿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侍卫们也是见到她和慧净法师在一块儿才留了心。只知道那两人互相并不认识,都是各自带了家丁来寺中上香。之后也是分开走的。慧净法师看着似是无意间挑了他们三个。” 苏晨沉吟了片刻:“我会让差役在城里巡逻时多注意些。你刚刚说那如儿是主动和采桑提及此事的?” “是。” “也好。”苏晨笑了笑,“雷儿的人就由得雷儿去操心。让他问话去。” ---------------------------------------------(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怀壁(上) 苏雷最近一段时日清闲的很,没去军营,城中事务不耐插手。大嫂等女眷去普济寺上香他是知道的。对于求神拜佛这件事,他的态度和大哥差不多,不鼓励也不拦着。再者,慈云大师的某些神通内幕,他也知道来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女子们见识有限,添些寄托也是好事。 听见苏晨告诉他,殷如行被慧净看中,单请了去讲禅机一事,十分吃惊:“难道慧净法师看出了她是华夏之人?” 苏晨摊摊手:“这就要你去问了。总不好叫你嫂子查问的。” 苏雷默不出声,面上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苏晨见状知他是听进去了,遂不再多话。离开默思居而去。 殷如行自回到府后就很紧张,钻进房里藏好那本手札,便故做镇定的坐在窗台下缝针线。她最喜做千层底的高鞋面绑腿鞋,如同前世的短靴。最可惜的是她的耐克鞋据说被彻底解剖拆散,再也还原不了了。牛仔裤和短袖衫也是同样的命运。内衣和袜子则是损耗在过于频繁的穿戴和清洗之下。过来六个多月,她身边唯一完好无损的现代物品便是那像摆设一样的果绿色半透明手机。 门外传来绿枫恭送苏晨离开的声音。很快,绿枫的脚步声就朝着她门外越来越近:“如姑娘,你在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放下手里的针线,微笑着打开门:“枫哥儿,有什么事?” “公子找你。”绿枫小厮对待殷如行的态度一向是有礼而疏远。虽然苏雷明言告之默思居的每一个人:如儿,是普通的一等大丫鬟。但他们私下里谈论起来,从来就没人认为二公子这话是真的。 殷如行笑了笑:“公子是在书房吗?” “嗯,大公子刚走。二公子还在书房。” 绿枫领着她来到书房,自动自发的站在外头守门。书房里,苏雷一身家常衣衫,织锦腰带,坐在靠窗的圈椅下,合目深思。 “公子找我?”殷如行屈膝行礼,轻声打碎一室的安静。 苏雷似是从沉思中惊醒,双目一睁,久久的打量着她。片刻后:“坐下说话吧。听说你今天在普济寺遇见了净慧法师?” 殷如行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的组织着语言:“是,有什么不对吗?” “另外两人是谁,你可知道?”苏雷保持了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开门见山。 殷如行咬了咬牙,坦荡的睁大了眼睛:“不知道。” 很庆幸,苏雷对此似乎没有任何怀疑,而是转向了另一个问题:“法师为何要找你论禅?” “我也不知道。”眨巴眨巴眼睛,继续表演:“法师说我有机缘。那些佛家禅语,我不是很听的懂。” 苏雷皱了皱眉,突然坐直了身体,仔细的盯住她看。他看的很专注,专注到殷如行的老脸皮厚几乎要承受不住,有渐渐发热的趋势。就在这时,苏雷的手动了,飞快的握住她的手腕,放置桌几,三根指尖按住脉门,凝神不语。 殷如行的手腕处传来一丝细微的酥麻之感,之后便有一股很微弱的异样顺着手腕至肩、至另一只手、至腿、至颈、胸、腹、下腹……一直向下,很突兀的在最下方打了个转,传至尾椎,顺路上升直达头顶。说着很复杂,真正的用时却是短短一瞬,非常之快。然而那种隐秘的异样,却令的殷如行脸色‘嗡’的一红。最下方的那个打转,经过的是会阴……这,这算是调戏吗? 应该不算。因为苏雷的脸色很严肃,带着一种恍然大悟:“你竟然是周天经脉俱通之体。怪不得!确实是机缘。”他先是兴奋,随后又有一丝凝重:“我竟没早些察觉……” 殷如行看着他的脸色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周天经脉俱通之体是什么?问题很严重吗?” “是很严重。”苏雷沉吟了片刻,“我也不瞒你。你空有这体质却无有高深内家真力,很危险。当然,你若一辈子在府中自不会有事。可若一旦独自在外被人发现,后果就不太好了。” 他详细的解说道:“但凡习武之人,内家所练,俱不过一口气尔。气着,元气。人出生伊始便有先天元气在身,后经年岁月、春夏秋冬。内,源源不断滋生。外,时时刻刻损耗。内家真气所练,就是将这滋生与损耗控制住,以生大过损,内运行周天百穴,储于丹田,滋养身体。御敌之时,调动真气,运走经脉,瞬发于外,克敌至伤。这气要练的好。第一要素便是周身经脉穴、包括奇经八脉都需通畅无阻。这通畅,不光是指真气运行通畅,还得外放时通畅无阻。身体任何一部分都控制真气。这种本事大多数人为后天训练而得,通化时间不一。更多的人,练其一生,也未能直入化境。只有极少数的人,先天出生便拥有这项体质。练起内家真气来,无有坎坷,一路通行。你,便是这种非常难得的体质。” 到这里为止,说的都是好处。苏雷面色凝重依然,话锋一转:“这种体质百年难寻。最不好之处是有那一众怎么都练不通穴脉的人,针对此项体质创出了一套借力补损之法。让天生经脉俱通之人,修炼一种特殊真气运转之法。练成之后,丹田汇集大量生之元气。再通过一种特殊对传之法打通经脉不通之人的周身穴脉。此法太过阴损,对转借力之后,传功者体内经脉经不住大量元气冲击,不单经脉俱断。还会因着调动元气过耗,伤及根本。寿数大减,缠绵病榻,活不过十年。” “什么!”殷如行大惊失色。脸都吓白了。竟有这么可怕的事。比那啥采补、炉鼎更为可恨。简直就是要了人的命。如若施展到她身上……她顿时打了个冷颤。 “这种阴损之事,是否有很多人知道?”她结结巴巴的问。 苏雷的回答让她五雷轰顶:“此法并不难,知道的人很多。毕竟,即便是从小练武,也很难有人练到你这样得天独厚之境的。真气在体内穴脉中融汇并不难,那些实在练不出的,由着高手醍醐灌顶,强行冲开经脉也可。难的是从内练到外,身体各处都可随心所欲的外放、收合真气。普通人能练出一双掌、两条腿就已是非常难得了。你这种体质,说是经脉俱通还不严谨。真正说来,应该是身体由内至外,灵窍无处不通。能练成这样的,除我师门三四人外,这世间不会再超出二十人。” 殷如行傻了。她终于明白慧净为什么对她说前途多艰险了。怀璧其罪,她现在怀的壁大了去了。这张貌美的脸蛋现在只能算是小儿科。 “那我该怎么办?”带着真心的恐惧颤抖的发问。 “修习内家真气。”苏雷道,“你现在控制力不足,灵窍全是开着的。等练到能控制闭合,就不会让人发现了。”说完后怕她不信,又补充:“慧净法师和你一样,也是周天经脉俱通之体。他就过得很好。” 殷如行得到了一点儿安慰。还好,只要掩饰住就行。不对!她脑中灵光一闪,这种事关生死的隐私大事,他怎么就随随便便说出来了。疑惑的道:“你怎么知道慧净法师是周天经脉俱通之体?还有别人知道吗?” 苏雷理所当然的回答:“虽不是天下皆知,圈内之人知晓的倒是有不少。” 殷如行崩溃了:“那就是说他的掩饰之法其实是不成功的。不是吗?” “不,你们不一样。”苏雷安慰她,“慧净法师是因为经历特殊才诸多人知晓。掩饰之法很灵的,只要你不主动外放真气,没有人会看出来。” 殷如行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向他。这件事已经快要超出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原来美貌、弱女子什么的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真正的大危机在这儿等着呢。她就知道,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吃几个果子就回复青春,那是有代价的! 茫然,是她此时唯一的感觉。说真的,要不是身体实打实的恢复到了十八岁时的青春状态。她对苏雷说的一切就只有怀疑。 太玄幻了。放佛一部被写烂了的武侠小说。然而,当穿越都已经发生时,她自觉还是对这些匪夷所思之事相信为好。 无论是宏观宇宙还是微观自身,人类所了解的知识永远都是那么少。中医用阴阳五行来归纳人体得病的原因,不也被西方世界认为是‘不科学’么? “慧净法师既然被很多人知晓,无法掩饰。他又是怎么保证自己平安的?”不再纠缠于合不合理的殷如行,很快将脑筋用到了正确的地方。既然同为掩饰无用的怀壁者,慧净又是如何保证他超脱的地位的。 苏雷一直在观察她。对其没有自爱自怜的姿态很不意外。听她问及此事,便叹了口气:“修习了内家真气,你日后也算是半只脚踏进武学圈了。有些事知道了也好。慧净法师看着很年轻吧。” “是他说他今年四十有二。” 苏雷叹息一声:“他的遭遇,也算是一出传奇了。慧净法师并非自由出家。原本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乡间大家,俗家姓李。家中良田百倾、世代耕读、妻贤子孝。本人更是才学丰富,远近闻名。” ---------------------------(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怀壁(中) “李家公子书读百家,尤为擅长杂学。对医术很有几分独到的见解。曾有一次,李母突发重病,全身抽搐。请了好些大夫来看,都只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只能控制延缓病情,想要除根难上加难。李公子心急之下,灵光乍现,大着胆子另辟蹊径,亲自由奇脉下针,封穴引导。最终拔除了母亲的病根。此事之后,李公子医术踏入大家之境。当地的大夫曾说过,若是李公子开馆行医,他们就只能门前冷落了。” 天边的最后一丝夕阳落下了云层,书房里光线暗淡。苏雷侧脸在朦胧中半暗半明,缓缓叙述着那些陈年旧事:“二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青年高手,人称‘长拳小霸王’郑胜。这位郑胜师门并不显赫,只属二流。但他有奇遇,在外历练时不知从哪里得了一本高深的长拳秘籍,一身本事反倒是跻身一流武学境地。这本是好事。只是他为人心性好胜,大约是之前的师门受那些一流门派倾轧太多。身手练上来后,心里憋着一股气,连挫七八家一流门派的好手,闹的名声极差。” “那些名门大派自是对他恨之入骨。无奈郑胜每次都是光明正大的邀约比武,并无半点下作手段。若是群起攻之,于理说不过去。一时间,郑胜便风头无二,名声大振。” 听到这里,殷如行好奇的插话:“咦,江湖难道是很讲道理的地方吗?不是弱肉强食、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么?” 苏雷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你说的不错。只不过你忘了两点。第一,郑胜本身的拳头就很大。第二,侠以武犯禁。天元之州五大城地,难道是没有律法的?怎可随随便便聚众围攻杀人。” “江湖武人会听律法的?”殷如行大吃一惊,“他们可不是善良百姓,怎么会?” “怎么不会?”苏雷目中带着轻轻的笑意,隐隐流露出一丝傲然:“江湖是什么?一群武夫纠集在一起闹腾出的名头。所谓的一流门派,也只是他们自己封着好听。真正的武学巅峰强者,只会与城主合作。个人的力量再强,也强不过军队。武学练到极致,也不过是一个人。这人总要有父母兄长、亲朋好友、师门兄弟的。除非他是仙人,否则便不可能脱离人群。既如此,只有与站在最高处的官家合作,才是光明之途。那些叫嚣着不与官府合流的,不过是本事太低,没人看的上他们罢了。” 殷如行领会的极快,立刻道:“比如你的师门,就是站在巅峰的。”所以,才陆续收了他的舅舅、以及他本人这些顶级贵族公子,从小训练。很显然,这种做法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应该是作为传承,持续了很多代。 苏雷怔了怔,叹息一声:“你倒是和她一样通透。穷文富武,并不是说读书的花费少,而是相对于习武来说,是非常之便宜。习武所耗费的药材价资,本就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起的。” 殷如行继续推断:“所以,江湖其实是被控制在官府手中的。只不过没必要管的那么细。也许你们给他们规定了一个框架范围,在这框架里,随他们折腾。超出范围就不行了。” 苏雷很委婉的道:“不是框架,而是律法。习武之人一样要受律法管制。” “是吗?”殷如行的反问带着一丝轻微的嘲讽。真要这么说,天元之州岂不是法制社会,处处公平?狗屁!还不是面子工程,不平等永远存在,弱肉强食的根本属性不会改变,否则她就不会是被人贩子卖身苏府的丫鬟了。 苏雷好似没有听到她的不满,接着说故事:“郑胜乍然由二流身手跻身一流,原本就毫无根基,不但不结交善缘,反而行事张扬,处处生怨。自然有人商议着要除去他。单打独斗的比试难以取胜,便想了另一个毒计。郑胜是二流门派出生,年幼生活清苦,一朝得志便抵不住那些俗世的癫狂。好胜好斗是一项,另一项便是好色。似他这类人,虽说本事有,然性子不好,大家之族看不上,见识便也有限。出计谋的人,就是在好色这一处上给他吃了大苦头。” “郑胜喜好女色,原本不受人待见的他在名气渐响后,有一位青楼美色花魁不负他的努力,终于对其另眼相待。郑胜喜不自胜,与其打的火热。刚开始还有些警觉,日子一长就松懈了些。有一日,他整夜歇在了花魁之处,于天色微明时离开。就在他下楼之时,楼下上来了一位楼中打杂之人。这人郑胜平日也是常见的,遂不大在意。与此同时,另一间房中也有客人清晨离开,三人便在楼梯间相遇。打杂之人侧身避开两位客人,后面的那位脚下不稳,向着郑胜冲了一下。郑胜扭身避开,刚好凑到了那打杂之人身前。就在这时,打杂之人出指如电,迅雷不及之势在他下腹处点了一指。这一指的位置及其阴毒。郑胜当时就暗叫不好,知道受了暗算。前后受人夹击,连使奇招,才勉强脱逃。” 天色已然完全阴暗。殷如行点上房间里的灯烛,放下窗幕。苏雷讲的平淡,她听的却一阵心惊。放佛亲眼看见那些惊险的场景。花魁娘子的柔软身体,红绡帐中的旖旎风光,清晨青楼的寂静、楼梯上普通相遇的暗藏杀机,武学高手不动声色的挥掌间已是以命相搏,青年男子身手暗伤愤然逃离…… 原来,真实的危险从来都不像电影电视中演绎的那样华丽花哨。平淡如水、三招两式就已是另一个世界。 “郑胜受了重伤,消息传出。那些与他有愁的,吃过亏的。无人不想趁机讨其性命。他也算条汉子,能伸能忍。硬是散去内力,化妆成一个乞丐,一路逃离。中间有多次遇见仇家,因他行动邋遢猥琐,磕头跪爬,在地上抢吃食,与真正的乞丐一般无二。倒也就这么逃出了城去。” 苏雷说了到这里,微微出了口气。端起茶盏欲饮。 “别喝,水凉了。”殷如行拦住,从他手里扣下杯子:“天还冷呢,喝凉茶不好,我给你重沏去。” 苏雷手指僵了僵,眼睁睁看着女子窈窕的身影推门而去,很快又端了托盘进来。重新换上热茶,淅淅沥沥的水声中,氤氲的白色水汽袅袅升空。房中尤为静谧。 “后来呢?郑胜后来如何了?可是报了仇?”殷如行复坐原处,晶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瞳孔中闪动着好奇。 苏雷垂下眼眸,十指交叉握住杯子,盯着碧清的茶水看了一会儿,喝了一口。 “郑胜逃出很远,隐姓埋名了两年。直到江湖上没有了他这人的消息,就连他的师门被灭都没有出现,于是人人便都以为他死了。如此才小心翼翼的寻访名医,医治内伤。他的内伤很严重,那暗发的一指破了他丹田气穴。经脉损乱、真气逆流。半分内劲都使不出来。找了多少名医也束手无策。直到有一日,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李家庄,找到了李大公子。” “啊——”殷如行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苏雷看她一眼,接着讲述:“李大公子生性恬淡,不爱官场应酬。生平以研究学问为兴趣。郑胜的病十分奇特,李大公子一看之下动了好奇心,思考了半宿后对他道‘你的病,我并无把握。只有一方向可试一试。需要很长时间,而且不能保证可以痊愈。’郑胜原本早已绝望,闻的有一丝希望,当即表示让李大公子尽管试。生死不论。如此,李大公子便开始替其医治。因为郑胜是经脉损乱、真气逆流。医治途中便涉及了好些武学问题。李大公子虽不会武,基础原理却是懂的。郑胜的一身武艺,全靠奇遇而来的秘籍。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李大公子却是那知道所以然的,只是从不曾见过实例。两人互相一交流,倒是相见恨晚。郑胜对武学的理解之道更上一层。伤势又渐有起色,便投桃报李的将一身武学要传授给李大公子。” “啊!”殷如行又轻呼了一声。苏雷再度瞥她一眼。她遂为尴尬之,只得道:“我,我就是想起来,慧净法师不是经脉俱通之体么,是不是被这郑胜给发现了。” 苏雷轻摇了摇头:“这事说来也很奇怪。郑胜好像并没有发现李大公子是经脉俱通之体,亦或者他念着救命之恩没有说。总之慧净法师的经脉俱通之体是后来才传出来的。也有另一种可能,他的周身灵窍只被封了薄薄一层,比常人要容易打通。这也能说的过去。总之,李大公子在好奇之下,也想亲身试验,便学了那武艺。他原本就基础厚重、医识丰富、博览群书。对内劲的理解以及招式的演化与普通武者不同,修习之下,事倍功半。三年后,已有小成。而这时,郑胜的伤已经完全被他治好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殷如行轻声道:“伤好了,可是要去报仇。” “不错。”苏雷沉声道,“他要报仇。郑胜这时的功力,在李大公子的帮助和他自己的领会下,已半只脚踏入了巅峰之门。只是他幼年的最佳时段错过了,真气不能周身外放。但招式打法上,却是圆润通融,无懈可击。李大公子家中的藏书,不光有医术典籍,还有兵法计谋。郑胜这三年不是白过的。他离开李家庄,潜伏暗中,一连灭掉四家与他有仇的门派,鸡犬不留。如此倒行逆施,终是惹得官府围剿,动用军队与数名高手,将其击杀。在此期间,自是有人想起了他的伤势是如何治好的。李大公子便暴露在了这些人的眼下。”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怀璧(下) “李家虽为诗书传家,却是只在乡间偏安一隅,已有数代不曾外出为官。消息传递便滞涩了些。再加上这是江湖中事,郑胜从未对李大公子提过自己过往的仇家,他结仇的门派离李家庄隔的又远。李家人对郑胜后来的事便一无所知。江湖事江湖了,这些人原也不该牵扯上李家。只可惜,郑胜这一次不光是原本无医的伤势被治好,武学之上还半只脚踏入了巅峰之门。他死后,周身找不到那本《长拳秘籍》。唯一跟着他学会的人便是李大公子。如此一来,便引动了江湖人的垂涎。人人都想着,找到李大公子手中的秘籍。也能学会绝顶武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殷如行喃喃自语,想起了《笑傲江湖》中的福威镖局。林平之的全家,就是因为辟邪剑法的秘籍满门皆亡。他一生的悲剧命运,也是因着这本秘籍而来。 苏雷的声音,沉重凝滞:“他们伪装成了过路的强盗匪徒,黑巾蒙面,于夜间翻墙而入,前后围堵。李家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有找到。气极之下开始逼问,李家老夫人当场气急而亡。李大公子的妻儿家小也无一人幸免。唯独李大公子临时外出会友晚归,未近家门便被忠仆敲晕,藏于过冬储物的地窖。家仆换了他的衣衫,冒充李大公子,与李家人一同被屠。” 依旧是平淡的叙述,殷如行却觉得喉间被堵住了似的难受。几乎要喘不过气:“你,你不是说江湖人要守律法的么?怎么还有这样的惨案?”她虚弱的质问。 苏雷叹息一声,略有艰难的道:“这事不是发生在我祺地,是在禧地。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李家,没有背景。” 殷如行沉默片刻,道:“也就是说,凶手没有伏诛,官府最后不了了之了。” 苏雷静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李大公子后来便失去了踪迹。五年之后,禧地不断发生连环惨案,好些江湖人无缘无故的身亡。凶手神出鬼没,似是有目的性的一一狙杀,无人可幸免。官府数次围剿都未成功。只知此人武入巅峰,真气无处不可外放。招式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禧地城主便派遣人来我师门烦请相助。我的一位师叔去了禧地,不久后两手空空而回。对着掌门讲述了李家庄的惨案过往。那位现今四处报仇的人就是当年逃出来的李大公子,李大公子答应,只要当日的凶手和谋划之人全都伏诛,他便收手。掌门师伯决定不再过问此事。后来,李公子将仇家全部狙杀后果然收手。离开禧地出家当了和尚,法号慧净。” “这便是慧净法师的过往。”苏雷深深吸了一口气,“周身灵窍通融的最显著特点是,可内视体内循环,修复身体内耗损伤。容颜衰老缓慢。慧净法师报仇时已是三十多岁,看着却比五年前还要年轻。直至今日依旧是二十许人的相貌。便是因着这个原因。” 殷如行的心差点没跳出胸腔,她第一次庆幸起自己谎报了年龄。很显然,慧净是在那失踪的五年里吃了紫珈果,打通了周身灵窍。最要命的是,苏雷这些人好像并不知道这类灵果的存在。 太可怕了。原来她的境地已到了如此危险的地步。可笑她还懵懵懂懂,以为不急。 “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吧。”她幽幽的出声,“慧净法师能全身而退、平安生活。不是他会掩饰。而是他武艺高强到了无人可欺的地步,没有人敢打他的主意。是不是?” 烛火下,女子身体微微轻颤,眼中是惶惶不安的恐惧。苏雷一时哑然。 殷如行慢慢走到他身前,跪下祈求。泪光闪动:“我该怎么办?公子,我该怎么办?帮帮我,帮帮我。” 这是一个跪在他脚下的女子。仰颈而视,晶莹的肌肤在烛火下莹莹生辉。苏雷怔住,相似的面容令他一阵恍惚,抚上她碎发初生的鬓角:“……别怕。” “你会帮我吗?”女子急切的渴求着保证,“帮帮我。” “好……”指尖不由自主的滑到她的面颊,触感细腻柔滑。一如记忆中。跪而仰视的祈求姿势有一种别样的意韵,这是一种予给予求的身体语言暗示。当年,她也是这样笑着跪下,眼含戏谐。随后埋首在他的两腿间,用舌尖牙齿啃噬舔吮……苏雷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场景。他猛的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殷如行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柔顺的承接,唇齿纠缠。苏雷吻了很久,从最初的试探到渐深的火热,他将殷如行压倒在桌几边,密密相贴,身体透过衣料传递着灼热的温度。 一直吻到殷如行几乎要喘不过气,他才松开口。双眸似火般燃烧。 殷如行轻轻的喘着气,满面嫣红,水润的红唇被浸渍的格外娇艳。苏雷的热情太过直接和炙热,烧的她头晕眼花,神智迷离。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他身体坚硬的变化和苦苦的压抑。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流在他身上交错宣战。是遵从欲望还是坚守诺言,你拉我夺间,男子压抑的闭上双眼,急促的平复着呼吸。 殷如行静默片刻,双手不听使唤的拢上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轻抚摩挲。其实,从纯粹的男人与女人角度来说,苏雷是一个很完美的欢好对象。 可这个男人却在坚守着爱情。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惊呼倒霉。但无论如何,有心坚守的男人,都是难能可贵的珍稀物种。 男人当然也会产生爱情,可惜他们往往会因为更重要的东西而背弃爱情。比如殷如言。殷如言爱她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殷如言不爱她,就再也不会爱上谁。至少现在还是这样。她已经学会了不要去相信永远。那么,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又能在爱人杳无音讯的情形下坚持多久? 殷如行从书房里走出的时候,看见了守在门外的绿枫。绿枫一脸暧昧,露出一个‘早就知道你们有今天’的表情。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觉得有必要对着绿枫讲清楚。至少刚刚苏雷战胜了欲望,守住了诺言。在这种状态下传递绯闻,有些对不起他的坚持。 绿枫笑的越发暧昧:“如姑娘,我不是多嘴的人。” 殷如行无语,只能再露骨一点的暗示:“公子累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绿枫眼睛在她红肿的嘴唇上打了个转,满脸‘我懂的’安慰她:“不要紧,都是迟早的事。” 殷如行大脑彻底死机。又不能反驳什么。因为如果她的计划成功,还真是迟早的事。 ************* 绿枫推开书房的门,试探叫道:“公子,天不早了。可是在这边歇息?”西院大书房的后面有一个隔间,里面摆设着一张床,一应铺盖被褥都是齐全的。很多时候苏雷通宵忙碌,都是就手睡在了这里。 背光的背影传出声音:“嗯,今晚就在这边。”今日被撩拨过火的他,实在不宜去东院那群丫鬟堆里过夜。还是小厮伺候来的保险些。 绿枫利落的伺候自家公子洗漱完毕,吹熄了灯火关门离去。 苏雷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想了很多他和沈眉相识的经过。气血上涌,混混沌沌的睡去。 梦中,女子熟悉的容颜翩然而来,他惊喜的叫道:“眉眉,你终于回来了。”翻身而起。 女子施施然走近,嫣然一笑。按住他的肩头让他坐在床沿,盈盈下跪,仰面凝望了他一会儿,柔柔的俯身低头。颈脖弯曲成优美的弧度,埋首在他双腿间,含住。 苏雷全身一震,大口的喘着气,从她松开的领口处伸进手,抚上光滑的后背,顺着紧致细腻的肌肤来到前胸,一手握住。女子吞吐的越发用力,带来潮水般的快感,他一个颤身,喷薄而出。 黑暗中,一双黑白明目猛然睁开,苏雷目色冷凝。双腿间微热的湿意快速转为冰冷粘稠。心跳从高山跌至谷底。刚刚的梦中,他最后激动时扯开了女子的衣襟,露出一身冰肌雪肤,白璧无瑕,没有一丝伤痕旧迹。 那位梦中人,究竟是谁? 换了一身中衣,将污秽的裤子揉成一团,在惯常毁迹书信的火盆中点火烧掉。苏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一脸清爽的推门而出,于天色未明间开始晨练。 响亮的兵器击打声透过木门传递而入。殷如行愤愤的翻了个身,郁闷的抓过一个软枕捂住耳朵。 搬到西院来住有千般好,唯一的不好便是一大清早就要被院中的练武声给骚扰。哦不,说清早是抬举了。除了夏日时节,院中的习武声响起时,天从来都是黑的。见鬼!到底是五点还是四点。恼人的噪音比周扒皮的半夜鸡叫还要狠。 再翻一个身,目光朦胧中瞥过窗外一眼,果然,黑漆漆的不能再黑漆漆。人家说闻鸡起舞,这位连鸡叫都等不及了。 今天的动静还特别大,兵器破空声、脚踏大地的震动声、清脆的碰撞打击声,声声入耳…… 啊——!殷如行愤恨的咬牙坐起。吵死了!这叫神经轻度衰弱的她还要怎么睡? 这男人是精力太亢奋了还是怎么的! ----------------------------------------------------------- 圣诞节快乐,上一盆肉末炒蛋给大家。(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鄢都(上) 亢奋有亢奋的好处,苏雷当天便表示,要教殷如行聚气敛气之法。 殷如行大喜过望,扯了扯自己盖过脚背的裙裾,问要不要换身利落的衣服。 苏雷答曰:不用。带着她来到书房,翻出几本书给她:“我从未教过徒弟,只能学着师门长辈们依葫芦画瓢。我师门规矩严,内功心法和招式绝学是不能教你的,好在这最初步的敛气聚气都是大同小异,练法虽有不同,要达成的目的却是一致的。教了你也不妨事。” 殷如行听后心下一凉。怪不得他说只要学会掩饰就行了。内功心法和招式都不教,她便是练一辈子,也只得个身体健康,哪有自保的能力。 兴奋的心情凉了一大半,脑袋也渐渐清醒下来。是了,平白无故的,人家凭什么掏心掏肺的对你。能亲自教掩饰之法就不错了,至少没想着让她练歪功,日后传功便宜苏靖。已是很厚道了。 心中念头百转,时间却只得一瞬,面上不显半分。平静的将视线投向手中的书:“咦?怎么都是医书?”货真价实的吃惊。 苏雷解释道:“凡我师门中人,未学习武,先学医术。这是门规,几百年传下来了。这里面有一个好处,医术学熟了,后面教授武学时会很省力。我师门中人从不在外指点人,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我们习惯了这样教人,没有医术底子者,不大能领会我们的意思。我没徒弟,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对医术一无所知者教授。你横竖时间多,就先学个医术大概也好。两相方便。也不要你真学了去治病救人,只要你弄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行。” 殷如行听的震惊无比:“未学武、先学医。这是你师门几百年传下来的门规?”太厉害了。这项举措看着不算什么,其深远意义影响可是非同一般。知其然才能知其所以然,教出来的徒弟才不是生硬的接受,而是会自己思考,举一反三。不过这样一来,收徒的条件也相对苛刻起来。看来,顶尖的高门隐派确有其傲视天下的道理。 “事实上还不止。”苏雷轻笑了笑,想起了小时候学艺的趣事,“经史子集一样的要学,不求学贯古今,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再之后是易学、玄学、八卦、九宫,这些和医术一样,必须要挑拣其中一项学会贯通。小时候不懂事,见拜了师不学武,先弄一摞子书来背讲,心里气的很。闹了好一阵子别扭。” 殷如行对这师门崇拜了,是真的崇拜。瞧瞧人家,培养的都是尖端顶级人才啊!两眼闪亮:“公子,你气恼了后又是学了哪一样?” 苏雷道:“九宫。舅舅告诉我,这个在行军布阵中大有用处。我便挑了。”他在那几本医书中挑了一本旧旧的黄册子,封面上写着《内经论》三个大字,笑道:“我初学医术,第一本背的就是它。你也从它开始吧。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然后便背手转身,去翻看自己的书了。 殷如行怔怔的看着那本黄旧手册,哑然失声。不是吧,这就完了,就这样?这就是教她?这是放羊吃草吧! 苏雷见她呆愣愣的立在那里不动,便想岔了,以为她怕难:“你也不用怕,这东西不难的。你将它背会了,逐句逐句的入脑。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殷如行回过神,愁眉苦脸的捧起书:“真不难么?我不大聪明的。公子别嫌我烦才好。”她怕什么?她有什么要担心的。先前还找不到人教她医术呢。现在可不是瞌睡就送枕头来了?放羊吃草算什么?大学生不都是这般自主学习么,有什么要怕的! 做完心里建设的殷如行垂头丧气的捧着一叠医书回房了。她记得康熙皇帝有一个学习大法。一百二十遍的读、一百二十遍的背、一百二十遍的写。她也死磕上了,正好抄书备份。她就不信了,还攻克不下这难关! 《内经论》是一本类似于《黄帝内经》的中医系统知识概论。对于没有任何医学基础的殷如行来说,不亚于是天书一本。首先,她有很多字不认识。毕竟常规字和专业字不是一回事。只读了半个时辰,就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到书房,和苏雷借了一本《说文解字》。 这般一来,她也不贪多,每天只背个七八句。除了一遍遍的书写外,还没事就放在嘴里唠叨。连走路时都叽叽咕咕的背诵。几天下来,人人都笑她学认字学痴傻了,苏府的三位成年主人却对此喜忧参半。 “想要精通一项物事,最难得的就是‘入迷’二字。雷儿身边的这位,显然也知道这道理。”苏晨略有忧心,“这样的女子一旦心大了,会很麻烦。” 而殷如行之所以这么勤奋。为的是掩饰慧净给她的那本草药手札。这手札也算得上是小小玉璧了。她每日晚间都会小心的用简体汉字眷抄几页,草药图形一笔笔勾勒描绘。打算抄好后将手札依旧还给慧净。 抄了几天,又想起一个头疼的问题。算算时间,四天之后就是和白陌尘的会面。原本以为不算什么大事,以往也不是没出门过,直接求求苏雷就完了。可谁知事态变化如此快捷,不光慧净来历奇特,她自身又有凶险。这种情形下说要出门,苏雷一定会觉得奇怪。有奇怪就会去查探。天知道白陌尘经不经得起查。 地图这东西,在现代不算什么。这里却是属于军用物资。苏家兄弟如今处境微妙,一旦被知晓她收集地图,猜测她想逃跑还算轻的,就怕会想到间谍密探什么的,那时她是不死也得死了。 而白陌尘和桓蹊的身份又是什么?她一无所知。 当天下午,殷如行抽了时间去院后厨房找甘九嫂、小茴香她们说话。 “九嫂,这是上回你托我画的花样子。” “哟,这么快就好啦,不愧是知文识字的。”甘九嫂笑眯眯的接过。这是一幅鞋面的花样。她有个女儿今年十三,正在备嫁。想在嫁衣上绣些新鲜漂亮的花样。就拜托了殷如行。殷如行占了现代传媒快捷发达的光,见过的图样花色比这里的人丰富许多。书画不分家,小时也学过工笔线描,画几个新奇的绣花图样还是很能胜任的。 “我也是瞎折腾。倒是你家大妞,小小年纪就做得一手好女红,难怪一家有女百家求。听说新女婿家底厚的很,很是能干?”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岔开。 甘九嫂脸上笑开了花,满面春风的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走南串北的行商贩货,家里还有些底子罢了。”嘴上这么说着,到底心里还是骄傲,又夸起来:“跟着大老板跑腿,一年来回走俩趟,虽是小打小闹的贩些东西。一年下来也有几十两银子的嚼用。先熬两年,等攒够钱,将来开个铺面就更好了。” 厨房里的众人少不得又是一阵羡慕的唠叨。她们是大家奴仆,银子见得多了,眼皮子也没那么浅。心心念念记挂的不过是自己是个奴仆身,生下的孩子也是奴仆,低人一等。甘九嫂家男人在前园也有几分脸面,求了主家将闺女放了出去,嫁了良民。这才是最难得的。 “九嫂,这贩货都要去哪些地方?一年两个来回走的及吗?”殷如行看似好奇的提问。 甘九嫂不疑有他,道:“他们只走一条线,专去祀地。自是来的及的。说起来也是作孽。好好的祺地被分了两块,往年直接从丘原走,一水儿大道,不知有多方便。可现在呢,丘原西边一带被继夫人守的死死的,只能从祉地绕道。要两过绵江,生生浪费了路程。” “两过绵江?为什么?”殷如行立时来了神,津津有味的问。 厨房众人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妇人,这里交通不便,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也好奇的竖起了耳朵。甘九嫂得意的给她解释:“绵江不是咱们天元的分隔线么?绵江以北是祺、祀、祝,绵江以南是禧、祉二地。咱们祺地和祀地相邻,以丘原为界分隔。原本从祺到祀只要翻过丘原坡就好。这丘原是盛产茶叶之地,横跨绵江,在祉地也有。现在要去祀地,就得在未到与继夫人对持之处先行过江,到达祉地。翻过丘原后再过绵江。这才到了祀地。” 殷如行认真的听着,脑中不停的画出方向图。和曾经看了一知半解的《山川河流志》相互印证。 厨房里的其它人却对地理知识不感兴趣。小茴香兴致勃勃的道:“九嫂。我听人说,从祉地过绵江入祀地,是要经过鄢都的,可是真的。你家好女婿去没去过鄢都?” 鄢都二字一出,厨房众人立时炸开了锅:“真的吗,真的吗?真是要过鄢都?” 甘九嫂笑道:“你这丫头倒还知晓不少。不错,是要经过鄢都。也就是因为这个,绕道祉地一趟才勉强不亏。” 小茴香双目晶亮,灼灼发光:“九嫂,鄢都漂亮吗?气不气派?你家女婿可有见到罗家的人?” 甘九嫂失笑:“你以为罗家的人是大街上卖的白菜啊!站在那里等着人去见。人家可是天元旧主。哪有那么容易见到。不过街上倒是有不少罗家的商铺。里头能见到罗家的管事。府衙里也有罗家的家臣。” 小茴香惊叹的捂着胸口:“呀——”仿佛听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喜,面上的表情既幸福又崇拜。厨房里的其他人也差不多,虽不如小茴香这样严重,却也是一副喜悦过度的样子。 殷如行有些糊涂了。她从听见‘鄢都’两个字开始就高高竖着耳朵,一字不落的听到现在。结果越听越糊涂:“鄢都是什么地方?罗家又怎么了?” ----------------------------------------------- 实在是没脸见大家了。今天等会儿再补一章。(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鄢都(下) 甘九嫂、王大娘、小茴香等厨房里的人皆是惊诧:“你不知道鄢都?不知道鄢都罗家?” 王大娘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难道你不是天元人?” 殷如行表情无辜的道:“我记不得了呀!鄢都、罗家,我真的没一点儿印象。” 小茴香恍然:“对了,如姐姐说过你是在出云山脚下被村民捡到的。翻过东出云山就是香川之州,莫非你是香川人?” 这个猜测让大家都很兴奋。香川之州,那是多遥远的地方!传说那里的人长相和他们差不多,生活习惯和风俗却大有不同。市面上只有最高档的商铺才会有香川之州的一些奇异特产,珠宝、香料、纱罗,和天元之州风格迥异。更别说,香川之州是佛法发源地。大乘佛法就是在六百年前由那边传来的。 “出云山高入云霄,岂是寻常人翻得的?”王大娘觉得很有道理,却只同意一半,“依我看,你若真是香川人,定是被人拐子从北蛮泽地绕道拐来的。听说这条道是行商的必经之路。” “那我也有可能是北蛮泽地的人。”殷如行跟着混淆视听,北蛮泽地也有大批部落人口居住,风俗习惯和天元也是不同。 小茴香惊恐的捂住胸口:“天哪!北蛮泽地!那里全是土匪和蛮人!听说还吃人肉喝人血!如姐姐怎么会是那里的蛮人。” 甘九嫂也道:“是了,北蛮泽地的人野蛮不讲理的很。行走香川之州的商队,都要请最凶悍的镖师护卫。不过我听我家新姑爷说,这里头的利润也是大的不得了。一个商人若是能走这么一趟,可以十年躺着吃喝了。” 殷如行很巧妙的又将话题拉回来:“说那么远的事干什么?香川再好北蛮再凶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说鄢都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思绪便又被拉回来。小茴香兴奋的道:“鄢都是咱们天元的都城。皇宫就建在那里,以前是天元最繁华的地方。” 甘九嫂笑道:“现在也差不多。鄢都是行商聚集之地,天元各地的货物,都可以在鄢都买到。大多商人不愿走远,就将货物在鄢都贩卖转手。” 商品集散中转地。这种商业城市带来的繁华殷如行可以理解。可皇宫又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天元是五大城主各自为政的,哪里有什么皇帝? 王大娘解释:“现在没皇帝,以前有啊。两百多年前,天元就是罗家的天下。” 殷如行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她零零散散看到的那本史书集。六百多年前,天下一统,建天元帝国。以国号为纪年,延续至今。天元国祚四百三十五年,亡。分裂为禧、祺、祉、祀、祝五大地,五城主各自为政。互通往来。 原来,鄢都的意思就是一座叫‘鄢’的都城。这里是曾经的皇朝之都。罗家,是曾经的皇族。怪不得!怪不得白陌尘一报名号,桓蹊就气蔫了。 她又不解的问:“那这鄢都,现属何地?” 甘九嫂曰:“不属任何一地。罗家最后一任皇帝自缢而死,五大城主商议,保留鄢都及其周边之地作为罗家的封地。世代享用。鄢都,有自己的官衙体系,不属于任何一地。” 殷如行若有所思。看来,是当初没有一家城主独大,能吃的进这块肥肉。才造成了这么一种夹缝中生存的畸形状态。这种情形,在现代社会也有。比如梵蒂冈就是一个独立之地,不属于任何国家。但梵蒂冈的超脱是因为宗教,延续下去自是不成问题。鄢都的超脱却是因为五大城主的交错牵制,这种平衡非常微妙。稍有不慎就会倾塌。罗家能保证鄢都屹立两百多年不倒,看来本事非同一般。 这也说明了白陌尘为什么说幸好是问他要地图。罗家当了天元之州四百多年的主人,完整的天下山川堪舆图一定是齐全的。而且照现今的了解来看,罗家人显然很有能力。这两百多年来也一定做了不少私下里的动作。完善一份地图应该也在其中。 还真是危险复杂的身份。殷如行又开始头疼。罗家这样的,比苏家还要难缠。付出一分必会收取十二分的回报。天知道她要为这份地图付出什么代价。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好的假话是九句真话中参杂一句假话。亏得现代通俗文学的普及,这份撒谎秘诀知道的人不少。 过了两天,殷如行找苏雷询问她看不懂的医书内容:“‘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岛、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寿命之本也。’这是什么意思?” 苏雷看了看,解释道:“这是说,天地间生有气,和人体内之气是互通的。体内之气不衡,就要生病。” 殷如行无奈的道:“公子,大人。你就行行好,给我具体解释一下吧。六合是什么?九州岛是什么?九窍是什么?五藏、十二节又是什么?什么叫其生五、其气三。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明白。” 苏雷“噗”的笑了,笑了一会儿,道:“六合:是指东南西北上下。九州岛:古人将地域广疆分为九个州岛。九窍:人体有九处与外部接口。分别为:双眼、双耳、双鼻孔、口、下阴、肛门,此为九窍。五藏: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精,此为五脏分藏。十二节:为四肢十二关节。双腕、双肘、双肩、双髀、双膝、双踝,共十二节。” 殷如行埋头,运笔如飞的苦记。《内经论》小册子看着薄薄一本,结果专业词语引申注解开还不知有多少,至少她现在记录的,就已经和原书一样厚了。 “其生五,是指生其五行,金木水火土。其生三,是指生三阴三阳,太阴、少阴、厥阴,太阳、阳明、少阳。”苏雷继续解释。 “噗——”殷如行要吐血了。注解,单单是注解,那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有再注解、补充注解等等。 只能皱着眉再度发问:“太阴、少阴、厥阴,太阳、阳明、少阳,又是怎么回事?” 好在苏雷为人师表的脾气实在不错,耐心的道:“太阴、少阴、厥阴,乃是阴的三种变化。一阴为厥阴、二阴为少阴……”巴拉巴拉,滔滔江水、绵绵不断。 好容易,今天的讲解课上完。殷如行眼花耳虚,手腕发酸。看着记录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叹了长长一口气。整理好纸笔,给苏雷和自己分别倒了两杯新茶:“隔行如隔山,我要学的太多了。”感叹完后又对苏雷表示敬佩,“公子知道的真多。” 这声敬佩真心实意。不学不知道,了解后才吓一跳。世家贵族的公子傲气,那是有其资本的。不管殷如行问到什么,苏雷都是张口就来,条例清晰、解说分明。肚中的才学是货真价实的多。 腹有诗书气自华。难怪他看着气质出众,与郭师傅那等武夫截然不同。 苏雷似是很享受这样的时刻,端了茶盏嗅着清绕的茶香,微眯了眼啜上一口,道:“知道的不多不要紧,只要学了能记住就行。慢慢来,总有学完的一天。” 其实这般教授学生,对他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尤其殷如行是个很好的学生。脑子清楚、自身用功、日日坚持。亲眼看着自己将一张白纸描绘成一幅水墨山水,此种感觉非常之好。 殷如行也瞧出了他心情好,师生之间在学习之后放松一下也属正常,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两句闲话:“……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怪闷的。” 苏雷会心的一笑:“怎么,想出去逛逛?” 她不好意思的讪笑,小声道:“前儿刚想起来的,那日在慧净法师处,好像其中一人说,十日后和朋友约了在留仙居相聚。” “十日后……”苏雷沉吟着算了算,“就是后天。怎么?你也想去?” 殷如行直言不讳:“那位公子很儒雅,看着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对我也很有礼貌,不像另一个,一幅看不起人的样子。” 苏雷微微一怔:“你对他……很有好感?”心里突然泛起奇怪的滋味。 殷如行咬咬唇,十指交错握紧了杯子,轻声道:“我来天元这么久了,除了慧净法师,他是仅有其二对我尊重有加的人。” 苏雷的心情突然就有些阴霾,语气略略升高:“那是他看你身处大家,不想得罪你背后的人。” 殷如行不服气的分辨:“我背后有什么人呀,我穿的那么寒酸,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苏雷更加不高兴:“那就是虚伪作假。这一类人,惯会做人讨巧。表面看着对人客气,实则心里也是看不上的。”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殷如行的衣裙和头发,心下一动。 这是他第一次注意起对面女子的打扮,突然发现很特别。发分双股,两侧挽髻。不同于高飞的双鬟望仙髻,而是编了辫子紧紧的贴在头皮处挽就。乌黑的发丝间交错穿插着浅绿色的丝络,丝络尾端的流苏散落在耳侧。剩下的乌发散于后背,长度近腰。白色细棉曲裾,浅绿衣缘、浅绿腰封和浅绿百褶群。银色的织锦腰带系着不盈一握的纤腰,腰间配饰全无,只有一个穿着普通玉石珠的黄绿粉三色丝绳缨络。 看着看着,眉头就微微皱起。这样的装扮配着她的容貌,如水中新荷一般清新,夺人注目。然而却略显寒酸,全然没有富贵气象。不像大户人家出来的一等婢女。别说紫苏和紫苑,就是默思居东院的二等丫鬟,穿戴的也比她鲜亮华丽。 “月钱够用吗?”他想到了刚来时紫苏给他汇报的一些事,殷如行一无所有,什么都要自己准备。还喜欢买高档的香膏涂抹,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余钱购置。 殷如行不知他心中所想:“够用了。”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后天放我上街去逛逛好不好?三月了,新笋上市。留仙居的笋尖野味汤一定很香。” 苏雷点点头:“也好,我也很久没吃笋尖野味汤了。就后天罢。” --------------------------------------- 扭一扭,我更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留仙居(上) 留仙居是江城有名的酒楼,三层高的木质酒楼,雕梁画栋,车来人往。苏家两兄弟在江城的地位属于首屈一指,门前迎客的小二一见苏家的马车,就恨不得把脸上笑出一朵花出来。 “二公子!这可真是稀客!”小二不敢独自招呼,分出一个人去请掌柜。很快,一个笑的和弥勒佛一般的中年掌柜,迈着胖呼呼的身躯疾走了过来:“快快里面请,三楼雅间可好?” 苏雷没有回答,而是扭头问身边的殷如行:“你想在几楼吃?” 殷如行顿时头皮一麻。果然,还没等她回答,唰唰唰,掌柜和小二们的目光全都朝她照射过来。 恨啊,殷如行恨的要吐血。这人是存心把她竖起来当靶子还是怎么的。这不,掌柜和随从们眼里的暧昧是个人就能感受到。 最要命的是现在是在酒楼大门口,再怎么也不能堵着不走吧。她必须快速做出决定。只能轻声道:“找间景致好的吧。” 胖胖掌柜立刻推荐:“三楼有几间,一排窗户对着临街,既能看见街景,又独享清静。是再好不过的。” 苏雷颔首:“那就去三楼吧。”抬脚便走。 一路上,殷如行眼珠子骨碌碌的四面瞧。唯恐漏掉了白陌尘。见她这样东看西看,苏雷心头略有不快,心道莫非真被那什么公子哥儿迷住了不成,这般恋恋不舍。 一众人声势浩大的上了三楼。小二上了茶水,掌柜的问苏雷:“二公子想吃些什么?” 苏雷照例转问殷如行:“想吃些什么?” 殷如行恨不得把头埋到桌肚底下,无奈今天苏二公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事事询问,她注定被人瞩目。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苏雷目前不光是她的衣食父母,还是授以学识的老师。无论从哪一面看都得罪不起。做一个乖巧的被授予者,是殷如行从小就擅长的本能。她抬头冲着苏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来些春天里的时新菜好了,其它的我也不大知道。” 苏雷笑了笑,回头对着掌柜吩咐:“上些你们这儿的时新菜和招牌菜,你们不是擅长做野味么,挑两个好的送上来。对了,那什么笋尖野味汤来一份。” 掌柜的连声应诺,躬身退下。不一会儿,几个招牌冷碟菜并这一壶陈酿先送了上来。 苏雷夹了一筷子酱耳膏放进殷如行的盘子里:“这家的卤菜味道不错,尝尝。” 殷如行咬了一口,香脆有嚼劲,果然不错。一错眼,瞧见苏雷身后的绿枫正拼命朝着她和酒壶之间使眼色,幡然醒悟。三口两口咽下食物,提着酒壶给苏雷杯中满上:“你还喝酒啊,别喝醉了。” 苏雷嗤笑:“就这淡酒,再来一坛也醉不倒人。” “真的吗?”殷如行打开酒壶盖子闻了闻,酒香轻溢。 苏雷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动作:“要不要尝尝?” “尝就尝。”殷如行在现代只有喝啤酒和红酒的经历,不敢倒多,只斟了半杯,小心翼翼的呷了一口,啧啧唇。 苏雷见状大笑,问:“味道如何?” “怪怪的。”殷如行如实回答。她一向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不大,只有在推不掉的场合才小酌一些。 苏雷笑问:“以前没喝过酒?” 殷如行皱着眉道:“喝过一点。不过我始终弄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味道怪不说,还会醉人。” 苏雷又是一阵笑:“女子家,不会喝也不要紧。” 不一会儿,热菜也都陆续端了上来。绿枫带着几个随从摆置完毕,苏雷挥挥手,让他们去外间置一桌酒自行吃用。嘱咐完后,一回头就见殷如行正聚精会神的盯着窗外看。 “在看什么?”他走近了问。 “随便看看。”殷如行心不在焉的回答。突然眼睛一亮,看见了白陌尘带着一个随从走进酒楼。遂兴奋的睁大了眼,转过身,瞅见苏雷清凉如水的眼眸,又蔫蔫垂头。 “你等的人来了?”苏雷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我不是要等他。”殷如行讪讪低语。 “不是等他?”苏雷冷哼一声,“不是等他你特地挑了今天来留仙居?不是等他你还魂不守舍的朝着外面直瞧?”说罢,他敲了一下一只做成荷叶状的碧瓷汤碗:“不是等他,这碗笋尖野味汤你怎么动都不动!” 殷如行咬着唇,心头一酸,大大的黑眼珠中聚起盈盈泪光:“是,我就是想瞧瞧他。”声音中带着倔强,“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儿,一个善意的人都没遇见。净慧法师和他,是我见着的第一个尊重待我的人。我就想认识认识。”说着说着,眼中的泪水就流了下来,用力擦掉,想到自己这悲惨的穿越,眼泪越擦越多。 苏雷被她哭的心烦意乱,高声道:“什么叫第一个尊重待你的人。难道说,我还侮辱你了!” 殷如行抬头古怪的看他一眼,闷声道:“第一次见着就要我脱光了衣服,难道是尊重?” 苏雷立时语塞,咳嗽两声:“那是有原因的。你和她长得太像了。我……”他突然语声一变,“你很介意?” 殷如行心里直想骂他二百五。废话!你娘的哪个女人会不介意!你怎么没脱光了给我看呢?可惜还得忍耐,不能浪费了辛苦营造的大好局面。遂垂下头,语声落寞:“我……我是卖身给你府上的丫头。总不能一辈子当丫头吧。你不是早就有心上人了。” 苏雷又一次语塞。半晌后干巴巴的道:“那也得看准了人,万一是个伪君子呢。” 殷如行抿紧了唇,扭头道:“我又没看上他。就是关注一下而已。再说了,我现在是个丫鬟,人家是公子。你别乱说话。” 苏雷顿了顿,突然咚咚咚的走出了雅间,片刻后返回,道:“我让小二去请他们上来了。你说的没错,总不能一辈子在府里当丫鬟。不过也不能胡乱认跟了人,先见见吧,瞧瞧他什么来历。” 殷如行吃惊的张着嘴,动了动唇,又抿上,垂下头。心底则是一阵狂喜。 成功了!靠!苏二这个变态!果然奇怪的很。又要坚守誓言,又对她黏黏糊糊。既堂而皇之的从人贩子手里买人,又心有愧疚的答应日后放她自由。这种男人简直莫名其妙。不过也多亏了他的莫名其妙,不然今天还不知怎么和白陌尘碰头呢。 ************************** 留仙居楼下,白陌尘刚找了位置坐定,就有小二笑着过来说有贵人相请。 和身边的护卫罗中交换了个眼神,问小二:“不知是哪位贵人?” 小二脸上笑成一朵花,自豪的道:“这位公子,请您的是江城苏府的二公子。还请随我来。” “苏家二公子?”白陌尘大吃一惊,“是故去苏老城主的二公子?” “可不正是。”小二恭敬的领着他们边上三楼边介绍,“……二公子是咱们祺地的军中神将。” 白陌尘自是知道苏雷的大名和身份。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和苏家人完全没有交集,相信苏家人也不认识他,怎么会突然相请?这个疑问在他进入雅间的瞬间得到了解答。 精致奢华的雅间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人。男子英武清俊、身形修长。女子眼如秋水、面若朝霞。这一对璧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奢华雅致的摆设竟全然成了他们的背景。 白陌尘的目光在殷如行的脸上打了个转,接收到了她使出的眼色,不动声色的收回,和苏雷客气的招呼:“白陌尘何德何能,竟劳苏二公子相请。” 苏雷也同样在打量他:“原来公子姓白。是苏雷唐突了,请坐。” 白陌尘顿时心下雪亮。殷如行是知道他的名字和来历的,苏雷竟然这么问。很明显,殷如行对着他没有说实话。那么,殷如行到底说了多少,又有没有说假话。这就要靠猜的了。 这倒是有趣。他兴趣十足的瞥过她一眼。敢于火中取粟的女子可不多,这种游戏一个玩不好就要引火烧身的。 待得白陌尘坐下,殷如行立时给他端茶斟酒,笑问:“白公子可还记得我?” 白陌尘笑道:“姑娘风采出众,白某除非是瞎了才会不记得姑娘。” 见他不说名姓。殷如行眼睛一亮,心头暗赞他上道。笑道:“那日你们走的早,我也没好意思问。只耳闻听说公子要于今日在留仙居会友,这才唐突而来。小女子姓殷,这是我家公子。江城苏府苏雷公子。” 白陌尘对着苏雷拱手:“原来殷姑娘是二公子的佳人,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殷如行站到苏雷身后,轻声笑道:“白公子,你说错了。我可不是公子的佳人。如行只是公子的丫鬟。” 丫鬟!白陌尘下巴差点惊掉下来。震惊的看向苏雷。孰料苏雷竟点点头,一副赞同的模样。 白陌尘吃惊的再度打量殷如行。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织锦曲裾,白色百褶长裙。外罩一件淡紫色透纱罩衫,深紫色绣花衣缘,鹅黄色腰带。纱衣的袖口比普通广袖窄,又比箭袖宽。肩部秀美、腰际纤细。整个人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紫白娇花,夺人眼目。这岂是丫鬟的装束? 可再仔细一看,就看出问题了。这身衣服的裁剪虽然极其合身新奇。料子却是中等。平民小户用不起,却也不是一等大家闺秀穿戴的。身上没有佩戴玉饰,压裙裾的缨络只穿了几颗普通珠子。发型简单清爽,紫色丝络穿插发间。虽然很漂亮,却除了两只小小的金丝蝴蝶发钿外,再无其它贵重首饰。 不错,的确不是大家小姐的装束。白陌尘心头暗忖,但就凭着这份能超脱华服美饰而带来的夺目风采,殷如行也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丫鬟。 ------------------------------------------- 咳咳,这算是补昨天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留仙居(下) 就在白陌尘上下打量殷如行的时候,苏雷也是满心不快。男人看女人,一般只注重整体感觉,很少注意衣服首饰方面的细节。直到白陌尘打量起来,他也才发现殷如行今天居然还是一副寒酸装束。衣服料子倒是换成绸缎了,头上也带了两个发钿。可还是很寒酸。 她这一点倒是和沈眉异曲同工。沈眉是不喜欢戴首饰,她是穷的戴不起首饰。 但殷如行不是沈眉。苏雷觉得自己被丢脸了。纵然只是他的丫鬟还是他的女人,白陌尘的那份打量,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不过既然殷如行对他有意思,还是得问清楚来历才行。苏雷便寒暄了两句:“白兄既蒙慧净法师看重,定有不凡之处。不知仙乡何处?” 白陌尘道:“陌尘出身绘里。” “绘里?”苏雷脑中搜索了一下,绘里是鄢都城外北去百里的一个小城镇。看来这姓白的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又问:“不知白兄年方几何,作何营生?” 白陌尘愣了一下,还是答道:“陌尘今年二十有四,离家游历。” 二十四岁了还游手好闲。苏雷略有不快:“原来白兄痴长苏某一岁。白兄家中可有妻室?” 白陌尘这回是真愣了,莫名其妙的看那两人一眼:“陌尘尚未娶妻。” 苏雷加紧追问:“白兄早已过弱冠之年,为何还独身一人。”别是有什么毛病。 殷如行这回都不忍心去看白陌尘的表情了。赶紧脸上堆笑给两人布菜:“公子,白公子。别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白陌尘也赶紧转移话题,端起酒杯道:“二公子,你我相逢即是有缘,在下敬你一杯。” 苏雷看他一眼,喝干杯中酒。道:“白兄言谈风雅,想来也是读书之人。可有想过投身仕途?”绘里属鄢都地界,发展有限。不若给此人在东出云做个小官,若人品可靠,在此安家立业也好。 白陌尘又愣了。这是要招募他么?可他没表现出什么惊世才华呀。祺地的官也太好做了吧?难道说苏家缺少人才?不对。苏家大公子苏晨可不是善茬。心计、耐心、本事一样不缺。他和公子爷分析过,苏晨早已准备完善、蓄劲待发,不出三年定能挽回局面,统一祺地。不该是这一副缺贤若渴的样子。 既然不是看中他的才华,那就是有别的目的了。照刚刚的碰面看,苏雷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难道说,是看了殷如行的面子? 他诧异的抬目询问。殷如行很无奈的用眼神示意“我很无能为力”。 看见两人眉来眼去的做眼色,苏雷不快的咳了一声:“白兄,意下如何?” 白陌尘可以发誓,对面的这一男一女一定有奸情。这声咳嗽咳的太是时候。 “二公子,白某家中还有老父老母,故土难离。现今只是在外游历,日后还是要回乡的。” 苏雷沉吟:“回乡侍奉双亲是人伦至理。这么说,白兄是要回乡做个田舍翁?” 白陌尘汗颜,不知道这位年少将军为什么对他的前途这么上心,道:“正是。” 苏雷看他一会儿,慢吞吞的道:“想来白兄家中也有田地数顷,应是无需亲自耕种吧。” “这是自然。” “既然如此。”苏雷继续声音慢吞吞,“你每日做什么呢?无所事事?” 这话问的就咄咄逼人了。白陌尘笑笑,不以为意,好脾气的道:“在下略通医术,闲暇时读书制药,替乡人看病。倒也不至无所事事。” “你是大夫?”苏雷双眉一挑,“诊法如何?切脉如何?”竟考校起来。 白陌尘答曰:“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巴拉巴拉掉书袋说了一大通。 苏雷又问:“太阳脉何观,少阳脉何观,阳明脉何观?” 白陌尘继续对答如流,说的全是殷如行听不懂的话。两人一问一答了好一会儿,苏雷又伸出手,让白陌尘给他切脉:“白兄替我看看。” 白陌尘三指往他手腕上一放,片刻后道:“公子精气神备足之至,五行完好。唯心火一脉略旺,动春而阳气勃发……”他越诊越疑惑,这是阳火燥旺,缺乏阴气调和的脉相。难道说苏雷很缺女人? 没等他说完,苏雷就猛的抽回手,打断他的话:“有劳白兄了。”瞥了殷如行一眼,遂转移话题:“说了这么久,菜都凉了。小二!再上几个热菜上来。” 白陌尘微笑不语,也看了殷如行一眼。殷如行被看的莫名。这是干嘛?他们刚刚说的天书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好不好。 “公子的脉相不好吗?”怎么两人神情都有点儿怪。 白陌尘在苏雷灼灼的目光中含笑道:“没有,二公子脉相很好。身健体康。”之后便和苏雷谈论起别的话题。 苏雷也是松了口气。确认了此人肚里有真才实学,他对白陌尘的感观大为好转。之后说起天下各地的风俗人情时。发现对方的所谓外出游历也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的行走了不少地方,对天元五地的评价有条有据。苏雷本人从小离开城主府上山学艺,同样也不是闭门造车之辈。小有成就后也曾游历天元各地,直到十八岁才回到苏晨身边。亲身的经历也是丰富多彩。这么一来,两人倒是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从白陌尘个人来说,与祺地苏家的二公子交好,显然是一桩意外之喜。而且很有意思的是,这位苏雷公子貌似还不知道他身边的美貌丫鬟起了别样心思。 苏雷这般年纪的男子,大多爱交朋友,他也一样。只不过能方方面面都谈的很投机的人就少了。今日相聚甚欢,便对白陌尘发出了邀请。 白陌尘很有礼貌的拒绝了过府居住的邀请,却答应了拜访之事:“陌尘租赁了一间小院,虽简陋却也逍遥自在。雷兄的相邀在下记下了,明日定当登门拜访。” 苏雷也不强求,便定下了明日之约。两人痛快的吃完酒菜,告辞分手。 直到在留仙居大门处分开,白陌尘也没再对殷如行多看一眼。殷如行也不着急,行动如常的跟在苏雷身后,并没有想尽方法和他暗中接头。 两行人分手后,白陌尘目送着苏府马车向商铺热闹的街道驶去很远,笑问身边的罗中:“你看苏雷如何?” 罗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认真的道:“白少,苏雷是高手。” “哦?”白陌尘神色微动,“竟能让你承认是高手。比之你如何?” 罗中正色道:“比我高出许多。只怕和宁中将不相上下。” “什么!”白陌尘大吃一惊,神情变得肃然:“竟是这么厉害。看来,这祺地之争苏晨是稳操胜券了。”边走边默默的思索。转过几条街,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他租赁的院子便是这巷底最后一家。地方宽敞、环境清幽。院中清清静静的没有人声,只大树下的石凳上做着一个男子闭目打坐,身边放了一柄宝剑。该男子正是桓蹊。他见两人回来了,微微点头。 白陌尘坐到他身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今天瞧见殷如行了。你猜她的身份是什么?” 桓蹊道:“你既让我猜,定然是出人意料的。我猜不到。” 白陌尘笑了笑,也不藏机锋:“她是祺地苏家老二苏雷身边的丫鬟。” “丫鬟!”桓蹊惊异的睁眼,快速想到另一个可能:“她是奸细?” “有一部分可能。”白陌尘抿了口水,“却也不一定。照说真要是奸细,从苏雷手中弄到地图是轻而易举的事。据我所知,苏雷不光没有成家,还没有姬妾。今天一瞧,他对殷如行明显很不一般。既如此,她没必要冒险找我这个陌生人求助。” 桓蹊不屑道:“你可不是一般的陌生人。你是鄢都罗家的人。她定是想搭上你这条线,再图其它。” 白陌尘不以为意:“有图谋我倒不怕。只不知她身后的那人是谁。其实真要是奸细,还不如去苏晨身边。” 桓蹊摇头:“苏晨可不是好相与的。她一个小丫头,十有八九会露出马脚。苏雷一向在军中,少近女色。美人计当然是对着他用来得有效些。” 白陌尘也赞同:“那就再看吧。至少今日我已和苏雷交上了朋友,时日一久,她自然会吐露实情。只是她倒也胆大,居然就这么任凭我和苏雷结交。就不怕我到时掀翻她的老底么?” 桓蹊撇撇嘴:“奸细么,身后的主子应是有能耐的。既然知道你从鄢都罗家而来,这么十日的时间想来也已经探明了你的底。定是自命能开出更好的条件了。到时不妨货比三家,反正我们无需得罪光所有的人。真要有利,上欺下瞒就好。” 白陌尘点头笑道:“其实我更想将苏雷拉过来。罗中说,他的身手极高。” 桓蹊冷哼一声:“那可是难于上青天了。全天元之州的人都知道,苏家两兄弟被他们的继母逼的相依为命,感情好的很。” 白陌尘含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相依为命不代表永远相依为命,祺地的城主只会是苏晨和他的儿子。苏雷还没有成婚,等他有了家室,总要为自己打算的。两兄弟未必还能融洽无间。” 桓蹊不置可否:“那你就拭目以待吧。我认为,至少在苏晨没有登上城主之位时,苏雷绝不会背弃他。” -------------------------------------------------------------------(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各有思量 殷如行不知道白陌尘和桓蹊将她疾病乱投医的举动全然复杂化了,并替她脑补了一个莫须有的主人。此时的她,正和苏雷一家一家的逛着商铺。第一家是绸缎铺子。各色云霞般的丝缎堆陈,令人眼花缭乱。 “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苏雷很大方的道。 殷如行翻了个白眼:“公子,我可买不起这些。”这种工艺繁琐的织锦妆花缎,因着纯手工制作,费事费工,产量极低。价钱贵的吓死人。 苏雷用一种‘你很笨’的眼光斜视她一眼:“不要你付钱。” “公子要送我?”殷如行吃惊的瞪大了眼。 苏雷咳嗽一声,嫌弃的道:“看你整天穿的破破烂烂的,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挑。” 殷如行立刻欢欢喜喜的道谢:“多谢公子了。”跑去一堆料子前翻检起来。小伙计眼色极好的上前给她介绍。一边的掌柜则招呼一看就是大家公子的苏雷坐下,奉上茶水。 苏雷自是看不上他家的茶,闲闲的坐下看着殷如行挑选。 殷如行挑的很快。首先,她对色彩艳丽的料子不感兴趣。其次,她对传统的那种满是蝙蝠、如意、牡丹、团花图案也不感兴趣。最后,虽然是苏雷付钱,但是也不能没有眼色,一些极品的绸缎料她也不会挑选。再加上这时代染色体系不丰富,可选择的也就几样而已。 三下两下的挑了两匹浅色暗纹织锦,两匹素雅薄绫。回告苏雷:“公子,我挑好了。” “这么快?”苏雷吃惊,他才坐下一炷香的功夫。记得有一次陪大嫂过来选料子,整整耗费了一个多时辰。看了看小伙计手里捧着的,道:“就这点儿么?再选几匹鲜亮的。” “不要。这些就好。”殷如行诚实的回答,“我得记住自己的身份。” 苏雷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这身份只是暂时的,又不是一辈子。”他走到柜台前翻了翻,翻出一匹嵌金丝的大红妆花五福如意织锦缎,放到小伙计手上:“这个就挺好。” 殷如行惊的下巴差点下坠,她再没有常识也知道,这种料子不是做嫁衣,就是给新婚小媳妇穿的。她穿上成什么了! 苏雷满意的吩咐绿枫付钱。他想的是,那个白陌尘看着还不错,既年龄合适又未婚。有真才实学,家境又不是大富大贵。等大哥那头瞧过没问题后就可以将这丫头嫁出去了。这料子做衣裳正好。嗯,待会儿再买些首饰给她做嫁妆。 “这,这不合适。”殷如行结结巴巴的拒绝。她疯了才会用这料子把自己打扮成个红灯笼。 苏雷笑的大有深意:“很合适。” 身后的绿枫赶紧付钱,随后暗地给殷如行使眼色。怎么有这么笨的人呢!公子这不是明摆着暗示她,丫鬟身份只是暂时的,不会一辈子。早晚要收了她。料子都给备下了,可不是让她裁嫁衣的?收姬妾用不着凤冠霞帔,一身红衣就可以了。 殷如行糊涂了。为什么人人都用一副‘你怎么就不明白’的意味深长之眼神看她,就连小伙计和掌柜也一脸暧昧的说“很合适”。难道说,在这里,穿成个红灯笼是传统习俗? “东西都放车上。”苏雷指挥绿枫,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前头有家卖胭脂的老字号,去那里给你挑些脂粉。”不管怎么说,也是从他身边出去的人,该有的都得有,不能让白陌尘给看轻了。 殷如行迷迷糊糊的跟着去了胭脂店,尚留有一丝清醒的坚决拒绝了红扑扑的胭脂、黑绿色的螺子黛和雪白雪白的扑粉。只取了象牙色密粉、深粉色胭脂、棕黑色眉粉块各一盒。剩下的就再也不肯要了。反倒对苏雷道:“我瞧着公子给我的几本医书上有调配护肤膏脂的做法,不如再找找,回头自己做脂粉好了。一来干净,二来也可巩固学识。” 苏雷恍然而笑:“这倒是,的确是一举两得的事。”遂放过这家胭脂店。 最后一站是首饰店。这回殷如行是坚决不开口了,什么都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公子不必破费送我这些。” 孰料苏雷在这一站却是早有打算,命掌柜取出上好玉佩数枚,挑了一个。又买了一套珍珠头面并一对玉镯。 这年头没有人工养殖,珍珠的价钱绝不比宝石便宜。殷如行看着大把的银票付出去都肉疼。 苏雷命她带上,满意的打量:“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金银俗器。还是珍珠和玉石最衬你。” 殷如行都要哭了,难过的只想大声宣布,她最欢俗气的金银了,请尽情的用金银来俗气她吧。比如那分量十足,镶嵌了五色宝石的的金项圈。拆开来就可以当货币用。这对羊脂玉镯和羊脂白玉佩不光容易打碎,逃跑途中还难以出手,真是太不实惠了。 临近傍晚,一群人才浩浩荡荡的回府。路上殷如行提醒苏雷,既然出来一趟,还是带些零食小玩意送给他两个侄儿侄女的好。于是又买了几色蜜饯、老字号的烧鹅酱肘子等吃食。殷如行自己也买了一份,打算带回去给甘九嫂她们尝尝。 回府后,苏雷看看天色,自是直奔眠云居。将礼物交给苏靖和苏倩,便寻了苏晨去单独说话。柳氏笑着对秋妈妈的道:“到底是有了女人的人,心思比以前细腻多了。” 秋妈妈回道:“二公子一直都是疼靖哥儿和倩姐儿的。只是男人心粗,一时想不到怎么表露罢了。” 外头打听消息的小丫头回了来,对着采桑耳语几句。采桑进屋笑着对柳氏说了今日的趣闻:“……二公子买了大红的妆花缎子,还去了吟香斋买胭脂……单是那一对玉镯,就是五百两纹银……” 柳氏笑道:“看来老二这回是真动心了,我就说嘛,这么个大美人,若不是有心何必见天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瞧他急匆匆去找夫君的样子,说不得就是为了这事。” 很可惜柳氏猜错了。苏雷对着苏晨说的和她想象的南辕北辙。 “……那白陌尘确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大哥明日一见便知……我想着,她到底是眉眉的同乡,原就是被拐卖的,总不能一辈子为奴。郎才女貌的,也算是个好归宿。” 苏晨闻言吃惊看着他,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弟弟。半晌后道:“一码归一码。先说这白陌尘,若是真如你所言有真才实学,安置个官职倒也合适。只是,那如儿你不是已经收用了么?怎么好再给人?” 苏雷奇道:“我何时收用了。” 苏晨也大奇:“难道你没碰她?除却欢好,肌肤相亲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别忘了,她来府里的第一天,你就看遍她的身子了。” 苏雷脸色一红,轻声道:“不妨的,我瞧她也不甚在意。” 苏晨一口茶差点呛出来:“你确定她不介意?你亲口问过?” 苏雷道:“大哥,我对她没那心思,她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苏晨开始头疼。喝完一杯茶,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雷儿,我不否认你对沈姑娘一往情深。可是沈姑娘至今杳无音讯,难道说你就一辈子独身一人?” 苏雷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答应过,要等她十年。” 苏晨一阵气结,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严厉:“雷儿,你十七岁遇见她,十年之后便是二十七。你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再等四年,还有哪家的好女儿肯嫁于你?沈眉和你的这份约定本就不合理之极。你也说过,沈眉大你四岁,四年之后便是三十一。她若在天元,我们怎么会查不到消息?若是回了家乡,怎么可能年过三旬还不嫁人?你这是白等。” “可我答应过。”苏雷坚持,“君子一诺千金。她说过,她从未遇见过至诚守诺的君子,无论在家乡还是在天元。她刚来天元之初,便是被一群伪君子给出卖了。大哥,我不信,我们天元难道就这么无礼,一个守诺的君子都找不出来了。” “是吗?”苏晨一针见血,“这么说,你只是为了守住诺言而不近女色,并非因为对她一往情深。” “不!”苏雷惊跳起来,“不是这样的。” 苏晨再接再厉:“她这是苛求你。十七岁到二十七,一个男人最宝贵的黄金十年。她要你不近女色,这不是寻找守诺君子,这是断人子嗣的恶毒心肠。” “不是这样的!”苏雷高声叫道,“大哥你误会了。” “那是怎么样?”苏晨咄咄逼人。 ****************** 那是他们无数次欢好中的一次,炽热的汗水交融,喘气声声,极致的快乐令人神驰目眩。他抱着极致后虚软女子,留恋的吻着她的身体。女子却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休息片刻便毫不留情的推开他,披了衣服去厨房舀热水擦洗。苏雷只觉万般不快,每次都是这样,这女人好似一丁点都不能忍受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非得洗的干干净净。 “你想太多了。”沈眉淡淡的道,“我只是喜欢身上清爽些。” 苏雷不满意。沈眉对他总是有一种无形的疏离,即便是交欢时再亲密相拥,各种羞涩的姿势都任他所为,他也能感受到她那份从心底散发的疏离。 “出去后我们就成亲。”这是他唯一能想到永远留住她的办法,只要成了一家人,总有一天他们会亲密无间。 每到这时,沈眉就会笑的很奇怪:“好啊,如果能一起出去,我们就成亲。”虽然答应了,但那漫不经心的口吻总不能让人心安。于是苏雷便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你不用担心。”大约是他重复多了,一天沈眉突然正色道:“我不会毁约的。只要能和你一起出去回到天元,你若是还要娶我,我自然嫁你。” 他喜不自胜,只是随后沈眉又道:“只怕出去后,是你不要我了。” “不会。”他急忙发誓,“我只会娶你。” 沈眉笑弯了腰:“你才多大,见过几个女人。男人家不要轻易许诺。我见过太多违背诺言的人,既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承诺。” “我不会的。”那时的苏雷郑重发誓,“我只娶你。” 沈眉笑道:“若我不在了呢,难道你还一辈子不娶?” “我当然要找到你。” 沈眉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轻佻和随意:“是吗?你能找多久。” 苏雷很想说永远。但他想了一下,他不可能永远不成亲,大哥不会同意的,便道:“十年吧,我可以找你十年。再拖下去,我的家人不会答应的。” 而沈眉这时才真正动容,深深的凝视他:“好,那我就相信你。相信你能找我十年。” ***************** “妖女!”苏晨气势败坏的喝骂,“当初就不该放你上山学艺。小舅舅是怎么搞的?竟然让你十七岁了还未知人事!”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苏雷红着脸道:“不怪舅舅。师门的功夫,本就是不练成不可近女色的。” 是啊,然后刚刚可以近女色就碰见一个妖女。苏晨更想骂人了。 想了想,他冷笑道:“无媒苟合,这般放荡的女子怎么会是良家淑女。她不是处子吧。” 苏雷脸色一变,涩然道:“她刚来天元时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后来所遇非人。” “是吗?”苏晨嗤笑一声,“怎么个所遇非人法?你不是说她武艺超群么?谁还能强迫她。” 苏雷喃喃道:“她说她刚来时也没有这般厉害的,武艺是后学的。” 苏晨更是嗤笑:“她来天元多久,学的可真快啊?雷儿,你是武学大家,你倒是说说,她那一身功夫,常人要练多久才能达到。” 苏雷无语的垂下眼睑,轻声道:“或许,她有奇遇。” “都所遇非人了还能有奇遇?”苏晨挑高了眉,“那么她有没有详细和你说过她的过往?她的奇遇?” 苏雷无法回答。 “她是骗子。”苏晨痛心的拍上弟弟的肩膀,“雷儿,相信我。她就是一个浪荡成性的骗子。好人家的女儿是不会这样的。” “她不是。”苏雷哀戚的反驳。 “那么,她为何从不与你说她的过往。”苏晨冷笑,“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不告诉你。” ------------------------ 上架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爆发 她是骗子。 这四个字在回到苏家的五年中,苏晨间隙不断的在他耳边重复。并找出各种疑点质问的他哑口无言。 凭心而论,他对沈眉过去的了解的确很少。可相信一个人并不代表定要将她的过往了解的一清二楚。 得知沈眉和着印信一同消失,他差点就相信大哥了,认为她是骗子。可后来城主印信没有在天元任何一个地方出现,沈眉是奸细的说法便不成立了。 大哥的结论也随之演变:“她骗了你,带着印信回家了。”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如果沈眉一直在骗他,那他的等待和坚守又是为了什么? 她还会回来吗?难道他真要成为一个笑话,且遥遥看不到头。 默思居西院的人都明显感受到了自家公子沉郁的气息。不愿他就此阴郁一夜,也不想自己触霉头。于是,姬妾候选人如儿姑娘就在大家期盼的目光中被推向了紧闭的书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殷如行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答话。她回过头对着众人打眼色。 公子不开门,我也没有办法。 众人目光殷切:您再试试? 殷如行只得又敲。就在她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 门无声的自动打开,里面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小茴香飞快的将保温的食篮塞到她手里,跟着众人后退十步。 殷如行瞧瞧身后,又瞧瞧前方。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刚一走进,就像是有自动化感应一般,那两扇门立刻在她身后合上了。 原来武功还有这等妙用。殷如行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渐渐在月光下看清了坐在窗边的苏雷,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干巴巴的舔了舔唇,她缓步走上前,打开食篮。将饭菜一样样端出来放置好,又去屋角的小炉上倒了热水烫碗筷。借着忙碌来打破室内沉闷的空气。 “公子,吃一点吧。饭菜都要凉了。”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得搜藏刮肚的找了两句。 苏雷即没有啃声,也没有看她,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 “你不吃吗?”饭菜的香味一个劲的往殷如行鼻子里钻。老板发闷脾气,满院的下人居然个个自动自发的陪着同甘苦。厨房到现在还没有开晚饭呢。这肚子一饿,嗅觉反倒灵敏起来。 实在被那味道诱惑的不行,殷如行咽了口口水:“那个,你要不饿,我就先帮你吃点儿?”正常的三餐饮食才是养生之道。她可不愿为着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人饿坏了她的胃。 那人不出声,她就当他是默许了。取出一个空碗,装了一碗香米饭。又拿一个空盘子和一双干净的筷子,在每一样菜里都取了些。装满一盘子后,方坐到另一边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到底是主人,伙食就是比她们丫鬟好。殷如行吃的油光蹭亮,喝了足足一碗热汤。心满意足的擦干净小嘴,收拾了碗筷,歪着头靠着椅背眯上眼。吃饱了,人就特别困。 脑袋一点一点的下沉,思维越来越迷糊。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空寂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她会是骗子吗?” “啊?”殷如行猛然被惊醒,想睡没得睡,脑袋发涨的很难受。 “她会是骗子吗?”苏雷幽幽的又问了一遍。 切!骗子不骗子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殷如行随口道:“你说谁呢?” 苏雷道:“自然是眉眉。” 对着这个名字抽了抽嘴角,殷如行又道:“那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你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骗子,谁还知道。” 苏雷轻声道:“我,其实对她了解的很少。我只知道她从一个很神奇的异世‘华夏’而来。在天元过的很不好,被人骗过,被人出卖过。一心想回家。” “咦,你们不是情侣么?”殷如行大奇,“怎么还弄的这么神秘?” 苏雷嘴唇微微动了动,月光下,他的神情有一丝悲凉:“她很少说自己的过去。她总是不相信我对她是真心。” 悲凉的语气让殷如行有了一丝震动。不管怎么说,苏雷到底坚持了五年,也算是至为难得了。换了201X的像他这样条件的男人,早不知又新交了多少女朋友。对话间也就有了一丝正经:“也许不是她不相信你的真心,只是你不能给她可靠的感觉而已。” “我说了要和她成亲的。”苏雷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悲愤到现在的嘲讽,“她还要怎么样的真心?要我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吗?” 殷如行闻言不自觉嗤笑一声:“誓言……”很是轻蔑的口吻。沉吟了一下又道:“我想大约是风俗不同的缘故。你那时是十七还是十八来着,年纪太轻,信服力不足。“ 苏雷突然转过脸,怔怔的看着她。这一声轻蔑不屑的‘誓言……’二字,语气太像了。 同样的不屑一顾,同样的漫不经心。代表着这女子从来就不相信誓言。 “你们那儿,是不是很乱?”他问道,“礼乐崩坏?” “礼乐崩坏?”殷如行想了一下,叹道:“形容的还挺像。我的国家,没有战争,民众生活比你们这里丰富许多。一般不会有饿死冻死的人。不过说到礼仪和信仰,就复杂了。高速的发展带来了信仰的崩溃,急功近利、利益至上,很多古老珍贵的品质都失去了。不过。”她冷冷的道,“我同样也不认为天元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品质。只不过是善于用大道理掩饰人性丑恶的一面罢了。” 苏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被强行拐卖,心有不甘。相信我,你不会永远当奴婢的。” 殷如行哑然失声。虽然她沦落至此有苏雷的一部分原因,但凭良心说,苏雷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医术传授的尽心尽力。也没有要求她回报什么。只可惜,她深知靠山山倒、靠水水干的道理。得人帮助只是幸运,真正的脱困还得靠自己。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苏雷又道:“明日我会将白陌尘引见给大哥。等他有了一官半职安定下来,你的聚气掩饰之法学成。就可以出嫁了。” “出嫁!”殷如行吃了一惊,“嫁给谁?” 苏雷勉强笑道:“你不是对陌尘有好感么。” 这是什么状况? 殷如行静静呼吸了几口气,突然起身走上前,于月光中跪在苏雷的脚下:“我虽对他有好感,却远远不到终身托付的地步。别着急着安排我的人生,好么?” “为什么?”银色的月光打在眼前女子皎洁的面颊上,苏雷仿若受到蛊惑般轻轻触碰:“你不喜欢他吗?”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嫁给他的。”殷如行道,“我也喜欢公子你,可也从未想过要嫁给你。” “你,喜欢我……”苏雷的声音低沉、缓慢。没有欣喜也没有厌烦,只是一遍又一遍轻抚她的脸。 “是。”殷如行将这个字吐的缠绵悱恻,以一种纯然接受的姿势仰望他。比之白陌尘,苏雷的心思是最简单直白的。她才不要中途换人。 “再说一遍。”苏雷迷蒙的看着她,轻声呢喃。 殷如行毫不犹豫,声音越发婉约绵长:“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她的唇就被堵上了。苏雷的吻带有强烈的攻击性,撬开牙关长驱直入。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吻的缠绵火热。 这次的深吻没有像以往一样渐渐止住,而是愈烧愈旺。苏雷的唇滑过着她的下巴、脖颈、锁骨,用牙齿咬开衣襟,一遍又一遍的吻上她的肌肤。 殷如行自然不会制止,热切的回应。一双小手灵巧的解开他的衣带,探手而入,抚摸上他滚热的身体。肌肤紧致柔韧,手感好到要爆。她流连的摸来摸去,满足的喟叹。 苏雷被摸的心头火起,拦腰将她一抱,大步走进后端隔间,将她放置床上,三下两下脱掉碍事的衣服,又略有生疏的扯掉她的衣服。殷如行自制的小内衣就跃入了眼帘。苏雷呼吸猛然一沉,俯身将唇印上,细细吮吸啃噬。 殷如行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身上男子的热情很快影响到了她。苏雷的身材又实在太好,几番前戏后,她也有了心火燃烧的感觉。自不会压抑,热切的用两只长腿绞上他的腰。身上的男子感受到了她的邀请,不客气的身体一沉,锐利的疼痛突的袭来。 “啊。”殷如行闷哼一声,一口咬上苏雷的肩膀。苏雷全身肌肉紧绷,紧张的停住,看向身下的女子。 居然真的是第一次。这么熟练、热情。他还以为…… 殷如行恨的想骂人。紫珈果也太尽善尽美了,连这层膜都给她恢复了。疼的真是要命。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要这处子身份,也不要再疼一次。 疼痛难忍间,她只能想些别的来分散注意力。随后发现口中的肌肉口感绝佳,紧致凝实,弹性良好。遂轻轻的开始磨牙,咬来咬去。疼痛减轻后动作更加放肆,又咬又吸,并不停的转移阵地。从肩至胸口。唔,胸膛的弹性和口感也好极了…… 身上的男子突然倒吸一口气,猛然大力动作起来。激烈的毫不怜香惜玉。 “轻……轻点……”殷如行立时去掉半条命,哭着求饶。她心理虽是熟女,目前的这具身体可不是。哪里经得起这等蛮干。 苏雷略略放缓了动作,却再度俯身,紧紧堵上她的唇,热烈的亲吻…… 殷如行欲哭无泪的想到:这种体力,幸亏没有吃晚饭。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事后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晚殷如行酣眠无梦,一夜好睡。第二天睁眼之时,已是天光大亮。优质的睡眠使得大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神思清明。枕畔已是人去被空,褥垫凉透。反正没人吆喝着让她起床,便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凝视着床顶的帐幔,静静想着心事。 男欢女爱这种事,就好比打了一口水井。井在哪里,既然已经打了第一次水,就会很自然的接二连三继续去打水。换句话说,从此刻之后,苏雷和她之间的欢爱会延续下去。当然,苏雷本人的心理定然不会那么平静。不过这就不管殷如行的事了。她要做的,就是趁着苏雷还未娶妻,两人关系亲密的这几年时间,竭力挖掘他手里的真家伙,学到真功夫。 在久远到要模糊的记忆中,恍惚看过一部武侠剧,里面有一段情节就是这样。某位男师父不愿将自己的绝学交给女弟子,然后女弟子便想办法和师父上了床。最后学到了师父的绝学。 殷如行不太热衷电视剧,却依然记得,里面的女弟子并非和师父上一次床就学到绝学的,好像还相爱了。至少她表现出了她很爱师父,对着一个爱慕自己的枕边少女,师父教授起武功绝学便很自然的尽心尽力。 那么,她下面要做到的便是,让苏雷相信,她很爱他。 然而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她表现出来的爱,还必须不能给苏雷增添烦恼。得让他觉得舒适、温馨。昨日的欢爱有利有弊,最大的坏处便是破坏了苏雷对那位前辈心上人的承诺。苏雷对她很可能已经有了一分尴尬的迁怒。有利之处则是一举打破了屏障,愧疚什么的,随着时间流逝总会淡去。五年多的禁欲一旦开闸,她才不相信能就此止住。那么,从肉体入手至心,总要容易些。 说起来也是怪苏雷。要不是他突发奇想要将她嫁给白陌尘,她也不会这么兵行险招。不过……居然才刚一展隐晦的诱惑便让他破了戒,这倒是殷如行没想到的。看来苏雷的忍耐和压抑已是积压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也是对她有利的一个方面…… 反反复复思索了很多,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隔间外传来房门推开的声音。 殷如行赶紧坐起穿戴。脚步的速度不快,人进来后,她已经穿戴好了中衣,半靠坐在枕头上。拉高被子盖严实了腰部以下以及床面。 走进隔间的是小茴香,她端着一盆热水,笑吟吟的道:“如姐姐,恭喜你。” 殷如行准备好的满肚子表演被‘恭喜’两个字瞬间打落。嘴角抽搐,表情微微扭曲。只能半低下头装羞涩:“茴香,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茴香放下水盆,拧了半湿得热手巾递给她,笑着掩口:“快午时了,二公子去了前院大公子处,说是有客拜访要招待。吩咐了我服侍你起身。” 殷如行羞红了脸,对她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来就好。” 小茴香瞪大了眼:“那哪儿行,公子吩咐了我的。” 殷如行恨不能泪流满面,祖宗,她下半身光溜溜的,还狼藉不堪。虽说大家都是女人,也不至于就这么给你看吧。 “茴香,真不用。”她继续害羞着细声轻语,“你,你要是没事,就帮我去伙房烧些热水好了,我想洗个澡。” 小茴香恍然大悟:“是了,是该洗个澡。”边说,边暧昧的用视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半天,终于恋恋不舍的走了。 听见门被关上的动静。殷如行这才飞快的下床,用湿手巾蘸了热水简单擦洗一下,穿好衣服,收拾床铺。好在她的本职工作就是打理书房,换床单什么的是小菜一碟。手脚麻利的搞定,对拆换下来的脏床单就有些头疼了。 洗,避不过众人耳目,她自是不愿意。扔,则没有地方可扔。烧,动静太大…… 想来想去,她翻出一把剪刀,咔嚓咔嚓的将床单剪开,剪碎。碎布么,总是容易处理些。报废一床床单,想来苏雷也不会跟她计较。 做完了这些,抱着碎布包去了伙房。小茴香正在烧热水,直接往灶台底下一送,烧的干干净净。 拜托小茴香去隔壁厨房取了些饭菜,就这么在伙房的矮桌子边吃喝完毕。这时水也烧好了,和小茴香合力分作两趟抬到她的房间,清场、关门、泡澡。 直到全身浸泡在热水中,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纷乱的状态终于又给顺正过来了。 其实,她是最讨厌意外的。尤其是那种会改变现有生活的意外。比如母亲和父亲的离婚、比如入住继父家、比如退掉宿舍和殷如言同居。每一次的环境改变都需要重新设定生活习惯来迁就配合。而每一次当她习惯了那种生活时,又总会发生意外,远离住所,让一切重头再来。 所以有一段时间,殷如行很热衷于买房子。她渴望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房子,无需太大。永远不需要担心会被人赶走。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可以把小窝营造成一个家。 她缺少一个家,一个让她心安的家。 可惜废柴的能力和居高不下的房价让她的这个梦想成了泡影。她终究还是只能在别人的地盘里借住,由着别人来安排她的人生。 殷如行缓缓沉入水底,吐出胸腔残气。 绝不可以,再不可以将自己的人生放置他人之手。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 苏府前园思醒堂,苏晨和白陌尘相谈甚欢,他道:“白贤弟通晓古今,见识不凡。怎么在鄢都没有遇见伯乐吗?” 白陌尘谦虚的道:“惭愧,惭愧。在下在家乡确有薄名。然大丈夫者,读万卷书还需行万里路。陌尘纵有几分才名,也不敢妄自尊大。还是应四处游历见识,方有底气。” 苏晨笑道:“话是在理。只我听说,如今的鄢都之主罗氏公子映韬,礼贤下士、用人不拘一格。怎会漏掉白贤弟此等芝兰玉树。” 白陌尘同样笑道:“陌尘不才,映韬公子确有相请过。我亦是这般回他的,立业者,需有备而发。陌尘游历归来,底蕴充足,定不会拒绝映韬公子的美意。” 这便是含蓄的拒绝了招揽。苏晨也不介意。他早在知道白陌尘是绘里人时就有此估计。天元之州的几位最高执政者,除他苏晨之外,还有两个人有着‘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心胸。一位是祀城城主梁少安,另一位就是鄢都罗家目前的当家人罗映韬。以白陌尘的家境和学识,在绘里不应该籍籍无名。那么,罗映韬就一定听说过他,招揽任用也该有才是。 不为他所用也没有关系。如今天元局势平稳,哪一位城主都没有吞并天下的野心。能与他地的贤士交好,也是一桩美事。多个朋友多条路,举手之劳又何必吝啬。 苏家两兄弟便依旧客客气气的招待白陌尘,一同吃了午饭。并邀请他参加半月后苏府举办的晚宴。这是社交晚宴,一年总有个十来次。这时节春光明媚,弄了个赏花的名头,正是办宴会的好时节。 白陌尘自是接受了邀请。回到小院后和桓蹊谈起此事,赞叹道:“苏晨果真是个人物。对着我这么无权无势的白丁,也能礼仪周全,毫无勉强做作。他日祺地定会在他手上一日千里。” 桓蹊看了看他手中的请帖:“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他道,“你我最好一明一暗,你不在人前出现,便不会有人注意。我在晚宴上瞧些人物,你在私下打听。两处一汇合,真实情形怎样,也就出来了。” “好。”桓蹊应声,没有异议。 *************** 苏府里,苏雷在思醒堂磨磨蹭蹭,问苏晨:“大哥,过完年军队也该好好操练操练了,我去瞧瞧吧。” 苏晨瞥他一眼,道:“等赏花宴过了你再去。你去前头作战,后方的人也要熟识些。这次请的人多,正好一块熟悉熟悉。” 苏雷哑口无言。来回走了几步,又问:“大哥,我帮你看公文吧。” 苏晨不动声色的回绝:“政事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熟的,我便是花上数天教你,你又能定下心处理多久?纸都没捂热人就要走了,我一腔心血都是白花,这又何必?” 苏雷又没声儿了。再度踱步,半晌后:“大哥,我近日没什么事,闷的慌。你好歹给个差事让我打发时间吧。” 苏晨奇道:“这倒也怪了,之前你不也没事,怎么没觉着闲的慌。就这么半个月,哪儿不能打发时间?” 苏雷闭上了嘴,闷气坐下。再不提帮忙的事,只是人也不走。就这么干巴巴的呆着。 苏晨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处理事务。直到华灯初上,准备去柳氏那边吃饭。苏雷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哥,我和你一起,看看靖儿和倩儿。” 苏晨定定的看他两眼:“也好。”领着他去了眠云居。 吃完晚饭,苏雷逗着侄子侄女玩了一会儿。等他们去睡觉了,又拉着苏晨说些练兵的事。磨蹭到不能再拖了,才讪讪告辞。 回到默思居,他径直走到东院敲开门。守门的婆子一惊:“公子回来了!” 苏雷瞪她一眼:“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紫苏和紫苑闻声跑了出来:“二公子,怎么这么晚?”心头俱是五味陈杂。都这个时候了,还以为他在西院书房歇下了,没想到竟然是刚回来。昨天如儿服侍了他一晚,院子里都传遍了…… 苏雷没得注意她们的小心思,只同样对她的嗓门表示不满:“你们就不能小声点。”说完,不自觉的往西边的墙壁处看了一眼。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打算 其实苏雷是多心了。殷如行虽然当天睡到了临近中午才起床。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前一天晚间入睡太迟的缘故。整体睡眠时间还是和平时差不多的。起床后忙着之后销毁床单、整理房间、洗头洗澡洗衣服,然后还要补完当天的功课。医书要背、要抄写。慧净给的草药书要偷偷的背、偷偷抄写。还有做瑜伽体位术、呼吸法,保证身体内在健康、外部关节韧带运动拉伸……总之她很忙,一直到了平常入睡时间才勉强补完。苏雷没来找她,反而让她松了口气,筋疲力尽的倒头睡了。睡的很沉。 苏雷一个人躺在富贵华丽的卧房里,翻了几个身,调息几次也入睡了。 次日早起,他没法在东院施展拳脚,只能回到西院宽大的场地演练。期间瞄了一眼东墙角边的一扇房门,房门紧闭,看似没有人出入。 绿枫赶上来伺候,接过他脱下的外衫,会心的察言观色:“如姑娘昨儿戌时末房里熄的灯,今日还未起身。” 苏雷“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却也没有不悦的喝止,挥手让他退开。架势摆开,照例演练起拳脚来。 拳脚之后是兵器,苏雷在师门学的是剑,剑乃君子之器,论修境界以它为最佳,论杀伤力则不如了。自从回家任职军中,他便改了用枪。寒光照铁,舞动森森。演练起来,周身百步难易近人,声势极为强悍。 殷如行趴在窗台上,窗户开了一条缝,正在悄悄的偷窥。 虽然只是日常演练,枪刃舞动间依旧杀气凛凛,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随着不同角度的伸展拉开。对人体肌肉骨骼已有初步了解的殷如行越看越入神。暗自计算着每一个动作需要动用的肌肉走势和力道发动,以及力道是如何转向迂回,变换角度的。只可惜她肚里的经验太少,知识了解也不熟。眼跟不上脑、脑跟不上心。看了一会儿就头晕眼花泛恶心,这是心力接续不上产生的警告。 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再次睁开时便不敢这么耗神了。只改为纯粹的观赏。看了一会儿,她又琢磨开了。 苏雷的习武走势,走的是大开大合、阳刚威武的的路子。这样的武功路数,身体素质一流的年轻男子来练,可谓是两强结合,互为增长。《内经论》看了一半的她也知道,男人与女人在先天构造上便是不一样,后天生活中表现出来的优势也就不一样。 西医对此有什么解释她不了解,但中医体系中很明显的指出了: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阳为刚猛、阴为柔韧。以单纯的杀伤力来论,只有阳刚才是主势、阴柔之术只为辅助。武力,天生就是男子修习为最佳。 同样的招数,男子使出来的威力要远超女子。即便是有些女子能胜过男子,也是她本身的内力或招式运用领会上远超那个男子的缘故。换句话说,如果不另辟蹊径,即便是学了苏雷的绝学,她也练不出苏雷那般的杀伤力。除非是和低她一等级的人比试,若是碰上差不多的男人,她就是一个‘死’字。 而且,习了武的女子还和一般女子不一样。你只要习了武在外行走,别人便会自动将你归为江湖人,他们便可将江湖规矩强加于你头上。再者,就算一时被擒,知道你会武,对你的防范也就更深。一个搞不好,敲碎琵琶骨、废掉经脉都是有可能的。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推论。结合慧净家破人亡的经历来看,她一个女子,背后没有门派势力,又长的有几分姿色。那么,她至少要练出江湖一流的身手才可以理直气壮的在天元独立生存。 真是,任重道远。 ****************** 知道了自身的危险,便只有在尚为和平的时期加倍努力。苏雷今年二十三,只要他一松口,苏晨就会给他娶亲。而照现在的情形看,苏雷松口也不会拖多久了。(某瞳画外音:可怜的闺女不知道还有个十年之约) 一旦苏雷娶亲,她就不能在默思居继续住着了。按照规矩,得搬去姬妾的院子。这么一来,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地处偏僻,可以清清静静的习武准备。坏处是没了和苏雷近距离接触,指导老师也就没了。 那么,她显阶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尽量多的从苏雷手中榨出本事。囫囵吞枣的先记着,留待以后再慢慢整理。再过个几年,等她身手练好了,也就可以要求苏雷履行之前的诺言,放她个平民身份出府。 这还是情况最好的打算。糟糕的情形是,苏雷娶了个悍妇,要发卖掉她,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苏晨和柳氏绝不会保下她,那时候,她真就只有铤而走险的逃跑了。 无论是最好,还是最坏。里面都有最重要的一条,她不能有孩子。 在她还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时候,一定不能有孩子。她不要她的孩子和她童年、少年时一样,以战战兢兢的讨好和乖巧博得安定富足的生活。外婆说错了,女儿家生的好没用、嫁得好也没用,最有用的是自己有本事。当自己有本事时,生的好就是锦上添花。嫁的,也不可能不好,因为不好就不会去嫁。若是自己没本事,嫁的好只是虚浮水面的浮萍,心生忧患,日日防备。生的好更是双刃利剑,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她才不要自己的孩子受这样的委屈。她要有给孩子优厚生活、安定环境的个人力量。她殷如行的孩子,必得以自己的母亲为崇拜、为骄傲。 既然有了紫珈果这样大的机缘,她怎能辜负再一次的青春。她要打造一个家,她要在自己的家中富足的养大她的孩子。所以,在条件尚未成熟之时,她绝不可以和苏雷有孩子。 既然现在在学医,就着紧的先找到避孕良方吧。 苏雷的晨练早已结束,去东院换了一身衣服,早饭也是在那边吃的。见他走了,殷如行这才出门,履行书房大丫鬟的一天工作。在西院书房扫扫抹抹,整理书架、书案。 苏雷则是直接去了思醒堂,什么话也不说,板板直直的坐在正堂下首,端了杯茶慢慢喝。大有喝到天荒地老之势。 苏晨哭笑不得。事情他也有几分了解。不就是和丫鬟春风一度么,至于这么落荒而逃吗?自家奴婢,买回来的下人。喜欢,就提了名分。不喜欢,就继续这么放着。多简单的事。偏偏他这弟弟弄出这么一番架势,好像强抢了良家民女似的。 想了想,总这么让他杵着也不是个事。便道:“雷儿,你若没什么事,就帮着为兄准备一下赏花宴吧。” 苏雷一愣。他的确是在逼大哥,不过他想的是逼着大哥让他去军营。怎么弄出个赏花宴了?这些事他哪里懂。刚要推辞,苏晨又道:“我知你不喜欢这些琐事。不过,这一次赏花,却也不是单单玩乐。”他正肃着脸色,“你也知道,离儿今年十六了。继夫人有意替她招夫。不过最近那边传来消息,离儿自己看中了一位心上人。” 苏雷脸色也是一肃:“竟有这事。” “是啊。”苏晨的心情很好,“离儿看上的这位可不是普通人,是近新丧妻的祀城主:梁少安。” “梁少安?”苏雷吃惊的算了一下:“梁少安今年二十有六,大了离儿整十岁。膝下还有前头夫人留下的一儿两女。这条件也太……过了。”十六岁的少女嫁个有儿有女的鳏夫,便是一般人家也说不过去。何况苏离还是祺地的郡小姐。 苏晨笑道:“年纪大些会疼人,前头有儿女也不算什么。又不是不让离儿再生了。就是离儿的孩子日后当不上祀城主,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离儿过的幸福便好。我们就这么一个妹妹,虽非同母,却也是祺地唯一的郡小姐。若论男方人品才貌,谁人敌得过梁少安?” 苏雷沉吟:“单论个人品行才貌,梁少安的确是人中龙凤。离儿倾心于他也不奇怪。” “这就是了。”苏晨微笑道,“我们两家门当户对。离儿又倾心于她,的确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只可惜继夫人不同意,离儿托人求助于我。我想着就趁赏花宴时将风声放出去。祀地在我们这里既有不少行商,也有官方驻点。到时都会请了来。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父亲不在了,我这个长兄也是说的上话的。这般一来,不管成不成,继夫人那一头,却是不好再给离儿议亲了。” 苏雷皱起了眉,神色凝重:“继夫人不会甘心的,只怕……” 苏晨胸有成竹:“你想的很对,她不会甘心。所以,我们需准备妥当,只要她在边境生事,立时大军发动,往东吃下宛、豫、同、岭四城,呈夹角包围之势。到时,就看她孤零零守着一座祺城该怎么办吧。” 苏雷立时会意:“大哥是要她主动开门迎你?” “当然。”苏晨面色冷凝,“逼迫继母这个名声,我可担当不起。我要她亲自开门将我们迎进城主府。”当年要不是许氏谗言,父亲怎么会赶他来江城,他要许氏亲手迎他进城,一雪前耻。 苏雷想了一会儿:“只怕没那么容易,她若是打定主意鱼死网破呢?”其实以他们的兵力,攻破祺城并非难事。只是一来不想伤亡过大。毕竟战事一起,耗费的是祺地本身的资源。二来,也是担心日后传出个逼迫继母的名声太过难听。这才僵持了这么久。 苏晨淡淡一笑,轻声道:“鱼死网破哪有皆大欢喜来的好。离儿想要嫁如意郎君,总不能白白坐在家中等的。” ---------------------------------- 新书粉红榜单要掉下来了,大家支援一点粉红票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宠爱(上) 苏晨这位兄长,从小性子稳妥,行事有章法。苏雷记得他教他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轻易不出手,出手则置敌于死地。若不能一次置死,还不如隐忍等待。近六年来,东出云一带和祺城一带各自为政,貌似苏家兄弟拿这位继母无可奈何。苏雷却知道,大哥不会坐以待毙。而是磨砺以须,等待时机。现在看来,这个时机就要到了。苏离的婚事便是引发点。 “既然这样,我得回去营里安排安排。”他道。 “现在不行。”苏晨沉声道,“你必须在场,不能让外人发现我们已有了准备。得让那边的人以为这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提议婚事。继夫人才不会堤防。赏花宴后你再走。”他沉吟了一下,“不行,这样还是显眼……对了,你不是刚纳了个丫头么。就这样,赏花宴时把她带上,既然说婚事,那头的人定然也会来掺和。她是我们的继母,插手你的婚事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这样好了,你就咬死了不娶,再做些对如儿亲密的举动。我自是怒,之后你再负气去军营就说的通了。把如儿也一同带去,可掩饰一段时间。” 苏雷立刻泛难:“带她去军营?这怎么可以。”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苏晨毫不含糊,“她已是你的人,看见些东西也不要紧。你管好就是。还有,今天早些回去,别躲来躲去的了。现在就对她宠一些,到时候说起来也容易招人相信。” “宠,宠一些?”苏雷吓一跳,结巴了。 “当然。”苏晨瞥他一眼,“她既是黄花闺女跟了你,自然也是洁身自好的。你宠上几分又怎么了。” 苏雷哑然失声,无法反驳。心中悄然一丝松动。大哥说的也是,如儿是处子,他夺了姑娘家的贞洁,总也该有交代的。娶不了她当妻子,也只有尽力对她好些了。 苏雷见他没异议,便将宴席准备之事交了出去。略微说了些要点。之后兄弟两又商量了些军事路线,粮草调用。好在这些年一直秣马厉兵,贮备都是现成的,只等一战了。 五年磨一剑,试剑对决的时刻即将来临,想到终于可以大展身手,苏雷心中不禁有了一丝火热。宴会的事具体有管事筹办,他也就是监督一下。心结打开,下午时分做完事,便早早回了默思居。这一次,他进的是西院。 殷如行正在自己房间抄书。苏雷在西院的这个书房,内有许多机密要务,她不宜单独滞留。听着院门有了响动,并没有动。反倒是片刻后绿枫来敲门:“如姑娘,公子回来了,让你去书房伺候。” 殷如行大奇。昨天一天不见人影,苏雷分明是在躲她。怎么今天这么快就变了吗? 端了茶盏走进书房,苏雷正站在书案前。桌上铺开了一张很大的纸,依稀可以看见上面用简单的墨色线条画着山川河流走势。 是地图。瞳孔猛然一缩,殷如行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稳稳的将茶放在另外的桌几上。 苏雷见她进来了,抬头问道:“最近书读的怎么样,到哪里了,有什么不懂的?” 这是问的医书学习。殷如行赶紧汇报,顺势再问了些不懂的问题。苏雷一一解答:“……大致就是这样,你把书拿来,就在这儿抄背吧。东窗下面那块案几挺亮堂的,写字看的清楚。”他想过了,只要将殷如行放置进书房读医书。门一关,外头人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会说他红袖添香。这样也可以算是宠一些了。 殷如行自然照办。男人心和女人心一样多变,苏雷变来变去也不奇怪。在书房读书对她更为有利,至少,她有机会能见到地图。 两人便在书房各做各的事。一个抄书背熟,默默记诵。一个对着堪舆图比比划划,时不时在白纸上写几行字,又涂抹一番。门,自然是关的严严实实。如苏雷所预料,外面的传言已是漫天飞舞。 小丫头绫儿去厨房取晚饭,她们都是走后院倒巷的小门直通厨房,并不知道苏雷已经回来了。到了厨房,少不得要打听打听。若说默思居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是哪里,自是厨房无意。 小茴香很看不惯东院的人。一样都是丫头,在殷如行来之前,向来是东院当差的比她们这些厨上、灶上的要金贵些。言谈间也是多有看不起。这时见绫儿来打听,便冷笑了几分:“你们是那金贵干净的人,这院里有什么是你们不知道的?我不过一个厨房粗使丫头,正经连等还没算上呢,哪里就知道公子的事。姐姐问我可是白问。” 绫儿立时气结,恼道:“你哄谁呢!你怎么就不知道了。分明是不肯告诉我。别以为服侍了人家洗漱用水的就是攀了高枝,正经连个名分还没有呢。狂个什么!” 小茴香在厨房当差,自然也有几分泼辣,当即回骂:“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谁攀高枝去了。我不过是听从公子的吩咐。二公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有本事,姐姐你也让二公子吩咐了我来伺候你呀。” “我呸!”绫儿啐了她一口,“什么东西,还真把自个儿当得意人了!早晚让紫苑姐姐收拾了你。” 小茴香气的要再骂,王大娘猛咳了一声:“吵什么吵!有差办差,你们很闲那!” 甘九嫂冷眼瞥那两人一眼,看看天色,轻笑道:“都这个时辰了,也不知二公子今天在哪里用饭,也该使个人来传话了。” 绫儿眼睛一亮,顿时不再和小茴香争吵,不声不响的搬了小凳子坐下,和烧火的媳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没多久,绿枫来了,道:“王大娘,公子今晚在书房用饭,如姑娘也是一起。让你把两人的饭都准备好,我一起带过去。饭可有了。” “有,有,有!略等等,都是现成的,炒几个热菜就好。”王大娘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活计,亲自忙活起来。没多时,将食盒备好,交给绿枫:“枫哥儿慢走啊。” 小茴香得意的瞪一眼绫儿。 绫儿膛目结舌,呆滞的目送绿枫离开,猛然转头,风风火火的跑回东院。 不提东院的俏丫鬟们知道这一消息后的各种气愤。西院书房里,殷如行对着丰盛的菜色眼冒绿光。 真是丰盛的晚餐。用丰盛二字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炖的酥烂的整鸡汤、烤羊排、薇菜饼、豆香鱼、素菜什锦,还有满满一大盆米饭。足有四五个人的分量。这是苏雷的晚饭。再看看自己的,米饭一碗、两碟菜一碗汤。汤是蘑菇豆腐汤、菜是一碟酱鸭爪、一碟炒青菜。 太可怜了。两个食盒,鲜明对比。这就是穷人和富人的区别啊。殷如行几乎要泪流满面。这种一块儿吃饭,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显摆。 怨念的咬着青菜叶,机械的往口中塞着米饭。看着苏雷在那边香喷喷的喝汤吃肉。越吃越觉得自己像只老山羊。苏雷还火上浇油,皱着眉:“你吃的太少了。” 殷如行恨不得掀桌子。默思居大丫鬟养的堪比小姐娇。在她之前就有这样的规矩,晚饭不宜吃的过饱,饮食以清淡为主。什么清淡,其实是为了省钱吧。就是这样的吧。 或许是她怨念的眼神太过直接,苏雷迟疑的问:“菜不合口味?”推了推他面前的,“有你喜欢的就吃好了。” “真的吗?”殷如行眼神晶亮。 “真的。”苏雷不自觉的笑。几盘菜而已,她那个样子,倒像是一直没饱饭吃似的。 殷如行当下毫不客气,筷子夹了最嫩的羊排送入口中。啊——果然很美味。以前看见王大娘做这道菜时她就馋过,总算可以吃到了。 苏雷瞧着直笑:“怎么馋成这样。下回你想吃什么,直接和厨房说就是。习武是耗费体力的事,等真正练起来,吃食跟不上可不行。” 殷如行并未高兴,而是叹了口气:“算了吧,一等丫鬟吃什么是全府统一规定的,晚饭一荤一素一汤,并未苛刻我。还是照常规来的好。” 苏雷怔了怔。一等丫鬟的份例是这样。通房丫鬟却是可以涨一些的,有了名分的姬妾还可以再高一些。不光是吃食衣物,身边也该添上服侍的丫鬟。只是,他不想将事情弄大,至少,没必要现在就弄大。 “那你就每顿和我一起吃。我这里总是够你的。” “好啊。”殷如行喜不自胜。完全不懂得内宅大院隐晦斗争的她,真心觉得苏雷这人不错。 晚饭被两人吃的一干二净。苏雷的饭量出乎意料的大。不光饭菜吃净,就连鸡骨头、羊骨头都嚼嚼碎咽下了肚。盘子里除了几根鱼卡,什么都没剩下。殷如行看的目瞪口呆。 苏雷不以为意:“你以后就知道了,消耗的多,吃的也就多。常人嚼不碎的骨头,在我们这里轻而易举。骨头也有不少营养,混着肉类、蔬菜和米面一块儿,最是养人。” 殷如行默默流泪,原来,山羊进化后是狗…… 收拾好食盒,她亲自还到厨房。小茴香激动的将刚刚和绫儿的战况讲解一番:“……如姐姐,你争些气,等当上了二少爷的妾室,再来羞她。” 殷如行骇笑。争取当小妾以求扬眉吐气,这可真是个有志气的目标。 胡乱敷衍了几句,匆匆回到书房。苏雷依旧站在地图前,这回招呼了她:“你过来,一块儿看看。” -------------------------------- 依旧求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宠爱(下) 这是殷如行第一次见到完整的天元之州地图。北面,是一片无尽的沼泽,自西北向西南,是纵横绵延的出云山脉。在出云山脉北断和沼泽环绕之中的,就是这片叫祺的土地。祺地分别与三处地界接壤。过绵江往南,是禧和祉。其中,同样占了出云山脉西南半边的禧地,与祺地边界广阔。而往东南去的祉地,边境线的相交就很少了。 第三处交接地,就是东边的祀地。边境线是一片叫丘原的丘陵地带。丘原盛产茶叶,祺地和祀地的茶叶闻名天元,也是由于占了此处的缘故。祀地边境由北至东,是一片广阔的海疆。人称:无垠海。祀地再往南,是天元第二,也是唯二拥有海岸线的地域:祝。除了与祺地、祝地相接壤外,祀地还有一部分土地与祉地相接。 见她看的仔细,苏雷问:“这么认真,你看的懂?” 殷如行秋波一横:“小看我!堪舆图有什么难懂的?只要找着方向,就能看明白。”纤纤素手往标注方位的角落一指,“这里用箭头标着呢,是北。那这儿就是南,这边是西,这边是东。” 苏雷讶然:“谁教你的?” “切!”她不屑的撇撇嘴,“这有什么稀奇,我们那儿的小学课程就有地理课,大概十多岁的时候吧,老师都要教我们怎么使用地图的。” 见这么一副骄傲的模样,苏雷不觉好笑:“那你说说,可看出什么了。” “想考我?”殷如行自然不怯,顺势在图上指点开:“你瞧这个禧地,只和祺、祉两地接壤,地理位置就很不好。发展受抑制。祀和祝就很好,有海岸线。其中祀又比祝好,因为它的海岸线很平坦。祝呢?有一大片海岸横着山岭,这就等于没有。而且是东面的山,海洋暖湿气流过不来,祝地南边的气候一定很干燥。土地容易沙化。” 苏雷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吃了一惊。祝地往东南,确实地质沙化。若不是有绵江从这儿入海,粮食种植都成问题。比如过了绵江往南,便是大片沙漠戈壁,那里生活着犬戎一族。 殷如行继续指点江山:“除了祀以外,就要属祉地地理最好了。它是唯一一个与祺、禧、祀、祝都有接壤的地段。往来便利,应是最为繁华。” 听到这里,苏雷又大为摇头。心道她以前的学校看来是只教民生,不考虑战略。见解还是片面了。笑道:“先前说的还在理,这回就不对了。祉地应是天元最不好的地段。它无山无海为屏,南边就是乌拉木尔荒漠,那里生活的犬戎性情暴虐,抢杀成性。时常骚扰侵犯。往西,禧地与它也没有天险划分,两地边境多有龌龊。要不是还有一条绵江隔开祺、祀、祝,何家哪里还能守住此地两百余年。” “啊?”殷如行听的目瞪口呆。苏雷笑道:“至于你看不上的禧地,却是最易守难攻的上佳之所。它两面环山,一面临江。境内有两条水域宽广的河流。一条是绵江,一条是西南处的千水河。它虽然南面也与外族接壤,却多为山地,拉克族人世代居住山林,部落分散。他们多数用山珍猎物和禧地换取粮食与日常用品,两族间的冲突很少。若不是它也有一段地域与荒漠相接,同样受犬戎人侵扰。只怕第一个就要攻占祉地。” 殷如行愣愣的听着他讲解,目光扫视地图,突然惊呼道:“啊!这么说来,禧地若是要出兵,祉地是最容易走的道路。” “不错。”苏雷赞许点头,“就是这样,与其渡江攻打祺,直接走平地入侵祉,是最为方便的。” 殷如行有些了然了。天元还处在农耕封建社会,商品物资不丰富,相对于商业贸易来说,显然大面积的耕田才是判定一个地区富裕与否的条件。那么,土地肥沃、水流丰富、易守难攻,就成了优势。发达的交通固然重要,可太过四通八达,如祉地那样,反而很危险。 “这么说来,祉地的城主能守住两百多年,岂非很厉害。”她问道。 苏雷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祉地人骁勇善战,民间习武成风。几乎家家都会一两手。” “那不是很好么?”殷如行左瞧右瞧,纳闷的盯着他。 苏雷欲言又止:“大约是总和异族交战的缘故,祉地人也受了影响。民风比较,比较散漫。” “散漫?”殷如行不能理解。这算什么形容词:“怎么个散漫法?” 苏雷却是左右看了看,生硬的转换话题:“不早了,明天再看吧。”竟动手收起了那幅堪舆图。 殷如行嘴角一抽,她的好奇心早已被吊起,居然就这么没了。苏雷像是怕她再度追问,手上速度飞快。不光将地图收好,连同桌上的笔墨纸砚、一些散乱翻开的书籍也一一收好,规整。没一会儿,书案上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这时他才松了口气,一抬头,看见殷如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愣愣的看着他。轻咳一声,故作严肃的道:“不早了,该休息了。” 殷如行的眼睛瞪的更大,眨巴眨巴。“哦”了一声,慢吞吞的走近,仰起脸。 苏雷这才发现他干了一件蠢事。急吼吼的收拾东西、对着一个女子说“该休息了”,这女子还是前天刚换好过的。这不明摆着是某种暗示么。 他原本不是那个意思的,他没想这么快,他打算再过几天…… 一双小手摸索着攀上了他的胸膛,顺着衣襟探进领口。领口很紧,她探了探,觉得有些费劲。便改为解开腰带。 思绪全然中断,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传至入耳,苏雷感觉身体渐渐发热。什么打算都已飞至九霄云外,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凭身上的衣衫一件件滑落。 殷如行暗自雀跃,终于到了这一天,她也扒光了他。报了往昔之仇。这一具身体实在是漂亮,充满了阳刚之美。烛火下,肌肤呈现出一种古铜色,炫目的令人窒息。 带着赞叹亲吻上。一点一点、一丝一丝,这是她见过的最动人的男性身体。 苏雷抿紧了唇,胸口起伏,目中似有火焰燃烧。 “你穿的太多了。”他轻声道。 什么?殷如行迷茫的抬起头,目光迷离。 “穿的太多……”一双灼热的手扣上她的腰肢,掌心的热度穿透衣料。手掌猛然发力,以惊人的速度扯掉腰带,解开衣绳,三下两下脱净了她的衣服。 殷如行吓了一跳,这还在书房呢。赶紧捞回被苏雷随手往下抛的布料:“我们进去。” 回答她的是动作,一阵天旋地转,连人带衣服一同被抱起,下一刻就被放到了隔间的床上。然后很快,身上所有的衣料都不见了,一个灼热的男子身体覆盖上来,漫长的一夜随之开始…… 这一夜,殷如行感觉自己就没有睡。刚合眼就被骚扰醒,刚合一会儿眼就被骚扰醒。总的来说次数不算多,睡前一次、半夜一次、凌晨一次。可架不住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长啊,长到她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做到地老天荒。 天知道这人还属不属正常。就在苏雷穿好衣服下床,殷如行庆幸可以安稳睡觉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去晨练,你睡一会儿。别起太晚。等会儿一起吃早饭。” “我不要吃早饭,我要睡觉!”愤愤用被子捂住头。 苏雷低低的笑:“最近不行,不能起太晚。我要忙赏花宴的事,你得一块儿过来帮忙。” 殷如行欲哭无泪,哀嚎一声:“我都没睡到多少觉,你使唤人做事也得让人养足精神吧。” 苏雷想了想:“好吧,今晚不会了。今晚给你好好睡。” 废话!晚上本来就是给人睡觉的。殷如行一口气哽住,想想争论这种事不但没有意义还花费时间,遂翻翻眼扭过身,抓紧时间补眠。 苏雷见她睡了,方出门晨练。心头暗自思索,该早些将练气之法教给她了,体力也能提高些。 **************** 打着呵欠吃完早饭后,殷如行跟着苏雷来到眠云居。宴请名单在柳氏手里,苏雷要负责的,一是整体大环境,二是男客部分。女客由柳氏具体操办。宴请时,男女客人都是共坐一堂,很多事,需两人一同商议着办。 柳氏早已将女客部分安排好。男客那头,总管苏忠也拟了大致的意见。苏雷便先看客人名单。 他们在那里看,殷如行就坐在一边,脑袋一点一点,渴睡的不行。 采桑捂着嘴笑,送上一杯浓茶,悄悄挤挤眼:“昨晚没睡好?” 殷如行苦笑着一口喝干:“采桑姐,你别逗我了。” “我可不是逗你。”采桑压低了声音,“我这是恭喜你。府里都传遍了,二公子现今可宠你了。瞧,一刻都离不得,处处带着你。” “噗——”殷如行一口水差点呛到。吓死她了,居然说这么惊悚的话题。 “我是来帮忙的。”她赶紧解释。 采桑回以一个“我懂的”眼神,笑着抽身而去。 随后,一只纤长有力的手出现,递过一叠纸张。苏雷皱着眉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发什么呆呢。这是客人名单,把他们分座次抄写出来。” 殷如行认命的接过到一边,磨墨开始抄写。 这叫宠吗?这分明是无休止的压榨和奴役吧。可恶,这一下,抄书学医的进度不知要落下多少。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女将 宴客名单上的人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然而就是这一个个陌生的人名,俨然概括了天元之州的一部分高层权贵。名字下方都有一些小注,注明该人来自哪里,生活习性上爱好什么、忌讳什么。 这里面有些常识殷如行现今也知晓了。比如禧地城主一家姓冯,祉地城主一家姓何、祀地姓梁、祝地姓桓。再一对比名单,姓这几个姓,来处又对的上号的,基本就八九不离十,是这几家的人了。现在一想,难怪桓蹊当日只傲慢的说了姓名,又挑明他来自祝地,就认定大家都该知道他是谁。的确,除了殷如行这个外来户,慧净和白陌尘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男客中有一个姓冯的,叫冯淡裕,注明是禧地人。还有官职在身。是什么经略使。殷如行不知道经略使是什么官,倒是从他被安排在最重要的上座位置猜测到,此人定是出身禧城冯家。另外,女客中也有一个很惹人注目的人名,来自祉地的何雁。此女也被安排在上座,最惊奇的是她居然也是经略使。怎么女人也能当官的吗? 祀地和祝地的客人是两位普通官员,官拜主客郎中,长驻祺地江城。这种长驻它地的主客郎中,五大城主府都各自有任命。地位相当于现在的外交官之类。他们也是官方认可的情报输送渠道。 再有一些就是各地的名流。禧、祉两地的比较多。祀、祝的相对少一些,毕竟路途遥远,又有许氏把守边境,往来不便。此外还有一些豪富商家,大约是分裂成五块地域的原因,天元虽然重农,却也不抑商。商人的和农民地位差不多。做到顶点的跨城大商人,完全具备和一部分官员平级对话的资格。 客人大致就是这些。女客多为男客附属。什么某某夫人,某某人的女儿小姐等等。唯一的例外就是何雁。她是仅有的以官职之身位列上座的女子。此外倒还有几个商家名单中有独立的女客,虽然也是有一定的个人地位,但和何雁一比,就完全不能看了。 殷如行对此越发好奇起来,当天工作完成,跟着苏雷回头的时候便问及此事:“这何雁是什么人,女人也能当官的吗?” 苏雷的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有点眼熟,似乎不久前也曾有过。 “何雁是祉城城主何雅的亲妹。祉城何家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家族。他们家世代相传一套上层功法,女子修习效果最佳。何家便有了这样一个家训,凡是修习此功法的何家女子,一律不得外嫁,只能招赘夫婿。或者就干脆不嫁。故,何家有不少女子和男子一般出任仕途。历任祉城城主也多有女子。现任城主何雅就是一个,招赘夫婿钟平涛。” 殷如行听的两眼炯炯有神:“这么说,祉地可以女人为官?” 苏雷失笑:“怎么可能?祉地也只有何家的女人可以。而且,并不是每一个修习功法的何家女子都会出来领兵的。女子就算招赘夫婿,总也还要怀孕生子。十月怀胎、数月调养。青春少时能有多少。纵然出任仕途也是不得长久。不过,历代何家女儿总有一人要修习为将之道。祉地何家的胭脂女将全天元都赫赫有名。这一代的胭脂女将就是何雁。” 殷如行大为佩服:“可名单上怎么没写她是将军,是什么经略使。” 苏雷大笑:“你以为经略使是什么?经略使掌边境兵马,总领一方军政。比将军要风光有权的多。若不是一家人,何城主如何能将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她?” 殷如行这才明白:“对了,我瞧见那什么冯淡裕也是经略使,难道说他和禧地冯城主也是一家人?” “当然。”苏雷道,“冯淡裕是禧城城主的长子。” “长子!”殷如行惊呼,“那不就是下一任城主?怎么,怎么当了经略使?”纵然她历史再不好也知道,太子什么的继承人,都该是在皇都,也就是城主府呆着才对。藩王才被发配边境呢。甭管边境有多重要,军政权利有多大。边境就是边境。游离于政治中心之外。 苏雷厌恶的冷笑一声:“还能为什么?冯老头子年纪大了,花天酒地的日子过的快活。看着年轻的儿子心里不舒服,干脆有多远发配多远。” 殷如行不理解:“他花天酒地他的,难道冯淡裕还管父亲的私生活不成?”这里的庶子没有继承权,老子一天一个女人轮换着睡,都对嫡子们造成不了威胁。除非是木鱼脑袋的纯孝书呆,谁会傻呼呼的上杆子惹怒老爹? 苏雷冷笑道:“你不懂。儿子小时候自是可亲的,长大了就不同了。那么个年少风华的人站在面前,可不就是告诉他,你老了,不行了,该让位了。天天瞧着就没好脸色了呗。” 他的脸色冷怒中带着愤慨。殷如行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苏晨。他可不就是长子?可不就是一直在外?可不就是总领东出云的军政大权? 咳咳!怪不得呢。六年多前的苏晨么,的确当得起年少风华这四个字。就是现在,也是如玉公子,美人一名啊。虽然这美人可怕了些、毒了些、高高在上了些、不好惹了些……话说回来,苏家人的基因不错,相貌都挺漂亮。桓蹊就不行了,他虽然气质不输,到底长相少了一份惊艳。不知道冯、何两家人生的如何? ***************** 回到书房时天色已晚。苏雷还记得昨天的话,吩咐绿枫将殷如行的晚饭和他的一同送过来。于是殷如行又饱了一顿口福。 吃完饭后,苏雷道:“今天早些睡,明天早些起。我教你基本的聚气之法。” “真的?”殷如行精神一振。 “当然是真的。”说完,他笑看着她,大有深意:“时候也不早了。” “太好了!”殷如行欢呼一声,“那我现在就去睡,我都累死了。” 苏雷看看窗外的天色,差不多也黑了。正是点灯的时候。心中一动:“也好,就现在。时间也……”话说了一半,他愣住了,膛目结舌的看着殷如行。 只见她随便福了福身,急急忙忙推门告退。苏雷含蓄了一半的表情霎时僵在脸上。 殷如行满脑子打算着:现在正好有些时间,还能抄两张纸的书,做几节瑜伽。 苏雷孤零零的站在书房中央,这个时间有些早,他想的是抓紧时间,做一次后直接睡,夜间保证不打扰她……怎么,怎么理解不一样吗? 满腔的火热被一桶冷水浇灭。某位男人郁闷之极,左右踱了半天步子。耳朵灵敏的扑捉到院中的声音:那个女人咚咚的脚步渐远,那个女人和小厮问好,那个女人进了房间…… 她,她居然真的回去睡了! 苏雷胸口燃起莫名的不快,猛的拉开门,阴沉着脸冲出来。 守在门口的绿枫吓了一跳:“公,公子。” 苏雷阴着脸瞥他一眼,不声不响的开始在偌大的院中散步。绿风忐忑不安的跟随身后,心下戚戚: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刚刚如姑娘是满面春风走的啊? 转悠了一会儿,瞧瞧殷如行房间窗户透出的灯光,他低哼一声:“磨蹭!”居然现在还没睡。 又过了一会儿,灯光依旧。暖暖的黄色掩映间,依稀可以看见有人影在伏案书写。 苏雷又是低哼一声。有什么好写的,不是渴睡么,怎么还不睡? 再过了好一会儿,窗内的人影不书写了,站起身收拾。之后便看不见了人影,听动静应是上床睡了。可灯却依旧亮着。 难道说她睡觉要点着灯?苏雷回想了一下,跟着他的两晚没这毛病。难道说是因为一个人会害怕…… 好像是有些女子有这种习惯的。唔……大嫂好像说过,倩儿夜间睡觉就一定要留盏灯,说是一个人睡怕黑。 绿枫只觉自家散步的公子表情十分怪异。一会儿严肃、一会儿皱眉、一会儿不满,这会儿又表情柔和了。公子一定是在思考大事情。 突然,苏雷耳朵一动,脸色又变了。变的很不好。他此时正好踱步至殷如行房间附近,灵敏的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动静。好似有人在里面翻来覆去的做着激烈的动作。 这是什么?做梦的动静不会这么大吧。 瑜伽体位术,听着很是优雅。真正做起来,动静却是不小的。殷如行韧带能全部展开,动作也就喜欢挑战那些高难度的。此时她正在试着做头倒立式。教练说过,这个动作是为了让全身血液倒流,脱离地球引力。使得平时往下坠的皮肤、内脏、以及一切器官反方向而行。经常做不光可以大脑清醒,还能避免皮肤松弛、胸部下垂……总之好处是多的不得了。 教练还说,重要的是倒立起来,而不是一步到位的用头支撑整个身体的平衡。初学的学员们可以贴着墙倒立。同样能达到效果。 殷如行已经练了一些时间了,自觉可以贴着墙试试。她半跪在床上,弯腰头顶墙,两手抱住头,手肘撑住床面,臀部用力往上提,努力贴着墙想要倒立起来。 “咕咚!”某人栽倒在床,失败了。 “咕咚!”某人再次栽倒在床,又失败了。 “咕咚!”又失败了…… “砰!”门被大力的撞开。殷如行大吃一惊,立刻翻身爬起:“谁!”是谁!居然破门而入!不知道这是闺房啊! 破门而入的人毫无愧色。“砰”的一声将门在身后关上,阴沉着脸扫视过屋内的情形。 厚厚的被子平铺在床上。女子穿着中衣中裤,头发凌乱、面色潮红。胸脯剧烈的起伏(累的),领口完全松开,露出锁骨和大片的肌肤。 “你就是这样早些睡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莫名的令人心惊。 “我,我运动一下。”殷如行很莫名的气弱,结结巴巴。 苏雷一步一步的朝床边走,高大的身形带来某种压抑:“运动?你确实很有精神。看来是我估计错了。” 殷如行这才发觉大事不好,忙叫道:“我就要睡了!” 可惜她叫晚了。苏雷已经一把攥住她的腰,眼中的火不再压制,干脆利落的跳上了床…… “灯,把灯灭掉!”忙乱中,殷如行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 帐幔一层层垂落,苏雷根本不听她的。这个亮度很好,可以看得清楚。他决定,以后都不熄灯了。 屋内春意盎然。屋外,绿枫悲戚的站着。话说公子一开门,紧接着就是关门。要不是他站的靠后,鼻子就要被撞扁了。可是现在,他是可以回去睡了呢,还是要在外面等啊? 老天,谁来告诉他! --------------------------- 之前发错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疑云 今天的锻炼又泡汤了。 殷如行很不满的盯着苏雷的侧脸。她现在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从手指到脚趾,酥软的如同一团烂泥。唯有用眼神表示出控诉。 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说话不算话! 苏雷好心情的微眯着眼,嘴角轻翘。笑着转过头:“在看什么?” 殷如行默默翻了个身。这明明是我的床,你爬我的床就算了。还赖着不走,雀占鸠巢…… 苏雷理解为她害羞了。替她拉了拉被子盖好:“睡吧,明天要早起。” 某女继续默默内伤:我讨厌身上黏糊糊的睡觉。房间已经木有热水了,伙房里也不会留人了。洗澡没指望、擦身没指望,对了,某人还没洗脚……天啊!不能在想了。自觉再想下去就要脏的全身爬蚂蚁的殷如行只好自我催眠:睡吧、睡吧。养足精神,明天起床再洗。明天我就换床单、换被子。 胡乱埋怨了一会儿,疲倦袭来,沉沉入睡。在她身后,苏雷安静的仰卧平躺,听见耳畔传来的平稳呼吸,微微叹了口气。 ******************** 晨曦微蒙,殷如行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枕畔空无一人,屋外传来小茴香的声音:“如姑娘,你起身了么?” 她手上端着盆热水:“公子让我来唤你,说你从今日开始要晨练。” 殷如行自是一百个愿意,洗漱出门。苏雷今天的日常功课早已做完,正背着手站在兵器架前等着她。 看了一下她的穿着,点头到:“聚气,效力最佳时刻有三,晨起、正午、子夜。衣服不宜穿的过于拘束。初学之时,大多以动作辅助,力求达到最好的聚气效果。最普及的动作就是站桩。站桩姿势各家都有不同,长短就不一一分说了。真正说来,人各自有细微差别,对不同站姿的领悟也不同。所以,一个最适合你的姿势,就是最好的姿势。” “最最基础的,是一字桩。”他两腿前后分开,膝盖微弯,五指张开,一只手臂微微抬起,另一只则横放于腰腹前侧:“就是这个姿势,你做来试试。” 看着很简单,殷如行很快摆好。苏雷便开始纠正了:“脚不要踩的太死,小腿太用力了。大腿这里发力,脊椎绷住,从上之下练成一线……”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摆弄着殷如行的四肢。七弄八弄的,殷如行只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身体看似站在地上,实则很不轻松。没一会儿,大腿就开始微微发抖。 “你下盘不稳啊。”苏雷皱皱眉,情况比想象的要糟糕。照这个样子,她最多站个十来分钟就会支撑不住。一旦力乏,姿势就会塌了。 “你要加强腰、腹、大腿的肌肉承受力才行。” 殷如行不敢说话,正憋着一股劲呢,万一松懈,可就没力气再站住了。 忍了一会儿,身体超出了承受范围,大腿不住的抖动,平举的手臂也是,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大臂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在跳动。 苏雷叹了口气,让她停下:“体质太差,没有丝毫锻炼的基础。我教你一套拳脚吧,先想办法锻炼一下。” 苏雷教的,不是对敌的拳脚,而是真真正正锻炼身体的。动作缓慢,中间还常有停顿。 “你别小看这套拳。”他道,“动作越慢越好。它练习的是你的控制力,只有能够随心所欲的控制每一块骨骼、肌肉。想哪里动就哪里动,其它地方一点儿不动。时间一久,控制力也就练出来了。” 殷如行跟着他一块儿学。一套学完后,有了些领悟。瑜伽体位术锻炼的,是身体的柔韧度,似乎更注重关节的灵活拉伸。而这套拳脚,注重的则是锻炼肌肉组织的承受力。不是那种能举重式的练力气,是对于身体本身的控制和承受。 苏雷是位严厉之至的老师,稍有动作不到位就上来纠正,反复让她重复,定得过关了才能进行下一步。于是好容易一套动作练下来,殷如行累得满头大汗。身上的中衣已经被汗水透湿。 这时,太阳也高高的升上了天空。苏雷看看天色,叹道:“今天花费的时间太多了,明天你还得再早起些。” 殷如行已经累的说不话来,半死不活的问:“我能洗个澡么?这浑身汗臭的,也不适合去前头。” 苏雷想了想:“也好。今日你就不用去了。没事多练练,争取记熟,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还记得几分?” 于是小茴香再度派上用,去伙房给殷如行催热水。并告知伙房,以后如姑娘便和二公子一样,每天晨练完后要沐浴更衣,得多备一份热水。 伙房接了她的传话,之后几个婆子闲聊时便断章取义的提及此事。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偏偏将‘晨练’二字给漏掉,改为了日后二公子和如姑娘每天早上都要沐浴。 这句少了点前缀的话顿时渲染了出去。一时间人人浮想联翩,各种香艳故事都有。偏在之后的半个月间,苏雷一次都没有回东院卧室睡,更是坐实了这等流言。 对此最满意的人是苏晨,他突然发现,自家弟弟还是很有传流言的天赋的。 到得赏花宴那天,苏府中关于二公子近新宠爱一个丫鬟的事迹,就已在一定范围内流传开来。 身为主角之一的殷如行对此毫不知情。她很诧异的得知苏雷要带着她一同参加赏花宴。 “为什么我也要去?” “你不想去瞧瞧热闹吗?”苏雷轻言诱惑。 “不想。”殷如行一口回绝,“我对热闹不感兴趣。我就待在这儿。”没有相应的地位,出席这类场合低人一等不说,还容易引来祸事。毕竟在那里,是个人都比她有地位,也许只是上位者的一个小小玩笑,却能要了她的命。总之既然没有嚣张的资本,做人还是低调些的好。 “赏花宴很热闹的。”苏雷不知道她的想法,继续鼓动:“前院有一片很大的花海,你都没去过。春日一到,百花盛放,景色美不胜收。宴席上还有很多好吃的、各地的独有美食。平时厨子嫌麻烦很少做,到时候都可以见到。还有珍藏的陈年好酒,歌舞姬、杂耍艺人、名流才子。对了,你还没有见过其它四地的人物呢,倒时也可一见。” 说了一大堆,殷如行没有丝毫兴奋之色,反而定定的看着他:“你很希望我去?” 苏雷张了张嘴:“难道你不想去?” 殷如行表情停滞了片刻,突然一笑:“想呀,可是我身份低微,本没有资格的。” “不妨事。”苏雷松了口气,“我和大哥大嫂说一声,他们不会反对的。” 苏晨果然不反对。柳氏还派人过来替她量体裁衣,赶着打造出参加宴会的一套新衣服。 “如姐姐,公子对你真好。”小茴香羡慕的对她道。 殷如行坐在厨房外的角落里,若有所思:“茴香,以前府中可有姬妾像这般参加宴会?” 小茴香兴奋的道:“当然没有。妾室怎能在这类场合出现。就是生的庶子出息了,也要避免。真要有去的,就是歌舞姬吧,虽然也被主人家收弄过,却依旧是乐籍,这才可以姬的身份去个大人们表演。” 殷如行不动声色:“这么说,我这回能去,是特例啰!” 小茴香笑道:“当然,瞧二公子多疼你。不过你一直还是奴籍。一个丫鬟去宴上伺候也说得过去。嘻嘻,定是公子一刻也离不得你,这才求了大公子的恩典。” 殷如行的脸沉了下来。 事出反常即有妖。苏雷最近的一系列动作很不正常。 一个男人,即然可以为着一句誓言禁欲多年,就不会是注重欲望之人。苏雷几乎每晚都要和她欢好,这就有些不合常理。最重要的是,她从不认为苏雷会对自己一往情深,多有疼爱。毕竟他之前还说着自己有个心上人,这些日子却是提都没提。是他忘了?不可能。 赏花宴上会有什么?她不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忐忑小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赏花宴(一) 无论事情多么蹊跷,赏花宴还是如时召开了。地点就在苏府内的一处花园中。由于这地点离着大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柳氏还特意安排了好些清秀的丫鬟、小厮给客人带路。特别重要的客人则由她亲自接待。 殷如行被安排的工作是给上位席的客人奉茶奉酒。穿了一身新做的绸衫衣裙,浅玫红半臂外衫,鹅黄色腰带。头挽双鬟,腰系丝络。这是奉茶奉酒丫鬟的统一打扮。 客人来的有先有后,最先到达的都是末座席位的客人。大多数是本地官吏、外地客商、游学士子。次座席位的客人身份要高些,有名动天元的文人名流、生意横跨五城的豪富商人、以及东出云的世家贵族。上位席的客人人数很少,只有五人,里面有四人恰好是殷如行注意过的,两位禧、祉的经略使、两位祀、祝的主客郎中。最后那一个,是位姓韩的商家。据说这韩家富可敌国。韩家的商队往西,穿越北蛮泽地,去过香川之州。往东,从祀地入海航行,走过东寰岛和周边诸岛。只要是天元人听说过的地方,就没有韩家的商队到不了的。属于顶级富豪。 上座的五位客人是最后到来的。第一个进门的是两位主客郎中,他们是一对平淡无奇的中年男子,像是约好了一样相伴而来。第三位到的是一位留了胡子的壮年男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身强力壮。据说这是韩家二房的六公子。见到这位身如铁塔、眼如铜铃的大汉被人称为“六公子”。殷如行差点被晃瞎了眼。 你能想象一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手臂结实的和小树桩一样的壮实男人,被人称为‘公子’么?公子什么的,只看字面的意思就该是高贵英俊、气质不凡的翩翩美青年才对。比如苏家兄弟,比如白陌尘。再不济,桓蹊也算是个武公子。韩六这怪人,哪里当得起此称谓? 随后在她下去添茶时,于茶房里得知了最新八卦。原来这位韩六公子有外族人血统,才生的这般高大。他的母亲是北蛮泽地人,和韩二老爷春风一度,生下他后便直接给了韩二老爷,再也不过问。韩六虽生的吓人,性格却很像父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舌绽莲花。做生意是一把好手。自从他接手一支商队,便如鱼得水,越做越顺,银子赚的如流水。这样一来,久而久之,那粗犷的相貌便也没人在意了。 这不,茶房里的一群小丫鬟正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他的穿戴。 “你看见没?韩六公子腰上的玉佩是上好烟紫玉哦!” “韩六公子身上穿的衣服是销金织锦绫呢!寸绫寸金。” “这有什么!”一个小丫鬟骄傲的说,“你们这都是小见识。你们还没见着韩六公子送给夫人的礼单呢,里面有……当做一年的年礼都绰绰有余了。” 殷如行听的津津有味,没想到外表粗犷的韩六竟这么有钱。果然男人长的怎么样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的地位和钱权。没看见这些姑娘们越议论越怀春么?好像那烟紫玉明天就能带着她腰上,销金织锦绫成箱子的送给她们衣服。送的礼物房子都堆不下……而着一些想要得到则再容易不过,只要征服一个男人就行。 叹口气。不再理睬那帮怀揣不劳而获美梦的怀春少女。殷如行端了茶出去。这些上座的宾客,自有从家中带来使唤惯了的仆人。她只要将托盘里的茶酒放下就行,添茶倒酒什么的,自有那些人接手。 韩六看着豪迈,实则能言善道。坐了上座后,当即开动嘴皮,几句话一说,顿时就热络了气氛。 苏晨在主位坐着,侧过身子和他低声说话:“听闻六公子初秋时节又要组织商队去香川之州,不知……”后面的话越来越轻,殷如行时间到了,只能走开,再也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见到那韩六呵呵一笑,低声也回了些什么。 韩六未和那两位主客郎中均未带妻室,柳氏清闲的很,坐在一旁笑吟吟的吩咐先来几个琴师将曲子弹奏起来,别让场面冷清了。“ 动听的曲声悠悠响起,远处便好似传来一阵吵杂。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边走边清脆的笑:“冯淡裕,你怎么还窝在边境?家老头子还没让你回去吗?你也太不会哄人了。” 她身边站着一位穿锦袍的男子,和苏晨差不多大的年纪,肃着脸回了一句:“何经略,你言之差异。” 女子又是一阵脆笑:“行了!我就说你不会做人,好好的和他闹什么脾气。好不如……” 话未说完,苏晨已是迎了上去:“原来是冯兄和何经略到了,快快有请上座。” 冯淡裕忙加快脚步走过来:“苏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苏晨打着哈哈:“尚可、尚可。”又迎那女子,“何经略可是稀客,难得来我江城,蓬荜生辉。” 殷如行听的眼睛一亮。难道这女子就是胭脂女将,祉地经略使何雁?忙不迭上下打量起来。 何雁似是很爱笑,二十几许的年纪,未着裙,穿着一身华丽的紫色衣衫,多处有绣花,长相明朗艳丽。不过奇怪的是,任何人瞧见她的第一眼,都不会生出“漂亮”二字赞语。此女有一股独特之气,在一众人中特别显眼。 “苏城主可是真会说话。”何雁又是一笑,慵懒的走到上座往席榻上一靠:“早听说你这里风光好。刚好闲了,过来瞧瞧。” 殷如行和另一个丫鬟端着茶上前,她主动挑选何雁一方,恭敬的送上:“经略请用茶。” 何雁身后的手下接过。她随身带着的伺候之人,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美少年。一口雪白的牙齿,声音温润:“多谢姑娘,我来就好。” 殷如行吃惊的瞧着他。乖乖!这可是她第一次见着用成年男子贴身伺候的女人。她终于知道何雁的特殊之处在哪里了。何雁有一种特别的自信与洒脱。比如她很喜欢笑,不是含羞也不是故作妍姿。就是觉得好笑便笑了,无关他人看法。用着这样的美少年也是这个道理。觉得喜欢便用了。其它人无关痛痒。 苏晨、冯淡裕、韩六三人眼中看不出深浅,似是对此很觉平常。那两个主客郎中和柳氏却是面色僵硬,极度震撼。然何雁却毫不关心,半分眼神都没投射过来,接过少年手中的茶啜了一口,很自然的对他笑了笑,放下杯子转头和韩六寒暄起来。 什么叫大气浑然,这才是女将风采!殷如行暗自激动的不行。摆在二十一世纪地球,这可不就是超级女强人。 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走回柳氏身边。 柳氏面色有些不好。见客人来齐了,便吩咐开宴。园中春色宜人,繁华盛开。一队丽衫舞姬和着乐曲婷婷袅袅出场,摆动柔软的腰肢,随着清越的歌声舞动起来。 殷如行瞪大着眼睛使劲看何雁那边。美少年用纤纤长指剥开果皮,用勺子舀了果肉放置水晶碗中,插上用小竹签,陈置她面前。这一类的服务其它几人也有,不过都是美女。两位主客郎中身边的是苏府歌姬,冯淡裕身边的是自带的一位温婉女子。韩六身边的那个女子颜色最为漂亮,几乎可称得上殷如行在天元见过的最美绝色。苏晨身边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秀气小厮。殷如行倒也见过几面,知道他名唤丹意。柳氏身边的,是一个叫采葛的丫鬟,和采桑一样,都是一等心腹。 她看的正出神,冷不妨被身旁的丫鬟轻推了推:“如儿,你瞧谁来了?” 一袭锦色衣袍由远至近,穿过连绵花树而来。苏雷大踏步的走至主位前,对着兄长和几位客人抱拳行礼:“兄长赎罪,雷,来晚了。” 苏晨淡笑了笑:“不妨事。” 何雁眼睛一亮,抢先道:“这位是二公子吧,可是那位在太初门学艺归来的二公子?” 冯淡裕和韩六也是好奇的相询。祀地的主客郎中道:“何经略猜的不错,正是苏二公子。”似他这类常驻江城的异地官员,对这些自是打听的很清楚。 何雁的眼睛更亮了:“什么时候打一场,怎么样?”很直接的下了挑战书。 冯淡裕微惊,随后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韩六也是摇头叹气:“久闻何经略好战,果然不假。刚一初见,竟立时想着一决高下。”他这话说的很微妙。何雁的战书下的太快,场合也不对。属于削面子的挑衅。他这一番说辞看似在打圆场,却偏偏最后用了个一决高下。好似何雁和苏雷一定要分出个强弱不可。 苏雷一贯的不理会无关人士,对着何雁从容一笑:“何经略,今日是大哥和嫂嫂请大家赏花饮酒的好日子。你若想战,改日可好?” 何雁顿时大笑:“好!苏二公子脾气爽快,合我们祉地人的胃口。咱们有机会再约。”说罢,意味深长的瞥过韩六一眼。 这时,一直面色如初、不动如山的苏晨恰到好处的开口:“雷儿还不入席?既然迟到,就自罚酒三杯吧。” “是。”苏雷行了礼。蹭蹭走到上位最后一个空位处坐下。殷如行手里被粗暴的塞了一壶酒,采桑嗔怪的推她一把:“赶紧去啊,发什么愣呢?” 苏雷已然坐好。殷如行傻了眼,只能于众目睽睽之下端着酒壶过去,半跪着给他斟满杯中酒。 ------------------------------------- 今晚九点再上一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赏花宴(二) 还好,这主座上倒酒奉菜的都是俊男美女,她这长相倒是一点儿不显眼了。 果然,没人注意她。人人都盯着苏雷,等他干完了三杯酒,方重新热闹的说起话来。 殷如行看看左右,没有第二个帮手。只得认命学着那几人的动作,斟酒、剥果肉、用小银刀分切肉片,一样样分类摆放在盘中,放置于苏雷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她的希望是能像溶入大海的一滴水一样不起眼。可惜愿望很美好,现实有些差距。不知柳氏是忘了还是怎么的,竟没有人给她来过上岗培训。倒酒布菜的丫鬟技能严重不熟练,好多常识她都不知道。便只能现场偷师。也许是异性相吸,殷如行很自然的就锁定了何雁身边的美少年。瞧着他怎么做的,自己也跟着学。结果动作粗糙难看不说,切分出来的食物性状不均匀,放置的位置不对,还处处慢了别人一拍。 这些倒也罢了。在座的客人们心思原也不在吃喝看歌舞上面。上座的几个人一直在交错谈论着某些话题,言语微妙,话含玄机。你来我去的正斗机锋斗到酣处。 殷如行的手忙脚乱被几个同行都看出来了。何雁身边的美少年更是早就发现她喜欢盯着他瞧,和善的一笑,如春花开放。殷如行也下意识的回了个笑容。笑容中带着三分招呼和三分感激。礼尚往来么。 “扑哧——!”何雁突然笑出了声,弯下腰在少年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少年立时面色绯红,低头忙碌。何雁抬头,正好对上看着这边的殷如行。眼波流转,微微一笑。 殷如行下意识的反笑回去,很有礼貌。 “哈哈哈!”和雁突然开心的笑出声来,惊的座上人一跳。 “没事,没事。”她笑着摆手,“你们继续聊,我只是看见一个孩子怪有趣的。”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一扫,几道眼神齐齐落在殷如行身上。殷如行一惊,赶紧低下头,朝苏雷身边靠了靠。 这是一种肢体语言,在座众人立刻就明白了,此女是苏雷的女人。看一眼倒也就转了开来。何雁觉得她有趣,对着苏雷也不算失礼。虽然她长的不错,可身处他们这个地位,谁身边没一两个貌美女子。冯淡裕是感叹了一下苏雷的品味,居然喜欢这等笨手笨脚的女人。 韩六却是会意的对苏雷笑了笑,大有‘你我都是同道人’的意思。女子性情相貌有百种千秋,温婉雅致有温婉雅致的可人,娇憨笨拙有娇憨笨拙的情趣。各是各的风味。各类都尝试过,这才是会玩。 苏晨面上看不出喜怒,把玩着酒杯淡淡而笑。柳氏担起了当家主母的职责,指挥着献了几曲舞的舞姬们下去,只留乐师奏清曲。换了一队身着素色衣衫的侍女出场,捧着笔墨纸砚,摆下书案。开始今日宴会‘品文’的部分。下方两处坐席上的客人顿时松散起来,不像先前那般危襟正坐。而是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有些起身赏玩繁华,有些吟诗,有些作画,有些聚在一起谈论时事。宴会气氛变得轻松惬意了许多。 殷如行抬起头,朝下方往去。想看看白陌尘在不在,有没有打算吟诗作赋。 “看什么?”苏雷冷冷的出声。 殷如行大大方方的回答:“看白公子。不是说他今日也来赴宴的么?我瞧瞧。” 她的神情太过坦荡,苏雷一时怔住。片刻后道:“你刚刚为何总盯着何经略的侍子看?” 殷如行的回答更加坦荡:“我好些事情不会,便看他怎么做的,跟着学学。” 苏雷冷哼一声:“那么多侍女可以跟着学,你为何偏偏选他?”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殷如行认真的说道,“我看来看去,几个人里面就属他最好看了。韩六公子身边的姐姐虽是绝色,可我还是觉得何经略身边的侍子更好看些。” “噗——哈哈哈!”前方传来一阵爆笑。何雁兴味十足的朝他们看过来,很明显,她将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苏雷的脸顿时黑了。 “小妹妹,你果然有趣。”何雁竟起身走了过来。苏雷无奈,只能也跟着站起:“丫鬟顽劣,让经略见笑了。” 何雁摆摆手,拉过身后的美少年,推至殷如行身前,笑问:“你说他长的好看,说说看,哪里好看?” 殷如行认真的看了看,道:“长的好看。个头也很高。” 何雁高兴极了,一脸兴奋的眨眨眼:“你说的没错。不过这还只是表面。他还有一个大大的妙……” “够了!”苏雷怒气突然上扬,一把拉过殷如行:“客人面前,岂有你放肆的道理,还不给我……”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今天另有任务,现在不能放她走,顿时卡在了那里。 何雁盈盈的脆笑:“小妹妹,你的二公子不高兴了呢。定是见你夸了别的男人。怎么样,要不要和我的这个比一比?你觉得谁更好?” 殷如行一脸平静,正色道:“何经略,二公子是祺地故去城主次子,太初门不世高手,江城将军。何等尊贵身份,怎可与你的侍子相提并论。这岂非在侮辱他?公子发怒乃是理所应当。” 苏雷脸色微雯,何雁笑颜顿敛。 殷如行又一脸坦然的道:“经略侍子之美,便如同这满园鲜花,春日开放,绚烂多姿。凡世间之美,人人皆爱。我觉着令侍子美,便多看两眼。好比遇着繁花青草、古树林荫、山峦岭岳、茫茫白雪。心中宽意欢喜,也都要多看几眼的。世间万物之美,有不同之欣赏。多看几眼,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何雁收住笑容,定定的看着她。看了很久。殷如行毫不胆怯的回望,一双黑水晶般的眼睛清亮透明,如一汪湖水。没有半分波澜旖旎。何雁突然一笑:“好,很好。” “很久没有遇见这么有趣的小姑娘了。”她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你是祺地人。还跟了这么一位主儿。”说罢,暧昧的扫一眼苏雷:“小妹妹,你若是我祉地女儿,定有不凡成就。若是我何家女儿,从小教导……嘿嘿,十年之后,女将之位就是你的。只可惜,你生在祺地,一切都没了指望。只能跟着这么个男人了。” 苏雷刚刚变好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殷如行双手在胸前合十,做了个佛家的礼:“世间之运,得知我幸,失之我命。如此而已。心安之处是故乡,小女子只要心安便好。” 何雁哈哈大笑:“好个心安之处是故乡。小姑娘。我等着看你将来如何。” ***************** 何雁带着美少年慢慢悠悠的踱步走了。殷如行心头颇为失望,苏雷竟然这样被挑衅都不生气。 其实她想错了。苏雷很生气。任何一个男人遭到这样的藐视和挑衅都会很生气。但是他们还得站在这里。因为今天最重要的节目还没有开场。 虽然不开口,但冷冽的气息苏雷可不吝啬,一阵阵尽情的施压。殷如行只觉心头难受,差点要跪下来求饶。 居然,被气成这样还忍着。心中一片冰凉。 另一头,赏花的才子们终于做出了不少诗,画了几幅画。吵吵嚷嚷的聚在一起评判着。还有一些人则聚在一处谈论起时事。一旦谈论时事,有些话题就避免不掉。比如说,苏晨兄弟和继母亲妹的城主之争。 继夫人许氏,一心要替女儿招赘夫婿,继承祺地城主位。长子苏晨,认为城主位该是他的。许氏所凭仗的借口,是城主印信的丢失。苏晨失德。 此时,这些文人居然也不怕,竟公开讨论起谁占的说法最有道理。 苏晨不笨,心胸也有??知道此时生气反而让贤士们觉得他不讲理,没有才德。便心平气和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听那些人说。 各位的观点在殷如行看来都已陈旧了。反反复复也就那么两句。吵架都不会吵。 苏晨不动声色的听着,在争吵告一段落,暂时休息时突然忧心忡忡的道:“妹妹今年十六。也是说亲的年纪了。我总担心,母亲为着私语,不顾天元各地还有多少青年才俊,一律不问。只在她手下或祺城一带找。赌了一口气,却害了妹妹一生。长兄如父。我与雷儿就这么一个妹妹。连她成婚大事都插不上手,晨愧对先父。” 苏晨说完后,现场静谧五秒。这段话代表着一个新论据。五秒钟后,这些文人学子们的脑袋已经完全想明白了事情的各项牵扯。脸上的表情变的生动起来。干巴巴讨论了五年,终于有新鲜血液注入啊! 于是乎,争论又被分成了两方对扯。新论据的立足点是妹妹的婚事。 长兄如父,当哥哥的想过问一下妹妹的婚事。这完全符合天理、人伦、律法。 继夫人许氏是苏离的生母,在丈夫早逝的原因下,接管女儿的婚事也正常。 换成普通人家,很好办。长兄和继母商量一下就行。 可惜在这里行不通。因为这桩婚事的内在,影响了祺城城主继任格局的改变。 一点点温馨的家庭之事,竟掺杂进几方势力的角逐。可以这么说,长大后的苏离,终于在城主之位争夺中,成为了一颗有力的砝码。 ---------------------------------- 修改,昨天太困了,最后一句话有欠妥当,改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赏花宴(三) 一位贤士开始论述:“某以为,长兄如父。三小姐的婚事大公子理当过问,昔日先贤……”巴拉巴拉一通引经据典的言论,此君显然是站在苏晨一方。 又有一位雅士发言:“某以为不妥。虽说大公子爱妹心切,但就现今江城与祺城僵持之势来看,大公子如何千里奔波探访佳婿?”这位的立场说不清,貌似中立。 接着,殷如行的熟人白陌尘出来阐述:“大公子爱妹拳拳之心令人感慨。在下以为寻访佳婿一事,原也无需大公子亲临。但凡人品谦贵之士,谁人籍籍无名?但凡家世契合之者,谁家默默无闻?大公子只需将诚意传达,有意娶妇人家自会派遣家仆接洽,与两城僵持之势有何关乎?” 苏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显然对白陌尘的发言很满意。接着,江城治下的一群文人贤士就此中心论点展开论述,不多时便引的好些人过足观战。结果么,自然是支持苏晨的一方赢了。关于长兄过问苏离婚事的风声也由此被放了出去。 人越围越多,苏晨眼睛一瞥,瞧见了祀地的那位主客郎中,朗声道:“赵郎中,晨听闻贵城主年前丧妻,有意续娶,不知可有此事?” 赵姓郎中原本看热闹看的过瘾,不妨一个闪神,自家竟被拖下了水,大为紧张:“这,这,确有此事。”头上冷汗直冒,坏了,这苏家兄弟不会看上他家城主了吧。 他的担忧成了事实。苏晨不紧不慢的道:“若论家世相当,离儿贵为祺地郡小姐,自然是应婚配一地之郡公子。天元五城,年纪相当又无有妻室的郡公子,只你家城主一人。晨以为,以梁城主的人品风采,与我家小妹乃是天作之合。有劳赵郎中将苏某诚意转达,苏家有意与梁家结两姓之好,百年姻缘。” 赵郎中嘴巴张的差点合不上。呆滞片刻,结结巴巴的回道:“在下一,一定转达。” 四下哗然,周围顿时嗡嗡声一片,各自议论起来。这个说:梁城主一介鳏夫,还有前妻留下的一子一女,祺地十六岁的郡小姐初嫁给他,实是委屈了。 那个说:话不是这么说的。梁城主是一地城主,年纪轻,相貌好。哪家姑娘配不上。便是有那无有婚配的年轻公子,谁人的家世人品拼得过梁城主。 有人说:好好的郡小姐,一过门就要当人后母,生的孩子还不能继承日后的城主之位,这门婚事不好。 又有人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苏家和梁家能联姻,这在政治上便是一步的好棋,有此做底气,什么都是好的。 再有人说:梁城主之母陶老夫人青年守寡,一向性格刚毅。梁城主的胞妹也是个骄横的姑娘。听说故去的城主夫人就是因为婆媳、姑嫂关系不和,郁郁寡欢过世的。娇生惯养的郡小姐如何应付的了那么个复杂的家庭。 各类议论纷纷。 殷如行听的津津有味。苏离嫁给祀地城主是政治需要,像苏家这种世家,子女的婚姻向来需为家族服务。苏晨看中的这门婚事无可厚非。毕竟这位梁城主据说还很年轻,今年不过二十六,大了苏离十岁。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无论这位梁城主地位有多高,人有多年轻。毕竟是鳏夫,还是有一儿一女的。后娘难为。与其嫁人,当然是招赘夫婿,自己当城主来的痛快。 不过问题又来了。城主不是人人能当的。这位苏离小姐上面还有两个嫡亲兄长,从继承权来说,怎么也轮不到她。就是一时当上了,后面也难以善了。苏晨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城主之位被妹妹抢走?这样一来,原先继母与长子的矛盾,就演化成了苏家兄妹的矛盾。闹到最后,不管输赢,苏离都将成为孤家寡人。而最大的可能是,她失败了。被两个哥哥厌弃、关押。 所以说,凡事要因人而异。殷如行暗自想,如果事情换到她身上,她是只能暗自讨好苏晨,以求日后得以善果。可若是换成何雁这样的女人,那就难说了。这件事如何发展,取决于苏离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雷只在外围听了个大概,见事情发展一如他和大哥所预料,便离开了人群。他一走,殷如行也只能跟着走。 围观的人不止苏雷,这里发生了一个大消息,很快便通过众人之口传遍了宴席。就有女眷问起了柳氏,柳氏自是和丈夫统一口径的,赞同和祀地梁家的婚事。继夫人许氏不是她的婆母,反而是丈夫的敌人。言语之间自然而然的就暗含了讽刺。不少苏晨不便说的话,便从她的口中带了出来。 “咱们说良心话。”柳氏拉着一位豪强富商夫人的手,该夫人的娘家在祀地:“他们年轻一班儿是不知道,你我一般年纪的,谁还不记得六年前梁城主的加冠礼?当年的梁城主可是有如玉公子之称的。多少女儿家为之失了魂。后来他娶亲之时,又有多少人羡慕他那新婚夫人?” 该夫人也感叹:“可不是,说到梁少安,当日可是号称祀地第一美男子。”从纯粹的人品才貌角度来说,梁少安即便是丧妻再娶,也是极为抢手的。“只是你家三姑娘才刚得十六,这一嫁过去就要做人后母。还有那难缠的婆母和小姑子,到底还是艰难了些。” 柳氏笑道:“谁家小姑子还一辈子在家不成?梁少菲也有十七了。前头的孙夫人刚嫁之时她只有十一,还是个孩子。两项闹起来,自然只有嫂子吃亏的份,谁让小姑子年纪小呢。现今可不一样,少菲是大姑娘了,还和嫂子置气,梁城主难道不说她?再者,前头孙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梁少安难道心里没数?若不是婆母、小姑子的相继刁难,何至于早早而去,留下稚子弱女。既然如此,梁少安再娶,就一定会护着妻子,以免重蹈覆辙。有些时候,男子非得经过了挫折,才知道要对妻子好。” 富商夫人顿时醒悟:“说的也是。你家离儿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前头的孙家,一家子都在祀地,什么都指望着梁家呢,还敢和城主闹不成?换了你家三姑娘,自然又是一番光景。” 柳氏含笑曰:“他们男人知道什么?我们女人自家晓得,任凭再好的男人,哪有眼睛盯着后宅的。喜欢你一时,还能喜欢一辈子不成?过日子靠的还是自己。我家这位妹妹,断不是孙家女儿那样的人。” 几位夫人心有戚戚,也笑着附和。可不是。能靠上男人固然好,更多的时候,家庭里的争斗靠的还是女人自己。柳氏浅浅而笑。苏离在那样复杂的家庭中长大,要么就长成唯唯诺诺,凡事听许氏的性子。要么就隐忍待发,一冲惊天。显然,她长成了后者。这门婚事是她亲自挑选的。看中的就是梁少安不是祺地人,地位还和长兄分庭抗礼。只要她经营好了家庭,娘家的两个哥哥,日后反而和她可以达成互相合作的局面。有了她在祀地做城主夫人,许夫人在祺地的养老生活也不会差。 有了这一层关系,苏离是怎么样也会将自己家庭经营妥善的。孙家女儿那种从小娇生惯养的,才是无法掌控城主夫人这一职。外头传言陶老夫人为难她,其实也有她自身的缺陷在里面。好多事情做不周全,陶老夫人见了生气,自家儿子什么都好,竟然媳妇这么不优秀,这怎么行?自然要教训。一来二去,再加上小姑子梁少菲煽风点火,矛盾就积年累月的纠缠下了。 而苏离则不同。她从小生活环境复杂,本身性格隐忍。她是为着生存、为着经营家庭而去的。着眼点不同、心态不同,处事的方式也就不同。柳氏相信,有着这样的眼光和心性,苏离的生活不会过的差。 这一场婚事风波,苏雷关注的是事态发展,柳氏等女人关心的是婚后生活。冯淡裕、韩六关心的就是自身相关利益了。韩六敏感的从中嗅出了不寻常:祺地,要开始内战了。 战事,对于他们这类跨国商人来说,从来就不是坏事。只有固定在一国之内的普通商人,才会受其影响。糟糕些的,还会倾家荡产。对于韩家来说,则是机遇。战争,首先需要物资。祺地虽然一定也囤积了不少粮食,但谁嫌弃粮多呢?再说,苏晨这边储备丰富,不见得许夫人那里也是一样。唔……这事得好好计较计较。 冯淡裕听说婚事风波后,自然也看出了后事的走向。他微微一笑,坐等苏晨来找他。果然,不久后苏晨就来了。 “淡裕,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苏晨分花拂柳而来。见着在一株海棠花树下坐着的冯淡裕,酒菜果品用白绢铺陈,身边女子笑执酒壶,品酒赏花,自得其乐。 冯淡裕笑了笑:“赏花宴,赏花宴,我坐在这里自然是赏花的。人少图个清净。谁知道你竟来了这么一出精彩大戏呢?” 苏晨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一直这么僵下去吧。你清净的也够久了,一块儿走走如何?” 冯淡裕心领神会,接受邀请。命伺候的人在二十步开外跟着,与苏晨并肩而走。边行边交谈。 “你这是想要开战了啊。是不是那边有情况了?” “嗯,姑娘家长大了,有了主意。到底是父亲的孩子,比她母亲有眼光的多。” ---------------------------------- 强推期间双更,十点还有一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赏花宴(四) 冯淡裕吃了一惊:“这是她自己的主意?” “当然。”苏晨淡淡道,“我没那么无聊,都是同胞兄妹,何至于要毁去她的人生。就是许氏给她招了女婿,我也能拿回我应得的。”言语中是傲然的自信。 冯淡裕这才吸一口凉气赞叹:“了不得。竟是她自己想的。这可是一步一举数得的绝妙好棋。” 苏晨也有微微的感叹:“这个妹妹,从小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离家时她才八岁。一路送我一路哭,让我别走。一转眼,也要嫁人了。” 对于这个妹妹的感情,他是很复杂的。苏离出生的时候,老实说苏晨是松了口气的。一个妹妹能掀起的风浪比弟弟要少得多。再者对许氏也是一个打击。看着继母因为失望对这个女儿不是很上心,他反倒因为如了意而对苏离多有照顾。那时苏晨已有十二岁,弟弟苏雷在一年前跟着舅舅离家入了太初门学艺。嫡亲的同辈唯有这一个妹妹。 就这样,兄妹俩的感情还算不错。直到他二十岁加冠后。父亲竟然听了继母的谗言将他放逐至东出云,那时他是恨许氏的。不过后来他也想通了,许氏只是担任了一个推波助澜的角色,真正的原因是他长大了,父亲怕他夺权,不放心他。但对许氏的厌恶却没有丝毫减弱。两年后,父亲亡故,苏雷丢失城主印信。许氏竟然趁势想要夺取城主之位。这时他才意识到,虽然条件苛刻了些,妹妹苏离,却也是有着继承权的。 双方僵持了五年,苏离在此期间不置一言,虽有其年幼的缘故,苏晨心中也还是失望的。失望于这个妹妹与他分道扬镳。 直到去年,苏离十五岁及笄。表示着成年。事情发生了转机,她捎来了合作意向。是的,不是求助,也不是听之任之,而是合作。七年的独自面对风雨,苏离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她必须与长兄地位对等,才能提出条件。当然,她从没有想过要当城主,她释放着善意,表示无意与他相争。但她要保住母亲,过安稳的生活。这才是她的目的。 感慨中有着淡淡的骄傲,这样的女子才是他苏晨的妹妹。对这一项本就有利的合作,自也是欣然促进。 “梁少安倒是有福气,令妹眼光也不错。”冯淡裕唏嘘两声。梁家那点鸡飞狗跳的事,其余四地也都有耳闻。从他的角度看,关键在于梁少安妻子没娶好。娶妻娶贤,城主夫人却不是仅仅贤惠就可以的,还得有大局观和手段。陶老夫人强势惯了,给儿子找了个性格温顺的妻子,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的两败俱伤。不过危机向来也伴随着机遇,苏家姑娘这时嫁进去,一时之间梁家人绝不会对她太过苛责。开头好了,后面也会顺利许多。 苏晨笑笑:“这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我只问一声。若是真成了,我这儿少不得要乱一阵子的。你可不会浑水摸鱼吧。” 祺地与禧、祉、祀三地接壤。国策有云,远交近攻。一旦祺地内战,最怕的就是边境上有人趁火打劫。祀地一来要议亲,二来边境处目前归许氏掌控。苏晨要安顿好后顾之忧的,便只有禧、祉两地。这也是他请了冯淡裕和何雁过来的目的。 冯淡裕嗤笑一声:“你这话问我可是可笑了。我虽是西出云经略使,却不是城主。边上还有一圈老头子派来的人盯着,上头不发话,我敢动兵吗?我要是有一丁点儿把柄落在老头子手上,还不立刻废掉我的继承权。老五才十二,禧城那头巴结的人多着呢,他们巴不得改立他呢。” 冯淡裕是长子,下头有三个妹妹,一个夭折,两个嫁了人。唯有一个十二岁的弟弟排行第五,是冯城主的老来嫡子。父母双双疼爱,比对他要好的多。身边因着利益也围绕出了一个小集团,对这位长子很有威胁。苏晨也是看中了这点才敢开诚布公的提出要求。冯淡裕最紧张的,不是扩张领土,而是他的第一继承人位置。 “你家老头子那边,我自会想办法。你不要给我打哈哈,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就是上头没有命令。你想捞好处还怕捞不到?你老实给我个回话,你到底怎么打算?”苏晨的表情很严肃,丝毫不为他的敷衍所动。笑话,表面恭敬私下动作的事他又不是没干过,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冯淡裕若存心趁火打劫,城主府的命令就是一纸空话。 冯淡裕想了想。趁火打劫他是能做到的,但苏晨统一祺地是一定的事。一旦他稳定了内部,随之而来的恐怕就是他疯狂的报复。若论军队数目,祺、禧两地倒也不相上下,但苏家有苏雷。苏雷虽然现在名声不显,本事却不可小窥。他可是出身太初门。一个好的将领,胜过数万普通士兵。这道理谁人不晓。最重要的是,苏晨在这一战后,铁定铁的是祺地城主了。而他却还是一个长公子。万一苏晨愤恨之下转而支持老五,麻烦不小。相反的,如果这时买个人情给他,将来或可有一助力。 思索一番,他笑道:“苏兄,小弟确是可以保证边境无事。只是苏兄,小弟的心思你也知道。这日后……” 苏晨微微一笑:“冯兄放心,我祺地定然是支持嫡长继承制的。” 话刚出口,两人便是不由自主的相视一笑。条件谈妥。 ************** 殷如行跟着苏雷在花园里转悠,她发现一件事。苏雷在世家贵女中非常吃香。当然,这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通的道理。年轻、英俊、有为、未婚、深情,几项条件一出,不风靡闺中少女心扉才怪呢。 而她殷如行,很不幸的成了在场大部分女性的公敌。没人看得起她。其一是因为她奴仆的身份,其二,就是苏雷表现出的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苏雷今日的表现堪称奇葩。一会儿温柔体贴的问她累不累。一会儿问她花美不美?还亲自取了糕点给她吃,说是忙了大半天,怕她饿着了。殷如行惶恐之至,几欲泪奔。 要知道,少女们将苏雷当成梦中情人,夫人们则将他看做佳婿候选。没有人认为苏雷会终身不娶,就连殷如行也是这么看的。她更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苏雷会娶她。不管是从苏雷所处的环境,还是本身的责任感来说,他都不会娶一位下人婢女为妻。 闲来无事她也曾分析过,苏雷看着虽有几分冲动不成熟,却不是一个置家族责任于不顾的人。那么,他当初凭什么认为,苏家会同意他娶那位前辈呢?思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那位前辈的身份足以达到苏家次子娶妻的条件。 前辈和她一样,在天元都是举目无亲的人,家族力量为零。但是又不一样。前辈有一身好本事,可以独自行走大陆不被人欺负。说不准她还能欺负别人。也就是说,前辈本身的价值已经超越了由娘家提供的砝码。世家想要世代高人一等的延续下去,除了保证家族财富不被败落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多多的凝聚人才。为此,他们可以将女儿嫁给家境贫寒的有学之士,大多数庶女就是派这等用偿的。而如果遇见一位才华堪比国士的男子,嫁出一位嫡女也是可以的。毕竟国士无双,可遇不可求,得到的远比付出的要多。 苏雷不是长子,苏晨有妻有子,地位稳固。那么,苏雷的婚姻要求就不是那么高了。相反,如果他的岳家太给力,反而会造成家族内部不稳。所以,如果前辈本身能力极强,苏雷娶她为妻是完全可行的。而这样的女子现代不是没有,不管是商界还是政界,女子执掌风云的例子太多了。这还是旧时代培养出的,新生代的女子们更加彪悍。那位前辈很显然就是这么一个杰出的女人。 由此可见,苏雷固然理想化些,头脑还是很清醒的。所以,他不太可能做很出格的事。那么,现在他的举动就很诡异了。 是的,诡异。这是自从两人上/床之后,殷如行一直就有的感觉。苏雷第一天的反应还很正常,对她不闻不问。这是即懊恼又唾弃的表现。可后面的日子里,他就不正常了。先是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再是夜夜春宵。就像要发泄出五年积攒的能量似的。而最引起她警惕的,是苏晨和柳氏的态度。 府中有传言,二公子宠爱如姑娘非常,疼的和眼珠子一般。作为当家主母,柳氏应该对这种流言给予封杀才对。可是柳氏居然诡异的保持了沉默。殷如行才不相信这是她一贯的处事方针。柳氏要是这么无能,偌大的苏府早就混乱如粥了。 如果强行找个理由,柳氏的不闻不问是因为事关小叔子,不方便出手。那么苏晨呢?苏晨应该很了解,他的弟弟已经因为一个女子遭受到了婚事波折,再传出宠爱婢女的传言,苏雷的形象更会一落千丈。 婢女是下人,是卖身为奴的奴役。喜欢一个婢女和钟情一个行踪飘渺的陌生女子完全是两回事。后者可以美化成一段佳话,前者就只能是丑闻。 苏晨任由这种丑闻发生的目的又是什么? 越看越像要拿她当牺牲品。 “公子,我有些累了。”她不抱希望的哀求,“可不可以先回去休息?” 苏雷犹豫了一会儿:“累了么?那就去席上坐着歇会儿吧。” 殷如行一颗心瓦凉瓦凉:“席位是大人们坐的,我一个小小丫鬟,哪里能落座。” 苏雷道:“不要紧,你坐我身后就是。我替你挡着。” “啊,那不用了。”心,沉至湖底。 ------------------------------- 小声说一句,偶双更了,给点粉红票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赏花宴(五) 韩六看似悠闲自得的满场转悠,实则一直紧盯着苏晨的身影。苏晨消失在花树中,外面有一个小厮守着,一看就是有情况。等到苏晨和冯淡裕相继从海棠花树后走出来时,韩六一眼就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这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协议内容如何不知。不过猜也猜的出来。冯淡裕最挂心的,无非是冯老头废长立幼。苏晨挂心的,是他的城主之位。两人合作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以苏晨不做无用功的性子,既请了何雁来,就一定也会在她身上下功夫。他饶有兴致的搜索起何雁的身影。 何雁自然不在夫人小姐那群女人堆里。同样,她也不在文人雅士那边。韩六思忖着,估摸是找哪个僻静角落和她的小美男耳鬓厮磨去了。何家女子这点儿爱好,全天元人都知道。 可惜韩六猜的还不够大胆。何雁这一回堵上了一个小伙子。 如果殷如行在这里她就会发现,这个小伙子她是见过的。罗中觉得很莫名其妙,江城苏府赏花宴,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便丢下白陌尘自己随便走走,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拦截了。 身处最末席随从位置的他,不知道这位女子的身份。 何雁笑嘻嘻的看着他:“练过的吧,身手挺不错。” 罗中气的脸色铁青。他本好端端的走着,脑后就是一阵罡风袭来,自然转身回击。谁料竟是个外强中干的小白脸,被他一拳就打趴下了。 “这是我的贴身侍子。”何雁斯条慢理的道,“就算走路急了些也不至于惹得你大打出手吧,他被你打伤了,谁来伺候我?” 罗中几乎将鼻子气歪。这女人分明就是一派胡言,贴身小侍?那是好男风的男人收在身边干龌龊事的。哪有女子用小侍的。这女人就是没事找事。 果然,女子又懒懒的道:“既然这样,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你代替他就是。我也不是不讲理,这孩子大约要休整一天,我就用你一天如何?”她的动作并不轻佻,闲闲的靠着树,唯独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罗中的身体,肆无忌惮。 罗中恼羞成怒,骂道:“不知羞耻。”扭头就走。刚转身跨了半步,颈脖后方汗毛就是一竖,心下一凛,飞快的往左边一闪身。只见眼前一花,紫衣女子笑吟吟的站到他身前挡住了去路:“急着走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罗中倒吸一口凉气,他一没听见女子的脚步声,二没看清女子的动作。竟凭着经验和直觉躲过身后的一袭。而且这一袭击貌似还以警告为主,不然就凭他听不见看不清的动作,这女子想要击中他轻而易举。 “你是什么人?”罗中自问不是一流高手也是在二流顶点的,一个女子身手这般好,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何雁笑了笑:“我姓何。” 罗中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是了,也只有祉地何家,才会出这种怪物女人。 “这位……”打量了一下她的发型,“何姑娘,在下愿赔偿这位小哥的治伤费用。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话说的很客气,人却是不敢懈怠的凝起真气,如同一张绷紧弦的弓 何雁没有说话。罗中身后的美少年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何雁身边。他虽然被击倒,却是吃了没有内力的亏,本人倒也不是弱不禁风的体型。 “这位小哥说要赔偿你?阿清怎么说?”她目不斜视的开口。 美少年阿清躬身道:“经略说笑了,阿清虽为侍子,却也不缺钱财。只恨自己无用,不能抵住这位公子一击,连累经略无人使唤。” 何雁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用眼神示意罗中“听见没”?咱不缺钱。 罗中却是被震惊了。经略?姓何的女子经略使,全天元只有一位,那就是祉地的胭脂女将何雁。也是他家公子曾深度研究过的人物。一时间,关于何雁的种种传闻涌上心头。 何雁系祉地城主何雁亲妹,现年二十七岁,一直未婚。武艺超群,带兵勇猛。生平喜好俊美少年郎,尤以体型匀称,柔韧善武者为最佳。罗中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何雁是看上他了。人家说的很明白,只要一天。 罗中几欲吐血。强自咬着牙:“何经略,在下不善侍奉人。实是无能为力。经略可否容其它赔偿?” 何雁的回答让他更为吐血:“也好,只要你找个让我看的顺眼的代替你就行。” 罗中咬紧牙关想了一会儿,试探道:“经略没有见到苏家二公子吗?”在他看来,苏雷无论是长相还是武艺,都远胜于他。 何雁笑道:“你倒会讨巧。明告诉你吧,苏雷不行。我没把握打赢他。” 原来你只找打得赢的男人下手……罗中愤慨,也就是说,我看着好欺负么。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考虑要不要叫过白陌尘给他解围,又怕白陌尘来了后也被何雁觊觎,到时两人一块儿落网。他此时深恨没有鼓动桓蹊一同前来,连个替死鬼都找不到。 正在纠结时,一个天籁之声救了他。 “何经略,原来你在这里。”苏晨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人。 罗中几乎热泪盈眶,赶紧道:“苏公子,何经略,你们既然有事相谈在下就不打扰了。”说完,匆匆跑路,掀起滚滚烟尘。 苏晨刚说了一句话,就见着这男子如同屁股着了火般一溜烟窜走,很是纳闷。之后才看见何雁似笑非笑的脸色,心下有了几分了然。原来是何家女人在犯老毛病。 “何经略,苏某有事相商。”何雁的性格他也有几分了解,遂开门见山的实话直说:“……他日,我祺地若有了些小麻烦,还望何经略袖手旁观为好。” 何雁直言不讳:“我有什么好处?”祉地不比禧地,和四地都有接壤。她若发兵趁火打劫,也要顾及到祀、祝两地会不会也同样趁势攻打她。故而也只是稍开价码。 苏晨笑道:“珠宝五箱、药材十车、丝缎布匹四百匹。”这是给何雁个人的价码。 何雁懒懒一笑:“瞧着是不少了。不过我最近不缺钱。给些粮食、生铁如何?” 苏晨哑然失笑:“何经略这是在和我开玩笑呢?若是可能,苏某还想向经略买粮,哪里能送出粮食。”战争之中,补给尤为重要。这类物资是万万不可答应的。若是何雁一意孤行,他也不怕。还有祀、祝盯着呢。她抢也抢不了多少。日后再攻占回来便是。 何雁只是漫天开价而已,见苏晨油盐不进,改口道:“那就算了。只是这好处里面,药材还算有用,丝缎布匹能做些衣物。珠宝这东西对我却是全然无用的。我也没处送人去。换成金银怎么样?” 金银是硬通货,苏晨有些舍不得。轻笑了两声,道:“经略言之差异,经略身边美人无数,难道不需要玉冠珠佩的吗?” 何雁也笑:“我身边的人向来如流水,来的快,去的也快。打扮那么好干什么?大公子只要答应我一件事。雁愿意分文不取。” 听见这样的提议,苏晨不喜反惊,心下一凛,缓缓道:“不知是何事?” 何雁不动声色扫视过他的脸,慢悠悠的道:“只要大公子答应陪我一天,何雁愿意分文不取,遵守诺言。” 苏晨的第一个反应是想要扭头,看看身后的小厮隔着多远,话有没有被他们听去。然而他忍住了。听见了又怎么说,他还能杀人灭口不成。面色渐渐冷凝:“何经略,玩笑不是能随便开的。” 何雁也是一脸正色:“我没有开玩笑。苏大公子,我其实觊觎你很久了。” 苏晨城府了得,面上仍然一片平静:“何经略,苏某已年近三十。” 何雁同样的回以一片平静:“大公子,我小你一岁。” 苏晨垂下眼,沉默了很久,才缓声吐了两个字:“不行。” “哈!”何雁笑的颇有玩味,“不行?为什么不行?你又不是十年前冰清玉洁的少年郎。难道说苏大公子一直为着夫人守身如玉不成?不过是一天,有什么不行的。莫非……”她眼珠转了转,“大公子是嫌我长的丑?委屈了你?” 何雁长的一点儿都不丑,不光如此,还有一种带着英气的妩媚。不过苏晨此时看她的目光却是如秋水无痕、老僧入定:“何经略,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 何雁撇撇嘴,叹了口气:“看来我这次的价码还是不够。苏晨,你说我若是以你祺地的城主印信为交换,换你一天呢?你又行不行?”有了城主印信,许氏的借口将不复存在。运作的好的话,祺地的内战将会减少在最小范围。 苏晨叹了口气:“何经略说笑了,其地的城主印信早已消失于天外。” 何雁眨眨眼:“苏大公子,你就老实告诉我一声,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如果我真有印信,你是行,还是不行。” 苏晨的忍耐终于快要到了极限。何雁反反复复的调戏他,简直就像和他有仇。问一个男人行不行,偏偏又含有双重隐晦。他尴尬都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略略放低了姿态:“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经略何苦纠缠。” “哎呦,我可不是说玩笑的。”何雁笑的花枝乱颤,能调戏到苏晨可是太过难得的机会,怎么能不再接再厉:“我就是想知道,苏大公子能为着理想付出几许?” 他都放低姿态了,竟然还在逼迫。苏晨一怒之下沉了脸:“何雁,这个问题不妨等你拿到印信再来问我。”言下之意,你现在还没有资格。 何雁纵声大笑,笑声清脆穿云。笑完后,她又恢复了一身慵懒:“珠宝十箱、药材二十车、丝缎布匹八百匹。” 苏晨快速跟上她的思维,毫不迟疑的还价:“珠宝五箱,药材十五车,丝缎布匹六百匹。” 何雁道:“药材十五车需由我指定种类,六百匹布全部要韧棉。”韧棉是一种由出云山特产木棉混合着麻、普通棉花,以特殊工艺织就的棉布。是做军衣的最佳材料。 苏晨也道:“药材单子需我过目,韧棉只有四百匹。” “成交。”何雁一锤定音。 -------------------------------------- 今天只有一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赏花宴(完) 苏晨阴着脸走了。回到宴席主座连喝了四五几杯酒,才觉心头怒火稍平。复去找韩六商议买卖物资事宜。韩六敏锐的察觉到他心情不快,暗自思忖难道说他和何雁谈崩了?可瞧着又不像。刚刚他也瞧见何雁了。那是满面春风,媚眼四顾,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心情大好。不像是谈崩的样子啊?看来应该是何雁狠宰了苏晨一笔才对。 何雁的心情当然很愉快,愉快到恨不得高歌一曲。身后的侍子阿清微微叹气。其实苏晨是上当了。他家经略使大人即便是对春风一度的男人也是很挑剔的。经略大人更多的时候只是喜欢逗弄而已,越是看着一本正经的人她越喜欢逗弄。而真正与她有肌肤亲密关系的男子,不过两三个而已,都是伟岸男儿。大人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 “阿清,你瞧见苏晨刚刚的脸色了吗?”何雁意犹未尽的回味,“我说要他陪我一天,他吓得那个样子。哈哈哈!后面还努力装镇定,以为我没看见他握成拳手上的青筋吗?嘿嘿!到底还是年轻人逗起来有意思,换成三十来岁的就没这么好骗了。最可憎的是那五十左右的,还不等你开口,就舔着脸凑了上来。你说,同样是男人,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阿清跟在身后默默无语。他知道,何雁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何雁对男子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她喜欢收留十五至二十岁的少年郎在身边,教导他们一些本事。一旦过了二十就会将人送走,从无例外。他今年十八,最多也只能在她身边留两年。 “所以说,还是年轻的男孩子可爱。”何雁犹自絮絮叨叨,“一旦长大,尤其是做了人丈夫,就立刻面目可憎起来。” 不管面目是否可憎,至少苏晨这次举办赏花宴的目的全都达到了。哦不,还有最后一项。柳氏那边,一些贵妇试探的提起了有关苏雷的婚事:“你家二公子也不小了,难不成就一直这么任性下去?” 任性。关于苏雷的坚持,这就是上层世家们给出评价。 柳氏带着几分苦笑:“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叔子的事我总不好强势插手。” 夫人们七嘴八舌的跟着讨论起来:“那倒是。不过继母也是母,你这边再没动静,只怕那头就要来了。”有聪明人士示意,“刚刚不是说到三姑娘的婚事么。二公子的婚事,许氏也是可以插手的。你得早做准备才好。” 柳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不是,幸亏你们提醒。”招了采桑过来,“去将夫君请来。” 很快,苏晨过来了。柳氏将夫人们的建议重复了一遍:“……二弟确实不小了。” 苏晨沉吟片刻,当着众夫人的面道:“这件事,还是我们不好背着他拿主意,还是叫他过来一块儿听听。” 天元虽然民风开放,当重谈论自身婚事的人还是凤毛麟角。众人对苏晨的话很是讶异。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传话的人就飞快的带着苏雷过来了,快得好似他刚刚就在一边一般。 这回轮到苏晨来复述了,当然他说的很婉转。中心内容也就一个:你该娶妻了。 苏雷剑眉一挑:“大哥、大嫂,我目前无意娶亲。” “胡闹!”苏晨立时板了脸,音量提高:“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苏雷不说话,倔强的沉默着。气氛顿时变的凝滞起来。一时间众客人都有些尴尬。 柳氏突然清咳两声,出来打圆场:“二弟,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这么犟着,莫非要孤独终老?” 苏雷低下了头。 柳氏继续苦口婆心的劝:“既然不是要孤身终老,就该趁着年轻时节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才是。年轻时候不娶妻,难道还等年纪一大把了再娶?” 她的话句句在理。苏雷诺诺的叫了一声:“大嫂。”倔强的表情已是融化了一半。 “这就是了。”柳氏又加了把柴火,“哪怕是条件苛刻些,哥哥和嫂子也能替你给办到。” 苏雷犹豫了一下,迟疑的将目光落至身后穿着丫鬟服侍的女子身上,眉峰一凝,道:“大嫂,我无意于大家闺秀。” 几口响亮的抽吸声顿时响起。在场的夫人们被他话中隐晦的含义惊的目瞪口呆。 苏晨厉声高喝:“你胡说些什么?” “我没胡说!”苏雷好似有了勇气一般,也同样高声的反驳:“我看中的女子,没有世家小姐的身份,没有人口丰茂的家族。她,孤身一人,举目无情。大哥,我要娶的女子便是这样的。”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粘在殷如行身上,隐忍含蓄。 殷如行被震的如晴天霹雳。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解释。为什么苏雷会反常的要她日日相伴,为什么苏晨任凭府中流言漫天,为什么在众人眼前故作深情,为什么在不恰当的场合谈论家事。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然而这解释却让她更加迷惘。苏雷的话说的很模糊,又一直用那样的眼神盯着她。客人们自然会以为苏雷口中想要娶的人就是她。而事实上,附和那些条件的,还有消失的前辈,苏雷真正的心上人。 他,根本就是在偷换概念。 极度的震惊和真相大白让她莫名的有了一丝轻松。原来,不是她疑神疑鬼。原来,对她的好确有阴谋。果然,做人就该清醒些。 她这一番迟钝的反应落在众人眼里却是被挑开内情的沉默。众宾客吃惊之余,不无鄙视的目光向之投来。 冯淡裕远远的看着,不快的蹙眉。韩六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唯独何雁,同样站的很远,不断的用视线打量苏雷和殷如行。眉间疑惑。 或许是因为身为女子的缘故,对于男女钟情之事,她的感觉比男人要细致的多。苏雷和那小丫头之间确有情意,却还未有那种非君不可的钟情。仅仅因着这样浅的情意就非卿不娶,事情有些蹊跷。 “胡闹!”苏晨又开始发话了。他今天的话特别多:“你是什么身份?你是苏家的人。家族养你这么大,就是为着养你败坏名声的吗?” “大哥放心。”苏雷似是和他杠上了,直着脖子吼道:“我绝不会让苏家蒙羞。我,我走就是了!”猛力一摇头,抓过殷如行的肩膀就往外走:“我们走,别给这祺地第一的家族丢脸。” 殷如行被打包拎走了。苏雷大踏步的冲向门外。柳氏这才回过神,大惊着指挥仆役们:“快!快拦住二公子!” “不许拦!”苏晨厉喝一声,气的浑身发抖:“让他走,让他走!走了就别再回来!” 众仆役噤若寒蝉,一时间不知该听谁的。而苏雷已是快步走到大门口。总管苏忠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二公子,二公子。你不能就这么走啊!” 苏雷挣脱开,愤然而叹:“忠叔,你放手。” 苏忠哪里比得过他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公子甩下他,跨上高头大马,殷如行被他安置身前。最后望了一眼苏府,绝尘离去。 “公子——”忠叔凄厉的声音响彻天际。不少人聚在苏府大门口议论纷纷。 府内,苏晨颓废的低语出一句:“今天,就这么先散了吧……” 柳氏强笑着打起精神招呼众人:“天色不早了,大家好走。” 宾客们自不会这么没眼色,自动自发的告辞。不多时,花园里就走了大半的人。何雁轻笑着喝干杯中酒:“原来如此。”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好戏落幕。阿清,咱们也回去吧。”这一场戏是落幕了,而真正的大戏却是才刚刚开始。 *********************** 殷如行一路被颠的七晕八素。黑马的超快时速引来气流的强烈摩擦,吹的她脸颊冰凉。眼看着路越走越远,她扯了扯苏雷的衣摆:“你这是做什么?离家出走?” 苏雷胸膛怔了怔,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是。” 殷如行立刻道:“能回府拿几件换洗衣服吗?”事实上她是心疼那本慧净给的手札。再有,自己做的换洗衣服总比买的强。还有洗脸的皂球、护肤品膏脂,都得弄些。 苏雷又是怔了怔:“大哥很生气,我们暂时不回去。” “不要紧的。”殷如行替他想了办法,“只要找人帮忙去拿一下就好了。我的东西都是常年收拾好一个小包裹的,就放在柜子里。” 苏雷哭笑不得,怎么这么迟钝呢?只能详细解释:“我和家里闹翻了,哪有找人回去拿行李的说法?再说,也找不到人帮忙啊。” 殷如行沉默片刻,道:“原来,你早早的就将坐骑栓在正门外,只等和家人闹翻就骑着奔走。”这匹马她很不陌生,是苏雷的专用坐骑。平时都是在最好的马厩里养着。有专门的马夫看守。此马除了苏雷谁也不认,所以府中只有苏雷一人会下命令将它牵出来。 苏雷语涩了,殷如行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半晌后头顶道:“可能是马夫刚好牵出来拴着,准备遛马的。” “原来如此。”殷如行恍然大悟,“所以那马夫才特意不走侧门、角门、后门。唯独将马栓在正大门入口处,好叫所有路过的人都能见着这马的英姿。” 脑袋顶上又没声了。 ---------------------------------- 发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赶路 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一早精心梳就的双鬟。漂亮华丽的发型往往经不起摔打,在强风的作用下,发钗摇摇欲坠,鬓角蓬松散乱。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真的不能拿行李吗?”风中传来殷如行不泄的追问。 “不能。”苏雷索性和她说开来,“你我房里的东西但凡少了一样都会有人知晓,什么都不能拿。” 殷如行大呕,居然倒霉成这样!辛辛苦苦藏的包裹连带走的机会都没有。 “我还没有学完那些医书,我还没学会敛气聚气,那套拳脚我也没练熟。”马速渐渐慢了下来,苏雷听见她幽怨的自语。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些。”他松了口气,对她保证:“放心,你的功课不会落下的。有我就行。” 殷如行瞬间一怔。“有我就行”,四个字太过掷地有声。勾起回忆无限,还真是……最美丽的谎言。轻呼一口气,算了,不能再乱想。身后的这个人不是殷如言,而即便是殷如言其实对她也是没有义务的。彼时,她早已成年,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苏雷一路马不停蹄,早已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从半下午一直奔驰到黄昏,天色渐暗时来到了一个小小山村。 “今晚就投宿在这里。”苏雷说罢,牵着马走进村子。这两人是从宴会上直接出来的,衣着华贵。刚进村,就有不少村民围了上来。 有鉴于曾经被卖的经历,殷如行对村民有着天然的警惕。苏雷也没为难她,径自对村民道,他们主仆路过此地,天色已晚,希望能借住一宿。 村民不懂大户人家衣着打扮的品级分类,苏雷一身贵气不谈。见殷如行也是一身绸缎,穿金带银的,便有些摸不准。这两人共乘一骑,说是主仆。也不知是怎么个主仆法。按下一肚子疑问不提,恭恭敬敬的请了两人去村长家,腾出最好的一间房子。 殷如行履行仆人职责,端茶倒水。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饭菜是村长媳妇送来的,热水和铺盖也是。村民节约灯油,天一黑就四下回房睡了。给他们的这间屋子倒是留了一盏灯。 殷如行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一副紧张的样子。苏雷失笑道:“你别听了。这里靠近江城,民风没那么糟。只有在离大城镇远的地方才会民匪勾结。便是那样,也是看得出来的。这户村子里没坏心眼,早些休息吧。” 殷如行泱泱的作罢,走回床边问他:“怎么才能看出来?” 苏雷想了想:“主要靠经验,还有自己也要注意些。就比如说我们吧。我们的口音是江城口音,也就是说是本地人。穿着打扮又不是一般平民,身份定然非富即贵。若在这里出了事,全村都别想安宁了。就算身份不显,你别忘了,我随身还带了一柄剑。” 这也是殷如行唾弃的原因之一。这匹黑马坐骑吧,不光恰巧的拴在正大门口,偏偏马鞍后方还拴着一柄剑。苏雷身上也带了不少银子。 “天元五地都有规定,兵刃为杀伤利器,普通人不得携带。若想带着兵刃进城,需有官府发放的文书。我们是从江城出来的。这柄剑就亮晃晃的挂在马上,连个遮掩的布裹都没有。也就是说,我们是光明正大带着兵刃的。若是闹了起来,杀个把人也不碍事。” 殷如行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些村民眼中畏惧至深。这么一说,她在寿家村被发现的时候,还真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外乡人、来历不明、山村边远、言语不通、手无缚鸡之力、年轻貌美……不卖她卖谁? 苏雷见她一副郁郁的神情,知她是想起了过往。也不多劝,脱了外衣准备入睡:“早些睡吧,明天得早起赶路。去最近的城镇给你买匹马。” 殷如行稍怔了怔,也爽快的脱掉外衫,钻进被子和他同睡。同床共枕这么多天了,无论是做戏与否都无需再侨情。 苏雷果然没再像之前一般,虽然合盖一床被子,两人却是中衣中裤穿的严严实实,睡相规规矩矩。一夜至天明。 第二天早起吃了早饭,给村长家留下住宿费。两人依旧合骑一骑,赶往最近的城镇。东出云一带的平民,种地、放牧、狩猎都有涉及,善养马匹。即便是小城镇,也能买到不错的坐骑。买到一匹不错的公马后,殷如行换了坐骑,首次单独控马长途跋涉起来。 苏雷不告诉她目的地在哪儿,赶路很随性。今天住宿城镇、明天借宿乡村,更多的时候,他们露宿野外。苏雷对这种独行侠似的野外赶路很是熟悉,陆续换掉了他们身上华丽的衣服、配饰。购买齐备野外住宿的毛毯、火折子、药品、调料。分成两个包裹,一匹马上一个。身背长剑,快马轻骑,由一位翩翩富家公子迅速的蜕变成江湖侠客。 这一路上,殷如行的功课确实没有停掉。白天赶路时,她只管放马跟着苏雷跑。便在马背上背诵医书典籍。没书不要紧,苏雷脑子里都记着呢,默写一段在纸上,等她背熟了再换下一段。每天早起和临睡前都会督促她演练拳脚、扎马步站桩。饭后闲聊时节会抽查她对人体构造及经脉的熟练度。野外露宿时还会指点一些土生的草药给她认识。 “很多草药并不是摘下来就能用的。”他手里拿着一支刚挖出的田七,“田七又叫三七,根、花均可入药,药效各有区别。野生的药材和药店中贩卖的不同,药店中的药材经过若干程序炮制,药效发挥最为有效。可人若在野外一时受伤不急,便只能用鲜草救治。田七的根用于止血最佳……” 殷如行听的仔细。这样的苏雷,和江城府中的贵公子完全不同,一草一木均有熟识,信守采摘,信口讲解。于他来说只是顺路闲聊,于殷如行却是如获至宝。 就这样一路走着,期间也碰见过一些商队,或是结伴而行的旅人。苏雷和他们从不多话,各走各的。即便有人过来搭讪也是冷眼看退,不置一言。途中也有些别有用心之辈企图打劫他二人。这时的苏雷让殷如行第一次见到了他强悍的实力。剑光涌动,光华灿烂。她压根就看不清具体的动作。只在眼花缭乱间就结束了。苏雷站着,打劫的人躺着。哀嚎遍地。 每到这时,殷如行就开始发挥丫鬟职责。主动打扫战场,将打劫者洗劫一空。几次下来,除了银子外,她居然搜刮到了一两份简易地图,还有不少的伤药、蒙汗药、毒药、春/药等等。大为满意。苏雷也饶有兴致的和她一一分析药中的成分,临了嗤之以鼻:“我对药物不是很有研究,别说是我师门,便是江城府老大夫做出来的药也比这好的多。” 殷如行立时来了兴致:“原来府里面也会做蒙汗药、春/药的吗?” 苏雷面色一僵,别过脸咳嗽两声:“问那么多干嘛。我又不管这事,我怎么知道。” 肯定有。殷如行撇撇嘴腹诽。越是大户人家隐私龌龊越多,不光家传几代研究完善,用料还讲究。难怪看不上人家江湖混混的药。 这一趟路足足走了半个多月。两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山间营寨。营寨的规模应该很大,守备森严。苏雷却如入无人之境,径自往里走。巡逻士兵便喝住了问口号。 “把这个交给你们将军。”他取出一卷贴身收藏的眷质手令递给巡逻兵。 巡逻兵们面面相觑。手令是封死的,上面的印鉴清清楚楚,是江城苏府的官印。 “大人请稍后。”一个巡逻兵对着苏雷行了礼,命人带着手令去给将军看。苏雷和殷如行便下马等候。很快,营寨内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面目偏黑的中年将军领着十几个人飞奔而来,到了门口飞快的从马上一跃而下,抱拳行礼,声调急促的道:“公子,下官蒋世绍见过二公子。” 苏雷上前一步,也略有激动的道:“蒋叔快别多礼。一别经年,蒋叔还是风采依旧。” 蒋世绍哈哈大笑,快意的道:“世绍日盼夜盼,就等着公子前来。快三年了,公子终于来了。” 苏雷也哈哈一笑:“蒋叔还是别叫我公子,军营之中以官职相称就好。蒋叔,我这次来,定不叫兄弟们失望的。” “好!”蒋世绍飞快的改口,“那就叫将军了。咱们走。絮飞带队操练去了。今晚就能回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对了,这位是……”他迟疑的看向殷如行。殷如行早已换下了那身招摇的衣服。穿着她习惯的白衫曲裾,浅青色长裤,青色束发丝络。衣饰简单,却难掩美貌。 苏雷尴尬的顿了顿,小声道:“这事回头再说,先进去吧。” 蒋世绍很快回过神,哈哈一笑:“对,对。都杵在门口干什么。走,进去再说!”领着两人走进营寨。 越往里走,殷如行越是心惊。营寨规模庞大,纪律井然。一排排营房帐篷森森排开,宽阔的广场上来回穿梭过巡逻的士兵队。人人目不斜视,步伐有序。苏雷似是觉得殷如行很丢人,忙不迭的找了个小亲兵带着她去一间营房安置。关照她不许出这间房门,有事情就找小亲兵。其它的等他回来再说。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留下(上) 殷如行在小亲兵好奇又克制的目光下进了房间。这是一间木质的营房。结构简单,木料之上还带着绿茵茵的青苔。房间里很干燥,地面的土踏的很平实。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木柜、一个洗脸架。这倒也罢了,反正军营中都是吃大灶饭,用不着太讲究。唯有厕所一项让她很头疼。这间房子没有单独的厕所间。马桶这种装备似乎这里也没有。见鬼,不会这里连女厕所也没有吧。殷如行悲催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正常的古代军营的确是不会有女厕所的。 好在她一直身处赶路状态,水喝的不多,暂时无此忧患。麻烦小亲兵搬了一套桌椅进来,伏案窗下,取出包裹里的笔墨纸砚,默写起背诵过的医书来。任何人都有可能离开你,唯有所学所知可伴随终身。只要你下了功夫,它必会不离不弃。 一直到了晚饭时分,苏雷都没有回来。小亲兵送了饭菜过来。白米饭、一荤一素两样菜。殷如行这些日子又是赶路又是练拳,食量颇大,将饭菜吃的一干二净。小亲兵过来收碗的时候,她提出了如厕的要求。在对方脸红的要滴血的情形下,跟着去了最近的茅房。小亲兵先去瞧有没有人,她进去后再在门外守着。好容易才结束了这一段尴尬的插曲。 再次回到房间,小亲兵离去片刻,不多时送来一只新马桶。殷如行散了会儿步。练了一套瑜伽,站桩、扎马。完成今天的练习量后,才稍事洗漱,上床睡了过去。 睡到不多时,感觉身边有了人。睁眼一看,却是苏雷回来了。室内暗影幢幢,唯有昏黄的油灯照出一片明亮。白色的床单被映成暖暖的黄色。苏雷就坐在灯火下的床边,怔怔的看着她的睡颜。 “回来了?”她费力的眨眨眼睛,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坐起身:“怎么干坐着?” 苏雷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转过视线,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手抄稿和笔墨:“很喜欢学医?” “谈不上有多喜欢。”她笑了笑,带了一丝自嘲,“总得学些安生立命的本事。” “安生立命。”苏雷轻声咀嚼了一会儿,“你勤练拳脚也是为此?” “当然。”殷如行微微警惕,面上依旧一片柔和,放缓了语速,在安静的黑夜中清晰而娓娓动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弱质纤纤,没有一个好身体如何立足世间?更别提乡间有恶者称霸、江湖有豪强眈眈,便是富贵人家中也多有倾轧。我只求能以一己之力安稳生活。现下自然要多学一些。” 苏雷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下午的交谈中,蒋世绍问起殷如行的身份。他据实以告。蒋世绍是他刚入军营时带着入门的世叔,云絮飞是母亲娘家的表哥。都是自己人,殷如行被利用的这一层身份,没有必要瞒着他们。当然,对于其它人还是要隐瞒的。故而,殷如行的安排就有些棘手。既不能送至城镇走漏消息,也不能留在营队扰乱人心。 云絮飞给他出主意,几十里山路外有个村落,人口简单,位置隐蔽。不如将人安排到那里住下,给当地村民一些钱。即管住了人,又离得不远。苏雷若是有心,隔三岔五的去探望也不麻烦。 他这是按照一般姑娘家的心理来定位的。偌大个营寨里全是阳刚的汉子,一般的小姑娘单是待一会儿就不自在了,更别说还住下。这营寨是他们的大本营,和祺城许氏一方不日就要开战。到时候苏雷身为主帅少不得要东奔西跑,谁都说不准他在哪里。独自留个姑娘家在大本营里待着也不方便。 蒋世绍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毕竟这姑娘已经是苏雷的人了。苏雷的过往的故事和坚持不婚的原因他们也知道。和苏晨的想法一样,好容易有了个能让他开戒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照看好了为佳。 苏雷却拿不定殷如行的想法,殷如行不同于普通女子,她不像是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规划的人。再者她身上还有灵窍全通的秘密,苏雷总觉得自己对她有一份责任。就算不能娶之为妻,也得安排好了日后生活才能心安。 “你的意思呢?”他将云絮飞的主意说了,另外强调:“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关照那些村民,他们不敢对你有非意。等事情完了,就接你回来。” 殷如行原本还有些朦胧的睡意,被他的话瞬间被惊的一干二净,失声惊呼:“这怎么可以!怎么会想到这样的主意?这一点都不安全!真的。那村子是什么地方,你们熟吗?不对,熟顶什么用?应该说,你们和那村子有利益往来吗?”她语速飞快,迅速的看了一眼苏雷的眼色,又噼噼啪啪的接着说下去:“没有对不对?那么对那村子来说,你们就是外人。不过是有钱付而已。是,你是可以在送我去时武力威慑一下。当然,这也很有用。可问题是,这种威慑的效用只有几个月。如果你一直隔三岔五的来村里看我倒也罢了,而事实上,这根本不可能,对不对?” 苏雷被她突然间如炒豆子一般的语速吓了一跳,听见反问就下意识的解释:“我可以派士兵去看你,也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强烈的不安全感激的殷如行声音尖锐,“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对士兵来说,那只是一个任务。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要打仗了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用离家出走做掩护,千里迢迢的来这种隐蔽的地方?一旦你们开战,谁还会记得后方有个小小的村落里有人需要照看?再者大军一旦开拨,四处调动。今天这人还在营寨,明天就有可能去了别处。一来二去,我在小山村的事,很有可能就被忘记了。就算不忘记,也会因为其它重要的事被搁置一旁。军营中任何一件事都比这件事要重要,不是么?” 绝不可以将自己再次置于任人宰割的被动境地。她医术学了半吊子,武学连入门都没有。还身怀异像经脉,长相貌美。离开这里就是找死。任何一点小小的差错都有可能给她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她不想拼人品,她宁可在危险来临之前就将其消灭在萌芽状态。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 于是更加舌绽莲花:“时间一久,那些村民就会想,是不是我的靠山倒了?或者完了,再也护不住我了。那么这时,他们会对我如何?最好的,就是继续收留我。然而人心异变,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或是逼我嫁人,或是卖了我,或是糟蹋我,或是将我集体享用。总之,只要有十倍、百倍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对我下手。” 苏雷被她丰富的想象力震的膛目结舌:“你想的太多了。不是所有的山民都像寿家村的。” “可也不能保证他们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是不是?”殷如行高亢的辩驳,几欲失去理智:“全村一百个人,就算九十九个有好心,剩下的一个也可以凭一己之力或骗、或抢的害了我。事后只需编个理由,说我被山上的野兽吃了。他们一村乡里乡亲的,还有人会为我出头不成?你们呢?也不过哭两句说我运气不好!谁会真正在意我的死活!就是在意了,我人都死了,剩下千百倍的歉意又有什么用!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那种任人鱼肉、无法反抗的滋味。那种随时活在未知恐惧里的日子!我没有力量,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点点的差错,对我来说就是万劫不复。行!就算军营不能留女人,也别将我送进村落。我去山里,我宁可防着野兽也不要防着人!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声嘶力竭的厉吼之后是无力的哭泣,一张泪水斑驳的脸嘤嘤低泣。苏雷被震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提个建议,怎么弄成了这样。 弱者的悲哀和恐惧,强者永远不会懂。殷如行从来天元的那天起就紧绷着的神经,阴差阳错的在此时断掉。再多的冷静、再多的坚强都掩盖不了她内心世界的害怕。害怕,才是她真正的本心。 “别哭了……”苏雷长长的叹息一声。一句‘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让他准备好的辩解顿显苍白。他只能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安慰:“都过去了,没事了,没有人再会欺负你、卖掉你。” 殷如行在他怀中汹涌的流泪,肩头微颤,浸湿了两人的衣襟。 *************** “什么!留在军营!”年轻的将军云絮飞一大早听见表弟兼上司的决定,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么?怎么,怎么又变了?”这里可是军营。身为主帅,弄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在身边,这要如何服众? 苏雷的脸色很平静:“絮飞,她过往有些不愉快的经历,对陌生人很是抵触。而且放置在山民那边也确有不妥。我们驻扎在这里时还好说,一旦大军开走。她的安全的确很难有保障。” 云絮飞的下巴快要在地上找不着了,惊疑的对着苏雷看了又看,若有所思:“昨天还没这话呢,这是她说的吧。” 苏雷道:“我们事不关己,想的难免不周到。她关乎切身安全,想的当然就仔细些。” “行了。”云絮飞坚定的打断他,“什么都别说了。让我见识见识这位姑娘吧。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给你灌了一肚子迷魂水。”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留下(中)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云絮飞是苏雷的表哥。他的姑母正是苏晨、苏雷两兄弟故去的生母。不过苏雷六岁跟着小舅舅离家,两人真正的交情是五年多前才结下的。 东出云云家,在祺地算是世家大族。却由于地域太偏不算得显赫。苏雷的父亲能娶云家小姐为妻,主要就是因为云家的小儿子拜师进了太初门。婚姻为两姓之好,作为长房长孙的云絮飞,成年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了苏晨的心腹。他喜武不喜文,不愿在衙门里耗事,便入了军营。五年多前苏雷刚回来,一脸颓废的进军营学习带兵。老实说云絮飞那时挺看不起他的,再者,幼年时叔叔选了苏雷当徒弟没有选他这种陈年旧恨也还没放下。行动言语间对苏雷便很不待见。 不过男人之间的友情,向来是打出来的。那几年是刚和许氏翻脸的时节,时常有冲突和战役。几次仗打下来,两人之间有了过命的往来,那交情就立马天翻地覆的不一样了。男儿热血洒疆场,苏雷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将领,云絮飞也洗掉了大家公子的派头。两人年纪相近,又是舅表嫡亲。闲暇间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云絮飞听了苏雷的悲情过往。他的观点和苏晨完全一样,认为是自家表弟涉世不深,让人给骗了。从此他脑子里便有了这样一种印象。苏雷,那就是个很容易上女人当的家伙。 带着这样的心态,他先行给殷如行画上了有心计、不安分、会骗人……等等定语。等见着跟在苏雷身后姗姗而来的身影时,心下一凛,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不同于苏雷从小在师门长大,云絮飞见过太多美丽的女人,这些女人眼中都有不同的欲/望,外观表象上大多温婉柔顺。而这位名叫殷如行的女子眼中闪烁的却是一种决绝的坚定,相貌虽然美丽,却毫无温婉之风。 表弟的口味啊!真是专捡难啃的骨头。云絮飞板着脸,严厉的道:“殷姑娘,军营之中确实不方便留女子。身为主帅,更需以身作则。雷将军若是留下你,就是违反了军纪。”他是亲手杀过人的将领,气场一开自有一股压迫气势。别说女儿家,就是一般的壮年男人也会被压制住。 殷如行感受到了气势上的压制,然而她才不在乎。危险这东西,只有迎头而上才可有一线生机。据理力争道:“我不是自己跑了来这里的。我是人,不是个东西物件。说扔哪里就扔哪里。我也没想扰乱军纪。我可以打扮成小厮去军中大夫身边做个药童,打下手帮忙。不会让人察觉我是女子。”这是她昨晚想了很久的办法。必须给自己在这里找份差事,这样才能保证最大的安全。天可怜见,她最近正好在学医术。去军医那边打工,一来离士兵营房相对偏僻独立。二来身处军医处掩饰身份也方便。 云絮飞顿时失笑,语带讽刺:“打扮成小厮?殷姑娘,你太想当然了。不是穿上男人衣服就是男人的?” 殷如行反驳道:“云将军此言差矣,十五六岁的小厮尚算不得男人。你若不信,我与你打个赌如何?只要我装扮成的药童小厮未被将士们发觉,我就可以一直留在军医处打杂。” 云絮飞沉吟,就冲着副娇滴滴的身板相貌,他才不认为殷如行能瞒天过海骗过众人。如果能让其自行退去倒也省心。这样一来,也算给苏雷一个面子。自家表弟太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如此解决掉纷争两项得宜。便道:“好,那就给你个机会。只要有人察觉你就需离开营寨。不可再生事端。”说罢他肃目看向苏雷。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雷会意的点头:“好,就这么办。” 殷如行这才稍事定心。不管怎么说,第一步总算有惊无险的走了出来。 然而后面的路似乎更加艰难。云絮飞说的很对,女扮男装绝不是换件衣服换个发型这么简单。好在殷如行出身的时代不同,在那个信息爆炸的20XX年,有许多男人成功的装扮成女人,比女人还美。也有许多女人成功的做男士打扮,人称‘纯爷们’。这一点,是云絮飞做梦也想不到的。 女扮男装第一要诀:身材。男性体型和女性体型截然不同,一般来说,身材发育姣好的女性打扮成男人要困难许多。干瘦一点的相对容易。其关键点主要在于两处,胸、臀。 胸,用白布缠好。然而这样远远不够。女性肩部线条较为纤窄,男性则刚硬、宽阔。好在殷如行装扮的是十五六岁弱质少年,从腋下至肩膀稍事也缠了几道白布,细微的改变了肩型。倒也可蒙混过去。再接下来是腰。男子中也有细腰者。女性腰部和男性腰部的显著区别其实是在腹肌、腰线这一块。殷如行的办法是用布包裹上棉花,缝制出形状大小不一的布块,再将布块放置于腰肌部位裹上白布,确定好位置后将塞了棉花的布块在白布上缝死。 小腹由于长期锻炼,平坦紧致。感谢老天,十八岁年纪的身体臀部相对较窄,加上这半个多月的赶路,使得原本就瘦的身材更加纤瘦。在改变了腰部宽度后,臀部也就不是那么明显了。这个时代的衣服又不会勾勒腰部以下身体线条。套上中衣、男子外衫后,身材一项算是过关。 女扮男装第二要诀:脸蛋。 这一条对殷如行来说也是最难的一条。她的脸是典型的女人脸。线条柔和、白皙细腻、新月弯眉、秋水明眸、小瑶鼻、花瓣唇。在没有面部塑胶改变脸型的条件下,再怎么化妆也很难掩耳盗铃的说这是男人。只有剑走偏锋。关于这一项则需要苏雷的帮忙。 苏雷听见小亲兵过来传话,以为是殷如行改装好了。一推门,就瞧见一个背对着他,完全陌生的少年背影。猛的恍惚了一下。等转过脸一看,竟然真是殷如行。 脸没有变,体型却已完全不一样了。殷如行的身材再没有人能比苏雷更了解。这一瞧,不由惊叹。没想到她竟有些本事! 在苏雷的内心深处,也不曾认为她会成功的装扮成男子。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多有残酷。殷如行的身段相貌太有女性韵味,穿一件男装显然无济于事。然而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单看体型现在已是能过关了。 “我这张脸不行。”殷如行道,“有没有能改变皮肤颜色的药物?还有,可不可以想办法给我脸上弄个胎记什么的。越大越好。” 这就是她想的办法。这年代的平民大多长相不佳,有胎记的、有疤的、满脸坑坑洼洼的,这类人很多。一旦她脸上有了大面积的丑陋胎记,相信也不会有多少人专盯着她的脸看。视觉效果上便能有很大的改变。 苏雷怔了怔。无论何时何地,认真的人总能得到人们的尊敬。殷如行得认真态度感染他对此事也有了几分认真,想了想道:“你把脸蒙上,我带你去军医那里看看。” 专业问题就要由专业人士来解决。营寨中共有军医四人,年纪大小不等。苏雷找的是一位名叫沈功善的五十左右岁老者,须发花白,很有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苏雷说了来意,一个能成功扮成男子混迹军营的女人,身边总要有一个同谋帮着才能掩饰完美。沈功善在军中多年,及擅刀伤外科。做些许掩饰那是小意思。问题是沈功善吹胡子瞪眼睛的道:“我好好的,干什么要收一个女人当药童?” 没等苏雷说话,殷如行就抢先抱拳行礼:“沈老先生,如行生平喜好学医,无奈身为女子多有不便。这次机缘巧合落脚此地,如行不想被送去附近山村。我也曾熟读几本医书,对人体骨骼肌理多有了解。草药一类略通一二。先生如若收我为药童,包扎、煎药、收拾器皿、照顾伤患,如行皆能胜任。先生何以因为我是女子就摒弃一个能干的助手呢?” 沈功善冷笑一声:“大话谁都能说。” 殷如行道:“先生可以考我一考。” 沈功善冷哼一声,随意一指身后的一排架子:“上面的药,你认识几个,都给我指出来瞧瞧。” 殷如行走过去分辨。她只在书本上和苏雷的指导下见过一些原生态草药,对炮制过的药材多有不识,认了半天,只说了有把握的三四个。剩下的便不再认得了。 沈功善嗤笑:“就这两下还敢夸口说认识药材?” 殷如行坦然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如行没有在药铺学过,只在书本见过草药图画。之后行走山间时见过几样。先生这里都是炮制好的药材,如行确实有很多不认识。” 沈功善睨眼瞧了瞧一直在一边沉默的苏雷。心道也不能不给主帅面子。便取过一撮药材:“这是甘草,你可知是干什么用的?” 殷如行眼睛一亮,背书是她近来主攻的强项,立刻道:“甘草,又名蜜甘、蜜草、美草,根味甘,性平,无毒。主治伤寒咽痛,少阴之症,方为甘草二两、蜜水炙过、加水二升、煮成一升半……”将《本草要述》中甘草一项通篇背下。 沈功善眉毛一挑,等她背完了,又取过一物:“这是莽草。” “莽草,又名芒草、鼠莽。叶可用,味辛,性温,有毒……”殷如行继续背。 “这是菟丝子。” “菟丝子,名菟缕、菟芦丘、金线草……子可用,味辛、性甘平、无毒……” 两人一问一答,桌上的药材越摆越多。沈功善大约说了十来样。方停了下来,转口道:“心之合脉也,其荣色也,其主肾也。” 殷如行接着背:“肺之合皮也,其荣毛也,其主心也。肝之合筋也,其荣爪也,其主肺也。脾之合肉也,其荣唇也,其主肝也。肾之合骨也,其荣发也,其主脾也。此为五藏生成。”五藏也就是五脏所藏,这是《内经论》里的内容,涉及内科。 沈功善又抽问了几句,殷如行都能流利的接着背下去。等她背完了,沈功善才哼了一声:“不过死背了几本书而已,差的还远呢!” 殷如行双目一亮,立刻单膝跪下行礼:“还请先生教我。” ------------------------------ 昨天没更,这篇补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留下(下) 沈功善摸了摸胡子,缓缓道:“你是个女子。” 殷如行道:“女子为何不可学医?俗话说,有教无类。为人学子者,但问好学与否?用功与否?心正与否?敬师与否?若以性别论之,何其可笑也?” 沈功善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大有深意:“不错,以性别而论否定学子确有不公。然而世俗皆是如此。试问军营中谁人敢让一个女子给他们包扎上药?” 殷如行睁大了眼:“所以我才要扮成男子。就等先生施展妙手,给如行涂黑面色上胎记。” “哦?”沈功善打量她的脸几眼,“这般花容月貌你也舍得?药物改变肤色总归对肤质有害。胎记也是一样。时间一久,药色入侵肌理深处,只怕是洗也洗不掉了。” 殷如行倒吸一口凉气。她想的是隐藏容貌,也不是毁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需多久时间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沈功善道:“日夜涂抹,天天如此的话。大约一年时间吧。” 殷如行心下冰凉,只觉万念俱灰。这样的代价太过庞大,她根本就没有想到。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想生存下去就这样艰难。为什么这世道对女子是这般的不公平。 室内安静了许久。苏雷轻咳一声,开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胎记可用动物薄皮制了后另贴。皮肤也不需太过变黑。只要稍稍改变就可。我记得有一种涂面的膏药,长期负于脸上有助于皮肤嫩滑。唯一的缺点就是眼色难看了些。你不妨白天涂抹膏药,贴上胎记。夜间清理,松缓皮肤。再配合以敛气调理,料不至于那般糟糕。” 他话音刚落,沈功善就大吃一惊:“敛气调理?她会内气调息?” 苏雷笑了笑:“和我学过一段时日,力道不如男子,根骨经脉倒还通透。” 沈功善更吃惊了,惊讶的上下打量殷如行:“看不出来,你居然还学内家武艺。” “只是入门敛气而已。”殷如行实话实说,“我尚不会一招一式。” 沈功善这回改成打量苏雷。作为行医二十多年的医者,他当然能看出女孩和女人的分别。很显然,眼前的女孩是苏雷的女人,这点毋庸置疑。而苏雷能教她这么多,这里头的情分显然不普通。沈功善又打量了殷如行一会儿,缓缓道:“你既有心,我就暂时收下你。不过话说回来,一旦你做事不勤快,或是被人发现你是女子。就需立刻离了我这里。还有,这收留女子的罪名我是不背的。” 苏雷立刻道:“沈老尽可放心。蒋叔和絮飞都知道这事,不会连累您。” “都知道?”沈功善睨眼。军中一主帅、一老将、一谋将,三大巨头既然都知晓。看来此事应是另有内幕。按下心事不表,动手调配起药膏、胎记皮等物,着手改变殷如行的相貌。 沈功善二十多年主从外科,手上真功夫了得。两个时辰之后,殷如行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模样。若不是苏雷对她太过熟悉,乍一眼望去都认不出来。 女扮男装第三要诀:肢体语言。 关于这一项殷如行做的也还不错。她身上原本就没什么忸怩之气,行动间再注意一些即可。喉咙部位沈功善替她贴了一个和皮肤颜色相近的薄皮,有微微的突起,看上去就像一个发育不明显的喉结。 至此,改装基本完毕。 殷如行这名字暂时不能再用,沈功善给起了个药童名,叫行知。有鉴于情况特殊,住宿地点就安置在药房仓库。这般便可独自居住,不用和其它药童挤一起。第二天一早,殷如行便抱着包裹入住新居,她的包裹是清理过的,里面绝对没有肚兜之类的衣物。虽然她也从不用肚兜。住在药材仓库还有一个好处,仓库之外便是废弃药渣的排放沟渠。殷如行最担心的月事污秽物可以在这里撕碎销毁。 就这样,殷如行开始了她的药童生涯。苏雷做戏做全套,在她搬去药房仓库的那天早晨,带着一批人马离开营寨外出狩猎。回来后便有流言散出,说是前两日来的那个女子被送去了山村。本不是什么大事,时日一久,营寨来过女子之事便风过无痕的偃息了。 营寨中共有四位军医,沈功善年纪最大,是常驻留守营寨之人。其它三位则需做好随时跟着军队调用的准备。殷如行和他们交集不多,更多打交道的,是他们身边的药童。沈功善原本就有个药童,叫守知。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头比殷如行高出一截,长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没有战事的时候,军医营帐这边也没多少事。四个军医轮值给士兵看病、收拢药材、熬制成药、以及负责营寨疾病防治。 殷如行是新手,她目前的主要任务是辨识药材。守知从药架上一样一样的拿给她辨识:“咱们这里不比药铺,现在在营中,药架上自是有各类药材的名称。到了跟随大军出去就不一样了。一旦忙乱起来,药材包裹全部散开,你得用最快的速度分辨什么是什么。再有就是熬制好的伤药。军中大多是外伤,最常用的就是金疮药,金疮药也分好几种……” 守知是个很不错的同伴,讲解细致认真。他的最高理想就是能出师做一名合格的军医。在这里殷如行又学到了一项常识。纯粹的外科医生在这个时代属于二流大夫,军营是待遇最好的地方。守知天赋有限,诊脉什么的手感不好,总也辨别不出细微的差别。于内科无望。《内经论》这种带有神学气息的著作他背是背会了,却怎么也吃不透。学的最好的是刀伤科和骨科。他时常叹气:“若是能做个真正的大夫就好了,我就可以回乡。或是在药铺坐诊,或是自己开个医馆。也不用远离父母高堂。” 殷如行不理解他这种感慨。在她的社会时代,外科医生比内科医生吃香多了。当然,她也不需要安慰守知。守知当她面说这些话,也就是找个听众。 生活重新变得有规律起来。殷如行每天清晨起床,站桩、练拳。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半大少年,倒也没人觉得奇怪。还曾有几个过路的士兵拍着他的肩叫着“小子加油”。诚然,这些人也看出了她练的是花拳绣腿。至于站桩练内家之气也有很好的解释。学医的么,俗话说医道不分家,会这种基础练习也是有的。扎马步和跑步她留在了天黑之后。仓库周围偏僻安静,空地也多。绕着圈子跑步即不影响别人也少了围观群众。白天的时间她就全心全意的跟着沈功善学医。 沈功善也是放羊吃草教学的执行者。辨识、处理药材的基本功,他扔给了守知。隔三岔五检查一次。医书方面也和苏雷一样,扔给殷如行通篇背诵。等着能倒背如流了,再解答不懂之处。 殷如行每隔三天,于夜间去苏雷的房间一次。摘下胎记,洗澡、处理个人卫生。之后由苏雷帮着运气清理皮肤。再检查一下她的敛气功课。 苏雷运气于掌,贴在她的后背。感觉有细微冰凉气息在她脸上行走数圈,随后,脸上便浮出一层浅浅的杂色物质。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清水洗去后,留下细白柔腻的皮肤。手臂、脖子等处也是一样。殷如行叹为观止,这简直比美容吸污脂的专业仪器还要厉害。 “内功是可以这么用的吗?”她非常好奇。是不是她练到最后也能这样。若是真的,岂不是天然美容。 “普通武者当然不能做到。”苏雷解释,“这是我的内劲由穴道进入你的经脉,游走一圈逼出杂质。如果不是经脉内外俱通,发力者耗费的内劲就多。会很吃力。若是替别人疗伤则更为费力。” 殷如行联想到了其他问题:“这么说来内劲岂不是可以治病?比如若是内脏那个部位出问题了,只需用内劲逼出有害杂质就行?” “怎么可能?”苏雷失笑,“内劲是一种元气,个人自身的元气才可焕发个人生机。想要身体好,只有自己练气养身。替人疗伤也只是用自身的元气引发病人体内元气,使之增多。自行恢复的更快而已。不过,你的话倒也说对了一半。内劲可以将外敷药物的药力打进体内,这样可以治疗的更快。” 他边说便用手臂从背后搂住她,身体体温渐渐升高。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耳畔。这是无声的邀请。 “我今天是危险期。”她轻声道,“你小心些,我不能怀孕。” 苏雷的动作蓦然顿住,良久后他道:“不会的。每次事后,我都会运气在你腹部几穴游走。” 运气游走?殷如行恍然大悟。一直不明白的疑惑终于被解开。她是一直怕自己怀孕的。除了以计算安全期的方法避孕外,就只能靠事后清洗。然而苏雷不是心思鲁莽之辈,却好似全然没有担心过这类问题。 原来答案在这里。穴道被刺激,留在体内的液体被排泄而出。当然就不会怀孕。是了,每次流出体外的液体都很多,她本还以为是某人天赋异禀。没想到……殷如行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书房隔间的床上,零乱的被褥,失控的缠绵。天明之时苏雷离去前的确在她腹部揉了一会儿,有微微的热气涌入。那时她还以为是他体贴,怕她腹痛…… 真相,永远是那么的令人不愉快。 ---------------------------------- 新章出来了,有人恨苏二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行军(上) 虽然心底有一丝奇怪的失落,殷如行还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多方便的避孕手段,说起来还是她占便宜了。在这个没有安全套的时代,富贵人家不希望女人怀孕就是喝避孕药汁。这类药汁有寒凉伤身的,有大补过热的。药材珍贵度天差地别。想也知道,她殷如行没资格享用补身的那一种。与其用大寒药材坏了身体,还是苏雷的方法更为节约、健康、环保。 那一丝失落来的快去的也快,既然靠山金主今晚有兴致,她也不会破坏气氛。伸出手臂勾上他的脖子,将头埋置于对方胸膛细密的亲吻。这是殷如行习惯性的动作。欢好过程中,她总不太愿意和苏雷对视。要么就半闭了眼睛,要么就埋首在他怀中。 两人做完一场,女方照旧蜷缩在男方怀中,以一种温顺的姿态吸取对方的温暖。这也是殷如行的习惯性动作,苏雷是她目前唯一还算靠得住的人。本身强大有能力,可以给予她保护,以及稳定的生活。然而这一次的来军营事件则说明了,这种保护是有前提条件的。一旦与苏雷的责任所需有冲突,殷如行安全、稳定的生活就会被打破。甚至不知何时再能恢复。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她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不过,在此之前。且容她贪恋片刻温暖。夜半而来,天明离去。纵然只有片刻,也是她唯一能汲取到的温暖。 ********************* 转眼之间,时间过去了半个月。营寨中大军整装,准备拔营开路,前往战场。 苏雷站在点将高台上方,静静注视着下方忙而不乱的人群。云絮飞在一旁笑道:“瞧瞧。这就是我们的精锐大军,这样的军队定能打得那帮小子屁滚尿流,让他们好好看看,谁才是祺地真正的主人。” 苏雷静默了一会儿,道:“我在想。营寨里的这些人,等到战争结束时还能回来多少,四肢囫囵完整的,又有多少。” 云絮飞一怔,面上表情好似牙疼:“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还没开战就先说丧气话。” “因为有人告诉我,每一位名将的诞生,脚下都铺陈着累累白骨。只有知道战争带来的伤害,才能从心底去正视它。”苏雷目眺远方,露出怀念之色:“战争从来不可避免,一时的征战是为了长久的和平。无需畏惧、也无需狂妄。” “草!”云絮飞面容扭曲,“又是那个沈眉说的?我说真有这么个人吗?天元一地能上战场的女将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人?” “也许是身份被隐瞒了。”苏雷摇摇头,“她身上的谜团很多,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长。那时我也瞒了她,没说自己的真名。自家心虚,好些事当时也就没注意。现在细想想,奇怪的地方确实很多。但她有很多话说的都很对。絮飞,我们这一次面对的,是同处祺地的子民。兵刃相向的敌人有可能就是你的远亲。昨日兄弟手足,今朝短兵相接。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做点什么吗?” 云絮飞眼睛一亮:“你是说,乱他们的军心?” 苏雷微微点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我也不想有太多伤亡。毕竟消耗掉的是祺地的实力。虽说何雁和冯淡裕答应了按兵不动。时间一久谁又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想要攻心,就需先打掉对方的士气。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以雷霆之势先声夺人,打得他们心生惧意。那时再用一地之情攻克军心。便能事半功倍。” “说得好!”蒋世绍欣慰的走过来,神采奕奕,抱拳行礼:“禀报主帅,众将领已在帅帐集整完毕。只等将军。” “好!”苏雷转身,领先一步前往:“一齐去商量一下这仗该怎么打吧。” ******************** 将领们在商议军情。下层的士兵们则是一片有条不紊的忙着拆房子整装。军医营帐属于后勤辎重,在大军的后方。出发时间没那么赶,收拾的东西却很多。药材什么的前几天已经打包完毕,现在收拾的多是个人用品。殷如行最近在学缝猪皮。沈功善觉得她力气小,心细手巧。正骨接骨的暂时不忙,先学会缝制伤口比较有效率。用他私下里的话来说:“毕竟你会女红嘛,缝人皮和缝衣服也差不多。针脚整齐就好。” 再有就是外伤口的包扎训练。偏偏这半个月没有士兵受伤,目前还处于纸上谈兵阶段。 殷如行因为改装的关系,行李比其它人要麻烦许多。她缝制了一个双肩背包,肩带加宽加厚,里层垫了棉花。胸前可用布条系住。类似简易登山包,行走时可解放双手。忙碌两天也算搞定了。营房已经全部拆掉,整根的木料堆上辎重车另作他用。 最后一晚,大家睡的都是帐篷。这是她最后一次享受单人宿舍。出发后,她将和守知共同使用一个帐篷。趁此机会,殷如行打了一盆热水,在沈功善的掩护下,一个人在漆黑的帐篷里偷偷擦身。 提心吊胆的擦完,动作迅速的将白布再度裹好。刚穿了一半中衣,门帘便微微一动。眼睛一眨之下帐篷里已是多了一个人。 殷如行一惊,死命捂住自己的嘴。若是叫起来,她比不速之客更倒霉。好在她很快认出了来人,竟然是苏雷。 “吓死我了!”她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苏雷看见她身上裹了一半的白布,嗅嗅空中的水汽,皱起眉头:“你在洗澡?” “不不不,当然不是。”殷如行连忙解释,“我擦了一下身。明天大军就要开拔了,谁还在这时候洗澡啊。” 苏雷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还知道明天要拔营啊?你去外头看看有多少人!就这么在里头擦身,这要进来一个人你怎么办!” 殷如行一边快手快脚的穿好衣服,一边气弱的反驳:“我让沈大夫帮我在外面看着的。” 苏雷更加没好气:“沈功善只能看住一般人。这营寨里有多少好手?避过他轻而易举!” 殷如行哑然。系上腰带,不服气的小声嘀咕:“谁这么无聊,避过沈大夫,就为跑这漆黑的小帐篷里来。” 这种小声嘀咕自然避不过苏雷的耳朵。他压住心头的烦躁,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我是来问你话的。大军要拔营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可以明天派一小队人马顺路送你去附近的村落避祸。怎么样?我瞧你还是答应了。你这样子也不像个军中人。行军之后,再没有像现在这样方便。我照顾不到你,你也来不了我的营帐。洗澡、卸去药膏都不会再有机会。一旦两兵相接,情景更是你想不到的可怕和艰难。你不是想过安稳日子么?那就只有去村子里才行。要是怕容貌惹麻烦,可以继续带着胎记。去了村子后,哪怕天天洗澡都可以,怎么样?” “我不去。”殷如行一口否决。 苏雷看她一眼,不再多劝:“随你。我只说一句。跟着我来营寨的姑娘早已被送走。你若是在军中暴露了女儿身份。我会以奸细的名义军法处置你。” 言外之意是她被发现了就只有死。殷如行身体轻微颤了颤,仍旧坚定的道:“我跟着沈大夫。” “好。”苏雷吐出最后一个字,抽身离去。帐篷里恢复了安静,一如他未曾来过。 ***************** 第二日五更时分,大军准时拔营。黑压压的队伍一路朝前,蜿蜒数里,离开了这座营寨。不,这里已经不能称之为营寨了。收尾小队将痕迹清扫干净,连大门都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突兀的空旷之地。 后勤辎重队排在队伍的中间靠后位置,整个军医小队有四辆马车,拉着药品、绷带等物。四位军医均骑着马匹,年纪最大的沈功善也老当益壮,一天马骑下来丝毫不显疲色。殷如行等药童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背着自己的包裹跟着马车行走。队伍的行军速度很快,如果不是她这几个月坚持不懈的保持着锻炼,一定坚持不下来。饶是这样,傍晚扎营的时候还是发现自己的脚底起了好些水泡。 搭好帐篷后,殷如行拿了绷带和药膏于僻静处脱掉鞋袜。针是随身携带的,挑破水泡挤出脓水,用清水洗净再涂上药膏,最后用绷带缠好,穿上鞋。守知就端着三人的饭菜从伙头军那边过来了。 “先生请用。”殷如行迎上去搭手。两个学徒将最好的位置——一块大石头,让给沈功善坐着。他们两则随便往地上一蹲,三人吃起饭来。周边的人也是一样。另一个军医手下的药童天麻就和守知边吃边聊:“累死我了,一天下来都赶上急行军的速度了。这才第一天,天知道这么火烧火燎的赶什么。” 守知笑他:“怎么,才第一天就受不了了?你是这两年歇的骨头痒了吧。就我这新来的小兄弟,人家才多大?还不是一声不响的走下来了。就你唠叨多。” 天麻嘿嘿一笑,转过来问殷如行:“行知,我可是看见你拿药膏过去了。怎么样?是不是脚底生泡了?” 殷如行不着痕迹的往外挪了挪,远离那口沫横飞的两人,咽下口中的食物才道:“是生了几个水泡。” “我说吧!”天麻连咬几口了馒头,嘴里塞的满满的:“一看就知道你是没吃过苦的人。等这泡长成茧子就好了。也难为你了,第一天行军就走这么急。哎,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啊?” 殷如行默默咬着手里的馒头。如果一直是这样急行军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苏雷想要出其不意,所以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赶到相应地点。 ----------------------------- 这一篇大家要注意两个问题。一,他俩XXOO时殷如行习惯性的小动作要记住哦。因为以后会有不同。 二,苏二童鞋说。他对沈眉也没说自己的真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行军(下) 夜色深沉,星星在夜空点点闪烁。林间寂静,只闻风吹过树枝间的簌簌声。苏雷站在高处,口中发出一阵长啸。啸声过后,一道灰色的影子于空中飞来,落在他的肩上。这是一只灰色的猫头鹰,又称夜枭。脚上绑着一只细细的竹筒。苏雷取下竹筒,抽出里面的一卷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排排数字。 回到主帅营帐,云絮飞正坐立不安的等着,见他回来了,急忙问:“收到了?” “收到了。”苏雷晃晃手里的纸条。云絮飞赶紧坐好,翻开桌上放着的一本流行话本:“念吧。” 苏雷坐到他身边,对着纸条念出第一个数字:“三十二。” 云絮飞将书翻到三十二页。 苏雷又念:“七。” 云絮飞数到第七行。 苏雷再念:“四。” 云絮飞找到第七行的第四个字,在一张白纸上写下。 就这样以此类推,苏雷手上写满数字的纸条最后变成了白纸上的一句话。 “玉生领帅,五月初七发,道宛平。” 苏雷冷笑一声:“挂帅的是苏玉生,五月初七整军出发,取道宛平。” 云絮飞算了一下,五月初七,就是四天前走的。祺城集整大军,向来是在近郊的县郭,从那里出发到宛平有十天左右的路程。从宛平再到现今的对持封锁线,又是十几天的路程。也就是说,苏玉生的大军还有半个多月才能到达。 “太好了!”他兴奋的一拍桌子,兵贵神速,他们已经占据了有利上风:“趁大军还在路上,我们抢先一步,先吃掉他的守军再说。” 苏雷微微一笑,取出地图:“我们现在在这里,离最近的夹峦沟守军有五天路程。大军全速急行,四天可到。” 云絮飞一怔:“攻打夹峦沟?夹峦沟通路发达,一旦被占领的消息传出,从内陆调军救援非常方便。” 苏雷笑道:“所以我们只需给予它迎头痛击就好,谁要占领它来着?重要的是抢走里面的粮草军械,重创它的战斗力。打完就走。” 云絮飞愣了一下:“打完就走?”随后才恍然,“啊!是了。他们必是要调援军的。我们只需半路埋伏,小股小股的吃掉就好。”越说越觉得妙,围城打援,那是再好不过的。 苏雷卷起地图,胸有丘壑:“他们守城,我们进攻。无需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我们需把握的是‘势’。只要消耗对方的实力,开出一条路直通祺城就好。到时大哥登上城主之位,大势一定。再有反抗者就是叛军。看看还有会多少人再跟着他们厮混。” 云絮飞会心一笑:“就算苏玉生带着手下反抗。我们到时也可一从祺城、一从江城,两面出军夹击。他是无路可逃。” “就是这样。”苏雷踌躇满志,“磨剑五年,一朝待发。兄长数年经营,现大势已是尽归我方。这要是再打输了,我们可以自刎谢天下了。” 接着,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云絮飞不由感叹:“谁能想到苏离在暗中给咱们传递消息?许氏这一回可谓是众叛亲离,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背叛她。” “这不是背叛。”苏雷道,“离儿是在保护她。你也知道,别说那些苏家的族叔和许氏各有算盘,就是他们内部铁桶一块,也不是大哥的对手。只是那样一来,伤亡惨重,内耗殆尽。祺地就要在五城之中衰败了。离儿是苏家女儿,她这样做才是真正为大局着想。” 云絮飞撇撇嘴。心道这种说这种大道理话的再没别人,一定是苏晨。论玩政治和掌控人心,没人比他更娴熟。苏晨是天生的政治家。苏雷就差许多了,他的所有才智似乎只用在了军事和武艺上。对于政治天生少一根筋。 再怎么一根筋也是亲兄弟,云絮飞不欲再深谈,遂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夜枭送信:“真没想到,这么些年竟给你训练成了。这是第一次用于战事吧。开头我还以为你在做梦呢。自古只听说鸽子送信,夜枭不吉利,再没有用它的。” 苏雷的情绪却陡然低落下去,安静了一会儿方轻声道:“这是她提到过的。说她的家乡有人这么做。我也是试试,幸亏找到了训鸟的奇人,侥幸弄出一两只。” 云絮飞呆了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怎么就记性这么不好呢。数字密件,夜枭送信,都是沈眉留下的主意。这回好,本就睹物思人,他居然还在火上添了一把柴。郁闷之下只能再换话题岔过去,这一想就想到了另一个女人。便笑道:“哎呀,我险些忘了。军医营里头还有一个人呢。我这回可是走了眼,娇滴滴的小姑娘竟是个狠角色,眨眼变成了毛头丑小子。还真是换了个人一样。她做的是药童吧,没骑马的资历,一天这么些路走下来可不容易。” 苏雷听着听着,脸色就是一沉:“不容易也是自找的。我昨晚就和她说了,可以送她去山村里等着。她现在知道怎么掩饰相貌,就那丑样子,也不会遭人觊觎。可她自己不愿,怪得了谁?” 云絮飞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昨晚?大军出发在即,事务繁杂。苏雷居然还能想到这茬儿?还亲自跑去劝说?这不是一直放在心上是什么?比如他自己,就早将殷如行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要不是刻意去想,根本就想不起来。 “她,她拒绝了?”云絮飞开始浮想联翩。一个女子跟着大军行军打仗,这是多辛苦的事。她为什么这么自虐?只有一个答案。就是不愿和心上人分开。这大军里有她牵挂的人。自认摸到脉门的云絮飞对殷如行好感大增,叹道:“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有这样的女人跟着你,表弟真是好福气。” “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苏雷惊诧的反问,“她?对我?” “不对你还能对谁?”云絮飞也惊讶,“你不会以为她是喜欢自讨苦吃,硬要找罪受吧。”这不一目了然的事么。 “不,不是的。”苏雷连忙道,“你不知道,她是……总之她和我们这儿的女子不一样。她那种女子,生来就喜欢做些与众不同的事。比如她在江城时,就不喜佩戴首饰,成日记挂着要看书认字。还想学骑马,喜欢外出。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的。” 云絮飞奇怪的看他一眼:“学认字,学骑马。原来她为了能跟在你身边做了这么多。” 苏雷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为了我做的?” 云絮飞反问:“不为你。她一个女孩子好端端的自找苦吃干什么?” 苏雷立刻道:“她说了,是要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云絮飞恨铁不成钢,这表弟的脑子怎么在有些事上就这么木呢:“安身立命。这你也信?你是相信她能女扮男装学徒十年,日后一辈子女扮男装当一个军医呢。还是相信她打算从军,从一个药童小厮做起?”真要想安身立命,就该是买田耕地、或者开店铺行商。最简单的也是嫁入殷实之家。若不是为了讨苏雷喜欢,何苦学这些。要么女红针黹,要么厨艺持家,这些才是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女子不能行医,女子不能从军。殷如行又不是男人,她在军队里能学个屁的安身立命! 苏雷顿时哑然。又有一丝迷惑。难道殷如行真的很喜欢他? “女孩子总是害羞的。心思藏的深一些。难道你还要人家明说不成?都做了这么多了你还不领情。”云絮飞苦口婆心的分析。在他看来,这个殷如行显然比沈眉要可爱的多。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于男人来说,有本事的女人往往傲气,难以驾驭。比如祉地何家的女人。没本事的殷如行比强势的沈眉更适合苏雷。再者,殷如行跟了苏雷,只是个姬妾而已,不占用妻子之位。苏雷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变数。怎么看怎么都好。他得帮她一把,让表弟开窍,彻底忘掉那个沈眉。 于是在云絮飞不停的摆事实、讲道理之下。苏雷也想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殷如行是明说过的,她很直接的说过喜欢他。然后就……那是她的第一次。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一个女子,说出喜欢、付出童贞、不畏艰苦的跟着军队辗转。好像、似乎、应该是一片真情…… “我……”他语涩了,有些不知所措的不安:“我没想到她会这样。”一直以来殷如行都表现的很独立。他几乎忘了她是举目无亲、柔弱无依的女子。 云絮飞心头窃喜,故作深沉的咳嗽两声:“咳咳,总之别辜负了人家对你的一片真情。好好待她吧。” 苏雷的面色复杂之极。他还没有考虑到那么远,也不曾想过将来。事实上在沈眉消失之后,他就没有考虑过个人情感生活。他心中剩下的,只有十年的寻找等待。亦或等待结束后的听凭兄长安排。 云絮飞看见了他的脸色,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沈眉难道就那么好?你们只相处了两个多月而已。你甚至不知道她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苏雷叹息一声:“絮飞,你说的不错。两个多月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我并不了解她。可她那样的女子,给人的感觉太过强烈。我这些年见到的其余女子,就如同画技平凡的工笔画。美则美亦,在心头却是留不住痕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无甚差别。” 两个多月的爱情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所以,恋恋不忘也许不是因为非卿不可,而是再没有遇见能入心田的人。 “那么殷如行呢?她也是留不住痕迹的吗?”云絮飞有了一点点明白。说白了就是苏雷喜欢爱折腾的姑娘,不喜欢温柔贤淑的。品味有够怪。 苏雷没有回答。 ----------------------------------- 其实吧,打仗的时候将军应该是谈论军情几个小时,个人感情一句话带过。但本文是言情。所以我只好将感情问题放大,军事做背景。咳咳,喜欢看战争场面的亲们要失望了。 另,年底将至,事务繁杂。更新会不稳定。但我会补上。今晚就补第二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吃食 和守知共睡一个帐篷的第一个晚上,殷如行以为自己会睡不好。而事实上她睡的很香。感谢急行军带来的疲劳,守知的鼾声,帐篷里的臭脚丫子味。统统没能影响她良好的睡眠。几乎是沾了被褥就合眼。一觉醒来就听见外面有了乱糟糟的动静。 “该死的,差点睡过!”守知一跃而起,抓起外衫就往身上套,嘴里含糊不清:“行知,快起来。这是要五更出发。动作慢了就没时间吃早饭了。” 早饭!殷如行如同听到了军训时的起床号,腾的从床上跳起来。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中衣中裤。这就是身处古代的好处,这样的打扮就算是衣衫不整了。她同样飞快的穿上衣服,三下两下将凌乱的发髻拢了拢。轰轰烈烈的跟着一队士兵奔向伙头军,守知人高,一马当先的挤进人群。又推推搡搡的将她也拖进来,于数十双乱七八糟的手臂中奋力伸长了各自的手,摊开手掌。很快,两只热气腾腾的馒头就被塞进了手中。 怀揣着热馒头,又舀了一碗当汤水喝的稀粥。殷如行如护食的母鸡一般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以接受。除了地点野外些,条件简陋些,男人身材壮硕些,身上的味道汗臭了些。倒也和军训时的食堂差不多。馒头是新鲜做的,结实有劲。她吃一个半就能饱了。剩下的半个收着,留在赶路时饿了吃。 而苏雷眼里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模样。 他只是随便走走,不知怎么就走到军医营这边来了。然后一眼就看见那个穿着一身土灰色粗布衣,头发凌乱,脸上好大一块胎记的少年模样人。小心翼翼的捧着两个粗面馒头一碗稀粥,灰扑扑的身影融入潮水般的士兵身影之中,毫不起眼。苏雷立时就觉得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卿本佳人、何至于斯。 “将军!是苏将军。”几个士兵认出了他,确切的说是认出了他穿戴的甲胄。兴奋而又带着敬畏的和他行礼。这样的骚动也惊动了远处的那人。那人抬起头。苏雷心中一动,于人头攒动之间凝目望去。却见那人茫然看了这边一眼,就又低头捧着馒头走了。 殷如行是看见前面乱轰轰的围了个圈,听着叫什么“将军”。人身叠人身,看不清里面的是谁。中高层将领巡营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在清晨出发之前,晚间临睡之前两个时段。里面的人十有八九是蒋世绍,再就是云絮飞。这两人前者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后者虽是知情却也看她不顺眼。还是少过去碍眼的好。 什么?还有可能是苏雷?就算是苏雷又和她有一毛钱的关系吗?难不成还上去显摆一圈给他看看今天的胎记贴的是否平整光滑不成。 回到自己的帐篷外,狼吞虎咽的吃掉一个半馒头,喝干稀粥。剩下的半个用干净的布包好,刚揣进怀里就感觉头顶多了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年轻的将军穿着寒铁甲胄,在灰蒙蒙的天色中反射着寒光。一张英俊的脸熟悉而又陌生。殷如行一头乱发,正一只手端着个空空的大海碗,一只手揣在怀里,手心里还捏着半个馒头。自觉形象十分猥琐。 苏雷冷冷的看了她一会儿,扔下一个软软的纸包在海碗里。转身离去。干净利落的让殷如行几乎以为他就是特意过来扔一个纸包。 心头有鬼的殷如行赶紧左顾右盼,幸好她有着避开人群的好习惯。这地方在帐篷的拐角,外头的视线不容易看见。三下两下的拆开纸包,里面是四块豆沙馅的细米糕。蜂蜜混合了豆沙香香甜甜的气味,勾的人心痒痒。这四块糕点代表着糖分、热量。 由于制糖工艺的不发达,甜食在这里属于比较贵的食物,但也没贵的太离谱就是了。这里的人还没有意识到糖分对运动后能量大消耗的补充作用,也不知道补充血糖的重要性。只是单纯的觉得,吃糖令人愉快。香甜的糕点好吃。像苏雷这样每天消耗大量热量的人,就很喜欢吃甜食。这糕点应该是专门给他做的。 四块香甜糕点下肚,血糖的回升令殷如行有从地狱回到天堂的幸福感。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林间的微风送来露水的清香。 “开工!开工!拆帐篷啦!”她朝着也一样吃完跑过来的守知用力挥手,笑的碧空如洗。守知几乎被她的笑容晃花了眼。只闷声嘀咕,行知这小子的牙怎么就那么白呢。 ******************* 从这天早上起,殷如行开始了顿顿加餐的小秘密。大多时候是苏雷身边的亲兵带着纸包过来。甜点、鸡腿、鸡蛋、烤肉,应有尽有,有一次她还喝到了羊奶。这个小秘密既甜蜜又烦恼,殷如行每顿饭吃的越发偷偷摸摸了。不过加餐的效果也是显著的。两天以后,每天数百里的急行军对她再也不是问题,一天走下来依旧神采奕奕。晚间甚至还能练一会儿拳脚再入睡。 第四天傍晚,大军来到了一个叫夹峦沟的地方,一座又一座的山峰绵延数百里。这里的山峰不怎么高,间隔中多有平缓的盆地以便耕种。听说,在离他们藏身山林的六十里外就有这么一块面积巨大的谷地。依着山脚建有一座城池。 这天晚上,大家吃的都是冷食。没有生火做饭。但是扎营很早。有传令小队过来,一一给各营队传话,今晚务必早睡。明天四更起。 殷如行一算,四更天。大约是夜里两点。神啊!这种鬼时候起。很显然苏雷打的主意是凌晨四点去偷袭人家的城。凌晨四点,最瞌睡的时间。真是太毒了。而他们这边,通过四天的五更天,也就是凌晨四至五点左右出发行军。士兵们的生物钟早已得到了一定的调整。 打了个呵欠钻进毯子。睡吧,睡吧。明天就要打仗了呢。这可不是看电视,是来真的。幸好她属于后勤医疗队。在冷兵器时代,只要不被攻破大营。她的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 感觉只合了一会儿眼,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今次不同以往。帐篷外一片漆黑,脚步声和低低的人语声穿插而过。殷如行心中一凛,穿好衣服,摇了摇鼾声如雷的守知:“快醒醒,时间到了。” 守知很快睁开眼睛,迷蒙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秒就瞬间转为清醒。他的动作也不同于平时的闲散。飞快的穿好衣服:“外头人多,我去取早饭,你收拾帐篷。等我回来再去先生那边帮他收拾。” “嗯。”殷如行莫名感受到凝重的气氛。天黑,外面人又多,这个时候确实是守知去取饭比较方便。 守知走后,她动作熟练的卷起两人的被褥,用绳子捆扎好。将零碎物品打包,放进行囊。再后面就是拆帐篷。她如今的力气要是被殷如言看见,估计能吓掉下巴。双人行军帐篷,虽说是毛竹油布的古代版,殷如行也照样一个人搞定。又力大无穷的抱着捆扎好的被褥帐篷放上牛车。背好自己的行囊,前后用时半个多小时。守知也带着三人份的早饭跑了过来。 依旧是冰冷的熟食,两人一路走一路草草吃完。沈功善那边已将自己的被褥包裹都整理好了,衣服也穿戴的很整齐。只等他们帮着拆帐篷。 “不要急。”他安慰两个学徒。尤其是第一次遇上战事的殷如行:“先锋队已经出发了。我们在最后垫尾。没那么快。包裹打结实些,伤药和绷带放在外口顺手处。再检查一遍有没有什么遗漏。袖子有没有用布条捆紧。腿上的绑腿别松了。” 殷如行一边听一边检查,手下飞快动作。很快,三人的东西都整理好了。赶着牛车和马匹去了军医营的集合处。四位军医到了两位,他们是第三。 没过一会儿,最后一位也到了。黑压压的夜色中,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忽远忽近。四位大夫靠着牛车安然而坐,各自闭目养神,不发一言。八个药童围坐一堆,互相你看我,我看你。忍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忍不住问:“这是要偷袭吧。” “那还用说。”天麻是八人中有名的话痨,绘声绘色的压着嗓子开讲:“我听伙头军里面的人说的。前天、昨天,都有小队人马分批超前离队呢。换了当地百姓的衣服。这会儿,一定是在城里接应我们的人。” 一个药童咋舌惊叹:“真混进去了么?我听说那边查的可严了。尤其提防我们这边的人。” 天麻就笑他:“这你就不懂了。当然得找会说当地话的。再说了,打死他们也想不到我们离他们这么近。总之,苏将军用兵如神,他说能里应外合,就一定能里应外合。” 另一个药童好奇的问:“苏将军真这么厉害吗?我见旗令兵带的是云将军的旗号。是云将军带军主战呢。” “你知道什么?”守知用胳膊拐了那药童一下,“你是两年前来的,这才没听过苏将军的大名。苏将军上了战场,那是从来没人敌得过的。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三五个人围攻他都不怕。那边的主将要是听说是苏将军带的兵,都不敢应战的。所以这次才打了云将军的旗号。回头可别说漏了嘴。” 药童嬉笑两声:“守知大哥,我和谁去说漏嘴呀。咱们这一堆队人,不是都被围在大军中间的么。四面都是自己人。” 天麻也是一脸严肃:“你瞧你什么态度。你若说出去就是泄露军情,要被斩首。” 那药童吓的顿时噤声。殷如行听了不觉想笑。要是真想保密,苏雷就该深居简出,在大军中也保密才是。很显然,他没这么干。估计也就是前期需要保密。再过两三个小时,城池那边短兵相接,所谓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这时代没有电话,通讯缓慢。等到祺城那边接到消息。这边早已是另一番天地。 ----------------------------------- 终于发出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初战 天麻的这一顿吓带来的好处就是,后面不再有人敢和他闲聊了。他们这一处小圈子安静下来,只闻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没过多久,一个传令兵过来,对完口令后大声嚷嚷:“快,快。后勤辎重队出发。军医营的准备。” 沈功善双目爆睁,声若绽雷:“走!” 守知跟着从原地跃起,对着药童们吆喝:“兄弟们,开路啰!” 马车在前,牛车在后。殷如行等小药童背着急救药包,轻装上阵,跟着车队混合进大军往着一个方向走去。黑压压的夜色中只能看见身边几个队友的脸。前方是无尽的火把、后方依旧是无尽的火把。 一个小小的药童,在庞大的大军中,就是一滴被湮灭的水滴。殷如行甚至不知道这支大军有多少人。四天来的行军生涯,给她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走路。不停的走。目的地是哪里她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她只是跟着前面的士兵走。而她的后面,是同样跟着走的士兵。 一路埋头苦走。这似乎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听说前方有座城池,已经开始交战。如果胜了,可以整顿休息,住房子、喝热汤。如果败了……呸呸!乌鸦嘴!殷如行赶紧打消念头。就算苏雷有些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苏晨还是一个非常靠得住的优秀谋略家,怎么也不会让自己一方吃败仗的。 脚下不停的迈步,一路上,天色从黑漆漆变成灰蒙蒙,然后灰色渐渐淡去,天色越来越亮。火把终于熄灭,明亮的晨光照射在步履匆匆的士兵身上。前方隐约传来乱糟糟的声音。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大声叫道:“胜利了,我们胜了!夹峦沟城已经被攻克。军医队呢,速速前进入城医治伤兵!” 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周边匀出了马匹给八位药童,马上挂着急救药物。十二骑马跟着那人飞速向前方奔去。 城门口的守将已经换上了自己人,一路畅通无阻。街道上只有疾行的士兵,看不见一个居民。十二人纵马疾驰,很快来到一大片建筑群前。看着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住宅。这里被临时征用,改成了伤兵治疗所。 一进大门就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院子里,房间里到处是横七竖八的人。每人身上都是鲜血淋漓,肉质模糊,大多数人的伤口都被草草包扎过,一队士兵穿梭着走来走去的帮忙,兼维持秩序。 四组军医人手分作两班,各自带着手下飞速投入救治。殷如行跟着沈功善来到一处宽敞的房间,里面被稍事整理过。沈功善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对着殷如行吩咐:“守知在这里帮我,你去外面处理轻伤患者。” 殷如行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工作。出去和负责的士兵一说。士兵殷勤的带着她来到外间院子,指着满院子或坐或躺的人:“这里都是了。” 所谓轻伤,就是指暂时要不了命的。殷如行飞快的看了一眼,对身后的士兵道:“我需要干净台子。清水、盐水,用来洗他们的伤口。” “没问题。”士兵一口答应。他们动作飞快,也不知是指使了这户人家的谁,很快,干净的盐水和清水都送了过来。帮忙的士兵也开始自动自发的担当临时护士,驾着一个个战友来到殷如行身边。 处理第一个伤患时,殷如行手脚有些不利落。该伤兵的一条腿被刀砍伤了,老大一条口子。上面洒了些伤药,血却还在细细的流着。殷如行剪开他的一条裤腿,用清水洗净伤口,再用盐水洗过。针具早就事先用烈酒消过毒,穿上羊筋。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缝合伤口。 人肉到底不同于猪皮。第一针下去时,殷如行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抖。伤兵随即闷哼一声,吓的她又是一抖,一旁的士兵赶紧道:“小兄弟,你稳着点。” 殷如行咬咬牙,不敢再多想。时间拖得越长伤者越痛苦。猪皮是皮。人皮就不是皮了吗?遂硬着心下针。好在没有伤到动脉大血管,事实上,大血管破裂没止住的早就流血死光了。能坚持到这个院子的,基本问题不是太大。 半天后,满头大汗的完成第一道成品,针脚歪歪扭扭。抹上伤药,还没等她再研究一下。帮忙的士兵已经快手快脚的架着人走了。殷如行只来得及交代一句:“他失血过多,多喝些糖水。伤口注意保持干净。如果有低热发烧就去领药熬了喝。” 下一个伤员是个大汉模样的人,笑道:“小兄弟,你是新手吧。” 殷如行脸一红,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瞪大了眼。原因无它,这位老兄声音听着没什么,左臂上却是插着一支箭,深入肌肉。箭柄已经被折断,留了短短的一截在外。 ““箭头有倒勾。麻烦小兄弟了。”大汉笑的很随意,好像手臂上插的不是箭,只是一根针。 殷如行剪开他的衣袖,对着裸露的胳膊看了半天。苦着脸拿着小刀不敢下手:“我的确是新手。你这箭,得切开肉才能取出。我手不稳,伤了你的筋就糟了。要不,你排队等等,让沈大夫给你取吧。” 大汉豪爽一笑:“小兄弟学过怎么取箭枝吗?” “学过。”殷如行老实道,“但没给人取过。” 大汉毫不在意:“谁没有个第一次呢。沈大夫那边,好多兄弟等着救命呢。我相信小兄弟。动手吧。” 殷如行怔了怔,对着大汉豪迈的笑脸,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豪情。医书上的经脉图,她也是熟记于心的。只要手稳住,不一定就做不好。遂不再推脱:“好,大哥信任我,小弟就斗胆了。” 锋利的小刀割开皮肉,汩汩的鲜血立刻涌出。大汉眼皮都不眨一下。只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殷如行全神贯注,冷静的挑开鲜红的肉,一点一点的挖出箭头,上药。用牛毛细针穿上羊筋缝合内里,用普通细针缝合外皮。最后再裹上一层层绷带。 “好了。”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她长吁一口气,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伤口要保持干净,不能进水,每天过来换药……” 大汉哈哈大笑:“小兄弟,你真喜欢唠叨。手艺还不错。谢了!”拍拍她的肩,没事人一样走了。 我还没说完呢。殷如行牙一龇,照旧没来得及表示什么,第三位伤兵又接了上来。就这样,她昏天黑地的忙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是身边的士兵给送来的。伙食倒是挺不错。堪称有史以来最好。红烧肉拌白米饭,虽然肉只有三块,但酱汁粘稠,配着饭吃很香。 到了晚上,伤兵基本上处理完毕。这所大宅子整理成了临时医所,凡是不能动的都躺在这儿养伤。军医营的住处,也就在这所房子里。 这天晚上,殷如行如愿以偿的在沈功善的守门下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又有苏雷的亲兵偷渡来一只烤鸡。睡的是这户人家挪出来的松软床铺。一夜无梦至天明。 第二天一早,又有中层将领过来传令。所有重伤士兵全部当天转移走,军医营队分出一个大夫跟着。一同转移的,还有刚刚洗劫完的大批粮草物资。轻伤士兵则依旧跟随主力大军。 沈功善不在转移的行列。他虽然年纪最大,但是外科技术过硬。救下的人多。这次依然跟着大部队行动。 在城中休整了一天,第三天清晨。大军悄然撤离。 殷如行又回到了马不停蹄赶路的日子。这一次,她依旧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但身边却多了不少刚认识的熟面孔,都是这次被救治的轻伤士兵。这些汉子个性不一,却不约而同的最喜欢逗弄看着年纪最小的殷如行。 “行知,你瞧瞧。”有人捋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伤疤笑她,“你缝的针脚,比蜈蚣爬还难看。” 殷如行毫不留情的反击回去:“能缝上就不错了,你当我是会绣花的大姑娘么?还针脚整齐?”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笑的善意。唯有沈功善满脑门黑线,这叫什么事! 让他满脑门黑线的事还不止于此。经过这一次实战上阵洗礼,殷如行仿若脱胎换骨般洗去了旧日的一点点小心,一点点忸怩。就好像她真的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肆无忌惮的跟着一群汉子嘻嘻哈哈。 时值五月,天气越来越热。一天走下来满身臭汗。便有好些人在扎营后去水边脱了衣服洗漱。有那么几个不羁的,直接就全身脱光了下水。上岸后身上水迹未干,就那么边晃悠便风干,有几个勤快的还顺手把衣服也给洗了,一块儿在风里吹。两处都干了才穿上身。殷如行端了水盆去溪边打水,一眼便满目皆是鸟儿晃荡,简直叹为观止。 第一次看见大吃一惊。第二次:有些膈应。第三次:我就知道是这样。第四次:殷如行面不改色的穿越鸟林,镇定自若,该干嘛干嘛。 沈功善只能祈祷,苏将军为战事焦虑,没功夫出来巡视。 苏雷确实很忙。他在算着最快赶来支援的会是那一支守军?攻城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出动多少人,恰恰好比城内守军多一些些。没过多久,山顶上的求救浓烟便冒了起来。料想其它地方的人应该收到了信号。他这边是确定半个人都没放出去,想出城的,格杀勿论。主力大军在此的消息传不出,只要摸清几支救援队的路线,就可以逸待劳,半路伏击,一举歼灭。 而判断这些,需要丰富的经验、熟知当地地形、以及了解各处守军将领的性格。故此,他一直在和云絮飞、蒋世绍分析计算。带着大军神出鬼没的在林子里钻来钻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语音之术 殷如行认为,苏雷此人于军事上有天生的敏锐。这些日子大军的行军路线可谓神出鬼没,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南。还不时走走回头路。转的她头晕脑胀。然而就是这样,前方大军时不时和小股敌人伏击交战。从她医治伤者的频率和俘虏人数来看,苏雷应该是一直压着对方打的。对方的援军业已出动,就别想囫囵再回去。 在此期间,殷如行的外科缝合技术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再狰狞可怕的伤口,她的一双手也是稳得出奇的缝合。人手不够的时候,沈功善也会拉着她帮忙正骨、接骨。人体骨骼图她也是背熟了的,故而上手极快。除了手劲稍逊外,其它方面配合的极为妥帖。沈功善不止一次的感叹,这要真是个男孩子多好。足可继承他的衣钵。 守知趁机退居二线,将助手的位置让给殷如行。他并非偷懒,只是不耐烦沈功善的唠叨。时不时的总是问他“你可知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或者“你还有没有其它方案?”“这般处理会影响到什么?” 天知道,他手上已经忙不过来了,哪里还能绞尽脑汁的想那些天马行空的事?骨头歪了,接正就是。骨头碎了,绑上夹板慢慢养就是。接骨的地方涂膏药,身体有病喝草药。多一目了然的事。 沈功善对此只能叹气:“守知也就只能做个接骨大夫,只能算手艺人,尚无法入医道之门。”学医者,需会自己思考,举一反三。他看中殷如行的,也正是这点。 殷如行安慰他:“我就算是男儿也不能继承你的衣钵的,我把脉不行,手上没手感。” 沈功善诧异:“要说别人手感不好我倒也不奇怪。你怎么也不行?你不是天天练拳脚的么?我瞧你那站桩的架势是受过名家指点的,不是花架子。就算是手感差,内息一探脉搏不就知道了。难道你内气未成?” 殷如行也很诧异:“先生也懂内气?先生不是不会武么?” 沈功善鄙视她:“我不会武是不会拳脚相搏。内家调息之术还是懂一些的。真正入了医道的大夫,谁不知内息运转。只是非逞凶好斗之徒,无需去练,或只学了皮毛用以强身健体而已。古时医者名家,内观之术大成,内息一探便知病在何处,再有疑难杂症都逃不过目下,就是这个原由。是了,我还奇怪呢,你日日站桩、扎马,怎的不练内息震荡之术?音不震内,劲不入膏肓。你日日辛苦敛收的元气,不用调理就这么随意在体内流散吗?” 殷如行心下一惊:“你说什么?内息震荡之术?这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你难道不知?”沈功善更是大奇。 “我当然不知道。”殷如行都快急死了,“我说我练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起色没有呢。原来还有漏掉的。先生快给我说说吧。” 沈功善越发奇怪:“你也是幸亏遇见我了。这个东西,不是名门子弟是再不知的。俗话说,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要想将内息调顺,震荡之术不可少。便如同外练拳脚一般,日日打磨。内息者,气流震荡带动,从古便有音震一说。不同的发音,震荡不同之处。以达不同之效果。这个东西,各家都有一些看门秘术,轻易不外传。但原理想通。比如说外头传闻佛家十六字真言,可免去邪祟,令小儿身体康健。其实就是一种最简单的音气震荡治病之术。开口诵读,气从腹生,运至胸喉,随着爆破语音而发,腹中浊气一泄而出。如此反复,便自然而然的将体内浊气换成天地清灵之气。再配合以上下山礼佛这些锻炼手段。时间一久,体质自然大为改善。” 殷如行越听越觉得耳熟,想了一会儿,突的灵光一闪:“咦!那什么普济寺的慈云方丈就是这么做的。” “是了。”沈功善听后不由叹息一声,“这类手法,我等医者也会教于病者。然病者多不能坚持。或者篡改发音之法,终是效果不大。便是有一二体质有所改善的,也认为是吃了珍贵药物所致。需知世间至理本就至简,哪有那么神秘复杂。反倒是借助神灵之口,人心惶恐,不敢懈怠。有了成效后再反过来感谢神灵,一传十、十传百。越发信奉虚无只说,但凡病不好的,有不解的,只管去求了神佛。可悲、可叹。” 殷如行若有所思:“难怪那些捐了钱的贵人都得到方正亲授真言。想来便是教他们如何正确发音运用。人便是这样,是亲身上山费力、捐钱添油费钱、百求方得见费心。如此一番耗费下来,怎能不认真对待。而一旦认真对待了,又怎能没有效果。”借用神佛之力于人心中威慑,这普济寺的方丈,倒像是心理医生。 沈功善又叹:“好在慈云方丈心正有德。旨在助人身体康健。并未靠其敛财。” 殷如行又想到了那些价格不等的请真言方式。是了,真正贫穷的,便是一文钱不花,也是可以在大殿上求回真言的。看来慈云方丈既是心理学者、营销大师,也是慈悲为怀的僧人。对了,他好像还是慧净的师叔来着。慧净为人不错,照此推论,他的师父和慈云应该也都不错。 沈功善又道:“我医家语音之术和佛家真言相似,都是以调理内息为主。不同的发音有不同的效用。我会的,与你习武无用。你的武艺既是苏将军教的,还是去问问他该如何吧。” 殷如行想了想,道:“只怕难。现在是交战时期,哪里能理会我这点小事。再者,先生刚刚也说了,这里头的奥秘只有大门派才知,属各家不传之秘。我又未曾入将军的师门,如何能习的?”苏雷教她的第一天就说了,只教基本敛气聚气之术,用以掩盖她的特殊体质。搏击之术不教,内功心法自然也是别想。这个语音震荡,明显就是练习内功的一种方式。属门派秘密,苏雷如何会教她。不过,她似乎也是知道一些的…… 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旧事。殷如行心脏“噗”的一跳,屏住呼吸,缓缓道:“先生,我早年倒是于一本旧书中见过一类法子。说是发出‘奥姆’之音,便可调至体内沉郁元气上升。” 就是那本瑜伽小册子,泛黄泛旧,扔在校图书馆的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小册子。一度被她认为是‘邪/教’学说的册子。里面说要练出昆达利尼蛇,从海底轮至头顶梵天轮。那个梵天轮,分明就是百汇穴。 沈功善听她读了几遍,微微一笑:“你的方法用错了。这确实是一种语音之术。只是功效如何我不知。不过观其发音之术,应是深吸一口气,由腹腔底部震动,将气流由丹田震荡处向上延伸。最后一个音是闭合音,不是由喉部发出,而应是从喉部过,升至脑颅,贯穿而出。不要刻意追求‘奥姆’二字,这只是模拟发音而已。你应该关注的,是气流震荡时自然而然带动出的音频。” 殷如行大喜过望,立刻盘腿而坐,重新开始练习。一遍又一遍的找着感觉,气流从底至上贯穿。果然,没过多久她便能微微感觉到腹腔、胸腔跟随的震动。再之后,甚至会阴处也有隐隐震动。 那么,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昆达利尼蛇是翻译而来,其实它就是苏雷所说的人体本身含有的元气,一种潜能。而这种诵读震荡,便是唤醒身体内的潜能。让它和沉睡之地结合的不是再那么紧密,一步步松动,一步步提升。元气上升途中经过的七轮,又何尝不是包涵了任、督的走势。据说,达摩是印度人。据说,他会易筋洗髓…… 干了!殷如行心一横。不管怎么说,小册子貌似天朝XX出版社于五十年代正规出版。至少不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细想之下,她又遗憾起来。可惜那几个‘庞达(即封印)’的动作没记住,不然效果还要好。 就这样,在大军日复一日的山区游击战中,殷如行的练气之术悄然发生着改变。 ****************** 主帅帐中,苏雷对着沙盘在沉思。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苏玉生的大军就快到了。取道宛平,第一站到达的地点应是四瓮城。 “絮飞,下一处,我们去四瓮城。” 云絮飞领令,派了传令兵传达下去。很快,队伍便向着四瓮城出发。 四瓮城城如瓮状,易守难攻。苏雷这一次难得的用了正面袭击,领着大军兵临城下。旗号高高竖起,上书一个‘苏’字。 一个大嗓门的士兵出来叫阵:“城中的人听着,祺地之主向来是苏家嫡系。苏老城主故去,理应有长子继位。尔等倒行逆施,拒城主一脉于城门外。乃不忠不义,背信弃德之举。现长公子之弟,老城主之次子苏将军在此。尔等还不快快开门,迎将军入内。休得在听信小人谗言,做那背主之人。” 四瓮城中异常安静。城墙上的士兵默默看着城下,如木泥雕塑一般。 殷如行难得的骑了匹马(缴获来的),和一旁的马上大汉闲磕牙:“我说,这么叫嚷几声,里头人就会开门迎接了吗?这事也太玄了吧。” 该大汉正是胳膊受了箭伤的那位,现今已养的差不离了。笑道:“你知道什么?这是将军的战术。要的,是乱他们的军心。需知,谋逆的罪名一旦定下,那可是一家子世世代代都要为奴的。” ----------------------------------- 龙年到了。有道是云从龙,风从虎。祝大家:遨游天地自逍遥,风云人生心悠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四瓮城 四瓮城中,守将杨继业心乱如麻的来回踱步。房间里再没其他人,只有一个文士模样的男子。该男子姓纪名善,是杨继业父亲介绍的。平时任职文书处理,杨继业对他很是信任。 纪善数着杨继业转圈的次数,见差不多了,方道:“将军,此番不必往年。照善看来,祺地城主之争已是到了最后之时,胜负在此一举。将军,这可是到了你该站队的时候了,一时选错了,不光将军日后身败名裂,便是杨氏家族,也难逃劫数啊。” 杨继业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所以说老子最恨的就是他妈的内斗!这要换了和祉、禧、祀、祝,随便哪一家打。老子便是打输了战死,也是条保家为国的好汉。最恨的就是这种,老子辛辛苦苦忙活,最后倒被安上个乱臣贼子的名头。憋屈,太憋屈了!” “所以说队一定好站好。”纪善面色严肃,“这不比内政结党争斗。无论哪一方坐上城主之位,另一方是一定要被扣上反叛谋逆之罪名的。将军,依下官之见,这一回,继夫人八成是要输了。” “输了?何以见得?”杨继业问,“苏玉生的大军就快抵达,人数不比苏雷的少。胜负还是未知。何以先生这样认定?” 纪善眉头紧锁,道:“将军,你没觉得这次对方的大军来的很蹊跷吗?他们潜行藏踪,神出鬼没。到今天为止,都没人说的清来攻打的敌军究竟人数几何?有说五千的,有说一万的。还有说五万、十万的。善以为,十万只说太过飘渺。苏晨公子在东出云经营近十年,他手上的兵自然有这人数。但不会如此快捷的赶至。大军行动,必有动静。那是瞒不过的,主城那边不是也传来消息了么,苏晨的大军还在路上。进度比苏玉生慢。” 杨继业也皱紧了眉头:“难道说是云絮飞调动了边境守军?不对,我们也有探子盯紧了他们的,守城的军队一点没挪动。” “所以。”纪善继续分析,“传言是真的。这次抢杀攻城的,是苏雷的私下训练的队伍。而且一定就秘密隐藏在边境附近。只有这样,才会来的这么快,对地形这么熟。” 杨继业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军队的人数就不会太多。能隐藏耳目这么久,军队补给一定是云絮飞从正常守军补给渠道夹带来的。这样一来,那支大军的人数最多不会超出一万。” 纪善道:“便是只有一万,在苏雷手上也尽够使了。此次他们攻城而不占,仅夺其粮草物资,就说明了他们的补给不是很足。需以战养战。” 杨继业道:“便是这样,也只能说苏雷骁勇善战罢了。他到底只有一万人数的队伍。苏玉生的大军一到,战事立时就会胶着。一城一池的胜败或许很快。一方想要全数压倒性胜利就很难在短时间内见效了。” 纪善摇头:“不,将军所说的,只是一般情形下。将军别忘了,东出云一方的真正首领不是苏雷,而是大公子苏晨。大公子幼年即聪慧之极,善权谋。行事出人意料。我想,他的作风不会这么简单。将军请想,两方交战,损耗的是谁的实力,得利的,又是谁?” 杨继业眼一瞪:“这还用说!损耗的是祺地的实力,祺的兵力锐减,高兴的自然是禧、祉、祀。” 纪善呵呵一笑:“所以,六年前,大公子才隐忍不发,退而守住东出云。只余小股人马在此作战,拉开了以夹峦沟为主的这一道境中之边境线。大公子非是不能胜,而是想着要全胜,要最大程度的保存祺地实力。否则即便是一方胜了,剩下一个兵残力乏的祺地,又如何与其他四城相抗?将军,便是冲着这大局之观,将军也该站在大公子一方才是啊。” 杨继业狠狠的瞪圆了眼睛:“我当日有选择吗?老城主死的时候,大公子人在东出云,都没回来。我接到的,是城主府的公文书函,有祺地的官印。我是祺地的将军,自然要听官方调遣。大公子若是那时拿出城主印信,以新城主的名义发公函于我,我当然可以听命城主,不理官方。可他偏偏没了印信,你叫我怎么办?我那时要违抗军令,杨家当日就要被定罪。” 纪善叹了口气:“大公子功亏一篑的,就是丢失了城主印信。他没有印信,带着大军回来就是私自调动军队,继夫人便可用大军相抗。一旦交战,祺地生灵涂炭,损耗不堪。若是不带大军,只带几百家将回祺城。那是羊入虎口。继夫人早已和苏玉生勾结,随便定个罪名,他便是有来无回。所以,大公子当日只能坚守东出云,经营等待。” 杨继业鼻子哼了两声:“这也叫怪了,好好的印信偏就不见了。真不知是谁捣的鬼。” 纪善也道:“是啊,这团谜题怕是解不开了。印信定然不在老城主手上,不然继夫人早拿出来了。也不会在大公子手上,否则老城主不会放他去东出云。我曾听说,有传言,印信是故去的云夫人保管的。不过这也说不通,在云夫人手上还不就等同于是在大公子手上。” “哎呀,乱七八糟的事就别说了。”杨继业又急躁起来,“外头还在叫骂着呢,我这到底该怎么办?”是战还是守?战,他不怕,守,他也自当尽力。最怕的是无论战还是守,到最后都只能落个乱臣谋逆的罪名下场,那才是最冤枉的。 “将军。”纪善面色一整,“继夫人一介女流,靠的是老城主老夫少妻的宠爱才有了权势。本身谋略不足,手段不足。这六年来,处理政事只任人唯亲,性好奢华。其余一概不问。苏玉生性格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听不进人言。他和继夫人两派之间还互有矛盾,祺地若是落入这两人之手,将永无宁日。而大公子则不同。六年来,东出云在大公子的治理下,政通人和,兴旺发达。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清明景象。祺地需要这样的城主。大公子才是能带光大祺地之人。” 杨继业面色阴晴不定。不同于纪善平民出身的理想化。杨氏一族族人众多,该在哪一方战队直接影响着全族的将来,他不能做杨氏一族的罪人。再者他还有妻子、儿子、女儿,这一旦站错了队,他们的将来就算罪不至死也难保会生不如死。这些,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赌了!”杨继业眼眶发红,高亢的嘶吼一声。下了决心。 ***************** 四瓮城外,大嗓门的士兵仍旧在那里叫阵。云絮飞无聊的算着时间:“杨继业到底考虑好没有?真不是条汉子,磨磨蹭蹭。” 蒋世绍呵呵一笑:“絮飞,别着急。杨继业年至中旬,考虑的方面自然要多些。大公子说找他做策转第一人,必有其原因。不会有事的。” 苏雷沉声道:“他不开城门也不要紧,打的他开也是一样。” “咳咳!”蒋世绍嘴角一抽,连咳数声。二公子,苏将军,你也给别人留点余地好不好。能拉过来一人是一人,能省些劲就省些劲嘛。 就在这时,四瓮城里突然响起一些奇怪的嘈杂声。守城的士兵明显很不安,一个队长模样的人匆匆下城去了。不多久,城门竟然开了,里头出来一队人马,越有五十来人,正中一位中年将领,正是杨继业。 杨继业隔了百来步的距离,运足气息,高声叫道:“前面可是二公子。” 殷如行在队伍后方听见了,噗噗的笑。苏雷这排行真要命,好好的公子变成了‘二’公子。 这种诡异的心思显然只有她一人有,苏雷在阵前点头:“正是苏雷。杨将军别来无恙。” 杨继业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是祺地人,一笔更是写不出两个苏字。这战事打来打去,伤的都是我祺地儿郎的性命。我不欲再有内战纷争,只愿祺地兴旺强大,不知公子可否教杨某办法。” 苏雷微微一笑,道:“祺地城主之位虚悬已久。我兄长乃是父亲的嫡长子。有道是子承父业,只要杨将军拥立我兄长为城主,大家自然是一家人。” 杨继业又道:“二公子,城主继位一事,内幕太多。杨某一介武夫,理应只认印信说话。可现如今印信失踪。杨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公子说我等是谋逆叛臣,实是言过其实。” 听见“印信“二字,苏雷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痛楚,又飞快的消失。沉吟道:“杨将军意欲如何?想不偏不倚站立中间吗?” 杨继业突然哈哈大笑,高声道:“娘的!老子生平最看不起的,便是那摇摆不定,左右逢源之人。二公子,杨某实话问你一句。这些年我奉祺地官方军函,守城交战,可是谋逆之举不是?我这一城的将士,是叛军不是?” 苏雷心下雪亮,遂也高声回道:“祺城受许氏等谋逆控制,尔等在外有所不知,往昔之举自然不能为罪。只是今日我已告知尔等,尔等不可在倒行逆施,助贼人为虐。若是如此,便真正是叛臣了。” 杨继业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苏雷是苏晨的亲弟弟,又是带兵的将军,一言九鼎,令出必行。只有他在众军前表了态,才算是板上钉钉的正了他们的名声。立刻回头对着四瓮城高声喝道:“儿郎们听见没有,二公子说了,我们以往是受了贼人蒙蔽。今日便重新擦亮眼,迎回祺地真正的主人。” 四瓮城头不知何时已是聚集了好多人,纪善带头高呼:“恭迎大公子、二公子回祺城!恭迎大公子、二公子回祺城!” 很快,如雷鸣般的喝声四起,四瓮城中呼喝一片。杨继业手臂一挥:“开城门!” 沉重的四瓮城门缓缓打开,几百士兵齐齐出列,站成两排。杨继业手一伸:“二公子请。” 云絮飞心中一动,生怕有诈。苏雷却是淡淡一笑,轻声道:“怕什么?城里不过数千人。他若敢意动,咱们就踏平了它。”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进城 所谓艺高人胆大,不是空穴来风。苏雷并不怕杨继业耍诈。首先四瓮城中的守军不会太多,五六千人就了不得了。而他身边的人足有八千多。此外,纯粹以战斗力来论,杨继业的军队也不是他手上军士的对手。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杨继业一直在他身边十步左右。这个距离,无论发生什么意外,他都有把握在第一时间内擒住他。擒贼先擒王,捉住杨继业,这些士兵还能怎么动? 杨继业从来不是认不清现实的理想主义者,牺牲自己做诱饵歼灭敌人,换成和外族交战或许还有可能。为了苏玉生和许氏,他还没圣人到这个地步。 苏雷的判断是对的,大军安然进了四瓮城。原守军安分的很,城中的重要据点都一一安全交割。脸上还带着隐隐庆幸的表情。要害制点全部握在了手中,云絮飞也松了口气。不再疑神疑鬼,两方的会晤气氛也轻松起来。 杨继业所担心的,士兵们同样有忧虑。苏雷之前的几次战役打的太狠。无一败绩,无人能胜。他本身就武功高的出奇,比之其它将领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便给这些士兵们造成了一种错觉,只要有苏雷在,己方必输无疑。人人都惜命,这是内乱。在这里战死了,不但个人名声不好听。一不留神换成己方最终失败,还会被扣上叛乱的帽子。士兵们不太懂政治。他们只会按最直接的逻辑来想问题。苏雷战斗值高,苏雷一方最终胜利的可能性就大。苏晨是嫡长子,继位名正言顺。这样一来,谁还愿意白白送死? 和平演变带来的是两支军队的零伤亡率。士兵们皆大欢喜。都是祺地人,巴拉巴拉,说不准还能扯出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大多数的士兵内心渴望的,不过是能平安从战场返回家乡,过安稳日子。谁当城主和他们关系不大,真的。 零伤亡率也意味着军医小队暂时得到了轻松 ,殷如行第一次进城后没有急忙忙的上杆子治疗伤员,而是轻轻松松的卸下行李,走进分配给她的房间。当然,她依然没有单身住处,还是和守知合用一间。不过能住上房子,这待遇已是比前段时间要好上太多。殷如行身负秘密,大热天的不敢洗澡,只能于躲在沈功善的帐篷里用湿布巾擦擦身子。还不能时间长。自我感觉身上都发臭了。今晚要是能想办法洗个澡就好了。 不过虽然没有新的伤亡,但旧伤在身的士兵还是要换药复诊的。药童们整理出一个光线亮堂的宽敞房间,放好药材器械,三个军医轮流值班,作为问诊处。 正忙着,一个眼熟的亲兵走了过来。对着沈功善道:“沈大夫,苏将军这几日有些暑热,让我来这里寻些祛暑的药材” 沈功善会意,叫过殷如行,递给她一包药材:“你去苏将军那里,煎了给他服用。将军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留在那边照顾。” 殷如行闻弦歌知雅意。接过那包中正平和的药材,跟着亲兵来到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外围一圈一圈的站岗士兵,院中人来人往。亲兵带着她来到一角小小厢房,里面放着炭炉药罐等物:“你就在这儿煎药吧,药好了就给将军送去。将军在正房。” 亲兵交代完就走了,殷如行拆了药包,去院中取了水,将药材按比例放入药罐,架在炭炉上慢慢炖。端了个小马扎坐在一边,拿了柄蒲扇,一边慢悠悠的煽火,一边背着沈功善最近教给她的几个药方。 药煎好时,天色也快黑了。殷如行将药汁倒在碗中,寻了托盘端着,走向正房。 正房外也有亲兵守着,那位亲兵还是个熟人。每顿给殷如行送加餐的就是他,他见是行知小药童送了药过来,眼睛瞬间睁大,露出一丝了然又诡异的表情。 殷如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走进房间后才明白是为什么。正房里不止苏雷一人,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长相斯文。该男人身后站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女人。 女人!这可是新鲜物种。殷如行立刻瞪大了眼。苏雷的大军中不会有女人(除她之外),这两个女人显然是四瓮城里的。同为女人,殷如行几乎是本能的就去观察她们的脸。随后莫名的松了口气。两个女人身段很窈窕,行动间带着一种楚楚的韵味。可惜长相一般。 只听苏雷道:“纪文书,替我谢过你家将军。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身有不适。人,你还是带回去吧。” 纪善脸上未有尴尬:“四瓮城地方简陋,也还有医官几名,药材几许。将军若有需要,只管吩咐。下官先行告辞。”面不改色的行礼、带着人退出门。路过殷如行时还顺道打量了她两眼,又瞥了眼她手中的药。 原来是送女人来的。殷如行了然。听着脚步声走远了,这才递过药碗给苏雷,要笑不笑的眨着眼:“将军,您的药。” 苏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知道为什么的解释:“这是人情世故,便是知道我不收,他们也总要送一送。用来表明态度。” 殷如行头一扭,闷声道:“我知道,军中待三年,是个女人都看着像天仙。杨将军是好意,怕您憋坏了。” 苏雷更加尴尬,接过药就往桌上的一盆杜鹃花下一倒,重重的将碗放回托盘:“行了,我瞧你手脚怪伶俐的。这两天就跟在这儿伺候着吧。” 殷如行大声应答:“是,将军。”话刚出口就被自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她也没想到声音会这么大。门外不会都听见了吧。 略显高亢的声音也令苏雷吃了一惊。随后室内陷入诡异的安静。两个人面面相对,谁都没有开口,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莫名的沉默了一会儿,苏雷清咳一声:“不早了,先用晚饭吧。” 殷如行愣了三秒钟,才后知后觉领悟。目前她是暂时伺候此君的,晚饭什么的,大老板只要开句口就行,后面的得她去张罗。 撇撇嘴,转身去了厨房。禀明苏大将军的要求。厨子早就准备好了食材只等吩咐。当即抄起家伙劈里啪啦一阵翻炒,几个荤素搭配得宜的菜肴顷刻便好。有鱼有肉,并一小桶香喷喷的米饭,殷如行来回几趟才全部端完。 多好的伙食啊。她垂涎欲滴的看着满满一桌菜。苏雷轻声道:“一起吃?”声音里有微微的笑意和轻松。 听到这一句,殷如行眼睛立时一亮:“既然将军有令,那我就不客气了。”熟门熟路的翻出两双碗筷,先替苏雷装好一份,双手端至他身前。再欢欢喜喜的给自己装饭,夹了一只早就看中的香酥鸡腿。喜滋滋的吃起来。 两人吃饭的情形延续了在江城苏府的一贯特点,不言不语,闷声开吃。殷如行的食量涨了不少,一边吃一边瞅着喜欢的菜往碗里夹,还要时刻注意给苏雷添饭,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 好在她看中的菜苏雷貌似都不喜欢吃,很少动筷子。饭菜很快一扫而空,殷如行心满意足的收拾碗筷。到底是将领的伙食,质量和士兵就是不一样,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 跟着领导混的好处显然不止是一顿饭。从厨房回来后,就看见几个亲兵在往正房一侧的厢房里送热水,四瓮城友情提供的浴桶体型巨大,放进两个人都没问题。倒了好久的热水才倒满它。蒸蒸白气熏的厢房热气腾腾,一走进就令人不自觉的身上发痒。尤其是对某些很久没有洗澡的人来说。 苏雷不负期望的说出天籁之音:“这么热的天,你也是好久没洗澡了。就用这水洗洗吧。” 殷如行幸福的几欲晕倒,原来苏二公子竟是这么一个好人,真是体贴周到。 等了一会儿,见苏雷还坐在一边不动,她诧异:“不是说这水是给我洗的么?” “对啊?”苏雷的表情更诧异,“你怎么还不洗?虽说天气热,水凉了也不太好。” 殷如行顿时一阵膈应,再一次环顾四周确认:厢房门窗紧闭,内有装满热水的巨大浴桶一只,以及他们两个。 “你,你不出去吗?”她郁闷了,难道说某人憋了太久,想来个鸳鸯浴?可就冲她这么些天没洗澡的邋遢程度,苏雷该有多重的口味,才会对着满身馊味的人有遐思啊? 苏雷看见了她的表情,脸色微红,是气的:“我现在出去?你以为你为什么在这里?是因为来伺候我洗澡。我出去,你留下。岂不是在昭告全军,我要了一桶水给你洗澡用?你认为外面的人会怎么想?”说完后四处瞅了瞅,将半合在墙角的一扇屏风拉开,隔开浴桶。自己则坐到了屏风外:“现在行了吧!” 殷如行这才恍然大悟,十分不好意思。觉着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看见那送上门的干干净净两只都被苏大将军赶走了吗?人家就没那么饥渴。 自觉羞愧的她不好意思再提要求。免得惹恼了大老板,洗澡水就没了。遂不再忸怩,飞快脱掉身上的脏衣服,刚跨了半只脚,又想到了什么,缩了回去。 她目前的身上吧,可以说是非常之脏。汗臭层层,头发脏的能打结。就这么一下去,立时要浑浊这一巨桶水。太浪费、太可惜了。等她洗完一身污垢,哪里再有清水给她冲净身子? 想到这里,她便不再下水,而是在房里又翻出一个大木盆,用木勺舀了热水在木盆里先行浇水洗头。 苏雷背对着屏风,听见里面水声哗哗,并未多想。随手拿了本书慢慢翻着,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占下四瓮城后的后续行动。昨晚收到的夜枭传信,兄长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他这边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以四瓮城为据点,扩大战局,黏住苏玉生的四万大军。满打满算,加上投靠的扬继业,他目前能用的兵力也只有一万六千左右。必须减小伤亡才行。同样的,他也不想苏玉生的兵力损耗过大。都是祺地男儿,只是因为权力之争就白白牺牲掉,太过可惜。后面的仗越发要依靠诡道了,就一个目的:拖。 想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这么长时间了,那哗哗的水声还在响着?殷如行不会把一桶水都洒了吧。下意识的扭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呼吸一滞。 一个全身赤/裸的窈窕身影透过灯火,就那样映在了半透明的屏风上。如同活动的剪影画般,纤细的手臂舀起一瓢水,从肩头浇下,水珠四溅,落在胸、腰、臀、大腿、小腿。短短的距离使得那影子纤毫毕现,苏雷可以清楚的看见高耸的双峰随着手臂的动作微微颤动,双峰顶端的小珠珠,随着那一颤滴下一滴水珠……他突然就觉得那滴水珠似乎滴到了他的心底,掀起潮水汹涌。 殷如行对屏风外的变化毫不知情。同样的,她也可以透过屏风看见苏雷的举动。所以她是看着他背朝屏风坐下才开始舀水洗头的。虽然知道苏雷背对着她,但她还是无法豪放到面对着屏风洗澡。背对吧,又总觉得什么都看不见有些不放心。于是她采取了侧面屏风的角度洗头。当然,洗头的时候她是罩了一件中衣的。所以动作很坦然。 一直到洗头完毕,眼角的余光都看见苏雷一动不动的背坐着,好似老僧入定。她就更放心了。然后便是洗澡。她想的很美好,反正天热,继续在木盆里将一身老垢搓干净。大约需用去巨型浴桶一半的水量。剩下的,还够她再泡个澡,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刚开始洗时,有些提心吊胆。洗了一会儿,见屏风外的苏雷还是纹丝不动,脊背稳的连晃都没晃一下。她就彻底放心了。不再关注屏风,痛痛快快的浇湿了全身,拧干布巾,搓起老垢来。肩膀要用力搓,我搓。 屏风外的苏雷眼睛眨都不眨。 前胸也要用力搓,我再搓。左边的搓搓,右边的也要搓搓。搓下好多小蚂蚁。 苏雷的呼吸变得沉重。 背部要搓,挺胸后仰,伸长了手臂在身后搓。挺胸后仰的角度使得某些突出部位更为突出。可惜手臂还是使力不方便,只好扭来扭去。 苏雷在椅子上移了又移,两腿交叠、又放下。 上身搓完了,浇一遍水。继续搓大腿、小腿、脚丫。一定要洗的干干净净才不枉今天的好机会。 屏风外,苏雷深忍无可忍,吸了一口气,起身。比猫还要轻盈的脚步穿过屏风。 “你好像够不到背,要帮忙吗?”他问。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守城(上) “你好像够不到背,要帮忙吗?” 只有哗哗水声的房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又是在洗澡的时候。殷如行吓了一跳,心脏差点堵住嗓子。第一个反应就是双手交叉捂住胸。随后发觉这个动作很傻。她身上暴露的地方不止胸部一处。这个动作不但欲盖弥彰,还充满了楚楚可怜的诱惑性。苏雷的眼睛都快喷火了。 “不,不用了。”两只手不知所措,她结结巴巴的挤出一句。 苏雷一步一步靠近,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莫名的让人战栗:“既然将军有令,你就不要客气了。” “我,我已经洗好了。”殷如行慌乱的又冒出一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慌乱什么,这具身体分明不是第一次裸露在苏雷眼前,为什么现在会这般心惊肉跳。脸上的胎记早已取下,一个多月的军中生活,给那张明丽如春的容颜染上了几许勃勃英气。 “是吗?”苏雷靠得如此之近,屏息看着那张丽颜。白绸袍的衣襟已经堪堪碰上了双峰顶端的珍珠,却又恰恰收住脚步。 殷如行刚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就见对面的人眉峰一挑,抽出她手里的布巾,轻飘飘飘的抛掉:“我来检查检查。” 检查的结果不言而喻。至少那半桶热水最后没有浪费掉,而是超常发挥。虽然变温了,还可以用,清洗了两个汗水淋漓的身体。 静静平缓着呼吸,苏雷细细抚摸过掌下的娇躯。这一具身体不复之前的白璧无瑕,多了几处淤青和撞伤的痕迹。改变最大的是一双手,形状依旧,只不再纤纤柔荑,柔若无骨。而变的指节有力,掌心微糙。便又想起她和一群军中男儿同吃同住,同行同战。一个多月下来,竟没人发现端倪。 “这些日子苦不苦?”他此时的声音带着情/欲释放后特有的低沉和悦耳。悦耳到让人几乎可以忘记话里的内容,只听声音。 殷如行笑了一下,似真似假的抱怨:“脚都要走断了,手都要抽筋了,身上臭的都要馊了。” 苏雷却把她的话当了真,认真的想了想:“接下来的战役会以四瓮城为据点,你就留在这里。给你单独安排个房间。白天去军医处那边,晚上回来睡。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可以在房间里洗澡。” 殷如行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跟着行军,路就无需多走。只白天去军医处,避免夜间轮值,手可以得到休息。躲在在这里洗澡,个人卫生有保障。苏雷一安排,三个问题基本得到解决。可这不是她的目的。她的抱怨只是单纯的抱怨而已。需要的是几句安慰的话,中间再来些夸奖就更好了。脚不是真的走断了,手也不是真的抽筋。洗澡问题在进驻城池后也会得到改善。她想要的,是对她辛劳付出的肯定、赞扬。 算了,地球人和火星人交流当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在天色将明时被生物钟唤醒。穿上伪装,带好胎记。殷如行和苏雷出了房门就各奔东西,一个在宽敞的前院舞枪晨练。另一个,于后院的柴火堆旁边找了块小空地站桩吐纳。 以那套养生拳脚作为收尾,殷如行结束了早上的晨练。忽略了好几道投视而来的诡异目光。去厨房领了自己的早饭,三口两口吃完便直奔军医驻扎处。 沈功善见他来了,毫不客气的抓过来当差。一个上午就在换药、熬药中度过。下午时分,他先是抽问问题,检查了一番殷如行的基础进度。之后又结合现有的伤兵讲解了些新内容。再后面便打发她和守知一块儿熬中成药去了。 熬药时守知有些心不在焉,犹豫了好半天,瞅着没人的时候吞吞吐吐的问她:“行知,将军对你还好吧?” “挺好的呀。”殷如行切碎药材,细细碾磨。随后答了一句。 守知的脸色变的古怪几分。顿了一下,又压低了声音:“真的吗?你若受了委屈,别怕。只管和先生说。以先生的本事,在军中还是说的上些话的。” 殷如行嘻嘻一笑,笑他杞人忧天:“我在将军身边能受什么委屈?将军治军严的很,身边的人都是守规矩的。谁会平白给我气受。” 守知见他依旧懵懵懂懂,不淡定了。急道:“我说的就是将军啊!你别瞒我了。”他凑近了过来,对着殷如行的耳朵轻声道:“外头都传开了,你昨儿独自服侍将军洗澡,洗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是湿的。晚上还留宿在将军房里了是不是?你……是将军逼你的么?” “逼我,逼我什么?”殷如行吃了一惊,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的表情被守知理解为内情败露,带了几分怜悯的安慰她:“你别急,咱们找先生去说说。将军也是的,放着杨守将送来的姑娘不要,非拖着你干什么?” 殷如行风中凌乱了。没想到古人的八卦流言传的这么快。一天时间还不到呢。连忙道:“你别乱想。不是那样的。那洗澡水……是将军用完后赏我用的。晚间我也是值夜而已。将军不是那样的人,真的。” 守知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自愿的。是了,听说你连饭都是私下里和将军一块儿吃的。”之后便是释然。 “……”殷如行无语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要她还在苏雷身边,只要苏雷继续对她特殊照顾。就必然会被士兵们发现端倪。算了,反正名不是她的名,脸不是她的脸。名人嘛,谁还没点绯闻呢。遂不再辩解,沉默的捣鼓药材。 她的不作为和苏雷的不解释,使得四瓮城中的高级将领几乎人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了这件事。没人对此有多置喙,居然很见怪不怪,只感叹几声苏雷口味奇怪便轻飘飘的不再提及。令她十分纳闷。 在这些人看来,好像男男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守知等身边的几人知道她不是被强迫的后也不再多管。天麻甚至有一次还很猥琐的对她道,苏将军英气俊俏,行知你其实赚到了云云。 殷如行自认,她一性向正常的女人,如果给苏雷换个性别,就是长成嫦娥的模样她也不觉得自己赚到了。非恶心死不可。这些看上去很直男的小伙子们,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的前卫呢? 由此看来,不光是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在一个频率上。古人和今人的思维,也同样不在一条频率。 ****************** 苏雷的不解释也有几分刻意引导的意思在里头。有些高级将领在军中待久了,妻妾又不在身边,确有和清秀小兵厮磨泻火的。不过是在没有女人时的权宜之计,不是多大的事。他虽然没干过,被这样误会了也不妨。反可以光明正大的对殷如行照顾。省的再想说辞。兵者,死生之地。大家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没功夫在些许小问题上耗费精力。比如,斥候的消息传来,苏玉生的大军就快到达宛城了。 “带兵突袭是不能的了。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缓缓注视过议事厅里的一张张面孔。有他带来的人,也有四瓮城原先的守将。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子的蚂蚱,唯有胜利才是出路。杨继业为此下了一番狠手,有几个摇摆不定的,全都让他给秘密解决了。 “当然,打也有打法。”他将视线转到大厅正中一座巨大的沙盘中:“我们只有一座城,不到两万人。所以,我们要珍稀每一个士兵的生命。被俘了投降也不要紧,保存住自己。总有机会再回来。” 杨继业面色微微泛白。道:“苏将军,可是要守城?” “是。”苏雷沉声道,“就是守城。两天之后会有一批物资运进城中。所有完好士兵都需加入城防建设,大家要有心理准备。接下来,我们要过一段难熬的日子了。” 两天之后。一队两千人左右的队伍押送着大批的粮草物资进了四瓮城。杨继业一眼就认出是从之前几个被攻陷的城池中掠夺而来。押送粮草的士兵有大部分受了伤,不过看上去已经没了大碍。有些特别严重的,被手脚完好的士兵们用担架抬着。粮食、军械、马匹、牛车……一队队的满载归来。卸载之后将四瓮城小小的粮库塞的满满。 离队的那名军医带着药童,也跟着队伍回来了。军医驻扎处入住了几位重病号和归队大夫后,地方重新变的拥挤起来。 带回来的药材要分类安放。一些常用中成药要尽快熬制。每个人的急救包都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随时待命。 城门外的开挖壕沟被加深了。城墙重新加固了。弓箭还在大批量的制造。周边数目日以夜继的砍伐。人手分配,暗号重新设定,两只队伍打散了。各处都是这样。 在这一天天的动工中,临战的紧张气氛一日日增加。伤势复原的伤兵已经归队。轻伤者组织成了一只后勤队,负责城内治安。重伤未愈者还在治疗处“住院”。殷如行是衷心祈祷城池不破。要知道,一旦城破,这些伤员和城中居民,是怎么都逃不脱的。 “不用怕。”苏雷于两人相处时安慰她,“你要相信我,有我在。这城就破不了。”说话的语气那样的自信,傲然。带着殷如行未曾见过的陌生。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守城(中) 苏玉生到达宛城时,知道了四瓮城被苏雷领兵占领的事。杨继业的背叛自然也知道了。当时就气的暴跳如雷,恨不得立时就抄杀杨家满门,男子为奴,女子为婢。可惜他人在宛城,命令不能立刻被执行。不过他还是执意派出送信使,用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将消息去祺城。 “我倒要看看,他杨家被抄了。还有谁敢再投敌!”苏玉生红着眼恶狠狠的咆哮,怒火滋生。 堂下的谋士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苏玉生又怒吼:“苏晨小儿奸诈!苏雷离家出走的这套把戏一定是他弄出来的。要不然,苏雷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就突然带着大军出现在夹峦沟?守军的那帮探子是干什么吃的!这支军队分明是早就扎营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竟然丁点儿察觉没有!等我剿了苏雷那小子,回头统统治罪!” 一个谋士道:“将军,这不妥。仗还未打,就先行定下处决守军将士,恐军心不稳啊。” 苏玉生骂道:“他们玩忽职守还有理了!要不是他们太无能没有察觉。苏雷焉能抢劫这么些城池的军资?四瓮城粮草备满,他守个一两年都不在乎。这仗这么难打,都是这帮家伙害的!还有杨继业那小子!气死我了!居然敢放人进去。敢背叛城主府!简直胆大包天!” 该谋士还要再言,另一个谋士用胳膊肘拐了拐同伴。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遂不再出声。苏玉生痛痛快快的骂了好一阵子,才心头舒坦了些。问道:“褚汜呢?怎么还没回来?” 先前在这里的还有一人,军需官褚汜。此位是苏玉生的小舅子。去外头吩咐快马加急给祺城报讯的事。四瓮城的杨继业反了,投靠了敌军。望城主府严惩杨家,以示惩戒。 话音刚落,褚汜就匆匆走了进来:“姐夫,我都办妥了。五日之后,信件便可送达。杨家都等着完蛋吧。” 一个谋士撇撇嘴。心头暗哼:点儿掐的这么准,怕是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知道在骂人,躲着不进来。 “好!”苏玉生心中闷气顿消,“传令下去,大军准备。明日一早就去四瓮城。” 褚汜微微一笑:“姐夫亲自领兵,四瓮城定然手到擒来。小汜在此先恭贺姐夫旗开得胜了。” 苏玉生哈哈大笑,踌躇满志:“等攻下四瓮城,我定要手刃杨继业,让苏雷小儿跪在脚下求饶,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 苏玉生说干就干,一日后,四万大军便来到四瓮城外,大声叫阵:“苏雷!你敢出来一战吗!” 苏雷站在城楼,看着下方嗤笑一声:“这苏玉生,自己傻就当人人都和他一样傻。”对方四万大军,己方最多只能出动一万五千人出城应战。他便是再英勇,也没必要以卵击石。仗着城高池深不守,非要扬长弃短,出去做傻胆英雄。 苏玉生见他不出来,便安排人开口骂阵起来。 殷如行瞪大了眼睛站在苏雷身后,比之之前的战后治疗,她这是第一次直面冷兵器时代战争的第一现场。好些事都新奇的不得了。比如现在的骂阵就是。 百来名身健体壮的士兵排成方阵,站在弓箭射程之外。最前方是七八个领头人物。只见他们之中的一人吆喝了一句什么,后面的百名方阵士兵便一同运气,跟着齐声大喝:“苏雷小儿,软蛋一个!” 随后,又有一人说了句什么。百名骂阵士兵又是齐声大喝:“杨继业老匹夫!没种没胆!” “噗——”殷如行差点呛到口水。这,这是什么?骂脏话? 没错,就是骂脏话。城外的方阵层出不穷的喊出滚滚脏话,其中涉及到男性某器官无能的占三分之一,涉及到父母祖宗的占三分之一,涉及到人格辱骂的占三分之一。横向覆盖面则从苏雷开始,到云絮飞、杨继业,包括省略了姓名的所有将士,人人有份。 对方越骂越难听,女性长辈、男性长辈都被问候了个遍。城头上的士兵人人面色难看。 殷如行听的津津有味。兴许是时代不同的原因。她没多少感同身受。还惊奇的发现,由于苏雷和苏玉生是同宗族的关系,被骂的词汇仅涉及他本人和兄长嫂子。父母祖辈皆幸免于难。比杨继业和云絮飞等人要好上许多。不过也正是如此,骂道他时,更多的便是涉及男性能力方面。苏晨人不在也中枪,被骂的次数不低于其他人。 可惜这些男人们,这些古代男人们的思维和她截然相反。人人面色铁青,恨不能立时冲出去打一场,让那些人闭嘴。 便是看起来面色无波的苏雷,殷如行凭着对他的了解,也看出了此人现在已经是怒火冲天。比如说他太阳穴上方的青筋正微微的突起跳跃,比如说他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拳,几乎能听见关节“咔咔”作响。 苏雷突然伸出一只胳膊,平静的说了两个字:“弓箭。” 身旁的亲兵递过一柄复合长角弓。殷如行在军中待了一段时间,也略有了几分眼力。知道在同样的射程下,长弓体积大但省力。复合角弓短小,然用的劲道大。若是将复合角弓做成长弓一样的体积,拉开时需要的力道就是非常大了。但同样的,这样的弓射程也是非常之远。苏雷手上的这柄复合角弓,一看就是特制。比普通的长弓还要长,这弓,常人根本拉不开。可一旦拉开了,它的射程…… 殷如行目测了一下城外叫骂的方阵。很好,她可以用大姨妈来担保,一定在这柄弓的射程范围内。 苏雷双目阴冷,黑羽翎箭搭于弓上,满弦拉开,整张弓绷的紧紧。随后,一声非常轻的“嗖”飘过耳畔,弓上的箭已经不见了。 殷如行立刻视线一转,城外方阵,前端叫嚷的最活跃的一人已经倒下,喉间插着一柄箭,尾羽轻颤。 骂阵队伍静默一秒,随后大乱,喧哗四起。 这是什么速度?殷如行大惊,还没等她计算。耳畔又是一声轻忽的“嗖”。 这回她看清了黑羽箭,在她的视线中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射向了骂阵人群。那道尾巴,是物体运动的速度超过了在视网膜停留时间带来的视觉误差。 百人骂阵更加大乱,这回是队伍中间部位的一人中了箭。殷如行被改善过的视力判断出,这回的伤势仍然在喉部。 她立时调转视线,看向苏雷。第三支箭堪堪离弦,苏雷抿紧双唇,抽出第四支箭拉满弓。 第五支、第六支、第七支……黑羽箭一支接一支的射。百人骂阵的密集度使得每一支箭都会带走对方的一个生命。殷如行屏住呼吸,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苏雷的手、眼、唇、挺直的脊背、银色铠甲、黑色战袍、坚实的双腿,甚至踏在青砖石上的战靴。这时的苏雷,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动人心魄、令她目眩神迷。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完完整整拥有这个男人。 苏雷射了十支箭。第十一支箭搭在弦上,满弓拉开。静静的站在城头,目视那乱成一片的百人方阵。 方阵中的士兵人人两腿发软,恐惧的看着远处城楼上的人影。仿若看着死神。 “我们撤吧……”一个士兵咽了咽口水,抖抖索索的道。 “屁!”另一个同样抖抖索索的声音,“没有军令,谁敢撤。回去军法处置,还不是一个死。” “可是,我们在那箭的射程内啊……”又一个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想死……” 就在这时,城头一道寒光闪过。“啊——”前方惊恐的叫声刚发出一半,“噗”的一声,非常轻、又非常响的出现了。那是精铁箭头穿透皮肉骨头的声音。刚刚说着不想死的士兵恐惧的睁大了眼,捂着胸口的黑羽箭倒下。 “又来了——!”方阵士兵狂呼乱喊,捂着头往地上趴。黑羽箭又开始射了过来,一支接一支的夺去他们的生命。 “趴下!快趴下!”有人乱糟糟的喊。听见的人立时醒悟。对啊,这么些人呢,趴下总比站着目标要小吧。 又是几箭后,令人震惊的场面出现了。百人的叫骂方阵士兵,全体趴在了地上。恨不能把整个人埋在土里。有几个机灵的,还悄悄将死去的尸体盖到背上。 城楼上。苏雷拉满了弓弦,精铁箭头闪着寒光。安静的注视着那一群横七竖八趴在地上的人群。 “当当当”的锣声终于传来,鸣金收兵。撤退的命令到了。 “快撤啊!”听到了锣声的士兵一窝蜂的爬起来往回跑,恨不得生出四条腿。没一会儿就跑的干干净净。 城楼上爆发出剧烈的欢呼,震耳欲聋。将士们齐声高喝:“将军神力!将军神技!”杨继业喜笑颜开,云絮飞长长出了口气,恶狠狠的骂:“他娘的!下回还敢再过来骂人,来多少就杀多少!” “就是,就是!”杨继业赞不绝口,“这骂阵本就是兵痞子的无赖招数。和他们对骂终是落了下乘。还是二公子神勇,一力破十巧。老夫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苏雷松了弦,平静的将箭插回箭袋。弓递还给亲兵。冷声道:“今天是不会再来了。夜里要特别警惕,谨防他们偷袭。” 云絮飞立刻道:“行,城门这里就交给我。瞭望台上我会盯着他们的。” 杨继业也道:“我去城中巡视,安排今晚守夜的人手。” 苏雷点点头:“就交给你们了。”转身走下城楼。殷如行立刻紧紧跟上。 苏雷的脚步很快,脸色有些发白。一路走到那座临时宅邸,径直走进房间,对着亲兵道:“在外面守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合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殷如行立刻问:“你感觉怎么样?”拉开那柄弓太过耗费体力。她算了一下,苏雷总共拉弓射出十六支箭。最要命的是,中间还持续保持拉满弓状态两次。这是最消耗体力和精神的。 苏雷身上气势一松,整个脸色“唰”的变成灰白,声音也变的沙哑:“你帮我守着,我要调息一下,别让人来打扰。”说完,他盘腿做到榻上,合上双目。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守城(下) 苏雷调息了很久,才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黑白分明,晶莹清澈,带着点点华彩,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他怔了一下才恍然,原来是殷如行洗去了脸上的伪装。 “什么时候了?”他看了看窗外,天色昏黄。 “快到晚饭时间了。”殷如行仍旧一动不动的看着他,靠的极近:“你感觉怎么样?” 苏雷道:“只要将散于经脉的散乱真气重新归于丹田,再运行一周天就基本无事了。”说话间他觉得两人靠的太近,往后挪了挪,脊背却顶住了墙。这才想起,这张榻是靠着墙摆放的。 “真的没事了?”殷如行凑过来上看下看。 “当然没……”苏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殷如行吻住了唇。他意外的一怔,反抱住她,含住丁香小舌,回吻过去。 亲吻之间,和往昔截然不同。两人都很用力,说不出原因的激动。苏雷从不知道殷如行能热情成这个样子,他几乎被顶在了墙角,怀中的女子如同莽撞的小兽,水汪汪的眼中满是渴求。 “不行……”他艰难的推开她,“今晚苏玉生可能会来袭营。吃完晚饭就得去巡城……” “那我们就快点儿。”殷如行很坚决的再度黏上,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吮噬:“我想你,很想很想。”哀求着呢喃,“快一点儿就好,求你了……” “了”字刚吐了一半,她就眼前一花,猛的被推倒在榻。苏雷反身压住她,狠狠的再度吻上。用力吮吸,吸得她舌头几乎没了知觉。身下被坚硬的一物顶住。殷如行欲探手过去摸摸,却立刻被紧紧扣住手腕。 “别动!”苏雷深吸一口气,快速将她的两只手腕反扣在一起,另一只手压住她的肩膀:“现在不行,最近形势真的很紧。等我把城外的人赶走再……乖一点,好不好?” 殷如行眨眨眼睛:“那要等多久?” 苏雷认真的想了想:“不会很久的。” “哦——”殷如行点点头,视线扫过他仍然撑着帐篷的部位,慢吞吞的道:“那我出去取晚饭?” “好。”苏雷松开手。殷如行背对他整好衣服,下榻。在脸上涂抹一会儿,恢复原状,出门。 走出正房,穿过院子。来到一处僻静角落,她蹲下身,开始“吃吃吃”的低笑,越笑越厉害,笑的肚子都疼了。明明一开始气氛还很热烈的,怎么后来的对话就变的那么搞笑了呢? 好容易才笑完,她揉揉脸皮,干咳两声,纠正了脸色,信步朝厨房走去。 ********************* 这一天晚上,苏雷睡了上半夜,三点钟起床,拎着一杆寒铁枪去城门巡视。四瓮城建造的四四方方,东南西北各有四个城门,分别由四位中层副将把守。杨继业和蒋世绍巡视上半夜,苏雷和云絮飞两个年轻人巡视下半夜。 苏雷走的时候殷如行还在睡,没有跟着出去。形势紧张,军医处那边还是很忙的。昨天是敌军第一波攻城,众人紧张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溜上了城楼。现在换成苏玉生在城外扎营,两军对持。城内各人守各岗,纪律分明,她再乱跑就不像话了。白天要去军医处,不养足精神怎么行? 睡到凌晨五点左右。殷如行起床,照例站桩扎马练拳半个时辰。之后便是吃早饭准备出门。临走时被厨子叫住:“行知,将军现在还没回来,你出去顺道帮着把早饭送一送。”递过来一个好大的篮子。 殷如行接过篮子出门,逢人就打听,见到苏将军了吗?问了两三回,得知苏雷正在城西一带,便拔脚往那边赶。 赶到那边一看,人没在。城门守将道:“苏将军和云将军一块儿回去了,刚走。你没碰见吗?” 当然没碰见。看来是走岔了。殷如行谢过守将,提着篮子继续走。苏雷同志的早饭很丰盛,满满一罐肉粥、七八个白面馒头、酱肉、小菜,篮子分量十足。再一次庆幸自己现在力气大。 七赶八赶,好容易追上了。可惜这两人的脚程太快,都快到云絮飞的临时宅邸了。云絮飞住的地方也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就在苏雷的小院隔壁。也就是说,殷如行几乎绕了四瓮城一圈。 “将军,苏将军!”她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赶上了就将篮子往亲兵手中一交,手臂酸死了:“您的早饭。” 云絮飞朝苏雷眨眨眼,呵呵一笑:“还是行知心细,会体贴人。你家将军要和我说事,一起过儿来吃吧。” 殷如行摇摇手,喘了两口大气:“我吃过了。多谢云将军。小的还得去军医处当值,先告辞了。”立马闪人。细心体贴的那个人是厨子,白跑一趟的冤大头才是她。 云絮飞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的对苏雷笑:“走吧,这份早餐可是香的很那。看这样子,是刚好和我们错过了,围着城里跑了一圈。” 苏雷面色有些僵硬,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他很不擅长应对这样的调侃,只能继续保持着僵硬的脸往院子里走。不声不响的吃完篮子里所有的食物,一点儿都没有分给云絮飞。 殷如行马不停蹄的赶到军医处,接受今天的工作。沈功善近来给她分配的任务很多。己方军队总要和苏玉生的军队正面交战的,伤亡也一定很重。现在多学些,到时就能多救些人命。 好在现在殷如行的胆子比从前大了许多,在人皮上缝针和在猪皮上缝那是一样的手稳。包扎伤口的动作也快了许多,一些急救手段大致掌握。是这里是古代,外科医术不发达,她这么个战地护士算是勉强合格。 这一天的白天平静渡过。夜间时分,苏雷依旧睡上半夜,下半夜巡城。殷如行问他:“难道要天天如此?” 苏雷的口气很严肃:“苏玉生虽然脾气暴躁,领兵还是有些水平的。昨晚没急着来偷袭,他是在等着我们懈怠。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 “可总这么绷着也不是个事啊。”殷如行道,“三四天不来,五六天不来。将士们的神经总会松懈些的。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就是这个理。这么夜夜防着,也不是个事。” 苏雷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说的不错,夜夜绷紧了防着,确实不是个事。” 殷如行眼睛一亮:“你有主意了?是不是要反过来去偷袭他们?”想了想,又皱起眉头:“偷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定也是夜夜防备。不能一击得中,白跑一趟不说,还损兵折将。” 苏雷笑了,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夜色里很柔和:“好了,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快睡吧。” 有鉴于最近紧张的形势,两人这些天虽没有分床睡,却是分了被子隔开的。殷如行便不依不饶的去掀他的被子:“快说,你是不是有主意了?我也不问具体的,你就告诉我一声是不是,让我安个心。” 苏雷拉过她的手腕扣住(近来这个动作他做的很顺手),将她塞进被子:“别闹了。快睡吧,相信我就好。嗯?” 殷如行只好裹着被子,晶亮亮的看着他:“我们会赢?” “当然。”苏雷沉声道,“我们,必须赢。” ****************** 之后的几天看似过的很平常。白天、夜黑的轮换着士兵巡城。城外的苏玉生派出一个先锋猛将,每天出来叫阵。四瓮城这边是照例不理。双方骂骂咧咧扯皮。那边说:有种的别躲在城里放冷箭,出来一战! 这边说:是男人的就别指望着以多欺少。我们各出三千人城外交战,看谁没有种。 那边又说:好,那就你我各带三千人。 这边又道:我不过一个守城门的小校,自然不敢和你先锋大将比。你等着,我去叫我们将军来。 那边喝道:你四瓮城除了苏雷就没旁人了吗?全是窝囊废不成? 这边大笑:你是怕了我们苏将军,只敢找软柿子捏吧。 两边吵来吵去,不知怎么的就达成了一致,城外,先锋大将某某带三千人。城内,杨继业带三千人,双方城外迎战,一决高下。 苏雷得到消息,忙忙赶去东城门。杨继业正让人牵了他的战马,点了三千精兵。对着苏雷道:“二公子不用劝我。城外的是苏玉生手下一员猛将,言里言外的就是冲着我来的。我要再不出去,这半生戎马的脸可就丢尽了。” 苏雷一路上也略有耳闻,知道外头是在骂杨继业只会躲在他身后,狐假虎威。杨继业戎马半生,自是忍不下这口气。不过他也并非莽夫,苏玉生的大军还在战线之后,三千对三千,还是有把握的。 “也罢。”苏雷松口,命开城门。杨继业半路投靠过来,本就惹人非议。打一仗也好,男儿荣誉被污自然要用鲜血来洗。这一战下来,四瓮城的原先守军和他的大军也能更融和。杨继业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三千精兵都是他昔日的手下。 城门开启,黑压压的三千骑兵森然而出。最后一匹马蹄踏出,城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城外空地上,三千对三千,中间相隔五十米的距离。 军医处的人倾巢出动,急急赶到东城门。准备着交战结束后的救治。殷如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指望能着见一场原汁原味的古代对战。 ------------------------- 嘿嘿,殷同学还木有进入战争状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三千对三千 愿望和现实往往有差距,到了城门殷如行才发现,他们这些救治人员只能在城门侧的卫所等候,整理出一间宽敞的房间做临时救治室,伤药、绷带、夹板、医架台统统准备好。之后便是等待。 又是等。殷如行郁卒,闷闷的在房外转悠,恨不能把城墙看出个洞来。 一向话多的药童天麻也很兴奋,怂恿着守知:“咱们想办法上城楼看看去?” 守知摇头:“我不去。有什么好看的,不是断手脚就是破肠子。你还没看够啊。” 天麻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去看看杨将军的本事如何,能不能揍的外头那帮人屁滚尿流。” 守知依旧摇头:“我们来的晚,这会儿主将对战早就打完了,应该是两军混战的时候,最是难看。我不去。” 天麻很扫兴。又问其他人,谁和他一块儿去瞧瞧。殷如行早就心痒难耐,立刻道:“天麻大哥,我和你一块儿去。” 天麻嘿嘿一笑:“好小子,这才够但。侧楼瞭望台的守卫是我老乡,走!大哥带你见识见识去。” 殷如行兴匆匆的跟着天麻走了。两人出门后,房里的一个军医冲着沈功善道:“沈大夫,你这小童儿是新来的吧。” 沈功善捋捋胡子,斯条慢理:“总要过这么一遭儿的,年轻人好奇心重。” 一个药童对守知笑道:“你猜行知会不会吐?” 剩下的几个药童会意的跟着笑:“当然会吐,除了天麻那个疯子,谁会觉得肠穿肚烂有意思。” 另一个军医道:“兴许行知也是胆子大呢。照我看,待会儿就把分辨轻重伤的第一道工序给他负责怎么样?” 这个提议受到了大家的赞同。这也是军中传统。新来的要下猛药才能过关。沈功善想到那时的情形,欲言又止,只能祈祷殷如行的神经足够坚强。 殷如行这会儿刚刚爬上瞭望楼,刀枪的砍杀声隐隐传来。天麻在一边不停的唠叨:“我就说他们没见识,先锋大将带人交战是最有看头的,尤其咱们又是在城楼,安全有保障。这等精彩的对战不看多可惜。” 天麻的那位老乡也赞道:“你们来晚了,没见着刚刚的对战。嘿!那才叫厉害,杨将军长矛一挑,那狗屁先锋差点被挑下马,后来好容易稳住了,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副将挺厉害。挺住杨将军四五十个回合。这会儿杀的正猛。” 伴随着他们的对话,殷如行走到瞭望台墙边,杀声震耳。探头一看,“嗡”的一下,全身血液几乎凝住。 尸体,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尸体。有人的,有马的。倒在地上的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战马踢踏,血肉横飞。一个士兵手中大刀一挥,如切菜一般切下对方士兵的半边肩膀。而对方士兵手中的兵器也是往下一横,刺伤了另一个人的马匹。那匹马顿时发了狂,四蹄狂奔,一脚踩破了地上一个伤兵的肚子,鲜血像泉水一样的流。一阵风吹过,鼻端隐隐的腥味越发浓郁。殷如行这才发现,这是血腥味。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脸色刷白,天麻和他的老乡以及几个士兵还在那里边看边吆喝:“好汉子!看,一战二,干死那家伙!” “那副将不行了,快看,杨将军刺死他了!” “好!主将副将都死了,他们完了!” 殷如行听的牙关打颤:“不是完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天麻道:“当然要把他们杀干净了才行啊?” “不一定。”瞭望台的一个士兵道,“他们要是现在收兵,我们这边也不会追的。就看他们什么时候撤了。” 对方鸣了锣,残余部队立刻回头逃窜。这边的城楼上也响起了锣声,穷寇莫追,召回了三千精兵。眺望台的士兵很老练的判断:“我们这边死伤几百人,那边怕是有一千过半了。” 天麻回过神,拖了殷如行就往下跑:“快!队伍马上要回城了。咱们得快回去,别挡着路!” 殷如行跌跌撞撞的一路被拖下楼,两只脚飞奔着跑回卫所,天麻隔着门大叫:“回来了,杨将军他们回来了!” 沈功善立刻起身,吩咐众人:“各人注意自己负责的事项。不要乱。” 如雷的蹄声轰鸣而来,马嘶长鸣。浓郁的血腥味随风而至,满身血迹的士兵将趴在战马后方的同伴架下来,不住的嚷着:“大夫!大夫!” “别慌!别慌!”几个药童帮着他们扶人,快速的判断伤势,顺带包扎。 “止血!止血!架住他。”殷如行扑在人群里,忘记了恶心和紧张。眼前只有一个个鲜血淋漓的伤患,不停的抽绷带发放指挥:“压住伤口上头,要止血,止住血就能保住半条命了。就这儿一个口子吗?还有哪儿没?自己说!” 每一个士兵都浑身浴血,不是他们自己说,乍一看根本找不着伤口在哪儿。做完基本的处理,就由后勤士兵接受,按伤势轻重往卫所的房间里送。 “小大夫,这儿,这儿!”两个士兵驾着一个血糊糊的伤者扑了过来,“您给看看!一定要救活他!” 殷如行抬眼一看,妈呀!差点呕出来。这个伤兵肚子上被割开了长长一道口子,场子都流了大半截出来。那两个抬他的战友,一边走一边将晃荡出来的肠子再塞回去。 “不能乱塞,不能乱塞!”殷如行大叫,“肠子的位置不在那儿!” “大夫你来!”士兵吼着,挤到她面前。殷如行叫道:“不行,我手不干净,要消毒!” “不干净个屁!”抬人的士兵怒骂,“再磨蹭人就没命了!你他妈快点!”凶神恶煞的就要拔刀。 殷如行只能草草的将那人的内脏放置腹腔,拿了针线缝合:“你凶什么凶!没有消毒,他极易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还有血!啊——”就在她缝了一半的时候,这个伤兵由于失血过多,停止了呼吸。根本就没有等到伤口感染的机会。 “他……”殷如行怔怔的呆在那里。 刚刚凶神恶煞的士兵却没有再冲他嚷,而是一扭头,抬着尸体走了。 “喂……”殷如行涩然的喊了半声,喉咙被哽住。不知道喊了人做什么。旁边有人劝她:“不关你的事。本就是治不好的重伤。军医大夫都不收的,才抬了你这边来试试。” “是啊小大夫,别愣着,咱们这边还有受伤的呢!”又有人架着伤员涌了过来,殷如行快速回神,问:“伤口在哪儿?” 浑身是血的伤兵吃力的道:“右胸口……” 殷如行扒拉开他右胸的衣服,顺手拿过水桶中湿了清水的纱布擦了擦,这才看清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该伤员的胸口插着一把薄薄的短刀,深入一半,卡在了肋骨里。 “不能动,不能动!”她慌忙嘱咐后勤兵,“找担架抬了他去里头房间,去找沈大夫。不能乱动,刀戳穿了肺就遭了!” 急急送走这一个,又来了一位,这位的伤口在大腿根部。架着他的同伴担心的吼:“大夫,你快看看!没伤着他的命根子吧。” 殷如行回吼过去:“喊什么喊!命最重要!”撕开那人的裤子,用纱布擦了擦,仔细一分辨:“还好,还好。没伤着大血管,也没伤着命根子。我帮你扎住,去卫所那儿等着缝合。” 好一通忙乱,总算将伤员都大致清了一遍。她和另几个药童马不停蹄的洗手,去给伤势较轻的伤员缝合伤口。 一直忙到天色将黑,才将所有的伤员处理完。指挥着后勤兵将他们抬去军医处,今天晚上的护理很重要,一旦感染发烧救治不及时,很可能就将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又丢掉。 囫囵吃了晚饭。八个药童开始熬药,几十个药罐数行排开,院子里白烟滚滚。没有抗生素,只有靠草药抵抗。这回拼的就是个人身体底子了。 **************** 杨继业没有受伤,他换了身衣服,便来军医处看望受伤的手下。苏雷安排好阵亡士兵的后事,也过来这边看伤员。两人在门口碰见,略打了声招呼,一前一后的走进。 一圈看下来,感染发烧的人果然很多。药童们穿梭往来,递过一碗碗的药汁。一些重伤的,还得负责喂下去。 殷如行就在喂一个伤兵。她熟练的将那人扶起,半靠在墙后。一手端了药碗,一手拿着手巾托着他的下颌,细细的给喂下去。 喂完后扶他躺下,将空碗放回托盘,再端了一碗去喂下一个。 苏雷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发觉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还是一个清醒的伤员认出了他,挣扎着要起来。杨继业刚好也过了来,两位领导巡视一圈,问过每一人的伤势。负责的军医一一回答。 苏雷道:“你这里人手太少,我调几个人过来。换洗、喂药这些事尽可以交给他们去做。你们轮值休息好,要保证体力。” 该军医连连点头。帮忙的人一过来,就排了值班人手。身体看着最孱弱的殷如行被安排在第一晚休息。 殷如行看看满身血迹的衣服,出门朝苏雷的院子方向走。还是洗个澡再睡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夜探 在苏雷的临时宅邸里,殷如行是被分配过一个小房间的。前段时间她基本用不着。今天过来倒是正好用上。因为有交战的缘故,人人都很忙,院子里看不见几个人。她去厨房烧了热水,左一趟、右一趟的拎到房间,装满浴桶,准备洗澡。 反插上房门,依旧是舀了水先洗头,再洗澡。洗完之后浴桶中的水都泛着微微的红色。 拎了残水出来,坐到院中,一边吹干头发,一边顺手将染上血渍的衣服也给洗了。洗到一半,瞧见苏雷风尘仆仆的走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睡?”他皱着眉发问。 殷如行解释道:“把衣服晾起来就去睡。”天气热,衣服干的快。晚上吹一吹,早上再晒半个上午的太阳也就干了。药童和普通士兵一样,换洗的衣服只有两身。不立时洗掉,很快就没得换了。再说她还有些私密的衣服要晾在屋里。比如缠胸的布,缝了棉垫的裹腰等等。 苏雷左右看了看,找了个石墩坐下。 殷如行看看他,埋头搓了一会儿衣服,见那人还坐着,忍不住抬头:“你坐这儿干什么?” 苏雷道:“等你洗完衣服。” 殷如行心里“咯噔”一下。看看天色,黑漆漆的,院中点着火把,怎么说也有八九点了。不是吧,难道苏雷是特意过来等她回去一起睡的?这个……她不是自作多情了吧。 有了这个念想,又加上某人的的确确不声不响的坐在旁边。心下就有些奇奇怪怪的滋味。洗完了衣服,也不知道是怎么晾好的。锁了房门,低头跟着苏雷回到正房。巡逻的士兵见到他俩都不约而同的眼底闪过暧昧笑意,她只觉脸上有些烧的慌。 进了房间苏雷反锁房门,开始脱衣服。殷如行吓了一跳。要不要这么快啊!难道他很饥渴? 苏雷脱掉外衫,从箱子里翻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换上,对她道:“门我反锁好了,你待会儿再把窗子都销上。东墙的那一扇给我就行。我出去打探一下。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叫门都不要开。如果有迫不得已被撞开门的事,就去隔壁找云将军。” 殷如行怔怔的立在那里,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你这是干什么?” 苏雷换好衣服,又戴上蒙面的头套,黑巾,只露一双眼睛:“我去苏玉生那里看看。他今天吃了败仗,还死了个得力手下。不知道又会打什么主意。” 殷如行张了张嘴,这才回过神。想起苏雷的另一个身份。貌似,他在成为将军之前,是从绝顶门派毕业的武林高手。 接下来,苏雷就为她展现了身为武林高手的实力。打开窗户,殷如行只觉眼前一花,就没了他的身影。再探出头一看,一道几不可查的黑影闪电般掠墙而去。要不是她心中有数、刻意搜寻。一定会以为是风吹的大了些,自己看花了眼。 原来,特意找了她来不是为的旖旎心思。只是一个掩护而已。 殷如行苦笑一声,木然坐上床沿。 其实,这个样子才是正常的吧。苏雷即便对她有些特殊,也没有特殊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怎么就会傻子一样的认为人家会缺了她不可呢?带了她来军营本就是因为需要用私奔的名义,瞒住在江城的一些耳目,是利用。真可笑,她怎么会因为两人上了几次床,他和她之间的本质关系就有了改变呢。苏雷是什么人,他是男人,还是个古代男人。他的家族、他的前程、他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女人,只有在无伤大雅的时候才会分些心思而已。 一门心思投在男人身上的苦她还没吃够吗?想想殷如言。爱情之中,失落一颗心的人注定要低到尘埃里。更何况男人的世界里,重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女人,只是排在最末的吧。 呵呵!殷如行嘴角浮出一个讽刺的笑。不对,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很重要。但却不是某一个。这里的女人泛指所有妙龄美女。女人,是可以替换的消耗品。 “啪!”殷如行狠狠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真是不长记性。叫你脑子贱!叫你脑子抽!TM的傻了吧!刚过上两天安稳日子就又想去爱男人,吃多了撑的呢! 换过手,再狠甩一个耳光。左右脸蛋对称,火辣辣的疼。这才觉得清醒了些。定了定神,呼出一口长气。脱了鞋子上/床、盘腿练功,练完功睡觉!该干嘛干嘛! *************************** 由于备战的原因,四翁城的夜晚不是全然漆黑的。街道上不时有点着火把巡逻的士兵,好些房屋、院子里也是灯火通明,通宵有人执勤。苏雷一身夜行衣,于夜色中寻找着阴影处、穿梭过街道,来到城门脚下。 十米多高的城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也不需要借助工具。墙下巡逻两队士兵的错开时间他也了如指掌。寻了一个没人空隙,苏雷纵身一跃,离地六七米,力竭之时左脚伸出,稍稍在墙上一借力,身体一扭,将向外的反作用力转化为向上,又是跃出六米左右的高度,轻轻松松的翻过了城墙。如一片树叶般,无声的飘然落地。 城外就是一片漆黑了。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星光照明。这些光亮对苏雷来说足够了。运气于腿,足下生风,飞快的向苏玉生的大营方向掠去。 苏玉生的大营扎在十里之外,闪亮着星星点点的火把。大部分的士兵都已入睡,中层和高层的将领皆未眠。 主帅帐很好找。扎营也是有学问的,不出几种阵势。苏雷在师门学的辅助才艺就是九宫布阵,一眼看出了帅帐的位置。 悄无声息的潜入帅帐后方,贴附一角,还没竖起耳朵,就听见了里面的大声嚷嚷。苏玉生实在是个可爱的人,愤怒的吼声嚷的隔着一层帐篷布都能听的很清楚。 “杨继业老匹夫!不杀此人老夫誓不为人!”苏玉生在帅帐里直跳脚,“明天就传令下去,谁能杀掉杨继业,老夫立刻给他官升三级!” 褚汜谄媚的道:“姐夫。您急什么。别看那杨继业现在威风。咱们的八百里加急估摸着现在已经到祺城,等杨家被抄,家人被斩。在将这消息用箭射入四瓮城内。保准让那老匹夫心下大乱。” 苏玉生的声音这才和缓些,哼了一声:“不错,先让他们快活几天好了。探子怎么说,四瓮城里还是夜夜警守巡逻,毫不懈怠?” “是呢!”褚汜赔笑,“姐夫神机妙算,苏雷为人狡诈,以己度人,他们可不就担心着咱们去偷袭。” “让他们担心去。”苏玉生的声音中含着一丝得意,“从明日开始,每天白日都派人去城下叫阵。他们应战就战,不战继续叫。让将士们晚间好好休息。耗他们个十余日再说。” 褚汜立时又接口夸赞:“这样一来,我们这边晚上睡的好,他们却是白日夜间都不得放松,十日之后,哪里还有精神。” 苏玉生哈哈一笑:“那时候他们定是以为我们再不会偷袭了。就是要趁其不备,打他个意料之外。对了,你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姐夫放心。”褚汜道,“铁爪、铁钉、绳索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几天正在试验,爬个数十丈不成问题。只要弄清了城门处的巡逻卫队时间,翻墙进去不成问题。” “好!”苏玉生很高兴,“明天我去看看。多训练一些士兵攀爬。倒时择最优秀的出来。” 两人又说了一些军中事务,随后褚汜提出,天色已晚,不打扰姐夫休息了。喊过一个清秀的小亲兵过来,命他好好伺候将军。 这么个清秀的小士兵显然除了铺床叠被外还有其他用途。苏雷听了一会儿,觉得不会再有收获。便离开帅帐,改为追在褚汜身后。 孰料褚汜水竟然也给自己找了了清秀少年,哼哼呀呀的进了帐篷搞和谐运动去了。他只能再换地方,又找了几个中层将领的帐篷偷听。 入夜已深,大部分人都已入睡。听到的有价值情报不多,和苏玉生透露的差不离。苏雷转悠了一会儿,又找到了摆放褚汜所说的那些铁爪、铁钉、绳索处,研究了一会儿。这才如来时般,鬼魅一样的离去。 翻过城墙,回到城中宅邸。院里安安静静,正是凌晨人最困倦的时刻。东墙边的窗户看似关好,实则没有销上。轻轻推开,跃进房内,反手插好插销。扫视一圈,房间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只床上多了个人。 殷如行盖了一条薄被,身体蜷缩,从呼吸判断应是睡的很沉,眉头却是微微蹙着,像是遇上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苏雷轻手轻脚的换好衣服,躺到外侧,在她眉宇间抹了抹,替她展开眉头。突然目光一凝。 微弱的月光下,殷如行的两腮泛红,还有些微微的肿。 走之前还是好好的。他的记忆力绝不会出错。房间里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蚊虫咬的?房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香炉燃着香,床角挂着的香囊里也装了驱虫香料。 这是怎么回事? 苏雷眼中泛起一丝迷惑。 ----------------------- 友情推荐:《欢田喜地》——无名指的束缚——欢喜种田,瓜田李下,青梅竹马,嫁是不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女儿当自强 苏雷睡了没多一会儿就起身了,神采熠熠的好似一夜酣眠。殷如行问过他昨晚回来的时间,郁闷的计算了一下,总共合眼半个多时辰,也就是一个多小时,怎么就半分疲惫没有呢? 苏雷的回答是,打坐调息可进入之中特殊的玄妙境界。在这种境界里休息一个时辰,抵的过普通睡眠三个时辰。 殷如行理解为,这种玄妙境界中的睡眠应该是指深度睡眠。现代科学也有过研究,深度睡眠占睡眠时间的25%,然而大脑大部分的的疲劳得到缓解,都是在这一时间内完成的。练功居然能强行直接进入深度睡眠,难怪苏雷就像开了外挂般精神十足。 深深的妒忌下,她不由期望起自己的未来:“我能学会这种休息方法吗?” 苏雷想了想:“依照你现在的进度,平时或许会偶尔进入。三年后内力有小成,就可以试着控制了。” 殷如行干笑了几下,看来习武一事还真没捷径可走。默不出声的跟着穿好衣服出门晨练。 今天城外的戏码和昨天一样,换了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小将过来叫阵。城楼士兵的回应态度傲的很,毕竟昨天砍了对方一主一副两个将,外带杀人千余名。自家大胜。 浓眉小将大喝:“阵前对战,各凭本事。你们可敢出来和我一战?” 凭什么呀!你说打就要陪打!你以为你是谁?四瓮城的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回骂:“老子又不是楼子里的姑娘,你叫出来就出来的。” 城外就骂:“是你们不敢了吧。我也不欺负你,和昨天差不离,我们各带一千人对战,你可敢!” 城楼士兵刚要回话,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旁边道:“告诉他们,五百人,我带队。对他们一千,问他敢不敢?” 士兵扭头一看,竟然是苏雷。后面还站着一圈高级将领,云絮飞、杨继业、蒋世绍。他家的小队长被可怜兮兮的挤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立时激动的结巴起来:“将,将军。”也不知道喊的哪一个。 苏雷浑不在意他的失态,一脸肃然:“去喊话。”既然知道了苏玉生的计划,就不能按着他的节奏来。城中的士兵的确需要好好休息。现在,他需要威慑。 士兵放声喊了下去。 浓眉小将正是热血气盛的年纪。他今日带了一千人,就是来骚扰的。上头有令,打不过就跑,不嫌他丢人。底气足的很。心道就算是苏雷带兵又怎么样?一千对五百,他打不过也能逃的了。可万一打赢了,谁管你是不是比对方多一倍的人呢。苏雷是祺地当之无愧的第一将,战胜了他的人岂不也可闻名天下。眨眼之间考虑完得失,便立时应战。 城楼上,云絮飞摸摸下巴,问道:“五百对一千。敢问苏将军,你要挑哪一支营队?” 苏雷道:“云骁骑。” 我就知道!云絮飞阴阴的看一眼城下,冷哼一声:“也是时候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了。” 云骁骑是一支特殊的营队。据说每一位士兵都是精挑细选,据说里面每一个人都有以一敌十的本事,据说云骁骑最初来自云氏家族训练的一支私兵……总之,关于云骁骑的传闻很多。殷如行和大部分普通士兵一样,对他们的了解仅在于一水儿结实的体格、杀气四溢的气势、目中无人的态度、以及好的过分的饮食。云骁骑就是军中精锐的代名词,每一个有志气的士兵都渴望进入的圣殿。 云骁骑集合的同时,殷如行这帮军医后勤也接到了传令,除了留守一个军医两个药童外,其余人赶至城门卫所待命。沈功善凭着出色的外科技术,没有被安排留守。 殷如行赶到城门处。一眼就看见了黑压压的五百人,整齐划一的骑着马。这五百人是在七百多云骁骑中精选而出,单是站在那里,就天然形成一股森森的气场。 然而再多的气场都掩盖不住最前端一人的光彩。苏雷身着白色战袍、银色铠甲,骑着他的黑马。黑白两色的极端对比,奇异的在他身上得到了融合。殷如行今天才知道,银甲黑马,原来是苏雷的招牌性标志。 “怎么今天是主帅出战……”她喃喃自语。 天麻兴奋的眉飞色舞。低声道:“快,行知。咱们赶紧抢位置去。迟了就没有了。” “没有?”殷如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拖着往瞭望台上跑。出乎意料的是,守知等几个小药童居然也忙不迭的跟了过来。脸上也带着同样的兴奋之色。 这就是云骁骑的魅力么?看着瞭望台上密密麻麻挤在墙边的士兵,她彻底无语。好像没有空位置了耶。 天麻拉着一众兄弟用力往里挤,边挤边喊:“让个缝儿,让个缝儿!小弟们是军医队的,各位大哥承让,给小弟们也开个眼。” 但凡当了兵的,几乎没有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不会受伤的。士兵们听说是军医队的小药童,倒也和气的挪了块地方。天麻用力感谢:“谢谢大哥了。” 一个士兵突然指着殷如行惊呼:“咦?你不是行知嘛?你是来看苏将军的吧!”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刷刷刷,一道道视线全都盯着她猛瞧。殷如行冷汗直冒,恨不得缝了那叫嚷士兵的嘴。 幸运的是这时又有人大喝一声:“城门开了!”众人又齐刷刷的转过眼,纷纷看向下方战场。 殷如行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轻呼了口气。也将视线投向下方。 苏雷银甲黑马,领着五百骑兵缓缓出城。二千零四只马蹄踏地之声,声声入耳。除了这个,这五百零一人的队伍竟再也没有第二种声音。 浓眉小将心头一懔。他也是带兵的人,只看这五百人出城的阵势就知道,这一队士兵的素质,远在他的队伍之上。 再怎么胜过,也不过只有五百人罢了。暗暗给自己鼓起。浓眉小将等着队伍走到距离他五十米处,喝道:“来者可是苏将军。在下秦落。” 苏雷举起左手,身后的五百骑兵齐齐勒住缰绳。五百匹骏马整齐的止住步伐。他拍马上前,银枪横于胸前一挥:“在下正是苏雷。秦将军,请!” 秦落咬牙,也一抖手中的九曲枪,拍马迎了上去。提枪就刺。 苏雷枪头一抖,咔的一声就架住了对方的枪杆。两枪相交,苏雷稳稳架住,秦落则用力往下压。他费了好大的劲,无奈那杆银枪就像铁铸的般纹丝不动。苏雷赞了一声:“有几分力气,可惜了。” 可惜了。可惜什么?秦落心头一疑,还没转念,就觉一股大力猛然掀起,他的手臂下意识的再用力压住。“咔嚓”一声,九曲枪被生生折断。 秦落大吃一惊,火光电石间才想起。似乎有传闻,苏雷手上的这杆银枪,枪杆用的是千年铁木,沉若石、声若磬、坚若铁。普通兵器万不是对手。 还没等他再转过第二个念头,这柄铁木银枪的雪亮枪刃就顺势挑到了他的胸前。秦落慌忙抽出腰刀相隔,枪刃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一扭,滑到了他的迎面。 马上交战,长兵刃对上短兵刃,短兵刃注定吃亏。秦落脑中闪过授业恩师的这句话,银枪的枪刃停在他的眼前,上面带着一串血珠。 怎么会有血?难道是他的?秦落瞪大了眼睛,冰凉的枪刃反射出他的瞳孔,越来越大,直至失去光泽。 瞭望台上的殷如行,眼睁睁的看着苏雷只用了一个回合,先是折断了对方的武器,再顺势挑破了他的喉咙。血流如注,浓眉小将秦落一头栽倒下马。 和城楼上的我方将士一样,敌方的一千人全都傻了。他们傻了,五百云骁骑可没傻。领头的队长高喝一声:“杀!”带着队伍就冲了过来。而苏雷,已经在他们之前冲到了敌方一千人之中。银枪如入无人之境,左一刺、右一挑,凡是挡在他前方的,全都被收割走了性命。 一枪毙命,少有二式。苏雷的枪用着最简单的刺、挑、劈等动作,精准的出招。分明是血淋淋的杀人,在他的手下却仿若变成了一种艺术。不浪费一份力气,每一招都伤害到敌人的要害。 殷如行看呆了眼。脑海闪过两个字“清怪”。或许荒诞了些,但没有什么词比这两个字能更好的形容出她现在的感受。 五百云骁骑杀入阵中,带着和他们首领同样的强悍气势,恍若修罗,大杀四方。 “好!”身边的士兵人人激动振奋,感同身受。呼喊着给下方的勇士鼓劲:“杀!杀的好!” 天麻虔诚的呢喃:“这才是勇士。这才是真男人!我什么时候能进云骁骑就好了。” “哈哈!”旁边的士兵笑他,“就你那小身板,还想进云骁骑?回去把个子长好了再说吧。” 另有几个士兵羡慕的道:“云骁骑每年冬天都招人的,只要考验合格就能先进替补队。我今年想试试。” 其余士兵也纷纷应和:“云骁骑可是苏将军亲自训练的呢!我也要去试试。” 殷如行怔怔的听着他们的谈论。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明朗。同样是看见苏雷强势的英姿,同样是羡慕激动。她习惯性的按照女子思维,考虑的是去征服这个男人。这些士兵,他们想的是成为和苏雷一样,或者无限接近的的一类人。 胸中豁然开朗的畅快。原来,是她下乘了。 “男儿当如是。”行知在一旁低声吟诵。 女儿当自强。殷如行在心底默默鞭策。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苏离(一) 五百对一千的结果是什么?苏雷带领着云骁骑报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一千人全体歼灭。五百人有伤无亡。留下一地敌人是尸体,带着战利品全体回城。 四瓮城轰动了!知道云骁骑的骁勇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种震撼,全歼敌人,己方只有受伤没有死亡。这样的战果比攻城略地更鼓舞人心。 殷如行在救治的时候发现,云骁骑的士兵似乎更加会保护自己。伤口看着狰狞可怕,实际上全都避开了要害部位。应该是在平时训练时就特别注意这一点。 这次救治的速度很快。下午的时候,临时急救处就取消了。殷如行忙今天值夜班,吃晚饭的时候堵住了苏雷,向他提出,她想去武器库申领一件武器用来防身。 “武器?”苏雷瞪大了眼睛打量她,“你要武器干什么?你是药童,手上拿的该是药材和针灸。后勤队辎重营队,是全大军最安全的地方。” “那,那也不能保证就能一直安全下去吧。”殷如行强调理由,“难道说我们永远待在四瓮城了?肯定不是对不对?这样说来,我们就还有出城行军的可能。万一遇上了城外的四万敌军,到时混战起来,再安全的地方也不安全。我总觉得心下不宁。趁现在在城中有机会,你教我些简单的兵器招式吧。遇见意外之情,我还能防个身。” 苏雷苦笑不得:“你这脑袋怎么总爱胡思乱想呢。就这么对我没信心?后勤辎重队都被打散了,我军该有多少伤亡?仗岂不是要输了。” 殷如行又找借口:“万一大军被冲散了呢?” 苏雷一挑眉:“大军被冲散?嗯——那么我可以引颈受戮了。” 殷如行达拉出一张苦瓜脸。自信自傲的男人伤不起。干脆心一横,也不讲什么道理了。直接祭出女性杀招,拉着他的袖子摆来摆去:“你就答应了我吧。今天不是收缴回来好些兵器么,就给我一个吧……” 水汪汪的眼睛配上撒娇的嗓音,原本是该很动人了。可惜某女忘了她目前顶着一张泛黄胎记脸,厚肩直筒腰,扭动起来十分具有惊悚效果。苏雷吓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忙拉住她:“别摇,别摇。” “那你答应了?”殷如行喜滋滋的问。 苏雷揉揉眉头。算了,今天缴获的这批兵器本就是意外之财,还未纳入正常军需。反正不会有机会上阵杀敌,只要不教招式,拿一柄给她也就是看着玩玩。等离开军队的时候,一样还得上缴回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通了道理,他便道:“好,好。我替你领一柄就是。只是我军务繁忙,一时没有空闲教你招式。你的自己琢磨。” 殷如行大喜:“没问题。”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先将武器弄到手再说。 于是,苏雷去外头转了转,拎了一柄柳叶刀回来给她:“这刀轻巧,就拿这个吧。” 殷如行连声道谢,欢欢喜喜的捧着刀回去值夜班了。 苏雷纳闷的目送她兴匆匆的背影远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刚殷如行的笑,太过殷勤,流于表面。他记得明明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这虚假的笑容了。怎么今天又回来了? ******************** 晚间值夜班的时候,殷如行便趁机向几个精神较好,未有睡意的伤兵讨教怎么练刀法。 伤兵们笑她:“你当入门派拜师呢?还刀法。刀不就是砍人么。砍的准、砍的稳、砍的狠就成了。在砍敌人的时候不要让敌人砍到自己。这就是好刀法。” 殷如行恨不得默默流泪。这叫什么指点。难道说他们上阵就是乱砍一气的吗? 有个左胳膊受伤的士兵笑道:“你只要将臂力练大,手劲练稳就行。上阵的时候多砍几次人就自然学会了。”说罢,双脚微屈分开站稳手握柳叶刀,做出最基础的挥、砍、劈、挑动作:“就这样对着空处练。每个动作几百次。臂力、手劲、准头都能练出来。” “就这么简单?”殷如行站在房间一角的空地上,握着刀挥舞。 士兵们哈哈笑着纠正她的动作:“行知,这里是军营。军中可不讲究那些花架子。这是最方便的杀人刀法。” “杀人”二字听的殷如行一阵膈应。默念‘时代不同、规则不同’八个字,咬牙提起柳叶刀,跑到院中开始第一天的刀法练习,并计数:“一、二、三、四……” 黑夜中,一只猫头鹰飞上了高空,朝着祺城方向飞去。 祺城主城府,修建的庄严华丽、俨然一座小型皇宫。穿过一层层楼阁,城主府的后花园占地广阔,环抱着山林湖泊、亭台楼阁。 一只黑色的夜枭飞到一座三层高的绣楼处,盘旋绕飞。三楼的一扇窗户打开,伸出一个侍女的小脑袋,拿着根竹哨轻轻一吹。夜枭盘旋一圈,顺着窗户飞进了楼内,大翅膀一扇,赶走了横木上黄黄绿绿的鹦鹉,毫不客气的自己栖在了上面。 侍女笑着摸了摸垂头丧气的鹦鹉,从夜枭的脚下解下竹管,抽出内里的字条报数。 身穿寝衣的苏离,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对着数字挑出一个个文字,撰写纸上。很快,构成了一句话。她一扫而过,脸色忽的大变:“不好!苏玉生要公报私仇,抄灭杨继业将军的家族。” “什么!”侍女大急,“这可怎么办!” 另一个年长的侍女道:“三小姐,抄杀杨家不是但凭着一封急件就可以办到的。需知苏玉生领着大军在四瓮城打仗,安能多管闲事到插手政令。这令批不批,还得看夫人的意思。” 苏离脸上的焦急之色渐缓:“素琴姑姑说的不错。近日城主府的确未发抄家之令,看来是母亲将这事压了下去。不过苏玉生虽不在,手下几个文臣还是留守在这儿的。母亲也压不了多久,到时候……”她轻蹙了眉头,“得想个办法才行。” 对于苏离来说,政权交接之际,虽说要争个你死我活,但祺城的实力还是能保存就保存的好。苏玉生和他的手下,还有几个挑唆着母亲出坏主意的人,死光光了最好。其它不愿蹚这浑水的官员,无论文臣还是武将。白白牺牲了都太可惜。苏晨的大军一路保密措施做得好,没几天就要进入祺城外围了。这边却是一派歌舞升平,争权夺利。还做着梦呢!到时兵临城下,看他们还笑的出来! 所以苏离从来就不赞同母亲的举措,瞧瞧手下这一帮庸庸碌碌的牛鬼蛇神。跟苏晨那边的精英一比明显就不在一个层次。苏家儿女可以文不成、武不就,却不可没有眼光。只有拥有一双察见渊鱼的眼睛,才可保证在一次次选择中站住正确的位置。比如似她这般从小被封闭在城主府长大的孩子,早就在日久年深的孤寂岁月中一遍遍计算着各种可能,一遍遍编出相应计划。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计划也越雕琢越完美。 “来人,更衣。”少女闪动着沉着的冷芒,语声清凉:“我要去见母亲。” ************************* 继夫人许氏,此刻正歪在美人榻上。蹙眉对着一叠写满了字信纸,头疼不已。 四十不到的许氏年轻时是个美人。现在也保有着八分风韵。她性好华美,屋子里四处布置着轻纱华幔、伺候的侍女穿得锦绣堆叠,如仙境一般。 “夫人,小姐求见。”一个侍女身着浅绿色拽地长裙,施施然移步入内,盈盈下拜。 “离儿?”许氏怔了怔,飞快的将信纸往怀里一塞,道:“让她进来?” 十六岁的苏离继承了母亲年轻时的好相貌,一条浅粉色的百花纷飞绣花裙,将她的脸蛋衬得越发晶莹水嫩:“母亲。女儿来看您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许氏睨她一眼,眸光射向素琴,声音转厉:“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母亲,不怪素琴姑姑。”苏离兴奋的走到许氏身边,“我原本是睡下的。可突然做了个梦,梦里得了个好主意,便赶紧起身换了衣裳来告诉母亲。” 许氏笑了笑,随口问道:“做了什么梦,得了什么好主意?” 苏离又靠近了些,凑到许氏耳畔,神秘的道:“母亲,女儿梦见女儿当上了城主。” 许氏“扑哧——”一笑:“我当什么好梦呢,原来是它。怎么,心急了?”又睨过女儿一眼,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滋味。即便她是祺城实际的掌权者,坐在王座上的女城主,却只能是十六岁的苏离,而不能是她。真是心有不甘。 苏离羞愧的垂下了头,低声道:“母亲,女儿虽然在梦中当上了城主。却梦见玉生堂叔带着手下文武臣处处欺负咱们。每日替我们母女批阅政令、丝毫不将我们当回事。但凡政令,只要是他同意的,怎么样也得通过。他不同意的,就死活也过不了。” 许氏霍的脸色一变。 苏离小声的抽泣:“母亲。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我好害怕。” 许氏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娘俩到底是弱女子,苏玉生手上有兵,如何抗的过?只能和他慢慢周旋。” 苏离垂下头,埋藏起嘴角几乎要遮掩不住的讽刺。周旋,周旋到叔嫂通/奸么?别以为她年纪小就不知道。 “可是母亲。”苏离柔柔的睁大眼睛,在许氏心底布下一片荆棘毒草:“这般周旋,终是我们受制于人。若有一天,玉生堂叔不再愿意和我们周旋了呢?我们该怎么办?母亲,玉生堂叔现在又不在。为什么我们不趁此机会寻找得力武将与女儿成亲?将来女儿的夫族也可以压制堂叔一家。总好过女儿嫁给堂婶婶的娘家侄子。到时,还有谁能听我们的。城主印信本就丢额,堂叔若是再联合另四大主城城主共判,祺城的主人,就成了他们一家了。” 许氏倒吸一口凉气。 ----------------------------------------- 苏离出场,这妹纸也是强人一个。 另:更新不稳定我也很痛苦。只希望能赶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苏离(二) 许氏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这点毋庸置疑。同样的,许氏虽然在某些方面很聪明,比如对待男性、宅斗指数等等。但在大局谋略方面就欠缺了。事实上,这也是前代祺城城主对她的满意之处,好多事情也就乐意放权给她。知道她翻不出大风浪。只不过去了阴间的苏老头没想到,他刚一死,自家堂弟便和年轻的后妻勾搭上了。这样一来,许氏在某些方面的欠缺就很被补足了。 比起苏老头来,苏玉生固然身强力壮,榻上勇猛。然而他也有着男人通有的缺点:喜好美女。许氏虽然貌美,欢爱时放的开。然而终究年纪大,不鲜嫩了。况且男人总是不嫌女人多的。熟女是熟女的风韵,青涩有青涩的味道。苏玉生起先还克制些,背着许氏找女人。近两年随着手中权力的扩大,则越发无所顾忌起来。公然收了一批少女入府享乐。许氏气的要命,却也管不了。毕竟她不是苏玉生的妻子。 苏离又道:“母亲你想。玉生堂叔能和您联手扶植女儿当上城主。他日焉不能拉女儿下台,另立他人呢?玉生堂叔可是有亲儿子的,他是苏家人。只要女儿无子失德,堂兄上位是名正言顺的事。堂兄他……可是婶婶的儿子。” 许氏脸色又是一变。若论祺城最恨她的人是谁,非苏玉生的妻子刘氏莫属。而刘氏是名正言顺的发妻,即便苏玉生再嫌她人老珠黄,他们也是正经夫妻,天然同盟。 苏离添最后一把柴:“上个月玉生堂叔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母亲身边的侍从。母亲,他这分明就是容不得我们母女有自己的意思。好多事,他做得,我们做不得,这是何道理?” 许氏脸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那位被杀的侍从年轻俊俏,只有十七岁。她承认,第一眼看见时心中确有一动。便多说了几句话,调了他来身边伺候。可她也没想怎么样,不过是看着养眼心喜些。苏玉生就二话不说直接杀了那人。是了,女儿说的不错。单只许他一个一个的睡女人,她多看美貌少年两眼都不行。这,这凭什么! “母亲。”苏离委屈的道,“女城主,比如何城主那般,当的才不枉此生。哪有处处受人摆布的城主。” 祉地城主何雅,娶夫钟平涛。生有一子。何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钟平涛屁都不敢放一个。在祉地,钟平涛说话还不如何雅的妹妹何雁管用。 苏离年幼,许氏自动将自己带入了何雅的位置,不觉有几分心动。苏玉生虽然身强力壮,皮相却不如少年儿郎好看,对待女人还粗鲁。若是像何雅一般,身边收几个貌美少年…… “离儿,依你之见,何人会与我们合作?”许氏松了口,犹豫道,“苏玉生在祺城六年,手下心腹无数。好些世家大臣都被他拉拢着。” “母亲可以试一试。”苏离趁热打铁的出主意,“挑个玉生堂叔一人提议的政令,看看有几人附和,有几人反对,又有几人含糊。到时再在含糊和反对的人当中试探挑选。” 许氏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办法,正好,我手上接到一封信。”她将信取出,“关于四瓮城守将杨继业投敌一事。” 苏离眉峰一颤,不动声色的取过信看了一遍:“这是个机会,母亲。杨家传承百年,门风严谨。文武之学都有子弟擅长。在世家中名声颇好。杨继业固然违令,然祸不及满门。若然这般处置,岂不是寒了所有世家大族之心?” 许氏迟疑道:“我也觉得不妥。杨继业投敌,处置他的妻儿老小也就罢了。杨氏一族之人都杀掉,太过了。” 苏离心头叹了口气,她这么劝说是有她的立场。从道理上来说,苏玉生的命令其实没有错。杀一儆百,威慑之下前方才不敢再有人背叛。母亲她,还真没有一地城主的天分。早早离了这场浑水也好。便道:“这般一来,母亲明日试着提一提便是。瞧有哪些竭力赞同,那些人便是玉生堂叔的死忠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许氏的死忠。不过对苏离来说,这些都是障碍。 许氏觉得这法子不错,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苏离趁机提出,明天她也去后堂听一听。许氏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许氏在议政时便欲提此事。谁知她还没开口,便有下属文臣呈上文书,赫然是处置杨氏家族一案的提议。里面说的清清楚楚,杨继业何时投敌,干了些什么,怎么处置。和她收到的信中所说一般无二。 许氏当即就心头不快。苏玉生果然欲一手遮天,这边给她写信,那边却同样写信给手下,明摆着只是通知她一下。当她是个盖章工具。此情此景立时就合上了女儿昨晚说的话。 “就算大家都知道这事是玉生堂叔的意思。可斩杀令上却是由您盖的印章。天下人也只当是母亲抄杀了杨氏一族。他日苏玉生翻脸,完全可以说自己将在外、不知情。都是您的主意。天下世家的愤恨,都只在母亲一人身上。” 许氏对于阴谋诡计有天然的敏感度。此时更觉得女儿说的有理。便询问众人:“诸位之见呢?” 不出意外,有三种声音。第一种是完全同意议案的。第二种是认为处置杨继业一家便可,祸延一族太过了。第三种则是随你们怎么处置,咱们都没意见。 然后在如何处置杨继业一家上,意见又有分歧。有人提议立时斩杀,以正军威。苏离在后堂摇头,这种人当当御史就好了。出的主意两边不讨好,纯粹就事论事,肠子都是直的。 另一派人则提议,暂时将杨家家眷收监,看情况再说。苏离颔首,这是会做人一派。换个有为的主公,指不定就青云直上了。可惜苏玉生是个莽夫,只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什么为政平衡、仁者风范都没有。不如他意的,统统杀掉。而自家母亲脑子不够用。这帮英雄无用武之地,明珠暗投。当然,这里面很可能有一部分人心系苏晨,为将来改换门面做准备。不过这和她没冲突,她现在也算是苏晨的人。 至于那些怎么处置都没意见的。墙头草一派,心思多狡。平时用用也就罢了,紧急时分他们是靠不住的。然这种人,她牺牲起来也理直气壮。反正是养不熟的狼。 心思转念间,苏离默默记下几个人名。 许氏听了许多意见,一时间不好、也不能驳掉苏玉生一派。便道:“杨继业的家眷就先收监吧。其它的,后面再议。” 散议后,回到后堂。见了苏离就问:“你可都听见了,何人可与我们结盟?” 苏离问了另一个问题:“母亲,杨家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许氏道:“拖两天,不行就杀了。也算给玉生一个交代。” 苏离立时无语。自家娘亲居然傻到这种地步!苏玉生才不会领你的情,他只知道你违逆了他的意思。同样的,杨继业也会恨你,因为你杀了他的妻儿。最后,苏晨若得胜,平反昭雪的杨氏一族更会恨你,你杀了他们家的功臣。这种三面不讨好的馊主意居然被您给想出来了! 母亲,您真的不适合城主这位置,还是找个山明水秀的庄子收几个美少年过日子吧。是了,美少年还得找那种不聪明的。 嘴角抽了抽,道:“依女儿看,这事不急。还是先拖着,就说抄斩一事是堂叔的意思,您是有意放他们一马的。杨家其余族人心急之下定会来打点您。您趁机收点儿私房钱不好么?” 许氏一想,顿时笑道:“还是我儿想的好。就这么办。”先榨一榨杨家的油水再说。 苏离甩掉一把冷汗,这样的亲娘她唯有汗颜。 “母亲,女儿今日瞧了瞧。其它人或多或少都同意了一半处置杨家的意思,唯有兵马司缮营韩直羽大人未发一言,想来定是在心底不赞同堂叔的。” 许氏眼睛一亮:“韩直羽倒是军中人。是了,他家长子还未娶亲。只是韩直羽此人一向有些滑手,他不定愿意的。” 苏离心道,我又不是真嫁人,管他愿意不愿意。口中笑道:“滑不留手那是因为没有足够好处。我们招赘他的长子,就是最大的一份好处,他怎么会不同意?” “这倒是。”许氏信心顿时十足起来,“我这就叫了他来。”命人传唤韩直羽。 韩直羽接到传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的进了城主府。许氏直言不讳:“韩大人,听说你家长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至今未娶。不知可愿做我的女婿。”说完后就笑盈盈的看着他。 韩直羽只觉晴空一个霹雳。第一个反应:许夫人疯了。第二个反应:你知道城主府里有多少苏玉生的眼线吗!第三个反应:他完了。韩家躺着也中枪。这时候提婚事,将来不管是苏玉生还是苏晨赢,都不会放过他。 许氏被他惊恐的眼神吓一跳,这是什么表情! “夫,夫人……”韩直羽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犬子无才,不敢匹配三小姐。” 许氏掩嘴而笑:“不要紧,我们不看重这个。”韩大公子若是个才子她还不放心呢。没才的就更好了。 韩直羽坚决推辞:“臣下不敢。太过委屈小姐了。” “韩大人说笑了。”苏离从帷幕后走了出来,含羞道:“韩家哥哥人很好的。我,我见过一面。是个很体贴的人呢。” 许氏盈盈一笑:“是啊韩大人,小儿女间的事还得他们自己称心才好。你就别棒打鸳鸯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韩大人回去尽快准备,三日后就是好日子,我会派人去府上提亲。” 韩直羽五雷轰顶,僵着身子回到府邸。见了夫人后一个激灵,吼道:“那个逆子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 躺着也中枪的不光是韩大人,还有韩公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苏离(三) “为什么是韩直羽?”素琴问道。 这种提问显然不符合一个丫鬟的身份,不过素琴是苏晨的人,从她十六,苏离六岁时开始服侍,一直过了十年。亦师亦友,问这么一句倒也不出格。 苏离微微一笑:“因为韩直羽的长子,这位韩公子据说非常宠爱一个妾室。宠爱到了生怕她受委屈,不愿娶妻的地步。” 韩公子的风韵雅事素琴也听说过,不为这妾室,韩公子也不会二十好几了还不娶妻。不过她不明白,这和苏离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苏离笑道,“流言这种东西,在有效的背景下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啊!” 韩家公子此时正在莫名其妙的被老爹训骂。 “你说!你何时招惹了三小姐!”韩直羽吹胡子瞪眼。 韩公子更加莫名:“哪个三小姐?” 韩直羽怒道:“还有哪个!最要命的那个!祺城郡小姐,苏家三小姐!人家说了,见过你一面,说你人好,体贴。你招惹谁不好,偏去招惹她,你是要我们全家的命呢!” 韩公子大惊失色:“我不认识她,我也没见过。真的,爹!你相信我!” 韩直羽喝道:“还敢狡辩!”立时就要请家法揍人。 韩夫人忙拦住,哭诉道:“老爷,你也说了,三小姐只是见了我儿一面而已。保不准她没有透露名姓,只是暗中瞧见呢?自家孩儿难道还会和老爷说假话吗?” 韩公子赶紧喊冤:“是啊!爹爹!孩儿可以保证。真的没有见过三小姐。” 韩直羽不再喊打喊杀,觉得很有可能。可即便这样,也是一件祸事。恨恨的看着儿子:“你小子出去就不能注意些,收拾的那么光鲜干什么!” 韩公子:“……”难道我该穿得破破烂烂么? “这婚事,不能答应。”安静了好一会儿,韩直羽对自家儿子道:“许夫人那头一意孤行,咱们就来个拖。你今晚就走,走的隐秘些,不要穿得太好,也别带多少人。悄悄的出城,去庄子上躲一躲。等事情过去了再回来。” 韩公子和韩夫人想了半天,觉得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遂点头答应,回去收拾准备不提。 城主府中,苏离坐在书案前静静的写字。她一向习惯用练字来放松神经,脑中空明无一物,唯专注凝神。 素琴过来禀报:“小姐,议婚的事已经传出去了。” 苏离搁下笔:“韩府那边呢,有什么动静么?” “还没有传来消息。”素琴道,“韩公子真的会离府?” 苏离笑道:“大概吧,总之要么装病,要么出走。其实弄出一场重病是最好的,病的快不行了,谁都不会强求这门婚事。事情办的也漂亮。不过韩家人肯定舍不得,他本人也吃不了那个苦。所以,是出走占多数可能。”她皱了皱眉,“不说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急报什么时候来。二哥带着人在四瓮城拖住了堂叔,大哥带兵绕道来祺城。沿途保密的就算再好总也有漏网之鱼,算算没几天了。图穷匕见,快到时候了。” 素琴也不禁紧张起来,她们手上可用的人并不多,快到结局的时刻恰恰是最危险的。万一有差错就会功败垂成,这才是最冤的。 “怕什么!”苏离没有丝毫担忧,一双眼睛冷静如冰,冷静到在清明中透出隐隐的狂热:“比起一生废在这里任人摆布,就算输了,也输的不枉此生。” 夜深人静,韩府后门悄悄拉开一条缝。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沉着夜色赶到城门边的巷子里。韩公子搓搓手,忐忑不安的等着天亮。 好不容易天亮了,城门初开。该马车第一时间从巷中驶出,踢踢踏踏的在晨雾中出了城门。 韩公子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然而城门守卫一切正常,没人对这辆灰扑扑的马车投注过多的关注。出城走了十来里路后,韩公子松了口气,掀开帘子对着清晨的空气狠狠吐息几口。他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这次是坐在家里祸从天降,男人生的好点儿也危险啊! 又走了几十里路,眼看着快到庄子了。路边景色越来越荒凉。韩直羽老谋深算,给儿子找了个土地贫瘠的偏僻庄子,一眼望去,道上萧条的都看不见人。 就在这时,突变陡生。前方的路边出现了一片林子,就在他们路过的时候,林中飞出一截套马索,拉车的马儿长嘶一声,被勒停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林冲飞跃出一个灰衣人影,落在车驾前座的同时挥掌就是一劈。车夫是韩直羽挑选出来的,兼任保镖工作,眼明手快的架住来人,一招一式对打起来。 韩公子被车厢剧烈的震荡给撞到了头,小厮掀起帘子就喝:“怎么回事——啊!公子,有刺客!”一句话没喝完就吓的大叫起来。 灰衣人和车夫早已远离了马车打斗,林中又窜出一个人影,跃上驾座,冲车厢里的人嘻嘻一笑:“二位,坐稳了!”呼啦一下驾着马车就跑。车子跑的飞快,走的路面也不平稳,韩公子被震的七晕八倒,肠子都快颠出来了。等马车停下后就只剩喘气的劲儿了。 只见那位新任车夫扯掉车帘,冲他们和善一笑,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击小厮的后颈。小厮眼皮一翻倒下了。这位新车夫方笑眯眯的从身后拽出一捆绳子:“对不了这位公子,我要把您绑起来。您能配合一下吗?” ************************* 韩公子不能不配合。他虽然有个在兵马司任职的老爹,据说老爹骑马打猎的还挺有英姿。事实上韩直羽没上过几回战场,年轻时跟过的几次军事行动,他担任的是参谋之类的文职差事,大军中最安全不过的位置。然而就是这样,他对战场的映像也不好,太容易死人了。哪怕你是胜利一方,哪怕你在大军后部最安全之处。死神依然如影相随。 所以韩直羽混出头后,第一个心愿就是自家儿子不能再干武职了。他是个儿女心重的好父亲,心心念念要给自家孩子打造一片牢固的天空,不能让孩子吃他吃过的苦。所以韩公子也就是门面工程的学了骑马射箭,以表示君子习六艺,不负诗书传家的根本。要真将他放到狩猎场去,还不知道是谁逮谁呢。没见着韩公子出远门都是坐马车吗? 在武力强权下,韩公子屈服了。捆人的那个,成了他的新小厮。打架的那个,成了他的新马夫。至于原先的两位,天知道去哪里了。总之“忽闪”一下,人就不见了。 新小厮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看着成天笑嘻嘻的挺和善,里子一肚子坏水。时不时的在隐蔽处戳他一下,他立刻就全身疼的说不出话来。新小厮假模假样的队庄子里的人说:公子读书读的魔障了,头疼腰疼全身疼,特意来这么个安静的庄子上修养。 庄子的管事接过新车夫递来的信,又瞧了瞧韩公子惨白的脸色。连连点头:公子是该好好歇歇。 韩公子气的想骂人!这么人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不知道你家公子我被挟持了吗? 管事还真没想到。韩直羽的信写的及其模糊,内容隐射机密。大户人家的管事知道不该问的别多问,做好本职工作就行。收下三人后,找个车把式回城给韩府回禀了一声,声明人已收到。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其它的也就不多管了。至于伶俐?废话!伶俐的能被发配到这贫瘠庄子上来吗?再说了,公子身边的小厮和保镖才叫伶俐,护着主人护的滴水不漏。咱们也就别上杆子争宠去了。 至此,韩直羽、韩夫人、苏离都是皆大欢喜。不欢喜的人有韩公子、许氏。 许氏听说韩公子突发雅兴,外出游学了。归期不定,目的地不定。立时就知道韩直羽这是在拒绝她。气的脸都青了。派了几个心腹去差,没差到韩公子的去向。正想加派人手搜寻时,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终于传到了。 苏晨没有老老实实的待在江城。他率着另一只两万余众的大军,两渡绵江,绕路而行,不声不响的直插腹地祺城而来,就要兵临城下了。 许氏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将什么杨继业家眷、韩公子出走之类的抛到了脑外,紧急召人商议,这可怎么办! 议政大堂中乱成一团,人人脸色大变。苏玉生几乎带走了所有的精锐部队。目前留守祺城的守军,只有八千余人。按照探子所报的行程。苏晨大军最多还有三天就要到了。即便是现在下令抽调各州县守军也来不及了。 “带队的将军是谁?”有人问。 “是严宗将军。”探子回报。 众人又是一阵慌乱。严宗此人原先一直是苏雷的副将,擅长稳打稳扎,稳中又不失锐气进取。两万对八千,这样的将军带队,胜负几乎是确定的事。 “夫人,得赶紧给苏将军送信,让他带人回防。”苏玉生一派的人立刻发言,“还要马上下令关闭祺城城门,不许进不许出。控制住集市上的粮食铺子,实行全面戒严。” 其它人也纷纷赞同,补充出一条条建议。至少目前为止,堂上一片抗敌之声。 -------------------------- 今晚还有一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苏离(四) “公子,祺城派出信使若干,快马往宛城报急。”严宗接过手下的军报,交给马上的苏晨。 苏晨穿戴着盔甲,由于连日骑马跟着大军赶路,俊逸的脸上染上了风霜肃杀。他看了看军报,嗤笑一声:“苏玉生就是生四条腿也来不及了。”问及另一件关心的事,“离儿那边怎么说。”这个才是现阶段的重点。 严宗是在清晨收到的夜枭传信,将翻译好的字条递给他:“三小姐说,目前安排妥当。” 苏晨看完字条:“传单准备的怎么样了?” 身边的参将又是递过一张纸:“印了千余份,已经送来了。”手上的是样品。 苏晨看过,道:“传令下去,加快脚程,尽快赶到祺城。” ******************* 两天后,苏晨的两万大军兵临城下。 许氏命护卫守将死守城门。城中,百姓不安,朝臣,人心浮动。 苏晨围住祺城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攻城,而是用去了箭头的箭,往城内射进一份份传单。传单上说,他是故去城主的嫡长子,城主之位理应由他继承。将他拒之城外的,是违逆天命的行为,是背叛老城主。展开第一波心理战术。 许氏见了传单,气的破口大骂。然而她又不能去城楼和苏晨吵架,只得命令手下没收传单。没想到的事,一夜过去,原本只在城门一带有踪迹的传单,突然变得满城大街小巷都是。传单上的歌谣式易学易懂。小童们很快传唱起来。 苏离在闺房笑道:“明摆着的里通外合。看来接到消息的那天,当即就有人去暗中讨好了。这些传单是大哥提前给他们的。小童传唱的这么快,也是事先教好的。这些人到聪明。” 素琴也笑道:“是啊,现在谁不人心浮动。传单上说给一日之期,不开城门的话,就要攻城了,攻城就要死人,谁想死啊。” 苏离叹了口气:“一天的时间啊。还真是紧。要办的事不少呢。更衣吧。” 在素琴的帮助下,两人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许氏如今有些顾不上管,城主府里便混乱了些。两人动了几个暗线,少许废了些周折,坐了马车出门。 街上到处是巡逻的士兵,有人过来问她们是干什么的。素琴掀开帘子道:“我家姑娘受了兵马司韩大人府上女眷邀请,前去避难的。”说完,塞给士兵一个荷包。 士兵捏了捏荷包,严肃的道:“快快离了这里。街上不许随意走动。” “是了。这就走。”素琴陪着笑脸,车夫一挥马鞭,滴溜溜的跑开了。 到了韩府后墙的一侧小门处,素琴下车敲门。很快有人开了门,素琴傲然道:“我们是来找莺姑娘的。” 开门的老妈子嘿嘿一笑,闪过身。两人跟着那老妈子穿过花园,来到一处院子。老妈子前去敲门,小丫头过来,上下打量了苏离和素琴几眼,柔声道:“进来吧。” 院子不大,布置的却很雅致。园中种着名贵的花草,房间里摆设着古董字画。一个貌美动人的女子婷婷袅袅的站在房中,见了苏离盈盈下拜:“妾身莺儿见过郡小姐。”这位女子,便是那位韩公子放在心头,为了她而不愿娶妻的妾室。 苏离立刻上前两步扶住:“快起来!早就听说过姐姐。可恨不能见上一面。没想到竟是在此时得偿所愿。” 莺儿羞涩的道:“妹妹过奖了。” 苏离叹道:“今日一见,才知姐姐是神仙中人。怪不得公子他,他一心对你。”眼中带上了几分凄苦,“宁可离家出走也不愿答应婚事。若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向母亲提及,也免得,免得你们为难。”说着说着,她眼中带上了晶莹的泪花:“我真是羡慕姐姐,得此有情有义的良人。” 素琴立马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姑娘快别哭了。” “是啊。”莺儿也掏出一块香喷喷,绣了精致兰花的手绢,往她脸上印了印:“妹妹这般说话,姐姐要无地自容了。”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苏离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掉,“咱们女人求的什么?不就是一个知情冷暖的人,不离不弃贴心人么?我虽锦衣玉食,却好生命苦。堂叔非要我嫁给刘家公子。刘家那位公子祺城里谁不知晓,逞凶好斗,无才无德。无奈我挣不过堂叔。好容易他出征了,我才趁此机会劝了母亲。母亲问我可有人选。我就想起了那日坐在马车里,瞧见韩公子陪姐姐去买首饰,对姐姐小意温柔。我就想,若是也有人这样对我,我就是死了甘愿……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我没想害韩公子的……呜呜……” 苏离越哭越伤心,泪水浸湿了兰花手绢。 莺儿只能再劝她:“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心。快别哭了。你不是让人带信给我说,公子他现在很危险的吗?” “啊!对了。”苏离立时停止哭泣,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子:“我在母亲那边偷听见的。说是严宗的军队包围了外城。军中粮食不多,便就地取材,那些城外的庄子,不管大小都被搜刮一空。胆敢反抗的,就杀了。还有,这个时候赶路的行人是最不安全的,因为怕有奸细。听说那严宗抓了好一批人呢。不管是什么借口,统统先关起来。说是怕他们给玉生堂叔送信。姐姐,你可知公子他是走那条路游学去的。可别撞上了。公子人善,不会骗人。万一被严宗知道了他是韩大人的儿子,只怕,只怕……呜呜……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真的是好危险的……”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莺儿脸色突的变了。作为唯一的爱妾,她是知道韩公子行踪的。赶路被抓不可能。可他正在郊区的庄子上啊!公子是个直脾气,从来没受过委屈的,万一气不过反抗……再万一说漏了嘴,说出他的身份…… 莺儿不敢想下去了。立刻道:“不能这样。得想办法给公子送个信。让他避开那些人。别跟人争。” 苏离眨巴着眼睛:“姐姐有办法吗?” 莺儿在房里转了几圈,毅然道:“总要试试。妹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先回去,我会想办法给公子送信的。” 苏离垂下头,闷闷的道:“姐姐,我能不能留在这里等消息啊。我想知道公子是不是平安。” 莺儿大惊:“这怎么行。若是发现你不在城主府那还了得。” 苏离道:“现在母亲忙的很,不会发现我不见的。你就让我留下等会儿吧。晚饭前我一定走。” 莺儿垂眸思索片刻:“也好。那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先出去安排。” “嗯。”苏离乖乖应诺。 莺儿匆匆出了屋子,找贴身丫鬟吩咐:“去前头门房看看,谁有空,能出城送个信。” 丫鬟道:“姑娘,现在满城戒严,哪里还有人能出去。”又劝道,“那一个,您还是赶紧让她回去吧。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莺儿叹气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没了公子,我算什么?连夫人身边的猫狗都不如的。这些年为了公子娶妻的事,老爷和夫人都恨死我了。我只有靠着公子。他若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成了。” 丫鬟撇撇嘴:“公子不还是要娶妻吗?您这一将他找回来,他可就要娶那位主儿了。” 莺儿苦笑:“你当公子还能真一辈子不娶妻不成?他总要娶的。那一位,十六岁的年纪。天之骄女、金枝玉叶。苏将军管的严,从小就没出过几趟门。若是个精明能干的,还不早就把祺城闹翻了。可见是个好哄的。刚刚你也瞧见了,还是个小丫头呢。没经过风雨。所以啊,既然早晚要娶妻,还不如娶个这样的。” “可是外头都说,大公子这次……”丫鬟压低了声音,“会赢。” 莺儿啐她一下:“乱说什么呢!老爷是守将,是上了城楼和大公子对战的人。大公子赢了,我们全家都得问罪。你怎么就转不过弯儿来呢!管它是赢是输,只要人在我身边就好。他活,我陪他活。他死,我陪他死。还不快去门房寻人?” 丫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莺儿见她走远了,这才回身。打算再劝一下苏离,早点回去。脸上堆起笑,推开房门。一瞧之下,顿时一惊。房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 “妹妹!妹妹!”莺儿惊恐的叫唤,“你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只有桌上放着一盏犹有余温的热茶。 莺儿大惊失色,飞快的跑到屋外唤人:“来人那!” 她是妾室,真正属于她的下人只有一个丫鬟和一个老妈子。其它的丫鬟婆子都是府中的公用人员。这间院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属于所有姬妾。只不过目前为止韩公子只有她一个,所以才住的很宽敞。但下人配置无法超标。韩夫人盯的紧着呢。这几天城中形势紧张。韩直羽整日不着家。韩夫人忙的事又多。丫鬟婆子们又各有心思。偷奸耍滑的比比皆是。也正是这样,她才能偷渡了苏离进府问个究竟。 然而事情有好就有坏。丫鬟婆子偷懒,院里人手少。谁都没看见苏离主仆二人是怎么不见的。 莺儿几乎发疯。她再没有见识也知道事情坏了。苏离主仆进府,进她的院子,那可是有好多双眼睛看见的。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洗干净 许氏很快发现自己的女儿不见了。虽然苏离走的隐蔽,然而论起对于城主府的掌控,许氏还是有一手的。她问询后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韩直羽府上大公子的妾室莺儿托人传话,想要找三小姐见面一叙。三小姐便带着素琴去了韩府。不久,巡逻队也传来消息,有人见到过声明要去韩府的马车。经相貌和穿着对质描述,那位侍女正是素琴。还有一个更有力的证明,车夫和马车此时未走,仍旧停在韩府后墙的拐角处。车夫的口供也是一样,韩府莺儿姑娘邀三小姐悄悄过府一叙。 许氏立时去找韩直羽,韩直羽又是坐挨一个晴空霹雳,七窍生烟之下,二话不说,调头就往家中赶。许氏怒气冲冲的跟在后面。 一脚踹开府门,韩直羽直奔儿子的住处。闻讯赶来的韩夫人半路听说了缘由,惊的差点晕厥过去。到了那所小院,韩直羽也顾不得什么公公和儿子侍妾之间的男女大妨了,伸手就扭住莺儿的脖子,声音阴冷狠厉:“三小姐呢?人在哪里?”在他眼中,这个小妾已经是个死人了。 莺儿看见了他眼中的杀意,惊的魂飞魄散:“不,不知道。就这么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韩夫人大急。许氏一把推开她,同样阴冷的看着莺儿:“废话少说,把我女儿交出来!不然我剥了你的皮!” “真不见了!”莺儿大声哭泣着,如果可能,她也不想的,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韩夫人急的跳脚,莺儿这般含含糊糊,什么时候能把事情说明白了!一转眼,看见躲躲闪闪的几个下人,福至心灵,食指一伸:“你们几个,谁知道的,立刻给我说出来。不然,当场打死!” “打死”两个字可不是威胁。韩直羽已经满眼嗜血亮光的扭过头了,几个仆役吓的七嘴八舌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是后来进房间时发现人不见的?”韩夫人耐着性子推理。 莺儿满脸是泪的点头。韩直羽一把甩开她,冲进室内。许氏和他几乎并排,韩夫人吩咐完管家捆住这犯事的几人再跟着进去。韩直羽和许氏已经各分两头将房间都搜寻过一遍了。 没有人,什么也没有。找不到任何线索,有可能走失了,有可能被掳走了,也有可能……遭遇不幸了。 许氏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莺儿,但她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女儿还没有下落,莺儿的命只能暂时留着。 韩夫人心里那个恨啊!如果时光能倒流,她一定会在莺儿刚迷惑了她儿子时就除掉她。那么儿子也会成亲了。今日也没有这祸害。 韩直羽还比较镇定,压住怒气,劝说道:“如今最要紧的是要找到三小姐,家中我会派人搜寻。还请夫人也派人去街上找找看,万一是被人掳走了,说不定还会有线索。” 许氏立刻安排人手。她本人却是坐在韩家不肯走了,扬言她信不过韩府,要亲自在府中搜查。 韩直羽只能苦笑着。许氏带着人搜寻开来,将好好一个韩府整的鸡飞狗跳,一直忙到大半夜。韩直羽心虚,不愿事情闹大。暂时关闭了府门遮掩。祈祷天亮之前能找到人或消息,估计这也是许氏能接受的极限时间了。 **************** 这一晚,许氏不在城主府。只有几个心腹知道她的行踪。而这一晚,各有心思的人又太多了。 主城留守的士兵,一般来说应该是精锐部队。然而即便是精锐也不愿白白送死。苏晨占了天时,找了个幕后大老板不在家的时候兵临城下。苏玉生就是现赶也赶不过来,更别说还有一个苏雷在缠着他。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普通士兵也明白了苏晨的一连串计策。先是提出插手苏离婚事,扰乱祺城这边的视听。然后弄出和苏雷闹翻、出走的假象。两件事一凑上发生。苏玉生第一个坐不住了。他认为这是一个扩大声势的好机会。不说彻底打垮苏晨,至少也能将他们这边的地盘扩大个几百里。 苏晨的情报工作很到位。苏玉生都赶了一半的路了,愣是不知道苏雷早已带兵到了夹峦沟,正一座座洗劫城市来的快活呢。等他接到消息时,已经快到宛城了。后面就是他被苏雷牵着鼻子走,硬耗上了。不光如此,他还自大了一回。不认为苏晨有胆量孤军深入祺城腹地。于是这两人耗上了,苏晨偏偏还就神不知过不觉的两渡绵江,绕到了主城脚下。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棋:打开祺城大门入城,苏晨登上城主之位。只要他继位了,就是正统。苏玉生反过来成反叛。到时城主府号令一下,看还有几人跟着他胡来。这一招可谓是伤亡最小的釜底抽薪之计。 这样的计划,军队伤亡被避免到了最小。不少机灵的文臣们看懂了苏晨不愿伤筋动骨的心思,便起了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之意。论实力,咱们也是祺地的实力之一啊,算是有价值的。心动即行动。很快,这些各有门路的留守文臣武将和苏晨搭上了消息。暗中倒戈,决意打开城门放他进来。算是他们改换门庭的一份见面礼。 于是呼,深夜时分。一些鬼鬼祟祟,啊不,正正经经的人和平演变了守将的兵权。正要开门之际,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诸位大人,怎么深夜到此啊?” 几人回头一看,大吃一惊。街边缓缓走来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虽然穿戴简陋,却无一人敢小看。正是从韩府消失不见的苏离。 苏离见众人发愣,微微一笑,飞快的变换了脸色,露出一脸激动的表情:“诸位叔叔伯伯,还请救救我们母女。母亲她,被韩直羽大人挟持了,意图让我嫁给他的儿子谋取城主之位。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思来想去,唯有让哥哥进来替我们母女做主才是!诸位大人也是听了这消息赶来的吧?” 啊?众人皆惊掉了下巴。韩直羽挟持许氏?要挟入赘苏府?这简直是最好笑的笑话。韩直羽要有那个魄力,他早杀了那小妾让儿子成家了! 然而政治这东西,无论有多荒诞,只要有需要且道理上说得通就行。有一两个机灵的很快跟着附和:“岂有此理!韩直羽竟如此大胆。三小姐理当请大公子为您做主。” 苏离欢喜道:“离儿就知道诸位叔叔伯伯是帮着我们一家人的。快,快打开城门迎接兄长!”说罢,亲自上前看着士兵们开门。 城门轰然打开,众士兵两边散去。城外,一位年轻公子骑着高头大马,独自站在开阔道路的中央。好似等了百年。他身后二十来步的距离,站着黑压压的两万军队。城内,一位妙龄少女也独自站在街道中央,同样等待了漫长岁月。身后的数十步,是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 “大哥!”苏离闪动着眼睛,呼唤着一别六年的兄长。 苏晨微笑着下马,走上前:“离儿,你长大了。” 兄妹俩相会在城门中央,苏晨摸了摸妹妹柔软的乌发,叹道:“好离儿,女大十八变,大哥都快认不出了。” “大哥怎么会认不出呢?”苏离盈盈一笑,略有用意的强调:“我是苏家女儿,大哥一定会认出的。” 苏晨爽朗的一笑,笑声扫开了一街的沉寂:“是!离儿是苏家女儿。再怎么变我们都是一家人。” 这句隐晦的承诺仿若一个讯号。一众倒戈的臣子终于松了吊着半天的气,纷纷上前见礼。各报家门,请苏晨入城主府。 苏离制止了他们:“大哥。”她道,“大哥既已入城,还请救救我母亲。她被韩直羽一家给挟持了……” 众人脸皮同时一抽。这……这不是借口么?怎么还真有其事了? 苏离倾情演绎,滔滔不绝的诉说起她和许氏这六年来的辛苦来。什么苏玉生强行关押她,用来逼迫她的母亲听命啦。(众人一想,貌似苏离的确很少出现在人前,说是软禁,还真有那么点味道。)什么苏玉生趁机把持政务啦。总之这六年里面,所有的坏事都是苏玉生和他的爪牙干的。许氏和她都是受害者。 几个月前苏玉生带兵走了。他的爪牙继续钳制她们母女。她们不甘心,与其斗智斗勇。最有代表的一件事就是压住了杨继业将军家眷的判决。人虽然都在牢里,然而都打点的不错,有吃有喝。性命和健康都有保障。 祺城一众人的嘴角又开始抽。太阳的,还真有这么回事啊!各自开始回忆,自己那时有没有随大流的附和杀人抄家提议。 苏离接着说。好容易她们母女接管了些权力,打算迎回哥哥的时候。又有私欲胆大的小人出现了,这人是谁呢?就是韩直羽。他野心勃勃,‘一直不让自家二十来岁的儿子娶亲’?原来是在等待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他直言不讳要求苏离三日后娶他家长子,继承城主之位。已达到他在背后独揽大权的目的…… 苏晨身后的中层将士们听的津津有味。三小姐的话比说书的还精彩! 苏离道:“我自是不愿。正欲与母亲想办法推掉婚事。却意外得知韩公子名为外出游学,实则当夜就离家出走的消息。后来,韩公子的妾室莺儿姑娘悄悄让人带话,要求见我。我去了才知,原来韩公子良知未泯,得知父亲有此邪念,断然不从。然不从是不孝,从了是不忠。忠孝难以两全之下只得悄然出走,以求父亲能醒悟,不再有此大逆不道之念。” 苏晨感慨道:“这位韩公子倒是个人物。” 知道韩大公子性情的祺城众人齐齐嘴角抽筋,风中凌乱。 “是的。”苏离毫无困难的继续表演,“我听说事情原由后,很是感谢莺儿姑娘。刚想离开韩府,却得知母亲因为惦念,得了消息知道我在韩家,找上了门来。这,这却是刚刚好羊入虎口啊!那韩直羽花言巧语骗了母亲来后院寻人,实则想就地挟持。莺儿姑娘急切之下,冒死将我偷送出府。而母亲,就被他们这么挟持了……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救出母亲!” 苏晨坚定的道:“妹妹放心,大哥一定保你们母女平安。” 呼——苏离出了一口长气。大哥上道,不枉她一番费力,总算将亲娘给洗干净了。 --------------------------- 因为思路问题,这章来晚了,苏离妹纸是不是很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个人价值 苏离费尽心机洗干净亲娘。她的亲娘许氏却是毫不知情。因此,当得知苏晨带着军队一脚踹开韩府大门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是‘完蛋了!’ 可怜的韩府大门这几天数次被踹,吱吱呀呀的显出了破败之势。苏晨没让那帮刚投靠过来的文臣武将碍事,直接交给严宗,让他分兵去控制城主府,和全城戒严工作。他本人亲自带了五百精兵,领着苏离上门要人。 韩直羽听得苏晨来了,也是一个晴天霹雳。你令堂五十八代祖宗的!他最近就是霉运缠身!他知道苏晨迟早要进城。他也偷偷的派人和其接洽联络过。可怎么就这个时候进来了呢!亲娘啊!许氏现在在他府上啊!这是和苏晨对着干的最大头目。他还把苏离咋府上弄丢了。怎么看怎么难洗脱干净啊! 急急忙忙的迎到前门,脸上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挤出一个扭曲的表情,尽量弯着腰:“大公子……” 苏晨没等他说完,手一挥:“绑了!堵上他的嘴!”干净利落的下令。 身后的精兵也是干净利落的执行,韩直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立马就被五花大绑,嘴里也塞了手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离怒气冲冲的喝道:“韩直羽!你没想到吧!你作恶不成反被擒!还不快交出我娘来!” 韩直羽说不了话,动不了动作,只能拼命翻白眼。那意思是:三小姐,你弄错了!我没作恶!你亲娘好好的在内院呢! 苏离好不理睬她翻白眼的表情,又喝道:“好,你不交待是不是!大哥,我们进去搜!我就不信,这么短的时间他能把我娘藏到哪里去!” 老娘刚来搜过女儿,女儿又要来搜老娘。韩府再一次鸡飞狗跳。五百精兵训练有素的占领各个要道,顺手搜刮些小财物。途中顺带同样五花大绑塞手帕韩夫人一名。 ***************** 却说刚刚前头传来苏晨进城的消息时,许氏吓得魂飞魄散,直觉认为自己完了。韩直羽也恨死她刚好在韩府。偏有打不得杀不得,心急之下忙不到她,交给几个仆役,自己先去忙前头的事。后来韩夫人也跑走了。前头传来消息,老爷被绑了,士兵搜刮抄家了。人心就乱了。看管许氏的仆役也是一样。恨不能立刻会自己房间拿回自家财物。 这时,一个衣着狼狈的女子突然跑过,见着他们诧异的道:“哎呀,几位大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还不趁乱赶快走?精兵们绑了老爷要抄家,韩家下人也不会放过的。” 几个仆役原先就心下不安,听了她的话更是蠢蠢欲动。一个眼尖的仆役指着她腰间鼓鼓的锦带包裹大声道:“这不是夫人房里的包裹么?那里头金闪闪的是什么?你偷夫人的首饰!” 女子慌慌忙忙的将包裹遮盖好:“大哥说什么呢?你们忙,我先走了。”撒腿就跑。 “等等!”又一个仆役拦住她,扯下她的包裹,里面果然是韩夫人房中的值钱器皿。他厉声问道:“府里没人管了吗?” “谁还管啊!”女子哭丧着脸嚎,“这么多兵,老爷夫人都被绑了。这是要抄家的啊!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抄家?凡是有头有脸的管事和媳妇都要被一块儿杀头的。因为知道主人家的秘密太多。小丫头和其他下人也跑不掉,拖到街上去发卖。你们难道没瞧见过吗?这样卖的罪臣下人,什么好人家肯买?不是苦役就是脏地方。还不如趁乱拿些值钱的玩意跑出去呢。韩府完了,换个名姓,谁知道谁啊!过些日子城门查的送了,再去外乡,一样过好日子。 不错,有钱在手换个地方,去掉奴仆之身一样过好日子。没得给韩家人陪葬。几个仆役越发意动起来。已经有人偷偷的拿了锦带包裹里的器皿往怀里塞了。 “说的轻巧。”领头的仆役道,“没有户籍路引,我们怎么换地方安居?” “哎呦!大哥你傻啊!”女子吃惊的道,“现在在打仗啊!外头都乱套了。你只说自己是祺城近郊的,或是路上遇见军队冲散了的。花钱补个良家户籍还不是小事一桩?” 这一下,几个仆役都心动了。互相看了一眼,三两下扯完锦带里的赃物,飞快的向几间院落跑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见他们走远了。女子给许氏松绑:“夫人,您受惊了。” 许氏紧张了半天的一口大气这才喘过来:“素琴,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离儿呢?” “夫人快别多说了。”素琴拉着她就跑,“三小姐没事。快点跟我走。保住性命要紧。” 许氏跌跌撞撞的跟着她七跑八跑,鞋子掉了、衣服破了、头发也散了,跑的狼狈不堪的来到一间柴房。素琴停住脚步,面对面的正视她,认真的道:“夫人,你相信我。我们会安全的。” 许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颈后传来一下巨痛,立时眼一黑的昏倒。 一个车夫模样的男子跳出来,拿着一捆绳子,快速将许氏和素琴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帕子。将两人提溜到柴房一扔,眨眼间又飞身不见了。 素琴靠着柴火堆,静静的听着外吵杂的声音。过了很久,一队沉重的脚步声靠近,柴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几个高大的士兵冲进来,视线一扫,高兴的叫道:“头儿!找到了!” 韩直羽被推推搡搡的挪到队伍前方,一看眼前的情景,几欲昏倒!苍天啊!有谁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许氏会一身狼狈的关在他家的内院柴房里?还被绑的这么结实。对了,她身边的这个女人是谁?因为人手不足的原因,明明他当时只看押了许氏一个人的? “娘啊!”苏离一把扑上去大哭,“你到底怎么啦!” 素琴被扯掉口中的帕子后道:“小姐,夫人被他们打晕过去了。你要替她做主啊!” “你放心。素姑姑。”苏离恨恨的看着韩直羽,“我绝不会放过这些恶人的。” 韩直羽再不明白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翻一个白眼,真的晕倒了。 ******************** 事情的后续发展一直控制在苏家兄妹俩的手中。首先,第一重要的事情是扫清苏晨担任城主的障碍。苏晨的眼线、投靠的朝臣、没来得及的朝臣、以及苏醒后知道女儿为她做了什么的许氏,都各提供了一份名单。里面写的,自然是谁人是苏玉生爪牙,谁人对谁派有投靠倾向。苏离也随大流的提供了一份。但她没有简单的说谁是谁一派,而是给了苏晨一本厚厚的册子,里面记录了六年来她点点滴滴观察到的进出城主府朝臣的言行。以及结合当时的事件。通篇都是客观描述,没有任何主管描写。更别说自己的判断了。 拿到这本册子,苏晨长叹一口气。很遗憾的感慨:“为什么离儿是个女孩子呢?”是男孩多好。可以和苏雷一样留在他身边帮他。一文一武。苏离的这种天赋,是最好的谍报头子人选!嫁出去真是可惜了。不过换过来想一想,也幸好苏离是女子。要是男儿,只怕许氏闹的更乱。 真可惜,许氏这么一闹六年。他就是想留下苏离在祺地招赘夫婿都不成了。只能嫁掉。不过嫁给梁少安他倒是拭目以待。可以预期,未来二十年后,祺祀两地,将会结成天元大陆最强大的联盟。 确定了要除掉的人员。苏晨毫不手软的杀一儆百。之后就需以怀柔为主,安抚剩余人士忐忑的内心。怎么安抚他们呢?未登位城主,就无法签发政令。苏晨采取了一个通常的做法,就是树立典型。让人们看见他的宽大仁德。 正当他考虑的时候,苏离给他提供了一家人选。就是韩直羽家。这家人的罪名很有意思。父母两个,挟持前城主夫人和三小姐。儿子能,却能勇于抗争。对了,要补充说一下。苏晨进城的那天夜里,韩公子突然发现一直紧跟在他身边两个煞神不见了。欣喜之下立刻找了庄子上的管事说明实情,赶了一辆破旧的马车连夜来祺城探明情况。那时苏晨已经进城主府了,韩家的老老小小也都收押了。替换了杨家人,住进了人动房不动的干净大牢。 韩公子不知道自家祸从天降,守城士兵问他是谁他就说了。好家伙,韩家人现在的热门程度仅次于苏家人,士兵立刻就兴奋的把他逮去了。苏离听说抓住了韩公子。微微一笑:“带他去一个安静些的房间。那个莺儿也送过去。好吃好喝的摆一桌。让他们先叙叙旧。” 下人安排去了。苏离找到苏晨,说了自己的计划。苏晨沉吟片刻:“你这想法是好的。他们家现在名气确实大。宣扬出去也有轰动效应。只是,那两个年轻人会如你的意吗?” 苏离一点儿都没注意到‘两个年轻人’这样突兀的用词,道:“试试看吧。不如意就再换人好了。不过费一桌酒菜,一顿口舌。难道连这点儿花销,我们都出不起了吗?” 苏晨含笑点头:“也好,我就先等离儿的消息再说。” 苏离浅浅一笑:“小妹当尽力而为。”盈盈转身离去。 她和苏晨是亲兄妹不假,然而却是异母。虽然没有第二个妹妹来争宠,然而想要有自主权,就得让自己变得有用,对上位者、掌权者有用。不然也就是个温房娇花的命运。就像苏玉生之前宠她那般,锦衣玉食、珠宝美玉的伺候着。对于自己的人生却没有任何发言权。诚然,因着苏晨和她的血缘更近,她现在的筹码比之前要重些。但也就是这样了。一旦有更重要的利益摆在面前,难保苏晨不会牺牲她。凡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和梁少安的婚事还得靠苏晨去周旋。她得让他知道,把她嫁给梁少安,祺城苏家有更多的好处。 ---------------------------------- 今天没有晚。各色强人粉墨登场。下章回归苏雷和殷如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事定 祺城城主府,偏僻处的一所房间里。韩公子和莺儿面对面的坐着垂泪,莺儿含泪将他走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外面的传言相告:“……都是我不好,引狼入室,害的老爷和夫人被问罪。公子,你和三小姐说说,都是莺儿一人的错,让他们杀了我,换回家人平安吧。“ 韩公子仲怔了良久,苦笑道:“你以为你一人能惹多大的祸?这是有人在故意算计我们家,你就是再小心也是逃不过的。” 他到底不是傻瓜,韩家长子,再怎么不济事,眼光和分析能力还是有的。这件事,从许氏和他父亲提及婚事起,就做好了一个圈套。等着他们家落网呢。他的父亲、母亲、他、莺儿,甚至连同许氏,都是人家棋盘上的棋子而已。棋手就是那十六岁的三小姐苏离。她要给自己的母亲洗出一身清白,他们这些人,就是污渍的承担者。 “那,我们该怎么办?”莺儿怔怔的听韩公子分析完,“我们一家人,是不是要一块儿死了?” “只怕是的。”韩公子看向她,“你怕吗?” “我不怕。”莺儿含泪而笑,“能和公子一块儿死,莺儿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莺儿只愧疚,连累了老爷和夫人还有几位小公子。”韩直羽和其夫人只生有一个儿子,另有姬妾生下庶子庶女若干。 韩公子叹息一声,望望四周。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不然怎么不直接将他扔进大牢,反倒送来这里。 就在他思忖间,苏离来了。笑吟吟的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素琴。苏离不再穿着那身朴素的伪装。而是一身十二幅湘水绣纹的及地长裙,鹅黄色纱衣,浅粉双面绣茶花披帛。绿鬓如云,环佩叮当。 韩公子不认识她。莺儿先行下蹲行礼:“见过三小姐。” 苏离微微一笑:“两位免礼。”坐到主位上,直言不讳道:“韩公子,家逢大难,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韩公子冷笑一声:“三小姐,韩某能有什么打算?是三小姐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苏离笑道:“惭愧。苏离此番能成功,实属侥幸。令尊败在轻敌之上。韩公子,你不可否认,令尊其实是看不起我们母女的,是不是?”同时,她大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莺儿。莺儿窘红了脸,她初见苏离,也是一样小看了她的。 韩公子涨红了脸,气道:“就算家父一时失眼,也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难道就因为没看出谁人实力高,就要全家陪葬吗?” “那倒不是。”苏离好整以暇,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韩公子。令尊若是普通平民,或是在乡间耕读传承。自然无此顾虑。然令尊出仕为官,为官就有风险。为官者,不同平民,有各种特权。韩公子,难道你从小到大,没有享用过特权?” 苏离的话总的来说就一个意思。当官的,享用了各项特权,相应的,就要付出代价。这承受权力交接风险就是其中之一的代价。谁都躲不过、避不开。韩家想要谁都不得罪,永远中立,谁当权都能稳坐官位。这怎么可能?当然,也不是没有这种官员,人家不掺和内斗,只听命城主府。苏玉生当权用的着。苏晨当权一样用的着。但这样的人,都需有真正的本事,办事能力强才行。而且,这种人也永远升任不成心腹,属办实事的中层官员。 但韩直羽不是。他给自己的定位就错了。没有独一无二的本事,不想得罪人,又一心要身处高位。既不选择一位主公,又不大公无私。若祺城政权稳定,有一位城主也就罢了。偏偏在没有城主的时候,韩直羽来个‘和稀泥’的当官策略。两边不得罪的后果就是两边不讨好。无所作为就是错。所以,苏离选择他当替死鬼选择的理所当然。 “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一个替你父亲说情的人都没有?”苏离轻缀了一口茶,不慌不忙的问道。 韩公子直愣愣的听着。他第一次发现,自已以往的认知是那么苍白、单薄。眼前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却比他要见识强百倍。 “可,也不是我父亲一人这样……”他虚弱的辩驳。 “确实如此。”苏离坦然承认,“祸事从天降,虽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我选择你们家,一来是因为你父亲的为人处境,而来也有随意性。我要谋划的事,你家的条件配起来刚刚好。毕竟你没娶妻。” 莺儿的脸色“刷”的变白,颤抖的问:“三小姐,若公子已有夫人,你是不是就,就不会选择韩家?” “不一定。”苏离道,“娶了亲也可以和离。前朝有公主赐死男子原配发妻,再招为驸马。没有妻子更好,有了也没什么大碍。主要是看你家公子的性格。若换个性格刚硬的,比如亲到城主府拒婚,又或者不是连夜离城,两处消息不通。我处理起来便有许多变数。你家公子现在这样优柔寡断、没有担当、成不了气候的性格是最好。” 一番话说下来,莺儿的脸色没有好。韩公子则越发难看。优柔寡断、没有担当、成不了气候,这些用词像利刃一样一刀刀剐着他的五脏六腑。 “三小姐,你拨冗前来,不会只是来评价我们家做人失败的吧?”他苍白着脸说道。 苏离笑了笑,道:“抱歉了。往常没什么人和我说话,一时忘怀,话多了些。”呷了口茶,转言道:“我来是想问一问。韩公子,令尊和令堂是没的救了。但公子你却可以活下去。不是忍辱偷生,而是光明正大以韩家长子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和父母一起共赴黄泉,不知你所欲如何?” “你什么意思?”韩公子青着脸问。 “意思是这样的。”苏离道,“只要你承认我对外宣扬的是事实。你父母的确图谋不轨,而你看不惯他们所为,逃离祺城。之后又闻询父母有难,回头自首尽孝。我大哥便会以你忠于祺地、孝于双亲的名义特赦你。还会给你个清闲小官做做。你的几个弟弟妹妹,也会一同无罪释放。” 韩公子冷笑道:“是不是还需我父母也一同认罪?” 苏离优雅的笑道:“这般便是更好了。我不强求,或许韩公子需要考虑一下?这样吧,我等你到明天早上。对了,你若是想探视双亲也可以,我吩咐过了,你倒时和门外的守卫说一声就行。”说完,她施施然起身,离开了这所房间。 “小姐,韩公子会同意吗?”素琴半忧半喜的顾虑。 苏离笑道:“韩公子么,为人优柔寡断。不过韩直羽大人经此一事相比性格会有所改变。为了家族传承,他定会认罪,来换取儿子的光明前程。” 素琴恍然大悟:“原来小姐刚刚那些话,从头到尾算计的都是韩大人?” “当然。”苏离厌恶的道,“韩公子这种二十来岁还顶不起家业的无能纨绔,有什么值的费心的。刚刚那些话,就算他说不全,莺儿也会补充全的。这种男人,什么事都靠老爹,就让他亲爹用命再为他铺就一回吧。” ******************** 事情没有出苏离的意外。韩直羽答应了认罪,用以换取儿子的活路。苏晨从善如流的处决了他们夫妻俩,以及一众姬妾管家下人等等,理由是这些恶奴为虎作伥,事实上是他们祥知内情。韩公子作为忠孝两全的典型被无罪释放,还封了个清闲的末品小官,在祺城混沌度日。莺儿作为勇于放走苏离的英勇女性,也一同被无罪释放。苏离还以示报恩,特意取消了她的奴籍。 韩公子领着一群庶弟庶妹,靠着微薄的薪金和家族祭祀田产度日。生活不复往日的奢华。好在莺儿精打细算节俭度日,倒也维持的下去。琐碎的生磨平了昔日的心高气傲。韩公子家境不宽裕,大户人家不会将女儿嫁给他,小户人家又嫌弃他有一群年幼庶出弟妹要养。一来二去,韩公子索性正式娶了莺儿,两人到底做了正头夫妻。这些都是后话了。 苏晨对韩家人的处置,既让人看见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又看见了宽和待人的另一面。连挟持亲妹的仇家都可以善待后人,他们这些昔日效忠苏玉生的又算什么呢?不过当时是听命行事罢了。纷纷放下了心妨。苏晨的工作局面很快打开了。 全面控制住局势后,他立刻以城主府的名义,给宛城、夹峦沟、江城等祺地下辖各大小城池发布政令,宣布自己为正统。撤销了苏玉生的大将军一职,命由苏雷接管。苏玉生等谋逆束手就擒变罢,如若不然,苏雷可就地剿灭。凡有相助苏玉生军队的,一同视为反叛。决不轻饶。 这份政令传到了苏玉生的手中里。比他的私人渠道只慢一步。送公函的原本就是苏玉生一派的手下。苏晨特意漏下来办特定事件的。苏玉生若是想杀人泄愤,杀的也是他自己的爪牙。 这种举动,完全就是为了来恶心人的。 苏玉生气的七窍生烟。一腔邪火又发不出来。怒的将帐篷劈的稀烂,厉声喝着明日就出兵,势必攻下四瓮城,杀掉苏雷。 有幕僚劝他:“将军,四瓮城中猛将如云,一时只怕攻克不下。不如转头攻克宛城。宛城地处交通要道,守军稀少。咱们以宛城为根基,再谋其它不迟。” 苏玉生大怒:“屁话!宛城本来就是我的,什么叫攻克!老子去了,它还敢不开门?” 幕僚惊的目瞪口呆。老大,宛城是祺地的,不是你的。宛城驻军听令的,是祺城官方。之前你代表官方,他们自然听你的。现在就难说了。或许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又或是有犹豫。正该乘此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才是。都换上自己人。有了地盘才能做长期斗争啊! 苏玉生信誓旦旦:“等我杀了苏雷小儿,看还有谁敢投靠苏晨!” 欲先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幕僚叹息着退了下去,这一回只怕全家老小都要跟着陪葬了。 苏雷也接到了政令,惊喜交加,兴奋对云絮飞道:“我们赢了!大哥赢了!” 云絮飞、蒋世绍、杨继业纷纷恭喜他:“恭喜大公子,啊不,恭喜城主大人得登主位。” 苏雷笑道:“这回好,我们再不用束手束脚的了。想必苏玉生也等不及了,决战的时候就要到了。絮飞,你去整顿军队,尤其是云骁骑,让大家打起精神做好准备。蒋叔,城中后勤防御就交给你了,有什么缺的少的尽快报上来……”吩咐完了一圈后,转头笑看杨继业:“杨将军,你的家眷无事,已经全都归家了,没有少一人。我大哥派了精兵护围住杨府,不怕那些报复的小人,你只管放心。” 杨继业还没接到家书,然而他知道苏雷这么说就一定是真的,心下激动:“大将军,杨某没什么不放心的。我杨家儿郎也是从小强身健体,个吧小毛贼不在话下。大战在即,杨某原为先锋,杀光叛逆。” 苏雷双手和拳一揖:“杨将军,苏雷谢过。有杨将军领先锋,定能旗开得胜。” 很快,苏晨即位城主,大战在即的消息在军中传开了。人人喜气洋洋。和平的生活就要到来了,恨不得立时就杀光叛逆,回乡听封赏。军中士气高昂。 殷如行听到消息后也同样高兴,还很忙碌。因为当下就有好些伤员要求归队,这是最后的时刻了,只要在战役中有功,回去后笃定能封赏,谁还能白白浪费了这机会不成? 几个药童忙的脚不沾地,风风火火的一个个检查。大部分伤员都可以伤好归队,一小部分还需继续修养。 其中有个伤员是云骁骑的,怒的在门诊处大喝:“我的伤都好了,你凭什么不给我归队?” 殷如行苦言相劝:“你的伤没好透,一旦用力,伤口就会裂开,当然不能归队。” 该伤员轻蔑的一瞪眼:“你个娘娘腔知道什么?看见点皮肉破就大惊小怪。老子说好了就是好了。”手一挥,呼啦啦推开她,大步踏出门。 殷如行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疼掉了下来。要命!这该死的家伙个子太高,刚好推在她的胸口处,疼死了。 抽吸着等疼痛过去,她回过头对守知道:“你帮我看着,我去一下云骁骑驻处,不能让那家伙上战场,他的伤只是外表皮好了,里面的伤口还没愈合,经不起撕拉的。” “去云骁骑?”守知抖了一下,“行知,我看算了吧。那些云骁骑太凶了。反正你都说过他伤没好了,他不听是他自己的事。” “不行。”殷如行摇摇头,毅然出门。她忘不了那些云骁骑对敌时的勇猛坚毅,正是有了这样的男儿冲在前面,他们这些后方人员才有生命保障。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个因大意伤势而阵亡。 ------------------------------------ 写到三千字,如行同学没来得及出场,只好再写一千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突破 云骁骑的驻扎处看着和别处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门外来往的行人稀少了些,安静了些。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是路过这里,人们会下意识的屏息静气,快步而过。 殷如行走到门口时便感受到了这股令人屏息静气的压力。门口守卫的那两位门神气势太骇人了好不好。当然,他们并没有多少凶神恶煞的表情。可是,手上有十几条人命和手上有数百条人命那个概念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云骁骑一向是执行最艰苦、最苛刻的任务。能顺利活到现在的,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很吓人了。 殷如行站在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尽力沉稳着表情:“我是军医处沈大夫手下的药童行知,我有事想找贵队长。” 门口的男子瞥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好似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的眼神,吐出几个字:“没有军令,不得入内。” 放屁!殷如行气的想骂人。糊弄她是第一天来的不成?军营里虽说管的严,禁止士兵四处串岗。但后勤医疗队却不在此列。再者,云骁骑的队长事务繁忙不见外人,好歹也问一下她有什么事吧?像云骁骑这样的千余人特种小队,一般都有专门管庶务的副队。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心冷。看不起她的人她又何必上杆子去贴热脸。遂不卑不亢的道:“那好,我就说给你们听也是一样。今日有位云骁骑的王姓士兵并未得到大夫的康复允许,就从我医疗处归你队了。他身上的伤势看着是结痂了,其实只是外皮愈合而已。内里愈合还不结实,一旦遇着强力拉伤,伤口会再次破裂。他的伤口位置靠近要害,若再次破裂,如不能得到及时救治,会引起大量出血。大量出血不止的后果你们想来也知道,血流完了,人也就没命了。我职责在此,言尽于此,两位看着办吧。告辞了。”说完之后,扭头就走。脚步蹭蹭,自觉走出了一股气势。 回到军医处,好几个药童都感兴趣的过来问她:“怎么样?去了吗?怎么说?” “去了。”殷如行洗了洗手,继续和他们分工合作分包药材:“没让我进门,说是得有军令。我就将那姓王的伤势愈合情况说了一遍。反正我按军规办事,凭良心说话。提醒到了。他们爱听不听拉到。” 天麻嘿嘿一笑:“行知,看不出来你胆子还真不小。敢去云骁骑叫门。” 殷如行诧异道:“我按军规办事,有话说话。这叫什么胆子大了。难道平白无故的,他们还会打我不成?” 天麻顿时闷声。好一会儿才道:“说的也是。不管要是换了我,我就不去。云骁骑又凶又看不起人,不会打你,给你些苦头吃也是说不准的。反正咱们也和那姓王的说过了。他自家不听嘛。即便日后有事,也怪不到你我头上。何苦再去云骁骑受一份奚落。” 奚落?殷如行略想了一会儿,想通了里面的关节。这里是农耕封建社会,民众多蒙昧。力量即强权的观点深入人心,存在即是合理。在这样一个时代,天麻等人的心态才是真正的聪明,是一种小人物活下去的智慧。 可她不同。她到底是二十一世纪来的。虽然也不是人人平等。但某些理终是无法改变。 君子者,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但求无愧于心。那么多古籍背诵下来,在不经意间竟已深入骨髓。殷如言一定想不到,他当初玩笑性质的惩罚,会有这样的后续效果。 所以,她才不甘心的吧。不甘心答应和王家灿的婚事。物欲横流、金钱权力。她就不明白了,那些典籍也是殷如言从小诵读、倒背如流的。为什么会和她走上南辕北辙的两条路。也许,男人,总是要有野心的。比如现在的这一场内战,不就是野心之下的产物么? 做完一天的工作。吃了晚饭,殷如行再度拎起她的柳叶刀,认真的在院中一招一式的练着最基本的动作。先是劈,十下、二十下、五十下、七十下、一百下。擦把汗,调整呼吸休息片刻。换一个砍,十下、二十下、五十下……一直练到胳膊再也抬不起来。她方放下刀,又是调息片刻。再打一遍那套拳脚活动开筋骨。之后是一些结合瑜伽体位法的拉伸活动。最后才是一遍遍的读着“奥姆”发音,带动腹式呼吸。想象着有气流从底端海底轮一步步上升。 守知和天麻吃完饭就外出找伙伴磕牙。闲兜了一圈儿回来,就隔着窗户看见殷如行盘腿坐在房间的床上,黑灯瞎火的一遍遍读着古怪的音节。不由捅捅天麻的胳膊:“那谁不是今儿值夜么?晚上我上你们那屋睡去吧。行知越发古怪了。” 天麻叹了口气:“行。我说他成天这么神经兮兮的沈大夫也不管管吗?” 守知眼露一丝迷惑,神秘的贴着他的耳朵:“先生说了,行知这么做是以后要派大用的。他和我们都不一样呢。” 天麻似懂非懂,想了想:“还是先生懂的多。怪不得最近大将军都不叫行知过去了。说不定,行知就是在作法,让将军没了对他的那个意思。”说到‘那个’两字的时候,他对着守知流露出‘你我都明白’ 的猥琐一笑。 守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就是了。换了我也愿意啊。哪怕夜夜施法呢,好歹也堂堂正正做个男人不是。” 阴差阳错下,对于殷如行的诡异行为,军医处的药童和大夫们个个保持了沉默。而知道内情的沈功善,他更是没那嚼舌头的闲心思。 **************** 苏雷现在很忙,也顾不上殷如行。后面他又有几次夜探苏玉生营地的举动,摸清了一些军情。苏玉生还是打着偷袭的念头。训练了一批精炼士兵,善于攀爬。配着特质的铁爪绳索可以翻越城墙。 要说苏玉生的军队,到底是祺地原属的官方队伍。里面人才济济。有几个力气大的神箭手更是了得。这些人用一种特制的粗头倒钩铁箭矢,动用机关弩射进城墙,再用铁爪抛上去系牢。动用几个练家子精英攀爬上去,再将特制的另一种铁钩钩住城墙顶端。放下绳索。后面能顺着绳索攀越的人就更多了。 这一番操作,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避开城头和城脚下的巡逻士兵。在他花了大力气的打探之下,总算弄到了四瓮城的卫队巡逻时间。这一夜,苏玉生怀着复仇之心,亲自带队来夜袭四瓮城。 一众黑衣士兵翻过墙头,顺着绳索荡到地面。带头的队长数着人数,见人齐了,手一挥,压低了声音:“跟我来。”他们的目的地是粮草储备处。烧掉粮草顺带放火,就算攻不下城也要困死你们。 轻捷如猫的窜过阴暗小巷,来到了粮草摆放处。这也是事先做了调查工作的。几人分头行事,烧粮草的烧粮草。去别地儿放火去别地儿。其中有一个就是军医药材处。 殷如行还挺纳闷的,怎么今晚临睡前伤员们都转移了,连同几个大夫也一样。但他们八个药童却留了下来。然后就来了一队士兵,团团分散藏在了院子的各个角落里。她和守知的房间里就有这么两个。抱着锋利的兵器笑嘻嘻的道:“没事儿,兄弟。你们睡你们的。就当我们不在。” 这得有多强大的淡定才能‘他们睡他们’的?守知的脸皱成了一团:“大哥,你让我们怎么睡啊?” 殷如行明白了一点儿,估计是要他们装个安定的假象。遂去外头捧了一把稻草,塞进被子做了个人形,又将帐子放下。自己则抱了那柄柳叶刀,一骨碌钻到了床底下,用几个木盆瓦罐的挡住外口。 两个士兵赞口:“小兄弟挺机灵的。那位兄弟,你倒是快点儿。” 守知恍然醒悟,只要不拿他当诱饵就行。急急忙忙去搬稻草,不一会儿,留守的八个药童连带伪装的四个军医房间里,各自的床上都睡上了假人。在照明条件不佳的古代,乍一看上去还真像有真人在入睡。 准备工作做好,那两个士兵也隐藏了身形。殷如行趴在床肚地下,暗自可惜她不会暗器,不然就可以模仿韦爵爷的妙招,躲在床底下射人脚底板。 夜色渐深,整个城池今晚特别的安静。耳边远远的传来一样的脚步声。殷如行在听见脚步声的一刹那,只觉全身“轰”的涌到了头部。脑袋变的异常空明,腹腔中似有隐隐的气流在动荡。房间里异常安静。她甚至在这安静中听见了几处不同的呼吸。一处短促急速的呼吸在右手下方,应该是另一个床肚下的守知。一处呼吸平稳些,在门后。还有一处在窗口,同样平稳。这三处呼吸都是长短不一,杂乱无规律。 殷如行心头一紧,这是什么境地。她竟然能听到这些!难道说,她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功夫,真的起效果了? 说时迟、那时快。念头只在转瞬间。一众轻敏的脚步已经踏进了院子,朝着各个房间而来。 到门口了!窗口也有两个!殷如行的心几乎跳出来!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战定(上) 门无声无息的被推开,殷如行却可以感受到开门时带出的凉风,以及门后那个突然屏住的呼吸。她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听到的一切。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门外进来了三个人,窗户外守着一个。进来的三人一人警备,两人分至两张行军床边,掀开帐子,挥刀便砍。 “扑、扑”两声闷闷的奇怪声响,有人低声叫道:“不好!是假的!” 紧接着,就是一阵罡风。门后的士兵在那两人刀落床铺的瞬间,猛的一刀砍向最外围警戒的一人。手起刀落,“咔”的一声,一个圆圆的人头滚到了地上。 “有——”另两人刚想喊叫,两柄刀就缠斗了过来。占了天时地利抢先砍掉一人后,两个士兵的压力轻了许多。然而窗外留守的一人终是发现了不对,惊呼的叫起来:“有埋伏——!” 这时,院子其它地方也有呼声此起彼伏的叫喊出。敌人在明,我方在暗。第一回合交手下,像之前那位警戒兄一般送掉性命的人有不少。即便是现在的交手,你也永远不知道有什么人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火终于还是燃烧起来了。却不是这些夜袭者预计的防火。而是火把被点燃,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小院,双方的厮杀越发凶猛。窗外的那位仁兄原本还想进屋支援,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士兵拦住,打斗起来。 殷如行睁开眼睛,从床肚下伸出柳叶刀,看准了一个黑呼呼的裤脚和鞋子,猛的一平砍,又快速的收回。 只听房中一人怪叫一声,一个踉跄跌倒,交手的士兵顺势挥刀砍下,劈掉了他的一只胳膊。 殷如行呲呲牙,她还是力气太小了。她的那一刀砍到了脚骨头,愣是再也砍不下去,只能收回。人家正宗士兵呢,一刀下去不是脑袋就是胳膊,切菜切瓜一样容易。要命,这个差距实在是太要命了。 胳膊没了的那位仁兄很快胸口被捅了一刀,玩完了。剩下的那个在两人合力攻击下也坚持了没多久。杀完了屋里的人,两士兵敲敲殷如行的床沿:“小兄弟,谢谢了啊!” 殷如行急忙道:“你们不是要出去吧?千万别啊。万一外头再有人进来呢。我看你们还是躲起来,说不定有漏网之鱼会看着这里被厮杀过了,想再多进来。你们只需守株待兔便好。” 两士兵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原本也不负责院子,只不过自己任务完成了,想出去帮忙而已。听了殷如行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重要的是云将军说了,药童虽是留守诱饵,却也是战后需要用的人手。尽量减少伤亡为好。 两士兵各自点了点头,一闪身又重新躲了起来。殷如行这才松了口气。 ********************** 城中厮杀一片,放火烧粮草的那队人点着了火才发现,他们烧的不是粮食是稻草。而那一罐罐瓦罐里装的,也不是食用油,是一种亮闪闪的不知名液体,看着倒是挺像油的。倒在草堆上却怎么都烧不起来。 云絮飞看着满城混乱,哈哈大笑。得意的笑了一会儿,眨眨眼,嘀咕道:“我怎么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没想起来啊?” 又细想了一回,今晚虽然乱,然而乱中有序。真正要紧的,早就转移地方看管起来了。苏雷集合了云骁骑,从侧城门悄然出发,绕道去剿杀苏玉生。杨继业守住四个城门,蒋世绍负责隐藏转移好的物资人手。没什么遗漏的啊?笑摇了摇头,果然是他想多了。 苏雷带着云骁骑从北门而出。据他前夜探查,苏玉生今夜应该也带兵出来了,就在西城门外不远处等着,等着他的那些精兵从内力打开城门。城中的火光和纷乱苏玉生已经听见了,他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静静等着城门打开。 云骁骑的马蹄上都裹了布,踏在地上没有声响。苏玉生的军队也没有点火。黑压压的夜色里,两队人各自隐藏着自己。 队伍中有两人正忐忑不安。他们还没来得及将王玖的伤势情形告知队长,心里有些不安。今晚是场硬仗,王玖的伤口不会真的再度撕裂吧。如果真的,这兄弟的命可就成了他们害死的了。 苏雷心无旁骛,运足目力看了一会儿,对身边云骁骑队长李奉道:“苏玉生就在前面。传话下去,让大家记好了口令,别伤了自己人。” “是。”李奉传话下去。一千余众的铁骑,想着目标接近…… ********************* 当城外传来厮杀的时候,城内的动荡总算平息了下去。云絮飞和两位将军会和,安顿全城,各处报来伤亡。总的来说损失不大,死伤一些人却是在所难免。 报到军医处阵亡药童两人时,云絮飞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他终于想起来他忘了什么事了。苏雷临走前拜托他将殷如行也跟着四个大夫一块儿转移地方。他竟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坏了!云絮飞的脸色和吃了败仗有的一拼,厉声喝问:“死的是谁?” 报告的小兵吓了一跳,他哪儿知道是谁啊。吓道:“没记着,小的再去问问?” “我和你一起去。”云絮飞拔腿就走,这一来一回的时间他可承受不起。还是早一点知道答案的好。身后的一众将士不知怎么回事,只好莫名的跟在后面。 风风火火的赶到军医驻扎小院,进了门就大喝:“负责的人呢?都有谁阵亡了?” 打扫战场的士兵大吃一惊,领头的队长飞奔而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报出伤亡名单。云絮飞阴着脸听完,长长的吁了口气,还好殷如行没事。对着这里的守军小队道:“一会儿就将大夫们送过来,你们守严实了。城里说不定还有漏网之鱼,这地方是重中之重要护住的。” 小队长点头。医疗处的重要性谁都知道,已经加派了人手过来,等大夫和药材一到,这里就要运作开来了。 云絮飞扫了一眼灰扑扑站在人群里的殷如行,看着很不起眼的样子。他已经知道了,那丧命的两个药童是因为房中突然跑进一个流窜的敌人被杀掉的。看来殷如行还真命大。也幸好她命大,不然他该怎么和苏雷交待。 处理完了这边的事,云絮飞看看天色,去了西城门。杨继业正在那里点兵,近两万的人马森森然站在街道上。 城楼的士兵来报:“城外的火把已经燃起来了。大将军现占上风。歼敌无数。” 云絮飞朝着杨继业点了一下头:“准备。”转身上了城楼。 杨继业跨上马,拎起武器。城外,一道绚丽的烟花升上空中绽放。云絮飞在城楼高喝一声:“开城门——!” 城门大开,杨继业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万人轰鸣,厮杀喊声一片。夏日昼长,天已蒙蒙亮。苏玉生一方见着来了追兵,斗志越发颓败。就在这时,苏雷只身连挑数人,以雷霆之势冲向苏玉生身边:“老贼修走!” 苏玉生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到底忍住了。在周围死士的护卫下,拍马回转而逃。 苏雷取下身后弓箭,拉开弦,“嗖”的就是三箭并排射出,一支箭穿透拦路死士的胸口,另一只被身边的死士截下,第三支箭被苏玉生自行躲过。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三支箭飞来,直取他上、中、下三路。这第三路尤其可恨,刚好对着他的马匹。 有副将欲围魏救赵,纷纷攻向苏雷。云骁骑们拼死拦住。杨继业刚好赶到,厉喝一声,挥舞铁枪,眨眼间便挑死几个冲过来的人。有的来不及甩掉,枪尖上就连戳两人,好似串糖葫芦一样。 苏雷在发第三波三连珠箭矢时,终于用左、中二路相逼,逼的苏玉生右移。第三株右路箭矢穿透了他的胸口,飞射而出,带出一连串血珠子。苏玉生大叫一声,栽下马来。 立刻就有机灵的人高声大喝:“苏玉生死啦!苏玉生死啦!” 苏玉生倒在地上,胸口汩汩鲜血止不住的流,混乱间马蹄乱踏,只几秒钟就没了气。四瓮城城楼也传出数十人的齐声高喝:“苏玉生死了!苏玉生死了!” 苏雷两腿一夹马肚子,黑马呼的跃出。连刺死几个拦路人,他手中银枪往下方一扎,再顺势一挑。竟将苏玉生的尸体挑了起来。杨继业紧紧护在他身边。李奉厉声大喝:“苏玉生已死,投降者不杀!” “投降者不杀!”云骁骑发出震天吼声。 另一方剩余的人马互相看看,好些人扔掉武器举起双手:“我等愿降!”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苏玉生一死,军心彻底瓦解。只有几个死士还在攻击,云骁骑很快解决了他们。 杨继业请示后,分出一队士兵,看管好俘虏送进城内。顺便将战场打扫。 苏雷则将苏玉生的尸体一抛,寒光闪过,银枪割下头颅,顺手丢给李奉:“拿着。跟我去他的大营。”大军重新整顿,伤员留下,其余人继续前进。 殷如行的医疗站点又忙碌了起来,新的伤兵来了。 有两人抬着一个鲜血不断飞涌而出的男子跑来:“大夫,快救救王玖兄弟。他的伤口裂开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站定(下) 此刻医疗处的伤者不多,沈功善刚好赶了来接手,一看伤口就骂:“谁让他上阵的!找死那!”骂归骂,手下动嘴却是飞快,洗净伤口重新缝合。完工后劈头盖脸的继续训:“你找死啊!伤口还没长好就上阵。你能耐是不是?怎么不再添几个血窟窿啊?好让这身上的血流干算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不是!” 王玖面无血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听同伴说,那个小药童特意来嘱咐过。就因为这个他们才特别警惕,才能及时发现他的伤口再度流血。不然他还真的玩完了。 “下去喝药养着吧。”沈功善对于不听医嘱、不爱惜自己生命的刺头一向没有好感。哼!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壮乱来。等你们都成老头子看还嚣张的起来?伤药都用最烈性的,疼死你! 报完药方给助手的药童,手一挥:“下一个。” 忙碌了好一会儿,总算将伤兵都救治完。药童们开始其它的工作。守知天麻几个年纪大的负责安顿伤员的后续调养。殷如行这种入行晚的,被分配了整理院子、药房卫生状况的差事。她将乱七八糟的零碎扫干净,装入箩筐放去院门外。又舀了缸里的水冲洗血迹斑斑的地面。正忙乎着,眼一错开,看见几个士兵抬着尸首从门前走过。夏季天热,为了防止瘟疫,这些是要去统一焚烧处理的。 殷如行认得其中两具尸首的衣服。和她一样的镶黑边灰衣,药童专用装束。这两个人是在屋里遇见了躲避而来的敌人送了命。实事上剩下的几个药童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听天麻说,他也恳求过房里的士兵别走,那两人没答应。好在他运气好,敌人进来后不久追兵也赶来了。 所以说,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她这次逃过一劫只是幸运。稍有不慎,躺在那担架上去焚化的尸首就是她。 殷如行眉宇间笼上一层阴郁,久久不散。 ********************* 外出的大军是在傍晚时分回城的。带着好些陌生的将士和文职人员,这些是要处置的。杨继业没有回来,据说是留在原先苏玉生驻扎的营地负责整顿投降的士兵。怎么说大家都是祺地人,内乱已经平息,这个时候保存和增强祺地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那几万大军都是祺地好儿郎,尤其是最底层的士兵,叛乱什么的和他们真的是一点儿关系没有。 底层蝼蚁的悲哀就在于此。丧命于前一段时间的士兵和保有性命的这些并无不同。苏玉生带出来的这些士兵,活下来的,很快就会恢复清白身份,很大一部分还能回去过安稳日子。那些之前死了的,就只能背负个反叛的罪名一辈子了。两相一对比,令人唏嘘。 随着苏雷的回城,云絮飞又带着几百精兵离开。整顿大军的事,杨继业一个人忙不过来。再者,也必须有个苏晨这边的亲信去,才能更好的安定人心。云絮飞本就擅长军中庶务,又是苏家兄弟的母家表哥,他去办这事再合适不过。 这次跟着苏雷回来的,没有伤兵。苏玉生已死,群龙无首。也没多少人愿意跟着他陪葬。一些死忠的亲信,苏雷取他们性命如切菜瓜般容易。云骁骑三两下就将一小撮反对的给杀了。那边的大营中自然也是有军医大夫的,他们的伤员他们自己治。四瓮城这边,没有任何伤亡。 没多久,苏雷身边的传令亲兵就来了医疗处,召殷如行过去。这回是有正式命令的,药童行知被调岗了,担任苏雷大将军的贴身亲兵。 虽然突兀,却也是意料之中。殷如行在同伴们诡异的目光下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守知吞吞吐吐的劝慰:“行知。好男儿不问出身。你好好学了本事,日后一样的出人头地。” “知道了。”殷如行淡淡的微笑,“守知,这些日子谢谢你。” 背上包裹,拎着柳叶刀,来到久违的将军院子。殷如行突然有种恍惚之感,她明明离开这里没几天的,心境却仿佛已过了很久。 苏雷正忙着和蒋世绍商量后续军务,身边原有的亲兵将她带到正屋东厢的卧室:“将军说了,你以后就住他隔壁的后厢房。” 殷如行谢过那人,放下包裹去院中打水,收拾自己的新房间。房间整好后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提了柳叶刀在院中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一板一眼的操练起来。昨晚的玄妙之境后来再没出现过。不过她明显感觉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挥舞刀刃时,身体微微发热。胳膊变的更有力了些,招式间的转化也更为流畅。砍劈之间对刀的控制力也加强了许多。 练了好一会儿,前胸、后背、额头全是一层层的汗水涌出,身上的也就罢了,衣服被浸湿,晚上洗个澡再换。额头上的汗珠子却是很不方便,一颗一颗的往下落,腌着了眼睛会疼。只能不停的用手擦拭。她边擦边心道:原来电视上某些武将头上扎个抹横带子不是装酷,是为了吸汗。今晚就赶制一个出来。 练到胳膊沉重发麻收了刀。这时才发现身旁不远处竟有一个人在看着她。好像看了还有一会儿的样子。 那人穿了一身云骁骑的衣服,身材颀长,眼神锐利。见她停手,方慢慢走近:“你是军医处沈大夫手下原先的药童行知?” 殷如行一脸莫名:“是我。”这人她不认识啊。还是云骁骑的。和她一小小药童就是两个世界。 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殷如行从他的面部肌肉移动判断出这应该是笑。但无论如何,这一个表情都不能让人感受到亲切的笑意。反而有些阴森。 “王玖的事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你救了他一命。”那人简短的说了一句。又补充:“我是云骁骑的队长,李奉。” “啊!”殷如行张大了嘴。她实在是不记得王玖是谁。她有认识这么个人吗?不过李奉的大名她是如雷贯耳。要说士兵们崇拜的人物,苏雷排行第一,云骁骑队长李奉就是排行第二。 “久仰、久仰!”她干巴巴的回应。不是她不想热情点,实在是李奉的面部表情太过吓人了。 李奉没说话,也没走。就站在那里看她,跟打量什么货物似的。 殷如行头上开始冒汗,这气场也太压抑了。同样是被将士崇拜的高手。苏雷的功夫甚至高过李奉无数。然而不似苏雷的含而不露。李奉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血腥戾气,如同山中的狼。令人一见就心生寒意。 顶着这样的气场,殷如行压力大增。大哥,你这样很渗人的! “身体瘦弱,发育不良。”李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出声:“这样的先天条件想要练出好刀法,需另辟蹊径才行。避开你的短处、发挥长处。” “啊?”殷如行吃惊的瞪大了眼,这算是指点她吗? 李奉继续道:“习武者需有毅力恒心。你能在此不堪境地坚持练习,可见也是个有志向的。身轻体小,速度见长。一份快、一份利。你要记住,不可和人缠斗时间过久,打斗时需快,保存体力。对刀的掌控,必要达到十分,不出则已,出则毙命。你学过医,人体何处致命应是都知道。要擅用它。来,你用刀攻我试试。”说罢,他摆出了一个架势。 殷如行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没砍过人。这刀是开了刃的。” 李奉嘴角一翘,貌似“笑”了一下:“你能砍伤我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放心,只管砍来。男子汉大丈夫,别婆婆妈妈的!” 男子汉大丈夫!殷如行风中凌乱了。心一横,眼一闭,挥刀就劈了过去。 凉风一过,手腕一酸,她大吃一惊,睁眼。就看见自己手中的刀已经到了李奉的手上。李奉一脸怒色,可怕极了:“你居然闭眼睛!像什么样子!胆小到这种地步了吗!闭着眼睛砍人,你干脆自己抹脖子算了!” “哐当”一声,将刀扔在她脚下。 殷如行羞红了脸。李奉的话直刺心底。医疗处院门外抬走的两具药童尸体不由自主的在眼前浮现。她牙一咬,抓起柳叶刀瞪着眼就冲了过去,用力劈下。 李奉脚都没动,只身体一晃,手臂一转、一拧。又夺了她的刀去,喝骂:“毫无章法可言。控制力还没有练习时的一分。劈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往要害劈。这个方向,你简直就是把刀柄送到我手上!再来!”又是将刀一扔。 殷如行拾起。这回不再轻易动作,而是改为双手握刀,凝神观察对面的李奉。 李奉垂下眼,还是那个防御的姿势,一动不动。 殷如行平缓着自己的呼吸,比较了一下她和李奉的身高。喉部、胸口够着太勉强。腹部就在双手的防御范围内,除非她比李奉的动作快,才能砍到。不过,还有一个地方也是要害,男人的要害…… 脚下猛的发力一跃,双臂用最快的速度挥过,柳叶刀利刃一闪,直接朝着李奉的两腿间要害砍来。这个高度更加有力于殷如行的发力。刀刃划过空气,眼看着就要砍上…… “哐当!”这回李奉没有将刀夺过来,而是击打她的手臂,酸疼袭来。柳叶刀落到了地上。而李奉也不像之前那般原地不动,脚下挪了半步。 “好!”他大喝一声,“就是这样!找准敌人的要害,发挥你的优势。” 殷如行扭曲了脸。这,这难道是在夸奖她? 李奉用脚将柳叶刀踢过来:“看清我刚才的躲避动作了吗?这回再来。” 殷如行终于可以肯定了,李奉刚刚的确是在夸奖她。在李奉这里,攻击下三路神马的,不是下三滥的招数。是值得夸奖滴。能杀人的招数就是好招数,猥琐算什么?有用就行。精神一振,捡起刀再度观察对方,找准地方又砍了过去。这回是大腿,大腿上有根主动脉大血管,砍破了立马血流不止,不死也得死。 李奉显然是知道这处要害的,赞了一声,又轻轻巧巧的躲开了:“再来!” 就这样,殷如行砍了他十几次都没有得手。李奉对她还挺满意:“脑子不错,有些天赋。” 殷如行:“……”猥琐无耻的天赋么? 李奉回身找了根木棍在手中,道:“这回我来进攻你,好好看着。”说罢大喝一声,棍带厉风,呼的一下就劈了过来。殷如行大惊,闪身躲过。然而意快身不快。胸前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疼的大叫一声。 李奉教导她:“以你现在的身手。眼睛看见再躲就晚了。要学会感受杀意。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来感知,事先判断出攻击从何而来。这得从实战中才能养成。” 等她疼完后直起腰,又道:“还是这一招,看好了!”高喝一声,木棍再度袭来。 殷如行在他高喝的时候就浑身一激灵,“蹭”的闪过身。自我感觉比兔子还快,总算避开了这一击。 李奉点点头:“这一回没有声音提醒了。要小心。” 殷如行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结果这一次被打到,第二次躲了过去。然后第三次,李奉换了攻击方向,又被打到…… 直到殷如行累趴在了地上,李奉才收手。扔掉木棍:“我就指点你这么多了。这些东西自个儿慢慢领会去。只要练熟了,普通战役下保命不成问题。算是谢谢你照顾了我兄弟一命。”酷酷的转身离开院子。 殷如行趴在地上,抽吸着凉气。想着是不是等会儿去沈功善那里拿些跌打药油来擦一擦。话说回来,对战和练习真的是两回事啊。原来还觉得自己练的有模有样了,结果是不堪一击。不过李奉那几下攻击确实有门道,明天好好琢磨琢磨再练练。 最疼痛的感觉在缓缓过去,她扭了扭脖子,一转头发现身边多出来一双穿靴子的脚。大吃一惊,什么时候有人过来的? 顺着那双脚抬头向上一看,苏雷阴云密布的脸赫然引入眼帘。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异样 “将,将军。”殷如行咽了咽口水,忍着疼爬起来。院子是公共场合,苏雷不会把她怎么样吧。咦?她为什么要心虚,她又没做错什么? 苏雷冷着脸,视线扫过她衣服上道道脏兮兮的棍痕。每扫视一道,脸色就阴沉一分:“跟我来。” 殷如行乖乖的跟着他步入正屋东厢,关上房门。 “说吧,为什么?”苏雷站定,居高临下的打量她。 “什么为什么呀?”殷如行讪笑,企图蒙混过关。 苏雷不被蒙蔽,冷声道:“为什么这么苛刻自己。我不记得你有应招入伍。战事也结束了,你这是干什么?想永远男扮女装下去,在军中混一份前程?”他越说越厉声,怒气上涌。 殷如行眨眨眼,示弱的软下声音:“我就是觉得该学些本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到底在军中,大家都在练……” “殷如行!”苏雷厉声打断她,第一次完整的叫出她的名字:“你当我是傻子吗?军中数万人,各司其职。之前你是药童,现在是我的亲兵。哪一项需要你这么拼命?你只要说停,李奉绝不会继续下去。说,为什么不叫停?” 殷如行大汗,这最后几句怎么问的这么奇怪呢?喏声道:“人家好心好意来指点我,总不能辜负一片心意。” 苏雷头疼的闭了闭眼睛,按捺下怒气,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殷如行,不要敷衍我。这不是原因。告诉我,为什么?”他是顶级武者。很多时候相信自己的感觉多过于眼睛和耳朵。殷如行的行为很奇怪。刚来四瓮城时还好好的,后来不知何时起突然就变的怪异起来。说话做事飘忽不定,好似隔着千山万水。 面对苏雷的咄咄逼问,殷如行垂下头。还能是为什么。女人如果不对自己狠一点,等到别人对她狠的时候,不要说还手了,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她现在对自己狠,是为了将来没人能对她狠。 这个理由却是不能对苏雷说的。他们之间那层温情的面纱一旦撕开,后果不堪设想。她现在羽翼还未丰满,她还没有力量保护自己。 “我,害怕。”身体微微颤动,说出了一部分事实:“昨晚我和守知躲在床底下,敌军夜袭。房间里的人被杀了后,我们这边的两个士兵就要出去。我当时多了句嘴,让他们留了下来……后来才知道,两个药童死了。被闯进房间的人砍死了。天麻说,他也求人留下来的,士兵大哥没听他的。他运气好,闯进去的敌人还没发现他,我们的人就追进来了。我的运气更好,他们听了我的劝。可我害怕,若是他们没留下来。或者闯进来的人多些。我……躺在地上的尸首就是我了。” 她顿了顿,看了看苏雷的脸色,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我看见那担架上的尸体了。和我穿着一样的衣服。浑身是血,内脏都流出来了。他们抬着往那边走。是去焚烧的。烧成灰,就什么也没有了。” 房间里好一阵安静。苏雷身上暴怒的气息渐渐消散。 “别怕。”他和缓了声音,“都过去了。不会再有战事,你不会再遇上这样的事了。我保证。本来……”声音一滞,突然觉得这时候说出他其实嘱咐过云絮飞要安顿好她这件事,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她遇到了危险,险些送命的危险。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摇摇头,出门吩咐了几句。回来道:“我要了热水。你洗个澡。洗完后我替你按摩一下。你这个样子,肌肉和关节不及时揉散开来,明天就该动不了了。” 殷如行诺诺:“我身上可能有淤青,我去沈先生那儿要些药油。” “回来。”苏雷叫住她,“药油我有。比沈功善那里的好。先吃饭吧,一会儿再说。” 两人吃完了饭。殷如行回自己的房间洗了澡。因为就在隔壁,洗完后便没再作伪装,披了件外衫回到苏雷房间。 苏雷估计也是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半湿。屋里还有残余的氤氲水汽。随便穿了件长衫。手里正摆弄着一个瓶子。 “这是膏油。”他打开瓶盖,里面溢出淡淡馨香:“我师门的方子,专门给初学者松韧筋骨用的。今晚擦一下,明天就没事了。脱了衣服去床上吧。” 殷如行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干净利落的脱掉衣服,往床上一趴。苏雷用手指拈了膏油,从后脑颈部开始,掌心运力,顺着筋脉一个个穴位的给揉化开。 殷如行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按说这般光裸着摸来摸去,应是风光旖旎才是。然触目望去,却是惨不忍睹之像。从颈部开始,皮肤呈两截分明的不同颜色。下颈部以上,被晒的黝黑,还有脱皮的迹象。同样有此情形的还有两只小臂、以及最要紧的脸部。捂在衣服里的皮肤倒是依旧白嫩,然上面却遍布了道道青青紫紫的淤痕,最惊醒触目的是胸前那一处。白皙的胸脯上两道煞风景的青紫,对比之下显得尤为狰狞。 话说这个部位真的很尴尬啊。脱去了束胸白布,殷如行自认她的罩杯还是有些看头的。这个,苏大将军您能不能别这么盯看了。 苏雷眼中一点点的凝结着怒气。手下不停的对着该部位揉散药膏,仿佛不揉化了淤青誓不罢休。 咳咳!揉这种地方该有些生理上感觉的。殷如行深刻的领会了此中真意,疼死了,疼的她直朝牙缝中抽吸冷气。 “竟然伤到了这里!”苏雷眼中火焰燃烧,“李奉太没有分寸了!” 殷如行小声辩解:“他有分寸的,没伤着筋骨,都是皮下淤青。”她到底学了这么些时日的医术,这点常识还是有的。李奉下手及有分寸。只不过她的皮肤太过敏感,稍有重力便泛红泛青。这一看便很是吓人了,如同被狠狠虐待过一样。 苏雷也知道这个道理,想要学武有成谁都要经这么一遭。他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不然师门里怎么会有专用的调理膏油。但他看着殷如行这个样子就是心里烦,说不出的抑郁。好容易给她将酸涨的肌肉都揉散开来,穴道也用内力化入膏油调养。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说到睡觉。他心中又郁闷起来。他们之前还曾有过约定的。殷如行那晚热情似火,他差点就把持不住,费了好大劲才按捺下。说好等这一段战时结束就再续鱼水。本来今夜就可得偿心愿,结果她弄的这一身伤,还怎么行事? 想到这里,他心头可谓是不快之又不快。沉声道:“都这个样子了,回去也不像样。今晚就睡这儿吧。” 殷如行不觉得推个门回隔壁厢房有什么好不像样的。不过她实在是太累了,也懒得回应。含糊应了一声就昏沉沉的睡了。苏雷要是真的重口味到对着睡着的人也能干些啥,那也随便吧。 实事证明,苏雷还没有重口味到这个地步。虽然整晚都被一个滚烫的热源抵着,到底也没越雷池一步。只不过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她就被骚扰醒了。 昨晚苏雷就说过,睡一觉身上的酸疼就没事了。他说的不假,殷如行被骚扰醒时发现身上的酸疼感的确没有了。于是某人就开始享用迟来的大餐,先是一阵猛吞,再来细嚼慢咽,吃了很久,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大餐,苏雷满面春风的出门。殷如行是累的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通房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尤其想要做一个有追求的通房,日子更是过的苦逼。 她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期间大约苏雷特意吩咐过,房门紧锁,倒是没人进来。起身后回到自己房间,水壶中还有一壶昨天备下的冷开水,倒入盆中简单清洗了身体。裹上束胸布、肩头布、腰布等等,套上外衫、长裤。头发束髻,脸和手臂涂上药水,贴好胎记。小亲兵行知再度出现。 推开房门,殷如行就感受到好些异样的目光。她僵了一下,挺直了脊背朝厨房走去。眼帘下垂、步履微沉。 “你不必在意那些目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抬头一开,是李奉。依旧一张冷然的脸。说的话却很温暖:“大丈夫不问出身。等回了祺城,城主府中有女眷。将军便不会召你了。你只忍过这几日便好。” 殷如行张了张嘴,又闭上。垂头丧气:“我知道了。” 李奉沉默了一会儿,又干巴巴的加了一句:“将军不是恶人。” 殷如行又抬头,看了他片刻,认真的道:“我知道。” 苏雷真不是恶人。只不过她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观念差的太过。 李奉点了点头,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殷如行去厨房取了午饭回头。苏雷人在正厅,刚和一众中层将领议完事,众人前前后后各自散去。殷如行便将饭菜摆在了正厅。 “你是怎么认识李奉的?”苏雷看着她摆碗筷,顺口问道。 殷如行低声回答:“云骁骑有个负伤的士兵不听劝……”将事情说了一遍。她是后来想起的,王玖应该就是那个不顾伤势跑回去的大汉。 苏雷点点头:“李奉最看重的就是云骁骑兄弟间的义气,怪道这样帮你。”说话间见她只拿出了一副碗筷,皱眉道:“你的呢?” “我待会儿去厨房取我的午饭,回房吃。”她低声道,“虽然战事结束了,可还是在军中。不能太特殊化。” 苏雷又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很快吃完了饭,丢下碗筷:“剩下的菜别浪费了,你拿回房吃了。”见殷如行又想说话,陡然加厉声音:“你是想加强训练的吧,那便不能吃的差了。不然身体怎么吃得住。你去打听打听,云骁骑的伙食是什?普通士兵的伙食又是什么?” 殷如行顿住,涩涩的低语:“我知道了。” “那就赶紧把东西收拾了!”苏雷恼怒的拂袖一挥,只觉胸口堵着口闷气,草草道:“再沏壶茶过来就没你的事了!” “是。”殷如行低声应诺,收拾了东西低头出门。 走了好几步,对着夏末的骄阳扬起脸,凝望碧蓝如洗的天空,深深呼吸一口沾满风尘的空气。 真心是可以感受到的。苏雷,在江城时不一样了。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做?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好苗子 很多时候,计划好的事往往无法顺利进行下去。是因为我们身处在人类群体。人,是会变的。这是最好也是最郁闷的一点。人心异变,还不是一次性变完。它会变来变去,变了又变,堪称七十二变。 所以殷如行最佩服的就是那些算无遗漏、运筹帷幄的神人。这得脑袋多聪明啊。苏雷只变了一下她就为难了,人家那千变万化尽在掌中的高手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以前吧,苏雷和她是赤/裸裸的交易,大家货银两讫。殷如行过的毫无心理负担。可现在偏偏苏雷有了那么一点儿不同,殷如行就纠结了。君以诚待我,我当以诚相报。苏雷弄出的这种不尴不尬的好又算什么? 还是观念上的差异。如果换成个土生土长的女子,估计就会一心感动了。 殷如行自嘲的甩甩头,拎起柳叶刀摆好架势挥舞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李奉教给她的不算多,却是浴血而来的至理。真正要吃透还得下一番功夫。她给自己的目标是要练到融会贯通、得心应手。 我们上学时会有这种一样经历。老师评价一些人:XXX会学习又用功,成绩最好。XXX人聪明但不用功,只靠临时抱佛脚取得的成绩是不踏实的。XXX虽然不怎么开窍,但是很用功。努力之下靠题海战术也能取得考试高分。老师喜欢的,当然是会学习又用功的第一种。 殷如行曾经是第三种。用老师的话说就是不开窍。和殷如言在一起后最大的收获有两点:一是完整成熟了人生观,二就是耳闻目濡,通晓了学习的方法。所谓的开了窍。 方法说起来并不神奇。只简单几点。第一要有兴趣、二要有专注力、三要牢固的掌握基础。所有的基础都是枯燥无味的,就像那些华美的建筑,最最基础的永远是难看的砖、石、沙、土、木。而正是这些朴实的基础一再的重复叠加,最终构成了亭、台、楼、阁、轩、榭、宅、院。 殷如行人不笨。因为见识的原因思维也开阔。此时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昨天新学的招式。边练边思考。李奉的身高体型和她有不少差距。完全的模仿达不到他那种雷霆之势的效果。那么,想要将招式使出最大的杀伤力就要稍稍改进。招式的框架不变,只在挥手投足间改成最适合自身体格的角度。然后注意力量的移动。速度快会有惯性,换句话说就是力本身有了作用力。这点要控制好。控制的方法应该是发力点的问题。同样的一个动作,肌肉的发力点不同,挥舞出来的‘势’就有不同。 她仔细的回忆昨天感受到的那股“势”,一遍遍的调整身体各个部位的着点和发力。然后记住力道出去后最顺手、最流畅的那一种。这应该是这一招式最正确、最适合她的使用方法。然后再一遍遍的按照这种状态挥舞,让身体来记忆。然后挥舞的越多越流畅,似乎每一下都有新的体会。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但是她知道,能感受。她知道她作对了,‘轮扁斫轮’这个故事她是学过的。 她这样反反复复,一遍遍单调的练着。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招式练了很久。从晦涩练到了流畅。而渐渐的,有了一丝‘意’在里面。 这个院子是大将军临时宅邸。高层和中层将士们往来不绝。行家里手多得是,殷如行刀法的改变就被他们看在了眼里。 “这小子不错。”杨继业脱口称赞。昨天他就看见了,还是外行人在瞎砍。唯一可取的就是毅力可嘉。然而毅力可嘉的人多了,也没什么稀奇。今天一看就不一样了,居然被他初窥了一点儿门道。最难得的是这门道还是她自己领会的。李奉也就是砍了几棍子,说了个大概而已。她就能这么快的领悟。不由起了爱才之心:“这孩子多大了?”要是没超过十五,现在开始练内家功夫。好好调/教,保持这个灵性和毅力,十年之后一员猛将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他对同样在一旁观看的李奉笑道:“运气不错啊。有没有打算收成徒弟?”要是李奉不收他就收了。好苗子难遇,他还没有衣钵传人呢。 李奉眼里也露出了赞赏。这孩子还是真出他意外了。原本只是还个人情,没想到竟是个好苗子。心里喜欢却又挑剔:“身体太单薄了。” 杨继业哈哈大笑,能挑剔就是看上了。笑道:“还是个孩子呢?难道不长了?看这装束是个小兵吧,穷人家的孩子,吃食跟不上。长的慢些也是有的。” 李奉又道:“用功个两三天也不稀奇,只怕明天就坚持不下去了。” 看着是批评的话,意思其实很明显。这位小兵得坚持下去他李奉才能看的入眼。杨继业啧啧两声,对着一旁的蒋世绍嗤笑:“你看看,就他难缠。收个徒弟还要几番考验。” 蒋世绍哈哈一笑:“李队长身为云骁骑队长,职责所在。云骁骑是出了名得难进。他突然要弄个徒弟去,可不得多考验考验?不然怎么堵住悠悠之口。” 杨继业笑道:“好,我就等着看李队长麾下再出猛士了。”心中暗自可惜,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个好苗子。想到这里,不由问:“这小兵是哪个营的?”说不定那地方还有好苗子呢? 蒋世绍愣了愣,一转眼看见不远处的云絮飞,忙招手呼唤 “絮飞,你过来一下。” 云絮飞闻声走过来:“怎么都聚在一块儿了。说什么呢?” 蒋世绍指指角落里练刀的殷如行:“那孩子你知道吗?是哪个营的?” 云絮飞心里“咯噔”一下,警惕的道:“怎么,她犯错了?” 杨继业笑:“瞎想什么呢?你看看他的刀法。” 云絮飞莫名的看过去,下意识道:“刀法,还行吧……”突然瞪大了眼,“赫!这……不容易啊!”竟练出了一点儿内行门道。这么快! “快吧。”杨继业笑道,“昨天还一窍不通的瞎折腾呢。是个好苗子。可惜被李队长捷足先登了。知道他哪个营的吗?” 云絮飞瞪大了眼:“她,她?”面孔一阵扭曲。 李奉突然出口,语气平静:“没什么不好说的。他叫行知,原是跟着沈大夫的药童。昨天被大将军调了来当贴身亲兵。” “贴身亲兵?”杨继业也愣了。贴身亲兵是个很正常的字眼,但是云絮飞的表情让他无法往正常方面想。而李奉也说了,这是药童,突然被调成亲兵的。药童到亲兵的跨度,没个特殊原因是不可能的。如此种种,由不得他不多想。 李奉对上他的疑问眼神,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杨继业震惊了。李奉这是虎口夺食啊!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苏雷又不是拿这孩子当徒弟的。可当了李奉的徒弟总不能还干这种事吧。苏雷也太暴殄天物了。啊,也不能这么说……见鬼!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杨继业将军风中凌乱了。 云絮飞也风中凌乱了。李奉什么人?云骁骑队长。军中第二猛士。他看中了一个女徒弟。还是大将军的侍妾。李奉这个性子,是一定会朝将军开口的。 神啊?他刚才怎么就脚贱的走到了这一带呢? 一时间,四个人都沉默了。 杨继业咳嗽了一声:“几位,我还有事。先走了。” 蒋世绍也像突然想起一样:“对啊,老夫也有要事。杨公,你我一道。来来,这边走。”赶忙着也溜了。 只留下两个人。 云絮飞皱着脸,憋了半天,隐晦的道:“将军很喜欢她。” 李奉肃穆着一张脸:“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一生雌伏于人身下?他现在是孩子,身弱柔软。过两年长大了,体格健壮,还能操此事不成?你这是要耽误他一辈子。他有天分,只消勤力加勉,日后定有所成。云骁骑的猛将难道不比一娈/童重要?况且这孩子毅力坚韧,只看他在此不堪境地还坚持练习不懈,就知道他心中是有志向的。” 李奉对殷如行的映像挺好。有品德、有灵性、有毅力。唯一的缺点就是身体单薄些。也不是不能改善的。 云絮飞快要晕倒了。这叫什么事啊!雌伏怎么了?她原本就是雌的!过两年,过两年她还是身弱柔软。心中有志向?见鬼了!她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志向!对,对啊! 云絮飞悟过来了。事情的根由就出在这里。你说你一好端端的姑娘家,你这么拼命练刀干什么?脑子差根筋吧! 李奉见他脸色变来变去,以为他是为难,遂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和将军说。不用麻烦你。你也别现在提。我还得再看两天。万一他是个性子散漫,坚持不住的。我也不屑收这样的人。” 云絮飞听后脸色顿时一喜。这么说,只要这姑娘表现出一点儿惰性,问题就可以圆满解决了! 他立刻用热切的目光注视那角落,心里不停的念叨:偷懒吧,偷懒吧,你倒是快偷懒呀! 李奉自然而然的领会错了云絮飞的意思,以为他是热切的期望殷如行坚持下去。心道云絮飞到底还是云家人,更注重军务。盼着那孩子坚持下去呢。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多看,先行离去,打算明天再来看进度。 云絮飞一个人站着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殷如行还是有些习武天赋的。想到这里,他内心又纠结抑郁起来。你个女孩子家,什么天赋不好。非弄个习武天赋。你要是个男的多好! 身后传来声音:“絮飞,你在看什么?” 云絮飞惊的猛一转头,入眼就看见苏雷一张阴沉的脸。 --------------------------------- 轮扁斫轮(lún biǎn zhuó lún),出自《庄子.天道》。故事太长,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百度一下。很玄幻、很道家的说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宜室宜家 云絮飞一惊,脸上带过一丝不自然。 苏雷只是随便问问,见了他这副表情反倒狐疑了:“你看什么呢?”朝角落处望了望。殷如行正在练刀,挺平常的啊。 云絮飞讪笑一下。李奉都叮嘱过了,他总不好转手就出卖同僚。只得含蓄的牵引话题:“刚刚杨公、蒋公还有李队长都在这儿,看见殷姑娘练刀,都说她很有天分。”这个提醒够明显了吧。 苏雷又朝角落处瞥了一眼,嗯了一声:“她也不是第一天接触武学。前头我教了不少时候。有底子的人学起来容易领悟些。”这也是太初门为什么有‘未学武先学医’这种规矩的缘故。只有了解人体,了解‘力、势’这些用语言无法描述的东西,日后学起内力招式,才一通百通,事倍功半。殷如行人聪明,最重要的是她有着经脉贯通、百窍全开的难得体质。再加上他按照正统方法引领入门,能有此悟性也不奇怪。 “你教的?”云絮飞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苏雷看他:“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我大惊小怪?”云絮飞连连深吸了几口气,又重重吐出,哭笑不得:“表弟啊!闺房之乐,有趣者甚多。你怎么就捡了教徒弟这一项?” 苏雷顿了顿,道:“不是我挑的。是她自己的要求。” “她要求这个!”云絮飞叹为观止,“你还就教了?表弟,女人不能这么宠的。来来,我和你细说。” 云絮飞觉得有必要给自家表弟说些家宅常识,拉了他去厅堂,泡了壶茶,一人倒了一杯,开始唠叨:“表弟,你自小离家,只怕不知道大家族宅院里头的弯弯绕绕。本来这事也轮不到我告诉你,不过我既然遇上了,也只有厚脸皮说几句。家和才能万事兴。家族兴旺不光靠的是男人在外打拼。女人在内安家也很重要。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女子得安于家室。当然,常言道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妾室倒也不需要求那么多。但有一点,妾者不可强过妻。否则家宅永无安宁。” 这些话,每一个世家男子都知道。世家女子也知道。这是他们从小耳闻目濡,熏陶长大的治家根本。苏雷的情况特殊些。他幼时丧母,又早早的拜了母舅为师,入太初门学艺。一直住在山上。宅门里的事没人教他。那位舅舅师父,虽然是云絮飞的亲叔叔,云氏家族嫡出小公子。然而也是自幼拜师,在山上长大的。比他还要不通世家人情。云絮飞的这位小叔叔,在师门选择自修爱好时,一眼就选中了修道。修到走火入魔、如痴如幻。最后连家都不要了,成日里云游在外,自语逍遥人生。不成亲、不入俗世。云家家主,也就是云絮飞的父亲拿这个弟弟毫无办法,鞭长莫及的管不了。只能当他出家了,不以世俗来要求。 所以苏雷长到十七岁下山,本事学了一身,人情世故也通晓。唯独对世家旺族的生活一无头绪。不过问题也不大,虽然十七岁的苏雷当时丧母又丧父。却还有个哥哥苏晨。苏晨多能干的人啊,作为长兄教导嫡亲胞弟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但最气人的事就在这里了。苏雷下山时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被耽搁了大半个月。来到江城那会儿,不光丢失了城主印信。最最让苏晨恨得咬牙切齿的是,苏雷的某些观点和信念,发生了巨大的偏移。甚至和世家延续数百年的观念背道相驰。 比如苏雷认为,君子一诺千金。他答应了某女子要等十年,就该十年不娶。苏晨呵斥他糊涂,他回答:为人处世当顺应本心。他深爱沈眉,所以才要娶她为妻。这是顺心之举。苏晨又道,你是苏家之子。当为家族着想。苏雷就回答,没本事的人才要靠联姻来振兴家业呢。他愿执银枪、领兵作战。打下疆土基业给家族振兴。只求婚事自主。 总之那时苏晨被气得几乎吐血。十七岁刚下山的苏雷,心灵如同一张描绘不多的画纸。本该是由他引导定笔的重彩基调,被不知哪里冒出个叫沈眉的女子给捷足先登了。生生画上了截然不同的底色。 好在这女子神秘失踪了,虽然带走了重要的城主印信。然而苏晨生气之下却也庆幸。至少她对苏雷的影响生出了一些裂缝。苏晨憋着劲,不动声色的潜移默化了五年。好容易将苏雷掰回了正常轨道。后宅之事放在了最后,目前还没有说到。 “殷姑娘,以后只是你的妾室。”云絮飞语重心长,“教她这些本事。你自己是无妨,她再怎么也强不过你。却如何与你将来的妻室相处。妾室有这般本事,你的妻子要怎么压制住她?” 这一番话说下来,苏雷面色数变。对着云絮飞直言不讳的质问。他仲怔道:“我,没有打算纳她为妾。她也不会答应做妾室的。” “噗——”云絮飞刚喝了一口茶解渴,全喷了出来,“不当妾?难道你想要娶她当妻!” 苏雷又怔住了。半晌后缓缓道:“这些事我还没想到。但如行是一定不会做妾的。就算我愿意,她也不肯。” 云絮飞立刻按照自己的思维转动脑子:“她说要做妻室?哼!野心倒不小!”语气中顿时多了一丝不屑。李奉看的一点儿不错,果然是个有志向的。早知道是这般的不安于室,他当初就不该在苏雷面前说那些好话。 苏雷继续怔着。又想了一会儿,断断续续道:“她没说过要做我的妻子。我……”他想到了和沈眉的十年之约,内心纠结烦乱:“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乱成了这样。我答应过要等眉眉。可是我又碰了如行。我,我对不起她们。是我将事情搞乱了。” “乱什么乱!”云絮飞看见自家表弟满脸的纠结,恨铁不成钢的吼:“沈眉就是个……唉!反正她是不会出现了。六年了,整个天元都被我们查遍了消息。压根就没有过这么人。我说你是遇见了鬼狐精怪吧。总之你就当她不存在,不会再回来好了。” “不会再回来。”苏雷重复了一句,叹道:“就算她不会再回来。我也要等满十年。和如行在一起,已经是破了誓言。十年之期,我不想再毁诺。” “你——”云絮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表弟什么都好,于战事上更是天纵奇才。偏就男女之事又糊涂又执拗。 苏雷却是已经理清了思路:“还有四年。四年之后,如果眉眉不回来,如行愿意嫁给我,我就娶她。如果眉眉回来了,再看情况吧。我会明明白白将事情都告诉她。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两相面对,我也能知道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云絮飞只觉脑子嗡嗡一片。感情他说了半天都白说了。气道:“殷如行只是个婢女。你娶不了她的。” “为何娶不了?”苏雷眼睛亮的惊人,“你骗我。只要自身的能力重要到无可替代、无人比肩。我就可以娶。” “你……”云絮飞怔了半天,发现他找不到话来回。该死的,这话想不不用想,定是那沈眉教的。悻悻嘟囔了一句:“就为个婢女,你还真是情圣。” 苏雷的气势却又弱了下来:“她不是婢女。我也不是情圣。我其实是愧对她们两个的……”他沮丧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如行和眉眉很像,又不一样。现在,她又越来越像了。” 云絮飞彻底受不了了。他发觉他和苏雷谈论这种事就是个错误:“行了,行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表弟而已,又不是他亲弟弟。这种高难度的改造任务还是交给苏晨吧。他是不行了。 **************** 殷如行练完了当天的功课。一身臭汗、疲惫不堪。心情却非常愉快。去柴房抱了柴火烧水,打算好好洗个澡。 烧水的时候她想了想,顺带替苏雷也烧了一份。天气热,苏雷每天都要沐浴。身为亲兵,她好歹也要关心一下上司。 第一炉的水烧好,她一桶一桶的拎进苏雷房间,兑上冷水,调到合适的温度:“将军,水弄好了。” 苏雷沉默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殷如行见他没别的吩咐。乐得自行其是。关了门退出来,去烧自己的那份热水。 一边看着灶台的火候,一边用之前的热水将头发就地洗一遍,拧的半干。热水也好了。重复之前的劳动,一桶桶的拎进自己房间。隔壁,苏雷已经洗完了。残水交由另外的亲兵弄出去。 殷如行锁好门,又检查了一遍。方痛痛快快的泡进浴桶洗起来。 回想一下,好像她的力气又大了点。两浴桶洗澡水折腾下来,也没觉得多累。泡一泡,精神又好了些。未来真是令人期待 洗完澡后将房间收拾干净。她照旧清洗去了脸上的胎记伪装,敲敲苏雷房门。毕竟是通房,得有自觉性。主人说不需要,才能自行睡觉不是? 很可惜,苏雷说的是:“进来。” 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那人。一双黝黑的眸子讳莫如深。 “你今天练的不错。有几分入门了。”苏雷开口道。 “真的吗?”殷如行喜不自胜,“我自己也有点儿感觉呢。” 苏雷看了看她容光焕发的小脸,又道:“你很喜欢习武?” 殷如行想了想:“我也说不清楚。但我不喜欢自己这么弱。”弱到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主宰她的人生。 苏雷点点头:“所以,你的目标就是让自己变强。想要多强?到什么地步?” “当然是越强越好!”殷如行脱口而出。强到可以一人一马走江湖,无人敢惹。 “然后呢?”苏雷继续追问,“当你很强了之后呢?你想做什么?” ----------------------------------- 今天发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后路 当然是回家。殷如行又几乎脱口而出,好在仅仅是几乎。她咽下了那五个字。找到回家的路,然后回家。一直是支撑着她的信念。 苏雷见她欲言又止,道:“怎么。不方便说?” “也不是不方便。”殷如行吞吞吐吐。男人多疑,身为有地位的主人家,她要真不说,苏雷铁定怀疑她的目的见不得人。 “变强了之后吧,我想恢复自由身,不当奴仆。”说假话是很愚蠢的行为,殷如行遮遮掩掩的模糊着她的真实想法。瞧着苏雷的脸色,也应该是相信了。 “还有呢?恢复自由身之后想做什么?”苏雷紧追不放。 殷如行眨眼:“当然是养活自己啊!我本来都存了一点钱了。藏在我房间床下面的陶罐子里。偏偏走的时候那么急,你又不许我回去拿。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苏雷不由失笑:“你到现在还惦记着啊?好了,要是钱没了,我赔给你。” “真的?”殷如行大喜。越说越顺溜:“存的钱呢,就用来买房子,置家当。我想过了,要是长期住在这里,得落个户籍。村子不行,我不会种田。也没那么多钱置办田庄雇人耕种。所以,我最好的谋生法子就是当个女大夫。专给妇人小儿治病。一开始我可以当个游医。等有了些名气就挂靠在大医馆当坐堂大夫。如果能再做大名气或是有了足够银两,再自己开个小药铺,做几味中成药卖。到时我就能过得很好了!”她是真想过这些。回家的路万一一时半会找不到,总要有个谋生的手段。行走江湖的大侠也是要银子的。她到时就可当个沿街走巷的游医。又挣钱又不耽误找路。 苏雷听她说完。确实安排的很周到,周到到全天元都找不出第二个女人会这样安排自己:“你没想过嫁人吗?” “嫁人?”殷如行愣了愣。身为通房,被主家问这样的问题很尴尬的。 “嫁人这种事,要看缘分的吧。”她讪讪然笑了笑,说出二十一世纪剩女的通用台词:“缘分不到我也没有办法。” 苏雷也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是了,我差点忘记。你也是华夏人,和她一样有傲气,不肯将嫁人和生存连到一起。” 殷如行怔了怔。苏雷说的‘她’,显然是指那位前辈了。她和前辈可不能比。为什么她会被逼着和王家灿订婚?就是因为她的生存是依附于殷家的。所以殷家需要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这和殷如言的婚姻不同。殷如言是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为着他的抱负、或者说野心。而殷如行,却是无法选择的。 心中暗自庆幸。感谢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新开始的青春。她不会再将时间浪费在傻傻的情情爱爱之上了。 苏雷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酸涩交叠:“所以,你才拼命习武。想要日后有安生立命的倚仗?” “对啊!”殷如行用力的点头。扣除找回家的路这一点,就是这个意思了,一点没错。 “你就没想过找人帮忙?”苏雷顿了顿,又问道。 殷如行这回才有几分了然苏雷的意思。她到底不是初入情场的小姑娘。遂甜甜的朝他一笑:“当然想过。不但想过,而且我还一直在做啊。” 苏雷闻言一愣。殷如行已是凑了上来,顺势依偎到他的怀里,声音骤然转柔:“我不是一直在找你相帮吗?如果没有你帮我,我可学不会这么些东西。骑马、医术、武学,都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会的。”这些话倒也有几分真心,没有苏雷,她会走的更加艰难。 心里这样想,动作间也就带了几丝缠绵的韵味。轻柔如羽的一一吻过他的额头、眼睛、脸颊、鼻子、嘴唇:“……谢谢你。” 拂过他的双唇时,苏雷猛然反客为主的,含住辗转吮吸。两只手臂骤然发力拥紧她,一遍又一遍的吻,分开后待她稍稍喘气,又急切的再度吻上。 衣服一件件的滑落,这一晚的缠绵比之今早多了几分契合旖旎,苏雷做了很久,忍住了不释放。一遍又一遍看着身下的女子,因为身体的极度欢愉,大大的眼睛失了明亮的色泽,弥漫上一层氤氲雾气。 “不……”殷如行断续着声音祈求。 “不什么?”苏雷吻上她潮红的脸,身体却像之前一样突然抽离,使得殷如行即将到来的高/潮再一次被残忍的压住。 “不什么?要什么?”苏雷忍的肌肉紧绷,满头是汗,一颗颗滴在她身上。却又很有耐心的吻上她的唇安抚,低沉的嗓音如最优美的旋律在诱惑:“想要什么?就说出来。说出来……” “你……”殷如行眼中雾气更甚。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接近高峰,却每每在快要到顶时戛然而止。她会被他折磨死的,一定会的。 “不说么?”苏雷缓缓的再度入侵,劲瘦结实的腰身撞击出最原始的节奏。身下的被褥已经被汗水浸湿,鬓发湿漉漉的粘在鬓角。殷如行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在又一次快攀上峰顶时哭泣着抱住他:“别走……别这样……” “别怎么样?”苏雷沙哑着声音问。 “别停!”殷如行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紧紧抱着他的身体:“别停下来……求你了……” “只是别停吗?”苏雷艰难的停住,眸中泛起同样的氤氲雾气,扣住她迎合来的身体,沙哑而又坚定的道:“还想要什么?说出来,说出来我就给你。” “我……”殷如行睁开眼回视他,瞬间望进了那双氤氲弥漫的眼睛里。情/欲弥漫出的迷蒙令人沉醉,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沉沦苍茫欲海。鬼使神差的说出身体忠实的渴望:“别停,我想要……高/潮,求你给我。” 她开始说第一个字时,苏雷就是全身一紧。体内的某物突突颤动,目中情潮浓郁的化不开。等到最后一个“我”字吐落,苏雷呼吸一窒,然后猛然爆发,狂风暴雨侵袭她的身体。炙热如火,淹没了她的神智。极度的欢愉最终到来,从内里一波又一波的散布全身。身体被高高的抛起,飘荡在虚空。 很久、很久才回到人间。重新感受到四肢百骸的存在。殷如行不是第一天和男人做。却直到今天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形容高/潮,说它像小死一回。 苏雷眼中迷蒙的雾气一点点散去,露出一双如雨后晴空的明眸。亮泽剔透。 “喜欢吗?”他问。眼睛亮的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殷如行闭上眼,滚落一串泪珠,吻上那双眼睛:“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 自那一晚之后,生活一如既往。却又有了几丝微妙的不同。 殷如行白天依旧做着不多的亲兵活计。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练武。晚上睡在苏雷房间。苏雷会替她用膏油按摩身体穴道,然后两人做一次。苏雷仿佛学会了控制,每夜只一次。只是这一次的功夫却下的十足,务必要两人都酣畅淋漓。而早起后哪怕身体再有变化也决不骚扰她。 这样一来殷如行得到了良好的睡眠。每天也能早早起来晨练。刀法进步很快。 李奉对她的进度很满意。出乎云絮飞预料的是,他没有提出收徒。而是在殷如行将上次的收获都吃透后,又教了她几招。当然,教法一如既往,殷如行又弄了一身淤青。 苏雷对此没说什么,只在揉开淤青后老老实实的抱着她睡了一夜。没有做任何事。第二天一早也是一样没有骚扰。 云絮飞瞅了个时间问李奉:“李队长,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李奉简短的说了两个字:“没有。”见云絮飞还看他,才又解释:“将军很喜欢行知。”眼角眉梢的春意每日都有,他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 “将军虽说喜欢,却也没有耽误他。”他又道,“每日能早早晨起练习,下盘稳健。” 云絮飞听懂了。男人和男人做,要想受的一方第二天下盘依然稳健。另一方克制的可不是一点两点。其中的欢愉也必定打折。可殷如行是女子,阴阳调合本就是天地之道。只要控制的好、有节制,不会造成伤害。反而对两个人的身体都有好处。李奉显然是误会了。不过以殷如行和苏雷的差距来说,能保持每日下盘稳健,苏雷在夜间定然也是做了功夫的。李奉这么说倒也不算太过误会。 “所以呢。既然将军很喜欢,又没有耽误她。你打算就这样教下去了?”云絮飞放了心。 李奉道:“在这里就这样吧。等回到祺城后我再将他调来。”那时苏雷身边自然会有女人。 云絮飞撇撇嘴。什么都不说了。转言道:“祺城的公函送来了。除在战中战死的外,原苏玉生手下一众都被免职,着我们送入主城。这一带不再是内战交接线,这些城池的守军就需裁撤。公函上说,有愿意就地转民定居的,给予银两在当地安家。自行开荒的,税收免三年。开出的田地归个人。城主指示,这事着将军具体办理。” 李奉道:“你跟我说这么干什么?” 云絮飞就笑:“我这不还没说完么?夹峦沟这边的好些城,原先驻扎的兵肯定不能留下。就是留也只能留少部分。驻城将领就更别说了,都得换我们的人。正好咱们也有一批战功卓著的人要升职。城主全权放手给了将军。令他开个升任调职的单子。城主府批下来后就可正式上任了。我和你说,你手底下有几个估计这次要分出去。你回去问问,看他们有想去哪个地方的?” 李奉这才沉吟。云骁骑既然是军中利刃,就得保持利刃的锋利。置换人手是不可避免的。营中普通士兵,一旦过了二十五,体能就滑坡,二十七就得考虑后续事宜了。能升成将领的毕竟是少数。 “谢了。”李奉想明白,拱手道谢。 “不客气。”云絮飞道,“这也是将军让我来问你的。回头我也是一样要问杨将军。战事结束了,总要给大家个好后路。” ------------------------------------- 咳咳,声明一下,我不是爱写肉。实在是情节需要。本人坚信,肉也是有语言的。不同的感情、不同的阶段,烧出来的肉也不一样。所以,真的不是我爱写肉。泪奔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比武(上) 战后安置的工作千头万绪。苏雷并不擅长琐事。但他对士兵的归宿问题很重视。成日里和云絮飞算来算去。 苏晨的处事方针是,能力越强,负责的事就越多。他将整个祺地兵马布防的任务都交给了苏雷,命他写出一份详细的计划来。这样一来,在四瓮城这种旮旯小城办公就显得铺陈不开了。两天之后,除留下少部分兵马外,大军转移到了宛城。 宛城是一座中型城市,地处交通要道。城市周围围绕着肥沃良田,城中繁华热闹。 苏雷并没有进城,而是将大军驻扎在城郊。宛城城守的仕途前程有一大半都系在了这位年轻的大将军身上,得知大军来临,当下兢兢战战的带着下属来觐见,毕恭毕敬的说已将自家宅院腾空了出来,还请将军大人移驾。 苏雷考虑了一会儿,道不必麻烦了。他只在军营办公便好。宛城城守便又送了六个丫鬟过来,说军中都是男人,出门在外不方便。这几个人就送来照看将军们的生活。 苏雷没说什么,爽快的收下了。宛城城守当下心中大定,乐的笑眯了眼回去了。丫鬟来了后,苏雷便让云絮飞给她们安排具体事务。 云絮飞吃惊的张大了嘴:“安排事务?安排什么事务?” 苏雷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是女人家的事务啊。洗衣服、缝补、做饭。她们人数不多,分开来做事也不方便。就编合成一个小队好了。送去后勤处。将领们的衣服交给她们去洗,剩下的时间去伙房帮忙。” 云絮飞一脸古怪:“将军,你还没见过这几个人吧。要不要见见?”见了你就知道了,小腰细的跟柳枝一样,小手豆腐一样嫩白,一看就不是做粗活的。 苏雷似笑非笑:“絮飞。那城守说什么了?说是送人来照看将军们的生活。照看生活难道不是洗衣做饭吗?军中将士多,丫鬟人数少。一人分一个显然不够,做事效率也上不来。合在一起编个小队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么?怎么,难道这几个人不是送过来干活的?” 云絮飞恍然大悟:“你故意的!” 苏雷冷笑一声:“他是什么心思我当然知道。只是这个先例不能开。战事结束,大家脑中紧绷的弦正待松动。放的势头猛了容易出乱子,松动得慢慢来。传我话下去,这几个丫鬟是宛城城守借给咱们的。不许有无礼行为!” 云絮飞也想通了,点头赞同:“不错。这几日轮休的士兵大多进了宛城闲逛。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青楼。大家都憋狠了。这个时候的确容易出乱子。” 苏雷道:“去青楼倒没什么。她们做的就是这行生意,只要付清费用就行。这两天你要盯紧军纪,不许有强抢、扰民、打架斗殴行为。” 云絮飞想了想,道:“我们在城外,营中还好。城里就难顾上了。只怕那帮小子闹出事来也不知道。还是派个人去城里守着的好。” 苏雷沉吟片刻:“让蒋叔去吧。他人稳重,不会跟着那帮小子胡闹。再者他年纪最大,去了城中也能过的舒坦些。” 云絮飞没意见。他原本中意的人选也是蒋世绍。事情商量告一段落,他取笑道:“表弟,听说宛城繁华热闹。怎么样,要不要一块儿去城里逛逛?” 苏雷心下微微一动。道:“也好。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去。” 云絮飞哈哈一笑:“你有佳人相伴自是不急。我一孤家寡人可等不了。你慢慢处理去,我先行一步可行?” 苏雷也笑:“要去你去就是。说这些干什么。” ************* 来到宛城驻扎后,大家的情绪都放松了不少。城守送来的几个丫鬟虽姿色一般,身段却很窈窕,风韵如柳。一群大男人们看着很是意动。不过苏雷带兵一向军纪严明。他自己也没有带头破坏(咳咳,表面上是这样),这群热血男儿对这六个新鲜娇嫩的姑娘家倒也安分守理。 云絮飞趁势紧锣密鼓的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良家女子和青楼姑娘是不一样的。看看可以,动手不行。想动手就要先负起责任。比如说娶人家回家。 虽然天元之地不禁男子纳妾。普通平民之家却少有这样的行为。养妾很花钱。自家妻子也不是吃素的。男人好色也要考虑到经济能力。娶个长相清秀,干活能干的妻子才是立家根本。这几个丫鬟在后勤处洗了几天衣服,全都原形毕露。有的能适应,有的不能适应。不过不管能不能,既然到了这里就只能做下去。一些年长有家室的老兵趁机教育年轻小伙子们。女人,长得漂亮是没有用的。关键得能干。娶妻娶贤,小辈们要慎重啊。 苏雷的衣服自然是殷如行负责清洗。她端了木盆来河边,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六个女子聚在一起洗衣服。周围是三三两两洗自己衣服的士兵。一边洗,一边眼睛骨溜溜的打量,仿若看着这几个女子干活就能更有劲。 女子们已不像前几天那般羞涩,对这些打量倒也能镇定。自顾自的洗衣。殷如行走到河边欲找地方,猛的就听见有人叫她:“行知,行知。这边!” 一看是守知、天麻和几个旧相识药童,笑着走了过去:“你们也在这里。” 天麻嘿嘿一笑:“这地方现在可金贵了。不赶紧都抢不到好位置。来来来,你这是洗的将军的衣服?” “是啊。”殷如行放下木盆,里面不光有苏雷的,还有她自己的几件。好在是夏末,天气还很热。衣服不厚,洗起来不吃力。 天麻的声音大了些,位置离那些女子也近。“将军”两个字一入耳,六个女子齐齐转过头朝这边看。 天麻低声笑道:“人家想着攀高枝呢。行知,你可是拦了别人的路啊。” 守知瞪他一眼:“胡说什么?” 殷如行笑道:“我可没拦谁的路。我巴不得只洗自己的衣服呢。”这是掏心窝的真话。从小到大,殷如行何时洗过衣服?小时候是妈妈洗,去了殷家有全自动洗衣机。小弟殷如慎出生后家里请了家政,洗衣打扫这些活都由她做。哪怕是和殷如言同住的那段日子,殷如言也是买了一台全自动洗衣机,衣服只要放进去、拿出来就是干净的。高档衣服则全部送洗。到了这边进苏府。她从三等丫鬟做起,负责扫院子。后面做了二等、一等。怎么也轮不到洗衣服。苏雷的衣服,那是由粗使丫鬟婆子洗的。 老娘要奋斗。她咬牙切齿的捶打衣衫,暗自发誓。至少要混的不再给男人洗衣服。最好能请的起人帮我洗衣服。瞥一眼那边目光愤愤的女子,摇摇头。实在想不通。居然有女人会因为没给男人洗上衣服而愤恨。你还能更有出息些吗?怎么就不想着让男人给你洗衣服呢! 六个丫鬟要是知道殷如行的想法,就会笑她目光短浅了。人家才不是爱给男人洗衣,洗衣只是跳板而已。没见识。 代沟之下,殷如行和那群女人互看不顺眼。 守知悄声问:“行知。我听说云骁骑的李队长在教你武艺。” 殷如行嘻嘻一笑:“你消息挺灵通啊。是教过我两次。” “喝!你小子行啊!”天麻等人立时围了上来,羡慕纷纷:“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都传开了,说李队长看中了你,要把本事都交给你呢。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让李队长看上眼的?” 殷如行就说了:“还不是上次那伤势没好的家伙非要归队的事……李队长说他不欠人情,就教我两招。” 天麻听后感慨:“你小子真好运。早知道我也拦他去了。” 守知呸他一口:“你这是马后炮!人的运气是注定的。你就没那福。” 几人正说着,一个士兵朝这边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盯着殷如行:“你就是行知?” 殷如行愣了愣,也站了起来:“我是。你有什么事?” 士兵冷哼一声,道:“一个兔儿爷也嚣张。小子!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 殷如行莫名其妙:“我干嘛要和你比试?” “怎么,你怕了!”士兵周围很快围上了一群人,怪模怪样的吆喝:“也是,兔儿爷就该去兔儿爷的地方。哈哈哈!” 天麻等大叫:“行知,怕什么!跟他比就跟他比!” 殷如行还是很莫名,吃惊的道:“你们要和我比武打斗?”她弄不明白怎么突然来了这一出。她没和人结仇啊? “怎么,你不敢?”士兵傲慢的道,“不敢就回家去。别浪费李队长的功夫。”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那六个女子也围了过来,一边看一边掩口微微娇笑。那群男人更是起劲,不停说着嘲笑的话。守知等人气的都要炸了,吵道:“谁不敢了,谁不敢了!” “不敢就应战!”士兵一众人道,“打赢了我们就承认你是条汉子!” 殷如行哭笑不得。她本来就不是条汉子。兔儿爷之类的侮辱性词汇对她来说也无关疼痒。沉静如水的道:“原来,你们是不服气李队长教我本事。不服气说出来好了,何必骂人。” 士兵嗤笑道:“你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拿出来瞧瞧啊!” 殷如行想了想,道:“怎么比?军中可以私自比斗吗?” “少拿军规说事!”士兵那边又喊,“怕了就直说。” 殷如行道:“我不是怕。军中不许私斗。禀明了上司公开比武却是可以的。你要是真想切磋,何不公开了?私下犯军规很有意思吗?” 士兵和那群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喝道:“公开就公开。谁怕谁!” 殷如行微微一笑:“好,那你我就去军司处报备吧。拳脚、兵刃,我都奉陪。请!”手一伸,做出礼貌的姿势。 士兵怔了怔,大笑起来:“好!你也有些胆识。走!”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比武(下) 男儿好斗,军中男儿犹为甚。 殷如行自己不知道。李奉第一次教她时,就有一些不知情的来往兵众将事情传了出去。 李奉是何等人?军中猛将第二。有鉴于排位第一的苏雷和大家差距太大,无论是本事还是地位。出生寒门的李奉更为贴近群众。成为苏雷那样的将军是做梦。云絮飞、蒋世绍、杨继业,哪一个不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年纪轻轻就能做到高位的,没有家族底蕴很难办到。 武艺,是为将者的根本。高深的武艺得从小练,还得是富家子弟才练的起。故而军中大部分高手家世都不错,升迁起来也快。底层士兵基本没有太大升职的可能。当个伍长、小队长就是极限了。除非你武艺或者兵法超群,而这些是要有厚积底蕴的,普通平民的孩子,哪有这个条件从小积累。 能在军中学到本事,是一件很合算的事。读书基本不靠谱,最多认几个字。功夫招式则不一样,一来学会了可以保命。而来武艺高强了升职有望。故而,军中士兵哪个不盯着这块肥肉。李奉有意收下殷如行的传闻,就好似从群狼口中活生生夺了肉一般。令一众士兵十分不服气。今天在河边一见,就正好爆发了出来。 向殷如行挑战的士兵叫高寿。此人父亲是乡间猎户,自小身体结实,拉得开弓、射得了箭。会些粗浅拳脚。进了军中如鱼得水,不但向前辈讨教本事,还结合了数次在战场上拼血厮杀的经验。自行琢磨出一套野路子。他年纪不大,只得十八岁。正是云骁骑接收新苗子最喜欢的年纪。本打算在秋后大显身手,能一举进入云骁骑就再好不过了。对殷如行这个‘内定’的娇弱男孩,是百般看不上。 军务司近来经常接到这样的挑战请求。这也是被允许的。自从有了云骁骑,就渐渐产生了个不成文的习惯。在和平时期,每年秋天会在军中选出一批好苗子训练,作为云骁骑的后背力量。一年后考核,合格者成为正式队员。于是每年一到秋天,便衍生出大大小小的军中挑战,以求给负责挑选的人留下好映像。 军务司接收了两人的请求。照惯例询问他们是哪个小队的,顶头上司是谁。 高寿先报:XX营XX队队长高寿。这位还是个小队长。 然后轮到殷如行。她道:“在下行知。苏大将军座下亲兵。” 负责记录的人‘腾’的抬起头,仔细看了她两眼。揉揉眼睛,又问了一遍:“是原先跟着军医沈大夫,后来调去大将军处的那个行知?” “是。”殷如行回答。她不知道的是。在诸多传来传去的传闻中,小亲兵行知被塑造成了嫩白娇柔、倾国倾城、比女人还美的少年一枚。这种想象也符合常情。不这么美,将军大人怎么会舍弃娇滴滴的姑娘家,锲而不舍的夜夜搂着个男孩子睡呢。所以军务司的人一见这么个又矮(168的身高)又黑(被夏日骄阳晒黑了),脸上还长着个难看的胎记的瘦小子。怎么也不敢相信就是亲兵行知本人。 大将军的口味太古怪了。这是所有看见殷如行伪装的人,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 天下怪人多。军务官办好记录。领着两人来到校场。对面而站,殷如行问:“拳脚还是兵刃?” 高寿此人虽冲动却不鲁莽。见对方体质单薄,怕不小心误伤着惹出祸来。便道:“兵刃无眼,都是同袍,不必拼个你死我活。就较量一下拳脚如何?” 殷如行没意见。军务官站在一旁当裁判。见双方都准备好了,遂道:“开——始!” 高寿大喝一声,如猛虎下山,扑到殷如行身前,使出一个饿虎掏心。 居然朝胸口来!殷如行暗骂一声“无耻”,腰身一拧,躲过了这一击。高寿招式扑空,毫不惊慌,左脚于地面向后划个半圆,身体顺势一转,又是虎虎生风的一掌击来。 殷如行脚趾一勾,抓力于地面,腰一弯,身体忽的矮了半截,刺溜一下从高寿手臂下的空隙处闪了过去。这一动作纯粹靠腰部发力带动上半身扑闪,绝对考验身体柔韧度。殷如行做的非常漂亮,闪开后左脚立稳,右脚呼的就朝高寿左腿后方的膝关节处一踢。 然后快速收回。此时高寿第二招刚刚扑空,回防不及。左膝盖后方生生受了这一击。 “啪!”的一声。第一回合,殷如行先行得利,击中对方 高寿面色一变,突然又定住,转过身,露出很奇怪的表情。 左腿关节要害是被踢到了。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劲道小的出奇,跟猫爪子扑腾了一下没多大区别。这样的踢打,就是再来一百下也无关痛痒。 殷如行面色涨的通红。刚刚那一下,就和踢到了铁板上一样,脚趾头都踢疼了。这人身上长的还是肉吗? 高寿不由哈哈大笑:“真没劲。小子,你没吃饭吗?” 殷如行心下一沉。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的眼睛已然捕捉到了对方的攻势,她的身体已经可以自发感受危急来躲避。她的判断也可以击中对方要害。然而,最为关键然而,她的力道和对方差距太远。纵然她再能击中一百次,也无法给对方造成伤害。而对方只要小小的一下打中她,她的骨头非断不可。 这样的力量悬殊,太过令人悲哀。从来没有一个时刻,殷如行为女子的先天身体条件感到过如此的悲哀。 垂下眼,她脚下发力,率先打出攻势,击向对方。 慢!慢!慢! 高寿的动作在她眼里,多到无数的漏洞可以破。她也顺势破了。可惜不管她在高寿的要害处敲击多少下。都好似在给对方挠痒痒。 这不是性命相搏,她不能用兵刃捅人。可若用了兵器,她怀疑,只要一个兵刃相交,她手中的刀就会被抗拒不住的力道击落。 力量,她缺少了最本质的力量。高寿哪怕拳脚再粗浅。一力破十巧,对上她也是轻轻松松。 围观的众人只看见两人打的花团锦簇。殷如行心下悲哀。高寿心下却是郁闷。他也发现了,对方拳脚比他高明数倍。只是力气欠缺。打到现在,他根本就是被压着节奏在打。一拳都没发出去,闷气的很。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天麻眼尖的发现,云骁骑也来了不少人。 “李,李队长!”他惊呼的推一旁的守知,“你快看,是李队长!” 好些人发现了李奉。纷纷观察他的脸色。李奉的脸色很难看。紧紧盯着那两个缠斗在一起的人影。 “我认输!”殷如行突然停手,飞快的跃出数步,对着高寿道:“不用打了,我认输。” 四下没有看清的人发出欢呼:“赢了!赢了!” 看清了的人也微笑着轻拍手。他们自然看的出来,殷如行此时认输正正好。等再过片刻,她一旦力竭,保持不了这样的速度和敏捷。高寿就会反击,那时她也是要输的。现在认输反而脸上好看。 可惜了。这孩子到底还是体弱了些。 这是大部分看清楚他们交手过程者的想法。 殷如行默默退下,端起放在树下的木盆。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她虽然输了,却也打的很精彩。那些原本嘲笑他的人倒是不再笑她了,只改为惋惜。 人们纷纷让开路。殷如行摇头避开了天麻的询问,径直走向校场外。 没走几步,看见了前方的李奉。她还不知道李奉有意收她为徒的事。轻声打招呼:“李队长。” 李奉皱着眉,看了她良久。道:“你打的很好。”先天力道不足,不是她的错。能及时认输,更是战术上的优秀。 “可我输了。”殷如行几乎要哭出来。她练了许久的武艺,到头来却是不堪一击:“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借口。” 李奉沉默了一会儿,视线瞥过她关节红肿到脱皮两只手:“你很在意输赢?” 殷如行用力咽下眼眶泛起的潮意,扯了扯嘴角,企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 “我,不在意输赢。”她放弃了微笑,端起木盆越过李奉错身前行:“我是恨,我恨这种无能为力。” 《女诫》上说。女子当卑弱。也许不是班昭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在发神经。而是她知道,女子生而柔弱,男子生而强健。若女子强行要强,除非真的在本源之力上和男子相当。否则只会伤到自己。也许,这只是她教导女人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毕竟,在鸡蛋和石头这样力量悬殊的对比中。女人只有示弱,才能活的更好。 可是,可是她不想柔弱。她想堂堂正正,傲然而立的活着。 泪水一颗颗的滴落,打湿了伪装的胎记。殷如行愤然扯掉,用力的擦拭自己的脸。她的皮肤已经被晒成了浅麦色,她的身上已经瘦的隐约见骨。她的手已经红肿破皮。她的地位,也已经低微到尘埃之中。为什么,为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依旧还是不堪一击的柔弱! 殷如行伤心的埋头在枕间哭泣。泪水像是有自己的意愿一样,固执的从心底流到眼睛,从眼眶流到枕畔。 苏雷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这是怎么了?”他惊讶的坐到床边翻过她,吓了一跳。殷如行哭的眼皮泡肿,红的发亮。就是这样,眼泪还止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外流。 “枕头都哭湿了?”苏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谁欺负你了?” ---------------------------------------- 谁欺负如行了呢?这是个好问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心法 “没,没人欺,欺负我。”殷如行哭的喘不过气,说话一顿一顿。 苏雷大急:“没人欺负你哭成这样?” “真没人欺负我。”殷如行越想越难过,扑到他怀里大哭:“我心里难过……” “难过?”苏雷不理解。什么事能难过成这样。昨天,不,应该说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殷如行在苏雷怀里哭了一会儿,心情也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果然伤心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人来安慰。只不过真要说伤心的理由她又说不出口。至少对苏雷说不出口。 苏雷从怀里掏出手绢替她擦眼泪,道:“上午都干什么了?”她不说,他就来问。总能问出来。 殷如行接过手绢,不好意思的揉了揉哭红的鼻子,瓮声瓮气的回答:“没什么,就是去河边洗了衣服。” 苏雷想起进门前是看见外头太阳下晾着湿衣服了。问:“洗衣服时遇见什么了?” “没什么。”见他追问的紧。殷如行只得说了:“有人不服气李队长指导我刀法。要和我比试……” 苏雷眼神闪了闪:“你输了。”用的是肯定句式。 殷如行气恼的别过脸:“是。” 苏雷了然,不禁笑道:“输的很冤枉?”看这表情,一定是不服气。 殷如行不说话了,气恼的一头撞进枕头:“冤有怎么了?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也见不得人。今天我不出这个门了。” 苏雷忍住笑,努力严肃的道:“很是。你这样子是见不了人。看来李奉教导不力,要不明天我来教你试试?” “不用。”殷如行闷声一口回绝,还是埋在枕头里。换个人教也是治标不治本,不学内功,结果都一样。 苏雷没等到预料中的欢迎,有些纳闷。想了想,补充解释:“也不是我不愿教你。我原想着,若我教你,下手定没有李奉狠。你反倒吃不透那股子拼命的势头。现在么,你有了实战的底子。我再教你些技巧更容易领会,保管有用。” 有用个屁!殷如行腹诽。自己明明都有上好的体质了,就是因为这人不肯教她内功。她到现在还是个废柴。越想越呕。 苏雷见她还在生闷气,也不在意。心道女人家心气大,总得给些时间让她转弯。吃完午饭后便照旧出门处理军务。殷如行则干脆关在屋里睡大觉。上午打了一场,中午哭了一场。体力流失不少。 苏雷来到议事处,云絮飞已经在等了。这些天他们俩草拟出了原内战交界处一应城池的驻军人数和将领人选。此时再核实一遍,没有遗漏就快马送往祺城。另外还有军队安置的事。这剩下的数万大军,一部分要带回祺城,一部分去江城。还有一部分会派往边境。苏晨延续了在东出云一带制定的兵政。除了一小部分精锐外,大部分士兵保有军籍转为屯田兵。农事和操练交错着来,时局稳定时开荒种田,丰收粮食。一旦有战事,拿上武器就是士兵,上阵杀敌。总之不能白白用税收养着人,要发挥他们的最大效用。 事情处理完,将公文送出。接下来就是等消息。忙了好些天的两人总算可以歇口气。云絮飞召过亲兵沏了壶新茶,端着喝了一口。笑道:“今天上午倒是有件趣事。你那位心头好跟人打架了。你知不知道?” 苏雷瞪他一眼:“你消息挺灵啊!” 云絮飞嘿嘿一笑,又呷了口茶。摆出八卦闲聊的姿态:“其实吧,输了也真不能怨她。女人么,本来就不能和男人比。弱质纤纤的,哪是舞刀弄枪的料子。就是有些天分,力道跟不上也无济于事。所以啊,你还是管管她。等回函的公文和调令一到。眼看着就要回祺城。到时进了城主府,她再这么折腾就要惹人笑话了。” 苏雷惊讶的道:“输了不怨她?这是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云絮飞也惊讶,“她没和你说?” 苏雷摇头:“就是哭。只说心里难受。” “哭?”云絮飞愣了愣,突然爆发出一串大笑:“居然哭!”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差点都忘了她是个女人了,居然还哭!” 苏雷见他如此幸灾乐祸,语气不善:“你到底知道什么?快说出来!” 云絮飞笑了一会儿,道:“也没什么。那位殷姑娘天分还真不错。速度快,招式利落下手狠。那对手是一直被压着打的。不过她运气不好。挑战她的那人家里是个猎户。从小练得一身外家功夫。生有一把好力气。普通的壮年大汉都撂不倒的。你家那位虽是在关节要害处数次击中,然而对那人来说都不算什么。挠痒痒罢了。结果她力气用尽,只好认输。” 苏雷静静的听完,道:“是如行主动认输的?” “是啊!”云絮飞转口又称赞,“说起来她还是很识时务的,不逞强。见形势不对就认输了。对方也不好追着打。听说那人一双手臂练的能击碎大石。若殷姑娘真挨上一下子,只怕立时胳膊就断了。这家伙其实也够惨的。原想展示一下本事。好引起李奉的注意。秋后指望进云骁骑预备候选。结果风头没出成,虽胜无光。” 苏雷一愣:“李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吃惊道:“难道说,李奉看上了如行的天分?” 云絮飞哈哈一笑:“你总算想明白了。这事也传开不少时候了。李奉没否认。我看他就是想收殷姑娘做徒弟的。这也难怪。若她是个男子,也真是个好苗子。” 苏雷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心里也明白为什么殷如行一直跟他闹脾气了。要是他肯教她内功,今天的比试是不会输的。 摇头苦笑一下。不是他小气,只是他的内功都是师门所授,不好私传。她便是生气也没有办法,再者师门的内功也不适合女子。他手上倒也有一两样别家路子的二流心法。只不过仍是适合男子。女子即便是修习了,效果也不佳。 适合女子修习的内功,倒是有一门绝顶的。就是祉地何家的家传心法。女子修习来威力增倍。那是连自己的师门都赞不绝口的绝世内功。可惜从不外传,何家当国宝一样收着。这个是不用想了。罢了,还是日后留意些,看看江湖上哪个门派有适合女子练习的内功。弄一本过来给她。 ****************** 殷如行睡了一个下午带一个晚上。眼睛基本消肿。不过还是看得出来哭过了。乱糟糟的情绪倒是大部分退去。抱怨和伤感丝毫不能改变现状。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第二天一早,她仍旧早早起床,准备去晨练。 见她要出门,苏雷叮嘱:“若是李奉欲教你内功。千万别学。” 殷如行霍的止住迈出的脚步,又惊又奇:“为什么?” 苏雷笑了笑:“我不是拦着你。而是你在他眼中是男子。教你的内功心法以刚猛炽烈为主。女子修习起来,进度不快不说。效果也不好。威力至多发挥六成。” 殷如行微微恍然,不抱希望的问:“有适合女子修习的内功吗?” “我没有。”苏雷答的很干脆,“而且你最好不要抱着没有适合的,先学这个也不错的想法。你的体质和别人不同。是经脉百窍俱通之体,一旦修习了内功,身体会自然而然的记住内力运转轨迹。日后想要再改,需付出极大的代价。不但先前练出的内力要化去,身体也会受到损伤。要花大力气调养恢复好才能练新内功。况且,一旦你修习了他教的,李奉定会时不时运气入体查询你的进度。到时你的特殊体质就会暴露在他眼前。这个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殷如行越听越丧气,垂头回答:“知道了。” 苏雷顿了顿,道:“你也别灰心。等回到祺城将军务处理完。我给你留心打听一下,看哪里有适合女子练的内功。想办法弄了来就是。” 殷如行眼睛一亮:“真的?”又黯淡下去,“会很难吧。”想也知道,上好的内功心法,谁不宝贝一样收着。哪有那么容易弄到。 苏雷淡淡笑了笑:“总是要费些周折的。所以你要有耐心。要耐心的等。” 殷如行眼睛再度亮起,连连点头:“我等,我有耐心等。”又忸怩着道谢,“太麻烦你了。多谢了啊!” 苏雷大有深意的一笑:“麻烦是一定的。你不妨现在就开始好好想。到时要怎么谢我。” 看见那笑容,殷如行心中一动,一丝异样之情涌上心头。她逃避的转过身,丢下一句:“我去晨练了。”落荒而逃。 疾步走到平常晨练的空地处,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些。站定姿势,先行站桩。片刻后,气流慢慢汇集小腹。心神这才平稳沉浸下。 做完平常的敛气调息。活动了一会儿手脚,开始练拳。殷如行已经体会到了这套拳脚的妙处。苏雷师门出品果然是精品。每一个动作只要慢慢做到位,身体各部分的肌肉都会锻炼到。而身体各处的柔韧与力道,是灵活施展各种招式的基础。 练完拳脚。她眼尖的看见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低低的叹了口气。苏雷竟预料准了?李奉真的来了。 殷如行心下有些忐忑。不知道李奉为什么对她这般另眼相待。在军中待这么久她也知道了。内功心法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是很宝贵的。即便是最粗浅的内功,不是家人、师徒,也不会传授。 思忖间,李奉已经走到了跟前。打量她一会儿,点点头:“还能起来晨练,看来你已经想通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去花楼 想通了?什么想通了?殷如行莫名其妙。 李奉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声音带出几分严厉:“这点儿挫折也值得哭?你这性子得改改。” 殷如行羞愧的低下头。她这双眼睛,很容易让人联想昨天究竟哭的怎么个惊天动地,才一夜过去还红肿未全消。 李奉见他那样子。不禁摇头。这么孩子气,想要成才还有得磨。开口道:“我这里有一段口诀。你是学过医的,经脉穴道应是都知道。你对照着口诀练。以你的资质,十日后就可感受到内力真气聚集了。” 啊?殷如行吃惊的张着嘴,半天合不上:“李队长。您,您这是要教我内功心法?” 李奉脸上露出罕见的一丝笑意,飞快的闪过,又板了脸:“怎么,你不想学?” 殷如行郁闷了。她真郁闷了。 内功呀!谁不想学?她做梦都想。可问题是她是女人。李奉这套内功是针对男人的。苏雷不会信口开河,这功法定是不适合她的。学吧,显然不成。不学吧。浪费别人的一腔好意,还是这么珍贵的好意。要遭天打雷劈的。 殷如行这一时恨不得自己就是个男人。她真不愿看见她拒绝后李奉眼中的失望。这是她来到天元大陆后,第二个没有交换条件就对她的人。第一个是慧净。而且,李奉的付出还要多得多。 “对不起,李队长。”她艰难的说道,“我,我不能学这个。” 李奉眼中笑意顿失:“不能?为什么是不能?” 殷如行都不敢正眼看李奉,声若蚊呐:“对不起,我不能说,”说完就觉得自己忒可恶,简直是十恶不赦,要遭天打雷劈。 “不能学,不能说?”李奉深深的看了他几眼,“我知道了。”话锋一转,“你的刀法练的怎么样了,使出来我瞧瞧。” 咦?就这样吗? 殷如行吃惊的抬头。愣愣的重复:“刀法?” “对,就是刀法。”李奉踢起地上的柳叶刀,单手接过,反转递给她:“使出来试试。” 殷如行懵懂的接过,云里雾里的挥舞起来。刀法使的有些心不在焉,奇怪的是李奉竟然也没挑剔。指点了几句错误就走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很奇怪呢?莫名其妙跳出来要比武的高寿,突然说要帮她弄内功心法的苏雷,还有对她异常关心的李奉。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殷如行一路想一路拖着刀回来。早饭已经摆在了桌上。苏雷也是刚刚晨练过,见她回来了,道:“快吃早饭吧。今天没什么事情。一会儿洗个澡换件衣服。我带你进宛城逛逛。” 逛街?苏雷居然主动提出带她逛街!殷如行看看太阳升起的方向。决定不去想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坐下来吃早饭。 不管怎么说,逛街总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女孩子嘛,有几个不喜欢逛街的? 洗完澡换了干净便服。去马厩牵了马。殷如行看看身边,惊讶的道:“就我们两个?” 同样一身便装的苏雷反问:“你还想有谁?” 殷如行摇摇头。她就是觉得奇怪。想当初在江城,她想上个街。得百般奉承、千般祈求,苏二公子才会答应那么一次。现在这情形,搞得像苏雷特意腾出时间陪她一样。前后差距太过巨大。 “宛城很繁华。虽然比不上江城,却也有些独到之处。”苏雷兴致不错,进了城门后一一给她讲解:“我少时跟着师父来过一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里变了不少。” 殷如行好奇的问:“你不是在山上学艺吗?可以下山的吗?” 苏雷笑道:“没出师之前不可独自下山,跟着师父却是行的。不然十几年不接触世事,岂不成了不通人情世故的呆子?” 殷如行点头,那倒也是。 越往城里走人越多。店铺也是逐渐增加。两人下了马牵着走,慢慢看着周围的人声鼎沸。 “这里商铺多,要不把马寄存了慢慢看?”走入繁华街道,苏雷体贴的问:“我记得你喜欢一间间的逛铺子。” 殷如行不自然的笑了笑。苏雷大概不会想到,她在江城逛街其实是为了记住街道方位。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悠闲自乐。 找到一家装修不错的酒楼,两人将马寄存。一身轻松的在街上逛起来。走过几家店铺,苏雷问了好几次:“可有喜欢的?” 殷如行浅浅一笑,皆摇头拒绝。她没那闲钱购物。也不愿花苏雷的钱。男人喜欢你时,可以将你捧到天上。各种要求都慷慨。厌倦你时,就恨不能再也不见。各种要求都吝啬。经历过这种过程的她,已经不会再沉迷于这样的感动。男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的要求越少,他就越想为你做点什么。仅有的心愿就会受到重视。比如现在,殷如行想要的就是学内功。 走了一圈下来,两人仍旧两手空空。 苏雷看了看天色,已到午时。他们现在的位置离寄存马匹的酒楼很远,便问:“是回那家酒楼,还是再找个地方吃午饭?” 殷如行道:“这儿你比我熟,我随便,听你的。”花钱的人是老大。 苏雷笑道:“我也是很久之前来过一次,比你熟不了多少。”看看四周,都是些卖胭脂绸缎首饰的商铺:“附近也不知哪里有酒家,还是回先头那家去吧。” “好。”殷如行从善如流。 两人辨别方向,刚要走,身后传来叫唤声:“头儿——苏头儿——!” 回身一看,是七八个身材高大结实的年轻小伙子,站在人群中彪悍之气顿生。周边都没人敢靠近,空出宽敞的路面。 宛城居民很有眼色,这些成群结伙的年轻人一看就是趁休假出来闲逛的士兵,不好惹,遂离得远远。反倒是苏雷一身儒雅长衫,气质高贵。殷如行一身伶俐小厮装束,清清爽爽。不那么像军中人士。 不过这七八个人一喊,任凭是谁也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了。殷如行看着他们眼熟,里头有一个不就是那伤势没好就硬要归队参战的混球么? 七八个云骁骑的小伙围了过来,云骁骑与普通士兵不同,他们和苏雷的关系更为亲近,此刻见了也没有拘束,笑呵呵的道:“苏头儿,你也来开荤?” 王玖瞅见殷如行,抱拳拱了拱手:“行知小哥儿,我王玖是粗人,不会说话。上回的事多谢了。没啥说的,以后有麻烦就来找我。” 几个小伙跟着笑:“是了,是了。小哥儿快些练。等来了云骁骑,就是一家人了。” 殷如行很莫名。什么时候云骁骑的人这么友善了,这些人不是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的么?不过为人处世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当下也笑着说了几句“不敢当”之类的寒暄话。 苏雷却知道内情。李奉看来是真想收徒了。这几个都是和他较亲近的,估计也听说了一二。问道:“就你们几个出来的?” 几人哈哈一笑:“苏头儿,今天可巧。咱们将李头儿也拖出来了,就在后边呢。瞧,来了!” 顺眼看过去,李奉和另一个男子慢悠悠的踱着步走近。对着苏雷招呼:“将——” 苏雷伸手打断:“这是在外面,叫公子就好。”不欲显露身份。 李奉便改口:“见过苏公子。” 苏雷摆摆手:“李奉,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又不是执行公务。大家出来松快的,随意些就好。” “是啊,是啊!随意些。”云骁骑的小伙子们似乎不怎么怕他们的上司,举止间很随意。对着苏雷眨眼:“苏头儿,都是同路,既然遇上了,就一块儿去乐呵乐呵?” 苏雷欣然一笑:“好啊,就一起。” 小伙子们当下齐声欢呼,嚷着往前冲。 李奉惊讶的一挑眉,看了苏雷二人一眼。 殷如行被他那一眼看的毛骨悚然。李奉不爱多说话,被他操练多了,对其眼神也略有几分了解。立时警惕的问王玖:“王大哥,这都中午了,咱们去哪儿?” 王玖嘿嘿一笑,露出一个男人特有的萎缩表情:“当然是去有酒有肉有姑娘的地方了。” 苏雷猛然收住脚步,锐利的看向李奉:“你们去花楼?” 李奉看他一眼,又四顾看了一下街面。没说话。 一个长着大眼睛的小伙子笑道:“苏头儿,这话说的新鲜。前面就是宛城最出名的花楼大街。不逛花楼,谁走这条道啊。”这条街道是去花楼的必经之路,没有岔路口。来这条街的男人,不去前头花楼难道还是来买胭脂水粉的? 苏雷怔住了。他哪儿知道这是给花楼姑娘服务的外围商街?他只是见这里胭脂水粉、衣料首饰店铺多,想给殷如行买些女子用品。总不好让她一身男装的进城主府,先买下备着,进城后再换上。哪里知道这条街是这么回事! 大眼睛小伙笑弯了眼:“行了!苏头儿。男人嘛,有什么好计较的。都走到这儿了,一块儿去啦!”把他的顿足当成故作脸面,不好意思了。 苏雷身上冒出寒气,顿了顿,对李奉道:“你们去吧,我改去别处走走。”拽着殷如行就要走。 “公子。”李奉上前一步拦住,对他道:“公子可有爱才之心?” 苏雷眯了眼:“你想说什么?” 李奉瞥了一眼殷如行,道:“公子,男儿立于世间,当顶天立地,尊严坦荡。行知有天分、有毅力。若悉心教导,他日可得一员猛将。阴阳交融才是敦伦大道。公子何不放手,令雄鹰展翅,翱翔天地。想来行知也会一生戎马效忠于公子,以报大恩。” 苏雷哭笑不得。李奉这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将一个有潜力的好苗子领上正路。道理是没错,可殷如行是女子。哪里能够雄鹰展翅、戎马效忠。一旦回到祺城,她就得离开军队了。 弄明白了误会,想澄清却也不能。苏雷踟蹰起来。他这一踟蹰,被李奉看成了犹豫。转而问殷如行:“行知,你是愿意继续像现在这样,还是堂堂正正做个男人?” 堂堂正正做个男人? 殷如行也窘了。看见李奉那一双认真的眼睛,却又涩然凝噎。这个人,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却是真心对她好的。甚至不惜为她和自己的上司当众冲突。李奉这人,也太直了。换个小心眼的上司,定然会暗恨在心,日后报复。 “我……”她看看苏雷的黑脸,云骁骑一众小伙子们看好戏的笑脸。无奈道:“我们非得在大街上说这些吗?就不能换个地方。” 王玖哈哈一笑:“对对!换个地方。往前走就有地方!兄弟们,走!去最大的楼子里好好喝一杯!” “好咧!走!”小伙子们嘻嘻哈哈的勾肩搭背,拽着殷如行就走。苏雷一张脸黑的比雷公还黑,咬牙切齿的对着李奉:“你故意的。”故意在街上说这些话,逼的他不往前走都不行。 李奉眼中闪过笑意,道:“他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跟着你,该给那孩子一个选择。”这么些年战场厮杀拼下的交情,他相信苏雷不是蛮横的人。 苏雷嗤笑:“你我打个赌如何?她要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你就别再管这事。” 李奉一愣。不是吧,世间也确有只对男子喜好的人。难道行知是…… 想了想,他道:“即便如此,也不该埋没天分。他还是个孩子,他知道什么?”言下之意,殷如行是被苏雷引上歧路。 “她不是孩子了。”苏雷这般说,心头不意间有种隐秘的微甜。不但不小,还很……咳咳!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道:“既然你不死心,就去瞧瞧吧。”抬脚跟上众人。去就去,他就不信了,殷如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女儿身。不想暴露,就不会亲近花楼里的女子。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一众人咋咋呼呼的来到街上最大的一座“倚红楼”。 看门的龟奴经过这些天的训练,第一眼就判断出他们的来历,笑成一朵花:“几位大爷,里边请!” 老鸨得知来了一群军爷,又是欢喜又是愁。城外的大军治军严谨,逛花楼没有赖账的。这些天的生意异常的好,就是因为这些军爷。况且他们不过夜,一般是中午来,晚间走。和晚上的营业高峰冲突不大,不影响人流量。愁的是,这些军爷个个都似猛虎下山,还没什么高雅爱好。听曲看歌舞的统统不喜欢。上来就是真刀真枪。折腾够了姑娘就吃吃喝喝,吃吃喝喝足了再折腾姑娘。总之人家就奔两个最基本的生理需求“色、食”。楼里的姑娘被这一番折腾下来,晚上都没力气接客。真是愁死她了。 愁归愁,没有把客人往外推的理。还是得罪不起的客人。一阵小碎步跑了出来:“哎呦!几位爷来啦!这可是贵客!” 楼里的姑娘们听见老鸨甜腻发颤的招呼声,皆是一阵嬉笑。不同于老鸨,她们对这些军爷可是很喜欢。人人年轻、身材结实,力大体健、榻上勇猛。同样是接客,谁不喜欢这样的客人。偷眼一看,呵!这回来的可是上等,里面还有个俊俏的贵公子。当下个个摩拳擦掌,欢欢喜喜。 ------------------------------- 写死我了,这章4000+。投了好多章更新票的熏小草同学,6000字的加更要到下周。编遍说,下周有推荐,必须加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想法不同 一群人没有坐大厅,而是挑了个房间。老鸨带着一群姑娘进来了。这些姑娘两眼放光的各自找了目标靠坐在小伙子们身上。殷如行很想问一声:包厢费谁付?酒水费谁付? 特种行业的招数也就那么几样, 千年的距离也只是万变不离其宗,本质都一样。夜总会里的K歌、喝酒、划拳几类项目,到这里改成了唱小曲、现场演奏、喝酒、划拳。而最终的目的不外乎恒古不变、最古老的皮肉交易。客人要的是‘爽’,姑娘们要的是‘钱’。 殷如行转换了一下时空也就适应了。专门的鸭店她没去过,夜店还是见识过几回的。现代社会和古时不同。男人女人都可以进夜店消费,玩清水的玩清水,玩荤腥的玩荤腥。各寻其乐,互不干扰,谁见了谁也不会大惊小怪。 “这位小哥儿,可是第一次来?”一个露着大半酥胸,穿着暴露的姑娘坐到殷如行身边,靠着她娇滴滴的说话。 这里的姑娘都是这般打扮,在殷如行眼中却是小儿科。不就露了点锁骨下的肉嘛。没有超短裙、没有吊带衫,胳膊大腿裹得严严实实算什么暴露。半个球形胸脯露在外面的晚礼服还是正装呢。 “姐姐好眼力,我是第一次来。”她笑嘻嘻的目测该女子的罩杯尺寸,不愧是做专门生意的,很大。 她这般直接的目光被一众人看成了是色迷迷的表现,王玖笑道:“行知,只看看有什么意思。这里的姑娘趣处多着呢。”说罢,他示范性的在身边女子裸露的肌肤上摸了一把,还凑上去亲了一下。 殷如行立刻瞪大了眼,原来男人出来喝花酒是这样放浪形骸的。她身边的女子也凑了上来,抓着殷如行的手就要往自己胸脯上放。 一阵冷风闪过。“啪”的一声,女子的手被打掉。苏雷一脸冷色的扣住殷如行的手腕,将她带至自己身边,冷声道:“坐好,别动手动脚的。” 众云骁骑的小伙子齐齐惊掉了下巴。别动手动脚?不动手动脚来花楼干什么?吃吃喝喝听小曲吗?那还不如去酒楼! 很遗憾,苏雷的意思就是这个。赶走了千方百计往他身上贴的女人,牢牢扣住殷如行,浑身散发着“我不爽”的气息。 看着房里的气氛要僵住。一个女子“扑哧”一声笑出来,娇声道:“客官不喜动手脚,奴家唱些曲儿给客官听如何?” 其他的姑娘们也回过了神,原来这位俊美的公子喜好的不是她们这一口。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横竖来了就要消费。唱小曲陪酒一样拿赏钱。再者其余的人又不是这样,手都伸到姐妹们衣服里头去了。不做这两个的生意就做别人的呗。 便有空下来的女子娇声呖呖的拿着琵琶、月琴弹唱起来,小曲靡靡,听得人熏熏欲醉。 苏雷满意了。云骁骑的小伙子们郁闷了,这软绵绵腻歪歪唱的都是啥呀!大伙儿刀枪都硬了,等着上真家伙干呢。听曲儿,听曲儿中解什么饥? 李奉见状叹了口气,开口道:“我和公子在这里坐会儿。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王玖等人如蒙大赦,搂着看中的姑娘纷纷告辞。临走丢给殷如行一个同情的眼神,好可怜,小雏儿今天开不成荤了。 人都走后。房里只剩下三个姑娘,远远的坐在角落里。一个弹琵琶、一个拨月琴、还有一个在软绵绵的唱曲。 李奉端起酒杯:“公子,我敬你一杯。” 苏雷面色现也缓和了下来,举杯道:“我也敬你,大事总算告一段落。后面可以过几年安生日子了。” 两人干杯完。殷如行充当倒酒小妹,给他们满上。李奉看她忙来忙去,对苏雷道:“公子,奉有一事相询。” “说。”苏雷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殷如行的盘子里。 李奉盯着他的动作,道:“我欲教行知内功,他说他不能学。不知公子可知此事。” 苏雷手顿了顿,放下筷子:“是有这回事。她的体质和常人不同。需特殊功法才可。” 李奉恍然,转头对上殷如行:“原来是这样。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今早你怎么不说?” 殷如行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奉凝视他一会儿:“你胆子太小了。既然不是见不得人的阴鸷,坦坦荡荡说出来又能如何?” 殷如行垂下头。女扮男装混军营,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事。 李奉又转问苏雷:“他的体质有何问题?” 苏雷沉吟道:“先天经脉纤细,经不起内劲冲刷。你的内功太过霸道,她练不了。需找一温补修融的心法才好。等回了祺城,我再想办法。” 李奉沉默片刻:“也好。” 苏雷继续道:“她这样不上不下,再待在军中也不合适。回到祺城后我会带她入府。” 李奉又是沉默,半晌后道:“你要如何安排他?” 苏雷挑挑眉,看向殷如行:“行知,你想我怎么安排你?” 殷如行觉得室内气氛有些莫名微妙,道:“当然是学内功、学本事啊?”心里则呸了一口。老娘又不是货物,任凭你们安排来安排去的。 李奉紧绷着的脸突然融化,温和道:“你能这么想,很好。” 苏雷的面色有些臭,不过也没说什么。径自端了酒杯喝酒。 室内的气氛又沉闷下来。好在有丝竹之声,倒也不算冷场。殷如行替李奉暗暗可惜。王玖他们都去纾解了,可怜的李队长要陪上司。不能找姑娘尽兴。不过话说回来,就冲李奉那浑身锋利的气势,殷如行也想象不出他抱着姑娘,那是怎样一种情形。 想到这里,她的神情就有些诡异。苏雷瞥见了,问道:“想什么呢?” 殷如行猛然惊醒,见房里的两个男人都看着她,打死也不敢说她刚刚在YY李奉。来不及拖延,遂结巴道:“我,我在想李队长不知成亲没有。” 李奉一怔。苏雷“腾”的阴了脸:“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奉挑了挑眉,道:“在下并未成家。” “哦。”殷如行更加结巴,“我就是觉着,成了亲的男人不该来这种地方。” 李奉眼中闪过笑意:“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殷如行口齿立刻流利起来:“这是当然的啊。男子未成亲,没有女人,来这里放松一下情有可原。成了亲,家里有妻子。再来这里就没有理由了。是对妻子的不忠。” 李奉讶异:“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殷如行振振有词,“婚姻的基础就是忠诚。无论男女都应该做到这一点。” 李奉越发惊讶:“你的意思是,来花楼是对婚姻不忠诚?” “当然!”殷如行斩钉截铁,“不但来花楼是,纳妾也是,睡通房也是。成了亲就该只有妻子一人。” “好了。”苏雷扯住她,喝道:“你喝多了,胡言乱语什么?” 殷如行被他一惊,张口顿住。悻悻的垂下头。 李奉突然问道:“行知,若是去了花楼、纳了妾、睡了通房,那又当如何?” 殷如行抬头,缓缓看过李奉,凝视住苏雷,一字一句的道:“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君有它意,我便独行。” 苏雷浑身一震,手中的酒几乎洒出来。 李奉眼中笑意层层渐染,对着苏雷举杯:“说的好。” 男子相恋不是正途。他原本担心行知就此被毁。现在倒可放心了。苏雷当然会娶妻、会有女人。按行知这个性子,两人迟早要分道扬镳。 苏雷深深的看殷如行一眼,仰头饮尽杯中酒。 **************** 酒菜吃毕,李奉留在倚红楼等众兄弟。殷如行和苏雷先行告辞,骑马顺着街道慢慢走出城门。 黄昏时分,微风阵阵吹过,吹散了白日的闷热,带来舒爽的凉意。远处依稀可见炊烟袅袅,晚霞余辉。 “秋天要到了。”殷如行骑在马背上凝视远方的炊烟,辽阔的视野令人心旷神怡。 苏雷也看向远方,叹道:“秋天到时。大军就要出发,前往祺城。”停顿片刻,“你,要和我进城主府。” “我知道。”殷如行低声作答。 苏雷牢牢看住她:“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要去。” 殷如行叹气:“你多心了。我没有不喜欢。除了跟着你,我也没有别的去处。” 苏雷顿了顿,缓缓道:“也不一定。你可以去找李奉。” “李奉?”殷如行怔了怔,失笑:“他看重的是后辈,等他知道我是女子,就会失望了。” “他欲收徒,自然是失望的。”苏雷意味深长,“换个角度,他会欣喜也说不准。” 殷如行全身一震,惊愕的抬头。 苏雷目光诡异,似笑非笑。 “你什么意思?”她尖锐的问。为了生存出卖身体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她不爱李奉,为了过上安稳日子跟着他,是对李奉现下关心的一种亵渎。 苏雷继续诡异着,“他出身寒门,家中人口简单。本人前途无量。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殷如行突然愤怒,劈口打断他:“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你要是想把我送人就明说。用不着拐弯抹角。反正我是你们家买来的奴婢,小玩意儿一件!爱送谁就送谁!” 苏雷一愣,立刻反驳:“我何时说要把你送人?”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殷如行愤然,“不然你什么意思!” “我……”苏雷滞了滞,气势一弱:“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李奉对她太好,他怕她万一动心……遂悻悻:“我也就是问问。你想太多了。” 殷如行气的浑身发抖:“问问!这种事你也能问问!”很好!昨晚两人还缠绵悱恻,今天就问她要不要嫁给下属。她果然是个通房丫头,一件随时可送人的玩意。 “姓苏的,你当我是什么?”问罢泪如雨下,挥鞭就是一抽:“驾!”飞速奔离。 苏雷愣了愣,赶紧也一夹马肚子追上去。心头懊悔不已,他没有看轻她的意思。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见鬼!事情这么变成这样了! ------------------------------ 昨天断掉了,今天要补。会有第二更。但我也不知道要多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回祺城 两匹马你追我赶,一路奔驰。殷如行跑不过苏雷。苏雷不但骑术比她厉害,身下的马也是良驹,一直跟着他多年征战的大黑马,灵性相通。不多时就追上了。 缰绳一拉,黑马贴近,苏雷将缰绳一抛,飞身一跃,轻如风。眨眼间就坐到了殷如行的身后,双手环抱,抓住她拉着缰绳的手:“吁——”让马停下。 “你干什么!”殷如行分愤然扭头,“不回去了啊!” 马背上能有多大地方?两人身体贴的紧紧。待她嚷完,苏雷手臂一收,抱住她就吻了下去。 “你……”殷如行嘴被堵上,话全被堵回肚里。想挣扎着扭开,苏雷一只手箍紧她的手臂和腰,另一只扣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贴紧深吻。 吻到她喘不过气,才唇齿稍稍分离。仍然扣住腰和后脑。 “我没有想把你送人。”他认真道。 “你……”殷如行深吸一口气,刚要回嘴。苏雷又吻上。撬开她的牙关唇舌纠缠,吻到她气喘吁吁,再度分开。 “我没有把你当成一件玩意。”他认真的说。说完再度堵上她的唇。 就这样吻到殷如行气接不上来,分开说一句。殷如行刚喘完气又吻上。吻一遍说一句。 “我不想你跟着李奉。” “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不要再生气了。” 殷如行的嘴除了亲吻和喘气就找不到说话的空隙。苏雷仗着自己气息绵长,亲了个够,话也说了个明白。 “别气了,好吗?” 殷如行呼哧哧的喘气,喘了好半天。警惕的盯着他,见他不再动作,方咬牙切齿:“你卑鄙……” 苏雷扣住她扭来扭去的腰,闷声道:“别动了。不然我会更卑鄙。” 殷如行这才发现在她的扭动之下,某处部位有了变化。翻了个白眼:“别动?你以为保持这样的姿势很容易吗?如果不是我练过,腰早就折了。” 拜托,她和苏雷同一方向前后而坐。必须扭过腰,才能保持面对面亲吻。这种大腿不动,上身一百八十度的扭转动作,还长时间定格不许动?你以为很容易做到吗? 苏雷这才发现问题,手臂一松。放任殷如行回转身体。从后方抱住,下巴靠着她的头发低低的笑:“对不住了。我没注意到。”想了想,手臂移到她的腰间:“我帮你揉揉?” 殷如行愤愤的用手肘撞开:“揉什么揉?我腰上缠的都是布条。”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心思。不就是吃豆腐吗?豆腐没有,只有白布。 “哦!”苏雷遗憾的蹭了蹭,果然都是布:“那算了。晚上再帮你揉。嗯?”这一个‘嗯’字声线尤为低,带着浓浓的鼻音在她耳畔轻拂。说不出的暧昧色/情。 居然用色相引诱。卑鄙,太卑鄙了。殷如行恨不能破口大骂。 “回你的马上去。”她气势败坏的低吼,“再不走,天都黑了!” “好,我们就这样走。”苏雷故意歪曲她的意思。轻抖缰绳,两人同骑。大黑马乖乖的跟在一边,慢悠悠的往军营方向走。 殷如行只觉身后人的体温炽热,某处的异物坚定的顶在那里。毫无变弱的趋势。 “你过去啦!”她恼羞成怒。要是被军中的人看见他们这样回来,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苏雷沉默片刻:“不。”声音坚决。 “你!”殷如行气极反笑,冷静下来。想了想,轻轻的扭动腰肢,有意识的用身体去摩挲身后的异物。苏雷倒吸一口凉气,全身紧绷。片刻后,双手一松,飞身而跃。回到了黑马马背。 殷如行得意的一笑,故作惊讶:“咦?你不是说不的吗?怎么又去了?” 苏雷咬牙,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烧掉:“今晚你等着……” 天晚上,殷如行被折腾了好久。苏雷没有像前些天一样只做一次。而是反反复复,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夜。等他消停下来,殷如行全身已经和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了。 “你疯了……”她有气无力的呻吟。 苏雷心满意足。见她嚷嚷难受,便下床用热水湿了布巾替她擦拭,道:“谁让你要去花楼喝酒的。” 殷如行沉重的脑袋转动,恍然大悟:“酒里有东西?”复又疑惑,“我也喝了呀?”她怎么就没那么激情。 苏雷笑道:“又不是春/药,只是一些壮/阳药材泡的酒。你喝了当然没反应。” 所以说,她是自作自受?殷如行一阵泄气。想了想,又精神起来:“大家都喝了。难道李队长也……” 苏雷脸一沉:“你很关心他?” 殷如行鬼祟一笑:“我好奇嘛。李队长那么严肃一个人,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苏雷平静的道,“那里又不是没有姑娘。” “啊?”殷如行大吃一惊,翻身坐起:“你是说,李队长也,也找姑娘?” 苏雷大奇:“今天遇见的时候,他们不正是要去那里么?去了那里不找姑娘难道还是吃饭的?” 殷如行顿时五雷轰顶:“可是,可是李队长……” “他是个男人。”苏雷理所当然的接口。看着她失望的表情微有一丝窃喜。 殷如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什么神圣的东西碎了一般。 苏雷微微一笑,颇有几分自傲的补充:“世间男子大多如此。只有很少的例外。” 殷如行沉默的躺下,面朝里侧身而卧。反正她没遇见过例外。苏家男人的确不逛花楼,人家是在家里收通房小妾。档次高。 一句话,你也不是什么好货。 ********************** 秋风一天比一天凉。秋雨开始绵绵而下。不同于夏日下完就天晴的暴雨。秋雨一下就是一整天,有时还连绵几日。空气潮湿、道路泥泞。室外活动减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室内,人也变得懒散起来。 “秋雨过后,庄稼就要饱满成熟了。”云絮飞看着丝丝雨幕,计算着时间:“雨一停,我们也该上路了。按照正常行速,回到祺城刚好是枫红之季。” 苏雷放下手中的公文,道:“看枫叶得去丘原,你就是回到祺城还是看不见几片枫红。” “那不同。”云絮飞道,“至少我明年可以去看。六年了,两地分隔。我六年没有见到过半月湖的莲花、春晓堤的垂柳、金针坊的锦绣霞衣、丘原的漫山茶树。” 苏雷也感慨道:“越往东边越繁华。物件精致,雅士云集。温柔乡化百炼钢。回到祺城后不能放松,得好好操练一下他们。” 云絮飞失笑:“你也太扫兴了。不说点风花雪月,尽想着舞刀弄枪。依我看,祺地最起码要修生养息五六年,方可缓过气。” 苏雷摊开地图,指点着:“禧、祉两地原本就与我们关系不错,这次内战他们也没有异动。想来可以保持下去。祀地之前虽是和苏玉生一派交涉的多,倒也无妨。大哥准备让离儿和梁少安联姻。除了各地驻军外,唯一有需要警惕战事的地方就是东出云以北的北蛮泽地人。那里是从天元之州去香川之州的唯一商道。我想,将云骁骑带到那边去。” “你要回东出云?”云絮飞一惊,“你不打算留在祺城?” 苏雷笑道:“不是立刻就走。等明年开春吧。我一个武将,留在繁华的东边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北蛮边境。一来可保商道安全,而来也避免利剑生锈。” 云絮飞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不说三来还可以躲避婚事。你真想娶殷如行啊?” 苏雷反问:“要过一辈子的人呢,怎么能找个自己不喜欢的?” 云絮飞也学他反问:“你能喜欢多久?不喜欢了怎么办?” 苏雷慢吞吞道:“所以,我也没说现在就成婚。” 云絮飞恨的牙痒。憋了半天,愤愤吐出一句:“我是不管了。只要你能说通城主。” “大哥——”苏雷叹了口气,凝望门外的雨幕潺潺:“我其实也没有把握说服他。” **************** 绵绵的秋雨终于止住,大军开拔上路。昼行夜息,遇见雨天就原地等候。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临近了祺城。 祺城中张灯结彩。做出一片欢庆景象。一众官员亲自出城迎接大军。军队没有全部进城,而是在城郊扎营。只有主要将领和一千士兵,代表大众进城听候封赏。 殷如行作为亲兵也进城了。祺城是一座很繁华的城市。不同于江城粗犷豪迈的风格,祺城更多的是精致婉约。街道两旁的建筑也奢华许多。祺城非常大,分内外城门。进了内城门,就是城主府和一系列府衙办公之处。 殷如行是亲兵,没有资格进城主府听封。她跟着五百个士兵从侧门进了城主府外围的一处建筑,那里是分派给苏雷的办公之处。也可以说是军部府衙。 府衙的后方有一排住所,是给值班将士所住。他们这群亲兵卫就被安置在这里。从军籍上来说,他们已经从大军中被调离了,直接归苏大将军本人使用。 除了殷如行,每个人都领到了新军服、新被褥,安置了新营房。殷如行被安排进将军本人的房舍。分派的官员温和道,将军特意吩咐过,着她在这里等候。 殷如行只能坐着等。 一直等到了晚上,苏雷方回来。手中拿着个包裹递给她:“换上。” 殷如行打开一看。是一套女子衣衫。去了屏风后梳洗换好,只见轻纱素裹上衣、绫罗拽地长裙,乌发玉簪半挽、纤腰不堪盈握。华美轻盈的像一个梦境。 苏雷呼吸凝滞,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即便是半年前,他也没有见她这样盛装打扮过。 莲步轻移,环佩叮当。殷如行步子都不敢迈大,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我怎么样?”别说穿衣镜了,房间里连小铜镜都没有。世间最可恨的事莫过于此。给一个女人穿上仙子的霞衣,把她关进一个没有镜子的房间。 苏雷眼中惊艳的视线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应该谢谢离儿。”他叹息道,“我现在才知道,以前真是太委屈你了。” ------------------------------------- 补上了……流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内宅生活(上) 祺城城主府,比起江城苏府,面积要大出一倍有余。现下这所华贵的住宅却很空。苏晨的妻妾儿女一众人,还在从江城往这边赶的路上。府中原有的主人和下人又处置了一部分。苏离早早将许氏送去了城郊一个封闭的庄落。许氏是她的生母,却是苏晨的仇人。侥幸碍于情面不好不处置,却也不能大意。还是乖觉些,远远避开不在眼皮下惹人生厌的好。 这样一来,偌大个城主府便人口简单,只苏家兄妹三人而已。 苏晨忙于前头的政事。照管宅院就交给了苏离负责。是以,苏离早早备下了各色用品和四季衣衫,只等二人前来。 殷如行来天元一年有余,见到了男人女人也有不少了。还未见这位苏家三小姐的面,只从这准备的衣裳首饰来看,此女就是个会做人的玲珑做派。苏雷带她来到内宅一处叫做“风雷阁”的地方。据说就是这位三妹妹替他准备的住处。风雷阁地方很大,用品齐全。家具摆设是有了年代的古物,被褥帐幔等一应绸缎铺陈却都新的。仆役下人不少,一等大丫鬟和贴身小厮却是没有给他们准备。只两个二等丫鬟和两个粗使小厮。 这种做派安排,换了柳氏一样能做到。苏离一个十六岁的未嫁姑娘能处理的这般周到就不简单了。小姑娘办事极为老练,一边口口声声问苏雷“二哥喜欢小妹的布置与否”?另一边等苏雷出门了,便神秘的拉了殷如行说悄悄话。 “如姐姐,这两个丫头是我临时挑出来的,也不知道好不好。你用着试试,若觉着不顺手,换了人也使得。想要提拔谁就提拔谁。依照惯例,二哥未成亲,可有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的名额。如姐姐也可添置一二使唤的小丫头。我前儿听说,大嫂带了江城一众家眷已走了一半的路程,年前是必到的。二哥原先身边的两个姐姐也不知跟不跟了来?不过不管她们来不来,这院子总不能一团乱的干巴巴等着,这段时日也得有人做事不是?” 殷如行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这是来提示她做好宅斗准备了。抢在紫苏、紫苑之前安排下一等大丫鬟的名额。培养几个自己的心腹。等紫苏、紫苑来了,这两人本就是一等丫鬟的身份,加上她提拔的两个一等。就超出了份例指标。其解决办法有二,两边各下去一个,降为二等。或者开特例,四个都保留一等。无论哪一种办法,殷如行都已事先占领了半壁江山。日后再细细收复。一个没有主母的风雷阁,她这唯一的枕边人还不好慢慢蚕食把持么? 殷如行暗叹一声,福身道谢:“多谢三小姐。” 苏离笑道:“如姐姐怎么这么客气,你是二哥心头上的人,叫我一声三妹妹好了。” 殷如行正色道:“如行是奴婢下人,不敢狂妄。还是守规矩的好。” 苏离含笑点头,不再坚持。又和她说了阁中一应人等的月钱份例。略微愧疚的道:“府中除我之外,只有姐姐一位家眷。祺城乃一地之主城,东边的物价又向来比西边贵。月钱稍涨些也是应该的。只是不日后大嫂就要带人过来。大哥的几个姬妾想也是要来的。总不好平白越过了她们去。故而这事还得等大嫂来了后才好商量。我不好越俎代庖。还望如姐姐见谅。” 殷如行赶紧又表态:“三小姐太客气了。如行自然是按照府中规矩行事。该是多少月钱就是多少。” 苏离微微一笑,便具体说起来。原来通房等同一等大丫鬟,月钱相同。姬妾却和通房不一样,月钱要多出一些。人员配置上也是,可有大丫鬟一名、小丫鬟两名伺候。殷如行的位置是通房丫鬟,苏离却将她的配给提升成了妾室份额。月钱一样、四季衣裳、首饰、饭菜份额都一应提升。但是殷如行毕竟不是正式任命的妾室,故而名分、住所、丫鬟配置等等都没有。苏离暗示她,这也是好事。一旦定下妾室的名分,就需有固定的小院住所,轻易不得外离。而通房丫鬟却可日日待在男主人身边,端茶递水、红袖添香。若论相处时间而言,贴身丫鬟显然要比小妾多。苏离笑道:“等如姐姐有了身子,再定这名分不迟。”又笑眯眯的道,“方才二哥还嘱咐过我,说他事务杂乱,没得一个大男人还操心内宅事务的。他的月钱就劳烦姐姐代领,下人们怎么安排也都交给你。” 殷如行见她笑的既有深意,又打趣。不由心头喟叹。不过是个高级保姆,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就算苏雷把工资都交给她管,她敢花一钱银子在自己身上吗?她可以保证。只要她花了,苏晨立马就能灭了她。 心里这样腹诽,面上还得羞怯的低头:“三小姐不要打趣奴婢了。” 苏离立时便不趣笑了。又说了些各处禁忌、院门开关、回禀事务的琐碎问题,方才告辞回去。 看着苏离渐行渐远的背影,殷如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这么个小姑娘,真是太会做人、八面玲珑。既在职权范围内讨好了她,又没有过分越权,以免柳氏到来后心有罅隙。这倒也罢了,最难得的是她的态度。说话间处处站在对方角度着想,言词朴实。姿态也放的极为平和,没有丝毫架子。坦言相待、行事大方。能帮你办的就办,不好办的就实说难处。她殷如行不过一个小小通房,苏离都能亲自折节做到这般。这样的人,非是池中之物啊! 叹了口气,回身进门。苏离是个人物,她却没有高管天分。否则凭殷家的背景,在现代也能打拼出些成绩了。无奈没有天分就是没有。想到从明天开始就要管理风雷阁的人事,不免一阵头大。 晚上,苏雷回来换衣服,顺便带她一块儿去苏晨处吃晚饭。今天是他回到祺城的第一天,兄妹三人又是分离了十来年的,好容易又聚在了一起,吃个洗尘宴以示欢庆。 殷如行得知是家宴,没有外人参加。吓得连连摆手拒绝。开玩笑,人家三兄妹是血亲,她算老几?再者不知为何,她只要一和苏晨对面,就不由自主的如临大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小心到不能再小心。恨不能躲他越远越好,哪里还送上门去赶着虐心虐肺。家宴性质的聚餐,本来就没有小妾的位置。她这么大刺刺的往那儿一杵。岂非欠扁的告诉苏晨:我在你弟弟心里很重要,我勾搭的他没规没矩了,他很快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我破例又破例……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呢! “我不去了。赶了一天的路,好累的。”她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话倒也不假。连着赶路一个多月,哪有不累的。 苏雷果然不疑,见她气色的确不好,道:“那我去了。你累了就早些睡。” 殷如行连连点头,送他出门。回头便带着两个丫鬟整理他的卧房。收拾好后让两丫鬟守着,她再去整理自己的房间。这回还是单人间配置,离苏雷的卧房距离很近。 两个丫鬟眼神闪了闪,各怀心思的应诺。殷如行见了忍不住又想叹气。她不傻,但也不擅斗。这才刚进府,一个晚上还没过。只接触了苏离主仆以及风雷阁的个把下人,就开始觉得心累。长此以往可怎么过? 她宁可天天被李奉操练到全身酸疼,也不想过这种说一句话心里要绕好几个弯、一个眼神一个碰撞都是官司的内宅生活。 ******************** 苏雷当天晚上果然回来的很晚。殷如行才不干那种等人的傻事。早早吃了饭溜达一会儿,拿出纸笔给今天收到的物品登记上册。风雷阁的房子修建的实在好,房间地面铺了水磨大砖,光滑洁净。便在地上铺了薄毯,穿着中衣赤着脚,练起那套训练周身关节、肌肉、韧带的拳脚来。练了两遍,出了一身汗,方盘腿而坐静静调息。此时她尚无内功心法。只能一遍一遍的练那呼吸法和语音震荡。半个时辰后收工,去小厨房取了热水擦身。收拾好房间睡觉。 闭眼时迷迷糊糊想到,苏离送的这个人情倒是恰在好处。至少晚间用热水不需自己烧,换下来的一身中衣明天也有小丫鬟负责洗。至于那半夜三更伺候公子的苦差事,就让那俩心大的二等丫鬟去吧。 她这边睡下了。那头苏雷带着两个小厮半夜回来。兄妹三人的家宴气氛不错,一个是敬重的大哥,一个是乖巧的妹妹。祺地现下又局势太平。苏雷心宽之下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却也微醺。想到房中娇躯,心下旖旎微动。 两个丫鬟听见敲门声,开门将人迎进来,又是递热水又是催醒酒汤,忙的热热闹闹。 苏雷制止了两人替他解腰带的动作,环顾一圈房间,侧耳听了听,疑惑道:“如行呢?” 一个丫鬟回答:“如姑娘早早回屋睡了。奴婢们今儿守夜,一直等着公子爷回来。” 苏雷闻言皱了皱眉,挥手让她们下去:“你们回去睡吧,我自己来就好。” 另一个丫鬟道:“那哪儿成!哪有公子没睡奴婢们先去睡的道理。公子,你这一身酒气,还是让奴婢们伺候喝了醒酒汤,洗漱一下再睡吧。” 苏雷想了想:“也好。去叫厨房烧水,我要沐浴。”又叫住两个准备退下的小厮,“你们留下帮忙。” 两个小厮互相对看了一眼,道声:“是。” 醒酒汤应是一直备在炉子上的,很快端了来。洗澡水没多久也准备好了,两个小厮力气大,一桶桶抬至浴房。两丫鬟取出皂巾、香油、衣服等物,苏雷让她们出去。只留两个小厮在外间伺候。 洗完澡收拾干净,套了件简单的长衫。两个丫鬟过来给他擦头发,苏雷没有制止。坐着问道:“如行几时睡的?” 两个丫鬟互相对看了一眼,道:“如姑娘吃过晚饭就回房了。一个多时辰后去厨房要了些热水。之后便睡了。” 苏雷没有出声,后面也不再说话,沉默着等头发擦了半干,让她们出去:“你们回去睡吧。让那两个小子在外面值夜。” 两个丫鬟又是对视一眼,道:“公子,可是嫌奴婢们做的不好?” 苏雷微微一笑:“那倒不是。你们是姑娘家,睡在外头上夜太过辛苦。这些事,让小厮们做就好。” 两人无话可说,只得齐齐行礼退下。出了外间房门看看天色,已经过去半夜了。遂各自回房休息。 ************* 第二日清晨,殷如行睁开眼,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一骨碌起身,推开窗户连连呼吸好几口新鲜之气,将腹中一夜污浊吐尽。 头发简单一束,翻出身粗布短打,系好布鞋。出门到院中站桩练武。 正屋的门刚好同时打开,苏雷也是一身短打,精神头看着也不错。 “早啊,公子!”殷如行心情很好的和他打招呼。 苏雷慢吞吞的扫视她全身:“昨晚睡的很好?” “对啊!”殷如行欢快的道,“床铺很软,被子也被晒过,有太阳的味道呢。公子睡的好吗?” 苏雷看她一眼,不再说话。自顾自晨练起来。殷如行撇撇嘴,也找了角落站桩扎马,摆好姿势用心敛气。 两个跟出来的小厮呵欠连天。两个丫鬟还没睡醒。唯有一群粗使仆役从没见过这等奇事。城主府几十年没有出过习武的主人了,偏这回连通房丫头都跟着练。好不觉着稀奇。纷纷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热闹,细声细气的议论。 苏雷闭目敛气片刻,突然瞪眼,大喝一声:“吵什么吵!出来!” 两小厮吓一跳,面面相觑。殷如行也吓一跳。她也听见那些小声议论了,虽然觉得烦,却也没计较。见苏雷大发雷霆,不由愣住。 “这院子,是你管的吧!”苏雷甩手走到她身前,高声道:“昨天离儿说,风雷阁是由你负责的是不是?” 殷如行惊讶的张着嘴:“是,是这么说过。” 苏雷脸上寒气直冒:“我练功时,不可有嘈杂,不可有声响。凡过院子者,需足下放轻、无声无息。这规矩,是在江城就有的。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又对着几处墙角大喝,“不许走!”随即一道鬼魅样的影子掠过,“扑扑扑!”院子中间被扔进好几个人。有男有女。 动静这么大,两个丫鬟早已被吵醒,匆匆穿戴了出门,看着院中一堆东倒西歪的人,惊的不知所措。 殷如行头疼的看着那堆人,苏雷力道掌握的很好。虽然是扔了过来,却都没有受伤。不过这男女老少的花色品种也实在太齐全了些,果然热闹人人爱看。 “你处置吧。”苏雷气定神闲的闪身一圈,一个不落的将刚刚出声说话的都提溜了出来:“这院子得上上规矩了,以后我不想再有此事发生。” 望着神清气爽,坐在一张小厮刚搬来的椅子上的某人。殷如行郁闷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过了片刻,她略有了几分明白。招手问两丫鬟中的一个:“你叫什么?” 该丫鬟一脸纠结,感情这位都没记住她们叫什么。僵着身体福了福:“奴婢夏荷。” 殷如行“哦”了一声:“夏荷啊。你去,去一趟三小姐那里。就说风雷阁这边出了点事。几个下人犯了规矩,让掌刑罚的管事来一趟。” 夏荷一脸复杂的起身,看了她两眼,脚步慢慢的挪。 苏雷冷不防厉声一喝:“叫你去就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夏荷一个激灵,立时道:“是!奴婢这就去。” “慢!”殷如行出声喝止,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夏荷姑娘动作太慢,想来行动不便。也罢,这趟差事就换个人好了。”眼神一转,转至另一个丫鬟身上:“你叫什么?” 另一丫鬟立刻脆生生的行礼:“奴婢春兰。” 殷如行道:“春兰,你去三小姐那儿一趟,跟她说说这里的事,请掌刑管事来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春兰利落的应答。转身对苏雷福了福,用最快捷又最不失仪态的姿势飞快的走出院门。 苏雷这才稍稍收起凌厉之气,对小厮道:“搬张桌子,沏茶来。顺便把这风雷阁大大小小的仆从全都叫过来。好好听听我这儿的规矩。” “是!”小厮干脆的应诺。 不多时,茶送了上来,一群下人也都聚到。分类站好。两个小厮站在苏雷身后,夏荷孤零零的站在台阶处,神情凄然。殷如行则站在苏雷身侧,凝神静气。整个院子除了瓷器轻碰的声响,竟听不见一点儿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脚步声。春兰跑了进来:“公子,三小姐来了。” 苏雷将茶盏一放,道:“去沏茶!搬凳子。还要我教你们吗!” 夏荷突然回神,跳起来:“是!公子。奴婢这就去!”飞快的跑了下去。 春兰轻瞥她背影一眼,眼中闪过不屑。站至殷如行身后。 门外传来脚步声响,苏离带着一众奴仆家丁而来。她一进门,殷如行就带头蹲身行礼:“奴婢见过三小姐。” 春兰有样学样,跟在她身后下蹲。其余人等也纷纷见礼。一时间声势倒也惊人。 苏离心中讶异,面上含笑,让她们起身后对着苏雷见礼:“二哥。小妹有礼了。” -------------------------------------- 昨天应该双更,加上今天的3000,就是9000.泪流……先补五千,剩还有四千。今天一定送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内宅生活(下) 苏雷赶紧扶她起来,给她让座:“些许小事,还要劳烦妹妹。是二哥麻烦你了。” “二哥这是什么话。”苏离正色道,“下人刁钻,古代皆有。是小妹年轻,治家不严,让二哥住的不舒心了。该小妹给二哥赔罪才是。二哥说这样的话,岂不是羞杀小妹了。” 夏荷刚好送茶上来。殷如行接过,亲自送至苏离身前,温声道:“我不会说话。却也知道,就连神仙都管不住世人行善行恶。这才要教化感悟。下仆惹事,自是他们刁钻,怎能让三小姐给我们公子赔罪?” 苏离有了台阶下,笑眯眯的接过茶:“辛苦如姐姐了。掌刑管事我已带了来,谁犯了事,如姐姐只管发落就是。”反正大家都是新接手城主府,目前还没有派系斗争,怎么罚都没问题。 殷如行当下微微一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公子习武,讲究颇多。最重要的便是这修习时不能被打扰。武者修习,讲究沉浸心神,心神浸透方有所得。再者这练气调息又是重中之重。气息游走经脉,行至关键处,微豪触动,即差池千里。若有意外,轻则岔气伤筋,重则走火入魔。实乃要紧之极。” 这一段玄乎神乎的话下来,人人听的都变了脸色。风雷阁的下人是吓的,没想到自家主子练功会如此凶险。苏离等少部分人却是郁闷的。拜托,大家都是有脑子的好不好。习武有凶险,谁都知道。可真要练什么关键功夫,那该去静室、密室修炼才对吧。你一大白天的在院子里练,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凶险关键。明白着是要拿这件事来立威的嘛。 不过苏雷有心立威,苏离自然不会拆台,相反还要助力。当下也肃穆了容颜:“竟有这等事。怪道人称二哥武艺已至天下高手巅峰,原来是这般不容易练出来的。” “天下高手巅峰”六个字一出,还有些怀疑的人也释然了。苏雷是什么人?是凌驾于江湖一流高手之上的绝顶门派高手。说不定人家的修习方式就是这么疙瘩呢?高手嘛,和不是高手的人总要有区别的。 一声淡淡的冷哼发出,苏雷很配合的释放出些许杀气:“这是在家里,换了在军中、江湖,只要练功时有异动,必杀之以还清净。” 苏雷的杀气,是货真价实战场上喋血凝炼来的。坐的离他最近的苏离不由自主的脸色发白,寒风浸浸。 殷如行又道:“这院中的人就是在公子练功时出声骚扰的。还请三小姐按照府中规矩责罚。以示惩戒。” 苏雷身上的杀气顿收,苏离脸色恢复红润,再看看院中众人,个个脸色有变。心知苏雷威慑震住了他们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靠掌刑管事了。便道:“进了风雷阁,就是二哥的人。既然坏了二哥的规矩。就每人十板子,隔半月月钱。二哥意下如何?” 苏雷道:“内宅如何量刑我不懂。妹妹处置便是。这规矩是第一天立,念你们无知初犯,便交给三小姐责罚。日后若有再犯……”他冷笑一声,“诸位都是我家的下奴。我在自己家还不得安全,时间除了师门便没有安全的地方了。为了找个安全地,少不得也要开杀戒了。一人扰我杀一人,二人扰我杀二人。你们放心,就凭你们的本事,我再不会听错听漏,冤枉好人。不信,你们扪心自问,被我扔过来的,有哪个是刚刚没出声说话的?” 众人脸色齐齐大变。尤其是横七竖八趴在院中的那一堆。苏离讪笑一下:“二哥,不知这打罚,是在这院子,还是我带了人去刑罚处领刑?” 苏雷冷然道:“就在院子里打。所有人都来看,长长记性。” 苏离听着声音,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果然,两个哥哥都不是善茬。二哥虽心机略逊,却化繁为简。用治军的法子来治内院。只要他自己持身正,风雷阁的人必不敢动什么心思。 思忖间,五条专业长凳抬了出来,行刑的人分男女两队,熟练的脱掉受罚人的外衫,举了板子就要打。苏雷又在此时冷声道:“打板子的蹊跷我在军中也是听闻过的。你们只管打。无需过重,也休想敷衍。这声音我都是听的出来的。”说罢,手掌一挥,生生将桌角切下来一块:“有敢阳奉阴违的,不妨试试你的胳膊和这桌面谁硬。” 苏离默默扭过头。好好的一张雕云纹嵌青玉黄花梨木桌,就这么报废了。 噼噼啪啪的打板子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这群人显然体质不错,行刑的人持身正稳。十板子下来,无人有大伤势,都是小处淤肿。上药后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 不过经此一役,风雷阁中敷衍浪荡之气一扫而空,人人持紧。有那实在好动爱赌的,索性拿出好处打点管事,离了此处另寻他地。殷如行得了苏雷全权吩咐,也不拦着他们。只要本人和总管都同意,爱换就换,爱走就走。她自己反正是处处按府规行事,不持娇破例。她既这般做了,要求下面的人自然也是一样。有几分不论人情只按法制说话的精髓,时日长下来,风雷阁倒也井然有序。 内宅之事琐碎万千。风雷阁有一处好的就是没有女主人,除殷如行之外没小妾通房。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多。至于那些申领物品、衣服首饰、茶具餐具等管理上会出的小问题。殷如行采取责任到人,进出货物件件记录的策略。银钱也是一样。除非是苏雷私下给她的,其余钱一概不用。只用自己的份例月钱。故而账目也是一派清明了然。 至于想爬床的丫头,尽管爬。只要不干违反规定的事,随便使什么花招。哪是苏雷要操心的事,与她殷如行无关。 苏雷为此恨的牙痒痒,不止一次的抱怨:“你就对我一点儿都不上心?” 殷如行见他语气中颇有幽怨,恐他想左了。思索片刻,道:“常言说的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你若无意,便是脱光了投怀送抱也不会碰她们。你若有心,我便是日防夜防也能找着机会。忒没意思。” 苏雷接受了她的说法,还有不满:“说来说去,还是你太不上心。你若严词厉语敲打,总能镇压一些心思摇摆不定之人。你这般不闻不问的放纵,弄的各各花枝招展,妖里妖气,我这风雷阁还像什么样子?” 殷如行笑道:“严词厉语敲打?这我可不忍心。俗话说坏人衣食等同杀父仇人。我可不能杀这么多小姑娘的父亲。” 苏雷先是一怔,随后气极:“你说什么?我在她们眼里难道就是衣食?” “差不多吧。”殷如行算了算,“睡了你就代表有锦衣玉食,这么划算的事,谁不想赌一下啊!” “你,你……”苏雷气的差点结巴,“睡一下……赌一下……?殷如行,你当我是什么?” 殷如行实事求是道:“不是我当你是什么。我当然当你作城主府的二公子,祺地大将军啊。问题是你在大多数姑娘眼睛里就是一块大肥肉。其实这也是对你的赞扬啊。你家世好、人品好、有本事、有担当。普通人想当这么吃香的肥肉还当不成……”殷如行看看苏雷阴沉的一张脸,越说越小声。 想了想,她又安慰他:“好啦。天下肥肉不独你一人。至少苏城主就是比你更香的一块。听说,想爬她床的姑娘,能从城主府的前门一直排到后门。” “你……”苏雷气不住,哭笑不得:“你小心点,要是被大哥知道你这么说他,你还有命啊!” 殷如行扁扁嘴。苏晨这种拽的二五八万的人,就要狠狠的打击才行。对上男人他还有几分爱才之心,对待女人则完全是对待工具的态度。这也是她天然愤恨此人的原因。看见他就仿若看见了现代的殷如言,天资聪慧,心机过人。有恒心、有毅力。便觉着世事如棋,独他是棋手,纵横黑白,运筹帷幄。 这种人真是太讨厌了! 苏晨这人干的坏事不多,却件件不共戴天。比如殷如行现在奴仆身份。就是苏晨强行加诸的。人贩子陈五从寿家村村民手中买了她,本就是不合法的。因为她不是寿家村人。村民没有权利卖她。可苏晨明知她的来历,也知晓她不是拿了印信的人。仍是将她的奴仆身份坐实,买了她进苏府。寿家村村民给她上了一叫做‘贪得无厌’的课,陈五教会她什么叫等级分明、弱肉强食。苏晨教给她的就是正义不再、强权为上。 这种信念,已经渗透到苏晨的骨子里了。再后来,她好容易经营了几分生活资历,攒下些许家底。苏晨又是顷刻间将其摧毁湮灭。其实,在她跟着苏雷跑出江城的那一刻,通房如儿得使命就已经完成了。她敢打赌,在苏晨的计划里,绝对不包括将她带到军营安顿。只怕在哪个小村子就该随手丢下,施舍些银两。运气好,就挨到战事结束,或许会想起来派人解她。运气不好,死了、被强了、被卖了。都得自认倒霉。 每当想到这些,她在睡梦中都会吓醒。幸好苏雷不是这样的人。可不幸的是苏晨偏又是苏雷最敬爱的大哥。古时的宗族啊!古时的男人。 谁敢去相信?谁敢去挑战? 殷如行不敢。苏雷每日归家的时辰越来越晚。好多时候干脆着了小厮带信,说他睡在了府衙里。白天也大多时候不在,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殷如行睡在他的卧房,只怕十几天见不到面都是正常的。睡在他的卧房也只是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白天的时间一下子多了出来。军营、马嘶、鲜血、杀戮,恍如成了上辈子的事。虽然每天保持练习。然而柳叶刀早已被没收,一双粗糙的手还是渐渐回变细腻了。脸上被晒黑的皮肤也在休养十来天后恢复了白皙。苏离为此直夸她皮肤好。说她现在比刚见到时还要美三分。 殷如行只能冷笑一声,笼中的金丝雀不美能行吗?进了城主府后,她就再也没有出去的时候。 “如姐姐。你为什么总想着出去呢?外面也没什么有意思的。”苏离对此很不理解,“外面的街道没有我们府中干净。外面粗鄙的百姓没有府中的侍女清秀干净。外面商铺里的货物也没有城主府的珍奇。若真有什么要买的,直接叫商家带了进府,给我们挑就好了。” 殷如行对她的想法更是不能理解:“可外面有自由的味道。这里是关着人的。” 苏离哈哈一笑:“什么自由啊,我看是艰难的味道才对。民生艰难,只有想我们这样的世家,过的日子才舒坦。再说了,这里哪里是关着人的,姐姐若真心想上街,我安排就是了。省的你误会。” 说罢,便拟定了日子。两日后出门,去商铺看看有没有新鲜货物。 殷如行叹息一声。出门要定日子,马车、丫鬟、衣服、首饰、茶具、零食、铜炉、香盂……零零碎碎一大堆,还要安排跟随的侍卫保证安全。这样的出门,这样的自由……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些自由只有她经历过,有些道理只有她明白。难怪那位前辈怎么都要回去。在这里生活,即使衣食丰厚、位居人上,日子也太过寂寞。特别是对女子而言,连个闺蜜知己都寻不到。 出门的那一天,苏离给她准备了一顶轻纱垂到胸下的帷帽:“如姐姐,虽说我们带了侍卫,你这般的相貌还是小心些好。在车上和进了铺子后再摘下。” 殷如行自是答应。苏离行事谨慎,对她解释是客气,她当真了不客气那才叫拎不清。 马车从侧门驶出城主府,出内城来带外城。车窗外渐渐人声鼎沸起来。苏离带着两个侍女,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看着稳重主事,叫做素琴。殷如行则带了春兰,也是看她人机灵、比夏荷经得住大场面。 四人坐在第一辆马车里,另有粗使丫鬟两人坐在后面的第二辆马车上。小厮数人跟着车子走。侍卫们则在最外围。 “我们先去首饰铺。”苏离交待今日的行程,“进府中的商人拿出的都是贵重物,街面上却有好些精巧新奇,材料中等的首饰。平日里换着带最是轻巧不俗。之后去绸缎铺、金针绣坊。首饰得赔衣裳。快过年了,咱们做几身鲜亮些的衣服。只这三处,只怕今天就好耗上一天。若是时间够,咱们再去仙容坊,那里的胭脂、香粉、香露都是从香川之州运来的。咱们府中虽说也有,可保不齐年前他家的商队不多走几趟新货……” 苏离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谈起姑娘家的打扮就收不住。说到口干方察觉,吐吐舌头啜了茶,问道:“如姐姐,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少女不简单(上) 殷如行最想去的地方是兵器行,买件小巧趁手的兵器。可惜这里没有。古代城市不可以公开武器买卖。话说回来,现代城市好像也不可以。商铺里最多只能买到柴刀、猎弓。普通的铁匠铺也只能打制锄头、菜刀、铁锹之类的生活用具。一旦发现私自打造兵器,那是要坐牢的。 其它的地方她也不稀罕。珠宝华衫再耀眼,也比不上天然的美丽。她不但拥有美丽的容颜还拥有千金买不到的重返青春。青春才是无敌的装扮。再者,打扮那么扎眼干什么?低调才安全。然后比青春更珍贵的自由,她无能为力,目前没有拥有的实力,正在努力中。既然如此,剩下就全是旁枝末节。然她又不好扫苏离的兴,便道:“若是不麻烦,我想去书铺瞧瞧。”在现代她就喜欢去旧书摊淘书。这里的旧书想来也不会太贵。 “行啊!”苏离对书籍也很有兴趣,尤其爱看史书和话本,便和殷如行攀谈起来:“你喜欢看什么?话本?还是杂记?” 殷如行不好说自己想淘书,解释起来太麻烦,便道:“我喜欢看游记和医书。” 苏离闻言惊讶的打量了她两眼。一个人的教养可从平时的行为举止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也可从他喜欢看的书籍中略窥一二。比如苏离自己,话本是掩饰。她最喜欢看的是史书。无论正史、野史,还是民间杂谈,她都有兴趣。殷如行喜欢看游记,倒也符合她素日性好外出的举止。喜欢医书就有意思了。医者,可救人、可杀人。也不知大哥知道不知道二哥的枕边人有这么个爱好。 她盈盈一笑,略带几分天真:“如姐姐怎么会喜欢看医书?姐姐学过医吗?”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至少苏晨那里便瞒不过去。再者也不是见不得人,殷如行便说了她在军营中女扮男装做药童的事:“……知道些粗浅的药理,就想多了解了解。” 粗浅药理?苏离闻言微微而笑。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殷如行此人处事低调,不好张扬。有的放矢,从不做无用之功。只怕不仅仅是懂得粗浅药理这么简单。 但凡富贵人家,几代经营,大多都知道些养生却病的常识。然而,真正出神入化的医术却深如浩瀚海。思忖之下,苏离有了几分想法。决心试探一下,今天怎么样也要抽出时间去一趟书铺。 第一站是首饰铺。苏离的婚事正在洽谈中,据说腊月时节就会有祀地的使臣前来。苏离本人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使臣面前,衣服首饰之类自是要花大气力置办的。 买首饰花的是城主府的钱。这桩婚事属外交事宜,苏晨自不会在包装上吝惜。殷如行就没那么多钱了。虽然苏雷的月钱都在她手上,每月还给一部分俸禄。但殷如行时时提醒自己恪守本分,一两银子都没有私用过。首饰衣服俱是公中份例发放。胭脂水粉从不使用,近来更是连护肤的香膏都自己制作了。以前的存款都没了,重新开始的人经济困难啊! 故而看了许久,殷如行什么都没买。苏离明白了她的意思后,颇有几分不解,再度上车便赶了素琴与春兰去后一辆,悄声询问:“如姐姐,二哥不是小气的人,你何苦苛责自己呢?打扮出来还不是给他看的。”她无法想象以殷如行的半通房身份,竟会在装扮上不认真。 殷如行淡淡笑道:“三小姐,这些首饰我带了也无用。府中发放的份例就尽够了。” “这样啊——”苏离不是笨蛋,瞬间就猜测有内情。不过是哪种内情还不知道。遂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不再谈论此话题。 下一站是绸缎铺,殷如行还是什么都没买。漂亮衣服她当然喜欢,但也要量力而行,钱得花在刀刃上。她现在没有讲究的资本。 苏离照例劝了几句,又说要送她两匹布料。殷如行推辞了半天推不掉,便简单挑了两匹素雅的暗纹织锦绫缎。之后便是去绣坊裁衣。用苏离的话来说,府中虽有针线房,手艺也不错。眼界和花色创意却不如这些绣坊的专业绣娘。想要好的,还得找她们来做。 再后面逛完胭脂铺,时间也到了中午。苏离吩咐管事的长随去酒楼安置包间,带着殷如行吃了一顿祺城特色佳肴。这些菜在城主府也有,不过酒楼所做的风味略有不同,另外也有一些百年老字号的食铺各有家传手艺,小厮们买来后一一品尝。殷如行赞不绝口。 “好吃吧?王记的酱肘子用的是百年老卤,味道就是好。还有黄记的炒货,配料方子是祖传的,比别家的都香。置办年货的时候,他们家排的队能长到街顶头去。翻炒的伙计日夜赶工,歇人不歇锅,一直要忙到腊月二十九才关门。还有做蜜饯的梅记,府里每月都要从他家进货……”苏离似小鸟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马车踢踢踏踏,摇晃着来到一家店面宽敞的书铺。铺中只有少许客人。苏离喝干杯中茶润了嗓子,带好帷帽,和同样带了垂胸轻纱帷帽的殷如行一同进店,只带两个贴身侍女,随从都留在店外。 素琴开口询问伙计,可有什么游记、杂记、话本之类的新鲜书籍。小伙计满脸堆笑:“有,有!小店刚进一批新鲜话本,您这边请。”从柜中般出一叠书册,“您慢慢挑。” 素琴便代替苏离挑选起来。殷如行四处看了看,翻了几本摆在货架上的医书,皆是大众之物,苏雷的书房里都见过。便问伙计:“贵店可有欲处理的旧书册?” “旧书册?”伙计愣了愣。 殷如行笑道:“贵店想来也是收购旧书籍的吧。便是那些。” 小伙计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客人想要淘书。这样的人也有,大多是买不起的书的穷书生。只有少部分出得起钱,自负慧眼识珠者,喜好从旧册中淘取珍宝。素不知他们开店的东家难道是傻子不成?收购了旧书当然要第一个辨识的,真正的有价值的早在那时便取出了。 这位姑娘气派不俗,仆从如云,想来是玩个乐子。遂笑道:“是有些旧书,姑娘若是不嫌腌臜,请随我来。”带着她来到一个角落,拖出一个沉重的大箱子,里面乱七八糟的堆了一箱子书:“您随意看。” 殷如行不嫌脏,蹲下身慢慢翻看起来。 箱中大多是市面上固有的书籍,版面陈旧,页数多有脱落。不过淘货都是这样,淘不到属正常,淘到了属惊喜。 殷如行不厌其烦的将箱中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找出一本破破烂烂缺边破角的手抄写本,该手抄本估计是哪个纨绔子弟的手札心得,书写随意,写了怎样做胭脂、如何调制混合香料、如何酿酒养鱼等等,里面还夹杂了不少香艳趣事。比如将可以食用的各色胭脂抹在妙龄女子的身体各处。倒是个风流之人。 看来看去,就这一本有些意思。便问伙计价钱。掌柜的正在招呼苏离,见是一起的,苏离又买了不少书,便道:“这本不值什么,姑娘喜欢就做添头送您了。”又道,“姑娘喜欢做胭脂香粉吗?小店有本《齐元要术》,里头倒也有些调制香粉的方子。” “是吗?那你拿来瞧瞧。”殷如行不置可否。伙计取书来后一翻看,这本《齐元要术》是天元朝时编撰,现今再版的。里头说了不少农事、天时、工具制作等等。堪称基本的百科全书。一共五册,堆叠起来有十几厘米高。 “这书,咱们府里应该有的吧。”她问苏离。 “这个自然。”苏离在帷纱后微微而笑,“别说这一版,府里连天元朝初版印制的都有。就是二哥自个儿的书房里,也是有一套的。” 书铺掌柜闻言毫无尴尬之色,反露出一个惊叹的表情:“贵府想必是世家大族,小人丢丑了。” “不妨事。”苏离拉着殷如行的手,亲切的道:“姐姐若是喜欢,自个儿留一套在手也是使得的。就当是小妹的一点儿心意。” 殷如行赶紧推辞:“不用。我不过是看着稀奇问问。哪里就真研究起杂艺来了。三小姐不用如此。” 苏离仍旧拉着她的手,笑道:“要送的,我还有事想拜托姐姐帮忙呢。姐姐若看不中这书,不如挑些别的?” 殷如行立时头皮发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离需要拜托的帮忙,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越发推脱的厉害:“三小姐说哪里话了,三小姐出身尊贵,才貌双全。小姐有吩咐说一声,便有无数能人效力,哪用得着我这等粗鄙之人来献丑。” 苏离盯着她看了两眼,嘴唇一动,轻快的笑出了声:“好姐姐,真是会说话。也罢,你既然不喜欢就算了。我们走吧。”说罢命素琴结账。 殷如行长长的出了口气,将那本破旧手札往怀中一抄,跟着出了店门。 回去的路上,苏离向她索要手札观看:“如姐姐,今儿一天你只挑了这么本旧书,是什么奇书,我能瞧瞧么?” 殷如行很大方的取出来给她:“你瞧便是。不是什么稀奇的,只觉得这人想法很有趣,看着取乐一笑罢了。” 这本手札上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那种传说中淘书淘出一本武功秘籍,旧书堆里翻到稀世毒方的故事,都是异想天开。这本手札大多记录的是生活琐事,如何养鸟、如何养鱼、如何用花瓣调制脂粉、如何混用香料炮制书笺等等。殷如行买它主要是因为手札主人也是个懂医理药理的,各色药材、香料配制的思路很有几分新意。她是内行,看着有启发。故而买下。虽有价值,却也不是太过。换个外行来看根本就看不懂。 苏离翻过一遍,果然当成看故事。微微红了脸还给她:“真真是好书,原来如姐姐是要买了去是要和二哥……姐姐好生有眼光。” 什么好书?什么和苏雷干什么?殷如行十分不解。只见苏离红着脸继续道:“姐姐若需要什么香料药材,只管和我说。小妹在府中这点儿调派权还是有的。” 殷如行更糊涂了:“香料药材?” “是啊。”苏离声若蚊呐,却坚持说下去:“如姐姐不试试上头说的踏雪寻梅吗?小妹可以供给姐姐材料,只求姐姐做出来后分小妹一份。” 踏雪寻梅?殷如行终于听懂了。一时间大为窘迫。这踏雪寻梅是手札主人弄出来的闺房之乐。用花瓣和可食用膏脂调制各色胭脂,在赤/裸的少女身体各处涂抹,少女肌肤洁白,胭脂粉色层层,便如同雪中红梅开放。然后么,自然是男人一边闻香、一边吃掉。从脖子吃到胸脯,吃到小腹,吃到……总之是各种香艳。 难不成苏离以为她买了书是为的这个?话说回来,这手札主人的确写了很多香艳之乐,踏雪寻梅只是其中一种。比如里面还描述了如何酿制……咳咳,有某种功效的酒。据说女子喝了这酒,面如朝霞,身化春水。其中妙趣不足语言描述。 苏离小声道:“大哥最近一直在为我的婚事操心,想我嫁人后过的顺和美满。我也想日后夫婿对我,能和二哥对姐姐一般疼爱。如姐姐可不要对我藏私。”小姑娘虽然羞红了脸,却仍坚持着将话说完。 殷如行有些无语。苏离的思路也没错。男人嘛,哪有不吃这一套的。床/上运动美满了,基本生活也就美满了一半。算了,就这么让苏离误会也好。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这事,你别和外人说。” “这是自然。”苏离心下欢喜,傻子才教给别人和她一块儿争宠爱呢。最多以后教给自家女儿。心喜之下趁热打铁:“二哥不在府中的时候,如姐姐就来我的倚澜居吧。咱们一块儿动手。我这儿人手多,做的也可保密。还有胭脂香粉酿酒什么的,咱们都给做出来。要多做些,出嫁时带过去。” “好……吧。”殷如行无力的应诺。开始同情那位祀地城主梁少安来。祈祷他最好天赋异禀、体力充沛,禁得住。别一不小心被这位美少女给吸食榨干了。 --------------------------------------- 昨天家中莫名停电,今天又睡过了。呜……我讨厌欠债补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少女不简单(下) 谈妥了事项,苏离显得很高兴。在马车中滔滔不绝的说起今天的收获。她好奇的问:“如姐姐,你跟着军医都学了些什么?” 殷如行笑答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包扎绷带、缝合伤口、熬药煮汤之类的琐碎事。” 苏离惊叹:“那岂非是血淋淋的!姐姐倒是不怕。对了,如姐姐,军中大夫可教过你们怎么做伤药?” 殷如行便回忆:“教过的,大军扎营无战事之时,药童们便要准备各色药丸、伤药,外头送来的药材也要检验归类放置。” 苏离欢喜道:“难怪如姐姐有信心自个儿做胭脂,想必手艺熟练,一通百通吧。” 殷如行立时警惕,谨慎的道:“哪有那么容易。不同的成药有不同的制法。我学的,不过是一两样最基本的金疮、止血药粉而已。若制药真的这般容易,人人都能看书照着做,那些大药房还有什么赚头?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没个几年功夫炼制不来。我也是跟着军中大夫后才知道这些名堂的。” 苏离的笑容轻淡了几分,端起茶盏啜了口热茶:“是吗。”后面便换了话题,改为谈论柳氏何时回来。 殷如行稍稍松了口气,也有一下没一下的跟着搭腔。不多时,马车驶回了城主府,殷如行下车和苏离道别:“今天真是谢谢三小姐了。” 苏离抿唇笑道:“这有什么,不用这么谢我。等我将药材香料准备好,一样要麻烦如姐姐的。你我之前有来有往,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殷如行含笑不语,福身施了一礼,带着春兰往风雷阁方向离去。 苏离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眼往前方,轻声问身后的素琴:“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一点儿都不会制药?” 素琴道:“是不是真的奴婢不敢说。不过这位如姑娘行事低调收敛倒是真的。” “低调,收敛?”苏离咀嚼了这四个字几遍,笑道:“那是她没有遇上值得亮出底牌的价值。一个买来的女子,一年多的时间学会了认字、骑马、习武,还去军营当了一趟药童。低调?江城苏府里,是个丫鬟都比她低调。” 素琴道:“城主大人不是告诉过小姐了,如姑娘练的是花拳绣腿,伤不了人。”也即是不危险,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苏离不同意她的观点:“虽说伤不了人。却可以跑得快、跳得高。身体健康灵活。你没发觉她的身段很窈窕柔软吗,走路如春柳拂风,轻盈雅捷。我和她同样带着帷帽,穿着也比她华贵。路上却还是盯着她看的人多。若不是有侍卫拦着,只怕就有搭讪的过来了。你说,她是不是练了那些花拳绣腿才有的这样好身段?” 素琴笑道:“姑娘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直接问二公子都行。她会的那些,可不都是二公子教的?” 苏离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还是暂时不问二哥的好。女人家的事男人懂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女护卫,她们也是习武的。又哪个有那样的身段韵味了?除非是舞姬。然则又没有舞姬的妖媚之气。我料她是有些独家门道的。也罢,横竖她答应了来倚澜居。慢慢处着就是。人的情分,都是相处出来的。” 说话间,另一个丫鬟已经将车上的包裹取了下来,唤了几个婆子帮她们拿回去。苏离一眼瞥见了院廊外有一辆陌生的马车。 “今天有客来吗?”她问管事的。都快到晚饭时节了还不走,应是苏晨特别招待的才是。 管事垂下眼道:“是淡公子和若景小姐来了。大公子许是要留饭。” 苏离一怔,瞳孔瞬间收缩:“苏淡和苏若景?”心下立刻多了防备。 苏淡是她父亲的庶子,比她年长一岁。那一年许氏和苏玉生闹过一场隔阂,其中苏淡被牵扯出来做幌子。说要将城主之位传给他。这只是一场闹剧而已,谁都没有当真。然而在苏晨心中,苏淡这人到底是有几分膈应的。苏淡本人也算有些见识,去年见事情闹结束,便提出欲带着他的同母姐姐苏若景提前搬出城主府。许氏并不在意,那时正和苏玉生扯皮着,不知怎么被苏淡三磨两磨竟答应了。从此,这座城主府最后留守的两位庶子庶女离开。偌大的府邸成了嫡系的天下。 这般知趣、规避风险的人,怎么会好好的来苏晨眼皮子底下活动。到底有什么是会留了他们这么晚? 这边殷如行也在逼问几天不见,难得回来的苏雷:“你整天在外头忙什么呢?怎么这停战了反倒比打仗时还忙?” 两人的晚饭呈了上来,菜肴挺多,摆了满满一桌。苏雷挥手让春兰夏荷两个下去,斟了两杯酒,递过一杯给殷如行:“天气寒凉了,过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好好的喝什么酒?”殷如行嘀咕着,不明白他的高兴从哪儿来。陪着干了一杯,斜眼睨他:“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了?” 灯下看美人,酒醇人美,一杯下肚,腮边添上几丝轻红,眼波流转间,更加妩媚天成。苏雷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颗心飘飘荡荡起来,黝黑的瞳孔水光流动:“是有喜事。你知道的,大哥虽登上城主之位,却是少了印信一事吧。” “知道。”殷如行回答。这印信的丢失还和失踪的穿越前辈有关。难道是找回来了? 苏雷目中闪过几丝惆怅,继续道:“印信没了,总有人觉着大哥这城主坐的有些名不正。大哥笑问他们,城主印信何来?不过是天元朝分封诸侯时,用一块上古之玉雕琢而成,为一五瓣梅花之形。五个花瓣分封了五位诸侯,中间的一块则留给当时的太子。意为这些诸侯会世世代代拥护罗家的继承人。所以,若是现今仍认这印信说话,岂不是还要认鄢都罗家的小子为主?” 殷如行从不知五城印信的由来,今日是第一次听说,实事求是道:“城主这番话说的也有道理。” “就是。”苏雷又喝了一杯,压低了声音:“这些日子,大哥给四处的城主都去了信,问他们,明明身为一地之主,名分却仍为一城之限。可愿进一步尔?” “进一步?”殷如行压低了声音惊呼,“可是要称王?” “咦?”苏雷放下杯子,稀奇的看着她:“你竟也能想到!” 切!殷如行不屑的撇撇嘴。这有什么好难猜的。男人嘛,最终梦想不就是建功立业。本事越大的心越大。苏晨想当王算什么,他还没想当皇帝呢! 不过话说回来,苏晨想要称王,苏雷这么高兴干什么? 苏雷又自饮了两杯,感慨道:“我一直对大哥心有愧疚。若不是我弄丢了印信,大哥继位不会这么艰难。平乱后也不会面对那么多流言蜚语。大哥虽说不要紧,可我知道,印信是要紧的。我想把它找回来,哪怕是永远……见不到她也没关系。至少把印信给我。我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大哥他,是真的吃了很多苦。”说着说着,他就有些收不住,一杯酒接一杯的往肚里灌。烛光下,眼角似有晶莹闪过,再看去,眸光一片水润剔透。 殷如行在一瞬间明白了,苏雷为什么对苏晨尊敬到几乎盲目。他的这份愧疚一直深埋心底,这份愧疚和苏晨的包容,密密麻麻浸透进他全身的血脉,构成了同胞兄弟间最无间的信任。 “到了今天,大哥再一次告诉我,城主印信不要紧。这回不一样了。如行!”苏雷激动的握住她的双手,“不一样了。这回是真的不要紧。那东西就是块古玉、一块石头。真的不再要紧了!” 殷如行柔声相和:“是,一点儿也不要紧了。”他到底背负了多大的罪孽感,直到今天才尽情释放。 苏雷欢欢喜喜的笑出来,满上两杯酒:“这么好的消息,我们来喝一杯!” 殷如行笑着一口饮尽。屋里流动着温暖的气流,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吃菜,喝的都有些微醺。 “这么说,你这些天都是忙的这个?” “可不是。”苏雷吃了很多,桌上的菜扫去一大半:“首先得造舆论,还需探明那四个城主的心思。立国称王,谁都想。可这里面的难处也多。有人不欲冒风险,想躲在后面捡便宜。大哥的意思是,五家城主联合起来,统一立国称王。世家那里,谁也没话好说。是了,里面还说了离儿得婚事。” “哦?”殷如行认真询问,“婚事怎么说了?”对于苏离这么个伶俐小姑娘,她防备归防备。心里还是很喜欢的。小姑娘既聪明又独立,可惜生错了地方。要是在她的老家,绝对能成为一等一的强人。至少当个大型企业的CEO没问题。 苏雷笑道:“你今天和离儿出去了吧。这也不错,她在家待不了多少时候了,没事你多陪陪她。我和大哥都是男子,也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让她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开口。不好意思和大哥说的,就和我说。我帮她去弄。” 殷如行会心一笑:“这么说婚事是成了?” 苏雷呵呵一笑:“大哥派了使臣去信给梁少安,问他立国称王的事。这事不小心被梁老夫人知道了。倘若梁少安当了祀王,梁老夫人就是祀王太后。这可是记载史书的开国之太后。” 殷如行不由哈哈的笑:“所以,梁老夫人便力主赞成立国。梁少安这里答应了。禧、祉、祝里头肯定有观望的。说不定还一同持手观望。这位梁城主要遂了母亲心愿,只有和祺地结盟了。结盟嘛,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联姻。” 苏雷笑着抱住她,在红晕双生的脸上亲了一下,吐着热气低语:“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聪明。” “我才不聪明。”殷如行推了推他的手臂,铁铸一样推不动。只能这么窝在他滚烫的怀里,被那耳畔一阵热似一阵的吐气弄的声音都绵软起来:“我就不信你想不到这些。那个泄露消息的使臣才是厉害。想必事先打听好了梁老夫人的性子才下的套……哎呀!”她突然叫了一声,懊恼的狠跺一下脚:“我竟糊涂了!什么厉害的使臣?这分明就是你大哥,苏城主的计策。他早算好了。” 苏雷笑的胸膛震动:“嗯——,连背后主使人是大哥都能想到。这可是越来越聪明了。”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在她耳边呢喃细语:“来,你再猜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酒后沙哑的低音,带着浓厚的欲/望,苏雷毫不掩饰,含住她的耳垂轻吮:“想我吗……” 烛光摇曳,房中一片旖旎。 ****************** 第二日早晨,殷如行没能起来晨练,睡到午时初才起身。不能怪她偷懒,昨天晚上她都没怎么睡到觉。存货很久再加上放下包袱的男人惹不起。就是苏雷自己,也很罕见的没有清晨起来习武晨练。 “我肯定要被外头的人笑死。”殷如行睁开眼,懊恼的发现天色已快到午时。而苏雷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窗边拿了本书随意翻看。那架势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对于她的抱怨,苏雷不以为意:“谁会笑你?谁敢笑你!” 殷如行扭头闭上嘴。和地位不对等的人说这些,等于对牛弹琴。拿过床架边的衣服穿戴好,顺势换了话题:“这都该吃午饭了。身上粘糊糊的,我想先洗个澡。” 苏雷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我也正想洗个澡。咱们一起?” “做梦!”殷如行没好气的呵斥,“我回房间去洗。这儿给你。” 苏雷很可惜的放下书,出门去吩咐丫鬟烧水。他下午要去军衙,这一忙又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还想着中午能鸳鸯戏水一次。没奈殷如行不配合,只能作罢。 吃完午饭送走了苏雷,殷如行休息了一会儿。想起苏雷所说,苏离的婚事就快定下了。心中思量,也不知婚期会定在什么时候。趁早将东西做了给她。了却一件心事也好。这个时辰迟了些,不妨先将先期的准备工作做一做,也是一样。 打定主意,她便携带了那本破烂手札,一个人来到倚澜居。通房名分有通房名分的好处,在府中走动时,她没有随身带丫鬟的权利。很多时候也就少了一双眼睛窥视。 守门的小丫鬟见是她来了,忙笑着领她进屋。素琴闻声前来相迎,如同见了亲人一般的欣喜。 “我们姑娘一直等着如姑娘您呢。药材香料什么的一早上就备好了。只是知道昨日二公子回来了,不好相请。本还以为您今天来不了了,可没想竟等到了。” 殷如行有些纳闷。素琴的热情货真架实。怪就怪在这里,苏离怎么会这么急?之后便发现倚澜居有些古怪。这里的建筑临水而居,秋日风凉,虽然屋里早早燃了火盆,空气温暖干燥。整个院中气氛却异常安静。安静到除了素琴的声音外就没一点儿人声。 穿过一道水上回廊,来到正前方的一处二层小楼。苏离正独自站在楼上临水眺望。殷如行上楼后大吃一惊。 昨天之前的苏离,虽然有些心机,为人八面玲珑。却还保有着待嫁少女的欢欣朝气。然而只隔了一天,苏离昨日的那种光彩就再也找不到了。满脸苍茫肃杀,阴沉的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女。 “三小姐,这是……出了什么事?”她疑惑的相问。昨晚苏雷不是说,婚事前景大好么? 苏离清冷冷的笑了,笑声刺骨寒冷,声音却于甜美中带着一丝引诱:“如姐姐,你想不想成为我二哥的妻子?” 殷如行的脑子几乎在瞬间就冒出一个俗语:欲取之,必先予之。靠!这是在谈条件啊!好大一块饼。可惜不是她稀罕的干粮。 “不想。”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苏离顿时惊愕,神情怔了几秒。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殷如行神色一片坦然的反问她:“我又为什么要想?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要做这种白日梦?” 苏离缓过了惊异,面色融化几许。温声解释道:“如姐姐,我既然这么问。当然是有几分把握的。你人品出众、才貌兼备。与二哥所相差的,无非是出身而已。这出身是可以改的。只要有一大户世家收你为义女,入他家的宗谱,你便有了个和二哥相当的身份。到时自可谈论婚事。” 殷如行突然笑了起来:“三姑娘,你说的这般条理分明,想必是考虑过的。只怕连什么人家有可能收养我,做些什么举动令他们主动提出。你都有计划了吧。” 苏离也笑了:“如姐姐。我一见你知道,你和我是一样不愿认命的人。二哥待你情深意重,难道你就不想拼一拼,和他夫妻成双,白头偕老?” 殷如行还在笑,语重心长的含笑摇头:“我不想。三姑娘。因为无论什么美好的未来都要有命才能去享用。我不想丢掉自己的命。” ------------------------- 苦逼的补更中……5000+(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女人间的谈话(上) “丢掉命?”苏离惊愕之极,“嫁给二哥做妻子会让你丢命?”这是什么逻辑? 殷如行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没有说笑话。三姑娘,你想想,这府中、这祺地,最大的人是谁?” 苏离面色蓦然一变,不似醒悟,含了几分别有寓意:“大哥是一家之主,一城之主,一地之主。所费心之事何止千万,如姐姐,他怎会多事的为了区区婚事来要你的命?” 殷如行连连摇头:“三姑娘,我不如你聪明,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城主大人不会喜欢我嫁给二公子,城主大人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二公子。一旦他知晓我有这念头,只怕我是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她一向有自知自明。自己不聪明,面对那些心思玲珑之辈,唯一保全自己的方法便是无欲则刚。无有贪念,不求什么。苏晨都想当一国之君了。开国之王岂是好相与的,方方面面哪里不算到。对于唯一同胞弟弟苏雷的婚事,苏晨没有打算才叫怪事。而殷如行,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苏晨另眼相待的。 苏离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散。很突然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几乎喘不过气:“哈哈!如姐姐,你还是真实个妙人!你的直觉很灵。也很对。不过……”她意味深长的收住笑声,“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对我二哥又有几分真心?” 殷如行心如坚石,斩钉截铁的道:“至少我对他没有二心,也没有欺骗之举。” “可你不相信他。”苏离尖锐的一针见血,“你不信任他,没有全心待他,甚至都不愿为他努力半分。枉费我二哥那般真心待你,将你捧在手心!” 苏离尖锐的指责激的殷如行也言词锋利起来:“信任?三姑娘,你真的认为男人是可以信任的吗?你难道会全心全意的信任苏城主?”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也带了一丝意味深长:“或是……梁城主。” 笑话!苏晨是怎么兵不血刃夺得城主之位的,她也听说了不少。苏离要是能信任苏晨,怎么会早早安排自己的亲娘去了偏僻庄子。又何必紧张着婚后和梁少安的生活和睦?她做的这些,不也同样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信任男人,还不如信任自己。”殷如行上前一步,眯着眼压低声音:“三姑娘,你难道不是这么想,也这么做的?” 苏离一双明眸紧紧的看住她,半晌,唇边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一点没错,人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如姐姐,我们合作吧。” “合作?”殷如行郁闷,怎么话说了一大圈,最后又绕回原处了。苏离这丫头也太难缠了吧。 苏离却很高兴。殷如行比她想象的还要好,对自身的价值看的明白,不贪心、不妄求,还很努力。和这样的人合作比和那贪心有私欲的更有价值。再者,她心中也生出了一丝心心相惜之意。难道遇上这么个说得来的人。还是同性,这就更难得了。 “如姐姐,实不相瞒。我现在的境地看似风光,内里却沟坎重重。”有了交好的心思,她开始坦诚自己的想法:“昨晚你走后,我见到一辆外面的马车,才知我的一位庶兄苏淡带着他的同母姐姐苏若景来了府里。是大哥找他们来的。我还没打听到来意,大哥就让人请我去他的浩然居。我去了后,他告诉我一个决定。”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素琴,素琴点点头,走下楼为她们把风。苏离才继续道:“他决定让苏若景作为妾室陪我一同嫁过去。” “啊——!”殷如行大吃一惊,“当真?” “这还有假?”苏离急了,“你若不信,可以去打听。昨晚苏淡和苏若景在浩然居吃了晚饭才走的。今天早上议政,大哥还给苏淡安排了个掌管来往商行登记纳税的官职。职位虽小,却是肥缺。等到祀地使臣一来,便会在接洽时正式提及。” 殷如行相信了。苏离脸上的愤怒和阴冷是从她心底透出来的。而且她说的没错,这种迟早会爆料的消息,她没必要骗她。 “为什么?”相信之后便是糊涂。殷如行怎么也想不通苏晨的用意。苏离是他的亲妹妹吧。还是有政治用途的妹妹。他这是拆自家人的台呢!再者,这里又不像先秦时期的华夏。流行同族庶女作为陪嫁媵妾。嫡妻无子的情形下,媵妾的孩子一样作为两姓血脉延续。天元这里,庶子是没有继承权的。更何况,梁少安前妻虽然亡故妻,却是生育有一子一女的。那位嫡长子梁允鸿才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苏晨此举,她看不出一点儿用处,几乎是纯粹为了膈应苏离。 苏离沉声解答她的疑问:“我这位大哥。最不愿看见的,就是有人或事偏离他的预料,不在掌控中。你的直觉其实没错,大哥有很远大的志向。远大到我都不好和你说。总之,和祀地交好,并掌握祀地的情报,他非常重视。大哥不放心我,他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将心放在祺地的人。这个人最好的身份当然就是梁少安的枕边人了。不引人瞩目,悄然融入。我和她一明一暗,岂不是绝佳搭配?” 殷如行倒吸一口冷气:“他疯了!他当梁少安是傻子不成?”能坐稳城主之位的梁少安,或许有投胎时所占的幸运。然而这么多年下来,能将祀地经营的兴旺繁荣,梁少安此人绝不是任人摆布的蠢才。 “他没疯。”苏离冷静的分析,“他不过是布下两颗相互牵制的棋子。能奏效最好,不能奏效对他也没有损失。你是没有见过我那位庶姐,美貌不亚于你。大哥的意思是,贤妻美妾,我年少天真,她娇媚艳丽。我们两个刚好是不同的类型。梁少安总是要有妾室的,宠妾的名分,不如自家人占了的好。” 分析听着很有条理,完全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梁少安也是男人,很难说这两美互补的打算是不是恰好搔到痒处。殷如行还是不能理解:“苏……城主他就没考虑过你们的心情吗?你和苏若景。你们难道不会妒忌?谁能忍受自己的男人被别人女人公用?” 苏离听得最后一句,斜了她一眼:“你倒是志向远大。不给人公用,怪不得你连嫡妻之位都看不上。哪个世家大族容的下?”调侃完,又冷笑道:“大哥昨晚给我和苏若景分析了。祀地的继承人是梁允鸿,苏若景生的孩子自然没份,我生的孩子难道就有了?我们想要过的好,靠的还得是祺地。苏若景不谈。她想要孩子长大后有前途,自己后半生无忧。一大半要靠苏淡。苏淡的前程在谁手上?还不是大哥。所以,苏若景想要过的好,真正靠的上的,只有祺地。至于我?” 她嗤笑一下:“情况就复杂了。不过无论是想在梁允鸿继承大位后过上好日子,还是干掉梁允鸿让我的儿子继位,我都得有帮手不是?我能找谁做帮手?还不是大哥,祺地。” 殷如行听的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道:“这么一说,怎么觉着你好像不是去成亲过日子,倒像是去厮杀拼斗的?” “安稳过日子?”苏离冷笑,着讥讽“梁少安死了的前妻孙氏倒是个安稳过日子的人,她的安稳日子都过到棺材里去了。” 殷如行静默片刻,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日子就不是人过的。真不是人过的。” 苏离无谓的一笑:“生在这样的人家里,过的就得是这样的日子。锦衣玉食难道是白给的?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初时候苦一些,到后面就好了。你看我大哥,不就日益权重了么?很快就要说一不二了,这日子过的可是内外皆风光。换成女人要麻烦些,不光得自己好,孩子还要争气才行。所以大嫂宁可放任大哥一个人在这边收用妾室,也要带着侄儿和侄女慢慢往这边走。不肯教他们有一点儿颠簸。年轻时苦一些,大嫂后半生的日子,也是很惬意的。” 殷如行仍旧骇然,敬谢不敏:“那是你们厉害。反正这种日子我是过不来,也过不了的。太可怕了。” 苏离微微一笑:“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殷如行想了想:“自食其力吧,无需太过奢华,但也不能那么苦。至少得有人洗衣做饭,打水砍柴。不是我懒,实在是这里……总之有一两个下人,小富之家的日子吧。” 苏离“噗”的笑出声。斜眼打量了一番对面之人的云鬓花容、秋水明眸:“就你这长相还想在小富之家过日子。哪个小户人家娶了你,哪家倒了八辈子霉。就等着妻离子散吧。” 殷如行翻了个白眼,这人没听见她的第一句“自食其力”啊,强调道:“我没说要嫁人。” 苏离几乎笑出眼泪:“那就更好笑了。我听说你是被人贩子卖进府的。你一个父母亲族都不在天元的外乡人,人贩子怎么就能买了你呢?” 殷如行瞬间沉下了脸。 苏离盈盈而笑,再度轻声诱惑:“所以说,我们合作吧。别说日子苦。没了权势,日子过得才真叫苦。” --------------------------------- 今天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女人间的谈话(下) 倚澜居的小楼,临水而建。夏季居住最为好,秋凉时节就显得湿寒了些。秋风吹拂水面,寒凉中带着萧瑟之意。远处的天边,不知名的飞鸟划过天际,在湛蓝的天际划过一道飞影。飞进白云深处。 殷如行仰头凝望天空,交领右衽的汉服衣领间,纤细的脖颈向后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天空很美,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四时变幻,炎凉寒暑。天空永远是那么明澈、透亮,无边无际的宽广。每当我觉得心灰意冷、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喜欢抬头看看这片天空。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宏阔。” 苏离安静的倾听。殷如行最吸引她的地方就是姿态,任何一个普通的动作由她做来总是流动着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大自然是最美的。无论人类都什么样的纷争。生离也罢、死别也罢。就是在尸体遍布的血腥战场,天空永远是湛蓝的。”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苏离:“这样渺小的我们,这样短暂的生命,为什么不活的轻松一点呢。为了生存而争斗无可厚非,为了权势而努力也是人各有志。可是,这样的你快乐吗?你算计的每一个人,收取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必须的吗?都会问心无愧吗?” “我,不想这样活着。”殷如行认真对她道,“我知道像你说的那样做可以活的更好。但是,我做不到。如果过程令我迷失了自己,那么即便有再风光的结局又能如何?生命只有一次,我想看美丽的风景,我想品尝好吃的食物,这一切的享受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有一颗无愧的心。美丽是要用心灵来感受的。如果我像你说的那样做了,即是站在人上之位,这里……”右手抚上左胸心脏的位置,“不会快乐,会觉得永远少了什么。” 苏离挑挑眉,尖刻的反问:“难道作为苏家的通房丫鬟,你现在很快乐?” “当然不。”殷如行眉宇温和的舒展,“我现在不算快乐,但我拥有希望,并为之努力。我选择的路也许很艰难,但我问心无愧。大不了一死而已,但在死前我会竭尽全力的努力。我不主动害人,人若害我,我必返还之。这,就是我的坚持。所以,你所说的合作,我想我是做不到了。” 苏离静默片刻,眉头紧蹙:“你想离开。”很肯定的口吻。 殷如行不否认。 苏离紧接着道:“二哥不会同意的。” 殷如行微微一笑:“你还有个大哥。” 苏离哽住。对方说到了问题的关键。苏晨才是真正掌控的那一个。闷声道:“你也不是没有心机的嘛。是,二哥若是娶妻,大哥才不会放任你这样的通房留在他身边。你算计的不错。可是,出府后你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呢?你这个样子,你自己也知道的,没有权贵相护会落得什么下场。还是说你想一辈子改换相貌,见不得天日?” 这回轮到殷如行沉默了,没有内功心法,她的确前路茫茫。 小楼的阳台上安静之极。今日的对话虽然一波三折,苏离对殷如行这个人却是越来越欣赏。 脚步声响,素琴带着两个小丫鬟缓步上楼,架起红泥炭炉,烧水,沏茶。用两盏热腾腾的新茶换掉冰冷的残水。又送上几盘新鲜茶点,方笑着退下。 她虽是城主送给三姑娘的人,这么多年下来却也和三姑娘生出了患难之情。她的未来是和三姑娘连在一起的。城主和姑娘意见相悖,她选择了苏离。只有女人才知道女人真正想要什么。对于苏晨,她只是一个小卒子,对于苏离,她却是重要助力。女人家,谁都不容易。谁说女子无侠义,三姑娘和如姑娘各持己见,却依旧坚守在小楼谈话下去,这不是惺惺相惜是什么? 碧绿的茶水清香入鼻,一口饮进,温热的茶香从口到心。 苏离一连喝了两杯热茶,吃了几块点心。被凉风吹冷的手心才热乎起来。她叹气道:“如姐姐,你看不如这样好不好?我将我想要的说出来,你将你需要的帮助提出来。咱们看看到底能不能合作,实在不行我也不强求。” 殷如行喝了暖暖和和的清茶一口,不解的道:“三姑娘何以认定了非要与我合作?” 苏离脆生生的笑:“姐姐要听实话吗?原先我也是随意试试。可听了姐姐刚刚的一番话,现在却是很想和姐姐交个朋友呢。” 殷如行沉吟片刻,摇头道:“朋友这两个字太过贵重,轻易提及、轻易背弃,未免亵渎了它。三姑娘还是不要牵扯其它的好。” “是这样吗?”苏离不以为意,“说的也是,轻易得来的就不会珍惜了。也好,我们就不谈情谊,只论合作。直话直说,你看可好?” 殷如行闻言不语,思忖良久。多条路子多份助力。如果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倒也可以试试。毕竟她现在的处境和在军营中不同。富贵森严的城主府好似一顶华丽的鸟笼,关住了她。与外界的接触几乎为零,苏雷又忙得很,几天不回来都是常事。这样下来,她的内功什么时候能拿到。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府中的生活看似安逸,她的头顶却始终悬挂着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想到这里,她放下茶盏,启唇相问:“三姑娘想要什么?而我又是可以给的?” 苏离唇角舒展,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如姐姐,你是会配药的吧?” 殷如行也微微一笑,反唇相问:“三姑娘,你身边有女侍卫吗?” 苏离发出一串轻笑,舒畅开怀:“女侍卫当然是有的。历代城主夫人或是郡小姐都有自己的女侍卫,用以保证安全。我身边原先的两个是叛臣苏玉生的人,大哥给带走了。重新给了我两个人。如姐姐,你都会配哪些药?是良药还是毒药?” 殷如行想了想,缓慢清晰的答道:“药物,分很多种。同样的一种药物由不同的人来用,有的是利病的良药,有的是夺命的毒药。药不分良毒,只分合用不合用。再者,奇异之药难寻,也容易暴露。往往那些家常普通药物才是最防不胜防的。” 苏离蹙眉,缓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懂药理?” “不错。”殷如行大概了解她想做什么,道:“不要以为旁人都是傻子。看轻对手的人必将被自己的大意所反噬。如你所说,城主府后宅不亚于战场,那么,能最终取得胜利的人又是多少腥风血雨过来的?你能想到的,别人未必想不到。然,事有百密,难逃一疏。男子者,大多自大。若是不自大,怎会妄想妻妾和睦,其乐融融?这便是疏漏。用成型配药,终是落了下乘。只有懂药理,手边千万之物,无一不可入药。顺手拈来,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才是上乘。” 苏离惊喜连连:“幸好遇见姐姐。否则,我还沾沾自喜,不知艰险。说不定哪日就作茧自缚了。只是姐姐,若我提出学习医术药理,岂非惹人疑心?” “当然会疑心。尤其是你的大哥。”殷如行露出一个嘲讽的轻笑,“你我现在计划的,又有哪一件不骇人听闻?” 苏离轻声相问:“姐姐能这样说,定然是懂的不少。军营中半年,就能学这么多吗?” 殷如行顿了顿,默然轻声:“医术,是你二哥教我的。在江城苏府就开始学了。” 苏离腾的吸气,惊讶的瞪圆了眼:“二哥他这般对你,你,还是要走吗?” 殷如行也叹气:“他对我好,不代表他会为了我和你大哥翻脸。” 苏离语塞,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情。只能再叹道:“你呢,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的。” 殷如行便道:“女侍卫的内功心法。可以悄悄寻了来给我看看吗?若还有其它相关的功法也一同寻了来我看。还有外界之事我也要知道。尤其是祺地现在的政务举措。” 苏离吃吃的笑:“我就猜到是这个。你果然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说罢,她皱了皱眉:“别说我没提醒你。侍卫们的内功心法霸道的很。女侍卫年轻时还可,年纪一大,身上会有各种毛病。而且习武之后体型日渐刚硬。你舍得变成那样?” 殷如行摇头:“我又不是拿了来练。我是想瞧瞧,看看内息运转的行走路线是什么。从其然推知其所以然。我想知道的是原理。”获得自由要付出代价,这一点她早有准备。却不是莽撞。她只是想多见识些,自行分析一下内息运转的规律。这就好比看文章。你只有读了许多的文章,有了比较。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缺陷在哪里。若是随随便便的将就,她还不如之前就和李奉学了呢。 苏离这才点头:“就是,学也得学个好的,没得和下人一样。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和二哥学了拳脚招式,怎么身段还是这般窈窕?我小时也有幸见过一两个江湖女子。她们纵然脸面好看些,身段却不如闺中女子柔美。” 殷如行一愣,随后大笑:“你问这个?还真是问对人了。”笑罢打量她几眼,“这个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如果你相信我。我明天来教你些东西,你日日练习不辍,一两个月后就可见效。嗯,你今年虚岁十六,个子也能长的更高些。” 苏离不禁大喜:“真的?” “当然真的。”殷如行自信满满,“你放心,在我指导下雕琢出来的身材,保管新婚之夜你家夫婿一见惊艳。晃瞎他的眼。” ----------------------------- 先放3000+,今天打算加更,大家明天早上看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教程 苏离和殷如行这两个女人,从出身到性格以及选择的人生道路都是截然不同。偏偏这两人在合作敲定,放开来相处后发现,彼此的言行想法竟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殷如行认为,求人不如求己。涉及本身的机密之事应由自己去办,谁的手都不经过,谁都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才是最保密的。所以她要求苏离自己学习医术,手下的侍女包括素琴都不得旁听。 苏离对此观点完全赞同。她提出,真正的目的应该隐藏在一个范围较大,可以见人的阳谋之中。这才是最不引人注目的。比如她想学医,这事连素琴都不知道。她找寻的借口是要调制新型胭脂香粉。殷如行买回来得那本破旧手札就是范本。从府库调用了许多药材、香料,还有鲜花酒曲什么的,打算亲自手工制作。 深秋时节最多的是菊花,野菊花有清热去毒的功效。在殷如行的建议下,两人开了一系列方子目录,出脂粉外还添加了洗发、净身、洗衣、熏香等物,配合不同时节的鲜花调制。 素琴大大方方的将事情汇报给苏晨,又将手札之事说了,并交出抄写的方子目录。她确实只知道这么多,不算欺骗背主。 苏晨近来正为联合其它四地废城建国的事忙着。对苏离折腾的小花样只核对了一下库房等地,发现情况属实,用的都是家常之物,各色温补药材、粗粮杂粮、水果坚果。便不再多问。素琴又说了苏离近来日日缠着如姑娘,要学身段娇美,容颜魅惑之术。苏晨也是一笑置之。苏若景为妾之事已成定局,苏离忙这些也是心慌了。小姑娘家,为着未来努力也不能说是错。她若是讨了梁少安喜欢,对祺地也只有好处。 只不过,那位殷如行竟是会这些的吗?苏晨回想了一下,发现他当初竟忘了询问殷如行在华夏是以什么为生的。现在想来,竟不是靠着父兄,而是抛头露面自行讨生活吗?这么个漂亮女人在外头,该有多少腌臜事…… 他收住思绪,又想应该不至于太糟糕。毕竟买她来府中时由稳婆检查过,还是处子。之后和二弟在一起也证实了这点。不过,到底不是个老实的,二弟对她又太过上心。 苏晨暗自记下这一茬。命素琴在倚澜居时也要注意殷如行的一举一动,向他汇总。 素琴应诺退下。 回到倚澜居,悄悄提醒苏离:“城主命我盯着如姑娘。” 苏离对殷如行就有一份歉意:“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引得大哥注意。“ 殷如行嗤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敢做就不怕他。总有这么一天的。不过早些晚些,又有什么分别了。我就是什么也不错,也会碍了他的眼。”语气中含着说不出的讥讽。 苏离大吃一惊:“你不怕我大哥?” 殷如行反问:“他有什么好怕的?可以警惕,可以小心应对,可以输,可以失手被擒。最多不过被他杀了而已。他比我强是他厉害,这和害怕有什么关系?” 苏离惊疑的道:“哪个弱者不惧怕强者?” 殷如行失笑:“这是谁交给你的观念?世间强过你我的人多了,个个都惧怕,我们也别活了。只要心中无愧,就可以挺起脊梁做人。害怕,源自于内心的恐惧。害怕,只是你给自己上的枷锁而已。生、老、病、死,四季更替,我以自身劳动换取生存物资。无愧天地,为什么要怕?” 苏离惊讶的喃喃自语:“无愧所以无惧么?可是,强权是能要了你的性命的。你这般刚硬,要吃亏的。” 殷如行被她弄的哭笑不得:“我何时刚硬了。我说的是一种信念,人生态度!是内在,不是表象。表象,懂不懂?大小姐!就是装。你总不会告诉我你不会装,时时刻刻用表情和言行告诉别人你真实的想法吧。” 苏离这才醒悟,啐她一口:“呸!我竟被你魔障了!说的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个傲骨铮铮的君子!原来也是个滑头!” “切!”殷如行不屑的表示,“我又不是天下无敌。傲骨当然要先藏起来。傻蛋才在没底蕴的时候瞎嚷嚷着要平等、要自由呢!” 苏离大笑,只觉这样的谈话和相处说不出的对她胃口。比和其它闺秀谈诗作画、赏雪观梅要欢喜的多。叹道:“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哎,你说你这副面孔,我二哥知不知道?” 殷如行拿过药材,扔给苏离一包,让她用小刀切成片。自己则拿了另一包,上小石磨子磨药粉:“我教你个乖。男人,喜欢的都是他们想象中的女人。讨男人欢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将你自己扮成他心目中的那种类型就行。美丽、出尘、温柔、大方、体贴。在外人面前端庄,在房内时妩媚。他得意时你要表现出小儿女的娇嗔,提些他能帮你办到的小要求,他完成后你要兴奋崇拜的仰视他。在他失落时,你要温柔大度,显示出母性的关怀。让他在你身边挥洒软弱。要永远愉快,容易满足。别瞪眼!我说的是至少你要装做很容易满足!” 用一柄羊毫毛笔将石磨上的药粉扫进白瓷小碗,殷如行头也不抬的继续:“每一个男人在心目中都有一个完美女性的形象。你照着去扮演就行了。至于真实的那个你。相信我,他宁可爱上你虚假的装扮,也不会喜欢你真实的表露。脾气要看情况发,生气也要见好就收。要让他感觉到在你身边永远如沐春风。能做到这些,基本上他就会对你很满意了。” 苏离已然呆滞,手下机械的切着药材,喃喃道:“二哥真可怜……” “你说什么?”殷如行放好小碗,又拿起一包药材翻捻。 “没什么。”苏离精神一振,再度殷切的问:“还有吗?” 殷如行拿起她切的田七片看了看:“这片太厚了,不容易熬化,再切薄一点。” 苏离劈手夺过那片田七:“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还有没有对上男人要注意的?” 殷如行拍拍手,取过一包大麦上石磨子磨:“刚刚我说的,是最基本的底纲。其它的都是相处细节。千头万绪的,一时半会哪儿说的明白。百草方子你背熟了吗?” 苏离嘟囔着嘴:“我正背着呢。要背着人,速度快不了。” 殷如行看看药材处理的差不多了,便燃了炭炉,将各类药放进瓦罐熬制。教给苏离看火候。什么时候小火,什么时候大火。先放哪些,后放哪些。又有哪些是熬好后凉透再搅拌混合。一一阐述:“我说了你听着就行。也不必记。正常能见人的,我都会写个方子下来。你再跟着我做几次,也就会了。不能见人的,就全凭你的记忆力了。你要觉着保险,自己记下方子也可以。反正我是不会动笔写的。” “知道你小心。”苏离娇嗔一声,跌坐于地,靠在她身上:“你说做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殷如行转头看她:“做人都难。你想要过的好,自然要比旁人付出的多。”眼睛瞥了瞥火候,“要煮一段时间呢。我教你几个瑜伽动作。你将韧带拉开了,骨骼关节舒展开。体型就会匀称优美。” 苏离立时大为激动:“你就是这么练的?” “当然。”殷如行做出一个压腿部韧带的动作,指导要点:“力道要在脚尖绷住,不能大腿用力,否则大腿会变粗。这个动作有一套,是专门练腿部形状的。你不但要经常练,尤其是骑马之后更要练习。以便纠正腿型。” 苏离一套动作下来,满头大汗。有几个还不能一步到位。亏得她只有虚岁十六,殷如行帮着压拉,估算一下,一个月后腿部韧带便可以彻底打开。 “要做到能横劈、竖劈。”她道,“你可以先练竖劈,这个容易些。再对着墙边横劈,用力将身体往里靠。” 苏离气喘吁吁:“这不是舞姬练的基本功么?真的有用吗?” 殷如行浅浅一笑,笑容有些毛骨悚然:“反正我觉得有用。你不喜欢可以不练啊?” 苏离立时打了一个激灵:“我练,我练。”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倚澜居的小楼上,每天药香阵阵。药材的切割、熬制、分装,都由两人亲自动手。侍女们一律待在楼下不许上来。只有素琴会在固定的时间上来送饭。 苏离不光要自己动手做药,还得在殷如行锋利的目光下做着一个又一个痛苦的瑜伽动作。虽是深秋时节,她却每天都弄的一身汗。晚晚要洗澡。殷如行还教她一些简易的舞蹈动作。比如拉丁舞、肚皮舞里面摆动腰肢的那一部分。 “这不是舞姬学的是什么?”苏离气呼呼的质问。 殷如行勾唇一笑:“怎么?觉得和不入流的舞姬学一样的东西有失/身份了。呆子,谁让你跳给人看了。这个,是用在闺房里的……”凑近苏离的耳朵低语一番。 苏离立时涨红了脸,连脖子都红了,声若蚊呐:“你说真的?” “当然真的。”殷如行捏捏她的腰,嘻嘻一笑:“腰柔韧,才能坐上去摆动的起来啊!完美的体型加视觉冲击,你会迷死他的。” 苏离再胆大也经不起殷如行这种二十一世纪剩女的调侃,羞的不知如何是好。忽又想到一事,羞笑着问:“那你,可也是这么迷住我二哥的?” 殷如行瞬时一呆,手里的药杵掉到地上。 苏雷?他的那个腰力。见鬼!她要是敢这么点火,她的腰会断掉的。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柳氏归来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苏离和殷如行手上终于调制出几分成品。有补身子的药膏,有擦脸的面脂,有洗头的香露,还有自制的香粉。胭脂因为要用到红色花瓣,这个时节不好做。这是明面上的。此外,还有一批香粉面脂是加过料的。加的却不是违禁药,也是普通的药材。只不过,这批香粉面脂若和其它的东西混用,就会造成使用者有小小的毛病。 真的是小小的毛病,就算是日积月累也只是破坏身体健康,要不了命。本来拿来的就是普通药材。那些传说中闻一闻就流产,吃一口就绝育的配方。殷如行是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些细水长流,给人带来微恙之物。苏离觉得这样也没关系。真要用雷霆手段处决,不会用药物一样有方法。效果还能更好。只要人心有贪念,哪里没有可趁之机。再说真要有那等厉害的药物,谁不人人自危?便是没证据迟早也要怀疑到她头上的。她才不立于危墙之下。 当然,一些要人性命的毒药配方,殷如行虽做不出来,特征和药材种类她还是告诉了苏离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有人用它来害苏离也好防备。苏离知晓后,背医书越发背的勤快起来。五行相克,治病良药也能成毒药。知晓的越多她越发现自己了解的少。勤奋的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这一个月中苏雷回来过几次。知道殷如行和苏离在做脂粉面霜,也是一笑置之。殷如行拿回来的东西他也看过,闻了闻,笑道:“倒是放了不少好东西在里头。难怪我听说药库都被你们翻了个遍。” 殷如行微笑不语。苏雷能听谁说?只有苏晨。他果然不放心。幸好,她早有准备,用的都是安全配方。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打死苏晨也想不到,她们这番动作的真正目的是教会苏离基础医理和配药。 十一月时节,冬日来临。城主夫人柳氏一行人的车驾,终于抵达了祺城。 苏晨早已望穿秋水。没个女主人在府里,什么事都不方便。祀地的使臣快要抵达,总不能让苏离这个议亲候选人来接待吧。还有一众祺城权贵的夫人,也早就等着城主夫人召开宴会,大家好联络感情。柳氏不在,苏晨连大型的设宴都不能办。没有女主人,谁来招呼那一众夫人团队。 所以说成家立业。一个男人不成家,是别想立好业的。 柳氏不光带来了一双儿女,还带来了一众仆役下人。新官上任嘛,没有得力的手下怎么开展工作。这一大票人浩浩荡荡进了府。苏离带着全府后宅的仆役门外相迎,给嫂子见礼。 柳氏见到这般动静,不露痕迹的嘴角翘了翘。看来这个妹妹,大体上还是知礼的。内里如何,要相处了才知道。不过也不用担心,横竖没一年就要嫁走了。面上能和和睦睦的就好。 当下也是一副慈爱表情,捉住苏离的双手:“妹妹快起来。这么冷的天还站在风口里,妹妹辛苦了。” 苏离就势起身,微微一笑:“大嫂才是一路辛苦。外头冷。快进屋说话吧。” 柳氏含笑点头。跟着苏离来到一处叫和宁堂的建筑群。苏离介绍:“这里是历代城主夫人的居处。我着人打扫了一番。东西也是胡乱摆置的。大嫂有什么喜欢的,可自行改换。” “不急。”柳氏笑着招过两个孩子,“这是你侄儿和侄女,还没见过吧。靖儿,倩儿,过来见过你们姑姑。” 苏靖和苏倩上前行礼,口称:“姑姑。” 苏离笑拉着他们的手,左看右看:“好一对金童玉女,大嫂真有福气。”顺手送上精心准备的见面礼。一人一个托盘,里面放着金项圈、玉佩、上好的砚台、水晶镇纸等物。 两个孩子又行礼谢过。让各自跟着在身边的保姆妈妈接了。 侍女们上过茶,苏离对身边的素琴使了个眼色,素琴会意,又端过来一个黑漆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掀开红布,下面整整齐齐垒着一叠账本。 “大嫂。这是府里的账本和人员花名册。我偷个懒,今天就给了大嫂,日后我就躲清闲了。” 柳氏一愣,这位小姑子行事也太利落了。她这刚进家门,账本就交割上了。这岂非太急,搞的她有多迫不及待似的。便推辞:“妹妹,我这刚回来。行李还没整顿好,哪有时间看这个。还是你再偏劳几天。” 苏离却不肯。她又不能在苏家待一辈子,死拽着娘家的管家权算什么。再说她近来和殷如行学习,忙的只恨时间少。哪有闲工夫烦这些。 她也知道柳氏的顾虑,不就是怕事情传到苏晨耳朵里,惹人非议,说她夺权急迫嘛。遂笑道:“大嫂,这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样的。我昔日管家,是因为嫂子不在。嫂子来了,当然要交给您。这后头的事多着呢。大哥不日就要宴请使臣,除了嫂子,谁还能把这些琐事办的妥帖?” 柳氏听见‘宴请使臣’四字,心下这才安定。原来是祀地的使臣要到了。小姑子这是给她示好。也对,谈论婚事,商议嫁妆。这些都得由她这个城主夫人出面。小姑子过来讨好也是人之常情。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既然是个懂事的,相处起来也松快。脸上的笑容就带了几分真挚:“既这样,我就收下了。妹妹好生修养着。这姑娘一旦出了门,日子就没在娘家松快了。趁着还有时间,好好休息调养调养。” 苏离微微而笑,起身道:“那嫂子就忙着吧,我不打扰你了。家里的管事我让他们下午过来见您,可好?” 柳氏含笑点头,送苏离出门。 苏离婷婷袅袅的背影越走越远。柳氏身边的秋妈妈道:“三小姐倒是生的一副好身段,个头高挑、骨肉均匀、腰若杨柳。又有这么一副玲珑心肝,日后的造化只怕大着呢。” 柳氏道:“你说的不错。她可是个机灵人。不然怎么就保全了自个儿的生母?横竖她是嫁去祀地,造化越大对祺地越好。就这么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好好处着就是。让采桑去打听打听,这府里半年来是个怎么样。” 秋妈妈称“是”,转身去吩咐采桑。采桑找了几个话多的伶俐小丫头,让她们去各处回话找东西。中午的时候,就将事情打听了清楚。 “夫人,这府里自从城主大人接管后,好些旧人都处置了。管事处换上的都是新人。有不少处还空着,说是等夫人来再填补。大人这半年收用了一个姑娘,是舞姬出身,听说还没登过场。是下头的官员送的。大人没给正式的名分,只在府里收拾了个小院的偏间给住着。三小姐住在倚澜居。二公子住在风雷阁。身边只有如儿一个人通房。没提成妾室。不过三小姐倒是将月钱和四季份例给涨成妾室用度了。” 柳氏闻言笑道:“这如儿倒也有本事。能囫囵整个儿的跟到这里来。二叔对她怎么样?” 采桑道:“独占宠爱,风雷居里她说一不二。” 柳氏笑着接过秋妈妈递上来的茶,啜了一口:“怪道三姑娘要给提份例呢。还有吗?” 采桑又道:“三小姐和如儿的关系很好。她们时常在一起做胭脂香粉,膏脂香露。听说还要酿酒。三小姐新做的衣裙都是由如儿参谋的。” 柳氏笑着放下茶盏:“离儿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几分。抓住男人的心,的确很重要。她爱学就学吧。我们管好我们身边的那几个就行。”她沉吟了会儿,道:“紫苏和紫苑,还有二叔房里的几个丫头小厮都跟来了吧?” “是。”采桑应声。 柳氏微微一笑:“那就把人给风雷阁送过去。都是伺候二叔的旧人,告诉管事的,不可怠慢了。” 采桑再次低声应诺,退下。 紫苏和紫苑一行人,包袱都没有打开,一直坐在仆役汇聚的外堂等着。见采桑来了,忙上前询问:“采桑姐姐,可是来安置我们的?” 采桑点头:“是,二公子住在风雷阁,你们随我来。” 紫苏几个欢欢喜喜的拎了包袱,跟着她往府院深处走,紫苑边走边套问情报:“采桑姐姐,风雷阁有多大,现在是谁在管事?” 采桑看了她们几人一眼,丫鬟在前,小厮在后。微微叹了口气:“我也是刚来呢,你问我?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紫苑一想也对。道:“凭她是谁,还能奚落了我们这些伺候公子的旧人不成?公子来这府邸也不过一两个月,她们哪里知道公子的喜好。紫苏,你说是不是?” 紫苏没有说话,她总觉得采桑的脸色看着有些奇怪。心里七上八下的擂鼓。 风雷阁很快到了。采桑轻扣大门:“有人在吗?” 一个小厮出来,疑惑的看着这一群人:“你们是……” 采桑笑吟吟的道:“小哥儿,你不认识我。我是今早跟着夫人进府的。夫人命我将江城几个伺候二公子的旧人送过来。你们这儿谁管事呢?” 小厮恍然大悟:“是夫人送来的啊!姐姐请进来稍后。我这就去告诉如姑娘。” “如姑娘?”紫苑心里‘咯噔’一下,刚想问如姑娘是谁,那小厮已经跑远了。不多时,一个女子身后带着两个丫鬟从屋里走了过来。紫苑霍的站起,惊怒的伸手:“你!” 殷如行淡淡的瞥过这些,转头对采桑微微一笑:“原来是采桑姐姐。” 采桑感慨了一下。殷如行在江城苏府的时候,是她给带着送至苏雷居处,由紫苏接手。现在祺城城主府。变成她带着紫苏紫苑,交给殷如行接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如儿。”她笑道,“大家都是旧识,我就不多说了。喏,紫苏、紫苑,还有后头的绿枫,你都是认识的。夫人带了他们来,仍旧是伺候二公子。” 小厮绿枫在人群后面冲她眨了个眼睛。殷如行含笑示意,问采桑:“怎么不见绢儿几个,还有小茴香怎么样了?” 采桑道:“她们都留在江城了。这么多人,哪里带的过来。只能捡要紧的先带。” “要紧的。”殷如行玩味的将这三个字在口中滚了几遍。抬头一笑,对着身后道:“春兰、夏荷,来见过这位采桑姐姐。这是夫人身边的一等大姐姐。日后你们少不了请她多照应的。” 春兰、夏荷深知今天来的城主夫人柳氏才是这座府邸,乃至整个祺地的女主人。当即毕恭毕敬的给采桑见礼:“见过采桑姐姐。” 采桑笑道:“两位快起来。我出来乍到。这座城主府还是你们更熟些。这是紫苏、紫苑。原先伺候二公子的一等人。你们见见吧。” 春兰与夏荷互相对视一眼。一等人的意思就是一等大丫鬟。风雷阁只有两个一等丫鬟的名额。殷如行是通房不算。也就是说,这两个是赤/裸裸来抢饭碗的。 殷如行看在眼里,笑嘻嘻的对采桑道:“公子今日不在。依我看,就让紫苏紫苑和春兰夏荷都在房内伺候,绿枫去小厮那边。其余粗使仆役怎么分派,就由紫苏紫苑春兰夏荷四个一块儿商议。其它的,等公子回来了再定夺,如何?” 采桑深深的看她一眼:“怎么?你就不能分派一下,什么都要等到公子来吗?” 殷如行淡淡一笑:“名不正,言不顺。公子居处的人员安排,自然由公子做主。我又是谁?能替他决定。你别奚落我了。” 采桑莞尔一笑。是了,如儿要是个轻狂的,也走不到今天。也罢,风雷阁的事由着风雷阁自己解决。当即笑着道别:“这么说我的任务可就完成了。夫人那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殷如行笑着送她出门:“不敢耽误姐姐。今日事多,我也不便打搅夫人。姐姐替我向夫人说一声,明日我再去给她请安。” 采桑笑着应下。转身离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计谋(上) 柳氏来府中不多时,一应事务都仅仅有条,气象万千起来。比之之前多了一股兴荣之景。倒不是说苏离能力不佳,而是柳氏是正儿八经的女主人,有带回了两个血脉延续的孩子。比不得要出门的闺女暂管。下人们做起事来,也更有动力些。 苏晨虽说很忙,对两个孩子的教育却没有放松。给八岁的苏靖和六岁的苏倩重新请了老师,和在江城时略有改动,上午时间两人一同上课,下午则分开。苏倩跟在母亲身边,苏靖去父亲的办公处旁听学习,清晨和傍晚是他的习武时间。 府中的一系列变化对倚澜居里的人没有什么影响。快出阁的姑娘是娇客,柳氏对苏离的供给一应俱全。殷如行还是每天来倚澜居,柳氏回来的那天,苏雷不在府中,之后又是几天未归。风雷阁四个大丫鬟明争暗斗,她懒得介入。干脆早出晚归,若是可能,恨不得就住在倚澜居了。 忙了好些天,终于将云骁骑这一年的新进人员招收完毕。苏雷和李奉按照往年惯例,领着他们训练。骑马、武艺、射箭,好些东西都得从头纠正。最难的一点,是不光要带出彪悍之气,还得有整体归属感,以及令行禁止的高效行动率。 十来个新兵在做着基础训练,十一月的天气,寒风阵阵。这些人却浑身汗水蒸腾,头顶隐约可见淡淡的白雾。油亮的皮肤,肌肉勃发。吆喝声此起彼伏。 李奉巡视了一圈,较为满意。见里头有一个新进人员正是和行知比武的那个高寿,便问苏雷:“将军,行知近来可好。武艺可曾落下吗?” 苏雷面色一僵,含糊应道:“她倒是每天练的。” 李奉微微点头:“他是在将军府衙那边当差吧。做那些琐事可惜了。我见她身手灵活,不如调到斥候这边训练看看。” 斥候?苏雷嘴角抽了抽,道:“还是算了。我瞧她挺喜欢现在的差事的。”每天不是做胭脂香粉,就是和苏离商量怎么裁制新衣。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李奉皱了皱眉,不太相信行知会这般不上进。但苏雷也不会说假话,便问道:“行知现在办的是什么差事?” 苏雷见他紧紧逼问,有些不高兴。李奉怎么对殷如行这么关心。 李奉见他不答。眉宇间有不愉之色,想了一下,解释道:“将军别误会。属下只是觉得行知是个人才,白白浪费了很可惜。” 苏雷深深看他一眼,沉吟片刻:“李奉,新进人员的基础训练已告一段落。该是抽个时间比试一番的时候了。”云骁骑的备用人员训练,每一个月末会进行一次比试。记下排名先后。再一个月后再比试。如此循环,直到四个月后才择出最优秀的人补充入队。 “这个月末的比试,我会带行知来见识一下。你有什么话,到时再说吧。”苏雷左想右想,殷如行的事总藏着掖着也不好。干脆就穿了女装给他们看一次,将事情挑明。也好令李奉死心。 李奉不疑有他,点头道:“也好。”一进城就失去了联络,他也想见见这半个弟子。 ******************** 城主府风雷阁里,此时正吵吵嚷嚷。起因是柳氏命人送来了这一季节的衣服料子。丫鬟们的各自领走。殷如行虽然人不在,她的东西倒也搁在那里没人动。问题的关键在于苏雷的份例。 春兰抱了料子就要收入库房。夏荷帮着一块儿。紫苑本就对库房钥匙在这两人身上很不满,无奈苏雷一直没回来。殷如行避其锋芒。她有火也发不出。这回见春兰开了箱柜收料子,便道:“那两匹素色的细绫留下。我给二公子做几身中衣。” 春兰一怔,随后笑道:“紫苑,公子的衣服一向是针线房统一做的。中衣、外衫、锦袍、斗篷。每季六套。针线房的管事到时自会来收料子定式样。” 紫苑冷笑一声:“可见是你们懒的生疮了。什么都扔给针线房,要你们做什么的?公子的贴身衣服,也是那等粗手婆子做得的?在江城时,向来都是房里的姐妹们自己动手。你们懒就窝一边去。我可没这么没脸没臊。还不拿了料子来。” 夏荷立时大怒:“你说谁没脸没臊呢!凭你也来教训我们!成日里妖里妖气的,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紫苑见她说的难听,气的大骂:“你说谁呢?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夏荷嘴皮子利落的回应:“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一样伺候人的丫头罢了,抖落着想在公子面前献殷勤,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 紫苑在江城默思居时,一向是只有她说别人,没有人说她的。满院子谁敢指着脸骂她。当即气的浑身发抖,破口回骂起来。夏荷也不甘人后,针锋相对。 两人这边吵。春兰那边仍旧斯条慢理的将东西收好。紫苏拦住,笑道:“紫苑虽是淘气,话却没说错。公子的贴身衣物一向是身边人做的。春兰你们不知,公子也不好和你们计较。这才都给了针线房。你若不信,去问问江城的老人。不单我们公子是这样。就是大,城主大人,还有靖小公子,都是这样的。紫苑性子急,这衣服也不是她一人能做完的。不如你我一人一半料子,各替公子做两身中衣,轮换着也够穿了。” 春兰手下迟疑。身边的大丫鬟做贴身衣物,也是应当。紫苏能分给她一半即是和好的意思。不过……她想起了第一天在院中挨打的一众仆役,身子一颤,强笑道:“这我可不敢做主。要么等如姑娘回来了问问。要么就等公子回来再说。现下,还是将料子收起来的好。” “我呸!”紫苑耳朵尖,听见了这边的对话,高声叫道:“她也算是管事的。成日里人都跑没影儿了!问她?热菜都成冷汤了!” 紫苏要捂她的嘴:“你小声点。别乱说。她现在可和我们不一样!” “我说了又怕什么?还不知道是怎么没脸没皮赖上公子的呢!”紫苑最恨的就是殷如行勾搭上了苏雷,更恨她和苏雷一块儿跑出了江城。也不知怎么哄的人,一转眼都快成正经的妾室了。她怎能不气。 就这样,她吵着。紫苏劝着。也不知为什么,劝了半天倒是越劝越火上浇油。夏荷虽也有小心思,却也看不惯紫苑。春兰则是盯着紫苏,这一个才是真正不好对付的。 正方里吵的热闹。小厮绿枫悄悄的窜出门外。远远的见殷如行回来了,赶紧上前通风报信:“如姑娘,正房里吵起来了……” “靠!”殷如行一听吵架经过,立时调头就走:“我今天就睡在倚澜居了,要是有人问,就说一声。” “哎——”绿枫拦住她,“如姑娘。你上回不是问小茴香么?可还记得?” 殷如行停下步子:“记得。怎么了?” 绿枫嘿嘿一笑:“小茴香让我捎了个包袱给您。这几天事忙,东西又给压在了包裹底下。我才刚翻出来。” 殷如行看他两眼:“什么东西?弄的鬼鬼祟祟的。” 绿枫道:“不小心不行啊。现在风雷阁乱着呢。那新收的两个小厮处处盯着我。我这不是怕出错嘛。东西我收在房里呢,您略等等,我取来给您?” 殷如行嗤笑:“怕什么。我去你房外等着就是。我在这里等,你去取。倒成了私相授受的了。没得公盐卖成私盐。快走!” 绿枫应了一声。绕路来到风雷阁后面小厮们的住处。 殷如行在门外等。绿枫进去拿了一个包裹出来。殷如行道:“打开。” 绿枫一愣:“什么?” “就在这里打开。”殷如行退后一步,“别说我不信你。此一时彼一时,我若不知道包裹里是什么就接下,对你我都不好是不是?” 绿枫低声嘟囔了几句,悻悻拆开包裹,里面是几本手抄书和一个瓦罐和几件衣服鞋袜。殷如行一眼就认出,是她留在默思居西院房间的。手抄本是医书。瓦罐里是干粮。另一个小包裹里应该是银子。最重要的是,如果瓦罐没被人动过。慧净给的那本药物手札就在里面。 她立刻伸手拿过瓦罐,一看,封口尚好。刚要拔开罐子。身后传来一个老婆子的喊声:“哎呀!如姑娘,你怎么在绿枫的房里呢!”随着话的第一个字,身后传来猛力一推,立刻就要将她推到绿枫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身后那只手快碰到殷如行时,殷如行头也不回,膝盖猛一屈,落地撑住身体。身后人双手扑了个空,力道没有着落。殷如行飞快的抓住她两只手臂,抬背一顶。腰背发力,呼的一翻。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到地上。之后快速扑上去,翻过那人的肩,让她背朝下,脸对地。脚一蹬骑到她的背上。手肘用力,支抵着肩关节,拉起身下人的一只胳膊就是一掰。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 “啊——!”身下人发出一声惨叫,左肩关节被掰落。殷如行阴着脸,两腿和腰部发力,死死按住身下人扭动的身体。坚定的抓过她的另一只手臂,手肘抵住肩关节,以杠杆原理又是用力一掰。 “啊——!”这一次,身下人的发出凄厉的惨叫。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殷如行抬头,缓缓盯住绿枫。绿枫吓的结结巴巴,连连摇手:“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殷如行站起来,慢慢回头。不出意外,身后果然聚集了很多人。有早已到达的,有刚匆匆赶来的。只不过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怪异。幸灾乐祸混合着惊恐。 拍拍手上的灰尘。殷如行收拾好散落在地的包裹。用脚踢了踢地上昏死过去的婆子。对绿枫道:“你若真是清白的,就看好了这个人。别让她死了,也别让人接近她。不然,十张嘴你也说不清。” 绿枫拼命点头。 “拖着她到前头去。”殷如行吩咐。 绿枫刚要照办,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且慢!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散开,紫苏身后跟着紫苑、春兰、夏荷三人走了出来。一脸苦恼的皱眉:“如儿,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在绿枫这儿?”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计谋(中) 风雷阁的后罩房熙熙攘攘。紫苏一句话问出,殷如行不屑的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一言不发。绿枫也乖觉的闭口不言。 苏紫等人没等到回答,顺势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地上的婆子已然昏死过去。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消声,后院霎时变的安静。 “这是怎么了?”紫苏勉强笑道,“好好的,这位妈妈怎么受了重伤?” 殷如行傲然看她一眼,声音清冽:“你又不是管事,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紫苏被她回的说不出话,气的脸都红了。面上还在忍气‘息事宁人’:“如儿,你怎的如此大意。伤了这位妈妈。还不快认个错儿。” 殷如行打定了主意不说话。任凭紫苏舌绽莲花,她只自屹立不动。嘴里一个字也没有。 外围传来小丫头的呼声:“快闪开,管事的妈妈过来了……” 众人分散开,柳氏身边的秋妈妈吃惊的走进:“这是怎么回事?” 紫苑快嘴快舌的将事情说了。秋妈妈看众人一眼,叹道:“带上人证物证,随我去夫人处回话吧。” 几个大丫鬟木了一下,随后赶紧吩咐抬着那婆子,带了殷如行和绿枫去和宁堂。殷如行一言不发的跟着走,路过紫苏等人身边,低声丢下一句:“时机掐的真准。” 紫苏僵了僵。又快速恢复愁脸,低头装作没听见。 三个主要肇事人来到和宁堂。柳氏一听事情原委就皱眉:“这是她们内斗闹出来的事。我虽说掌管内宅,也没得去管小叔子房里事得道理。罢了,将如儿、绿枫,还有那婆子分三处关好。等二叔回来再说。” 秋妈妈领命而去。受伤的婆子单独置一间,传了大夫来看。殷如行和绿枫被分别关押。 早在路上时,殷如行就伸手进包袱里打开瓦罐,取出慧净赠与的手札卷入袖子。被单独关至一间空房后,等人都走了门锁上,方取了手札塞进靴子里。心中不由侥幸,好在自己穿不惯那半露脚背的绣花鞋,成日里穿的都是软靴。不然东西还不方便藏着。 柳氏不审不问的关着她们,倒也没虐待,一日三餐照送。只是房门关闭,不许出来。殷如行藏好书,吃了晚饭。盘腿而坐调息了很久。 夜深人静,苏离站在门外命守夜的小丫头开门,身后的素琴抱着一卷被褥:“我们姑娘来给如姑娘送些褥子。” 小丫头权衡一二,被素琴塞了一两碎银。眼睛一亮,轻声道:“姑姑还请快些。” 门开了。苏离大步走进,用帕子捂着嘴。嫌弃的看了看屋里破旧的摆设,翠眉微蹙:“你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 殷如行睁开眼,也不起身。照旧盘腿莲花座,讥笑道:“只要还在这府里待着。早晚会落得这般地步。迟一天,早一天又有什么分别了。” 苏离用帕子掸去一张旧凳子的灰尘,好整以暇的坐下:“那是你没上半点儿心,由着那群小蹄子闹出来的。不过四个丫头,竟把你整治了。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殷如行反问:“我为什么要上心?我为什么要耗费本身就很珍贵的心力在这种无聊的物事上?” 苏离气极反笑:“你倒是有理。现在是谁不争气的被关了!” 殷如行淡淡回应:“你放心。你大嫂是个不沾腥气的主儿。她不会越过你二哥独自发落。我暂时没事。” 苏离怔怔的看她一会儿,突然大笑。白害她担心一场。原来正主儿自己就不急。对二哥可是信任的很。也对,这么明显的假计谋,二哥再看不出来,也别带兵打仗了。后宅之事,男人从来不是不懂。只存在于他愿意护着谁而已。二哥嘛,自是要护着某人的。 “既然你不急。我就等着看好戏了。”苏离拍拍裙上的灰尘,招呼素琴:“我们走。” 两人走出了门,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幽咽,丝丝黯然:“阿离,这样的斗来斗去,你不觉得很悲哀吗?” 苏离脚步一怔。恨恨的一甩袖子,大步的离开。 殷如行竟然在可怜她们。所以采取了最激烈的对抗方式。一心一意只拼男人的信任。她这是胆大有把握呢,还是疯了,干脆的想让自己死心? 离的和宁堂远了,素琴才低声劝道:“姑娘,如姑娘这性子太烈了,处事还是应周到圆滑,避其锋芒。她这般的烈性子,一个不好就两败俱伤。” “我知道!”苏离低声喝止,“我才不像她,平日嘴上说的聪明,真遇上事了就傻乎乎的横冲直撞。笨死了!” 素琴松了口气。遂不再多说。 苏离又走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空。黑色天鹅绒覆盖的夜幕上,点缀着繁星无数。一轮轻盈的明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抬头看天么?天空永远是宽广无限的。白日的天空晴朗、湛蓝。夜晚的天空璀璨、神秘。横古至今,从未改变。 苏离突然心情就好了许多。其实还是很羡慕那样个人的。拒绝了她的援手,一往直前。什么都不辩解,什么都不做。只问男人一句:你可信我?信我,自然无惧小人。不信,辩解又有何用? 她做不到。却是真的很羡慕。二哥,你会怎么做呢? ******************* 苏雷是第二日下午回府的。本来早间的时候,柳氏就将事情告诉了苏晨。苏晨认为无需为此等小事妨碍公务。便照常按一天的流程办事。下晚归府才和苏雷略提了提:“你那风雷阁,有几个奴婢生事。你不在,你大嫂不好处置。只将人单独关了送茶送饭。怎么个处置,你回去看一看。” 苏雷立时有些羞愧:“劳烦大嫂了。” 苏晨拍拍他的肩:“一家子人说这些做什么。这也不怪你,内宅之事本就是女人家来管的。你也该娶门妻室好好打理一下了。” 苏雷立时头皮发麻,打着哈哈岔话题:“都是刁奴生事。我这就回去处置了他们。” 苏晨也不多话,笑了笑:“快去吧,回去后好睡一宿。” 苏雷步履匆匆的来到和宁堂,秋妈妈赶忙给他通传:“夫人,二公子来了。” “快请二叔进来。”柳氏做手势,让大丫鬟采葛带着苏倩回避。不会儿,门帘掀动,苏雷大踏步走了进来。斗篷上的裘皮细毛犹带湿气。 “大嫂。” “二叔快坐。采桑,给二公子上茶。”柳氏招呼他,“想你也听说了。昨晚采麻刚好路过,听的风雷阁里吵吵闹闹,就瞧了一眼。这一瞧可不得了。” 本名采麻的秋妈妈机灵的接上:“奴婢看见风雷阁后罩房处围着好些人。走进一看,只见一个婆子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如姑娘和绿枫各战一边,中间还摆着个打开的包裹。之后便是紫苏姑娘和我说……”她将紫苏的话重复一遍。整个叙述过程不带一点添加揣测,实事求是。 苏雷听到这里,脸色依然阴沉。柳氏又叫了紫苏过来,命她将事情说一遍。 紫苏稳稳当当的行了个礼:“公子。我听见后罩房传来吵闹。过去一看,已经有了很多人。绿枫呆站着。身前有个打开的包裹。如儿压着一位妈妈,拉折了她的一只肩膀。” 柳氏道:“你亲眼见她拉断的?” “是。”紫苏斩钉截铁,“好多人都看见了。奴婢就看见这么多。” 接着便是其它人的传话。紫苑、春兰、夏荷和紫苏是一道去的。看见的情形都一样。赶在她们前面的仆役,看见的则是殷如行将那婆子打到在地,一连折断两只肩膀。再往前的,就没有人看见了。 柳氏叹了口气,道:“二叔,不是我劝你。这等打斗凶事,就不该教了她。姑娘家,还是讲究贞静大方的好。打打杀杀,逞凶好斗,闹的家宅不宁。像什么样子!” 苏雷垂目,放下手中茶盏:“绿枫三人的说辞呢?” 柳氏道:“你不来,我不好问。这就一个个叫了他们过来。依二叔看,先叫谁?” 苏雷冷声道:“就叫那个两只肩膀都折了的婆子吧。她的伤请大夫看了吗?” “看了。”采桑出来回话,“回禀二公子。大夫说只是脱臼。昨晚就给接上了。身上则有些冲撞,伤痕不重。已经开了药。” 说话间婆子被带了上来。柳氏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给苏雷磕头:“夫人、二公子,你们要给老奴做主啊。昨晚,老奴瞧见如姑娘跟着绿枫往小厮们住的后罩房走,心里就起了嘀咕。我跟在他们后面,见绿枫拿了个包裹给如姑娘,两人拉拉扯扯。就喊了一句,结果如姑娘上来就打,直将我打到在地。还折了我的两只肩。老奴好苦啊!” “砰!”苏雷狠狠的将茶盏砸在了地上。 “二叔——”柳氏柔和的嗓音制止住他,“话还没问完,且慢动怒。” 苏雷闭了闭眼,又睁开,冷声道:“叫绿枫过来问话。” 绿枫一见苏雷就扑上来喊冤:“二公子,我冤枉啊!” “乱喊什么!”苏雷踢了他一脚,“老老实实的给我交代清楚!” “是,是!”绿枫身为原先的一等贴心小厮,口齿伶俐,从傍晚衣服料子送来开始讲起:“好多料子送来。几位姐姐们都取走了。最后只剩下公子和如姑娘的没人领。” 柳氏道:“这是为何?” 绿枫立刻道:“因为如姑娘昨天一天都不在风雷阁。于晚间酉时二刻才回来。” 采桑替柳氏问道:“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绿枫清晰的回答:“因为江城苏府默思居西院的小茴香,在小的出发时给了小的一个包裹,嘱咐小的亲手交给如姑娘。小的回来后事多,包袱又放的杂。一时没发现。昨儿理清了杂物才发现。问了春兰姐姐才知道,如姑娘一早就去了倚澜居。故而小的便在风雷阁外头的小路上等着。” 采桑面向苏雷道:“如儿几时从倚澜居离开的,得问三姑娘。” -------------------------- 百章了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计谋(下) 柳氏看了看苏雷的脸色,开口:“采麻,你去倚澜居问一下。昨日如儿是何时离开的。” “是。”秋妈妈领命退下。 这边绿枫继续说:“小的等到了如姑娘,和她说了小茴香送包袱的事。如姑娘便跟着小的一同去取。” “大胆!”采桑立时呵斥,“好你个刁奴。竟让如儿跟着你去房里取包袱。你安的什么心!” 绿枫立时大叫:“小的冤枉啊!小的不是那等轻狂人。小的也说要将包裹送到姐姐们处就好。可是风雷阁正屋那时在吵架,吵的很凶。满院子的人都听见了。如姑娘说不想凑这热闹回去。又说躲在路边等反倒鬼鬼祟祟。这才跟了小子去了后罩房。如姑娘一直在院中、门外等着。小的可以用性命发誓!” 采桑并不表态,转身请示苏雷:“二公子,您看……” 苏雷拈起新换茶盏的盖子,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缓缓的道:“正屋里在吵什么?” 绿枫感激的五体投地,不愧是他家公子。立马就抓住了他暗示的重点。当即绘声绘色的讲述:“这就要说到之前分衣料的事了。如姑娘的衣料堆在外堂没人管。四个姐姐都忙着将公子的衣料收柜。紫苑姐姐说……”他一扭腰身,做出紫苑当日的动作,学着紫苑的声音,尖声急促的道:“那两匹素色的细绫留下。我给二公子做几身中衣。” 绿枫能在江城苏府力压群厮,排名第一贴身。是有他的真本事的。这便是他记性好,模仿神态惟妙惟肖。这么一学,确有几分紫苑平日的口吻。 柳氏低下头压住笑。旁边也有好些个丫鬟忍不住涨红了脸,低头轻笑。 绿枫一见越发卖力,又学春兰,捏着鼻子:“紫苑,公子的衣服一向是针线房统一做的。中衣、外衫、锦袍、斗篷。每季六套。针线房的管事到时自会来收料子定式样。” “噗——”几个小丫头撑不住,笑的东倒西歪。柳氏手上的茶盏直晃悠,磕啦啦做响。 结果绿枫学着学着,就学到了难听的话。先是夏荷的声音在骂:“你说谁没脸没臊呢!凭你也来教训我们!成日里妖里妖气的,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小丫头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绿枫继续学。这回是紫苑在骂“你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夏荷回骂“想在公子面前献殷勤,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 后面是紫苏和春兰两人的劝和。一个说先做着,另一个说不敢决定。吵架的内容很快又转到了殷如行身上。终于,绿枫学出了那句最伤人的话。 “还不知道是怎么没脸没皮赖上公子的呢!”这是紫苑的声音。 满室寂静。 采桑轻叹。不论事情怎么收尾,紫苑和夏荷,都完了。 寂静中,响起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好,很好。”苏雷的脸异常平静。平静到诡异、战栗:“绿枫,继续。” 绿枫咽了咽口水。恢复自己的嗓音:“因着屋里吵的凶。如姑娘便打算回倚澜居。我说了有小茴香交待的包裹。她便跟着……如姑娘一直站在房门外。便是我包裹拿出来了,她也让我放在地上打开。她看过了没事才准备接的。就在这时。”绿枫声音转为愤怒,“后头来了个老婆子,口中叫嚷着‘哎呀!如姑娘,你怎么在绿枫的房里呢!’手里就推如姑娘。如姑娘没有回头,就地低身,单漆跪地……”绿枫描述的很仔细,一边说还一边做动作示意:“掰了她一只肩膀……又掰了她一只肩膀……那婆子就昏过去了……” 堂上小丫鬟们听的噤若寒蝉。柳氏听见殷如行在掰折第一只肩膀时就皱眉,听见掰掉第二只,面色更加难看。断定殷如行生性残忍。 苏雷的眼中却飞速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一瞬即消。又恢复了平静:“大嫂。现在看来,婆子和绿枫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对不上的有两处。第一,那婆子的喊话。第二,如行是否和绿枫拉扯过。” 柳氏面色不好的让采桑带绿枫下去:“将如儿领上来。” 殷如行从暖和的被褥中被叫出来,穿过寒风刺骨的过道,一进炭火烧的旺热的内室,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柳氏问道:“如儿,昨晚发生的事,你可能在此说一遍?” 殷如行喉咙有些痒,咳嗽了几声。头未抬,眼睛没有看过室内任何一人。略带沙哑的轻声道:“奴婢遵命。” 采桑不自觉的将目光瞥向苏雷。殷如行的声音不高,却因着语速很慢,听着很清楚。也显得条理分明。也正是如此,那温声中带着的沙哑就显得特别刺耳。 “奴婢昨日一早去了三姑娘的倚澜居。傍晚酉时一刻过后离开……”她缓缓而述。离开倚澜居的时间已经被证实。也就是说她和绿枫在门外碰上后直接去的后罩房。中途没有停留。之后的叙述和绿枫差不多。也说那婆子叫的是“哎呀!如姑娘,你怎么在绿枫的房里呢”。 话说完,她轻轻的深呼吸两口。微微闭了闭眼。似很疲倦的样子。 苏雷呼吸略加沉重。沉声道:“带那婆子和绿枫上来对质。” 婆子和绿枫被带了上来。婆子一口咬定,绿枫和殷如行就是在拉拉扯扯,半只脚都进房门了。绿枫急的满头大汗,这可不是说着玩的。立马就和她对骂起来。双方各持己见,争得难分真假。 柳氏为难的看向苏雷:“二叔,你看……” 苏雷站起身,火光中身影尤显高大。他缓步走至对骂的两人身边:“住口。” 声音不大,奇怪的是人人听了都是心里一发麻。婆子和绿枫立时收口。 苏雷转身看向殷如行。殷如行仍旧低垂着头。默默无声的站在一旁。 “为什么不辩解。”他问。 殷如行抬头。目光中满是疲惫:“真累!” 苏雷有些急促,压低了声音:“你在冷屋子待了一晚,当然不舒服。所以更得快些将事情解决了,才好回去养着。你明不明白!”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他知道她受了委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和绿枫不可能有首尾。殷如行这等心高气傲的女人,连李奉都不假辞色,绿枫算个屁!所以他更想快些解决这事。还得漂漂亮亮的解决,这样她日后才能在府中抬起头来。 殷如行目光陡然一暗,轻声低语:“快些将事情解决?哈!也对。”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竟然一个歉意的眼神的都没有。他是不是觉着这些麻烦就是她该受着的啊! 算了!她就知道指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哪怕麻烦的初始源头就在眼前,她也责怪不了一句。 深吸了一口气,她傲然抬头,声音冷然:“既然说法不统一,那么答案就很简单。有一方在说谎。俗话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走过路过必有痕迹。公子,你可有真相大白的决心?” “当然有。”苏雷冷眼扫视内堂,“我最恨含糊不清,胡乱敷衍。习武者敷衍,艺难精进。带军者含糊,兵败如山。既然知道有一方说谎,就一定要找出来!” 殷如行接口道:“那就复原现场吧。照刚刚的办法,一个个进风雷阁后罩房院子。” ***************** 风雷阁后罩房院子。柳氏、苏雷,包括闻信而来的苏离,饶有兴致的苏晨连同凑热闹的苏靖和苏倩。苏家家眷齐备。全都在院中坐着。采桑、秋妈妈打下手,殷如行指挥。她要替自己洗刷污蔑。 先是四个大丫鬟轮流过来,殷如行找了个身材差不多的婆子做示范。分别询问四个丫鬟,来院子时,那位折了肩关节晕过去的婆子躺在何处?绿枫站在何处?她殷如行又在何处?包袱在何处? 四个大丫鬟以及一众当时的观众问询下来。八九不离十的确定了这几个方位。殷如行让那婆子躺着,绿枫站着,她自己也站着,包袱放好。道:“这就是最后大家看见的位置。也是受伤婆子被我打到后,折脱关节的地方。” 关于这一点,苏家诸位陪审员均无疑问。 围观观众的职责完成了。剩下的就是那位受伤的婆子。她被带了上来。 两人离一众陪审者较远,压低了声音说话那边听不见。殷如行打量她几眼,压低了声音轻轻一笑:“你,活不了多久了。” 婆子冷笑一声,不理她。 殷如行幽幽道:“谁说了假话自己心里有数。可你若是死了,我就是再想办法证明清白也没有用。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所以只有你死了,我这身污水才会做实。你身后的指示人也不怕暴露。你,怎么能不死呢?” 婆子身子颤了颤,扭了头不看她。也不接腔。 殷如行继续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怕什么?你回头看看。二公子多年轻,生的多好看。还是名满天元的大将军。这才是人中龙凤。绿枫是什么样的?一个小厮如何与年轻将军想比。但凡是长眼睛的都不会选绿枫。所以,公子是不会疑我的。他也容不得别人污蔑我。定会想办法让你吐露实情。也不知你禁不禁得住军中刑罚?” “胡说!”那婆子颤着声反驳,“有罪的是你。我清白无罪,何须刑罚?” “咯咯咯!”殷如行捂着嘴娇笑,好似看见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你真有趣。”她道,“难道不知可用黑布套头将掳了人去。神不知鬼不觉吗?”说完又笑起来。 婆子色厉内荏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也什么都不会说。” 殷如行无所谓的放下手:“是吗,这个只有你自己相信。你身后的人未必相信。我说过,死人才是最保密的。不过你放心,你今天是死不了的。公子在这里,谁能在他面前下手。不过一旦证实了你说谎,你身后那人定然会怕供出她。你还是死了的好。若是证实你没说谎嘛。为了一劳永逸,你也还是永远闭嘴的好。所以,不管今天我能不能洗刷清白。你,总是活不了多久的了。” 说完,又是一声长叹:“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倒数人生时光吧。我要开始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结果 院里坐着的几个苏家人,就见殷如行和那婆子嘀嘀咕咕一会儿。转而行至院正中,开始高声询问:“你说我和绿枫拉拉扯扯。是在何位置?怎么拉扯的?你又是站在哪里看见的?” 苏雷耳朵好,听见了殷如行的那些问话。低声对苏晨重复了一遍。苏晨微微一笑:“这是攻心之计,心慌才容易出错。” 院中,婆子不知问话的用意,随手指了一下:“就在房门口。”又另指一个位置,“老奴是在这里看见的。” 殷如行冷笑一下,问道:“我和绿枫是背对你,还是正面对你。你且说个明白出来。” 婆子顿了顿,道:“你是背对着。没见着我。” 殷如行笑了一下,声音轻柔:“我背对你。想来绿枫就是正面对你了。” 婆子头上立刻冒出冷汗。绿枫纵然是个小厮,个头也比殷如行高。正面对着,哪有看不见她的道理。既看见了,又怎么会无视。当下又改口:“不是,绿枫也是背对着老奴的。” 苏离“扑哧”笑出声来。苏晨也是暗自摇头。哪里来的蠢婆子,编谎话都编不周全。 小一辈也没有白看戏,苏靖在一旁小声的教导妹妹:“看见了吗?那婆子前后言语不一,眼睛四下乱看。这都是心虚的表现。” 苏倩懵懂的点头:“她在说谎。” 柳氏则眉头紧锁。没有真正主事的人,这才是风雷阁乱糟糟的根本原因。苏雷,该娶妻了。 那一头,殷如行已经问到婆子,她是怎么扑上去打她的了。婆子精神一振,说了好些动作。绘声绘色。 殷如行便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跟她分解,再度还原。没几下,破绽就出来了。照那婆子所说,打人的动作前后根本衔接不上。即便她又改了几处衔接了上,最后落地的地点也不是围观丫鬟下人们所看见的位置。 殷如行气定神闲的收口,不再问话。苏雷立刻站起身,对着柳氏道:“大嫂,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有人陷害如行。” 柳氏叹了口气,挥手吩咐:“将那婆子看押起来。” 秋妈妈带人上前绑她。婆子惊慌失措,猛一回头看见殷如行似笑非笑的脸,心里一个激灵,哭喊着扑向柳氏:“夫人饶命啊!是紫苑姑娘吩咐我这么做的,我不想死,夫人饶了我吧!”紫苑的亲娘是柳氏身边的管事,在关押期间指示人弄个意外太容易了。 柳氏霍然一惊,随即大怒:“你说什么!” “真的,真是紫苑吩咐的。”婆子哭着一一交待。又说出紫苑许诺了她哪些好处。府中有很多空缺的管事职位,紫苑许诺,事情办成后会和她娘说,给婆子一个副管事的位置。 柳氏惊怒,狠狠的转头。身后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女子惨白着脸出来跪下:“夫人,奴婢没有应诺过……”她便是紫苑的母亲。这件事她全然不知。 但这话,又有谁会相信,谁会不信? 这就是内宅。苏离端起茶轻啜一口。真是热闹。 “好了,都住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苏晨挥袖起身,英俊的脸上满是怒容:“事情问完了。还不把人拖下去。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夫君说的是。”柳氏立刻吩咐人堵了那婆子的嘴拖下去。对苏雷歉意的道:“都是些许刁奴惹祸,连累的二叔休息不宁。” 苏晨道:“这也怨不得人。内宅之中,原也只有娶了贞静娴淑的主母才能和睦宁顺。雷儿,你该娶妻了。” 苏雷面色大变:“大哥,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哪里是好好的?”苏晨看一眼殷如行,颇为不满:“性子不定的女子,最容易惹事。放到哪里都一样。没个主母震着,哪能不乱套。” 柳氏深表赞同:“二叔,你这风雷阁,是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了。” “大哥。”苏雷着了急,“无需这么急谈论婚事。可让如行先管着。” 苏晨还没说话,柳氏就抢白道:“二叔糊涂了,哪有妾室理家的。” 殷如行低着头,听凭他们在那里一言一句的争论。苏雷本不善言词,被柳氏和苏晨一通大道理砸下来,无话可回。又不能说现在就娶殷如行,只好沉默抗议。 苏晨眼中掠过不赞同,静默了一会儿,缓和了声调:“算了。今晚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你先休息吧。” 柳氏附和了丈夫的提议,招呼两个小的跟她回去。苏离福了福身,对着两位兄长告辞。 很快,人散的干干净净。 苏雷看着乱糟糟的院子,心绪一团繁乱。 殷如行心中冷笑。这就是豪门大宅。内里再有多少肮脏勾当,他们也要保持表面的和睦。家宅不宁?笑话!只要是多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就永远会家宅不宁。源头不除,哪来的真正安宁?当家主母,不过名字好听。实际上就是个高级泥水匠,镇压纷争,粉饰太平才是她的工作。苏晨这种男人,娶的不是妻子,是高级CEO。 苏雷最终叹了口气,握住殷如行的手安慰她:“别气了。若真是紫苑做的,大嫂不会包庇。” 殷如行不屑的扭过头。她敢打赌,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息事宁人。 苏雷见她这样,不觉头疼:“我不常住家中。一应家事全赖大嫂操持。你别任性。” “你要娶谁?”殷如行很突兀的发问。 苏雷被这前后不搭的发问弄的一愣,随后笑而安慰:“你放心,我谁也不娶。” “谁也不娶?”一听就是假话,“你一辈子不娶妻吗?告诉我,你想娶谁?那位带着印信失踪的……”想不起来那位前辈叫什么了,“前女友?还是你兄长给找的大家闺秀?” 苏雷深深的看她一眼:“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殷如行紧追不放。 “我不知道。”苏雷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我还要等五年。十年之期后我才能去想。” 殷如行恨恨的咬牙。袖中拳头紧握。脑中冒出六个字,“始乱之、终弃之”。 罢了,本就是由交易开始,又何必期待别样结局?她会忍的,不是为这个男人,而是为了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 脸上绽开笑颜,如春日鲜花,认真的回应:“我知道了。”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就是单纯交易。 苏雷松了口气,眉宇舒展:“你明白了就好。”现在还不能给你承诺,十年之期到来,必给你个交待。 心绪迥然的两人,手牵着手,看似相偎相依的走出小院。 执子之手,未必与子偕老。 ***************** 回到正房缠绵一番,事毕后漱洗。殷如行躺在苏雷身边,问道:“不是说替我找内功心法的吗?可有消息了?” 苏雷道:“最近太忙。云骁骑进了新人要训练。大哥又发了邀请,于年节时分请四城使臣来祺地商讨议事。还有各处的驻军配置要议定。开春后就得军队调动。至少要到明年夏季,我才有时间。不过我已经拜托几个朋友帮着打听了,先找到消息,到时再去。” “哦。”殷如行垂下头。 “急了?”苏雷轻笑,“迟些也好。不然府里出来个侠女,三天两头的有人折胳膊折腿,我会被埋怨死的。” 他原是开玩笑。殷如行心里有事,听在耳朵里就变成了别有所指。头越发低垂,索性埋入他怀中,让其看不见脸色。 苏雷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笑着拍了拍,不再打趣。 “睡吧。”殷如行含糊的翻了个身,“折腾了一晚上,累死了。” 苏雷笑道:“好。明天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从背后搂住她入睡。 一夜无梦。 第二日,殷如行睡到辰时醒来,紫苏听见动静,一脸复杂的站到床边来伺候。殷如行神色自若的穿戴好衣服,礼貌道谢:“麻烦紫苏姐姐了。” “不用客气……”紫苏似乎想要说什么。晨练完毕的苏雷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你起来了?快些上早饭,吃完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紫苏只好咽下肚里的话,行礼退下。春兰和夏荷端了早饭,摆满一桌。 苏雷让殷如行先吃,他去擦身换个衣服。绿枫对着房里众人行了个礼,跟着去了净房伺候。从今天起,他又恢复了排位第一的小厮身份。 殷如行瞅着一脸为难的春兰,笑了笑:“我要先梳个头。”她不过是个通房,苏雷不吃,怎能托大的先吃。 春兰松了口气,笑道:“我帮姑娘吧。” “不用。”殷如行笑着拒绝。她梳的是未婚发式,比已婚女子的简单。不过将鬓角碎发拢上盘起,很快就妥当了。 苏雷也换好了衣服出来,一块儿吃完早饭。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穿的靴子?骑马倒是正好。外头风大,再加件斗篷。” 添加完斗篷,两人出门,紫苏站一旁相送。快到门口时,心一横,赶着说了一句:“公子,刚刚夫人遣了人来,把紫苑带走了。” 苏雷脸色一沉:“知道了。”看也不看她,径自拉着殷如行就走。 紫苏一脸的惊愕失望。殷如行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懒得丢。这也不是个干净的人。昨天婆子告发的时候,风雷居四个大丫鬟都不在场。还不知道东窗事发了呢。 苏雷暗恨紫苏破坏了好心情。一阵风的拉着殷如行来到门房处,绿枫和另一个小厮牵了三两匹马过来。他笑问:“怎么样?” 殷如行回以一笑:“怎么?要带我骑马?”从斗篷中取出一团绢纱,将头脸口鼻围了个严实:“这是去哪儿?”有马没车,定是要出城的。 苏雷神秘一笑,率先上马:“到了你就知道了。走吧。” 见他存心卖关子,殷如行也莞尔。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绿枫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好”,上了最后一匹。跟着那两人出府而去。 ------------------------------------- 今天有双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迟早的事 出了城门,苏雷一夹马肚,喝声“驾”!开始提速。殷如行紧跟其后。斗篷领上的狐狸毛被寒风吹的直往后倒,绢纱全贴在了脸上。寒风刺骨,她的心却火热飞扬起来。 很快看见了前方的目的地。军营的木制大门从地平线升起。殷如行瞳孔微缩,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苏雷和守门卫兵交接过,继续骑马带着他们入内。一路上,殷如行的衣裙召来了不少围观的目光。视线处出现了一处宽敞的空地,中心是一个大擂台,周边围着好些人。最里圈的一群士兵,人人穿着统一的黑色铠甲,身材高大,煞气四溢。殷如行心脏骤然一缩,这是云骁骑。 苏雷下了马,带着他们走进里圈。四周传来小声的私语。殷如行看见了前方的云絮飞、李奉。 李奉的眉头都快打成了结。第一眼就看向绿枫,眼中很快掠过失望。看都没看殷如行一眼,径直对着苏雷谴责:“将军,你来晚了。” 苏雷一笑:“没迟到就行。你这儿不是还没开始么?” 李奉木着脸,转头看向场内。十几个新进云骁骑的士兵刚刚入内。排着队开始抽签。两两相对的上擂台。得胜者再进入下一轮。 云絮飞笑着过来打哈哈:“有美同行,晚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将军,这位是……” 殷如行动手摘下绢纱,周围的私语声猛然一静。云絮飞忽的瞪大眼。只见她交手右叠,福身微屈:“云将军,殷如行有礼了。” “你?啊……有礼,有礼。”云絮飞忙忙的拱了拱手。偷眼看李奉。 非礼勿视,李奉一直避开着视线。却见那女子衣裙轻移,走至他身前深深的屈膝:“李队长,如行前番多有隐瞒。在此给您赔礼了。” 李奉莫名其妙,快速扫过对方一眼。嗯,是个大美人。但他不认识。何来赔礼之说? 殷如行嫣然一笑,肤若凝脂、齿如瓠犀:“李队长可是不认识我了?我是行知啊。” 李奉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这女人在开玩笑。随即看向苏雷。苏雷脸上有着隐隐的得意,笑道:“李奉,当初事出有因,才给如行改装留在军中。此事只有沈大夫和絮飞知道。” 殷如行接声:“此情非得已之举,还望李队长见谅。”说罢,又是深深一福。 李奉已经完全怔住。惊愕的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还是不敢相信。 殷如行展颜一笑,转头问云絮飞:“云将军,可否借柳叶刀一柄?” “当然可以。”云絮飞乐的看好戏,立刻命亲兵拿柳叶刀来。殷如行接过,在手中挥了两下,找回感觉,摆好架势璀璨一笑:“李队长,当心了!” 李奉几乎被那明媚的笑容晃花了眼。心头一紧。刀锋袭来,本能的一闪身,右手习惯性的去敲击对方的手腕。 殷如行手腕一转,刀锋转向另一处劈去,以进攻代替防守。李奉从容拆解。五招后夺过对方的兵刃,一脸的纠结。 殷如行盈盈而笑,好似在问:现在相信了吗? 李奉避开她的目光,沉默良久,道:“你退步了。” “哈哈哈!”云絮飞大笑,“李奉,你还真当殷姑娘是你手下了?” 苏雷轻声道:“好了,快看擂台吧。有几个人还不错。”转开他们的注意力。 李奉倒转锋刃,将刀递还给亲兵。朝反方向大步跨出,离了殷如行好远远,不再看她一眼。好似对待一个陌生人。 殷如行默默站立。心,一点一点的冷透。擂台上,已经比的热火朝天。这是拳脚打斗,之后还有马上兵刃、射击等等。 这里的一切曾经与她血火交融,她也曾是这里面的一份子。在生死交战中挥洒着自己的热情、勇气、毅力。 现在,却已异常遥远,隔了千年万年。 人们偷偷的看她,远远的离着她,小声的议论她。前方,苏雷和一众将士们热火朝天的说着什么,时不时对着场上点评一二。便是绿枫,也有热情的小亲兵给他讲解。 只不过是两个多月的时间,只不过洗去了遮掩,只不过换了身女装。她和这里,已是格格不入了。 *************** 再次用绢纱包裹住脸,翻身上马。寒风和来时一样刺骨,身上的热度渐渐消退,冰冷的体温一点点蔓延开。 回到府中,绿枫将马送去马厩。苏雷情绪很高,不时的说着今日发现的几个好苗子,又说起后面打算怎么再训练,还要带上战场云云。说了一会儿,才发现殷如行一直没出声,不由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殷如行略有疲倦的笑了一下:“没事。可能是累了。身上没什么力气。” “那就回去歇着。”苏雷关切的道。 殷如行大约是真累着了。回房后话很少,要了热水洗了个澡。在水中泡了很久。 正屋里,紫苏帮着苏雷取来家常衣服。春兰送上洗脸的热水。苏雷换了衣服,拿过布巾浸了热水擦脸。一转眼看见端了热茶过来的夏荷,脸色顿时一变。“啪”的抛下布巾,冷声道:“紫苏,将夏荷送到夫人那边去。就说是我说的,这儿不用她了。” “哐当!”夏荷惊恐的摔了漆画托盘,呆若木鸡。 苏雷厌恶的看她一眼,摔手去了书房。门外的两个小厮忙不迭跟上。 春兰和紫苏面面相觑,春兰先出声:“要不,紫苏姐姐再去劝劝。好歹知道夏荷是哪儿做错了。” 紫苏为难道:“今早我说了紫苑的事,公子理都不理。想是不愿过问。” 春兰叹了口气,只能劝夏荷:“你且想开些吧。去了哪里不是伺候人。都一样的。” 夏荷已然冷静了下来,冷笑几声:“你们也不用得意。当我不知道你们俩背地里的勾当么?是谁偷听了紫苑和那婆子说话的?又是谁通风报信说绿枫拦住了如儿的?我和紫苑性子白,自是斗不过你们。我这再一走,风雷阁就是你们说一不二的地方了。劝你们也别得意。正主儿心不在你们身上,算盘打的再精也没用!”说罢,昂着头就走。 紫苏和春兰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双双避开。春兰清咳了一声:“紫苏姐姐,公子的吩咐,还得偏劳你了。” 紫苏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我就带夏荷过去了。”心里琢磨,紫苑八成是事发,只不知夏荷又犯了什么事。去了和宁居一定要想办法问问。 紫苏带着夏荷走后,春兰转身去了后头小丫鬟们的住处,招过一个人让她去倚澜居想办法打听详情。 这边二人各有算盘不表。苏雷休息了一晚,殷如行如往常一样陪了他。除却兴致不高外其余均无不同。早起后,他去了府衙。殷如行收拾妥当,和之前一样前往倚澜居。 她来的较早。苏离去了柳氏处说话还没回来。便直接上楼,就着前天处理了一半的药材继续研磨。 瓦罐上了炉子炖的时候,苏离回来了。见她在,笑道:“你竟到我这儿来了。你们风雷阁,今天可有大事宣布。” 殷如行一如既往搅动手中的木筷,对此话题不感兴趣。 苏离撇撇嘴,甩掉鞋子坐到厚厚的毛毡垫子上,拿过脚炉捂脚:“紫苑的一等丫鬟名额丢了。被她亲娘领回了家。说是要相看人家说亲。那婆子被证实是污蔑,打了板子要在年前送去庄子。夏荷因她多嘴多舌,被贬去了针线房做活。风雷阁两个一等丫鬟的名额,正式给了紫苏和春兰。夫人又升了四个二等。派了一个管事妈妈过去。” 殷如行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的对着火炉上的药罐,仿佛是天地间唯一重要的事。 苏离闲闲的继续:“这位管事妈妈姓尤,是故去云夫人,就是大哥和二哥亲娘身边的老人。之前一直管着空院子。大嫂可是特意找出来的呢。” 殷如行的手一顿,丢下木筷:“你很闲啊?来来,门窗关好,炭盆子烧起来。我教你套新动作练练。” 苏离咯咯的笑。让丫鬟上来烧炭炉,将房间熏的暖暖和和。这才脱了皮袄皮裙。穿着中衣在毛毡上练起来。殷如行也脱掉了小袄,跟着她一块儿做。一个时辰后,两人全身是汗的瘫在毛毡上。 “哎,你真不管?”苏离四仰八叉的躺着喘气。 “我管的了吗?”殷如行也喘着气自嘲。 “你别不当回事。”苏离翻身坐起,正色道:“那个尤妈妈,大嫂如何知道她?应该是大哥的主意。你当心些。” “呵呵!”殷如行发出一串诡异的笑声,颇带感慨:“这个——迟早的事。” *************** 腊月到来的时候,祀地的使臣终于在苏家人望穿秋水的期盼中到达了。使臣是一个脸圆、身体圆,看着一团和气的中年男子。他是梁家的世代家臣,名唤施宝川。 施宝川手下带着八十多号人,其中五十几人是士兵。二十几人是手下。住进了祺城驿馆。 住进驿馆的当天,施宝川就有几个手下迫不及待的外出购物。逛到很晚才回来。第二天,施宝川在和苏晨进行了初次面谈后,也带着手下外出闲逛。就这样,他一连逛了四五天,将收集到关于苏离的传闻和之前送回祀地的情报一对照。心中大致有了些数。 五天之后,他接到了城主府的宴会邀请。苏晨夫妇将举办一个宴会,参加者有祺城周边的世家大族、祺城府衙的高级官员、逗留在祺城的本地及外地有名望的学者,以及他这一众祀地来的使臣。 当然,最重要的是。城主一家都会出席。其中就包括了天元之州最年轻的大将军苏雷,豆蔻年华的待嫁少女苏离。 这一次的宴会,施宝川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用他的眼睛亲眼去瞧瞧,这位传说中的苏家三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今天的二更,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夜宴 夜幕阑珊,灯火辉煌。酒香衣鬓,轻歌曼舞。 祺城城主府,在迎来了新一任年轻的城主后,第一次举办夜宴。各方被邀请的人士,竞相登场。 苏晨坐在主位正中,礼官不停的高声唱诺出来客的身份。柳氏穿着的雍容华贵,坐于女主人之位,第一次以城主夫人的身份在公众场合亮相。 苏离安静的坐于她身侧稍后之处,未嫁的姑娘,在这种场合以贞静为主。方附和当下的社会主流。 苏离坐的端庄,心底却对此传统呲之以鼻。做姑娘时要贞静文雅,谦和柔顺。一朝变身主妇,又立时改为需能干贤惠,内宅外交,样样精通。这前后截然不同的要求,真是太可笑了。真要都达标,不是那女子人格分裂,就是直接在装。有鉴于‘能干’这种特质装也装不来,那就只剩下装贞静一种选择了。也就是说,想娶一个完美的女人,只有两种后果。要么娶个变态,要么娶个骗子。 人啊,就是这样的贪心不足。什么都想占全了。也不想想,天下间哪有这等的好事?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纤纤素手端起酒盏,轻啜一口。味道甘醇,还算不错。苏离舒服的眯了眯眼。不就是装么,又不是第一次了,谁不会啊。 “祀地使臣施大人到——!”礼官唱出人名。 柳氏几不可查的挺了挺脊背。 苏离不动声色的放下酒盏,垂眸,手掌交叠。 对手来了,正戏开始。 施宝川带着两个手下,满脸堆笑,由衷欢愉的来主座之上行礼:“祀城施宝川见过苏城主,柳夫人。” 苏晨含笑抬手:“施大人无需客气。施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宴会虽小,简陋粗糙。却也略备美酒,歌舞助兴。施大人随意,玩的尽兴才好。” 施宝川哈哈一笑:“苏城主客气了。今日的宴会,华风硕硕。宝川正好见识一下祺地风情……”说着,抬眼不着痕迹的看向柳氏身后的女子,眼睛随即一亮。 该女子眉目如画,姿仪端庄。穿着鹅黄广袖长衫,腰系桔黄织锦腰带。衣服上的刺绣,不是繁花丽草,而是簇簇青黄相间的麦穗。乌发如云,头簪美玉,耳带明珠。一副大气端雅之态。 施宝川心中一喜。祺地郡小姐的教养,本就该端庄雍容。然意料之外的是,这位三小姐竟然还生的一副好相貌。这就锦上添花了。 柳氏微微一笑,轻启芳唇:“离儿,这位是祀地的施使臣。施大人远道而来,离儿该敬酒一杯才是。” 苏离低首应诺。起身。层层叠叠的衣裙铺散脚下,素腰纤纤。走动时裙摆簌簌,肩头沉稳,发钗不摇。偏又有一种隐隐的韵律之感。 “施大人。请!”侍女端上两个琉璃酒盏。苏离面色温婉,眼带笑意,大大方方。就好似对方是一位普通的使臣。 施宝川又是一惊。容貌生辉,身姿柔美,韵质天成,大气温婉。这位三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佳人!若是嫁了过来……心中一时不知是喜还是忧。感慨万千的谢过,饮下盏中酒。 苏晨扑捉到他眼中的闪过复杂,淡淡一笑。 礼宾侍者引着施宝川坐至客位之首。门外礼官继续传来唱诺。 施宝川坐至席上,四周一环顾。发现他这座位极好。上首是苏晨,平首却是祺地新任大将军苏雷。天元三大名将之一。 “苏将军!”施宝川惊喜的唤道,“宝川一至祺城就想拜见将军。无奈将军公务繁忙,竟不得一见。今日总算得偿心愿。将军英姿勃勃,真不愧是人中龙凤。宝川敬将军一杯。” 苏雷笑道:“施大人谬赞了。苏某一介武夫,当不得这般夸奖。”也举杯回应。 两人喝干杯中酒,侍女再度斟满,施宝川又举杯,介绍他身后的两人:“梁恭、梁俭。此二人是我城主身边侍卫,此次特意相借,护我一路周全。他们自幼习武,对苏将军一向敬仰,只恨不得相见。今日得逢,当浮一白庆祝!” 梁恭和梁俭一同举杯:“苏将军,请!” 苏雷笑而举杯:“两位一路辛苦了。请!” 三人仰头干杯。施宝川也陪着饮尽。笑道:“这二人一直期望能得苏将军指点。不知可有此荣幸?” 苏雷爽快一笑:“今日夜宴。施大人若是明日有闲,直接来府中找我便是。” 施宝川大喜,举杯:“那就此说定了。明日定当拜访将军。” 如此酒过三巡,这两席之间气氛暖融,喝酒吃菜,话也稍多了起来。 跪坐在苏雷右侧身后的一个女子,手持酒壶,倾身至前,给空空的酒杯斟满美酒。 施宝川正谈论到祺城的几处繁华景点,不意眼一抬,恰好看见此女的脸。顿时一呆。 眉若远山、眼如秋水、凝霜皓腕、皎月生辉。施宝川也算是见惯美女的。此时却大为惊异。这位倒酒侍女,穿着最简单的衣服,竟比那一众华服美饰的贵女还要吸引人。 美人,难得的美人!施宝川在苏雷不悦的目光下收回失态。笑道:“苏将军真是好福气,有如此佳人相伴。”言语落落大方,表露出纯粹欣赏的意态。 苏雷面色稍缓。攀谈的气氛再度融洽。 殷如行坐正,重新回到被苏雷高大身体遮挡住的阴影中。 梁恭和梁俭互相对视一眼。各自了然。传说苏雷有一爱妾,在江城时就因她而拒绝婚事,险些与兄长反目。看来就是此女了。 “叮——叮——铛——!”大殿中传来编钟清脆的鸣响。一管埙音悠悠荡起,绕梁徘徊。说不出的沧远肃穆。随后,各类丝竹齐鸣,穿插起伏,奏出美妙的音乐。 这是每逢宴请必有的正音。又称雅音。 一个穿着织锦彩衣的男人。没错,就是男人。开始和着音乐唱歌:“明月皎皎、星辉熠熠,嘉宾聚堂、我心欢畅。鹿鸣呦呦、食野青萍,嘉宾聚集、我心欢喜……” 男子的声音醇厚悠扬,中气充足。每一句的开头,编钟都敲出亮音相伴。每一句的结尾,又敲出浑厚的沉音相和。歌声和音乐当中,一群绿衣翩然女子而来,轻盈起舞。满殿灯火照着她们细嫩的娇颜,柔软的舞姿。 音乐和歌舞给满场带来了松快的气氛,一些宾客开始离席,各处串联感情。苏雷这边就来了好些人,敬敬酒,说说话。殷如行再也没有抬头,低垂了脖颈,静静斟酒。喧闹的气氛在她这里好似不存在,隔开了一方静谧天地。 苏雷微微皱了皱眉。又飞快的平复。 不过一会儿,苏离款款而来。身后侍女端着托盘酒盏。 她笑道:“二哥,可是有许多人来敬酒?小妹不才,也要来凑个热闹。二哥可赏脸?” 苏雷挑眉一笑,饮尽:“离儿敬酒,自是要喝的。” 苏离鼓掌而笑,又端了杯子,对着施宝川三人:“施大人一路风尘。两位军士护送也是旅程辛劳。苏离敬三位一杯,聊表心意。”说罢,先和施宝川喝。再和梁恭、梁俭分别对饮。 饮完后要告辞。苏雷叫住她:“等等。”扭头吩咐殷如行:“这里人多。你去陪着三小姐。照应一些。” “是。”殷如行低声应诺。站在苏离身后,依旧垂头。 苏离大有深意的一笑:“二哥果然会关心人。”遂做了顺水人情,带人来至女眷处。给几个领头的贵妇敬了酒。坐入一群未嫁少女的人群中,说些女孩子们的闲聊。 苏晨坐在主位上,应付着一拨又一拨的人。眼看着酒敬的差不多了,施宝川独自走了过来,笑道:“宝川居然还未曾和城主大人喝一杯,实是罪过。苏城主,来来,施某敬你一杯。” 苏晨含笑和他喝了一杯。邀请他坐下。施宝川顺势就坐。几个侍者不动声色的在外圈一站,将两人半围在中间。 “施使臣,不知贵城主对我信中的提议有何见解?”苏晨见无人打扰,开口进入正题。 施宝川放下酒盏,脸上笑容不变:“苏城主,你这回可是给我梁城主出了个大难题啊!” “哦?”苏晨端起酒盏,在手心慢慢转了一圈:“这么说,梁城主是要拒绝的了?” 施宝川嘿嘿一笑:“苏城主说笑了。你我两地很快就是一家之亲,凡事当有商有量。改城立国一说,关乎基业传承。事过重大。梁城主的意思是,若能再联合一位城主就好了。到时三对二,我们这一方便是大势所趋,顺应民心之举。” 苏晨轻笑一声:“三对二,二对三。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施宝川压低了声音,“只我二城立国。万一那三城联合起来,以此为借口发兵侵入。两地之军对三地之兵,胜算险矣。” “出兵?”苏晨眼中闪过利芒,“只要是想出兵,哪里都能找着借口。” “这是自然。”施宝川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苏城主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的分明。什么由头都是借口。在下怕的,不是他们出兵,而是他们三方联合。我们只有两地,优势不显。纵然胜了,也损耗良多啊!” 苏晨沉吟片刻:“你担心的也有道理。多些保障总是好的。依你之见,再联合一地,选谁为好呢?” 施宝川连连拱手,赔笑道:“城主大人,在下只是一礼仪小官。哪里懂的这连横合纵之事。下官说的,都是临行前梁城主的吩咐。苏城主问下官,实是为难小人了。” 苏晨手指轻敲桌面,讳莫如深的看着他。半晌后:“你当真不知?” “确实不知。”施宝川擦了擦头上的汗。 又是沉默许久。 “罢了。既然不知就算。”苏晨周身气势忽的一松,举杯一笑:“施大人,喝酒。” 施宝川松了口气,赶紧赔笑:“谢城主体谅,喝酒,喝酒。” 酒至深夜,歌舞酣醉。这一场夜宴开至凌晨方结束。苏离早早的退场去睡了。殷如行也趁势离开,回了风雷阁。苏晨也没有留至结束,深夜过半的时候,他便留一众亲信臣子陪客,独自先退场。柳氏见了,也立刻跟上。指挥丫头仆妇们打热水,端醒酒汤。又亲自给苏晨解开配饰,脱掉大礼服。 苏晨洗漱完。柳氏退下众人,关闭房门。拿了梳子替他解开玉冠发髻,一下一下的梳理。苏晨微阖了眼,闭目凝思。 “事情不顺利吗?”柳氏梳着他根根乌亮的青丝,柔声相问。 “滑头罢了。”苏晨闭目答道,“不见兔子不撒鹰,光想有好处,不愿担风险。只怕我找不到第三个城主联合,这门婚事就谈不成了。” 柳氏深知婚事只是表面,真正的内里是和祀地结盟。便道:“怪不得来了这许多日。连个讨要草贴的信儿都没有。我说他怎么这般托大,原是另有心思。” “也不能说是另有心思。”苏晨睁眼道,“他祀地只是不想出力,坐等其成而已。这事谁急谁来办。他梁少安位置做的稳,后继有儿子,内宅有老母。娶离儿和立国之事,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筹码多,当然不急。” 柳氏叹了口气:“他不急,只能难为你了。” 苏晨不说话,再度闭上眼。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事也不算难。结盟无非是为了利益。梁少安不想花力气拉拢第三方。这个亏就只有他来吃。大势如此,也只能这样。梁少安只要娶了苏离,祺地的后势就算布下了。来日方长,一时的得失算什么。现在要考虑的,是拉拢谁最合适。 祝、祉、禧三地。祝地和祺没有地域接壤。远交近攻,是最好的同盟。而且祝地和祀地一向多有恩怨,一旦三方结盟,祺就是中和之势,地位反而超然。 祉地,何雁为天元三大名将之一。武力雄厚。和祉地结盟,苏雷、何雁,三名将得其二,军事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一旦三方合力入侵禧、祝二地,必可夺得城池,将边境线扩延。开疆扩土,是千秋功业。 禧地。和祺地同样占有出云山脉。隔着绵江这一道天然屏障,两地纷争不多,一向交好。武力不如祉地,繁华不如祝地。但却是最容易被说服,花费需要最少的。与祝、祉两地结盟虽好,可这两地也是最难说服。祉城城主何雅与祝城城主桓璐向来交好,同仇敌忾。只怕未必能说得动。 只有选择禧了。不是最好的,却是可能性最大、最稳妥的。 苏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睁开眼。握住柳氏的手:“不早了,睡吧。” ------------------------------- 该错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不合拍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庄子云:投其所好,而可得之。 苏晨不知道孙子和庄子是谁。但这两句话的精髓,他却是早早明了的,使用起来游刃有余。 禧地。有一位年方二十六的青年才俊。他便是城主的嫡长子冯淡裕。此位大公子与苏晨同病相怜,都是不招父亲待见。由心心相惜逐渐发展成莫逆之交。现在,苏晨成功的登上了城主之位。他特意发来了私人信函,表示恭贺。同时也在字里行间提出暗示:你成功了,千万别忘了我还在熬着。有机会拉我一把。 冯淡裕不讨自家父亲的喜欢。是最近几年的事。禧城冯城主,想当年也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一个,风度翩翩,有钱有地位。吸引的众多女性如见了花蜜的蝴蝶,纷纷扑来“采蜜”。 冯城主最是怜惜美人。大度好施。自诩有很多“蜜”,来者不拒。你来也给采,她来也给采。更多的时候主动要求,可着劲的“洒蜜”。看着一个漂亮的,就抢回府洒一洒。城主府里的花蝴蝶换了一批又一批,姹紫嫣红,几十年不断。 然而“蜜”这个东西。据说储存数量是有限度的。冯城主连着洒了二十几年,夜夜勤劳不息。四十岁一过,猛然发觉自己不如早年坚挺持久了。 这还了得!娇美的蝴蝶们年年有新颜。他这朵不败之花怎能力不从心,质量减退?于是冯城主看大夫、吃补药,好一番折腾。终于,有了明显的改善。 正当他为此喜滋滋的时候,猛然又有一天发现。居然有几个漂亮的小蝴蝶竟不是朝着他抛媚眼,而是对着长子冯淡裕大献殷勤了。 这还了得!冯城主嫉恨的察觉,小时候粉团一样的儿子长大了,变的不可爱了。个头,和他差不多。身材,比他好。相貌,比他年轻。力气,比他大。风度才学,当然不如他。地位,自然也不如他。某些方面……咳咳,那是一定不如他的!!! 还好,还好。冯城主心定之余,对长子有了几分不顺眼。 又过了五年,冯城主发现自家长子貌似越长越变的玉树临风,有了那么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照照镜子反观自己呢?胖了好几圈,肚子圆了。脸上的肉松了。最可恨的是,“洒蜜”的耗时变短了。那个,那个,呜呜……吃再多补药也没有年轻时坚挺了…… 冯胖子城主开始看长子十分不顺眼。看见他,就看见了无情离开自己的青春年华。 眼不见、心不烦。冯胖子城主将嫡长子打发去了西出云的封地。少了这么个碍事的家伙,再看看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儿子冯淡勋。冯胖子了悟了。儿子,还是小时候可爱啊!长大了就面目可憎起来。抢夺走我的青春不算,抢夺走臣子的忠心不算,还想抢夺走更多……不给,不给!在他闭眼前,一丁点儿都不能给! 冯淡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召了父亲的厌恶。苏晨却是知道的。不过这属于不可调和的矛盾,知道病因也没药可治。冯胖子显然属于不理智一型,接受不了‘他老了’这一事实。除非让他返老还童,或者冯淡裕再度缩回变小。不然怎么都讨不了好。还不如积蓄力量在西出云,暗中等待时机。 不过等待归等待。也不能让老爹忘了自己。冯淡裕隔三岔五的就送些土特产回禧城,美其名曰“孝敬父母”。然而收效不大。亲爹和亲娘还是喜欢小儿子。不过在一众清流臣子中,冯淡裕的名声倒是不错。虽然,这让冯胖子更加不待见他。 苏晨搁下松烟墨条,浓淡相宜的墨汁在鱼脑冻的砚台中聚成一汪墨泉。取过一支细毛狼毫,饱吸了墨汁,提笔在素白的信纸上写下一行行漂亮的行楷。 送礼,要送的投其所好。冯胖子最喜欢什么?美女。冯胖子对待美女也是最大方的。只要在他喜欢的兴头上,要什么给什么。当然一旦他腻味了,处理起来也很快。 美女,容貌好看的不稀奇。纵横花间三十多年,冯胖子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只有送一个与众不同的,才能引起他最大的兴趣。 美人计,虽然很古老。却一直很好用。 **************** 夜宴之后的第二天,梁恭和梁俭果然单独递帖求见。苏雷在书房招呼了他们,聊了一整天。似乎很投机。午饭时喝了酒,直到下完时分才告辞。 晚间,苏雷告之殷如行。后天,不但梁恭和梁俭会再次带人前来,=李奉也会带几个好手一块儿到。大家切磋比试比试。见识一下祀地好汉的本领。 “风雷阁地方小了。”他道,“我和大嫂说了,要在澄心湖边的那片桃林里摆宴。吃食和酒菜都由大厨房负责。茶水和休憩的地方就用桃林里的三间赏花小筑。尤妈妈带着紫苏、春兰和几个下人在里头打理。只缺一个总领的人。不能麻烦大嫂,让离儿来也不合适。你试试看可好?” “我?”殷如行顿了顿,道:“我做不好的。” 苏雷笑道:“你又没做过,怎么知道做不好。我明天去军营挑人手。你好好跟离儿商量一下。这些家事,都是做的越多手越熟。多承办几次就好了。” 殷如行张了张嘴,又合上:“那我试试。” 当晚应承下来。第二天她就后悔了。她要是个管理型人才,在现代还会混成那惨状吗?苏离噼里啪啦的交待了一大堆,条理分明。她听着就晕头转向:“这么多事。我怎么来得及一个个照应?” 苏离纳闷:“明明没几件啊?重要的也就那几样。第一是菜。定好菜谱后吩咐厨房准备。采买的菜果要新鲜。这个你得亲自去查,还有菜式的半成品,前一天晚上必须准备好。你也得去看一眼。然后是地方。桃林里的三间赏花小筑要打扫干净。里头缺了什么摆设开出单子,去库房申领。一样样要记清了,还的时候不能有损坏。还有帐幔、椅垫、软席这些,风雷阁的若是不够就得去别处借。好在没有女眷也简单些。三间房子得隔出一间做卧房休息,一间给客人更衣……” “停!”殷如行惊恐的叫住,“为什么我要记这么多!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哪有多!”苏离干脆提笔替她写下来,“按说这些交给管事的去办就行,少什么找负责人说话。但你不同。你不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下头人会互相推诿,还糊弄你。到时出个丑,哭死都来不及。所以你得事事都查检到了才行。” 殷如行终于听懂了,郁闷的团团转:“难怪了!这不是越权逞强吗?我有好果子吃吗?辛辛苦苦累的半死办下来。好是应该的,没人稀罕。不好就是十恶不赦,丢脸不说还毁了你二哥的名声。见鬼!这是哪个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想害死我啊!” 苏离顿了顿,道:“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由你负责这个提议,是我二哥提的。” “……”殷如行咬牙齿且,半晌挤出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这是为你好。”苏离叹了口气,“这是给你展现能力的机会。也是想让大哥和大嫂觉得你能干,进而认可你。” 殷如行阴森森的露出白牙:“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吗?” 很显然,她没有这个能力。如果是普通安排一次宴请,或许她辛苦归辛苦,在苏离的指点和前有的惯例上,能准备出来。但是她现在的身份很微妙,欲拉她下马的人很多。别说精心策划的暗算。就是单纯的看不惯,随手下个绊子都很容易。防不胜防。 殷如行所擅长的,本就不是与人斗心机。 “你做好准备,尽力吧。”苏离摇头叹气,“能坚持到最后就行。” 第三天到来。殷如行终于理解了苏离所说的‘坚持到最后’是什么意思。 李奉带着四五个好手先到。领路的小厮将他们带至桃林。殷如行跟在苏雷身后上前迎接。巧的是,这四五人居然都是见过的,曾经在宛城一同逛花楼的交情。 除了李奉,谁都没有认出她来。李奉很有礼貌的称呼她为殷姑娘(她梳着少女发式),于是黄玖等人也就齐齐跟着称呼‘殷姑娘’。 殷如行嘴角浅浅的勾了勾,福身行礼,说了几句场面话:“奴婢笨拙,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将爷海涵。” 李奉眉头微皱,带着几个兄弟在席位上坐了下来。丫鬟刚送上茶水,那头来报:祀地的使臣护卫也到了。 梁恭和梁俭带着四个人前来。他们的席位也是早安排好的,殷如行照例见礼,送上香茶。 梁俭笑看了她两眼,很调侃的问:“苏将军,这位就是你在江城冲冠一怒为的红颜吧? 苏雷脸色忽的一变。 梁恭用手肘捅了一下梁俭的胳膊。示意他少说两句。虽说梳未婚发式等同于没有承认名分。有些人家甚至还唤出来陪客。可很明显,苏雷不是这种人。 梁俭脸僵了。调笑的话都不能说吗?那干嘛还让出来待客。还梳姑娘的发式。 气氛有些凝滞。殷如行对男人的目光还是很敏感的。察觉不对,赶紧吩咐歌舞姬上来表演。音乐声起,舞姬翩然舞蹈。尴尬的气氛这才过去。 苏雷看了一下殷如行的发式,顿了顿,道:“你去后面看看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殷如行深深福了福。嘱咐紫苏和春兰留下听候吩咐。匆匆离开酒席,去了林中的赏花小筑。 尤妈妈正在看着茶水。见她来了,唤道:“如姑娘。” 殷如行见里面仅仅有条。点点头:“妈妈辛苦了。外头要茶要水还劳烦盯着些。我去厨房看看。” 尤妈妈点头不语。 厨房里,昨天准备的菜肴都单独摆放在一处。四蜜饯、四点心、四坚果、四水果、四卤菜已经先行上了桌。接下来的是开宴后的四热炒、四大煮、四炖菜、两烧烤以及羹汤和甜品。 炖菜中的几样讲究火候,基本上都是从昨天就开始上锅炖煮了。煮至半熟,今天再继续。殷如行牢记着苏离的话,存了心思。一罐罐的揭开来检查。突然发现有一罐卤料炖肉颜色不对。 拿干净勺子舀了一勺。微微一尝。心顿时凉了半截。肉味略有发酸,吃着就像是时间放久导致肉坏了。可昨天分明不是这个味。 放下勺子和碗。殷如行冷目看向四周。几个厨娘都在做自己的事,看似没人可疑。 垂下眼帘。殷如行开始一道道的尝菜,仔细检查每一样半成品。 查完后,她不敢离开。出门招过一个小丫头,命她去倚澜居叫人。 小丫头走后,前头传话过来。开始上菜。 殷如行对着厨房领头的厨娘道:“除了我扣下的两样,其余的都可以烧了送上去。” 厨娘讪讪然:“菜单子都是订好的。这……” “怕什么!”门外传来清叱。苏离带着四五个丫鬟走了进来:“出了事我担着。就这么上。” **************** 坏掉的两样菜被苏离带走了,最终换了两样其它的。大厨房的事,苏离比她更在意。毕竟一旦祀地的侍卫在吃食上出了事,被祸害最深的还是苏离。 就地询问出的答案简直就不用听。永远是没人发现,也没人知道。守夜的永远有打瞌睡的时候,又或者会请人代班。总之,一时半会别想弄清真相。就是后面彻查,也未必能查清。 回到赏花小筑,尤妈妈已经出去伺候了。两个小丫头看着炉子。 有小厮过来传话,前头要醒酒汤。 材料是早就备下的。小丫头麻利的开始烧煮。另一个开了柜子取碗碟。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殷如行头疼的问。 小丫头脸色刷白。连连惊呼:“不是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成套的粉彩戏蝶十二只汤碗里,有一只碎成了两瓣。 殷如行麻木的动了动嘴角:“先用十一只装了送上去。我去厨房取碗,其它的,后头再说。” 湖边桃林外,场间清出了一块空地。黄玖和梁俭正你来我往的交手。殷如行示意身后端着托盘的小丫鬟停下。从远处绕过去。 她自己半隐在树身后,静静的看着前方的比试。 黄玖力气大。动作大开大合,迅猛势强。梁俭灵活机变,擅于把握时机。两人只是单纯切磋,没有用上内劲。饶是如此,一拳挨上,也是要废掉半条筋的。 二十招后,梁俭使出分筋错骨手,被黄玖躲过。半片袖子险险撕扯下来。这要是没躲过,一条手臂都能废掉。 “好!”黄玖兴奋的大喝一声。运气于胸,骨骼“咔咔”作响:“再来!” “行了!”李奉喝止,道:“双方切磋,点到为止。” 坐席上的梁恭哈哈大笑:“李队长,既是比试就该放开手脚,扭扭缩缩的又何必?” 李奉冷哼一声,道:“习武之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拳头,而不是让拳头给控制了。刀枪无眼。只要收发自如,刀枪在手,也可不伤人一毛一发。” 梁恭瞳孔笑容顿敛,语声一冷,吐出三个字:“愿请教。” 小丫鬟送完了醒酒汤回来,细声道:“如姑娘,你还在这里啊。快走吧。瞧他们打架打的,怪吓人的。哎呀!这回动刀子了!” 梁恭的武器是一柄利剑。李奉的,是一柄前端有弧度的弯刀,有点儿像钩子。 殷如行心脏砰砰乱跳。李奉的武器竟然这么怪。 兵刃出鞘,寒光厉现。小丫头惊恐的拍着胸:“真吓人!” “嘘!”殷如行食指扣唇,“别说话,他们听得见的。”习武的人耳朵好。 小丫头立时瞪圆了眼,一把捂住嘴。惊慌的转了转眼珠,一骨碌转身跑了。 李奉似有似无的朝林中瞥了一眼,举起弯刀:“请!” 梁恭长剑横胸:“请!” 瞬间,两道人影窜了出去。只听“苍”的一声,长剑和弯刀架在了一处。 两人没有纠缠,同时选择了后退跃开。走了两步,又抢攻在了一起。 长剑化出漫天剑影,弯刀折出诡异之势。开始几招殷如行还能勉强看清,到后面,就一片眼花缭乱了。 不知是谁赢谁输。剑光和刀光分开后。梁恭一改之前的狂傲,满脸落寞。李奉依旧平静无波。 “我输了。”梁恭复杂的看着自己的手,很不情愿的道:“我现在不如你。未必以后也不如你。” “好。我等着。”李奉利落的收起兵刃。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黯。又向桃林方向瞥了瞥。 桃树下,只余枯草断枝。人影早已不在。 客人离开后。湖边席宴撤走。殷如行清点归还库房的用品。叹了口气。别的倒还好。炖菜那件事,苏离包了下来。损失不用她给。这一套粉彩戏蝶的汤碗她却是躲不过去的。租借单是她签的字。碎了一只,一整套都没用了。 管事倒也没狮子大开口,公事公办的告诉她价钱几何。一共纹银十二两。并说明,她若是能寻来一模一样的,不赔钱也没关系。 殷如行要求宽限几天。管事的答应了。 回到风雷阁,苏雷已经送了人回来。脸色不大好:“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我去库房归还借用的摆设。” 殷如行的脸色也不大好。不过苏雷没看出来,在房里转了两圈,忍不住数落:“你看看你,今天办的什么事。卤料炖肉是府里的拿手菜,早先不是写在单子上了嘛。怎么就没有了?我之前都和李奉他们说了,今天尝尝鲜。结果……唉!丫头们上茶慢慢吞吞。黄玖的袖子撕了,想找件换的都没有。还是紫苏给临时缝补上的。餐具不是一套,椅垫有破损还拿来用。还有你……”他长叹一声,头疼的揉着眉心:“是我的疏忽,不该叫你一下子全上手的。” 殷如行靠门站着,沉默良久:“我说了我不行的。” “你说了?”苏雷胸口一阵郁气,声音不由高了几分:“你这意思是我是自找的?” 殷如行垂下眼,轻声道:“我打碎了一只汤碗。管事的说要赔一套。” “汤碗?”话题转的太快,苏雷一时间莫名。 殷如行继续:“赔偿的话要纹银十二两。” 苏雷更加莫名:“钱匣子不都给你了么。花完了?” 殷如行慢吞吞道:“钥匙给尤妈妈了。她是管事妈妈。” 苏雷对此越发不理解:“我给了你,你再给?这不多此一举吗?” “那我就和尤妈妈说。你同意我取银子十二两赔给库房。”殷如行不理他的问题,认真维护自己的思路。 苏雷怔怔:“你取就是了。” 紧绷的神经“哗”的一声松懈下来。大石落地。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谢谢。” 看着她一脸的憔悴,说话有气无力。苏雷感觉满腔烦闷被淤积在胸。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内劲憋着发不出来。 “还有事吗?”殷如行心中大事了解,疲倦越发汹涌而至。 “没事了。”苏雷闷声道。 殷如行点点头。回了自己房间。用热水草草洗了洗,倒头就睡。 苏雷怔怔的站在窗前,看着她房间里的灯火熄灭。又等了一会儿,突然举掌,在桌上猛拍了一下。抽出枕头底下的剑,一阵风的冲了出去。 门外的春兰吓了一跳。又不敢跟着。只得通知尤妈妈。尤妈妈叫来绿枫,让他悄悄出去找,别惊动了人。又问春兰到底出了什么事, 春兰将事情说了。这时,在屋里整理的紫苏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两人冲进去。只见紫苏惊恐的看着地上的一块木料。而屋里摆着的那张雕花紫檀螺钿桌子,赫然少了齐齐的一角。 第二日一早,有婆子发现。澄心湖畔的桃林里,一株老桃树被生生用利器砍断。无叶的枝干落满一地。 ----------------------------------- 补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心思 腊月一过,新年到来。这里的年历也是按照月亮变化来算的。每月三十天。和古中华的农历算法一样。新年时节,家家欢庆。城主府也是一样热闹。虽然祀地使臣迟迟没有交换草帖的意图。但城主府的四位主人对此都表现出了一种从容不迫。下人们也就跟着从容了起来。 苏离继续在倚澜居楼上熬制着她的药材。成日里烟熏火燎。柳氏和苏晨对她放任行事。认为这是心情不好的一种发泄。 苏家三小姐的真实想法只有殷如行知道。 “切!我急什么!这是政治婚姻。政治谈判哪有哪么容易的。施宝川那家伙不是还没走么?他要真没意思,怎么不回去过年?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成不成有什么关系。反正大哥总会将我嫁去有用的地方。说起来,梁少安的条件也不算很好。”苏离自从学习熬药后。对这一项手艺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有了某项专注的爱好,对情情爱爱的渴求心就被分去了不少。天性中的政客因子再一出现,客观分析一下。顿时对嫁去祀地也没那么急迫了。 用她的话说。亲娘都已经平安了。她还怕什么?嫁谁不是嫁?管哪家内宅不是管?梁少安还有嫡长子。条件真不算很好。 “可我听说,梁少安长的不错。”殷如行脸上蒙着厚厚的白布,只露一双眼睛在外。两只手也包着厚厚的布制手套。苏离和她是一样的打扮。 这么全副武装的原因在于。她们现在正在配置迷药。该迷药据说无色无味,效果奇佳。只要洒一洒就可以令一个成年人昏迷。 这种神奇的迷药,是慧净那本小册子上记载的。小册子上记载的成品药不多,只有三种。却个个阴险,不容易识别。配置方法更是匪夷所思。 “长得好有什么用?前头的原配夫人不是死了么?美色没有命重要。”苏离不屑的回了一句。又津津有味的盯着殷如行手上的动作:“快打开看看,药粉烘出来了吗?” 殷如行本不打算制作迷药。但近来情况越发不好。只能先做着有备无患。苏离一直想问她从哪里看出的情况不好。殷如行只说是自己做梦梦到的。实际上,她是从苏靖身上看出的蹊跷。 在府中偶遇过苏靖几回。苏靖一反在江城苏府的样子,和她的对话简单冷漠。很多时候只是头点一点就擦身而过。和江城府中那个好强、话多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她自问不曾得罪苏靖,值得这般视若无睹。苏靖不会平白无故奉改变。他必定是听说了什么,又自己得出了判断。 正是这种不好的感觉。促使她将迷药做了出来。并缝制了几个暗兜,将几件重要物品日日随身携带。 新年平安无事的过去了。她几乎要嘲笑自己的这种紧张行为。然而正月过完之后,苏雷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他必须长时间的出门一趟。 “是各地驻军的事。”苏雷道,“我担任了祺地大将军一职,就要熟悉各地军防。单看下面送上来的汇报,很难了解真实详情。偏东部这一代我们都不熟。得好好整顿一次才行。” 殷如行理解为,苏雷要为工作出公差。这次出差的时间还比较长。 “大概要两个多月吧。”苏雷算着时间,笑道:“正好。事情办完也到了夏天。顺道去江湖走一趟。替你找心法。” “啊!你还记得!”殷如行轻呼,有些不好意思。 “我当然记得。”苏雷认真的道,“只要是你说出来想要的,我都记得。” 殷如行怔了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然后苏雷在出发前,很是享受的过了一段时时刻刻被人关怀的日子。 天元历675年二月十二日,苏雷带着小厮绿枫、以及四百人的亲兵卫队,离开了祺城向东而行。 苏雷离开之后,殷如行在风雷阁更加像个隐形人。天天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了倚澜居。 一日,苏雷接到信使送来的公函。禧城的冯城主外出视察绵江流域的良田灌溉情况。一路走来发觉离祺城已是很近。绵江对岸风景优美,动了游玩的心思。便发了份公函,表示自己要来祺地游览几天。到时会顺路拜访一下新任城主大人。 苏晨对此事非常重视。派了一队人马前去河岸相迎。请了冯城主来城中做客。 冯城主是个胖子,身边还带着两位美人。据说是禧地的沿途官员孝敬他的。这两位美人一位肌肤雪白无暇,气质高洁。另一位则身材性感、热情泼辣。 因着冯胖子的到来,苏晨还特意将驿馆整修了一下,添了好多奢华物品进去。冯胖子对这种被重视的态度很满意。又发觉隔壁院子竟然住着祀地的使臣。很快就联想到了两家的婚事。心下了然。 冯胖子这次出来,是因为在新年时无意中听见他家大儿子说起各地有哪些好玩之处。其中提到了祺地东部。自从苏老城主过世,祺地一分为二。禧地和东部祺地的联系就断掉了。而东部一向比西部繁华。冯淡裕还说到了东部的美人,比之西部的爽朗性感,多了几分柔媚之姿。堪称一绝。 这一路行来,他发觉东部女人的确比西部的娇媚些。可惜颜色上有所欠缺,未有国色之品。 施宝川听见冯胖子感慨的说到这个遗憾,顿时笑起来:“城主大人。从来女子一旦生有国色之容,从来不能安稳度日,大多藏于高墙内院。再不然就是高山崖底,隐士之所。如此才不负美人之实。岂有居住在民间小巷一说?” 冯胖子恍然大悟,道:“我竟糊涂了,忘了这茬儿。宝川你可知这祺东部有哪些出名的美人?” 施宝川沉吟片刻,道:“祺东兴阳城折枝楼,有一花魁名唤蔻娘。据说生的天香国色。韩家四公子用明珠一斛做缠头,求得相见。惊为天人,赋诗云:有佳人兮,倾国倾城。” 冯胖子一听来了劲:“真有这么美?” 施宝川嘿嘿一笑:“韩家老四嘛,就喜欢那种飘逸出尘,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蔻娘确有飘渺之韵。是个难得的美人。” 冯胖子摸摸下巴上的胡子,打量了施宝川几眼:“这蔻娘真有韩老四说的那么美?我瞧你说起她挺镇定的啊?” 施宝川神色一僵。苦笑道:“冯城主,我有几个胆子,敢骗您那!蔻娘确实美丽。我回忆起她毫无激动之色是因为……”他迟疑了。 冯胖子是何等人,当即眼睛一亮,接道:“因为你看见过比她还美的!” “哪有!”施宝川矢口否认,“气质迥异,不是一个类型。不好比。” “哈!”冯胖子当下一喜,呼道:“这么说就是有啰!至少不分上下?” 施宝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冯城主,你真实……”哭笑不得的解释,“这个姑娘是苏雷的人。”言下之意,人家是有主的。 冯胖子听的心痒痒,回忆道:“可是那个勾搭了他离家出走的小娘子?” “正是。”施宝川想了想,“不过她梳的是姑娘家的发式。” 冯胖子一听,精神又是一振:“这么说还没定下名分?是了,她都勾搭的苏雷离家出走了,苏晨怎么会答应让她进门。唔……宝川,你来说说。这美人长什么样?” 施宝川见他总咬住美人相貌如何不放,心下不由有些后悔。道:“我又不是韩四那样的文人,做的一手好诗。我说不出来。总之好多女人站一块儿,我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她。她穿着布衣,不带一件首饰。比那些满身绫罗,珠玉满头的贵妇还要漂亮。” 冯胖子听的眼睛闪闪发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衣服 冯胖子在驿馆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被祺城的文官郑重迎入城主府前殿,和苏晨进行亲切友好的会谈。关于会谈的内容是什么,无人知晓。这两个城主遣退了所有的陪同者,秘密商谈了两个时辰。只知道商谈结束后,两位城主的面部气色都不错。 城主府后宅,殷如行还是在苏离的倚澜居忙活。苏离兴致勃勃的和她说话。 “又到春天了,春晓堤一定是垂柳迎风,满树花开。这回的上祀节,我要去半月湖。说不准就是最后一次在祺城过上祀节了。” “上祀节?那是什么节日?”殷如行对这里的节庆很不了解。 “你不知道?”苏离瞪大了眼睛,居然还有女孩子不知道上祀节的,简直不能想象:“三月初三是上祀节,相传古时为了除灾祛病,每年的这个时候人们都要聚集在河边。在大巫的带领下,用洁净的河水洗濯身体。便可祛灾禳福,确保一年平安。传承至今日倒也真正洗濯。只需用杨柳枝蘸了河水或者湖水,在前额点洒。念些吉祥话,便是完成了‘祓禊’这一古仪式。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女孩子的节日。女孩子们穿着自己最美丽的衣服,寻找着人群中最帅气的男儿,给他用柳枝‘祓禊’。若两人看对眼了,就可禀告长辈,遣人说亲。成就一段姻缘。你说这节日重要不重要!” 殷如行点点头:“原来是春游外加集体相亲大会。确实很重要。不过这对你我好像都没有意义吧?”苏离是要和祀地结亲的,她是苏雷的人。男女相看这事怎么都和她们不相干。 “哎呀!你怎么这么煞风景!”苏离恨不能敲她的脑袋,“这是去玩,去玩!不光女孩子穿的漂亮。就是少年郎们也要穿上他们最好的衣服,在湖边清唱慢吟。这样的风景,一年可只有一次。” 殷如行笑弯了腰:“哦!理解理解。不光是男人看女人,女人也要看男人嘛。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哼!”苏离不快的收回手,“我告诉你,每年的上祀节,总会传出几个才貌双全的美名。男子和女子都有。往年我年幼,去的不多。这一回可是不能轻忽的。” 殷如行停了笑,若有所思:“你是说,你要在上祀节传出美名。最好让祀地的人知道?” 苏离又“哼”了一声,略有不快:“世情就是这样。人总得有点儿名气。世家闺秀也一样,名气也是待嫁的一种资本。今年的上祀节可比往年热闹。不光我这个郡小姐要去。连兴阳城有名的花魁娘子也要来凑热闹呢!” “花魁娘子?”殷如行愣了一下,突然惊呼:“你是说,青楼的花魁!”不得了,青楼名妓耶!李师师、柳如是。这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不是她还有谁?”苏离咬牙切齿的吐出人名,“原蔻娘!我母亲最恨青楼女,一直下禁令不许有名气的青楼入祺城经营。折枝楼便只在兴阳城做大。这回好了,大哥任城主,这条禁令不了了之。折枝楼就筹备着来祺城开业。打头的花魁娘子自是要弄出一番名声的。她们就选中了上祀节。一群追捧原蔻娘的文人居然从四面八方赶来助兴。城中客栈生意兴旺……哼!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殷如行叹为观止,思索了一下:“她这是借你来造势。城主之妹,世家闺秀和青楼花魁。这种声势放出去,是个男子都会动好奇心。这位原蔻娘很有商业头脑啊。” 苏离恨恨道:“有头脑的不是她。是折枝楼的掌柜娘子金艳枝,人称金妈妈。这事,就是她闹腾起的!” 殷如行听着听着,一丝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这种拆墙脚的行为你家城主大哥居然会允许?”苏晨只要延续许氏的禁令,折枝楼不可在祺城营业。这种事就闹不起来。 苏离听到这话,神情突然变得沮丧起来:“你知道一间生意繁盛的青楼能带来多少税收吗?”她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啊?”殷如行张大了嘴。 苏离闷闷道:“祺地经过六年的分裂,元气大伤。想要重整旗鼓,一是要发展人口,农人开荒耕田,生育儿女。二便是要兴旺商业,有了足够的商业税收,才可贴补农户,建设军营。一地之兴,人口和财政是基础的基础。和这个相比,待嫁小儿女的名气有什么重要?只要我还是祺地城主唯一的嫡妹,我就有足够的婚事资本。” 原来,这就是苏晨不予制止的真相。殷如行沉默片刻:“照这么说,城主他,做的也不算错。” 苏离突然就笑了,一扫前面的沮丧:“所以啊。知道的越多就越恨不起来!不过我心里总还是不舒坦。就更要好好准备,彻底打倒原蔻娘!扬眉吐气!” 殷如行这回完全明白她对上祀节的重视了:“你是要靠自己本身的条件压制住原蔻娘?” “当然!”苏离傲然道,“她会借势,我难道不会转危机为机遇?只要我压倒了她的声势,我的名气反而更盛。” “好,有志气!”殷如行鼓掌,“我支持你。” “你当然要支持我。”苏离对殷如行在女性装扮上的本领很信服,“衣服、首饰,这些都要出奇制胜。我们来好好合计合计。” 殷如行笑道:“这好办。不是夸口,我见过的漂亮衣服式样,她们一辈子都想不到。” 这个确实不是夸口。现代的古装电视剧,已经将古代服装的色彩式样,搭配到了眼花缭乱的极致。殷如行和许多的现代姑娘一样,电脑里存了好多明星的古装图片。能被储存下来的,自是大浪淘沙后的经典。其中就有专门的服饰、头饰一项。比如之前苏离在晚宴上的那身绣麦穗的礼服,就是出自她的设计。 “首先是颜色。”殷如行颇有服装大师的架势,将库房里的布料每样都取了一匹来,一一靠在墙角。倚澜居特意辟出来一间空旷的房间,四面墙堆满了布料。 “颜色不是越华丽越好,料子也不是织工越繁琐越好。”剔除了一堆五福捧寿、富贵花开、喜上眉梢等吉祥纹路的织锦:“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喧宾夺主。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人是仙女!不是富家太太!你见过穿富贵花开的仙女吗?” 仙女是什么?仙女就是小龙女。当然穿一身白纱是不行的。不过,这种基调却没错。听说原蔻娘走的就是轻逸出尘路线。 “红色太媚,蓝色忧郁,粉色太轻,绿色太浮,紫色……暧昧。”殷如行挑了半天,选中了一匹浅黄色绫罗为主衣料,又挑了几匹最细致轻盈的白纱,再有几匹粉、浅绿、浅紫的暗纹缎子做配料。 接下来就是式样。汉服的式样为广袖束腰。这一点给予保留。胸线平复和裙摆较小的缺点则予改良。殷如行用做陶器的泥,捏了一个三尺高的人像。没有头。只有一具女性的身体。曲线分明。然后裁剪了形状各异的纸张,一张张贴在人像身上。做成一件简单的纸裙子。叫了金针坊的专业绣娘过来瞧。 那绣娘简直要将眼睛贴在人像身上。惊讶的揭下一片片纸。 殷如行在一旁道:“姑娘可明白了。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件衣服。不是整块料子裁好了缝制。而是这样一片片缝制,有贴身立体的效果。” 绣娘看了半天,道:“如果是这样,袖子就需单独缝合上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袖容的开挖,一个不好就形状极为难看。而且肩部剖开的话,就会显得肩膀很宽。 汉服的韵味之一,就在于肩、袖的整体下垂,有温婉之感。 殷如行想了想。记起一种服装的样式。手指划过颈部到腋下一道:“如果从这里剖缝呢?在这里剪开。袖子还是和肩部一体,没有缝线。”又取了纸张裁剪做样子。 绣娘看了一下:“这样好。这样还可以节省衣料。”裁剪出胸线和腰线的关键就在于,袖子必须和衣服分开裁剪,从颈部至腋下开缝,刚好可以保留优势、避开劣势。 解决完了上衣,再来裙子。裙子的漂亮在于下摆的弧度。这个对殷如行来说是小意思。只要不是欧式的那种鲸骨内撑大摆,其它都好说。汉服裙摆不大的原因不在于布料不多。实事上,八幅、十二幅的裙子,料子多的吓人。 裙摆不开的原因在于她们使用了整片的布匹,只将腰部打杆折叠,做成了百褶裙。百褶的式样没错,裙摆底部的布料多也没错。错就错在原布料是一个没裁剪的长方形,不但下摆不能有弧度的自然铺开,更重要的是腰部至臀部的曲线勾勒不出来。 殷如行大刀阔斧的用八片上窄下宽的碎布料缝出一条大摆裙,系胯部蹲下身。裙摆在地上铺开一个大大的圆形,布料间还有褶皱相间:“看见了吗?裙子的铺陈要从臀部开始。腰线,衣服要将腰线勾出来。这才是一件礼服长裙的灵魂。” 绣娘已经无法再惊叹了,只提了一个问题:“这样的分八片缝制,绣花怎么办?” 殷如行道:“做出八张一样形状的纸,排开呈圆形后在上面画花样子。然后照着这八张纸在八片衣料上绣花。” 绣娘叹为观止:“这样的一件衣服做来,足可风华绝代。只是时间要耗费许多。” 苏离财大气粗的开口:“多叫几个绣娘到我府上来,加工加点。” 殷如行表示赞同:“不要急着做最后的成品。先挑相近的料子做一件试手,有不足的地方再改进。” 金针坊的绣娘晕乎乎的回去了。第二日,带了四个人进驻城主府。倚澜居几乎成了布料的天下。殷如行每天查看进度,一点点的修改配饰。 苏离本人也没闲着。除了每天越发努力练习瑜伽和简单舞蹈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便是试发型。 什么灵蛇髻、飞天髻、百花髻。梳头丫头巧手拈来,花样繁琐。殷如行统统给决:“难看死了!大巧不工。梳三鬟髻。” 三鬟髻有正、斜之分。比如86版《西游记》中,嫦娥仙子梳的就是三鬟斜髻。正髻的话,佩戴正中垂下宝石坠的十二翎羽展翅凤凰最为漂亮。殷如行以为,展翅凤凰太过夸张,哪怕是六尾的。还是等出嫁的时候再戴为好。上祀节郊游嘛,就梳三鬟斜髻好了。三鬟的弯曲弧度又加过修改,呈交错缠绕之势。朵朵宝石制成的碎花,散落在乌发间。一条水晶细链围过额头,正中一颗粉色宝石花扣在眉心之上。 上祀节这天,苏离便是以这样一种绝色之姿,出现在众人眼前。还未出府门,就已看呆了一众丫鬟婆子。 柳氏笑道:“离丫头这个样子,我都不敢带你出门了。这要是被人抢了去可怎生是好?” 苏离难得娇羞:“大嫂怎么打趣我?” 柳氏就对着秋妈妈笑:“看看,果然是大姑娘了。说话都文静起来。” 苏离暗暗咬牙。谁文静了。今天表演的就是淑女。她能大声吗? 柳氏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裙子,惊叹道:“我说你叫了四个金针坊的绣娘折腾什么呢?竟做了这么一件神仙穿的裙子!这样式可是从未见过!” 苏离微带了一丝得意:“这是如行帮我想出来的。” 柳氏恍然:“原来是她。我说呢。她既帮了你这么个大忙。可得好好谢谢。今儿出门就让她跟着我们吧。别在一群丫头里混。”吩咐采桑,“去叫了殷姑娘来。” 苏离对此是求之不得。不多时殷如行来了。柳氏一见就嗔怪:“你看这丫头,帮离儿打扮的光光彩彩。怎么自个儿倒穿的灰扑扑。不知道的,还当我们苛待你呢。” 殷如行也没穿灰衣服。只不过是一件普通衣衫,和一群丫鬟比起来确实没什么区别。苏离也吓了一跳:“亏得叫了你来。我竟不知道你这么图省事。”立刻叫丫头,“去倚澜居,把前儿试做的那件青花衣裙取来。”又叫过素琴,“咱们就借用嫂嫂的地方,给她重梳个头。” 殷如行连连拒绝:“这可使不得!我回去换一件就是了。” 柳氏道:“什么使得使不得的。你好歹是二叔的人。我不带你去也罢。既带你去了,哪有这样出门的。这是苏家的脸面。你有什么好衣服我们还不知道?老实等着吧。” 话说的如此之重,殷如行也没了办法。只好换上新取来的衣服,发型稍稍修改了一下。又添了柳氏给的白玉莲花发簪。衣服是给殷如行在倚澜居设计的一件试验品。她当时突发奇想,使唤了几个家中的绣娘,在一匹雨过天晴的布料上用乱针绣,企图绣出雾霭青花、层层晕染的效果。苏离见了大为赞赏,命绣娘做成了一件衣服。上身为单色,自腰部以下层层加深,青花缠绕。雨过天晴的衣袖外罩着一层半透白纱,远看就像烟雾一样朦胧。 殷如行不愿盘高髻,依旧脑后双鬟盘旋。素琴编了几个辫子盘出花色在一旁。身后仍旧留了垂腰的长发。 柳氏满意的看过:“这才像样。”推了她和苏离站在一处,赞道:“一朵绚丽,一朵雅致。这就是咱们城主府的两朵倾国名花。你们说是不是?” ------------------------------- 肩部剖缝的裁剪方法,是偶在戏剧服装厂看见的。这样做出的汉服既省料,又贴身。各色绣花层叠,真的是漂亮之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祓禊 三月三日上祀节,半月湖边多丽人。 殷如行第一次参加这种原汁原味、古风盎然的春游节日。苏府的几顶轿子都采用了亭制式样。四面镂空,只垂叠了轻纱遮盖。骄阳明媚、春风和煦。暖热的气温配着春日盛放的鲜花,将出游人的心情点缀的舒坦、欢愉。 苏府一行人来的不算早。城郊半月湖边已是人流如织。不过贵族游玩自不可和民间混杂。风景最美的一段早已被军士封锁。不是世家名士不放行。 苏家这次的出行队伍可谓阵容豪华。唯一的遗憾就是阴盛阳衰。城主苏晨大人没有来。他若是来了,警备就得繁重好几倍,那阵势就吓人了。幸好他有自知之明,窝在城主府继续辛劳办公。没有出来赏花观景。 殷如行暗自腹诽。苏晨这种人就是一工作狂。柳氏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苏家二号男性人物苏雷,目前还在东部丘原一带巡军。自然也不在场。于是,唯一的苏家男丁,就是年方九岁的苏靖小朋友。豆丁一个,穿的倒是人模人样。锦衣玉带,一本正经的做小大人姿态,学着他老爹绷着脸和几个世家青年寒暄。柳氏看的欣慰。殷如行却是看的趣味,几乎要笑出声来。 七岁的苏倩小姑娘就更没看点了。在亲爹和亲娘都看重淑女的教育下,小小年纪就讲究笑不露齿、动不移佩。虽然赢得了端庄的赞誉。事实上却是没几个男人愿意亲近这样的女人。娶回去也是供着,当高级CEO使唤。 殷如行看着叹气。苏离的淑女端庄是装的。私下为人很有情趣。这样才抓得住男人的心。苏倩却是被误导了。然而她的父母,一个心思在公务大业上。一个在长子,以及如何再生一个儿子的念头上。根本无暇顾及。 可惜了。有些时候,看到这些小姑娘就像看见年幼的自己。无人管辖教导,跌跌撞撞的一步步长大。于是,殷如言趁虚而入。不过她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却幸运的获得了重来一次青春的机会。而苏倩,只能从教养妈妈那里获得浅显的生活智慧。当她尝到苦头,彻底颠覆往昔时。却没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殷如行只能远远的看着感叹。即便是她好心想和苏倩说说话。柳氏也当防贼一样防着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倩一点点走入误区。也许正是如此,现代的文学中才有众多的作品渴望重生。 “想什么呢?”苏离瞧瞧在她耳边轻语,“看见了吗,那边。围着素纱隔断,插了杏花花枝的,原蔻娘就是在那一间游棚里。” 郊游的人们需要安置一处场所摆放物品。有洗漱、换衣、休憩、饮茶、品酒等功能。故而,几乎每一家都会用竹子搭建彩棚,悬挂彩带布帛,内里摆放家具。想游玩,就出了游棚赏景玩乐。累了,就回来休息。 殷如行表示讶异:“青楼也能来世家这边摆棚子?” 苏离恨恨道:“折枝楼当然不能来摆棚子。这是韩家的彩棚。韩家你知道吧。祝地韩家。天元最大的商人世家。传说全天元没有一座城池没有他们家的商铺。从北蛮泽地到香川之州的通商之路,有七成的商队都是韩家的。” 殷如行挖掘记忆:“啊!是了。我在江城时见过一个韩家人。人们称呼他‘六公子’。体型很是……壮硕。”她想了想,找了一个中性词委婉的形容了一下那位身高一米八五,手臂像树桩子一样结实的‘公子’。 “韩六?”苏离眼睛一亮,语气热络起来:“你见过他?他可不是常人。韩六的母亲是北蛮泽地人。当年韩家二老爷行商路过北蛮,和一位泽地女子春风数度。然后第二年再路过时。那女子丢给他一个孩子。眉眼口鼻和韩家二老爷像的很。这就是韩六。” 殷如行顿时大有兴趣,也热络的谈论起来:“那韩六的母亲呢?有没有跟着去韩家?” “当然没有!”苏离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兴奋,“那姑娘就把孩子给韩家了。北蛮人不嫁天元人。人家就是看上韩家二老爷年轻俊俏,一亲芳泽。完了该嫁本族人还嫁本族人。啥事没有!” “真的!”殷如行也兴奋了,小声道:“他们部族不介意吗?” 苏离窃窃嬉笑:“听说是不介意。不过,他们也有防护措施的。一般来说,和北蛮人有亲密接触的天元人,不论男女,很少留下子嗣。韩六是特别情况。韩六长的什么样?” 殷如行回忆:“个子很高。体型和铁塔一样壮实。皮肤黑黑的。不过说话到是文邹邹的。行事也和我们这边没两样。他身边还带着个美女,挥金如土。” 苏离感叹两声:“挥金如土啊!听说从北蛮泽地往香川之州的行商路线,韩六带的队伍,安全性有八成。韩家好几房都将商队委托给他。韩六身为庶子,名下的财产却比一些旁支的韩家人还多。是小一辈中最富的。不过他有外族血统,又不是嫡子。继承不了族长一职。可惜了。” 殷如行纳闷:“这有什么可惜的。你和韩六很熟吗?” “我和韩六不熟。”苏离坦言,“但我讨厌韩四。韩四就是今天请了原蔻娘来的人。他母亲是祝地贵族。他本人又文采出众。是年轻一辈中风头最旺的人。要是他当了韩家族长,我非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不可。” 殷如行更纳闷了:“听上去是个青年才俊啊。你怎么这么反感。” “才俊?”苏离不屑的、很优雅的“呸”的一声:“暖房里长大的金娃娃。你见了就知道了。” ************* 去湖边‘祓禊’的时候,殷如行见到了韩四。 一群公子哥儿围在一起,人人手拿一枝柳条,对着湖水吟诵着什么。据说是在玩一种叫联句的游戏。 殷如行和苏离身后的丫头们也是拿着柳枝的。那群公子一见有女子来了,纷纷礼貌的观望。 这一观望就不得了了。两个大美女,看呆了一众少年郎的眼。有几个迂呆的,当即就长吁短叹起来:“真乃倾城之色。” 又有好事的问韩四:“韩兄,依你之见,比之蔻娘如何?” 韩四看的一脸沉醉,叹道:“春兰秋菊,各有风姿。没想到祺城竟有这等丽人。” 就有好事者询问打听:“这两位姑娘不知是谁家的?” 有人笑道:“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以韩四公子的风貌,谁家女儿会不理睬?” “不可莽撞。”韩四制止。他家是跨城商人,对衣服首饰的鉴赏力很高。这两个女子的衣服式样竟是闻所未闻。观其料子和绣工,又是一流水准。身后的丫鬟比之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有气质。显然不是普通人家。 “听说苏城主的妹妹苏家三小姐今日也会来半月湖。不知前方的两个有没有一个是。”有人这样猜测。 一个面目温和的男子接话道:“程兄猜的很有可能。” 程姓男子立时回问:“怎么白兄认识吗?” 面目温和的男子白陌尘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那个穿雨过天晴的女子,我曾在江城见过。” “哦?”韩四来了兴致,“陌尘,你真的认识。那就该上前打个招呼才是。” 白陌尘犹豫了片刻,道:“只是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他犹豫的是殷如行身份可疑。万一另有图谋,他贸贸然上前去却不太好。 韩四不以为意,既然有过一面之交,打个招呼又何妨。他自问霁月光风,没什么龌龊的心思。只是单纯的结交一下而已。鼓动道:“陌尘这样的人物怎会不记得?说不准人家姑娘也看见你了,只不好意思上前来招呼。” 湖边另一方,苏离面对湖水,用杨柳枝蘸了水和殷如行互相轻洒,装作不经意的轻声道:“那边,那个穿竹纹白锦袍,手拿折扇的。就是韩四。” 殷如行挥动柳枝,一点水朝苏离的肩头洒去,借着转头的势往那群公子中一眼看过。 “咦?”她惊讶的凑到苏离耳边,“我看见一个认识的人。” “是吗?”苏离也吃惊,朝那边看过去:“是谁?你们熟吗?” 殷如行停下手上动作,恰好和白陌尘的视线对上。双方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久违的意蕴,不由了然一笑:“他们要过来了。” 白陌尘看见殷如行的眼神,知道她是愿意相认的。遂道:“四公子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前去打个招呼也好。” 一群年轻公子们就怀着激动的心情上前和美女打招呼了。 白陌尘首当其冲,对着殷如行拱手施礼:“殷姑娘,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否?” 殷如行笑语嫣然:“白公子,能在祺城见到你真实太好了。”接着便对苏离介绍,“这位是来自鄢都的白公子。” 白陌尘也介绍韩四:“这位是祝地韩家四公子。” 韩四名气大,苏离以往年幼,也只是在非正式场合见过。两人并没有正式结交。故而她知道韩四是谁,韩四却不认识她。殷如行自是要先介绍比自己身份高出许多的祺地郡小姐。 “白公子。这位是苏城主的三妹妹苏姑娘。我今天可是她的陪客。” 韩四等人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纷纷对着苏离行礼外加自我介绍。这般出众贵气的美貌,理当是一地郡小姐所有。 苏离矜持又略带亲切的颔首:“韩公子,苏离久仰大名。” 韩四欣然而笑,恭维道:“韩某第一次得见苏姑娘。果如九天仙子下凡。韩某实是三生有幸。” 苏离手中团扇轻扣唇角,微微一笑:“韩公子真会说话。如果我是九天仙子。不知韩公子彩棚中的那位佳人又是什么?” ------------------------------- 看来大家都猜到苏晨会动手了。嘿嘿……苏晨的方法不会那么粗暴。他会布一个很巧妙的局,一举数得。提示一下,上祀节出场的韩四、蔻娘都是相关人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跨越 作为城主唯一嫡妹的苏离,和青楼花魁蔻娘本是风牛马不相及,井水不犯河水。 亏得此地风俗开放。若是换在礼教严苛的古时华夏,大家闺秀都不会和青楼女在同一场合出现。认为有失身份。 苏离原本也是不认为原蔻娘和她会有什么交集的。但是韩四公子自诩风雅,不知脑袋里想的是什么。非要在这么个特殊的时间、地点,弄这么个人过来。用同父庶弟韩六的话来说:你脑子坏掉了! 是个人都知道,这次上祀节半月湖出游声势浩大的原因,是为了捧出苏离的名气。识趣的就该让路而行。带女孩子去没什么。带一声名远播的花魁去,明摆着喧宾夺主了。 不过韩四当然没有脑子坏掉,他有他的打算。对着苏离挑衅一般的问话,胸有成竹的笑道:“蔻娘好比春日海棠,虽容色娇艳。却比不得牡丹国色,倾城之姿。” 这一句赞美的话很有拍马屁的嫌疑。不但苏离怔住。就是身后的那群公子们也都愣了。韩四迷恋原蔻娘迷的天下闻名。曾连写七篇赋来赞美她。这一转眼,居然说她不如苏家三小姐。这,这……这人还是韩四吗?难道说他移情别恋,看上苏离了? 惊讶的还在后面。接着,韩四又热情的邀请苏离一同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也是上祀节的传统项目之一。在祓禊之后,人们于河渠两旁分坐。上游放置酒杯,随波逐流。流到哪个位置,位置上的人便饮酒。或吟诗、或作赋、或操琴。总之要表演一点才艺助兴。半月湖湖畔人工开挖了数条沟渠,引湖水入内,如溪流蜿蜒,从高势往低,回复入湖。这数条蜿蜒的溪流便是给文人雅士做曲水流觞之用。 韩家自是早早就包下了一条,设置好坐席酒菜,一应准备齐全。 苏离和韩四不熟,弄不清这人突然怪异为那般,正要拒绝。不想今日陪同她们来的苏淡走近了来,给苏离悄悄使眼色,示意她答应。苏离不明所以。苏淡干脆就接话道:“三妹。大嫂说过,妹妹难得外出游玩,正应和同龄人多熟悉熟悉。妹妹,韩公子既然诚心相邀,不如去坐坐?” 苏离一怔,随后笑道:“也好。如此就却之不恭了,韩公子。” 韩四立刻喜道:“不敢,不敢。这是韩某的荣幸。”拱手作揖,在前面引路。 苏离走在中间,见左右人离的有些距离,悄声询问苏淡:“这是怎么回事?” 苏淡也悄声回答:“这是城主安排好的。原蔻娘会在曲水流觞中败给三妹妹。” 苏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蔻娘不是来打擂台,是甘为绿叶,来衬托她的。原蔻娘号称色艺双绝,闻名祺、祀两地。在今天败给她,她苏离的名气自然也就上去了。可笑她还以为是原蔻娘借她的势。不想大哥早就运筹帷幄,真正借势的人是她自己才对。大哥终究是大哥,技高一筹。 曲水流觞处,顺着弯弯曲曲的溪流,两岸摆置着许多素色绢罗坐席,坐席旁是一张矮几,上有酒水果品若干。一位女子等在那里。明眸皓齿,乌发如云。见众人走近,婷婷袅袅的站出来,福身行礼:“小女子蔻娘见过诸位公子。”声音如出谷黄鹂,说不出的好听。 韩四笑道:“蔻娘,这里有一位贵人。你该先给她见礼才是。” 原蔻娘抬眸,好似很惊讶,赶紧对着苏离深深屈膝:“原来是三小姐驾到。是蔻娘眼拙了。还望三小姐恕罪。”声音婉转动听,听得人不由心生怜惜,哪里还肯再为难。 这种“狐狸精”的声音,本该是良家女子最愤恨的。不过原蔻娘既然不是敌人而是配角戏友,苏离就宽容了许多:“你认识我?” 蔻娘道:“小女子何等身份,怎敢与三小姐结交。小女子只是见着三小姐与淡公子有几分相像。这般的年纪就是这般天人之姿,想来除了苏家三小姐外,祺地再无人有此风采。” 苏离大有深意的看了眼苏淡:“这么说,你认识淡哥哥?” 苏淡急的几乎要跳脚。青楼女子认识男人还能从哪里认识?客人罢了。果然众人听见这么一问,都露出会意的笑容。他大为尴尬。天理良心,长到现在他连祺城都没离开过。哪里去兴阳城认识原蔻娘? 蔻娘却盈盈而道:“小女子不曾结识淡公子。只是远远见过一次。今日斗胆提来,实是冒昧了。”又婷婷袅袅的屈膝,施礼请罪。 见面后的这几句对话,原蔻娘姿态都放的极低。处处显示出不敢侵犯苏离的尊严。然而苏离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干脆一摆手扯开不快的心情:“别站着说话了,入席吧。” 韩四自是坐了主人位。苏离做了主客位。殷如行被她拉着紧靠身边。其余人各自按身份入座。殷如行见苏离黑着一张脸,轻笑一声,凑到她耳畔:“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苏离从袖中取出团扇用力扇了扇,瞥了一眼和着各位公子细声说话的原蔻娘:“我怎么就看她不顺眼呢?” 殷如行学着她用扇子捂住嘴,“噗噗”的笑:“那是当然的。人家一出尘的大美女,却对着你这世俗权贵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腰请罪。是个男人都会不忍。” “我说呢!”苏离低呼一声,又捂住:“原来是放低姿态、以退为进。好招数。人嘛,都是同情弱者的。不过……”她又疑惑,“不是说这位今儿来是给我陪衬的么?这又是唱的哪出?” 殷如行想了想,迟疑道:“莫非是想双赢?虽然输给了你,她的名气也无损。各占势头?” 苏离嗤笑一声:“算了,随她去吧。听凭名气判定女人优劣的男人,也不过是肤浅货。用不着和她争。” “本来就是。”殷如行轻笑,“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人家吃的就是这碗饭。没名气、不红。哪儿来的客似云来,哪儿来的足金缠头?还要不要过日子了。女子青春就这么几年,不赚回养老本怎么行?” 苏离点头赞同:“说的倒也是。韩老四虽然有几分真心,却不能纳了她进韩家门。她也是该为将来打算打算。” “哦?”殷如行对此八卦大为感兴趣,“为什么不能纳她进门?因为她是青楼女子?” “当然了!”苏离小声道,“青楼女子迎送往来,贞洁一事固然惹人看轻。但也有那等清倌人,或是不轻易接客的头牌花魁。比如原蔻娘这样。可无论她们名气再大,传世的诗词再好。世家大族还是拒绝她们进门。原因就在于这些青楼女子从小被老鸨打骂苛刻带大。但凡能平安长大的,第一条就是能忍。那等红的,第二条是要能骗。无论心里有多苦,脸上都带着笑。一颦一哭皆有用意。这样的女子进了门,不是给家里招祸是什么?哪个大家闺秀也斗不过?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屑为之。只有她们这等从最脏最底爬出来的,才有这样的心性。” “原来是这样。”殷如行若有所思,“那青楼女子岂非要孤独终老?” “那也不必。”苏离道:“小门小户就可以。一男一女过日子,哪有那么多事。只是但凡红过的姑娘眼光都高。有的是过不了苦日子,有的是看不上粗鲁莽汉。总之若不是换了名姓嫁人。大多年华老去的姑娘都是收养几个女孩,改做老鸨。不然就只能一个人终老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也没其它路可走。” “你知道的就够多了。”殷如行想了想,“扑哧”一笑:“原蔻娘去当老鸨?这个可能性太惊悚了。她能甘心?” “对啊!”苏离经她一提醒也笑了,“看她这个样子,心气挺高的。不像是能嫁给平民农夫的那种。难道真的打算以后当老鸨?” 殷如行撇撇嘴:“说不定她运气好、有本事。就能嫁进豪门呢?” “不可能。”苏离毫不犹豫的否决,“你当世家大族是什么?除非个人的力量可以雄厚到左右局势,否则绝无可能。最多也就是安置成外室。生个孩子置办些产业。就是这样,也引人诟病。孩子都不能跟父亲姓的。” 说完,她发觉身边突然变的很安静。一转身,看见殷如行晦深如幽泉的眼睛,立时就后悔:“我不是说你……” 殷如行摇摇头,温声制止:“我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很涩,“‘跨越’总是给我们带来感动,但‘跨越’其实是不存在的。就像我们每晚都能看见月亮。但却永远碰触不到。它离我们的距离,是三十八万四千公里。一个令人心碎的距离。” 曾经的她和殷如言之间,就横着地球到月球的距离。可以到达吗?或许可以。但是她,无能为力。 ******************** 曲水流觞开始了。韩四取过一只金樽酒盏,内里盛满美酒。放置溪流中。溪水左弯右弯的打转,水流潺潺。金樽顺流而下,转到一处后打着旋儿再出不来。众人齐声喝彩:“到了,到了!” 白陌尘从面前的溪水中捞出酒盏,含笑道:“白某不才,先来个抛砖引玉。还望各位不要见笑。” 有人起哄:“陌尘兄。你若是抛的砖头不能令我们满意,可要罚酒三大杯。” 白陌尘苦笑着拱手:“韩四公子这等大才在座,只怕我的砖头要令诸位满意就难了!” 众人善意的发出笑声,嚷道:“你只管做来。好不好我们看了再说。” 白陌尘于是喝干酒,赋诗一首。 “雨过天青色,烟波一脉沉。石桥立竹伞,痴等画中人。” 众人听后大声叫好,不约而同齐齐看向殷如行。韩四大笑着命人取来笔墨,交由白陌尘将诗写下来。 苏离眼睛都瞪圆了,半天合不上嘴,拼命的摇同样呆了的殷如行:“如,如行。这诗是写给你的。有人倾慕你了!” ------------------------------- 本章有一个暗线。原蔻娘说她远远见过苏淡一次。她是在哪里见到的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表演 作为一个长相漂亮的小姑娘。殷如行从小到大也收到过几封情书。无一例外的惨不忍睹。 有用草稿纸写的,抬头印着‘XX厂出品三百格作文稿纸’。有用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写的,反面还画着零乱的数学习题。也有用白纸写的,折了几折放在她课桌上。连个信封都没有。打开一看,错别字历历在目。最搞笑的是,有一封情书把她的名字都写错了。写成了殷如星。 至于情书的内容,就更加让人恨的咬牙。 什么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啊。这是幼稚派。什么我们共同学习进步啊。这是装十三派。还有冲动派:我每天都在想着你。以及最可恶的粗俗派:老大我看上你了,当我马子吧! 对于这一位‘老大’的告白,殷如行气的浑身发抖。神马叫马子?特么的马桶才叫马子。你是想上还是想骑?流氓! 这一位不学无术,毫无汉语言文化修养的不知名同学最后的结局很糟糕。殷如行直接告知殷如言:有人用下流话调戏我,还想付之于行动。是XX班的XXX流氓…… 殷如言的手段向来不动声色。该同学很快就从学校消失了。至于去了哪里,没人关心。其实从本质上来说,爱看港片的这位同学脑子里幻想的画面,说不定还不如殷如言的色彩多。但是怎么说呢?浅薄和粗俗是追求女性的大忌。他死的不冤。 如果将时光倒回先秦时代。上祀节中的少男少女们即便彪悍如直接在野外结合的。人家少年们在求结合前,至少也会唱两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兴一下。姑娘是那么容易追求的吗? 在殷如行少女时代的幻想中。追求她的少年应该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一纸散发着淡淡熏香的花笺上,几行墨色行书,或诗或赋。墨色留香,人如其字。然后他们花前月下,单纯的走路说话,空气中都渗透着甜蜜。 可惜没有人满足她的这种幻想。或许是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亦或许是目的不同。殷如言可以做到,他却从未做过。他只是送礼物,然后直接动手得到他想要的。亲吻、抚摸、结合、同居……飞速的节奏将殷如行所有的梦幻情怀撕成碎片,散落于故去的尘埃中。 可是今天。在不知名的大陆,不知名的年代。相似的民族、相似的古风。上祀节、曲水流觞。殷如行收到了一首诗。一首不是最好,却是特意为她而写的诗。这首诗,由一个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公子写来。他宽袍广袖,笔走游龙。素白的宣纸上墨迹未干,被小厮捧送到她身前。 诗的名字叫做“青画”。 殷如行眼睛有股酸涨的涩感。很多时候,当我们不再需要,曾经的梦想却以一种突兀之姿,毫无预兆的跳出在眼前。甚至比幻想中的还要完美。 苏离在她耳边解释着风俗:“在这种场合写给你,就是坦坦荡荡欣赏的意思。接受下来也不等于答应什么。还有人写好几首送给不同的女子的呢。” 殷如行云里雾里的收下诗作。后面果然有不少轮到酒盏的人也写了诗作赠与佳人。其中赠给苏离的最多,然后是原蔻娘。给她的,很不巧。就白陌尘一个。原因在于大家后来弄清了她的身份。有主的女人,一般来说大家不会去招惹。 更多的佳作是歌颂春天景色,或者抒发情怀等等。令人称奇的是,韩四的一首乐府长诗。居然是纯粹写景抒情的,没有一句赞美原蔻娘的话。 酒盏再度漂流。有人几度被点到。有人次次轮空。这一次,酒盏停在了原蔻娘前方的溪水中打转。 原蔻娘表演的才艺是抚琴一曲。殷如行终于明白了富家子弟出游为什么要跟好几辆马车。人家原蔻娘只一句要抚琴。立马有丫鬟小童抱琴的抱琴,焚香的焚香,送洗手水的送洗手水。四五个人上来折腾布置了好一番。原蔻娘还整衣整容,做了一套复杂的仪表整理程序,这才跪坐琴前,双手一伸。淙冽的琴声悠悠而起。 殷如行得承认,原蔻娘弹的确实不错。古琴不适合激昂的旋律、也不适合繁复的技巧。古琴讲究的是声入韵味,融合心灵的一种禅意。古琴,讲究的是‘大音声稀’这种道家意蕴。 可是,就算你原蔻娘技艺超群。有必要在之前搞那么一番花样么?纯粹是有钱显摆的吧。殷如行腹诽。悄声问苏离:“你准备了什么?我瞧那酒盏放置好像也有些学问。只怕后面就到你了。” 苏离神秘的一笑:“作赋一篇。” 作赋?殷如行吃了一惊,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本事:“以往到不曾见识过。” 苏离白了她一眼,带出几分风情:“好几篇中选出来的,已经背熟了。” “……”殷如行默默扭头。敢情这位是找了枪手。她就说呢,政治家和文学家兼容的听说过。比如曹操。宅斗高手和文学家兼容那才让人抓狂。 原蔻娘琴音收尾,赞扬声一片。 酒盏再度漂流,这一回果然停在了苏离身前。 苏离很有气势的一干杯中酒,口呼:“取笔墨来!”当场挥毫,作下一篇百余字的《春神赋》。 “帝有长女,名之谓春。裂冰雪而诞、迎寒霜展颜……”该赋将春天描述成了一位女神。赞美她从隆冬中诞生,给天地带来勃勃生机。“忽而之一笑,漫山花开。忽而之一愁,细雨绵绵……”赋中好些句子堪称神来之笔,诵之锦绣满口,令人不禁反复咀嚼。 苏离的一手龙飞凤舞的行草更是给该赋锦上添花。她写一句,身边的小童读一句。听得满堂喝彩。连韩四都露出目眩神迷之色。 “好文章!真真是好文章!”白陌尘持银箸击打矮几喝彩。跟他一样的还有好些人。 “……忽而之怒,倒寒春生。忽而之喜,百花盛放,姹紫嫣然……” “好!”赋写完,韩四一锤定音:“此乃传世佳作。苏姑娘大才。” 苏离脸色微红。殷如行搞不清她是激动还是内疚。不管怎么说,这篇《春神赋》一出。苏离才女的名声算是坐实了。别说传到祀地,就是传遍天元大陆,也是可能的。 殷如行对那位写赋的高手佩服不已。对挖出他的人更加敬佩。据苏离小声透露,该人已经被她引荐给了苏晨。敲门砖就是这篇《春神赋》。 然而很快,她就乐极生悲了。酒盏在飘过几人后,终于选中了她,在她座位前方的水流前打转,死活转不走了。 苏离兴奋的笑。眼睛贼亮贼亮,推着她起身:“来,表演一个给我们瞧瞧。” 众公子也兴致盎然,纷纷响应。美女表演,谁不爱看?更是有小童殷勤的过来询问:“姑娘可需要什么物件?” 需要什么?她能需要什么?乐器她不会。剽窃诗词吧,动静太大。她又不需要出风头。罚酒?看看那大海碗的体积……算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她豁出去了!干脆的道:“我不会作诗、不会器乐。唯儿时童谣还记得些。若不嫌弃,我就唱来。” 众人自然不会说嫌弃。唱歌,看你唱什么了。唱的好,那也是一门高雅的艺术。在大众的潜意识中,美人都是擅长艺术的。殷姑娘说要唱,或许真有绕梁三日的天籁之声可听呢。当下人人危襟正坐,洗耳恭听。 殷如行看看左右。张了张嘴,唱起来: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小燕子,告诉你,今年这里更美丽。我们盖起了新农庄,修建了新学堂。欢迎你,明年还来我们这里!” 短短一曲唱完,用时不到两分钟。四下一片寂静。 苏离惊的合不拢嘴,用团扇死死扣住。韩四一杯酒全洒在了桌上。原蔻娘神情呆滞。其余公子有低头闷笑的,有摇头叹气的。还有几个直接露出了鄙夷之色。仿佛在说:原来是个草包美人。 唯有白陌尘,眼中含笑。不慌不忙的摇着折扇,听的很入神。 “啊!殷姑娘唱完了。大家继续喝酒,继续……”韩四缓过神,忙招呼众人吃喝。又叫过几个乐娘过来奏乐弹唱,将气氛重新搞热。 “白兄。”一位公子压低了声音调笑,“白兄可有后悔?明珠暗投。唱个曲都只会那些粗鄙村曲,这样的美人,也就外头光鲜些。呵呵,倒也难怪,苏雷的心头好。原也不用多有才学。” 白陌尘微微一笑,敷衍道:“殷姑娘的嗓音很好。” “也是。”几个微有醉意的猥琐对笑,“这是调/教的人不对。换个人就不一样了。” 白陌尘摇摇折扇,不予言语。心中想起了离开江城,最后一次拜访慧净时,慧净给殷如行做的批语。 浴火重生、倾国倾城。 短短八个字,却让他看不明白。浴火重生倒也罢了,经过大苦难再焕发光彩的人历来有之。这倾国倾城就夸张了。先不说天元之州如今连国都没有。五位城主就算有几个好色的,比如禧地的冯胖子。也不是色令智昏的主。哪能为了女人丢掉江山?若是如此,早有女谍探办成这事了。还轮得到她殷如行? 可是慧净轻易不批人。一旦批语,十批十中。 公子爷接到他的传信,给出指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殷如行,要与之交好。 --------------------------- 补更第一更…… 穿越女唱歌,我们女儿也唱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2章 罗袜生尘 曲水流觞仍在继续,苏离却觉得有些烦了。她今天的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便携了殷如行游湖看春景。韩四得知,立刻提供自家的一艘绝好画舫。他是主人无法脱身陪同,便让原蔻娘上船替他招呼。 原蔻娘对韩家的下人显然很熟。命管事的传话,船娘撑了画舫来。雕梁画栋,精巧雅致。画舫里间锦绣堆陈,摆了一桌精致酒席。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在船头扇着炉子煮茶。 画舫之内温度偏高。又是正午之时。原蔻娘领头脱了外头大衣裳,只穿短襦长裙,臂挽披帛。簪环也摘了不少。笑道:“二位姑娘别笑话我。天热,头上沉甸甸的,我实是吃不住了。横竖这船上也就我们三人,妾身就松懈些了。” 画舫上的确都是女人。殷如行虽然对她不将丫鬟船娘当人算的言语有些腹诽,却也禁不住轻装上阵的诱惑。 繁复的装扮很漂亮,付出的辛苦也是一样。扶了扶沉重的三鬟斜髻,殷如行怀疑自己的脖子都被它拉歪了。 苏离也是一样的心思,爽快唤来素琴帮她宽衣:“这样也好,大家都松快些。” 三人换成常服上桌,身体松快的同时言语间也放松了不少。殷如行这时才醒悟其用意,深觉原蔻娘不愧是交际高手。 原蔻娘端起酒盏,笑道:“三小姐,二位是金尊玉贵的人儿,妾身蒲柳之姿,幸得不弃,与二位贵人同船游湖。蔻娘先干一杯,以示敬意。” 喝完之后她又分别给二人敬酒,说的都是赞美之词:“三小姐天人相貌,才学尤为惊世。当为天元第一才女才是。”又恭维殷如行,“苏将军对姑娘一片情深,真是羡煞奴家们了……” 在她巧舌如簧的高级交际技巧下,三个女子的画舫游湖之旅过的逍遥惬意。吃吃喝喝,谈谈女孩儿家感兴趣的衣服首饰。间或说些诗文佳句。原蔻娘就恭维苏离的这身衣服:“早先我就想说了,三小姐这身华赏便是九天仙女也难有。不是蔻娘自夸,我出台这些年,也见过华服美裳无数。却从未见过如三小姐这件的。不说衣料难得、不说绣纹奇巧,但这裁剪一项便是独一无二的佳作。只怕从今日之后,整个天元都要流行起这种衣裳式样了。” 脱了外面的罩衫,苏离二人的衣服更显曲线玲珑。尤其是腰肢一处,不堪一握,纤纤如柳。苏离得意的一笑:“画皮画虎难画骨。这衣服不是看看就能学会的。”金针坊的那五个绣娘,回去后就被当成了宝。她自己也从中学到了不少新窍想法。心中已有计较。等去了祀城,少不得也要用嫁妆开个绣坊,赚些脂粉钱。 原蔻娘得知是她们自己设计,由金针坊绣娘动手做的,羡慕不已:“到底是三小姐心思纤巧。我怎么就想不来这些呢?” 接着,又评说殷如行这件青花雾霭的雨过天晴衣裳。对乱针绣做出的层层晕染效果叹为观止:“这是化腐朽为神奇了,本是一件染坏的料子,谁想竟能做出烟雨水乡的韵味。今日白公子的那首诗,可是贴切之极。殷姑娘这般往石桥上一站,可不是和画里的人一样?” 来而不往非礼也。原蔻娘识趣,说了这些好话。苏离也就投桃报李的称赞了她的衣服几句。原蔻娘穿的衣服是由一种叫冰绡的丝织品做成,如水般轻盈,穿在身上就好似没有重量一般。 她笑道:“我这身也不过是料子稀罕些。比不得你们衣服的设计精巧。要说真出彩的,不怕你们笑话。我这里也只有亵衣罗袜有些新意。” 苏离和殷如行双双一怔。亵衣罗袜,原蔻娘的意思,莫非是内衣? 船舱中早已没了下人。原蔻娘笑吟吟的看着二人,脱了鞋,露出一双精巧玲珑的脚,形状漂亮。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脚上的袜子不像普通袜子那样松松垮垮,用袜带系劲,而是贴肤勾勒,勾画出整个脚的形状。 殷如行“霍”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看着那一双袜子。这分明是一双现代的棉袜。 不对?她现在视力极好。仔细一看发觉了问题,这不是棉袜,而是用冰绡细丝以现代弹力棉织法织就而成。这是一双丝袜。不是现代的那种肉色丝袜,而是真正的鲛绡丝绫袜。 掩饰不住心里的激动,殷如行声音都有些抖了:“原姑娘,这袜子,能借我瞧瞧吗?” 苏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理解她怎么提这么个唐突的要求。 原蔻娘微微一笑:“我这里还有几双丫头们新织的,三小姐和殷姑娘若不嫌弃,就拿回去穿着玩儿。也是妾身的一点儿心意。” 苏离好奇的笑纳。殷如行迫不及待的拿在手中看了许久,气息有些急促:“原姑娘,不知这罗袜的织法是从哪里得来?” 原蔻娘温柔一笑:“这是从我昔年认识的一个朋友那里得来的。” “那朋友现在何处?”殷如行急切的追问 原蔻娘讶然:“已经许久不见了。”随后又笑道,“说起来你们也许不相信,我那位朋友和殷姑娘长的颇为相像。初初一瞧,还以为是我那朋友又回来了。” 还没等苏离表现出讶异,殷如行已是迅速的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回来了?她之前去哪儿了?你知道!” 原蔻娘被她飞快的语速吓一跳,怔了怔,道:“她说要回家乡去。” 殷如行只觉心脏几乎要被拎起,屏了屏息,轻声道:“回家乡,这么说她认识路?” 原蔻娘笑起来:“殷姑娘,我那朋友若不认识路又要如何回乡?” 殷如行嘴唇都哆嗦了:“她可与你说过,要如何回去?” 原蔻娘一脸莫名,好脾气的道:“自然不是骑马就是坐车。” “好了好了!说那么些事干什么。”苏离对殷如行失态的追问很不理解,“坐下来听会儿琴吧。”湖心传来隐隐的琴声,想是有雅士在泛舟抚琴。 殷如行哪里坐得住,屁股下像扎了钉子一样。偏偏原蔻娘是个好音律的,和苏离携着手,于船首听琴音去了。殷如行只能蹭蹭的追上,想尽了办法要和原蔻娘再搭上腔。 原蔻娘见她这般模样,不觉好笑:“她与我是萍水相逢,结识不到一天就分开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殷如行急道:“原姑娘,那位女子可有说她从哪条路回家?” “这……”原蔻娘露出思索的表情,“好像是说过……时间太久,我记不大清了。” 殷如行急的恨不能上蹿下跳。苏离实在看不过眼,气道:“你急什么?难道你认识那人!” 殷如行沮丧了脸,喃喃道:“这罗袜和我家乡的物产很像……” 苏离一听也好奇起来:“哦?你家乡也有此物吗?对了,你家乡在何处?我也算知道不少稀罕物的。这样的罗袜以前还真未见过?” 原蔻娘道:“这罗袜的织法原也不是她教的。我只是拿了她一片碎布料,觉着那织法有趣。能将布匹织的有弹性。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的。 殷如行心跳更加快了。这就对了,现代女孩子有几个还会织袜子? 苏离好奇道:“是什么样的料子?” 原蔻娘笑着从荷包中取出一片长条形碎布:“这是她贴身的衣服破了,在我那里换洗时洗掉下的。我听她说,用这样的料子做亵衣,对身形的锻塑,很有帮助。” 那是一片弹力棉的碎布料。不大,也就两指宽,手掌那么长。被洗的破旧泛白。 殷如行拿着它,情不自禁的手抖。声音带了几分祈求:“原姑娘,你再好好想想。那位姑娘到底要怎么回乡?” 原蔻娘面有难色,皱着眉苦苦思索。半晌后苦笑:“时间太久了,得好好回想才行。只怕一时半会儿的……” “啊!不急,不急。您慢慢想!”殷如行一着急,敬语都带出来了。 原蔻娘温婉的笑了笑,道:“殷姑娘,船头景色方好。你若觉得这里气闷,不防去看看湖光山色。” 殷如行此刻心里的确静不下来。又瞧见小丫头端了一堆茶具上来,原蔻娘打算施展茶艺给苏离泡茶。方才恍然。原来人家是在委婉的提醒她,你太闹腾了。能安静些么? 她知趣的讪笑:“那你们坐。我去船头看看风景。” 站在船头,看着一波浩然无涯的春水,吹着不寒面的杨柳风。殷如行慢慢收拢着杂乱的心绪。暗自提醒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天青雾霭的衣裙迎风飘逸,勾勒出柔美曲线。她原本就生的好,此刻娇颜上带了几分柔软的轻愁,又有几分果敢的坚定。矛盾的气息配上美丽的容颜、轻纱广袖的汉服。竟有几分乘风而去的出尘之姿。在她不经意间,看呆了四周有好些画舫上的人。 一艘不起眼的画舫船头,一个面目普通的男子胸有成竹的问身旁一个中年胖子:“冯城主以为如何?” 冯胖子看的眼珠子都突了,连连点头:“好!苏城主果然上道。只要这个美人送了我,三城结盟之事好说。” 湖面之上,琴声渐远。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2章 惊变(上) 回程的马车上,苏离迫不及待的问殷如行,今天为何失常? 殷如行考虑片刻,隐晦的说起她被人拐卖而来一事:“……我不是天元人,所以听见有家乡的消息就忍不住了。” 苏离是第一次听说她的身世,惊讶的问道:“莫非你是香川之州的人?” 殷如行做出迷茫之色:“我也不知道呢。迷迷糊糊就来了这里。想是被人绑了,又半途抛下。我一睁眼就已经在深山中了。出来后才知道是出云山脉。” “一个人吗?”苏离惊叹,“你真是太胆大了。出云山脉里头,传说有妖怪会吃人的。凡是在深山里面失踪的,最后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那里失踪过人吗?”殷如行不由想起自己刚来时的怪异。那片林子中没有飞鸟走兽,没有寻常植物。仿若植物园标准范版一样的乔木植物,静静的屹立。被溪水洗去棱角的石头压缝处,最不起眼的地方,却生长着紫珈果这样的极品药果。慧净给的册子里,几乎所有的珍宝药材都出自出云山脉。同样的,这些顶级药材,只说明了产地。生长的具体地点却是全无。 “……出云山脉大着呢。里面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还有人说,那是神仙住的地方……”苏离热烈的八卦着,最后作出总结:“你能从迷路的山里平安走出来,真得感谢神灵保佑不可。” 殷如行若有所思。或许正是因为里头有古怪,才造成了她的穿越。回去的路很可能也在那里。 回到城主府,她立刻将准备好的行囊再次整理了一遍。这一回她吸取上次的教训,一切要有备无患。银两缝在布包里,分几处贴身收藏。慧净的小册子早已背熟,抄写版和原版都用油布裹好,密封装在瓦罐中,埋在人迹罕至处。面脂香膏等洗化日用品装进瓷瓶,和衣物行李一同收好。至于做好后分得一半的迷药…… 她考虑再三。一部分装进瓷瓶,贴身收着。剩下一小撮则小心的装进一支空心的桃木簪中。这支簪子是苏离送她的。大户人家常会打制这样一些空心首饰给姑娘做陪嫁。里面可以放些银票、药丸之类保命的物件。桃木簪是工匠试手之作,不值钱。苏离带了反倒扎眼。便送给了殷如行。 这一年多她从来都是时刻预备着,东西收拾的到也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全好了。没了事,心里却安定不下来。即希望又怕有失望。忐忑了半宿才迷糊睡去。夜里又做了许多的梦。一会儿是成功的回去了,见了母亲和小弟大哭一场。哭的时候殷如言来了,正相顾无言着,殷如言的妻子,她的大嫂又突然出现,一脸幸福的说她怀孕了。一会儿又是原蔻娘告诉她找到了那位前辈,一张和她相似的脸嗤笑着道:回去的通道没有了。苏雷是我的,快把他交出来!一会儿又是苏雷出现,先是晴空万里的对着她微笑,说我会永远爱你。突然间又变了脸色,叫着说他认错了人!朝另一个窈窕的身影追去,丢下她一人在原地…… 噩梦连连!第二日起床,殷如行的脸色坏的要命。心不在焉的洗漱打理好,去了倚澜居。苏离见状吓了一跳,忙安慰她不要多想,她已经和角门的一个贪财门房打好了招呼,只要有殷如行的信,一定会第一时间送进来。然而两人等了一天,没有任何动静。殷如行失望的回了风雷阁。 当晚又做了一夜离奇古怪的梦,白日里依旧顶着一脸灰败之色。自从苏雷走后,尤妈妈总管事务,风雷阁条理分明了不少。人人各司其职,在没有偷奸耍滑的。紫苏和春兰堪称大丫鬟楷模,一言一行无不让小丫头们佩服。风雷阁气象一新。 相对的,殷如行就边缘化了许多。有意无意的被当成了隐形人。基本上她若不主动出门,待在房里一整天也不会有人来过问。反倒是倚澜居,一天不去换了次日再往,小丫鬟还会唠叨两句:如姑娘怎么昨儿没来?脸色这般不好,今天素姑姑炖了补汤,姑娘也喝一碗吧。 世家宅院便是如此。人情冷暖,人各自知。 原蔻娘一连好几日都没有消息。苏离看不过眼殷如行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悄悄的遣了人去询问。不多时小厮回来,说是见了原蔻娘身边一个叫佳期的丫头传话。原蔻娘歉然的表示,这几日身子不好,犯了懒。还未曾想,让殷姑娘久候了。 苏离咬牙切齿:“她这是推脱!根本就没去想!” 殷如行反过来安慰她:“不是说连韩四上门都没见着么?说不定真是病了。人家和我非亲非故,犯不着赶着上心。没去想也是正常。” 苏离仍旧不快:“人说青楼女子逢场作戏算不得真。谁知道她真病假病。等祺城的折枝楼开业了,我寻人一天三次的找她晦气,看她上不上心?” 一连晾了几日,当她们是那寻欢客呢! 也许是她这位郡小姐的提醒奏了效。又也许是原蔻娘病好了。总之隔了两日,原蔻娘便使了丫鬟佳期走角门进来传话,说是想到了一点儿线索。只是话不传两耳,不知能不能就这么走传话丫鬟的嘴里说。 苏离含糊的先打发了那丫头,说是要考虑考虑。殷如行思索片刻,毫不犹豫的决定:“我去见她,亲耳听她说。” “你疯了!”苏离高声道,“原蔻娘是谁?她是风尘名/妓。咱们连传话都要偷偷摸摸的。怎么能公然上门去?她住的地方,男人去了是风流韵事。你一个姑娘家去算怎么的?你还是二哥的人。万一被人瞧见,生出口舌联想,连累的二哥都没了名声!” 殷如行道:“那我化了装,悄悄的去。” “亏你想得出来!”苏离霎时变了脸色,“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我二哥!” “阿离——!”殷如行语声恳求,“我不是着急着走。而是我不能没有这一个线索。走不走是一回事,知不知道回乡的消息又是另一回事。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苏离冷脸拂袖,“你看看你,从船上见了那袜子开始就魂不守舍!你会不想走?你当我呆子呢!” 殷如行闻声沉寂下来,一字一句的道:“阿离。你觉得你二哥会娶我吗?” 苏离顿时哽住,哑然失声。 “阿离。”殷如行又问,“你觉得,我应该做妾吗?” 苏离无言以对。 “还是,我该温顺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娶妻生子。我生的孩子只能是庶子,对着夫人生的孩子低声下气。”殷如行继续吐出问句,连续失眠的肤色透着不正常的青黑。 “可你,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苏离沉默了半晌,安静的陈述。 “傻瓜!”殷如行笑了,“不过是问个消息。几年前的旧事,原蔻娘也不知还记得几分。哪里说走就走了。有这么容易的事吗?” 苏离撇了撇嘴:“那你也不用自个儿去。找个信得过的人传话就是。” 殷如行沉默片刻:“我没有信得过的人。唯一的……只有你。阿离,这件事你不方便介入。再说,我还有问题要当面问她。”苏离一旦介入,如果她真的走成了。苏离便是伙同她背叛了自己哥哥。 苏离嗤笑一声:“我要是真不介入,就不该遣人去问话!这会子撇也撇不清。” “总是好一点的。”殷如行温和的道,“这几回你都说的含糊,谁也不知道我们要问什么。只说是打听旧人消息就行。这一回可不一样。你还是少掺和了。倘若来日被知道了,你二哥或许念着亲情怪你不了多少。可你大哥,苏城主……怕是会疑心你吃里扒外。他若对你有了这等印象,你自己想想后果有多严重?” 苏离脸色突变,随后露出几分寂寥。 殷如行叹了口气:“你的路也不容易走。我们都各自小心些吧。在外人眼前,你我还是互为利用的关系好。” “好!”苏离沉默良久,重新扬起脸,语重心长的嘱咐:“你也要小心。” ************** 既然做戏,就要做全了。殷如行隔了几日找到门房管事,说要派个丫鬟上街买办些东西,还望行个方便。 她找的这个门房,在苏离手下是有案底的。为人喜好喝酒。因着他管的角门后头就是下人住处,便经常放些小厮、小丫头出入门禁,收些好处费贴补酒钱。此刻收了殷如行二两银子,笑道:“姑娘只管遣了人来就是,我给她留着门。只是得尽快回来。” “劳烦您了。”殷如行细声道,“女儿家的一些物事,我也不好托府里的买办。只能自个儿费些事。” 门房是见惯了这些小妾通房斗法的,买些贴己用品讨好男主人。常有的事。不甚在意:“买办们哪有伺候姑娘的身边人贴心。自然买不来合心的物件。” 殷如行微微一笑:“我那丫头是做粗活的,日常不得见。恐这位大哥不认识。相貌却是极好认的。姓沈,脸黑,生有大片的胎记。你一见便知。” 门房笑着应承:“这般好记的相貌,小人定然能认出。”心下却道,生的这样丑,难怪只能干粗使活计了。可叹府里传言这位如姑娘混的不好,果然不假。使唤人也只能找这种万人嫌的。 第二天过午,果见有一个身材臃肿的黑脸小丫头过来,生的好大一片胎记。一路遮遮掩掩。他也不奇怪。生成这样,不遮着脸才叫怪。结结巴巴的说自己叫沈丫。声音粗哑的要命。 门房皱了眉。城主府大得很,没见过的丫鬟不计其数。这么丑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着,也不知使了什么门路进来的。估计是在哪个旮旯里混日子的人。不知怎么被无人可用的如姑娘挑上了。遂嫌弃的挥挥手,说了门禁时间:“最多两个时辰,再不回来你就别想再进来了!” 沈丫头唯唯诺诺的应声。出了角门。穿过仆役居住的两条街巷。转角就是宽敞的街道。黑脸姑娘深吸了一口气,疾步快走,时不时打量街上的商铺标牌。半个时辰后,来到一座雅致的小院前。她不走正门,顺着院墙转了一圈。找到后街的小门,敲了几下。 门吱呀的开了。一个胖胖的婆子诧异的看着她:“你找谁?” 黑脸姑娘忙道:“我找佳期姐姐。我们小姐派我来的。有事相告。”佳期就是之前为原蔻娘给苏府传话的丫鬟,也是悄然行事,走的偏角门。 青楼女子这类私相授受的事更多。那婆子也知道佳期的身份,对黑脸姑娘的话到没有什么怀疑。只道:“你等着,我进去问问。” 小院内,越过重重亭台假山,原蔻娘在园中铺陈开画纸正在作画。丫鬟佳期走了来,小声对着她耳语几句。原蔻娘一喜:“真的来了?快请进来。” 佳期去请人。原蔻娘脸色一变,对着身旁一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吩咐:“人来了。快去准备。听我的示意行动。” 婆子和众下人退下。过了片刻,佳期领着一个黑脸姑娘走了来。原蔻娘疑惑的瞧着她越走越近。 黑脸姑娘走至她身前,微微一笑,用了本音说话:“原姑娘。我想来想去,还是自个儿来的好。只好换了身打扮。你可还认得我?” 原蔻娘惊讶的瞪大了眼,渐渐的唇角轻勾,露出笑意:“殷姑娘。” 殷如行坦然承认:“原姑娘好眼力。” “哈哈哈!”原蔻娘发出一串高亢的笑声,“殷姑娘,你真是太令人惊奇了。原本他说,我无需任何动作,只要乖乖闭门谢客,留在家中等候即可。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果然很了解你。你竟真的自投罗网来了。” 殷如行蓦然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身形一动,转身就跑。却见一阵罡风袭来,四个蒙脸大汉从假山后跃出,堵住了她的退路。 原蔻娘声音如银铃的娇笑着:“这可不是我的人手。殷姑娘,知道你会两手拳脚,这是他特意为你准备的。” 四个蒙面人都有内力在身。殷如行只招架了几招就被抓住。心下冰冷,眼眸如刀的看向原蔻娘:“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为什么?” “想知道原因?”原蔻娘摇着团扇袅袅的走来,挑眉一笑:“我不告诉你。” 话音一落,颈后传来剧痛。殷如行陷入一片黑暗中。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3章 惊变(下) 殷如行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醒来。睁开眼,只见四周装饰的华丽非常。狭窄的空间、几样常规的用品让她判断出这是一个车厢。身下的摇晃告诉她,这还是一辆在行驶中的马车。 这么大、这么华丽的马车?殷如行心头警惕,视线缓缓扫过四周环境,判断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车帘一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弯腰进来。见她睁着眼,微微一笑:“姑娘,你醒了。” 这丫鬟竟还是个熟人。殷如行目光一寒,冷冽的道:“佳期?这是哪里。” 声音一出,她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异常沙哑。身上也虚弱无力。 佳期又是一笑:“自然是在路上。”顿了顿,又补充:“在离开祺城的路上。”说完后特意看了看她的脸色。 殷如行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着脸继续问:“你主子是谁?”她不相信原蔻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绑架她。再者原蔻娘也口口声声说了,是听了“他”的命令在行事。 佳期咯咯的笑了起来:“姑娘,看你说的什么胡话。我的主子不就是你嘛?佳期可是从小就伺候姑娘的。” 殷如行皱了皱眉:“从小伺候我?你说什么胡话呢?” 佳期意味深长的一笑:“我可没有说胡话。佳期十岁被卖入折枝楼,幸得姑娘青眼看中,之后就一直在姑娘身边。怎么不是从小伺候?” 折枝楼!殷如行霍的一惊:“你乱说什么!谁又看中你了!” “自然是姑娘你啊。”佳期说出一个惊愕又残忍的答案,“名满天元的青楼花魁,原蔻娘。” …… 车厢内一片安静。殷如行沉默良久,道:“拿个镜子过来。” 佳期顺从的取过铜镜一柄,交给她。殷如行费力的坐起身,举镜子一照。没换人,镜中印出的,还是那张从小到大见惯了的脸。肤色如雪,晶莹剔透。 她放下镜子,掀开锦被。身上已经不是原先的粗布衣服。换了一身冰绡中衣。里头的内衣也换了。乌发披散,全身上下除了这个身体,没一样属于她原来的物件。 “我的东西呢?”她问。 佳期笑道:“那些粗布衣服?早扔了。” 殷如行面沉如水:“我是说我其它的东西。首饰、银两、香膏面脂。” 佳期笑了笑:“银两我给姑娘收着呢,断不会少了。首饰也是一样。香膏面脂不是上等货,跟了城主大人,姑娘自然要换好的使。” “城主大人?”殷如行眼眸一凛,“哪个城主?” 佳期“扑哧”一笑,眼眸微转:“姑娘希望是哪个城主?” 殷如行冷笑一声:“我希望是何城主。你可满意?”祉地城主何雅,是天元之州唯一的女城主。 佳期俏皮一笑:“姑娘就会寻人开心。这回您可是亲口在众人前答应了下嫁冯城主的,天下人皆知。再后悔也来不及啦!” “冯?”殷如行立刻翻索记忆,“禧地城主?冯淡裕的……” “呵呵。”佳期笑道,“原来姑娘也不是一无所知。冯城主今年五十四。嫡长子冯淡裕被封经略,镇守西出云。长年不见。唯有年方十三岁的幼子冯淡勋得其欢喜。禧城城主府中美人无数,冯城主曾豪言要收集天下绝色。姑娘这回可是跃了龙门呢。” 殷如行认真的听她说完,问道:“你家姑娘在很多人面前说要嫁给冯城主?” “我家姑娘就是你。”佳期强调。 “你知道我的意思。”殷如行抬高了声音,“到底是还是不是?” 佳期眼珠转了转,委屈的道:“姑娘,你怎么对我这么凶?一点儿都不像从前了。” 殷如行冷笑:“我没功夫和你演戏。你爱讲不讲。这些都是公开的,你不说我以后也能知道。”说完后闭目休憩。不再言语。 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了。她这是被人算计了。顶替了原蔻娘跟了禧地姓冯的。情形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冯胖子不知情。一种是他知情默许。原蔻娘青楼挂牌七八年,认识她的人很多。冯胖子就算没见过,身边人也不一定没见过。不知情一说很难成立。所以,知情默许的可能性最大。亦或者,不是默许,而是同谋……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做这个惊天阴谋想都不用想。在祺城,有什么大事是能瞒过城主苏晨的?细想想,知晓她来历的,除了苏雷可不就只有苏晨和柳氏了。那片布料的来历更好解释。她来时的一身衣服鞋子全都被苏晨拿走了。撕一块布料下来还不是小事?若是原蔻娘能有那位前辈的消息。能耐大许多,又找了这么些年的苏家兄弟如何不会得知? 是她莽撞了。关心则乱。城主府的生活太过压抑,压的她绷不住了那根临界线。一听有模糊的消息就失了谨慎之心。 苏晨!她咬牙切齿,紧紧扣住掌心。只有他,一定是他。布下这天罗地网。方方面面都算到了。便是苏雷回来打听,也只能从苏离口中得到她一心归乡的线索。说不准,不!是一定会认为她的失踪是不告而别的回家乡了,就像那位前辈一样。 受到打击的苏雷绝对不会再如之前一样坚定信念。她都能想象苏晨会用什么说辞来蛊惑人心,舌绽莲花、丝丝入扣、步步瓦解……或许,从她第一天入江城苏府起,这个局就在策划中了。苏晨怎么可能容忍苏雷那些不合常理的想法?他早就想着要改变自己的弟弟。计指人心。她,不过是个恰逢其时的棋子。 车厢中只闻轻微的呼吸声。佳期收起了笑容,行了个礼,退出车厢。临了抛下一句话:“冯城主是知晓的,你可以省些心思。” 殷如行无声的嗤笑。向一个老色鬼城主求救?她还没白痴到这份上。 身处逆境,最要紧的是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有清醒的大脑。才能想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回过头来再想,冯胖子是知情者,也就是说冯胖子要的人原本就不是原蔻娘,而是她殷如行。 这一局,目前已知三个布局者:苏晨、原蔻娘、冯胖子。冯胖子应该是坐享其成。或者说,他付出的东西与殷如行无关。应是在政治上。之前苏离说过,祀地要求苏晨再结盟一位城主。想来冯胖子付出的就是这个。与祺、祀两地的结盟。 一个女人就换得了结盟。该说冯胖子风流不羁还是色欲熏心呢? 不对!不可以小看任何一个敌人。冯胖子若是无能,岂能坐稳城主之位几十年?苏晨更非眼高手低之辈,手下的军事实力从来就保持领先之势。应该说,冯胖子是选择了一个对禧地有利的盟友。她殷如行,只是商议中的彩头而已。 这就对了。不然冯胖子为什么以城主之尊冒险来了祺城?结盟,交换商议的条款多了去了。派使臣相谈,来回数次修改都是正常的。只有城主亲临,才能快速敲定。同样,苏离的婚事商议时,苏晨也会和梁少安见面。面谈详细。 苏晨的心态就不用分析了。殷如行闭着眼都能想到。从她被卖进江城苏府的那天开始。她的对手从来没变过,就是苏晨。苏晨买她为奴就是为了利用,榨干价值才不负他的为人。柳氏,应该是帮凶。那件青花衣裙,是在她的提醒下才穿的。城主府里的阴私帷幕,也全在她眼皮底下。 苏离不知情。这是一定的。这不光是相信自己的眼力。还有苏晨的计量在里面。只有不知情,将来面对苏雷时,才更有说服力。 最后一个,原蔻娘和佳期。原蔻娘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佳期为什么跟着她去禧地? 车帘晃动。佳期再次进来。端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白粥和几样小菜。 殷如行接过碗筷,慢慢的吃着。感受着谓中灼火一般的不适,问道:“离我在花园昏迷那天,过去几日了?” 佳期道:“两日。” 殷如行冷笑一声:“两天两夜不给吃的。你们是想饿死我啊。” 佳期认真的道:“随队的大夫给姑娘开了养生的燕窝汤。这两天我每日都给姑娘喂食的。姑娘不会送命。” 殷如行垂下眼眸,一口一口的吃着粥。白粥味清。里面倒没什么添加物。小菜味重,每一样里都放了药。佳期说的没错。吃了不会送命,只会让她手脚无力。是药三分毒。手脚无力只是表象。神经元被麻痹,这种药物长久潜伏在身体内,最终会造成肌肉失调。如果到禧地的这一路都吃这种药物。她至少要花费一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排清。这一年,势必会身娇体弱,不堪盈重。这还是在她有意识吃排毒食物前提下的最好现象。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健康。如今,却是连这最后一点都要破坏……不可饶恕! 斯条慢理的用过小菜。不多不少,每一种都尝些。只吃白粥是不行的。这一顿若是没碰小菜。下一顿送上的,绝对是添了料的粥。 粥吃的干干净净。取过茶水漱口。佳期收回空碗:“姑娘,不是不给你多吃。实在是你饿了两天,不宜一次吃的太饱。” 殷如行拿帕子擦拭嘴角,不经意的道:“你家姑娘,这会儿该嫁进韩家了吧。” 佳期手一抖。托盘中碗碟颤动,发出瓷器轻微的碰撞声。 殷如行无声的微笑。果然如此。大名鼎鼎的青楼名/妓原蔻娘嫁给了冯胖子。韩四新纳的小妾,自然就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了。只要日后紧守门户,谁会知道她的过往? 韩四。又一个知情同谋人。 殷如行默默记着名单。不急。她会活着,会好好的活着。一个一个的算账。 ----------------------------------- 补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4章 演戏 马车辚辚,朝着未知的方向行驶。殷如行撑了身体欲揭开车窗帘。却发现窗帘被钉死在了车壁上,两边都是一样。她冷笑一声,不再费力气。安静的躺下,舒展手脚。闭合眼睛,安静倾听身体内的呼吸。一点点的调匀。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佳期再度进来,依旧是一个托盘,粥和小菜。这次不同的是多了些点心。 殷如行看着那点心,冷笑一声:“我生平最讨厌吃点心。甜呼呼、油腻腻的,谁要吃它!饭呢?我要吃饭!你们要虐待人么?”点心味重,容易下药。白饭或者白面馒头这类简陋吃食,因其味道单一反而最不容易添加药物。 佳期笑道:“这点心是大师傅精心做的,味道挺好。姑娘尝尝就知道了。” “啪——!”殷如行操起那叠点心就朝她砸了过去,骂道:“混账!我就算再被囚禁也是将来进府做如夫人的人!你就这么恣意妄为!连点儿吃食都要苛刻我?我又不是要人参燕窝!一点儿白米饭都不给!你主子穷疯了吧!没钱就别学人家收人!也不打听打听,你当我是那等粗茶淡饭混大的呢!” 佳期偏头躲开了碟子,一脸阴郁。殷如行继续高声冷笑:“也不怪你。迎送往来那地方出来的原也没见过世面。你当城主府是你们楼子里呢!一点子粗陋点心也当个宝?我今儿就教你个乖。米饭养人。碧粳、珍珠粳、白玉籼。这些上等稻米或是用两年生的翠竹,或是用当季的新鲜荷叶为容器,添加最洁净的泉水蒸煮。做出的饭晶莹剔透,色泽光亮。入口即化,余香满唇。这才是吃食!告诉厨子,做点能见人的送过来。少糊弄我!” 佳期被骂的狗血淋头,一时呆滞住。这时,车厢外传来两声咳嗽。她方恍然醒悟,忙忙的收拾了碎瓷片,包好走了出去。 她走后,殷如行快速的将几样小菜各倒了一半在手绢中。包好后藏在角落。然后三口两口喝完白粥。这才不紧不慢的用勺子在碗底刮来刮去。 车厢的门帘动了一下,一个留着三绺长须的中年男子弯腰走了进来。 他对着殷如行拱了拱手:“原姑娘,在下霍起儒,禧地缮仪郎官。” 很好,禧地一方的人总算出现了。殷如行盯着他,没有出声。她对官员系统尤其是文官系统很不熟。不过看这人的样子也知道是个心腹谋士之类。 霍起儒手一挥,身后冒出端着托盘的佳期,托盘上重新放置了一份新鲜饭菜,有荤有素,还有一碗晶莹的白米饭。 殷如行哼了一声:“谢过霍大人。” “不敢不敢。是下官没有注意到姑娘的喜好。这是下官的失职。”霍起儒不慌不忙的说着,眼睛不经意的掠过干干净净的粥碗,和几个下去了一半小菜的碟子。 殷如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又抬起头,下巴对着二人,高傲尖锐的道:“你知道就好。” 霍起儒微微一笑,示意佳期将饭菜送过去:“姑娘若是有何要求,只管和我说来。若能办到的,下官定然尽力。” 殷如行接过碗,筷子在饭碗里挑了几颗米,又放下。犹豫了一会儿:“我想问些事。不知霍大人方不方便……” “姑娘请说。”霍起儒没有依照礼仪在她用饭时避开,而是坐在了一旁。好整以暇的做出倾听的姿态。 “我……”殷如行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合礼仪,而是无意识的拿着筷子在碗里捣弄着,踟蹰片刻:“我想问问,我可是真的被送给你家城主了?” 霍起儒看了一眼被她戳成一团糟饭碗,温和的道:“是。” “啊!”殷如行茫然的停顿了片刻。又问:“祺地的人,都是知道,同意的么?” 霍起儒依旧温和的回答:“是的。至少苏城主是同意的。” “当”,筷子在碗边敲出一声轻响,一团饭米粒被洒了出来。殷如行垂下头,安静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们冯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起儒脸上的笑容变的愉快了些,侃侃而谈:“冯城主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要是他的女人,绝不对亏待。不过,若是碰上不识好歹、无理取闹的。自然也不会放纵。” 殷如行脸上血色退去了几分。咬了咬唇,吞吞吐吐的开口:“我听说冯城主有很多,很多侍妾。可是真的?” 霍起儒笑道:“是真的。不过姑娘无需担心。城主对新人一向疼爱。” “新人?”殷如行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声音更加断续:“那,新人多久会变成……旧人?” 霍起儒眼底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个就要看姑娘的了。若是城主喜欢,一直是新人岂不好?” “一直是新人……”殷如行喃喃低语。眼中泛起水雾,哽咽不成声:“终究还是……要……弃如敝履……” 霍起儒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告辞:“下官就不打扰姑娘用饭了。” “等等!霍大人!”殷如行蓦然惊醒,叫住他。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霍大人,我原先身上还有些银两和首饰,两瓶面霜膏脂。大人,可否交还于我……” 霍起儒诧异之极:“这些东西我均未瞧见……” 殷如行立刻利眼如刀的剜向佳期:“是你!你拿走了!”她大叫着扔掉碗筷,扑向佳期就厮打:“你这个混蛋!这么些体己都不放过,你还嫌害的我不够!” 佳期痛呼着躲闪。不敢还手。然而殷如行身体似乎很没有力气,只打了一下就颤抖着倒在了一旁,不停的喘气。一双眼睛犹自恶狠狠的瞪着。 “我没拿你的!”佳期见霍起儒也看向她,不由惊恐的尖叫,“是姑娘身边的那些婆子搜了你的身。不干我的事!” 霍起儒见两人倒在一处,衣衫皱的不成样子。眉头微皱。轻喝道:“原姑娘!这些事我会和城主说的。缺了什么自会给你补上。” 殷如行脸色一喜。随后略带得意又鄙视的啐了佳期一口:“没出息的东西。楼子里出来的就是楼子里出来的。铁公鸡也要被你们拔了毛。金子银子看着眼热也就算了。连个木梳木簪都要抢了去。我就不信,难道我就这么一头散发来的不成。穷疯了呢!” 佳期被她在霍起儒面前这一番抢白,气的脸发青:“谁抢你东西了!你自个儿才是奴才出生眼皮子浅呢!我好心替你拆了发鬟,反倒被污蔑是贼!”说罢,从车厢一角翻出一柄桃木梳和一根桃木簪,扔了过去:“什么宝贝!还你!” “这可是桃木,辟邪的。”殷如行接过木梳木簪,犹自不依:“我头上还有根银簪子呢?怎么不还过来?” 佳期又羞又恼,浑身发抖:“谁拿你银簪了!你头上就这两样,我什么都没动!” 殷如行怔了怔,又哭起来:“杀千刀的贱/人!我统共就存了这么些体积,全没了!你们这帮贪心不足的,十辈子都不得好死!” 霍起儒再看不下去了。猛的起身甩了袖子出车厢。对着外头的新鲜空气猛吸几大口。 “霍大人。”一个年轻的铠甲骑兵骑着马靠近,冲他笑的一脸暧昧:“名满天元的原蔻娘颜色如何?” 霍起儒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栩彬啊,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知道了。女人,人前再光鲜,拨了那层皮都一个样。” 栩彬侧耳听了听,疑惑道:“里头怎么哭着呢?这是为何?” “为何?”霍起儒嗤笑,“为了黄白俗物。城主这一回可是亏了。什么仙女,根本就是俗女!那小子哪里是送美人,他是甩包袱来着。算了,反正长得还不错。也能新鲜几天。”说罢,骑了马赶去前面的车厢。 栩彬瞧着他走远的背影。又侧耳听了听。好么,这回里头不光是哭,还吵上了。 “你给我滚!”殷如行大声的骂,“看着你就讨厌!除了送饭。不许进来!” 佳期红着眼眶出了车厢。缩着身子坐在驾车人身旁的角落处。 栩彬瞧了瞧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家姑娘脾气好像很不好啊?”这么差的脾气还能当上头牌?客人不都给吓跑了? 佳期强笑了下:“我习惯了。她在人前不这样的。”别过脸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栩彬身后一众护卫马车的士兵皆面面相觑。名满天下的原蔻娘竟然是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城主大人居然还当成宝一样命他们日夜守卫。贵人们的心思实在是太奇怪了! 车厢内,殷如行喘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精神,俯下身嗅闻洒在地上的菜肴和米饭。 米饭没有添料。菜肴只有一样凉拌豆腐没有。她快速的用勺子挖过这两样往嘴里塞。吃饱了后,将剩余的米饭捏成团子,裹在一块干净的手绢里。其它的菜混成一团,伙同乱七八糟的碗碟都散在地上。自己往软垫上一躺。闭目养神。外人看着,却像是睡着了一样。 佳期在车厢外和几个士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隐晦的表示出在姑娘手下,非打即骂是常有的事。心下有微微的得意。 先败坏掉你的名声。看你进了龙潭虎穴还怎么翻身! 车厢内的殷如行脑子高速运转,否定掉一个又一个逃脱方案。 情报太少。连外面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可若是想逃,路上是唯一的机会。一旦进了城主府……不!是一旦进了城。她就再没有了丝毫机会。 必须得出一次这间车厢,看一看车队是个什么警备状态才行。 可若是那老色鬼忍不住,半路上就要XXOO,她又该怎么办? 愁绪涌上心头。 ------------------------------- 殷姑娘的报复是连锁反应。苏晨、蔻娘、佳期都逃不掉。不过苏晨实力雄厚,对他的报复是要持续性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5章 驿站(上) 霍起儒骑马赶上前方一辆豪华的彩辇,两匹高大的骏马稳稳的拉着走在队伍中心。车辇中时不时传出女子的嬉笑声。 “城主大人!”他运了口气,高声禀报:“原姑娘已经醒了。” “哦?”冯胖子懒洋洋的靠在一个衣衫暴露的美艳女子怀中,从另一个面目清纯的女子手中含过红艳艳的樱桃,顺势还舔了那纤纤手指一口:“那可是个难得的美人。既然醒了,就瞧瞧去。” 美艳女子身材性感,闻言娇声呖呖的嗔怪:“城主大人有了新人忘旧人!这可是要将奴家抛到脑后去了!” 冯胖子哈哈一笑,在她身上摸了一把:“美人儿吃醋了?” 清纯美人则不慌不忙的拨弄着盘中红莹莹的樱桃,叹道:“听闻原蔻娘色艺双全,名享绵江两岸。城主,可能带我姐妹去见识见识?” 冯胖子得意的道:“女子才学向来易受吹捧,这个本城主不敢保证。不过容色嘛——”他嘿嘿的笑了两声,犹有回味:“说是湛然若仙也不为过。” “真的!”两个女子面上惊叹不已,眼中却闪过嫉妒、不平等等情绪。 霍起儒欲言又止。 “也罢!”冯胖子挺着肚子整整衣衫,“就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霍起儒忙道:“城主!原姑娘刚刚初醒,还未洗漱。不如稍待片刻,下官去传她过来觐见。” “唉哎~~~~!”美艳女子媚眼如丝的发出一声娇嗔,“霍大人。这湛然若仙的美人儿还用得着金银锦绣来污糟吗?换了华服反倒不美吧!原妹妹一病两日多,车马劳顿。城主大人最是怜香惜玉,去看望看望又怎么了?” “就是。”清纯美人跟着附和,“原妹妹刚来就生病,早就该去探望了。” “哈哈!”冯胖子心中暗笑。女人家争风吃醋的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他。不过是想着病容难见人,不给她时间装扮罢了。可惜她们这回失算了。上祀节湖心画舫船头的女子,迎风独立,脂粉未施,衣着素淡……本就不是庸脂俗粉。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未出祺地,宜小心为上。还是别放她出车厢的好。 于是又是一阵大笑,捏了捏清纯美人的小瑶鼻:“小宝贝儿说的是。咱们现在就去。” 觐见的程序改便成了别有用心的登门探望。霍起儒带头,走到马车前就见佳期正在一旁拭泪,心下立时就一突,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厉声道:“佳期!还不见过城主大人!” 佳期一愣,慌忙起身行礼。冯胖子骑在马上大咧咧的挥挥手。胖墩墩的身体“咚”的一声跳上车,身后跟着两个娇滴滴的美人,目光尖锐的上下打量着她。 佳期忽的惊醒。糟了!车厢还没整理!而就在这时。霍起儒已经掀开门帘侧过身,冯胖子大摇大摆的猫腰走进了。 门帘掀开,从内里就传出一股浓重的异味。冯胖子定睛一看,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地上满是油腻腻的菜汤汁水、米饭点心。碎瓷破碗滚落一角,丝帛锦被揪成一团乱,身着长袍的女子四仰八叉的横躺在软垫上,头发乱糟糟的蒙着半张脸,上面还有几颗饭米粒。 霍起儒暗叫不好。他终于知道不对劲在哪里了。刚刚吵完架,这里还乱着没收拾! 冯胖子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心中临风飘然的仙女形象轰然倒塌,旖旎心思被一盆凉水浇灭。眼前这个邋遢的女人是谁?老天!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女人能脏乱成这样。还有,这里面是什么味儿? 美艳美人和清纯美人紧随其后进来。见状也是惊呆了眼。软垫上貌似睡着的女人终于听见响动,从睡眠状态惊醒,掀开头发揉揉眼睛,一脸迷糊的看向几人:“……霍大人?” 霍起儒抽了抽嘴角,惨不忍睹的避开眼:“原姑娘,这是城主大人。” 殷如行眼睛顿时一亮,速度转换之快令冯胖子小心肝一颤。只见她起身婷婷袅袅的下拜,媚眼如水的抛过:“见过城主大人。”声音拖得长长,柔腻发粘。 这类邀宠的媚态冯胖子很熟悉,也很喜欢。可架不住这位目前形象太过糟糕。一身皱巴巴的粉色长袍,拖拉拽带,腰部松垮垮的衣带围了两圈。乱糟糟的长发粘着饭米粒,一半遮着额头,一半遮着两腮。乍一看去就只能看见一双突兀的大眼睛。衣领下一片亮闪闪的油渍,散发着韭菜味。脸上乌七八糟的眼泪痕、饭菜痕、牙齿里还夹着一片菜叶,一笑就露了出来。 “城主大人——!”殷如行嫣然微笑,唇角弯弯。牙缝里的菜叶清晰可见。就带着这么个菜叶,她扭着腰使劲的往冯胖子身上靠近。颈部还传来阵阵的汗味。这可是她特意出了一身汗后从胳肢窝下面摸了擦到耳后、颈脖几处的。 果然,冯胖子惊慌的连连后退。两个美人早已跑出车厢,唯恐身上沾染了怪味。这么些怪味混杂在一起,靠近闻着的人几欲作呕。冯胖子白着脸疾步跑出车厢。殷如行忙忙的叫唤:“城主大人,您怎么走了!大人——!” 冯胖子钻出车厢,连连呼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才觉得重新回到人间。随后,愤怒的视线立刻扫到霍起儒。 霍起儒忙喊冤:“城主。下官没有带错人。只是近来天气热,车厢内密不透风。这……味道就重了些……”他也很委屈。三天不洗澡,车厢内温度高,身上当然会出汗。饭菜汤水洒了一地又没有收拾,混合起的味道当然不好闻。之前偏还大闹了一场,这美人也就成了邋遢鬼。 美艳女子白嫩嫩的小手在鼻尖扇了几下,颇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也太邋遢了。” 清纯美人看似好心的解释:“想是丫头偷懒,也不收拾收拾。” 冯胖子看向佳期。佳期一个哆嗦,立刻跪下请罪。 霍起儒叹了口气,对着冯胖子耳语几句,说了之前吵架的事。冯胖子眼中闪过了然,又有几分失望。兴致缺缺的道:“算了。等到了驿站,送些衣服首饰,给她好好洗洗。” “是。”霍起儒应诺。 两个美人一左一右的伴着冯胖子骑马离去。 霍起儒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佳期:“还不赶紧去收拾!” 车厢内很快被收拾干净。然而因为门帘和窗帘都遮的严实,饭菜的味道很难散去。佳期只好点了浓重的熏香,四个铜铸兽首香炉喷出青烟袅袅。车厢内浓香密布。虽然遮盖了异味,却浓郁的能让人鼻子失灵。就连佳期也不愿意在车厢内多待片刻。 一路走的急,当晚,车队只能在一座小客栈留宿。因为房舍稀少简陋,贵人们还是睡在几辆豪华车辇内。随行的文官住进客栈房间。侍卫们轮流守卫。 第二日又赶了一整天的路,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绵江边的一座大型驿站。这是在祺地的最后一站。过了江,踏上的就是禧地领土。 这也是禧地使臣团在祺地的最后一夜休整。绵江驿站的驿丞忙碌着腾出最好的院落,安排贵人入住。佳期得到了指示,安顿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烧水给殷如行洗头洗澡。 殷如行被送进房间,霍起儒过来看了看保卫警戒,对她道:“这里虽是祺地驿站,院子内外却都是我们的人。你最好不要有惹事的念头。不然,就只好绑了你。” 殷如行完全明白他的暗示,嗤笑两声:“霍大人,我又不是傻子。苏城主容不下我,祺地还有谁能护的住?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霍起儒意味深长的道:“听闻苏雷将军曾冲冠一怒为红颜,与兄长争执而离家。他若知道姑娘在此,想必会赶来护持。” “冲冠一怒为红颜?”殷如行愣了愣,爆发出一串长笑。几乎笑出眼泪,“霍大人,你传奇话本看多了吧。这也相信?苏雷将军当日离家是为的避人耳目,前往军营,出其不备攻打夹峦沟数城。我,不过是个借口。” 霍起儒微微一笑:“姑娘太过妄自菲薄了。苏雷将军一向不近女色。出世六年来唯一有过的女人便是姑娘。当日之行,避人耳目有之。对姑娘却也是呵护到底吧。下官听闻姑娘可是与苏雷将军一同抵达祺城的。” “哈——”殷如行挑高双眉,扑哧扑哧的笑弯了腰,“唯一的女人?笑死我了!这哪家的传言?”她哈哈笑了一阵,停下道:“霍大人,我虽不是原蔻娘那样迎送往来。却也非天真少女。这房内之事,男人是不是初次,稍有经验的女人就能分辨出。你真的相信苏雷以前没有女人。哈哈哈!笑死我了……” 霍起儒微微羞恼红了脸,有些不信,“下官自然还有些渠道,除姑娘一年多前进府外,苏雷将军身边确无她人。” “哈哈哈!”殷如行爆笑着揉肚子,“哎呦霍大人,你真逗乐。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吧。”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串长笑,“身边没有固定的女人就是不近女色?居然有这种推断?哎呦!不行了,我笑的肚子疼。” 秋水盈波的眼中满是戏谐之色。霍起儒被她笑的尴尬不已。暗骂自己粗心。他是男人他当然知道。身边没有固定侍妾和没有某些娱乐生活,那个……的确是两回事……见鬼!是苏雷不近女色这话到底是谁传出的? 殷如行毫无愧疚的继续给苏雷抹黑:“他要是真有心呵护,为何我跟了他一年多都毫无名分?霍大人,你别告诉我说,他不给名分其实是想日后明媒正娶我为妻来着。”说到这里,眼中流露出微微的冷讽:“霍大人。你是男人,当比我更加了解男人的心态。在能力范围内护持一个有几分喜欢的女子,和舍弃家族、抛却信仰、与世间伦理相违逆的去呵护一个女人。这其中的差别,你难道不懂?” “苏雷将军是有几分喜欢我,不然也不会留在身边。”她坦然承认,“可这份喜欢,又能经得住多少考验?在对上他兄长,祺城城主的命令之时。” 霍起儒无言以对。苏雷当然不会娶殷如行。一直不给名分唯一的解释就是重视度不够。 殷如行懒懒的往榻上一靠,再添一把柴:“不瞒您说。自古嫦娥爱少年,论颜色自然是苏雷将军好。这我不否认。可再怎么好也要有命享用不是?苏城主显然不愿意我留在他身边。这回送人算是轻的。我若不知趣的逃了回去,只怕下回等着的就是送命了。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唯一好处的就是牢记着,绝不和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作对。我知趣,贵人们满意,才能过得好是不是?” 的确如此。霍起儒深深的看了她几眼。可这样的知趣女人到处都是。殷如行又能在冯城主心里保持多久的新鲜呢?他无意想象,语气平和。多了几分和缓,也少了几分重视:“姑娘既然冰雪聪明,心思通透。霍某也就不多言了。今晚城主会来姑娘房间休息。还望姑娘做好准备。”他顿了顿,决定还是提醒她一下:“上祀节游湖那日,姑娘的装扮就很好。城主很喜欢。” “上祀节?”殷如行瞳孔微微收缩,嫣然一笑:“我知道了。多谢霍大人提醒。” “不客气。”霍起儒补充道,“虽然姑娘想的通透,不过节外生枝一事还是越少越好。在离开祺地之前,请姑娘不要外出。待在房间和车厢就好。” 殷如行点头:“我知道了。” 佳期领人抬了热水进来。霍起儒欲告辞,临了又添了一句:“姑娘,前日蒙头垢面之像给城主惊吓不少。今晚还请多费些心。城主对你有所改观,姑娘往后的日子才更好过。” 殷如行微微一笑,真诚的道谢:“多谢。对了,霍大人,城主大人不知是晚饭前过来,还是晚饭后过来?” 霍起儒想了想,道:“若论讨城主欢心,自然是一同饮酒作乐为佳。只是不瞒姑娘,城主一旦兴致上来,会粗暴些许。姑娘……” “这样啊……”殷如行沉吟片刻,“这般一来,城主想必会很喜欢吧。” “是的。”霍起儒承认。城主是爽了,侍寝的女人却大多容易受伤。 “那就饮酒吧。”殷如行笑的一脸决绝,“总要有些与众不同的节目才能别具一格。” -------------------------------- 这段情节比较晦涩难写,大家见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6章 驿站(下) 洗澡水放好。佳期待与她宽衣。殷如行拒绝:“你出去吧。我自己脱。先泡一会儿,等洗头的时候再叫你进来。” 佳期应诺,领着两个粗壮妇人退到门外。 殷如行脱掉一层层衣服,从怀中掏出三四个包好的手绢,打开一看。果然,在闷热高温的环境里,两天前的食物长霉毛了。 小心翼翼的将霉毛刮下,包在一张白纸中。将纸包藏在花瓶底。变质的食物则剁碎了扔进马桶,盖好盖子。 至于那三四条手绢,很好解决。舀了几勺水和着皂角搓洗。因是丝绸的,很容易就洗净了。油渍的水泼在地上。洗澡么,哪有不溅出水来的? 待到忙完这些,殷如行方脱的干干净净跨进澡桶。泼水将脸色浇湿浸红,冲门外唤道:“佳期,进来帮我洗头。” 佳期进了来,履行丫鬟的职责替她洗头洗澡。另又有两个壮年妇人过来,收走了她换下的一应衣物。并将内外两间房简单清理了一遍。殷如行洗好后,这两人又抬走浴桶,收拾了房里的残水。 新换的衣服是刚送来的,一套白纱飘飘,点缀着浅粉绣花的衣裙。头发擦干后,佳期挑出一半,松松挽了个懒妆髻。首饰也是刚送来的,皆是花钿、珠花之类没有棱角之物。发簪、步摇、金钗这些柄端尖锐之物一概没有。殷如行的桃木簪因为又圆又突,倒是没有被收走。不过配上今晚的衣饰不应景,佳期便没有给她带。 这位冯城主,应该是个戒心很重的人。殷如行瞧着这一系列准备,暗自评估。喜好美色却从未在美色上坏过事,应该就来自于他的这种谨慎。 无妨,她本来也没打算今晚逃跑。院子内外都是人,跑的了才叫怪。冷静,一定要冷静。 外间送来了一桌精致酒菜。托冯胖子亲临的福,今晚的菜肴里总算没有了添料。 冯胖子没多时便来了。殷如行今天的打扮风格完全仿照上祀节,走的飘逸路线。冯胖子恢复了最初的惊艳,立时将前天的那个邋遢的女人形象抛去了天外。 “城主大人,请!”既然走的是仙女路线,殷如行就满足他的爱好,淡然的请人入座。 冯胖子笑眯眯的坐下,一双眼睛在她身上不断打量。胸部、腰部、臀部,被恶狠狠的看了又看。 你妹儿的!就这色狼样还肖想仙女?殷如行内心鄙视,面上还得做出一副镇定样,视若无睹的敬酒。 “美人儿,你也喝!”冯胖子松弛的下巴凑过来,一只手环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中的酒杯就往她口里送。这是要亲自喂了。 三杯黄汤下肚,丑态毕露,冯胖子动作放荡起来。殷如行红着脸看了看佳期,轻声道:“你且出去吧。” 佳期行了个礼退下。门外都是守卫的人,里面的女人被喂了两天的乏力药物。危险物品应该全无,任谁都不以为会出什么事。 “美人儿,这回可是没人了。来!咱们好好亲近亲近……”冯胖子再度将嘴凑了上来。 “哎呀!你怎么这么猴急!”殷如行娇嗔一声偏过脸,“菜还没吃多少呢。这么着,我们喝酒玩划拳吧。” “好!”冯胖子睡了几十年女人,早已不如年轻时迫不及待,也讲究些情趣。当下同意:“赢的人就用亲亲当彩头。” 呸!这不是横竖都是她吃亏。殷如行秋波横扫,连连摇头:“不要。我看还是输的人脱一件衣服的好。” 这个提议很令冯胖子满意。尺度大的女人他喜欢。色眼一眯,立时同意。两人便划起拳来。 殷如行的划拳水平并不高。不过她占着年轻的便宜,精力旺盛、眼明心亮。十次下来到有七次是赢的。冯胖子没一会儿就脱光了。脱无可脱,殷如行便提议罚酒三杯代替。 两人喝的是小酒杯,酒是酿造黄酒,度数不高。罚酒三杯也吓不死人。冯胖子欣然同意。因为殷如行已经脱到只穿着一身中衣。再加一把劲就是肚兜了。 不过在这加一把劲儿之前,他还得喝不少。 殷如行殷勤的给他倒酒,冯胖子少不得在她身上摸摸碰碰。咬牙忍了。手在桌下撕开纸包,趁着扭过身时将霉菌碎末加进酒杯。 “讨厌!这回输了!”殷如行气哼哼的拿过冯胖子的酒杯一饮而尽,眼珠转了转,媚态横生:“我可要脱了哦?” 冯胖子瞪大了眼睛:“好好!快脱!” 殷如行素手纤纤划过,轻缓的解开衣带。柔滑的丝绸如水般从肩头轻盈滑落,上身便只剩一件粉色肚兜。胀鼓鼓的胸脯撑的它有点儿小。 冯胖子看的目不转睛,两腿间立刻有了变化。殷如行娇嗔一声:“哎呀你坏!再来,我就不信我还输。” 这一次的划拳,自然是心不在焉的冯胖子输了。殷如行欢呼着将自己的酒杯凑送过去:“太好了!快喝!罚酒三杯,不许耍赖!” 冯胖子一口喝干酒,摔掉杯子,一只手就朝着她的胸脯摸了上来。 “哎呀不行!”殷如行快速躲过。在冯胖子发火前又赶紧道:“游戏还没玩完呢!等我们两人都脱光后,改成输的人亲赢的人。不过嘛,赢的人可以指定输的人亲哪处。” 指定亲哪处!冯胖子立刻联想到了某些画面。膨胀的地方又大了一圈。喜的眉看言笑。遂摩拳擦掌,再接再厉。等着先将小美人扒干净,再来后面的享受。 游戏又玩了下去。冯胖子没喝醉,一旦认真起来。殷如行的长裤很快也没了。 酒又下去了不少。冯胖子时不时皱眉。手拂过腹部。 再一次划拳。殷如行输。身上只有一件肚兜和亵裤。 假惺惺的飞过一个媚眼,她伸过手绕向后背解带子。 冯胖子不像原先那样期待。而是皱眉好似在忍着什么。腿间的玩意儿也小了下去。 殷如行羞羞答答的解绳儿。一根,两根……绳结拉开…… “咕噜!”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冯胖子面色一变,腹内放出一股巨大的臭气。 “呀!”殷如行动嘴飞快的将身后衣带系好。关切的扑上去:“城主!您怎么了?” 冯胖子苦着脸伏到桌上,呻吟道:“快……扶我去净房。” “是!”殷如行响亮的应着,扶他来到净房。刚坐上马桶就是“噼噼啪啪”一阵响,难闻的异味迅速充斥了整个空间。 “城主,您这是……”她一脸焦急的询问。 冯胖子腹泻了一阵。缓了会儿气。刚要说什么,又是一阵巨痛如绞…… 如此三四次。他的脸色已经变的刷白。勉强从马桶上起来,颤声道:“把衣服给我穿上,叫外面的人进来。” “是。”殷如行快手快脚的给他穿衣服。期间冯胖子忍不住又腹泻一次。待到殷如行自己也胡乱套上裙子开门叫人的时候。冯胖子已经两腿发软,无力再站着了。 “这是怎么了!”霍起儒闻讯忙忙的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大夫。刚把完脉,冯胖子又急急的去了净房。 大夫翻拨着桌上的菜肴,又闻了闻酒。奇怪的道:“这是吃了变质的食物引起的肠道腹泻。” 霍起儒面色一凛:“可是酒菜不干净?厨房的人呢?今晚谁负责!” 大夫摇摇头:“酒菜没有问题。怪就怪在这里。” 一只苍蝇飞了进来,绕着房间飞来飞去。 殷如行立刻道:“怎么有苍蝇?这才几月天哪!佳期,快拿蝇拍子来打死它。” 大夫眼睛一亮,摸着胡子道:“霍大人,也有另一种可能。驿站卫生条件差,蚊蝇滋生。食物被污染了。” 说话间,那只苍蝇栖在了一盘菜上。殷如行又叫:“呀!它在搓脚丫子呢。真恶心。” 相信大家都见过苍蝇停在某处,搓搓前肢搓后肢的画面。此刻被殷如行刻意说来。人人都是一阵恶心。刚从净房出来的冯胖子直接就想吐了。有气无力的骂道:“定是厨房不……不干净……” 好了,这回貌似找到了原因。冯胖子被抬回了自己房间。殷如行忙忙的叫了下人进来清扫。换过干净的马桶,房间里外都清扫一遍,地面用水洗了又洗。其它人听得了这里出的事,也纷纷开始打扫房间,对食物疑神疑鬼。驿站的厨房更是重中之重,连连去了好几拨人检查卫生。 急性肠炎这种病用中药来治,注定要拉上一段时间才能止住。中间也不可吃油腻食物。吃了就拉,不吃也拉的感觉着实很糟糕。混乱的一夜过去,冯胖子总算止住了腹泻。面色已是难看之极。 到了早上,关于要不要按时出发的问题,引起了几方人员的争执。 一派建议原地休整。等城主大人病好了再走。 一派主张今天就过江。左右渡江工具是船。城主大人完全可以躺在长榻上,由人抬着,动都不用动。过了江就是禧地,在自己的地盘上养病岂不心安? 双方争执良久,最终去求取冯胖子的意见。冯胖子一锤定音:今天过江。他再也不相信祺地驿站的卫生安全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7章 渡江(上) 奔腾不息的绵江,有着母亲河之称。从出云山脉而来,一路向东流进大海。横穿天元大地,不仅仅灌溉了两岸良田无数,更是联通了五地城池的交通运输。称之为黄金水道也不为过。 这一条江河,有水流湍急之段,也有平缓宁静之流。水势平缓的地段,大多有驻军守候,两岸船只互为往来,各不相扰。上岸之时需经检查。若是要进异地的港口城市,则还需交纳一定税收。 这一日,祺地码头这边早早的被封锁住,平民船只不许下水入江。冯胖子此行原本还算机密,可惜昨晚腹泻事件一通闹,露了踪迹。未免夜长梦多,驿站官员连夜从最近的城市调请了一队驻军前来援助。 殷如行一大早被佳期拖起。刚洗漱整理完,门就被推开了。 霍起儒领着栩彬走进来,看了她们两眼,眼神一示意。栩彬立刻起身上前,运指如飞,快速的点了殷如行的几处穴道。 真气灌入,血管凝涩。殷如行顿时僵直的变成了个木头人。唯有一双眼睛喷火出怒火,愤然看着栩彬。 栩彬大大咧咧的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笑一笑,转身退开。 霍起儒解释:“原姑娘。附近的城池刚好到来一位巡逻水师的将领。听闻冯城主这边出了事。特意带队前来相助,维系安全。故而外面有些人多。姑娘还请安心待着房内。出发的时候,自会来通知你们。”又嘱咐佳期,“照顾好你家姑娘。别出岔子。” 殷如行心下明了。这是要藏住她。太可笑了,她殷如行又不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值得这么防备吗?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知道了,霍起儒的警惕歪打正着,还是有效果的。 窗外传来几个声音的对话。一个男人道:“我的士兵已经将附近十里地面都检查过了,没有危险人士。我们的船会一路护航到江心,直到由你们的驻军船队接手。安全问题请不用担心。” 殷如行蓦然一震。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是属于李奉的,绝不会听错! 霍起儒的客套声传来:“多谢李队长了。李队长的本事,下官虽远在禧城,也是略有耳闻的。有了李队长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殷如行垂着头安静的坐着,从刚刚听来的对话中她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禧地有驻军军队来迎接。也就是说,一旦过了江面,军队接手护卫工作。她是真正的插翅也难飞了。 这么一比较,渡江的途中逃走就成了最佳方案。可是,这方案同样也是千难万难。她所倚仗的工具,不过是簪子里那点儿迷药。那是最后的底牌。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佳期无所事事的朝窗外张望了几次。门窗皆闭,身边的人又沉闷的不出声,她也很无聊。 “哎……”殷如行继续垂着头,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佳期看了看她,忍不住道:“好好的叹什么气?” 殷如行又叹了一声,道:“千山暮雪、前路茫茫。” 佳期撇了撇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昨晚你不是哄的人很开心么?只怕他一缓过来就要召你去服侍的。” 殷如行苦笑了一下:“以色事人的悲哀你比我跟懂。我现在也不过是占了新鲜的便宜。一旦腻味了,就该弃如敝履了。据说禧城城主府每年都要换好些女人。也不知那些换下来的女人去了哪儿?” 佳期立刻道:“这我知道。有些赐给下属,有些当做礼物送人。还年轻的,大部分改做了歌姬、舞姬。养在专门的乐府里。” “应该还有更惨的吧。”殷如行盯着她的眼睛,“比如丢了性命?” 佳期笑了笑,隐晦的道:“那都是不聪明的女人。楼子里活不到韶华凋零的多了去了。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能安享晚年。” “就像你家姑娘?”殷如行突然刺了一句。 佳期没恼,倒是反问了一句:“为着自己的将来努力,难道不应该?” 殷如行沉默了片刻,道:“为将来打算确实应该。只是,我又何其无辜?” 佳期很无所谓:“这就是个人的命了。没本事的,只好混个歹命。” 殷如行不出声。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既然你看的这么通透,又为什么没和你家姑娘去过好日子,反倒跟在我这里?难道说,在禧城城主府你反倒能安心养老?” 佳期面色突的一变,抿了抿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殷如行冷笑一声,合上眼睛闭目养神,也不再理她。 如果她没有估计错。佳期应该是为苏晨办事的。这才跟了她来。只不知是原本就是一条暗线,还是被苏晨收买过来的。若是收买,又许了她什么好处? 院外吵杂的搬运声渐渐稀少后,栩彬敲了门进来。手上拿着一顶围着青纱的帷帽。他将帽子递给佳期,又给殷如行解开穴道:“时间到了,出发吧。” 佳期将帷帽给她带好,严严实实遮住那张脸,又牢牢搀扶着,方出了门。栩彬带着几个卫兵将二人团团围住。外人看来,不免要道一声“好排场!” 青纱厚实,殷如行只能看个模糊的大概。走到江边,她停住脚步,欣赏了一会儿风景,对佳期道:“那边一片芦苇生的不错。你去摘几支来。上船后编着打发时间。省的我和你又要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佳期顿了顿,道:“姑娘,还是少些事吧。我得伺候你呢。我去了,谁照看你呢?”她想的是:万一她前脚离开,殷如行后脚就大叫着她不是原蔻娘,跑去向祺兵求救,那可就糟了。 殷如行冷笑一声:“不过摘几根芦苇。你怕什么?这么些侍卫还看不住我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栩彬听出了话里的讽刺怨气,便道:“这等小事,何劳姑娘们费神。小六子!还不快去摘了来。” 被吩咐的小伙子很机灵,大声道:“是。大人!”一溜烟的跑出队伍,去芦苇滩边摘芦苇了。 他的这一举动,好多人都瞧见了。李奉还特意多看了几眼。 一个手下笑嘻嘻的跑过来:“队长,我问过了。说是那边的姑娘要摘了,回船舱编东西玩打发时间的。”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神秘兮兮道:“队长,你猜那女眷是谁?” 李奉瞥他一眼,不予理睬。手下没有得到响应,只好悻悻揭开谜底:“就是那亲口应允下嫁冯城主,从了良的原蔻娘。” “呀!咱们祺地的花魁呀!”另几个亲近的手下大为感兴趣。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那头探。无奈那些禧地护卫围的太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带帷帽的女人。长相是半分也瞧不见。 殷如行得到了一大把芦苇杆,很是满意。上了船后便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暗自记下行走路线。 进了房间。她摆弄了一会儿芦苇。又烦躁起来。起身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对着佳期吞吞吐吐道:“城主生了病。我是不是该去探望照顾一下?” 佳期不冷不热的道:“奴婢听姑娘的吩咐。” 殷如行又走了几圈,一咬牙:“万一那两个去了呢?走!还是过去看看。” 船已经开动了一会儿,此时四面都是茫茫江水。侍卫们对她放松了许多。暂时没有人守在门外了。 两人的行动便不曾遭到阻拦,顺风顺水的问明了冯胖子的船舱位置,找到后和门外的守卫说明了来意。 守卫进房间请示过,出来说传她两人进去。进去后一看,房间里并没有多少人。除了床上的冯胖子,就只有一个小厮在伺候。 这种看似冷清的情形是有原因的。因着冯胖子喜好美色。身边的伺候的丫鬟们便十有八九有些小心思。想着有了关系一步登天。一来二去的,伺候上就不太尽心。剩下一两个长相普通的,他又嫌人家难看。说是放在身边丢人,看着也不舒心。一来二去,身边伺候的人就都换成了清秀小厮。 小厮伺候上不如丫鬟心细。可惜似他这样地位的人,身体状况大多对人保密的。只有亲人和心腹才知道。不心细便不心细吧。生病的冯胖子脾气不大好。正暗自忍受着。就见说殷如行来了。一不小心下,某人便成了唯一一个来探病的人。 只听殷如行娇滴滴的道:“城主,按说探病,奴家是该带了礼品来的。只可惜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请城主谅解了。” 冯胖子一大早被折腾的起来。上船后心下总算稍安。肚子里的翻江倒海也停了。人正有些疲倦。见殷如行来探望他,心里还挺高兴,虚弱的表示:“你放心,回去后。我定叫人替你将首饰体己都补上。” “真的!”殷如行欣喜不已,“那多不好意思。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城主……”她眼珠转了转,添了一分说不出的慧黠:“不如就让奴家伺候您茶饭汤药。也是为您尽点儿心。” 冯胖子听了不由失笑。这是争宠的手段。不过嘛,女人为了争宠在他身上花费心思,他心里总是受用的。点头道:“也好。”他倒也没指望殷如行有多能干,不过佳期好歹是个专职丫鬟。伺候起病人来,总比小厮手脚轻些。 殷如行一听他答应了,欢喜非常,忙对小厮道:“听见了吗?你且下去歇着。这里由我来伺候。” “不敢,不敢!”小厮低眉顺眼的退下。房间里便只留下殷冯胖子、殷如行、佳期三人。 殷如行打定了注意服侍他。工作做的倒也有模有样。用过午饭后,冯胖子困顿不已,打着呵欠睡了过去。殷如行却不肯走。仍旧要留在这里守着。 冯胖子很快睡熟,房内响起轻微的鼾声。 殷如行凑到他耳畔柔声道:“大人,打鼾是睡眠姿势不好引起的。您翻个身,就不打鼾了。”手下微微推动。冯胖子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果然没了鼾声。 房间内很安静。殷如行便拿了一本书独自翻看。看了一会儿,对佳期道:“你去,替我泡壶热茶来。”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8章 渡江(下) 佳期打开房门,出去泡茶。房门关上。门外守卫的士兵站的笔直,目送她端着空茶壶朝厨房方向走。 门内,房门刚一关,殷如行就飞快开始行动。先是抽出头上的桃木簪,拨动机关,屏住呼吸,将里面的粉末分别倒在两张手帕上。取了几滴清水淋湿。 然后她走到床边,用有迷药的手帕捂住冯胖子的口鼻。片刻,冯胖子一声不响的昏了过去。 殷如行继续捂着,在手帕外又加了一个枕头。整个身体趴上去,箍紧他的身体,压住冯胖子隐隐的挣扎。 冯胖子渐渐不动了。殷如行伸出手探向他颈部的动脉。仔细摸了片刻。确定没有一丝跳动方松开枕头,又掀开冯胖子的眼皮看了看瞳孔。轻轻舒了口浊气。 时间不等人,她飞快的整理好床铺,恢复成冯胖子还在午睡的假象。坐回原先的座位,拿起书。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佳期端着托盘走进来:“姑娘,你要的茶。” 殷如行翻过一页书,轻轻“嗯”了一声。 佳期回头去关门。殷如行站起身朝房间一角的梳妆台处走去。边走边随口吩咐她:“倒茶。” 佳期关好门,回头朝桌边走。和朝着梳妆台走去的殷如行交错而过。就在这时,殷如行猛然一回身。动如闪电,一手勒住她的脖子,一手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佳期还没觉出什么事,就晕了过去。 殷如行收好两块手帕,动手剥下佳期的衣服鞋子,和自己对换。之后又将发型互相改过。好在她的发型一向简单,三下两下也弄了个八九不离十。 接着,她将佳期拖到床边,拔下她头上的尖头发簪,放在佳期手上握好,牵住她的手,找到佳期的颈部大动脉,狠狠扎了下去。 佳期很快迷糊的挣扎起来,殷如行紧紧的捂着她的嘴,压住她。口中骂道:“死蹄子!这儿不用你伺候!给我出去!”骂完又换了口气柔声道:“城主,妾身来伺候您就行了!” 佳期停止了挣扎。殷如行照例检查过颈部脉搏、瞳孔等部位。才丢开手。 茶壶里兑上几杯凉水,试了试温度,用力朝自己头上一泼,口中喝骂:“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滚!” 茶叶顺着茶水满头满脸的往下流,殷如行穿着佳期的丫鬟衣服,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她飞快的将门开了一条缝,低头闪身而出。反手关上门,呜咽了两声,飞奔离去。 守门士兵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又是争宠的把戏。 殷如行飞快的跑向船尾人少的地方。她一身丫鬟打扮,又满头满脸的茶叶污水,沿途倒也没人对她多问。顶多给两个同情的眼神。 终于跑到船尾人少处。见左右刚好没人。一闪身,躲进杂物堆中。 脱下丫鬟衣裙塞进杂物中。用腰带扎紧中衣。又撕下一片衣角包裹住头发。 外头走过几拨人,空了下来。殷如行急速而出,顺着船舷缓缓而下,用最小的动静滑入江水之中。辨别方向,朝着李奉所在的船只潜泳游去。 上船时她特意看过。李奉的船就跟在主船后侧方向。距离不近,却也也不算远。她努力的游着,没气了就用芦苇杆伸出水面吸几口。终于,她看见了那条船的船底。顺着水流游到船侧。努力倾听船上的声音。心中急切的祈祷:快出来,只要一个人出来就好。 也不知是祈祷起了作用还是老天不忍心她就此横死。就在她等的快要绝望之时。头上传来李奉的声音:“主船那边好像出了乱子?” 有士兵询问:“要不要过去问问?” “不用。”停顿了一会儿李奉才出声,貌似在考虑:“船上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我们不必多事。若他们过来请求帮忙,我们再去。” 士兵得令:“是,卑职这就传话下去。” 殷如行心砰砰乱跳。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大着胆子冒出水面,朝上看去。 老天还是眷顾她的,船舷边只有李奉一人,凭栏远眺。她惊喜之下,小声叫唤:“李队长,李队长。” 李奉正在船侧甲板处眺望前方的主船。算着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和禧地的水军交接。忽然听见船下方有人叫他。心头一突,弯下腰查探。一看之下,内心顿时掀起滔天巨浪。行知!不对,应该称呼为如姑娘。她怎么会在这里? 水面上露出一张小脸。大约是距离的关系,看着只有巴掌大小。头上满满的包裹着头巾,青丝一根不露,眼里满是惊喜的目光。事实上,这张没有添加任何掩饰的脸,他只见过一次。却牢牢记得。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奉顾不得惊叹,转身去找绳子:“等等,我拉你上来。” “别让人看见我。”殷如行忙忙叮嘱了一句。又埋头入水。 李奉再一次过来时,不光带来了绳子,还有一件男式披风。拉了殷如行上来后,即刻给她裹住,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言难尽。”殷如行慌慌忙忙的望了望四周,低声道:“不能让人发现我。不然就完了。” 李奉一怔,道:“在这儿稍等。”离开了片刻,稍后返回:“前面没人了。你跟我来。” 殷如行跟着他三转两转,来到船舱内,遇见有人就躲起来,李奉前去支开,她再跟上。就这样,一路来到李奉的房间,进去后关上门,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奉扔给她一条干布巾,倒了热茶给她。又翻箱倒柜的去给找干净衣服。 “不用忙了。”殷如行急促的喝下一壶热茶,驱走身上的凉意:“长话短说。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会连累你的。” “连累?”李奉停下手上动作,牢牢看住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殷如行放下茶杯,惨淡的笑了笑:“有人看不惯我,千方百计的要赶走我。就这么简单。” 李奉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主船上的乱子是你惹出的?” 殷如行没做正面回答,给出的答案却差不多:“快了,他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搜查。我得赶紧走。你若念着旧日情分,就行个方便。水上船只太多,我游不到岸就会被发现。” 李奉沉吟片刻,道:“你先待在这里。外面来了人我自会应付。回头和我上岸。我送你去将军身边。” “不行!”殷如行断然回绝,“你藏不住我的。禧人一定会每艘船都清查个遍。若不给他们查,反而暴露了你。” 李奉挑高了眉峰,带了几分傲气:“我们是祺人。行……”知字被哑在了喉咙口。 殷如行微微一笑,认真的自我介绍:“殷如行。李队长,我叫殷如行。” 李奉唇角微勾,唤道:“如行,我们是祺人。在我们的船上,禧人不敢嚣张。” 可现在的问题没这么简单啊!殷如行大急。禧人要找到杀害他们城主的凶手,或者帮凶。他们才不会管什么祺人禧人。这条江面上要是找不到失踪的她,所有的禧人都会发疯。只不知道霍起儒有没有将丧息传出来。应该不会,这时候传出来只会出乱子。但同样的,霍起儒绝不会放过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踪迹,他怎么可能罢休? 打定了主意,她道:“李队长,我不能连累你。我在主船做了什么现在不能和你说。这件事不久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不知道反而好。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见过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现在就安排送我离开。我必须、也只能一个人走。” 李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沉默不语。 时间不等人,殷如行急了:“李队长,好歹我也当过兵。我现在不是以苏雷侍妾的身份和你请求。而是以你一个曾经的战友身份发誓:为了你的安全,为了苏将军的名誉,为了这一船士兵的性命。我真的只能一个人离开。你护不住我的!请相信我!战友之间本就该互相信任的,不是吗?” 会连累一整船的士兵?这个说辞终于打动了李奉。他面色变了几变。咬牙道:“好。我将船只调开。你自己游回岸去。将军现在祺祀交界处的韶音关。上岸后你就去找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将军总能护住你的。” 殷如行勉强的笑了笑:“谢谢你。李队长。”没有答应他会去找苏雷。 李奉出去了一会儿,带回来一个包裹。里面用油布包了几层,有食物、伤药、银两和几件男式衣服。殷如行取过一件穿上。又用布巾擦拭干净地上的水渍,“外头的那些水渍脚印,一会儿你也得去弄干净。不然禧人一上了船,就会发觉的。他们里面有个叫霍起儒的,贼精。你小心些,千万别被问出来什么。” 李奉默默的看着她熟练的打理干净自己留下的痕迹。想到在还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时,曾经说笑过她适合当斥候。现在看来,她的潜力远远不止如此。 清理完好。殷如行一身男子打扮,脸上涂了些煤灰。跟在李奉身后出了门。依旧是避开人,来到船尾。将包裹背在身上,扣好系牢。李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去前面调动船只,你自己看情况下水。” 殷如行再一次真诚的感谢:“谢谢你,李队长。”谢谢他的信任,谢谢他的帮忙。 李奉喉结微动,转身,丢下一句话离去。 袍泽,不用道谢。 -------------------------------- 杀了两个人,没有想到吧。苏晨的麻烦大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19章 逃匿 水,前后左右上下都是冰凉的水,包围着眼耳口鼻。在这茫茫一片的水中,最容易的犯的失误就是游错了方向。 殷如行一路潜泳,直到忍不住换气才略微浮出水面。好在她头上包了白布巾,远远看去在水面也不扎眼。虽然偏离了直线距离,好歹还是游到了岸边。 此时的她,已是筋疲力尽。藏在芦苇丛中休息了半晌。腹内空空,取出干粮就是一阵猛啃。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这里,并不安全。 干粮下肚后体力恢复了一些。殷如行辨别了一下方向,这里比原先的驿站码头要偏东,具体距离不知道。不过肉眼已经看不见那些建筑了。 有了食物在腹中打底,脑子也灵活了些。她开始考虑后面的逃亡路线。 说老实话,殷如行没有预料到自己运气能这么好,一次性逃跑成功的。但是她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安全只是暂时的。禧人会全力搜索她。按照常理,祺地将是他们搜索工作的重中之重。 她曾经听过这样一句话,走过路过必有痕迹。无论是苏晨还是禧地目前的领导者,都可以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追捕她。她相信,只要她与人交流过。哪怕只照个面。都会被翻地三尺的挖掘出来。古代官府对平民的权威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 比较了几个方案后,她决定冒一次险。祺地不能逗留。万一李奉那里出了意外,或许不是他的本意,或许无意中被人看见,或许从船只的异常调动中推断,这些蛛丝马迹里都能暴露出她游回了祺地这一可能。 想了想,她收起地上的包裹,打包背好。将被压倒的芦苇尽量恢复成原状。然后倒退着步子,走一步,消除一步的痕迹,重新退回到了水面。 暖和的阳光开始西下。空气中的热度渐渐褪却。殷如行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全身叫嚣着的不适,再一次浸入冰冷的江水中。 必须在太阳下山前游到目的地。如果她没记错地图,从今早离开的驿站位置,往对岸的东南方再去二十里,就是祉的地界了。她的目的地,就是祉地。 这是相对而言最安全的地方。搜捕她的工作不可能在明面展开。因为拜苏晨所赐,全天元的人都知道冯胖子从祺地带走的女人是原蔻娘。搜捕凶手?影像画上画出的只能是原蔻娘的相貌。想要按照她殷如行的容貌身形搜捕人,就必须秘密执行。苏晨啊苏晨,你这算不算作茧自缚呢?你和禧地高层的爪子伸的再长,也不可能对祉地人说出这种掉包密谋吧。所以,目前为止,祉地是最安全的。 而且祉地是何家女子当家,女人的地位比其它两地都高。她就是暴露了女子身份在外赶路,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非议。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必须在天黑之前游上岸。因为,不管是体力还是体温,都已快到极限了。 水面茫茫,晚霞余辉。殷如行朝着东南方用力游去。 ***************** 夜幕降临,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没。霍起儒从一艘船舱中走出,一脸阴沉的望着黑茫茫江面。夜晚来临,漆黑一片。不管是封锁江面还是封锁船只,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栩彬在一旁愤然道:“她一定是从水路逃走了。”这回可真是阴沟里翻船,竟然让凶手从他两个手下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的出了舱房门逃走。打鹰的反被鹰啄瞎了眼,奇耻大辱。 霍起儒脸上的表情几近狰狞,恶狠狠的道:“先是功利俗颜以示弱,令我们放松警惕。后有精心策划下泻药,虚弱城主的身体。真正的佳期泡了热茶进舱房时,城主就已经死了。杀两人而不动声色,沉着冷静。设计逃跑巧妙攻心,胆大心细。哈哈!这就是苏晨送给我们禧地的女人。他居心何在!” 栩彬面色一变:“大人,你的意思是……”苏晨是故意送了这么个女人,来谋害城主? 霍起儒冷笑一声:“栩将军。城主是死在你我眼皮底下的,凶手还没有抓到。你说,大公子会相信我们的说辞吗?” 栩彬的面色更难看了。他是武将,不惧打仗。最怕的就是这类政治内斗。 “就算抓到了凶手。新任职的城主也需要一个替罪羊,好给天下交待。”他面色冰冷的道,“除了我们,还有谁更合适?若我们是大公子的人说不定还能得保逃过罪名。可我们是吗?大公子每年的示好,你应承过,还是我应承过?” 栩彬脸色惨白。他们是城主的心腹,为人心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紧跟主子的脚步。城主喜欢的是小公子冯淡勋。他们对大公子和小公子的态度也就跟着对比分明……想到这里,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慌忙辩解:“不,不会的。这事与我们毫无关系。明明就是祺城苏晨送来了个女杀手,这才害的城主送了命。” “杀手?哈!哈!哈!”霍起儒讥讽的大笑三声,“栩将军。哪里来的杀手?当日在祺城的各地名士雅人都可以作证,名满天下的花魁娘子原蔻娘,和城主两情相悦,甘心下嫁。娇滴滴的原蔻娘是杀手,在我们眼皮底下杀了城主和侍女逃走。茫茫江面上我们这么多水军怎么都追捕不到这么个弱女子。谁会相信?谁会相信!”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近咆哮。愤怒充斥满眼球。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们带走的是原蔻娘!原蔻娘是个妓/女!入幕之宾数不胜数。说她会武,他妈/的傻子都不会信啊! 栩彬事发后才知道殷如行的真实身份,脑子还没转的过来,不解道:“那我们就将实情说出来呀。苏雷是三大名将之一。她的侍妾会武,有阴谋,完全有可能!” “你以为苏晨会给我们这个机会吗?”阴阴的声音从霍起儒嘴里飘出,他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绝世名将,天元有三。祉地何雁、祺地苏雷、鄢都宁湛。若是没有他们,天元的格局远不是现在模样。鄢都没了宁湛,早就被梁少安出兵踏平了。祉地没有何雁,挡不住乌拉木尔戈壁上戎族人一次又一次的铁蹄。祺地没有苏雷,呵呵!六年内乱,强邻虎视眈眈。谁人敢出兵趁火打劫的?没有。为什么?因为他们有苏雷!没有哪个城主愿意承受绝世名将的滔天怒火与报复。苏晨,他可以背地里动作。明面上,却绝不会说出他送了弟弟的女人给权贵。” 栩彬心绪着复杂的翻涌,又是嫉妒又是崇拜。辩驳道:“可是,殷如行这么有本事。跑回苏雷身边倾诉应该很有可能的吧?到时就能真相大白了啊!” 霍起儒叹了口气:“你太小看苏晨了。苏晨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只要知道了城主被害的消息,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杀掉原蔻娘,追杀殷如行。死无对证。这才是消除危机的最好办法。” 栩彬顿时面色惨白。说来说去,他们这替罪羊岂不是当定了? “也不尽然。”霍起儒摸了摸胡须,道:“端看殷如行能从必死的棋局走出一条生路,就知她为人不简单。先头是苏晨阴了她一次,赢了。这一回,却是她无意中阴了苏晨一次。若是她真的机灵,就定能逃过苏晨的追杀。”想到这里,他眼睛霍然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栩将军,你立时去队伍里暗中指挥。搜索之时务必雷声大雨点小。要放那殷如行跑掉才好。”霍起儒兴奋的道。 栩彬惊呆了:“这是为何?” “因为苏雷啊!”霍起儒愈发兴奋,在原地踱起方步来回走动:“你想。抓到殷如行又能如何?苏晨到时只要一口咬定他全然不知。是原蔻娘私下伙同了我们绑架了殷如行。你说苏雷是相信他的亲哥哥,还是相信风流成性的城主?” “自,自然是相,相信苏城主。”栩彬不觉口吃,苏晨在他心里已经成了妖孽般的人物。正说反说怎么都是他有理。 当然,霍起儒大人也不逞多让。他道:“所以。殷如行在我们手上反而是个祸害!苏家的烂账不去管。我们这里只一口咬定,原蔻娘是祺地派来的奸细。她里应外合,勾结了杀手来杀了城主大人。这杀手说不定还是她的姘头。对!就是姘头。佳期为主而死,延误时间。使得他们跳水逃走。至于我们没抓住,那是因为有祺地的人接应了他们。对!就是这个理由!” 栩彬为难道:“这个理由也很牵强。” 霍起儒哈哈一笑:“牵强?那我们就给加点儿料。苏晨这么做是因为他向来与大公子交好。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有什么龌龊交易。城主突然亡故,小公子还未成年。禧地,可不就是大公子的天下了?” 阴谋,哪里都存在。危机,端看你怎么应用。政治不需要证据,只需要道理说得通。有利的一方就会去相信,并且坚信不疑。霍起儒打定了主意。想要活命,甚至继续风光的为人重臣。唯一的出路就是拥立小公子冯淡勋,坚决反对冯淡裕继位。 “这是唯一的办法。”他目光冷硬,语气决绝:“不然回去就是等死。” 栩彬深吸了几口气。想到家中娇妻幼子。目中也闪过决断:“好,就这么办!” 霍起儒眼露喜色,开始有条不紊的分配任务:“你赶紧派心腹手下一名,乔装改扮。连夜快马去禧城给夫人送信。说明情形。这里照旧封锁江面搜查凶手,虽然暗地放手,明面上却不能露出来。明早再将城主亡故的消息传出。案子方面,你和下头的人对好口供。要一口咬定有外来帮凶。告诉他们,城主死在江面上。不照我们说的做大伙儿全都是个死。说了,还能得保家人平安。” “放心。”栩彬咬牙,“这回一船的命都是栓一块儿的了。就这么干!” 是夜,黑云翻涌,江起急风。 ----------------------------- 咳咳,先说一下禧的反应。下章是苏晨的反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0章 后续 第二天一早,李奉还在忐忑着殷如行有没有成功上岸,就听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不对。确切的说是一连几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什么?禧地冯城主昨天被杀?”李奉惊闻的同时心下一沉。原来殷如行昨天惹出的竟是这种乱子! 就在他脑中已经开始想着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等等措施时,又一个炸弹被抛了下来。 “什么?杀人的是原蔻娘和姘头杀手?”李奉毫无心理准备,被手下绘声绘色的描述打击的只能无意识的重复。 “是啊!”一个口齿伶俐的士兵担任主要演说者,“外头已经挂起丧旗了。禧人说要原蔻娘是奸细。要我们城主给个说法?” “这和我们祺人有什么关系?”一个士兵质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口齿伶俐的士兵眉飞色舞的爆着猛料,“咱们刚从边关来不知道。外头的驻城水军都传遍了。说是在上祀节时,折枝楼花魁娘子原蔻娘应了韩四公子的邀请。离开从兴阳城来到祺城。不久后在一次偶遇中与冯城主看对了眼。冯城主惊为天人,愿意替她赎身。原蔻娘就当众允诺,答应下嫁冯城主。听说那天,韩四公子气的当场拂袖而去。” “说重点!”李奉冷硬的插进一句。扑灭了众人的一腔兴奋热情。 士兵舔舔唇,讪笑了一下。继续道:“所以啊。原蔻娘就这么跟着冯城主走了呗。听说啥人都没带,就带了一个小丫鬟。可谁知,就这么两个人,竟勾结了凶手,昨天中午闷死了冯城主。小丫鬟自刎拖延时间,原蔻娘跟着凶手一块儿逃啦!” 众人听的咋舌不已,纷纷惊叹:“茫茫江面,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是怎么逃走的。” 问题问的好。昨天江面上的船可不少。出了祺地的水军船只还有禧地水军,商船被封锁在码头上不准下水。哪条船只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士兵热烈的说着八卦来的消息:“气人的救在这里。那帮禧人非说我我们藏匿了凶手,帮着他们逃走的。” “胡说!”几个爆炭性子的士兵立时跳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藏人了!眼皮子底下都能让女人溜走!一帮没本事的怂蛋!这是要嫁祸给我们!” “对!对!干死他们!”士兵们被惹了众怒,叫骂起来:“别想嫁祸我们!” “好了!”李奉大喝一声,止住吵乱:“我们没错亏心事,怕什么!昨天他们不就上船来搜过了么?可有搜到人?没有,就是他们理亏!” “对!对!”士兵们又热烈起来。纷纷骂着禧人没用。个别联想丰富的,还脑补起了香艳场景:“……你说,冯胖子那么个大男人,是怎么让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给闷死的?莫不是在床上……嘿嘿!”众人皆发出会心的笑声,猥琐的补充:“说不定就是干那事的时候,快活的魂儿飞了天,被捂了头……” 李奉听的一阵烦躁。用力掐掉随着他们的淫词浪语,脑中不自觉出现的某些画面。努力回想昨天的细节:的确只有殷如行一个人来求救。没有第二个人。那种情形下,想要逃走。也唯有游泳一条出路。搭船是绝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逃出来。至少逃到他这里来的,只有殷如行一个。 殷如行当时说了什么? 李奉双拳在袖中紧握。闭上眼睛。 “一眼难尽。”被拉上来的人满身是水,手掌冰凉。眼中有着获救的如释重负和对周遭环境的警惕。 “不能让人发现我。不然就完了。”“长话短说。我不能在这里久留。会连累你的。” 她坚决不肯说出狼狈出现在此的原因。“我不能连累你。我在主船做了什么现在不能和你说。这件事不久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不知道反而好。” 李奉猛的睁开眼,耳畔传来士兵们兴高采烈的议论。是啊,禧城城主被女人杀了,多香艳的故事。和他们这些军营士兵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忆中,那张精致的小脸毫无瑕疵,却没有了第一次见她穿女装时双颊的红润。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有人看不惯我,千方百计的要赶走我。就这么简单。”她惨淡一笑,如是说。 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将她送城主府赶走到茫茫绵江的水面? 李奉呼吸凝窒,一个可怕的念头怎么也止不住的冒出。有。不止一个人有这样的能耐。 “你藏不住我的。你护不住我。我必须、也只能一个人走。”萦绕在耳畔的声音如同梦魇。是谁害她落得如此境地,她始终没有说。是不相信他,还是……为了保护他? 最后留给他的,是一张笑颜。对他给予信任的感激:“谢谢你,李队长。” 还有一句认真的介绍:“殷如行,我叫殷如行。” …… 现在想想。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答应过会去找将军。从头至尾,她斗没说她遭遇了什么。 她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是在以将军侍妾的身份向他求助。她求助的,是战友、袍泽。 深深吸了一口气。江风带着水腥味扑鼻而入。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是袍泽,她的隐瞒就自有道理。所以,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他只能看,不露痕迹的去查。他必须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祺城里,在他们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找出答案。 ******************* 冯胖子被害的消息一旦从官方渠道放出。传播的速度就异常迅猛。苏晨只比李奉晚了两天知道了消息。 “杀了!”苏晨的反应比李奉镇定许多。然而那一双震惊的眸子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竟然是杀了。”他喃喃自语,命报信人将事情详细说来。又追问许多细节。那报信人也是专门训练出来的,回答的面面俱全。 听完后,苏晨沉默了许多。接着,他爆发出了一长串的笑声。惊的左右心腹齐齐瞪大了眼。谦谦君子的苏城主,何时有过这等外放的情绪表露。 苏晨笑了一会儿,停住。很轻柔的道:“很好、很好。” 他竟是小看她了。这一局逆势扭转真是绝妙。殷如行或许只是本能行事。他这熟知禧地内幕的却知道,天元五城的格局要变了。 屏退左右,他唤道:“墨维。” 年轻的隐卫出现在眼前。弯腰行礼:“城主。” 苏晨敲了敲桌子,道:“事情的经过你也知道了。你即刻出发,韩四向来风雅,又是带着佳人春风得意。行程没那么快。你去,将原蔻娘处置了。记得,别让人认出她的身份。” “是。”墨维应诺。 苏晨继续吩咐:“办完这件事后,你就去韶音关必经处等着。若是遇见了殷如行。不要伤她性命。将她带回来见我。” “是。”墨维眼皮都不眨一下,再度应诺。 “好了。你去吧。”挥手让人退下。独自在房间内坐了一会儿,起身出门。往苏离的倚澜居方向走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1章 车队 “什么?原蔻娘杀了禧地冯城主?”苏离惊的从椅子上霍然站起,立刻追问:“她人呢?现在何处?” “失踪了。”苏晨叹了口气,眉宇笼上郁色:“禧人一口咬定原蔻娘是我们派出的奸细。迫我们交出人。” “胡说!”苏离惊怒非常,皱着眉思索片刻,道:“大哥,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的确没那么简单。”苏晨赞同她的判断,“先是殷如行的失踪,再是下嫁冯胖子,现在干脆就是杀了人逃匿。这个原蔻娘,很不简单。” 短短的几句话,将本就满怀心事的苏离内心的阴谋论掀动到最高点。她越想越惊悚:“什么如行同乡的消息,全都是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谁能证明?她连城主都敢杀。那么戒备森严的驻军包围下还能逃走。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那么如行……如行就不是自己走的。大哥!如行很可能是被她弄失踪了!”苏离慌乱到极点,不敢做出最坏的想象。 “别怕,别怕!”苏晨安慰她,“殷如行和她无冤无仇,原蔻娘不会要她的命的。” “可她杀了冯城主!一地城主啊!她都敢杀……”苏离六神无主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该怎么和二哥说?” “照实说吧!”苏晨长叹一声,“正好我也要调他回来,祺禧边境如今要重点防御。你给他写封信。让他事先有个心理准备。殷姑娘不一定会有事。” “嗯……”苏离哽咽着点头,“大哥,那个原蔻娘,我们一定要在禧人之前找到她。” 想要找到原蔻娘的人很多。然而原蔻娘的命运却是在殷如行闷死冯胖子之时,就已经注定了。没多久,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传到了祺祀祝三地。祝地韩家的韩四公子在外游山时,身边一个新纳的小妾不幸失足摔下山崖。救援山民攀爬到崖底时发现,该女子脸部和身上到处是荆棘划破的血痕,大约是在下坠过程中造成的伤害。一张脸已是面目全非,唯有从衣着服饰和手脚还能勉强辨认。 韩四公子悲痛欲绝。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唯有在当地收敛了棺木,打算运回家乡安葬。不料当晚守灵时,小妾的一众丫鬟下人疏忽大意,不小心打翻了火烛,灵堂当即燃起熊熊大火。不但棺木和尸首被烧得一干二净。就是守灵的一众下人也没人侥幸逃出,个个烧成了黑炭。据说韩四公子得到消息后,一言不发,喷出一口血就晕死了过去。 这种小道消息也就是听之一笑,茶楼酒楼说来当消遣罢了。目前最热门的话题,还是禧地冯城主被原折枝楼花魁原蔻娘杀害一案。 此案闹的风风雨雨。禧人一口咬定是祺人的阴谋。祺人当然否认。中间又有禧地臣子指控冯氏大公子冯淡裕勾结祺人,谋害亲父一说。将冯淡裕堵在禧城门外,不让他进城。冯淡裕破口大骂,欲强行而入。不料城主府发出政令,竟是冯夫人出面,支持小儿子冯淡勋继任城主之位。说是丈夫生前的遗言。冯大公子涉嫌谋害生父,德行有亏,不宜继承城主之位。 这还了得。冯淡裕忍辱负重十来年,等的就是自己当上城主,就职一把手的那一天。结果只差临门一脚,亲娘伙同大臣和亲弟弟一道,要夺了他的胜利果实。是可忍孰不可忍!冯淡裕立马回头,从西出云调了大军过来围城。一时间,禧地局势紧张。重演了当年祺地的夺位之争。 一些中庸派的老臣纷纷出来劝阻,试图找到最佳解决方案。而最好的解决方案,自然是找出凶手原蔻娘,说出她是受何人指示杀害的城主。 “狗屁!”冯淡裕对着过来劝话的老臣愤然高喝,“霍起儒和栩彬说她逃了你们就信?也不想想!茫茫江面,四处都是水军船只,她一个弱女子倒是怎么逃出去的?找?找个屁!他么的早就横尸江底见了龙王爷了才是真的!” 冯妻劝他:“说不定还真是被祺人救了。” 冯淡裕满身烦躁:“救了也是个死!落到苏晨手上,不死他都说不清!不但是死,还得是死的悄无声息,干干净净!就是我说的,她原蔻娘除非是逃到了冯淡勋的手里,出来指控我是背后主谋。不然换在谁手上都是一个死!禧地越乱,那帮子人才越开心!”他越说越气闷,事到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领兵对着干。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他和苏晨当年的情况不同。一来没有个名将弟弟,二来冯淡勋是正儿八经的嫡子,还有母亲站在那一边。一旦战线蔓延拉开,他的胜算就很难说了。 “来人,上笔墨!”他咬牙切齿的吼出一句。两害相权取其轻,事到如今,只有同何雁那个女人借兵了。 信使快马加鞭,带着冯淡裕的迷信赶往禧祉边境。差不多的时间,另一个信使也是快马加鞭,带着两封不算太秘密的信,赶往祺祀边境的韶音关。 过了几天,韶音关内出发了一队人马。领头人玄衣黑马,正是天元三大名将之一的苏雷。这队人马晓行夜宿,错过城镇就露宿荒野。用着最快的速度向着祺城而去。 *************** 外间局势的起伏跌宕,惊心动魄,殷如行毫不知晓。她现在遇到了另一个难题。食物吃光了,身体好像也出了些问题。八成是疲劳加感冒,体力不断的流逝。 那日她游到岸边,已是筋疲力尽。却不敢入睡。硬是咬着牙找到一处避风草坳,拢了一堆火,先烘干了外套,再换下内衣烘干。忙活了半宿才弄干了全身。裹着衣服在被火堆烧的滚烫的地面铺了杂草,胡乱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就遇见了来江边的打鱼人。她穿着男子衣衫,脸上涂了黑。却也能从身形看出是个女子。听见远远来了脚步声,立刻卷了包裹避开逃走。被村民卖给人贩子的记忆犹新,她是怕了再和人打交道了。 就这样一直避着人,往祉地深处潜行。不敢离村庄官道太远,也不敢深入荒山。跌跌撞撞的走了一两日,晚间不敢睡实。其它的还好说。体力却是消耗的厉害。警觉性也是不如前两天了。唯一庆幸的是古时环境好。荒野处处可见原生态草药。殷如行采了几种大致磨碎调和,弄出一团糊糊抹在身上和脸上。半个时辰后擦掉干沫,皮肤就由原先的白皙变成了黑黄。这样一来,总算有了几分安全感。 然而好景不常,没多久她就遇见了一个更大的难题:食物吃完了。她必须融入人群,才能交换到米饭面食和蔬菜。 咬了咬牙,在看见官道上来了一队商队模样的车队时,她移步踏了出去。站在路边。 这是一个规模中等的车队。押送马车的有男有女。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车队速度不快。外围的行人也是好奇对着殷如行看。她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穿着男子衣衫的黑黄小姑娘。唯一的亮点是五官长的还不错。摆在平民中也算是个中等姿色了。 殷如行见着车队的人看她,也羞涩的笑了笑。大着胆子,跟着车队的速度一块儿向前走。走了两个时辰,约莫到了午时。车队停下来休息。伙计和护卫们都三三两两的围坐成圈,拿出干粮和水囊来啃。 确切的说,天元之州原先的民俗是一天两顿饭。不过体力劳动者总是容易饿。于是中午就会吃些点心干粮。家境殷实的一些人家,会一天三顿。军队之中也是三顿。但中午一顿不生火,吃的是干粮。富贵之家则各有传统。有些两顿有些三顿。反正一天下来有无数的点心小食和补品,随时可吃,高兴起来,一天吃四顿也无妨。饿是饿不着的,两顿三顿的不过是个传统。 殷如行很饿,但她没有吃的。看着别人大嚼大咽,只有吞口水的份。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饥渴。一个三十来岁的粗布衣衫女子,对着她笑了一下,举了举手中的水囊:“妹子,要不要来喝一口?” 殷如行忙不迭的跑过去,谄笑着脸:“谢谢姐姐。”接过水囊,也不讲究,对着那女子喝过的部位就是一大口。 “唔——”喝下去才知道,水囊里居然是酒! 殷如行捂着嘴,皱着眉头咽下去,脸苦成了苦瓜。这么糙劣的酒,差点烧掉她的喉咙。 女子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又递过一个水囊:“喝吧,这回是水。” 殷如行忙忙谢过,连吞了几口。胃中越发难受起来。 女子看着她嘻嘻一笑,道:“我姓舒,人称三娘。妹子跟了我们半晌午,可是有事?” 她问的温和,眼底的目光却很犀利,带着警惕的审视。身体虽然坐着,却是蓄劲待发。周围的人看似毫不在意的各吃各的,注意力却也全在她这边。殷如行毫不怀疑,只要稍有不对,舒三娘的右手立刻就能掐上自己的脖子。其余人则会在一个呼吸间封住她的退路。 “我,我没干粮了。”她选择了示弱,垂下头老老实实的交代:“我饿。” 舒三娘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饿?莫非妹子遇见了打劫的,丢失了财物?”说罢,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殷如行身上那套粗糙却没有破损的男装。 “不是。”殷如行立刻解释,“我没遇见打劫的。我走的是小路,没进城。干粮刚好吃完了。”话说完,肚子立刻很争气的发出一声鸣响。 舒三娘展眉一笑:“走江湖,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遂从身边取出两块大饼,“干粮粗糙,妹子别嫌弃。” “不嫌弃,谢谢姐姐。”殷如行感激的道谢。取过大饼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她的胃部饿的太久,食物一定要细嚼慢咽才有利健康。 舒三娘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文雅的吃相。问道:“听妹子的口音,不是我们祉地人吧?” “啊?”殷如行惊讶的抬头,“这也能听出来?”明明她的官话说的很标准啊?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2章 户籍 舒三娘哈哈大笑:“妹子,你不但不是我们祉地人,还是第一次出来跑江湖吧。” 殷如行越发惊讶。她自从露面初始便小心翼翼,唯恐别人将她当做菜鸟宰割。怎的舒三娘还是一眼识破了她的底细?只不知破绽在哪里。 舒三娘见她疑问写在脸上,也不吝啬,当下解说起来:“妹子的官话说的很标准。只有在都城的居民或是传承世家贵族才会这般讲究口音。普通百姓说起官话,多多少少都会带些乡音,是以一听就能听出。” 舒三娘笑的大有深意。殷如行这会儿也明白了,舒三娘听不出她的口音,第一问话便是靠了老江湖的眼光在诈她。殷如行不打自招。不但暴露出来历疑问,还泄露了自己是个江湖菜鸟的秘密。 舒三娘这话也不是替她一个人问的。车队旁的众人个个都用等待的目光等着她的解释。平白无故凑过来的陌生人,谁也不会等闲忽视。 好在殷如行之前早有准备,说了一番编造的身世:“舒姐姐,我乃出云山人士。家中忙时耕田,闲时打猎为生。不料前年父兄进山后遭遇不测,母亲又伤心过度,不久后也撒手人寰。家中只剩了我一个孤女。族中长老说我家成了绝户,田地重新划归族中分配。我一个弱女子,没有田地,不能打猎,只靠着三间茅屋为生。族中亲戚欲将我许配给邻村的一个浪荡子为妻。我不肯依。便想到了投靠早年嫁到山外去的姑姑。我自幼生在村中,不晓得人心险恶。出了山后,被一个人贩子得知了我无父无母的内情。他强逼了我签下卖身契。卖给了江城的一个大户人家为奴。” “呀!”舒三娘直叹可惜:“好好的一个良籍,竟成了奴籍!你怎么不去告那人贩子?” 殷如行面露哀戚:“我也想喊冤来着。后来才知,那人贩子都是有背景的。和官府极为交好,官府根本不管。买我的那些大户人家明知我是被逼的,也装聋作哑、顺水推舟,走了官府的合法渠道,买了我做奴婢。” 舒三娘大为感叹,对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道:“妹子。你虽生的黑,模样儿却是俊俏。怨不得那人贩子不肯丢手。江湖险恶,你一个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就出来闯荡,难免吃亏。” 殷如行听了同情之语,更加心酸,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后来,我便认了命。在府中安心做活。今年开春后,那户人家要来祉地走亲戚。我被点名随行伺候。原先倒也一路无事。不料有一日,老爷他,他居然趁我一人不备时,欲轻薄于我。我拼死不从。幸好后来夫人出现,老爷才悻悻罢手。只是这祸事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老爷若是正式向夫人讨要,我一个丫鬟,又怎能幸免?夫人身边的妈妈便给我出了个主意。与其听天由命,不如趁着旅途零乱一走了之。到时改名换姓,远走他乡。再也不用受着奴役之苦。” “所以,你就逃出来了?”舒三娘没好气的问。 “嗯。”殷如行懵懂的点头,“幸而府中是好些好心人帮忙……” “什么好心人!你这是上了那夫人的当!”舒三娘恨铁不成钢,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若真想帮你,怎的不将卖身契还了?你这么一走,就成了逃奴!被官府捉拿后是要卖入贱籍的!真真大户人家内院最是阴险。杀人不见血。” “啊?”殷如行惊慌失措,一张小脸吓的面无人色:“可,可这里是祉地。没人认识我。谁会知道我是逃,逃……” “你傻呀!”舒三娘简直不敢相信她菜鸟到了这种程度,“户籍!路引!没这两样,哪个城池都不会认你是良民。进不了城、住不了店。你就一辈子在荒郊野岭荡悠吧!” 殷如行还真不知道户籍、路引这些玩意儿。她来了天元就被山民卖给了人贩子,再然后被卖给了江城苏府。她哪里知道户籍是什么东东?见都没见过。再后来跟着苏雷离开江城。一路也没见他用过这玩意儿。哦不,或许用了。可殷如行真的回想不起来。她脑子里压根就没这根弦。回头进了军营就更别提了。再后来就是入祺城城主府,被原蔻娘袭击,冯胖子接手。户籍路引神马的,依然用不着。再者,冯胖子哪里就算有,也是原蔻娘的户籍吧。和她有一毛钱的关系么? 幸好!幸好!殷如行暗自庆幸的拍拍胸口。幸好她没进城,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舒三娘身为祉地女人,最看不得那些唯唯诺诺的四地女子。殷如行的遭遇不算稀奇,努力自强的性子却是对极了她的胃口。想了想,给出了个主意:“户籍可以补办。就说你是祺地人,渡江时船翻了。路引浸水化掉了。现今个地府衙都鼓励有良民迁徙,在本地定居。你只要有正当职业,或一技之长,有保人。就可先行取得临时户籍。待得在本地定居三年,就可正式落户。这是一般平民的法子。不瞒妹子说,有好些逃奴都是这样,只要不是罪大恶极。越过边境,换了城地。谁管你过往如何?有些钱财丰厚的,捐纳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还可直接落籍买田呢!” 殷如行听的大喜不已:“多谢姐姐相告。舒姐姐。我便是想在此地落籍,还望姐姐教我。” 舒三娘笑道:“这也不难。我们要去祉城。一路上花费的时日不少。你且说你会什么,在车队打个短工。进城后我做个保人,花费些许银两,就可办个临时户籍了。有了临时户籍,你或是继续在车队,或是另寻他处都可。只是有一件要是先说个明白。你没有户籍,我们便不可雇佣。你在车队帮忙只能换取三餐饭食。工钱却是没有的。便是他日办了临时户籍,所得工钱也比正式落户的雇工要少。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殷如行哪里在意这个,连连说求之不得。又再三多谢舒三娘的相助。 舒三娘笑笑,去了车队主家处说和。那主家姓桑,应是经常走商的人家。做主的是一个大管事。四十来岁的样子,面相还挺和善。对舒三娘尤为客气。二话不说同意了请求。就这样,殷如行成了桑家商队中一名短期打杂雇工。 殷如行顶着一张黑黑的脸皮,行事风格与在苏家截然不同。做事勤快,嘴甜有礼。什么脏累活都干,遇着故意刁难和恶声恶语的也不生气。哪怕有时舒三娘看不过去,提点她一二。她也道:“舒姐姐,我不苦。大家都是好人。心里有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才不像原先的宅门里那些人,看着你笑的亲切,背后却捅你一刀。那才是最坏的。” 这话一说,不但舒三娘唏嘘不已。就是个别刁难她的,也不好意思了几分。时日一久,她倒也溶入了这个小集体。 桑家车队一连过了几座城池。有卸下货物贩卖给商铺的,也有就地购买再行装车的。然而即便如此,长长的队伍中,马车上的货物也是一天天少了下去。 路上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祉地治安虽然不错。然偏僻之地终究还是有匪徒出没。桑家车队不是第一天行商,管事的和镖师们将事情打点的妥妥帖帖。小股匪徒给予消灭。大股匪徒则是拜山头。送上财物若干,车队安然放行。至于路过的各个城池打点就更不必说了。什么样的官送什么样的礼。桑管事那里一本帐明明白白。就不曾出过漏子。看的殷如行叹为观止,没想到一个贩卖货物的车队,也有这么多的讲究。要送出这么多的钱财。 舒三娘一语道破内情:“这年头,只要是有本事的。甭管他是什么本事,黑白不论,都能得到孝敬。没本事的,就只有去孝敬别人了。而大多数人则是收别人的孝敬,自己同时也需去孝敬人。那站到至高之位的,就无此烦恼,只管受人孝敬就好。” 殷如行就想到了苏晨、苏离、苏雷、李奉,甚至柳氏、韩四等人。暗暗叹息。说实话,那等站到至高位者。付出的艰辛也不是她可以比肩的。 这日来到一座规模较小的渭城。按照惯例,这等小城镇只需住宿打尖即可。连货物都不必装卸的。众人无事便各自外出闲逛。舒三娘却带着殷如行去了当地府衙。这里有位文书主簿和她有几分交情。在此地落户可节省不少花费银两。 殷如行自是千谢万谢。又将那不幸的过往诉说了一遍。文书主簿填好几份单据归档,收了手续费,由着舒三娘做保,发给了她一纸临时户籍。总算有了合法的身份。然后又因着她与桑家商队的雇佣,开了一份路引。这一来,出门必备的手续就齐全了。 填到户籍时需问清姓名和出生年月。殷如行哪里能说真实年龄。胡乱说了一通,定下个十九岁的年纪。原始籍贯就定了祺地东出云寻仙镇。 主簿问及姓名时。她犹豫了一下。延用了母亲改嫁前户口簿上的姓名:“小女子姓沈。沈眉。” -------------------------------- 昨天断更,今晚补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3章 雇工 有了户籍,行事便不必再躲躲藏藏。殷如行跟着桑家车队一直走到此行的最终点站:祉城。 原本她是不大情愿来的。因为祉城城主的妹妹何雁,在江城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后来在路上听闻一个消息。禧地两位公子争夺城主之位,大公子冯淡裕向祉地求助援兵。祉城城主何雅不愿牵连他地事务。便由何雁以私人名义带精兵两千人前去“说和”。所以说,何雁和她的手下,此刻别说祉城,连祉地都是不在的。 殷如行这才放了心,大大方方的跟着桑家车队进了这座南方都城。 桑家携带的货物将最终在此地倾售。随行镖师、护卫、短工的工钱一笔结算干净。这一趟雇佣算是完成。 舒三娘就问殷如行有何打算。殷如行算了算手里的银子,大部分在渭城补户籍时缴纳费用用掉了。剩余的连同新领的工钱加起来不过三两银。若是在这座繁华的祉城逗留,就是住最便宜的客栈也支撑不了多久。 “再多的钱也经不起坐吃山空。”舒三娘给她指了条道,“你得找个正经事长期做着,才算安顿下来。” 舒三娘本人并不推荐祉城。都城繁华,安居不易。建议她不如和桑家签订长期雇工。这样一来,在祉城的食宿开销就可以省下了。殷如行原本很动心,可惜世事难料。详细一打听才知道,桑家竟然是专门跑祉城——禧城路线的商队。吓得她魂飞魄散,连连谢绝舒三娘的好意。声称不喜跑来跑去,想过些安定的日子。 人各有志。舒三娘也不强求。又指点了她一条路。但凡大型城池的北区一带,都会有人力买卖市场。不但贩卖人口,还招聘长短雇工、各色工匠等等。她若急等钱用,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 一文钱逼死英雄汉。殷如行深恨自己脑子笨,当初怎么就没在冯胖子房里搜刮些金银器皿带走呢。 北区人力市场划分的很正规。买人卖人的归一处,手艺人雇佣归一处,单纯的壮劳力归一处。殷如行这样的年轻姑娘又是一处。 虽说不偷不抢。在北市这么一天站下来,任人挑选,品头论足。心里打击还是挺大的。殷如行站了两天没找到雇主,精神状态越来越萎靡。一天三遍的算着她手上的钱还能支持多久。 其实,她若肯卖身为奴。立时就能有买主。大户人家不愿用雇佣下人。劳力作坊又看不上她一身干瘦,没什么力气。更别说她的女红、厨艺,都是来此地后速成教学的结果。和本地姑娘从小练出的手艺没得比。一技之长这么个优点便也没了。 而识字和医术这两项,殷如行又不太想暴露。毕竟苏晨若想找她,一定不会漏过这两项线索。 如此一来,工作就难找了。货比三家,殷如行始终想找个管吃管住的差事。 一直混到桑家车队快离开祉城了。北市方来了个比较合心的雇主。该雇主乃是田庄管事,庄子位于祉城外两百里处。据说是想雇佣几个做粗活的丫鬟。 殷如行眼睛一亮。觉得该田庄条件分外合心。远在城外,避开人群。庄中管吃管住,月钱三百文。四季有衣服鞋袜份例。最重要的是,该田庄是给家主打猎休憩而用。一年之中主人难得光临。简直是太合心了! 殷如行经过几日的岗位竞争,也有了一些小技巧。在管事询问各人有何特长时。高高举手应道:“我会劈柴!” 众雇工哈哈大笑。谁人不会劈柴?管事的却没笑,道:“你且劈来看看。”另人取过斧子和木柴,交至她手中。 殷如行也不慌张。两腿分开屈膝站立,气沉丹田。人群中不乏有眼力的,当即就“咦”了一声。 曾经握刀得改换成握斧,力道沉稳,眼明手利的道理确没有变。殷如行凝神静气,一斧劈下,寒光一闪。“咔”的一声,木柴分成了整齐的两瓣,切口平整,两瓣木柴粗细均等。接着,她连劈数柴都是如此。 管事呵呵一笑,和蔼的问道:“姑娘练过?” 殷如行交换斧头。略带羞涩:“我家世代打猎为生。兄长教我这么劈柴的。” 祉地民风彪悍,乡间常有拳师教习。那管事听了也不以为意,又考察过数人,挑挑拣拣了四个签好雇佣契约。其中就有殷如行。 管事的给他们一晚准备,说好第二天集合出发。殷如行当晚便买了一坛酒,包了几包熟菜。来客栈找舒三娘喝送别酒。 舒三娘见了她很高兴。命伙计再炒两个热菜。两人在大堂一角对饮,天南海北的谈论。 “妹子。”舒三娘喝多了,凑上殷如行的耳朵关照:“三娘我就觉着这一路和特别你投缘。日后要是过不下去了,就来渭城泰安镖局找我。” 殷如行喝的不多,神智还算清醒,笑应:“好啊。若是我过不下去了。一定来找舒姐姐。” 舒三娘笑了笑,又苦口婆心的劝她:“落户固然要紧,也别忘了终身大事。你也不小了。看着有好小伙儿要赶紧抓住。生了孩子记得带给我瞧瞧。” 殷如行笑着答应。两人便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喝干了一坛酒。 次日一早,殷如行拎着个小小包裹。来到北城门与其余三人集合。跟着管事离城出发,向田庄而行。 ********************** 田庄地方不大。总共两个小巧的三进院落。与殷如行想象的有些出入。里头的人手也不多。除开护院和壮丁。丫鬟仆妇少的可怜。难关说人手不足。 房屋里的布置却是出乎意料的奢华。殷如行仔细看过,和城主府比也不逞多让。心下便悄悄泛疑。 她是来了这里才知道的。古代社会对于建筑、摆设、服装、首饰,都有严格的等级划分。什么阶层的人用什么样的规格、纹饰。那是不能乱的。这田庄房子的建造,用的是世族贵家规格。可一些小摆件的不起眼处,却雕刻着只有国君才能使用的纹饰。偏这些摆件还不是新的,都是古旧之物。用料不贵重,应是随手把玩之物。 观察到了这一点。殷如行立时心头警惕。在分派工作时,主动要求去柴房劈柴。 这种脏、苦、累的工作没人和她抢。殷如行成功上任。领了寒光闪闪的大斧子和几柄磨刀石,高高兴兴的走马上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4章 田庄主人 田庄的生活很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柴房的工作更是安静,无人打扰。这个时代,只有衣食不愁,不必日晒雨淋辛苦劳作的富贵人士才能养出一身洁白细腻的皮肤。故而无论男女,皆以肤白为美。小麦色皮肤非但不是健康的标志,反倒成了低等平民的招牌。所以,任凭殷如行五官再好看,只皮肤黑一项,就沦落为丑女行当了。尤其是众人在她好吃好喝养了半个月,皮肤还是没有一点儿变白的迹象后,认定了她是天生的黑肤丑女。这样一来,她与田庄中各阶层女性到没有了矛盾冲突。除了生活清苦些,日子过的也算惬意。 苦日子有苦日子的过法。况且田庄伙食不错。一日三餐,中午一餐大多会有荤食。米面也是精粮。蔬菜水果就更别提了,本就是田庄,自产自销不间断。殷如行负责的是柴房,和厨房关系不错。吃食上便没受过委屈。 田庄的主人一直没有出现。众仆役下人守着一个庄子,纷争也就少。炎炎夏日,热浪翻涌。殷如行的柴房地界小,更是闷热。人迹罕至。不到用柴时候,不会有人踏进。亏得她现在身体年轻,体能上佳。熬在这蒸笼里也还过得去。 夜晚时分,她干脆就点了熏蚊子的艾草,裹着席子爬上房顶睡觉。白天在院中劈柴。既然没人来,练几趟拳脚也就不会有人看见。她将劈柴当成了锻炼眼力、臂力的训练,时间一久,对身体的控制到有了一些进步。 夏季过后,到了秋收时节。万物肃杀。这是狩猎的好时段。管事的一直准备着主人家会过来。众下人也就跟着日日期盼。不料,一直到冬日来临。那所谓的主人还是没个影儿。 田庄虽然地处偏僻,然到底是祉城近郊。小道消息的流传毫不比大都城逊色。殷如行在护院们的闲谈中得知。禧地城主的争夺之战进入了僵持阶段。冯淡裕想要的速战速决没能成功。反倒是何雁趁机提出,不如加派兵力,以增压力。冯淡裕不是笨蛋,坚决不予松口。两千人还好说,一旦祉地大军压境,他这卖国贼的名声可就坐实了。便想了个招数。西出云是他多年经营地盘。冯淡裕趁着何雁吸引冯淡勋目光之迹,从西出云调兵遣将,一路东行。 冯夫人、霍起儒、栩彬等人也不是傻的。当下也以冯淡勋的名义调动兵马。两相对持。然而不久后,意外发生。祺地名将苏雷带着一万人的大军,渡江而至。以蛮横之态强行盘踞在祉地边境。他也不说帮谁。放出消息,无论是冯淡裕还是冯淡勋。谁能交出原蔻娘,他便助谁。 这个消息一出。四下哗然。何雁当即下帖子邀苏雷会谈。天下皆知原蔻娘是祺地奸细。今来这么一出,莫非另有隐情? 会谈之日不光是何雁与苏雷出席,连同冯淡裕和冯淡勋也来了。四人分坐四方。苏雷先开口,说原蔻娘与祺地官方无关。相反,祺地也在通缉她。原因是她拐带了苏雷的一个小妾。现今不知所踪。苏雷还提出,冯城主遇害当日,两地水军封锁江面。居然让一个姑娘家给逃走了。内中必有隐情。不是祺地军队相助,就是禧地军队相助。总之,事情没这么简单。 霍起儒冷笑着回他,自然是祺人相助。禧人才不会姑息杀害城主的凶手。 苏雷便提出要重新审理此案。然当日驻守江面水军人数何其之多。现今找来,也只能找到军队番号。人数上却有调动相错。禧地如此,祺地也是如此。更何况。对于禧地两位公子来说。冯胖子死就死了。严惩凶手是一定的。然更重要的事是确立谁来继承主位。大肆查案显然本末倒置,对此并不热络。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敷衍。毕竟原蔻娘不出现就罢了。一旦出现落入对方手中,事态就糟了。 总之,局势因为祺地苏雷的出现,更加变化莫测、扑朔迷离。 殷如行听到的消息是过时的。护院们绘声绘色谈论的三地四方会谈,发生在秋季时节。离现在早过去两个多月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有不少线索可供她参考。 首先,殷如行没有想到。霍起儒会来这么一出。居然隐瞒她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殷如行这个名字至少不会被两地通缉。她目前在祉地的安全也就有了些保障。其次,霍起儒捏着这么一个大把柄,应该会善加利用。只不知他会怎么利用了。 至于苏雷……殷如行叹了口气。苏雷唯一的缺点是生活环境过于单纯。虽说兵者、诡道也。其中不乏谋略欺诈。然而和政治阴谋比起来,依旧有很大的不同。苏雷的光芒是在战场。对待政治,他太不成熟。尤其是对自己的亲哥哥都不了解。亦或许他了解的只是他愿意了解的那一部分。 不是吗?当日在城主府,他所以为的好,只是他认为适合她的。便全数朝那方去努力。他又何尝认真听过她的心声?他知道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是什么吗?他不知道。苏雷不坏。比起苏晨、陈五、韩四、原蔻娘、霍起儒、冯胖子等要好太多。但若论起人生伴侣,显然与她不适合。 算了,逝者如斯夫。她自己还朝不保夕呢。哪有功夫替别人操心。苏雷再不济,日子也过得比她好一万倍。往昔的柔情、往昔的蜜意,还是随风散去,都罢了吧。 ************************* 冬日的第一场初雪,在一个与往日没有分别的早晨到来。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大地染上一层白色。树梢枝头,点缀着细碎的晶莹。雪不大,下午时分就停了。田庄的王管事还是风风火火的召集仆役扫雪清理地面。说要时刻保持庄子里的整洁。 事实证明,王管事的未雨绸缪是对的。要不人家怎么能做到管事一职呢?傍晚时分,一队不起眼的车队风尘仆仆的来到了田庄。殷如行在柴房得到消息,田庄的主人终于出现了。 “小梅,还有柴火吗?”厨房的马婶子过来询问。殷如行户籍上的姓名是沈眉。管事便称呼她小眉。田庄里的下人多数不识字,三传两传的都当成了梅花的梅。时间一久,连王管事都管她叫小梅了。 “有,有。”殷如行抱出一大捆,随口问道:“怎么今天要添这么多柴?” “嗨!还不是因为主家来了么?”马婶子捆扎着柴禾,抱了满满一怀,还觉得不够:“主家讲究,不但主人,连同来的丫鬟小厮,个个都要洗澡驱寒。水烧的多,这柴禾就不够了呗!” “原来是这样,那我帮婶子一块送吧。”殷如行也抱起一大捆柴禾,“这么说,我明天还得多准备些。” “就是这样。”马婶子是田庄的老人了,知晓的比较多,对着她耳语道:“我和你说。只要是主家来了,别的不说。一天洗一次澡是免不了的。这柴禾你得跟上。” “啊?”殷如行有些迷惑不解。来的第一天人人要洗澡驱寒可以理解。这每天一把澡,放在现代社会不稀奇,放在这里就奇怪了。便是苏离那样尊贵出身又爱干净的小姑娘,也没有大冬天里天天洗澡的习惯。 “嗨!你这是不知道!”马婶子脸上露出了几分隐秘之色。看了看左右,悄声贴着她耳语:“主家每次来,都要带两个小丫头。晚晚行那房事,还玩鸳鸯戏水。可不得天天洗澡?” “啊?晚晚两个!”殷如行瞪大了眼。这人猛啊! 马婶子显然和她想的一样,笑容更显猥琐:“可不是。一个哪里吃的消。主家榻上勇猛,听守夜的说,里头浪声叫的可大着呢,听的人面红耳赤的。每晚都要闹到半夜。兴致来了,白天也一样。” “……”殷如行无语了。这,这个是不是就叫纵欲? “主家的主母不说吗?”她对此有几分好奇。 马婶子露出神秘之色,压低了声音:“小梅,我瞧你是个老实的姑娘。这就提醒你一声。你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讲。咱们这位主家最恨人提起主母。主母是一次也没来过这庄子。” “一次没来过?会不会是主母不知道这里?”殷如行立刻展开联想。 “哟!脑子挺灵啊!”马婶子脸露惊讶,夸了她两句。继续压低声音:“管事的不许大伙儿乱说。其实就是这么个道理。为着犯这忌讳的,年年都会撵人出去。你眼见着就要涨工钱了。可要小心些。别说漏了嘴。” “婶子放心。我记着了。”殷如行立刻一脸惶恐的保证。心里却对这位主家鄙夷不已。敢情这田庄是他背着老婆鬼混的地方。难怪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趟,来了就这么如饥似渴。 “婶子。”她想了想,又问道:“主家长什么样子。你说给我听听。我知道了以后也好避开。” 马婶子一听就笑了:“呵呵!小丫头心思还挺多的。你放心,主家喜欢肤白丰腴的美人儿,对你这种不会敢兴趣的。” “不是。我嘴笨。怕的是冲撞了主家。”殷如行赶紧解释。 “这样啊。说的也对。”马婶子沉吟片刻,对她解说起来:“主家年近四十,相貌堂堂。肤白体健,凤眼高鼻,一把美髯最是好认。” 殷如行在脑海中拼凑了一下,怎么想不出形象如何?只知道是位中年大叔,还留了‘好看的’胡子。 “哎呀,总之你见了就知道。很好认的。”马婶子一语定乾坤,“主家是个美男子。整个田庄里,最好看的男人就是主家。” “哦。”殷如行呆呆的应声。脑中又下了一条定语。一个好看、好色,喜好背着妻子胡搞,房事勇猛的大叔。 -------------------------------------- 编编说,下周有推荐,要加更……咳咳,某瞳一定尽量…… 另外,殷如行是不知道苏雷前任女友叫沈眉的。所有提及沈眉名字的时刻,要么是苏雷的心理活动,要么殷如行就不在场。苏家兄弟找沈眉其人,也是暗地行事。毕竟不能大张旗鼓的说:我家印信被谁谁骗走了…… 嘿嘿!大家没发现吗?苏雷到后来,越来越少在如行面前提及前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5章 盘问 家主大叔是否如传说一样勇猛,殷如行不知道。她知道的是,每天柴禾用量极具猛增。累的她从早劈到晚。胳膊都劈麻了,吃饭时拿着筷子直抖,跟得了帕金森综合症差不多。 马婶子见状不由叹气:“你这丫头也太实诚了。往年家主过来,王管事都会派遣护院过来帮着劈柴。你不说,他自然以为家主用柴不多。哪里会派帮手给你?”当即带她去找管事评理,“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内院柴禾用量急增,也不派个人来帮忙。看着小梅老实,就使劲欺负是不?你看看小梅的手?好好的姑娘家,被你们害成这样!” 殷如行的手上起了好多水泡。夜里挑破白天又增加。层层叠叠,十分难看。 王管事这才知道自己疏忽了。不过他一个管事,总不能给帮工认错。便道:“庄里一时事忙。人手调动不过来。谁人不是一个顶两个用?辛苦也就这几天,一年到头,你们清闲的也够多了。小梅的手既然伤了,就这样吧,我派个人过来帮忙。小梅休息两天,打打下手。等手好了再干活。” 殷如行自是连连道谢。王管事见她识趣不埋怨,倒也有几分喜欢。给了她一盒伤药膏,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回去后不久,就来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自言是王管事派来的,每日上午过来帮着劈柴。 成年男人与女人的力气对比,殷如行算是明白了个彻底。大冷的天,小伙子脱去上衣棉袄,只着一件单衣。挥舞着斧头噼噼啪啪。两个多时辰后,院中的柴便满满堆的老高。殷如行高兴之下,连拖了好些木料过来。帮忙是按时间算的,中午不到不休息。她得抓紧了时间。 其实,真正论起对斧头、力道、身体的控制。殷如行能劈出完美的柴,甚至比那小伙子劈的还要漂亮。但她后劲不足,这种完美状态只能坚持一刻钟。然后要休息一刻钟。如此这般几次后,最佳状态也就消失,越是到后面,休息的时间越需要的久。 而这个小伙子呢,人家连续工作一个时辰。休息一刻钟。再工作一个时辰。看不出来状态有什么不好。汗水打湿了单衣,半透明的衣料下,结实的肌肉充满着阳刚的力量,仿若浑身的劲使不完。 唉——!男人和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殷如行没有前所未有的焦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渴望得到内功心法。 如果她有力量……如果她有力量…… 我呸!‘如果’这两个字,就说明是在白日做梦! 院中的柴劈好了。小伙子一甩胳膊,对着殷如行笑了两下:“小梅,你看可够么?” “够!够!”殷如行根据这两天的用量计算。今天的分量绰绰有余。 小伙子点点头,精神抖擞的走了。 殷如行坐在院子里,看着堆成小山的柴禾叹了口气。昨天王管事借着由头开恩,给她将工钱涨到了每月六百文。比之前多了一辈。按照她的劳动付出来说,已经是雇工中难得的高薪水了。毕竟这里包吃包住包四季衣服鞋袜。不出门的话,六百文钱一文都花不出去,实打实的存款积蓄。这里的大部分仆役也都是这样做的。可对于一个要积攒路费的人来说,每月这点钱,她要存到什么时候才能安然启程?再者,一路上安全性也不高。苏雷说过,习武之人一般不会伤害普通人。可一旦对方懂点拳脚,人家就将你看成了道上人,怎么打斗伤残都是合规矩的。所以说,三猫脚的功夫还不如没有。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殷如行从来不敢说自己懂拳脚。只以家中世代为猎户来遮掩身形上的一二破绽。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甩甩头,她不再自寻烦恼。 有人帮忙分担繁重的工作是件好事,殷如行空暇时间宽裕了许多。不过她也不敢乱跑,除非是必要,剩余时间都在小院里做针线。 可惜事情往往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殷如行来的第一天就发觉这所田庄面积比较小。一众下人和主人住在里头,难免会碰到。这一日,殷如行从厨房吃完早饭回头,见着前方有一群衣着华丽的慢步踱来赏景,意识到可能是传说中的好色主家。便急急走至路旁,垂头避让开来。 只见几尾华丽的貂裘斗篷下摆从她身前走过。头顶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男子声音:“老王,什么时候庄里有了个这么黑的小媳妇?你倒是从哪里找出来的。”那声音语速舒缓,还带着几分笑意,很有从容不迫又闲适的意韵。让人一听就心生向往,恨不能抬头看看有这样好听声音的男子到底长得什么样? 殷如行心下却是一沉。男子声音勾魂,问出的话更加惊心动魄。 只听王管事笑道:“大人。这是在内院柴房帮工的劈柴丫头小梅。不是什么小媳妇。” “丫头?”男子声音略略一顿,忽而大笑起来。接着很有兴味的命令:“小梅是吧。抬起头来。” 殷如行只有忐忑不安的抬头。眼前映入一张中年男子的脸。脑海中立时不自觉的涌出一个念头:原来中年男人也有这么好看的。 是的,眼前的中年男子很‘好看’。首先他的个子很高,约有一米八零出头的样子。其次身材匀称,宽肩窄臀。挺直的鼻梁给他的脸添上几分立体之感。一双凤目轻佻,端的是满目含情。他的下巴上留着半长的胡须。 殷如行一直觉得胡须这东西除非是道骨仙风的白胡子老头,不然生在任何男人身上都不会好看。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颠覆了她的认知。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留了长须也可以很有魅力。 这个从相貌到声音都散发着浓厚雄性气息的男人,戏谑的打量了殷如行几眼,似笑非笑道:“我自认看女人从未走眼过。老王,我和你打个赌如何?这个小梅,早就不是姑娘家了。” 王管事根本不用打赌。因为殷如行已经脸色大变,身体轻微颤抖起来。他一愣之下,脸色也变的难看,压低了声音喝问:“怎么回事?户籍上不是说你未婚么?” 殷如行咬了牙,低声应道:“奴婢的确没有嫁过人。” 王管事又是一愣,脸色尴尬起来。不知该说什么。 那男人哈哈大笑,目光灼灼,兴味更浓:“唔,说的有理。没嫁人自然是姑娘家。一点儿没错。”说罢,他又扭头问身后的护院和小厮:“你们谁是这位黑美人的相好?” 几个护院和小厮面面相觑,纷纷摇头。男人更加兴奋:“哦?不是这几个。知道是谁吗?” “大人。”王管事出声汇报,“小梅是老奴从北市雇佣来的。自从来了庄子后,她深居简出,干活老实。从不和谁交好。对外院男子更是不假辞色,处处避让。” “哦?”男人摸摸下巴,对着殷如行淡淡笑道:“我这里不能留来历不明的人。你的情况和户籍上所说显然有出入。你是自己说清楚呢?还是我请你说清楚?” 殷如行心下愤恨,强压了怒火。低眉顺眼的道:“大人,可否容奴婢私下回禀。” 男人看看左右,挥手让他们后退二十步。 “说罢。”他道。 火光电石间,殷如行想到了一个说辞。一脸面无表情,哀大莫过于心死的道:“我不是祉地人。我出生在东出云的山村,家中以耕田打猎为生……”将对着舒三娘说的身世说了前半段。说到被人贩子贩卖一节时,开始不同:“他将我卖给了一个死了妻子的鳏夫。那鳏夫喜好喝酒,喝醉了就打人。众邻里都知道他这毛病。妻子死后怎么也续不上弦,就干脆买了我回来,又当丫头又当暖床的使唤……我准备了一年多,趁他喝的烂醉时逃了出来。不敢在祺地逗留,便坐船渡江,来了祉地。” 听完她的诉说,男人神情莫测,问道:“为什么不去禧,反倒来祉?” 殷如行回答:“祉地女子容易讨生活。单身女人独自在外不打眼。” 男人嗤笑一声,貌似很讽刺的勾了勾嘴角。又问:“老家是东出云哪个村子,位置何处?” 殷如行答道:“寿家村。位置哪里我不知道。只知道出村后往东走,最近的城镇就是寻仙镇。” “你在江城时住哪里?周围有几户人家,买你的男人平时以何为营生?”男人飞快的一个接一个提问,不给人考虑的时间。 好在殷如行说的这个酒鬼鳏夫是有原型的。江城苏府默知居小厨房甘九嫂的街坊,便有这么一个人。好酒、家暴、死了老婆、买女人都是真的。甚至那个女人后来也跑了。至于跑到何处就没人知道了。殷如行信手借用,回答的头头是道。 男人又问了几句江城街道、商铺、府衙等当地特色。见她也一一对答如流。这才收了那一脸的似笑非笑。神情转为淡然:“原来是这样。行了,你下去吧。” 殷如行揣着一颗砰砰狂跳的心,镇定的行了个礼。退回柴房小院。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6章 事发 身居高位的人,无论男女,哪一个都不是简单人物。田庄主人的难缠在殷如行的预料之中,故而一直低调行事隐藏自身。但万万她没想到,这一位的敏锐偏偏应在了男女之事上,终是百密一疏露了破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看来也不是白说的。 她的那番说辞,也不知那男人信了没有。 信不信的不知道。经过那么一遭,殷如行本人引起了田庄众多人的关注倒是真的。大姑娘和小媳妇的待遇不一样。殷如行发现,庄中不少仆妇如马婶子之流,和她说话是越发荤素不忌起来。某些媳妇婆子在谈论有色话题时见她经过也不再避讳了。祉地女子向来行事不羁,居然还有好事者大大咧咧的问她前头男人坚挺度持久度等问题。殷如行甘拜下风,只能灰溜溜的逃走。更加深居简出。 田庄男主人从那天后倒是没再见过。据下人们传言,主家近日极爱玩那‘双飞’做戏。已有两日不出房门。 说来也挺有意思。别看那男人这么好色,田庄里的女性下人却都个个生的平凡普通。要么身材粗实,要么肤黑貌丑。竟是连算上清秀的都没有。好色男人带来的那两个女子则是娇媚异常,那媚眼儿飞的,俏臀扭的,看的一帮护院长随脸红心跳。 这一日午饭后,殷如行在小院里磨斧子。外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就听见那极好听也极好认的磁性男声说道:“夫人想看就看吧,真没有人……我哪有在这里藏娇?不过是个打猎时歇脚的地方……前头是柴房……”说话间,一群人蜂拥着进了来。 殷如行不知所措的站起身。只见平日说一不二的王管事此刻几乎要将头垂到地上,躬着身子一声不响的站在一旁。好色的中年男人也在,一脸的无奈,配上他那张极佳的皮相,看的人到让人生出几分不忍之心。此君容貌生的还真是有欺骗性。 男人身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紫色貂裘,头上挽了个极简单的髻,带着金色的丹凤朝阳冠,一圈毛绒绒的貂绒耳暖围在额头和鬓发间。容貌端丽,一双眼睛尤为凌厉。正阴晴不定的上下打量着殷如行。 男人出声道:“这个是叫……小梅,对。小梅是吧,还不快来见过夫人!” 殷如行低眉顺眼的上前,屈膝行礼:“小梅见过夫人。” “她是这里的帮工。刚来了半年。”男人温声细语的解释,“一直在柴房。” 女人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淡淡的道:“长的还有几分姿色。” “噗——”男人忍俊不禁,戏笑道:“夫人这回的飞醋可是吃的莫名。也不瞧瞧她那身黑皮。你就算信不过我,也得信过我的品位。” “哦?”女人眼都不眨一下,冷冷的道:“这么说要有于品位合适的,你也就受用了?” “这是从何说起?”男人苦笑着一摊手,“合着我左右也不是了。算了,随你怎么说。你若认定了我的罪,我也无话。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好了!”说罢,竟是负气的双手一背,扭过身再不看那女人。 女人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半年前来的?” 殷如行愣了愣,才意识到问的是自己。 “是。”她回答。 “我问你,这位爷,是什么时候来的庄子。之前可有来过?”女人继续问。 殷如行结合前后一想,立刻明白了缘由。敢情这一位就是男人传说中的夫人了。貌似发现了这么个销魂处,赶来捉奸。 “大爷是七天前来的。”她实话实说。 “都有哪些人跟着?”女子声音陡然添了几丝锐利。 殷如行回答:“回禀夫人。奴婢是柴房的下人。平时不敢乱跑。主家来了,都是正屋里当差的姐姐嫂子们去伺候。奴婢从未到过正房,不知有几个人跟着大爷。” 女子沉吟片刻,又问:“你在这里,可有见到年轻秀美的女子?” “奴婢很少出门,不曾见到这样的女子。”殷如行不卑不亢的回答。 “是吗。”女子面色依旧阴晴不定。沉默片刻,道:“这庄子里的人,都带回府里去。” 殷如行一惊!带回府,带回府做什么?审问他们吗?她可是雇工,不是奴籍! 然而该女子似有无上权力,说一不二。王管事屁都不敢放一个。一众人和赶鸭子似的被压出了庄子。出来一看,殷如行更是心惊。门外竟然有一队军队在把手。寒铁铠甲、兵刃齐列。她一眼就看出,这是正规军。不是草台杂牌队伍。 军队中的军官称呼女子为“城主”,对上那男人则没那么恭敬,称其为“郡卿”。 殷如行脸色一变。这一对夫妇的身份显而易见。女子是祉城城主何雅。男人是她的入赘夫婿钟平涛。 这简直就是……狗屎运!人力市场找个工,居然也能找到城主丈夫的鬼混私宅来。来也就来了。偏还赶上东窗事发,宅子被抄了。 真是背运到极点! 他们这些人都被分开了审问。殷如行毫不怀疑何雅已经知道了真相,不然还当个屁城主!早被赶下台了。但她只能坚持着自己说的没错:“……城主只问我可有见过年轻秀美女子,我确实没见过。” 审问她的人怒喝:“还敢狡辩!分明是在隐瞒实情。” 殷如行暗骂了一声钟平涛没用,偷吃都擦不干净嘴,被人逮了个正着。梗着脖子坚持到底:“我们做下人的,本就不该对主家的事说三道四,流短蜚长。主人如何与我们无关,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郡卿做下的事,哪里瞒的过城主。城主自有办法知道。我一个柴房的雇工,管好劈柴就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多嘴多舌的揭发,那是媚上!如若我不在柴房当差,而是城主雇佣了我看住郡卿。我一定一举一动都向城主汇报。半分不遗漏。” 审问者不由好笑:“这么说你还有理了!行,你等着,我倒是看你这本分人会有什么下场!” 一圈子人都被审问完毕后,几份口供交到了何雅前面。此时钟平涛藏在庄子里的两个女人已经被军队搜出。铁证如山前,钟郡卿早就没了前几日的湛然风采。垂头丧气的对着妻子求饶:“雅儿!都是我一时糊涂。你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何雅气的摔门而去,命手下将房门和院门锁牢,不得她的命令,不许放钟平涛出门半步。回到理事的正堂,刚好看见送上的口供。 随手翻看了几页,她的视线停在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上。问身边的一个中年妇人:“阿阮,这个小梅,是不是那柴房里的黑肤女子?” “是,就是她。”中年妇女阮盼那天也跟着去抄庄子了,记得很清楚。 “原来是她。那日我就觉得她胆子挺大,说话不卑不亢。倒不像是普通妇人。”何雅也回忆了起来,“你瞧瞧她说的供词。倒有几分歪理。” 阮盼看了那页纸,笑道:“果然是个机灵的。一番狡辩也被她说的义正言辞。知道是来了城主府还敢这般说,胆子倒不小。” “去查查。”何雅吩咐她,“看她是什么来历?如今五地局势多变,尤其要注意。那冯胖子可不就是被个奸细给害的?” 阮盼笑道:“冯城主是好色过了头,才被人有可趁之机。城主你却一直洁身自律,谨慎持身。他连您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何雅叹了口气:“若人人都能谨慎持身,这世间要少多少麻烦。你以为我不想吗?阿雁一直劝我别太过较真。可我总记得,父亲生前为了那些侍子,和母亲貌合神离的日子。我想着,不能让暮儿也有这样的父母。便一直纵容着他,身边干干净净。谁知……”何雅的神色突然变的阴郁起来,眸中溢满了愤怒:“他竟然敢背着我搞这些!还是几年前就有了。钟平涛!他该死!” “砰!”的一声巨响。何雅一掌击下,纹理坚密的紫檀木桌被震碎成一堆碎料。 “城主。”外头传来侍女战战兢兢的声音,“大公子求见。” 阮盼紧张的神色顿时松动几分,低声劝道:“城主。大公子来了。郡卿再有不是,也是大公子的父亲。城主总要给大公子几分脸面。” 何雅沮丧的摆摆手:“我知道。你先去吧。将庄子里那些人的来历调查清楚。我们这样的人家,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来历清清白白?他倒好。为了一时之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庄子里塞。保不准里头就有祸害。” “是。”阮盼领了命令退下。走至门外。 院中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正是何雅和钟平涛唯一的孩子,公子何暮。 “大公子安。”阮盼给他见礼,“城主传您进去。” 何家的女人审美观都差不多,喜好面貌俊逸,身材高大的男儿。几代遗传下来,何家女儿的容貌就偏向英气飞扬,和世间主流的娇美柔媚不同。美丽的有些争议。何家男人却个个生成了世人公认的美男子。今年十二岁的何暮就是这样一个美少年。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凤目中满是焦虑:“阮待诏,母亲她心情如何?” 阮盼叹了口气:“城主心情很不好。公子快进去吧。” 何暮忐忑不安的推门而入。室内门窗皆闭,光线有些黯淡。适应了一会儿,他才看见了自己的母亲。祉地城主何雅,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阴影笼罩了整张脸。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7章 何雅 “母亲。”何暮轻轻的唤着,依偎在何雅身边席地而坐。他不敢为父求情,也不能放任父母之间的冲突无限扩大下去。千头百绪压在心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这么静静的陪母亲坐着。 何雅转头俯看自己的儿子。十二岁,正是半大少年时候。原本孩童稚嫩的面孔仿若一夕之间混合了少年的俊朗。身条抽的尤其凶猛,都快赶上她了。 “暮儿,你长大了。”何雅摸着他的头感慨,心中不无遗憾。这么个朝气勃勃的孩子,怎么就偏偏是个男孩呢?要是女孩,她可以省下多少心事。 “母亲,您别生气了好吗?”何暮目露忧虑,“您的眩晕之症,大夫说了,要少焦虑、少动气。心境平和才是养生之道。父亲他糊涂,做错了事。可您不能再气坏了身子啊!” 听他提及钟平涛,何雅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这半辈子,不敢说事事如意,倒也平平顺顺。唯独家庭和子嗣一事,从幼年起就少有顺遂。童年时父母感情不合。母亲在生育了幼妹何雁后,自认有了两个女儿,对继承人延续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再也不和父亲同房。收集了许多美少年,私生活肆意妄为。 她身为长女,对上,要承担父亲不甘的怒火。对下,要照顾一双弟弟妹妹。几乎从来就没有可以任性的时候。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弟弟何鸿与妹妹何雁极尊敬这个长姐。母亲病重之际曾问他们“尔等谁可继任吾位”?结果弟弟和妹妹齐齐跪倒在床前,异口同声:“长姐如母。吾等以大姐为尊。” 何雅一直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被病痛折磨的失去了光彩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她长叹一声,留下何雅单独说话。 “说实话,我认为阿雁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她毫不留情的打击着大女儿,“你一点儿都不像我。也不像你那个野心勃勃的爹。” 何雅无语的跪在床前。母亲对父亲有偏见,喜欢像她的小女儿,不喜她这个与父亲亲近的大女儿。这些从来就不是秘密。 “依我的性子,立了阿雁,你和阿鸿辅佐她是最好。可惜,祉地不是我一个人的祉地。”母亲叹了口气,“老臣们都喜欢你。说你稳重,为人宽厚有君子之风。我呸!我偏偏就看不上你这窝囊样子。习武不勤,专爱学那些酸文人。我何家的女儿,自当肆意飞扬、洒脱人间。你成天里左给自己一个框,右给自己一道栏,顾忌来顾忌去的,活的就不憋屈?” 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是了,她回道:“母亲。人生一世,当以责任为重。一地城主,更应以身作则,怎好肆意放纵。” 母亲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就说你读书读傻了!那是没本事的酸儒自欺欺人的说法。你以为你以身作则了,下头的人就老实本分?狗屁!谁人不喜好权势?谁人不喜好财富?又有谁人不好酒色美人?那些说的一本正经的家伙,私下里男娼女盗,做出脏事你都想不到!” 那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母女两个各持己见,谁也不服谁。反倒是最后母亲笑了:“也好,还算继承了几分我的硬脾气。不会被人欺在头上。若是就只有‘被骗’这一个祸害……也不要紧。罢了,我辛苦些,替你清干净就是。只你得记着两样。第一,日后有了女儿,丢给你妹子去教养。别又给我弄出个和你一般酸唧唧的孙女儿来。第二,我何家的家传内功,除了你的女儿,一概不许传授给他人。尤其你的儿子或者丈夫。你那个夫婿,他便是再求着你,也不许透露半分。我对你就这两个要求,可能做到?” 何雅当然不会做不到。接着,母亲又逼她在床前发誓:“知道你是君子,一诺千金。你起个誓我就安心了。” 离开母亲的房间后,她还感到奇怪。母亲千叮呤万嘱咐,怎么就漏了父亲。难道说已经无视到这等程度了?还是根本疏忽到忘记了。 结果不久后。她的母亲就用事实告诉了她,她没有疏忽和遗忘。虽然肆意任性的她不是个优秀的城主,但能坐稳这位置一生,记性和手段绝对是合格的。 那一天,看着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母亲的身体比前几日还有了几分起色。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了。她传唤过父亲去她房中谈话。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两人最后是互相击中对方的心脉而死。她永远记得闯进房间时看见的景象。母亲满脸含笑,满足的合上双眼。父亲悲愤交加,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两具身体缠绕着抱在一起,掌心都扣在对方的心脏处。 那一瞬间,她才明白母亲之前说的“替她清干净”是什么意思。她不允许有一个被城主女儿孝敬儒慕着的父亲活在世上。母亲用生命、杀戮和鲜血给她上了身为城主的第一课。 也许,让阿雁继位父亲就不用死了。阿雁对父亲的感情要淡泊的多。没她那么孝顺。阿雁比她聪明。阿雁的武艺比她好…… 多少个夜深人静时,她无法控制的涌出这样的念头。 人人以为她的持身克己是因为对钟平涛一往情深。包括暮儿也是这样以为的。又有谁知道,她的自律,只是想维系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而已。她甚至是有几分自豪的。母亲做不到的,她能做到。 可结果呢?她被狠狠的扇了一耳光。钟平涛竟然背叛了她! 如果阿雁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嘲笑她的吧。阿雁似笑非笑的神情,最是像母亲。她也可以想象,如果是母亲知道了,死了都会被笑活过来。 被骗了啊! 何雅闭了闭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暮儿。这里太乱了,叫人过来收拾一下吧。” “是。”何暮犹犹豫豫的打量母亲的脸色,判断着她现在的心情。 下人们很快将正堂清扫干净。从库房里又搬来一张和之前差不多的紫檀桌。窗户全部被打开。冬日的寒气夹带着腊梅花香扑鼻而入。 侍女们撤了残水,重新端上清茶。何暮陪着何雅说了一些课业上的闲话。他平时很用功,于课业方面何雅很是满意。 “就是这样。不用急。读书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将问题嚼透了。你二叔的学问是个好的。我平时忙,你若是有不解的,问他也是一样。” 何暮心里“咯噔”一下,沉了半截。往日里,不管是课业还是习武,但凡母亲没有时间,都是交给父亲过问的。 何雅似是没有察觉儿子的失神,继续道:“阿鸿的武艺也是不错的。虽然没有家传心法。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倒是弄了不少江湖门派的绝技回来。你若跟着学精了,日后也不会比你姨母差多少。” “是。”何暮低眉顺眼的应诺,“孩儿会去多多请教二叔的。” “嗯。”何雅满意的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不再多说。拿起公文看起来。 “母亲……”磨蹭了半晌,何暮期期艾艾的道:“天冷。也不知道父亲那屋里火龙烧了没有。被褥够不够……”钟平涛被关的地方不是他们夫妻的住处,乃是一处空置已久的偏僻院子。一应用品自然都是缺的。 “也好,你去看看。”何雅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取下一份帖子写了几行字:“缺了什么就给添上。天冷,万一冻出病就不好了。这手令你拿给卫兵,就可以进去了。” 何暮看着那手令,双手不自觉的颤抖。咬牙强自忍住。母亲给他这份手令,就意味着包括他在内,都不可以随意的探望父亲。父亲……真的被软禁了。 接过手令,他的唇颤动几下,没有发出声音。转身而去。 何雅听着儿子比平时用力许多的脚步声,又叹了口气。坐回椅子,翻开一本公文阅读起来。 ***************** “父亲。”何暮靠着那份手令,总算进了禁闭森严的小院,见到了钟平涛。 钟平涛气色还算不错。衣着发式和平时一样整洁,只脸色有些颓丧。 “暮儿!”见着了儿子,他惊喜的呼唤:“是你母亲让你来看我的?” “父亲!”何暮恨铁不成钢的跺脚,“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母亲她派了精锐营兵围住这里,就是我,没有她的手令也进不来看你。她这是气极了!” 钟平涛闻言沮丧的垂下头:“我……知道。她应该恨我的。” “你知道?”何暮气的词不达意,“你知道什么?你要是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钟平涛欲言又止,咬了咬牙,猛的背过脸:“她恨我也好。这样也好……对了,你在外面要好好照看你母亲。她素来有眩晕之症,你要特别小心,别让她气坏了身子。” “爹——!”何暮气归气,理智还在。见状不由更加不解:“你既然这般关心母亲,又何苦做出那种事?” “我……”钟平涛似要说话,又止住。咬牙道:“你别问了。总之好好照顾你母亲就是。也别替我求情。是我对不起她。她要收用人也好,与我和离也罢。你都不要拦着。随她心意就好。” “为什么!”何暮大声质问,“你这是为什么?你分明心里有她。又为什么……”突然,他似有醒悟,质问道:“你有原因的。你一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胡说!”钟平涛眼中闪过几丝慌乱,“我能有什么原因。我就是背叛了雅儿。我是混蛋,我不值得饶恕。就是这样。你别问了。快走吧!走!走!”边说边推搡着何暮,竟是要赶他出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8章 钟平涛 “爹!爹!你别推我!”何暮武艺招式虽不如父母,身体却很灵活。左右一躲闪,钟平涛也耐他不得。对上两招就跑。真下狠手吧,那是亲儿子。不是敌人。就这么着,两人在房里过招了好一阵子,也没把人赶出去。 “爹!你是有原因的。对不对!”何暮少年认定了自己父亲有苦衷。父亲怎么会背叛母亲?当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你别问了。”钟平涛的态度很坚决。什么都不说。 何暮没有办法,只能悻悻而返。不过心里却存了主意,水滴穿石,他日日来问,就不信问不出真正的原因。 父亲不会背叛母亲的,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另一头,阮盼将田庄众仆役的来历资料也都查清了。关于柴房雇工小梅的,是两份说辞。 何雅看着这两份前后不一的说辞,轻敲了敲桌子。 知晓她城主身份和事件前后的这批人,是不能随便放出去的。来历清白的很好办。落了奴籍在城主府偏僻处寻个差事就行。来历不对的,该审的审,该关的关。这个小梅却有些难办了。她的临时户籍是真的,来历说辞却真假难辨。外来流民最是难查底细。谁也说不准他们之前是干什么的。然而要繁茂人口,又不可拒绝这些人来迁户定居。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雇工,她也不愿草菅人命。 又看了一遍资料,何雅注意到是钟平涛认出了她并非少女身份。略微沉吟,有了主意。 心智这里,她不擅长,有人擅长。 **************** 殷如行被关押了几日,对他们的处决终于下来了。她们这一屋子的女子,被各自带去不同的地方。马婶子塞了押送人员一只金戒指才知道,她原先的卖身契被转到了城主府。这是要被送去马场的厨房处当差。 马婶子连呼庆幸。给城主府当下人可比给不入流的小地主当下人要体面的多。收入也比之前提高。再者城主府里下人众多。她这样的寡妇只要和人看对了眼,再嫁也很不是很难。当下念了几声佛,喜滋滋的去了。 几个女人一一被分配带走,到最后只剩下了殷如行。分配处决的大汉将她交给两个士兵模样的侍卫,直接挥了挥手:“你,跟他们走!” 殷如行一声不响的跟着。事到如今,她只有随波逐流。虽说在田庄没积攒下什么家当。可最值钱的那张临时户籍却落在了那里。想来,他们也不会交还给她了。 两个侍卫将她带到一座偏僻的小院处,对她道:“进去吧。” 小院戒备森严,一圈圈的侍卫刀枪林立的守着,她吓的脸都白了:“进,进去干什么?”这里不会是刑房吧,要对她严刑拷打? 侍卫们可不怜香惜玉,一脚将她踹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咔嚓”落锁。 殷如行心一凛,立刻拍门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为什么要关我!我犯了什么罪!” “他们关的不是你。”身后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低音。 殷如行霍的回头,一眼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钟平涛。青衫木簪,素净的没有一点儿装饰品。 “这里面就你一个人?”殷如行立时变脸。居然是她和这个色胚关在一起。何雅脑子抽了吗? “呵呵!”钟平涛轻笑出声,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答非所问:“知道你的破绽在哪儿吗?” 殷如行一怔。站立不动。 “你的破绽在你的眼睛。”钟平涛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你的眼睛里没有对上位者的畏惧、讨好,太过平静。所以,你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富足、地位也很高。” 殷如行神色变幻,心中恨不能大声叫嚣!我勒个去的!这些高位者居然个个火眼金睛,让她这种小老百姓还怎么混啊!她又不是表演系毕业的。明明态度很恭敬了的! 钟平涛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很大声的笑了两下:“就你这水平。雅儿都能看出不妥来。” 殷如行很郁闷,道:“就算我有不对。也不用和你孤男寡女的关在一个院子里吧!” 钟平涛又笑了笑:“那就是你遇上的时机不巧了。” 什么意思?殷如行警惕的看着他,不自觉的紧了紧衣领。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钟平涛讽刺的扯了扯嘴角,声音变冷:“雅儿关你来这里,估计是一时查不出你的底细,这院里戒备森严,鸟都飞不出去。关了你来,可以隔绝与外面传递消息。二来,我这儿刚好缺个伺候的人,你来正好。顺便还可以看看你我之前是不是就认识。早有勾结。” “胡说!”殷如行眼睛一瞪,“谁说是让我来伺候你的。没人和我说这个。”就算是当丫鬟,她也不要当个色鬼大叔的丫鬟。 钟平涛嗤笑一声:“这还用说?你不是下人么?下人不伺候主人,还能干什么?” “谁说我是下人?我是雇工!雇工!”殷如行像是被踩了痛脚,大声反驳。落了奴籍是她最大的痛楚。 钟平涛看着她一脸炸毛的模样,点点头:“居然有这么拽的雇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雇工怎么了?雇工……”殷如行下意识的反驳,突然语塞。这里的雇工可不比现代的打工者。地位低下,甚至都比不上一些豪门世族的有头脸奴仆。 见她哑然了。钟平涛勾了勾嘴角:“进来收拾房间吧。至少我有些相信你不是奸细了。”他恶毒的讽刺,“没有哪个瞎了眼的会用你这样的笨蛋当奸细。” 居然说她是笨蛋!殷如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冲着钟平涛看似道骨仙风的背影连骂了几声唇语“老色鬼”。心里才好受了些。 骂完了。她立在寒风瑟瑟的院中。突然一个激灵!不对啊! 她怎么会这么激动?这么情绪外露。以至于破绽一个接一个。真性情都被激了出来。明明之前想好了要假扮老实丫鬟的。 乌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殷如行背后冒出一串冷汗。钟平涛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就有预谋的激怒她。盛怒之下的她当然再不能冷静的掩饰。 原来。她其实没有当间谍的天分。杀掉冯胖子,是天时地利人和碰巧了。才有这样的幸运。而钟平涛,显然比冯胖子更狡猾,也更可怕。 *************** 想通了前后。殷如行走进屋里就有些垂头丧气。杀了冯胖子后的一丝隐秘成就感被击打的粉碎。大隐隐于朝,世家之中卧虎藏龙。她再这么大意下去,迟早要丢了小命。 “呼——”她刚进房门,脑后就传来一阵罡风。火光电石间,她灵光一闪。生生的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砰!”肩头被一掌击中,殷如行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院中的泥地上。 “你——”她抽吸着咬牙,肩头巨痛。愤怒的目光刀一样戳向出现在门檐前的钟平涛。 可惜目光杀不了人。钟平涛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袖子上的灰,道:“忘了告诉你了。我每天要练功。进房间前先敲门。” 敲你妹的门!殷如行眼中的怒火恨不能喷出来。冷冷的道:“是你刚刚叫我进去的。” “是吗?”钟平涛皱着眉想了想,“我不记得了。”又似很惊讶的看着她被污染了的裙子,“脏死了!还不快去换了衣服。以后不把自己打理干净,也不许进我的房间。” 殷如行一口气哽住。咬了半天牙,挤出一句:“我住哪一间?” 钟平涛修长的手指朝着角落的杂物间一指:“就那里吧。下人就该住在这种地方。” 殷如行手心握拳再握拳,压住怒气。一声不响的爬起。拎着裙子道:“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我所有的行李都在田庄里。” 钟平涛不快的皱了皱眉:“是么?这就没办法了。你就当没了好了。” “我的户籍也在那里。”殷如行强调。 钟平涛失笑:“户籍只是一张纸而已。你以为一张纸能保住你什么?愚蠢!” 笑完了,他冷声道:“这里没有布匹。你自己把衣服洗干净了再换上吧。明天过来收拾房间。”转身进了屋。 殷如行在院中站了很久,直到心跳平缓,才一步一步的挪到杂物间。身后的冷汗已经将内衫打湿了。 她可以用生命担保。钟平涛的那一掌是故意的。他在试探她会不会武功。 试探的结果显而易见。也不知他满意不满意。会不会再行试探。这是一个太过可怕的敌手。看似嬉笑无理,实则步步藏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对她的身体不感兴趣。 太可怕了。此刻殷如行深深的敬佩起了何雅。要有怎样的勇气和强大的内心,才能和这样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十多年。还生了一个孩子。换了她,只怕要整夜不能入睡。睡着了也要被吓醒。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29章 布局(一) 在殷如行看来,钟平涛的软禁生活过得是非常舒适的。首先生活环境很舒适,独门独户的单进四合小院,朝南正房三间,朝东大屋三间,朝西厨房、柴房、杂物三间。院子偏角有辘轳摇井一口。沿着墙角挖有一道很深的排水沟,顺着墙角小洞流出院外。水沟内铺青石,石面长有青苔几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化粪池系统。需要手动刷洗马桶,殷如行深以为恨。 房间内的陈设与豪华无关,古董珍玩一律没有。然一应生活用品却是全的。家具什么的也都有。依照殷如行在外流荡观察到的民情,可以达到一县之城中富翁家的水准。特别是在她来的第二天。公子何暮就送了一大批生活物资进来。木炭、木柴、棉被、衣服、布匹、茶叶、笔墨纸砚等等。每日里饭食有专人来送,厨房也就是烧点热水泡茶洗澡什么的。殷如行自认,除开没有自由,钟平涛这被圈养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钟平涛不这么认为。例如,殷如行从院外侍卫手中接过第一顿饭食送进房间后,他当即就阴沉了脸。 “哼!又是这些粗物。”从鼻子里喷出一团冷气。钟平涛一脸不快的在桌前坐好。 …… 他扭头看殷如行,殷如行也看他。又看桌子。菜没凉啊?三菜一汤,荤素搭配。比她的两菜一饭有料多了。 钟平涛眉头抽动两下:“你干站在那里做什么?” 殷如行也糊涂了:“一起吃?”这么好心?不是吧。苏雷和她同桌共食那是特殊情况。正常情形下,主人是不会和奴仆一桌吃饭的。 “想什么呢!”钟平涛眉宇猛跳一下,声音像是挤出来的:“布菜,伺候茶水。这些还用我教吗?” 原来如此。殷如行恍然大悟,刚要动作。突然福至心灵,犹豫的道:“我来布菜?您不介意吗?” 介意?钟平涛挑眉看她。什么意思? 殷如行咳嗽了一声,略微不好意思的道:“您看吧。这院里也没个收夜香的。恭桶都要自己洗刷。这个……奴婢以为,洗刷恭桶和伺候吃饭这两份工作,不应该由同一个人承担。毕竟,我只有一双手。”说完,她还特意伸出手掌来看了看。 洗刷恭桶的手用来布菜?钟平涛当即一阵反胃。明知道对方肯定洗手了。还是觉得恶心异常。一桌子原本就食难下咽的粗糙饭菜此刻看着更是几欲作呕。 “你……”钟平涛噎了噎,挤出声:“你怎么这么恶心!” “恶心?”殷如行眨了眨眼,故意不明白的道:“那里头的东西不都是从您身体里出来的么?”说罢,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桌上的饭菜,又特意看了看某人的坐在椅子上的部位。 钟平涛胃里一阵翻涌。脸色铁青。 殷如行别提有多畅快。她已经明白了,钟平涛就是个变态,存了心的要折磨她。反正这夫妻俩都怀疑她的平民身份,她也演不好。那又何必自己受委屈,忍气吞声。这小院里一应杂活都是她在做。偏这钟平涛还挑剔无比,附加了许多无谓的工作。一定要减负!能减则减。 “您看吧。我也觉得这样不妥。”她细声细语的劝慰,“不如和外头的人商量一下。每大早来个收夜香的给换一换?这样一来,奴婢也好干干净净的伺候您用饭。” 虎落平阳被犬欺。钟平涛面色数变,没了怒色,偃旗息鼓的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殷如行颇为失望的退下。 走到院中,她轻呼了一口气。这一位的忍功看来也是了得啊! 果然,等她去收碗的时候,盘中的食物已经吃的十之八九。 这次事件的后续好处是。素来挑剔的钟平涛连茶也不用殷如行泡了。只要她烧了热水送上就行。当然,洗衣服打扫什么的,自是无妨,不能免去。穿衣洗漱之类的近身伺候,他也不再使唤殷如行。 殷如行暗地里狠狠的笑了一场。 第一天交锋,双方各有胜负。 ************* 第二天,何暮到访。带来了一堆生活物资。他也听说院中来了个侍女,心里还纳闷着,直到见了殷如行的一张黑脸才恍然:“这是小梅吧。管事的昨儿才告诉我,说你来的急,衣物被褥一应没来得及领。这回我刚好一发带了来。你将东西拿回屋看看。缺什么就再和我说。”他说话很和气,犹带稚嫩的脸上有着一丝隐忍的焦急。却仍旧和和气气的将几件仆役包裹指给殷如行看。 “谢过公子。”殷如行老老实实的行礼。心中腹诽,这才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典范呢。钟平涛这种歪瓜裂枣居然能生出这么个纯良的儿子,简直是基因突变。 拿了包裹,她顺势退下。留那父子两人在房中说话。心里暗暗疑惑,怎么钟平涛在儿子面前话突然少了。脾气似乎也有些不一样? 正屋里。何暮从窗户里见人走远了,方道:“父亲。这小梅虽说肤色黑黄,五官却生的端正。母亲送了侍女来,是对您的信任,您可得顾忌着些,少和她说话。就算你行得正,可若被外头的人听见了,传到母亲耳朵里,总归不好。” 钟平涛瞥他一眼,冷笑一声:“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之人。” “父亲!”何暮急道,“这是从何说起?孩儿只是担心……” “你若不是看不起我的人品,又何须有此担心。”钟平涛继续冷笑。 “爹!”何暮大急,哀求道:“是孩儿错了,孩儿没有看不起您。可是爹,你既有苦衷,又为何要瞒着?难道对我,也不能说吗?” 钟平涛扭过头,轻叹一声:“说了,又有什么用。我终是背叛了你母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不一样的!”何暮连忙道,“这是不一样的。母亲她不会是这样小气的人。” 钟平涛又叹了口气:“暮儿。这是我和你母亲之间的问题,所庆幸的是没有连累到你。你就再别管了,免得你母亲生气。” “不管?这怎么可以!”何暮声音顿时拔高,“不管。就任您住在这种地方,被看押禁闭一辈子吗?您可知道,母亲将我的课业都托付给了二叔。爹!您怎么忍心就这样对我?您不再管我了?” “暮儿……”钟平涛闻声悲恸,“我……” 何暮趁机加紧劝说:“告诉我原因。父亲,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钟平涛沉默了一会儿,道:“暮儿。我和你母亲成婚十五年,只得你一个孩子。你可有想过这里面的不妥。” 何暮愣了愣。祉地城主之位只有在没有女性继承人的情形下,才会暂时传给男子。何暮知道,自己父母一直都希望能再生一个妹妹的。只是天不遂人愿。大夫检查下来,也说两人都没有问题。只不知为什么,在生育了他之后,母亲就一直未再有身孕。 “世间大夫所知晓的医术并不能通天彻地。”钟平涛低声道,“有些隐疾,是大夫也查不出来的。之前有了你,说明我和你母亲身体都没有问题。之后未再有孕,我只怕是我们当中谁人出了些大夫都查不出来的变故。暮儿,你若是没有妹妹,他日城主之位就要传到你姨母手中。那时,你就不再是何家嫡系,要和旁系子孙一般,靠着几亩田地过日子。子子孙孙,再也没有机会住在这城主府中。若说我有什么私心,就是如此。我不愿我的孩儿日后仰人鼻息,看人眼色。” 何暮屏住呼吸,听着他继续道来。 “我不知道是谁的问题。如若是你母亲。我也就死心了。可我怕,万一是我身上的问题。你母亲她,其实是能再生育的。暮儿,你母亲不像历代的城主般收纳小侍,只有我一个。这份深情,我本就无以为报。若是因我之故,反叫你母亲的骨肉子孙日后要跪拜他人。我……这叫我怎么对得起她!” “所以,你才找了那两个女人?想试试你有没有……”何暮失声惊呼,“爹!你好糊涂啊!” “唉……”钟平涛一脸沮丧的垂头,闭上眼睛,幽幽的道:“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似鬼迷心窍般,一股念头纵着非要弄个明白。”他苦笑着睁开眼,“现在你知道了。纵然有原因,这原因也不见得有多光彩。这原因也不能改变我背叛了你母亲信任的事实。” 何暮满脸不忍:“可是,这也不是您一个人的错……” “这就是我一个人的错。”钟平涛厉声强调,“我刚刚的话,不许告诉你母亲。听见了没有!” 何暮欲言又止。钟平涛见状,愈发严厉:“怎么?你连这点儿尊严都不肯留给你老父吗?非得让我丢人现眼到天下皆知?” “不!孩儿不敢!”何暮连声辩驳。 “那就一个字也不要说!”钟平涛厉声道,“你来起个誓,绝对不向你母亲透露我刚刚说的话半个字。” “我……”何暮说不出话来。 钟平涛叹了口气,缓和了语声:“暮儿。就让你母亲恨我吧。过些日子等她气消了。收纳两个小侍,给你生个妹妹。我也就放心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几欲哽咽。然而终究还是逼着亲子发誓。眼中有着令人心酸的哀求。 “父亲——!” 房中,低低的传来十二岁少年不甘心的压抑,和沉声的誓言。 ----------------------------------- 友情推荐桂仁新书《重华》(书号:2273205) 简介:今生恩仇今生了,重活一遍,华丽回归。粉嫩新书求推荐,求收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0章 布局(二) 何雅最近总觉的有些心神不定。禧地那头还在僵持着,边境乌拉木尔戈壁又传来戎族人入侵的消息。何雁只好弃了禧地而去。好在依着她从不做赔本生意的性子,已经捞了不少好处,此时走开损失倒也不大。 有一个爱惹事的妹妹,总是要跟在后面操很多心。何雁拿了好处拍拍屁股走人。祉地却不能对禧地言而无信。何雅无奈的摇摇头,签了任命让二弟何鸿去接管禧地援助事项。 何鸿走之前来个姐姐碰头,两人说完了政事。何雅问及何暮最近的课业情况。何鸿答曰:“暮儿很是勤勉。” 何雅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我这里事务多,有些顾及不上。他偏又是男孩子,好多话也不太愿意和我说。只好劳你你多费些心了。” 何鸿犹豫了一会儿,道:“大姐,暮儿于课业上很勤勉。师傅们也都是有学问的。只是他一天到晚埋首书斋,只怕流于表面,有纸上谈兵之忧。” 听弟弟说到这件事,何雅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何暮的问题她也知道,生长环境过于简单,使得他长成了一副干净清透的性子。虽然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总觉得孩子还没有长大,过两年再教导也来得及。便这么拖了下来。 此外还有一件烦心的事。过完年她就三十五了,这么多年没再怀上一个。到了这把年纪,她也不指望再生女儿了。那么关于城主继承人的事,就必须考虑。本来吧,妹妹何雁是不二人选。可何雁又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便是她今年已经二十八了,还不愿成亲生女。至今独身一人。这个问题就大了。 一城之主,能力固然要紧。然而责任心却更为重要。何雁一个将军,不成亲,和一群小侍随心所欲的过日子没什么。作为城主显然就不合格了。 这样一来,弟弟何鸿家的两个女儿到还更被臣下们看好些。但问题又来了。何雁服气自家长姐是一回事。要她奉处处皆不如自己的小辈侄女为主,这显然不可能。 何雅最不愿看见的,便是家族内乱。何雁的婚事是关键。她内力练至纯精,身体和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般好。便是到三十几岁也能生的。如若加一把劲,赶在明年成亲有孕,事情也就没那么棘手了。 要操心的事太多。母亲生前性好奢华,成日里游玩狩猎,不问政事。给她留下个烂摊子,好容易兢兢业业辛苦十多年,才将祉地经营的有了起色。自己的家事就难免忽略了些。结果丈夫出了问题,儿子又眼看着要有问题。真是一个个都不省心! 何鸿见她沉默不语,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委婉的道:“暮儿最近似是有什么心事。时常会心不在焉。” 何雅一怔,又是一阵头疼。 何暮的心事不用猜都知道,除了钟平涛被软禁再无第二。这件事是家丑,她不好和弟弟妹妹说,对外宣称钟平涛练功时出了岔子,要闭关修养。故而此时也不好和何鸿解释。 果然,何鸿接着道:“我见他神色郁郁,应是担心他父亲。大姐,姐夫他内伤到底如何?” 何雅轻描淡写的道:“贪功冒进,受了反噬罢了。慢慢调养着就好。小孩子家,没见过大世面,一点儿小事就吓的跟什么似的。不用理会。” 见她这样说,何鸿虽心有疑虑,却也不好再多问。长姐没有女儿,他和阿雁的位置就很微妙。对于这些家事,不宜太过深入探究。 被何鸿这般一提醒,何雅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儿子。晚间时,她来到何暮住处,院中灯火明亮,何暮拿着本书正在挑灯夜读。见母亲来了,吃了一惊:“母亲?” 何雅心中欣慰,温声责备:“怎么又在看书,烛火跳动,对眼睛不好。莫非你都忘了?” 何暮讪讪放下书本认错:“孩儿睡不着,只是略翻翻。” “睡不着?”何雅看了看他的气色,的确不怎么好。叹道:“若是睡不着就去院中打几趟拳脚,人累了,就容易入睡些。” 何暮垂下眼眸乖乖听训,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气氛很是宁和。他犹豫着道:“母亲,父亲他……” “他怎么?” 何雅眉眼都不抬,不容他说完就反问。 何暮顿时泄气,闷声不语。 何雅看了看儿子不快的表情,想起白天何鸿的话。思索片刻,道:“暮儿。南边边境那头出了了乱子,你姨母要带兵过去。禧地的事务就由你二叔接手。你过了年就十三,也不小了。不如这次就跟着你二叔一块去见见世面,如何?”给他点事做,也好省的成天里胡思乱想。 “去禧地?”到底是少年人,何暮有几分意动。脸上顿时现出跃跃欲试之势。 “是啊。”何雅微微一笑,“你大了,也该出去走走,熟悉些事务。记着,在外头多听、多看,少说。仔细瞧着你二叔是怎么做的。跟着细心学。” “是。”何暮兴奋的应诺,之前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 “去禧地?”钟平涛听完儿子的汇报,脸色有些奇怪。 “是啊。”何暮的兴奋比昨晚更甚。对着母亲他还有几分放不开,在父亲这里就是想什么说什么了:“听说禧地和咱们这儿很不一样,冬日寒冷,男女都带貂裘暖帽。出云山的药材在大街上就能买到,价钱比咱们铺子里便宜三成……” 钟平涛一声不响的听着。等他说完了才道:“你和谁一块儿去?” “是二叔。”何暮道,“南边的戎族人带兵入侵,姨母要去退敌。禧地的事就由二叔接手。” 钟平涛欣慰的笑了笑:“这是好事,看来你母亲是要栽培你了。只是你这一走,要年后才能回来,今年过年,府中便只有你母亲一人,难免孤寂。你要多多写信回来才好。” 何暮一愣,这才想到临近腊月,快过年了。姨母不在,二叔不在,他也不在。二婶婶和几个堂弟妹到底隔了一层,府中很是冷清。 “可是爹你在府里呀。”他强笑道,“母亲不会气那么久的。” 钟平涛落寞的笑笑,不置可否:“也许吧。”眉宇间的寂寥遮都遮不住。 何暮笑容黯淡了下来,抿了抿唇,带着说服自己的坚定:“一定不会的。” 几日后,他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出发。临行前何雅又嘱咐了许多要注意的事项,其中重点阐述了冯淡裕和冯淡勋的不同优势:“……这里头,两人各有拥护者。你仔细去瞧,是哪些人拥护大的,哪些人拥护小的。又是为什么这么做。再有,祺地苏雷为什么来掺和一脚。苏家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冯老城主的死,又和苏家有没有关系?这些,你都细细看了、想了。回来说给我听。” “是。”何暮认真的听着。道:“母亲,孩儿这回想是赶不及回来过年了,母亲在家定要注意身体,别太过辛苦了。” 何雅温和的笑了笑:“好。” 何暮顿了顿,又道:“姨母不在,二叔和我也不在,母亲一人在府中过年太过冷清。父亲在小院里也是一样。母亲……您,您……”他涨红了脸,在何雅的目光下越说越小声,几不可闻:“……好歹也一起吃个年夜饭。” 何雅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你就别操这些心了。快去吧。” 何暮心有牵挂的上了马,赶上大队伍。离开了祉城。 小院中,钟平涛算着日子,对殷如行道:“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殷如行莫名:“过年怎么了?”被软禁的人难道还要准备年货吗? 钟平涛看着她,问道:“你不喜欢过年?” “过年不就那回事么?”殷如行一脸无所谓。现代人对过年的概念已经很淡了。在苏府时过年倒是很热闹,可那也是别人的热闹,与她无关。见钟平涛一脸诧异,她才又忙忙补充解释:“没亲人在身边,过年没意思。” “亲人?”钟平涛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你亲人不是都死了么?” 殷如行顿时一噎。硬着头皮道:“知道就好。别总揭人伤疤。” 钟平涛慢吞吞的坐下,打量了她几眼,斯条慢理的换过话题:“过年么,吃好的,穿好的。一身新衣服总是要有的。” 殷如行鄙视他。都被关了还想着享受新衣美食,做梦呢! “你好像很不以为然?”钟平涛突然道。 废话!殷如行低头腹诽。藏住了脸上的不屑。换了她有何雅的地位和本事,钟平涛连软禁的日子就别想有。直接就阉了,一了百了。 见她总不回话,钟平涛也不生气,自顾自的说话:“你倒是傲气的很。不过也不要紧,左右这儿没别人。只是倘若出去了,你也这么着?就不怕送了小命?” 殷如行抬头,狐疑的看着他:“还能出去?” “怎么?你想在这儿关一辈子?”钟平涛挑眉。 “谁想被关一辈子!”殷如行脱口反驳,又看了他两眼,踟蹰道:“可你的事,犯的也大了些……” “不相信我能出去?”钟平涛目光灼灼,专注的凝视着她的眼睛。殷如行被看的有些吃不消,扭过头避开。他方道:“我当然能出去。只是我出去之日,也就是你的安稳日子完结之日。让我来想想,一个身世有问题,藏了很多秘密又不肯说的祺人。在祉城城主府中会有什么下场。” 殷如行忽的面色一变,转过头:“你想说什么?” 钟平涛笑了:“我在想,要不要将功折罪啊?你说,我若是逮到一个祺地的奸细,是不是就可以和城主见面?我们是夫妻,只要见了面,我就有一百种方法挽回旧情,你信不信?”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奸细?”殷如行很镇定。 钟平涛嗤笑一声:“真是傻丫头。疑点就是证据。至于你的来历目的,那是刑房管事的任务。” ----------------------------- 卡文,卡的我欲仙欲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1章 布局(三) 房间内很安静。钟平涛稳稳的坐着,神色悠闲。看她的目光仿若看一只走投无路的猎物,只能落入他编织的罗网中。 殷如行站着,神色也很平静。带着审时度势的冷静,安之若素思考。他要是想灭掉她,才不用说这么多废话。 “考虑的怎么样?”安静的房间里响起钟平涛特有的磁性嗓音。这个男人也不知是拥有造物主的厚爱还是玩笑,全身上下都恰到好处的充满着异性最喜欢的特质。 这样的男人,在女人之中应该是无往不利的吧。他若想要女人,根本不需要金钱和权势的加分,单凭个人外貌就能让女人趋之若鹜了。不得不说,何家女人的眼光还真是一等一的好。钟平涛的性情如若是至诚君子,那就可堪称是完美的男性了。 可惜他不是。他有野心。殷如行再熟悉不过这样的野心。因为她在殷如言的身边见过这般外貌气质优异,眼中有着野心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不是单单房子、车子、珠宝能打发了的。 可惜她学不来殷如言的做法。殷如言天生七窍玲珑心,可以游刃有余的和那些伴随着糖衣的毒药打交道,举重若轻的剥离毒药,赢得利益果实。她就不行,她一向笨。 殷如行不聪明,但殷如行有一股犟劲。不主动害人。然而谁若让她痛苦,拼着两败俱伤,也不能让那人好过了。这是她在生父抛弃母亲后学会的。如果没有这股豁出去的气势,她们孤儿寡母的又怎么能平平安安的等来继父的迎娶。这是生活教给她的智慧。 “你想要什么?”他强任他强,我自清风拂山岗。殷如行不变应万变,不理睬钟平涛的危言耸听,直指事件本质。 钟平涛微微一笑。这样的小梅对他来说正好。谨慎、聪明,又不会聪明的太过。抓住弱点就可牢牢把握住。 “当然是不再过这种被囚禁的日子。”他眼中闪烁着诱惑的光芒,巧舌如簧:“难道你喜欢做下人?你看你,寒冬腊月的在井边天天洗衣,手都裂口子了吧。” 何止是裂口子。殷如行生平第一次,手上、脚上、耳朵上,生满了冻疮。红肿糜烂,又痒又疼。可就是这样,还得下冷水。不是她不想用热水。而是送来的柴禾就那么一点儿,根本不容她奢侈。 “你是第一次生冻疮,连个保养都不会。”钟平涛慧眼如炬,笑的刺眼:“啧啧!看来,你以前的日子过的还真不错。是有下人伺候的吧。” 殷如行冷着脸,不予辩驳。她在苏家也是下人,却在奴仆的上层。还真没怎么做过粗活。军营那段日子偏又轮着气候温暖的季节,自然不曾吃过这等苦。不过也正因为她有过当奴婢的历史,才能看出她日常的繁重工作中有一部分是钟平涛没事找事,故意叠加的。 哼!真当她无知吗?先用辛劳无比的苦力活压垮她,后面的拯救才尤为有价值。可惜,她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造成她困境的罪魁祸首,不就是眼前这位么?她记得很清楚。 钟平涛不知她内里想法,仍旧照着自己的剧本走。又笑了一下:“可惜你这小模样不对。要不然,这出现的时机倒是挺对上一个人的。” “谁?”她顺从的发问。 “原蔻娘。”钟平涛无所谓的道,“知道她么?现在可是大名鼎鼎,无人不晓。神秘度直升天元女子第一位。禧地和祺地都快掘地三尺了,祉、祀、祝也一样在找她,就这样都没将人找出来。依我看,她八成是被灭口,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了。” 殷如行心脏狂跳,假装好奇的道:“我在路上也听说过几分她的事迹,传的神乎其神的。说她是什么隐世门派的高手。” “传言嘛,就是这样。传到最后哪有几分真,都是天花乱坠的臆想。”钟平涛谈兴挺浓,“说原蔻娘是奸细我信。说她是高手那就是胡说了。折枝楼是什么地方?是青楼。往来迎客无数,内里不乏高手。除非原蔻娘练武练到返璞归真,否则定会被人看出。可她若能练到返璞归真,那岂非可横走天元?就算投靠势力也是被待如上宾。还混在折枝楼干什么?” “那就是她有帮手?”殷如行说出大众猜测答案之一。 “差不多。”钟平涛也倾向于这一点,“一定有帮手,不然她就是杀了人也逃不出去。可惜当日船上的具体情形禧人讳莫如深,不知道细节,也无从分析起。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冯胖子死就死了,谁登上禧地城主之位才是最重要的。奇怪的事也在这里,原蔻娘杀了冯胖子,看上去对哪一方势力都没有明显的好处。不然也可反推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了。”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的放慢了语气:“你说,你出现的时机是不是很容易惹人怀疑?不是原蔻娘,说你是她的帮手之一会不会有人信?” 又是威胁!殷如行按住砰砰的心跳,撇撇嘴:“身正不怕影斜。反正我不怕人查底细。有本事你就去查好了。”说完,她顿了一下,微微软化的小小出声:“若是配合你,你能不能让我不当下人,有安身之所?” “要求还挺高啊?”钟平涛嗤笑,“不被当成奸细就该偷笑了。还想要什么身份?” 殷如行很坚持:“良民身份总该有吧。为人奴仆,岂非任人宰割?” “这样啊——”钟平涛拖长了声音,慢吞吞的打量她:“良民就不任人宰割吗?你想的太天真了。” “总比奴婢好一些。”殷如行悻悻。这种鬼地方,她何尝不知道良民也在不安全的最底层。可她又有什么办法。除非能回去。 钟平涛笑了笑:“我倒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比如,帮你恢复你以往的身份。你的出身应该还不错,有什么难处不妨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殷如行根本不去考虑这人是不是在套她的底细,简单而粗暴的拒绝:“不用。你还是给我个新身份。” “怎么?不相信我能办到?”钟平涛微微低下头,一双凤目眼波流转,带出旖旎魅惑。 “不是不相信你。是我的家人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人活在这儿。”殷如行勉强说了两句,赶紧后退。要命!这人浑身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他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 “说说看。就算家里人都没了,出身也是一种资源。有了它你就可以有高贵的身份。”钟平涛继续凑近,声音还压低了很多。磁性的感觉更甚。 殷如行退到墙边,躲无可躲。结结巴巴道:“你看我生成这样,能有什么高贵的出身。也就衣食不愁而已。”世家大族的姑娘都嫩白的很。 “是吗?”钟平涛不置可否的逼近,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伸出一根手指,细细描绘她的眉眼轮廓:“我看你生很好。就是肤色深了些。找些白肤的秘方调养调养,就能变成个绝世美人。” “你开玩笑的吧。”殷如行干笑两声。强自忍住打掉他手指的念头。 “我看女人从没有看错过。”钟平涛很自信,“你很美,只是被这一层黄黑的肤色给遮盖了。” “那个。我们不是在讨论我以后的合法身份问题么?”殷如行咽了口口水,干巴巴的转移话题。 “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钟平涛置若罔闻。 “……”殷如行沉默。 “不说?”钟平涛轻笑一声,“嘴不说话就是等着亲吻了。”说罢,头凑了过来…… “是我继兄!”殷如行迅速扭过头,赶紧吐出四个字。 “继兄——?”钟平涛若有所思的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出手如电,扣住殷如行的下巴面对着他:“原来如此。” 殷如行不知道他脑补出了什么。只觉下巴被扣的生疼。肯定会淤青。这个男人根本对她根本没有喜爱,这般姿态既是调戏也是威慑。 “我还以为,只有大家族才有这等肮脏龌龊。”钟平涛笑的放肆,“你继兄床上功夫如何?能满足你吗?” “……”殷如行哑然。 “不说?”钟平涛笑的越发魅惑,凑到她耳边低语:“傻丫头。男欢女爱是天地伦常,有什么好害羞的。来,放松你的身体,你会得到无上的快乐。我保证。” 殷如行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全身颤抖:“不要。” “为什么?你已经有过欢爱,知道那种快乐,不是吗?”钟平涛的嗓音如大提琴一样动听,说的话却不堪入耳,强烈的反差令人几欲作呕:“还是说,你前面的男人都不行,给你的经验都不愉快?放心,我不会那样的。试试你就知道了。” “不!”殷如行用力推他的胸,却推不动。只得做低姿态,苦苦哀求:“无媒苟合,你和他又有什么分别?你们都不过是玩弄我而已!” 钟平涛顿住,停下了动作。 他不缺女人。这般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殷如行对他死心塌地。一般来说,有过欢爱的女人都不会太在意身体的贞洁。通过肉体征服心灵是一种很有效的手段。不过世事皆有意外,也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吃这一套的。有些死脑筋的,就将名分看的很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对待方式。他要的是收服这个女人,不是压服。 于是他放开她,恢复到安全距离。苦笑一下:“名分,你还真是会挑到要害。” 殷如行心头大怒,恨不能给他两巴掌!演的真恶心有没有!这是笃定她爱上他了?去他的!她就没见过这么自大的男人! 其实殷如行是冤枉钟平涛了。他是根据天元女子的思维来分析她的。看中贞洁的女人性情必然保守,循规蹈矩。这样的女子最看重的就是嫁个好夫婿,过安稳富足的日子。有鉴于他要收服她,嫁人的唯一选择自然也只有他自己。不过钟平涛自信,一旦他成功。给出的名分和地位一定会令这女子满意。 所以说,代沟决定了误会。钟平涛自认对收服殷如行有了更多的把握。 -------------------------- 我回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2章 布局(四) 钟平涛貌似有自信能给出名分。殷如行心头却是警铃大作。 钟平涛是谁?祉地城主何雅的夫婿。他能给别的女人名分?除非何雅死了! 想通了这一点的殷如行顿时一阵冰凉彻骨。何雅!你那是什么狗屎眼光!找这么一条毒蛇当枕边人,你活腻了啊!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钟平涛在骗她,画出个名分的大饼,骗的她为此卖命。然而后果也很好推测,不成功她没有好下场,成功了也没有好下场。 就算有一万分的侥幸,钟平涛成功了,也履行诺言了。后面呢……祖宗!让她嫁给一个杀妻犯,她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呢还是嫌命长? 在钟平涛看来分量十足的诱饵,对于殷如行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毒药! 可是,她有拒绝的余地吗?钟平涛一只手就能把她捏死。这不是形容修辞。钟平涛有武功有内力,是真的可以捏死她的啊!而且也绝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在何雅的名单里,小梅本就是有奸细嫌疑的可疑人士。除非说出自己的真实过往,否则她的死活在何雅看来不过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而说出真实身份的后果是什么?也是死。她怎么解释她来了祉地?一旦冯胖子是她杀的消息泄露,她是必死无疑! 殷如行思来想去,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虚与委蛇,和钟平涛周旋,找机会逃出城主府。 想通了这些,气势上就有些萎靡,闷闷的道:“前景倒是描绘的不错,可惜太过飘渺,难以实现。” 钟平涛将她的丧气看成是没有信心,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祉地看似风平浪静,上下和睦,然而内里却藏着危机。便是城主之位的继承人。” “这有什么好危机的。”殷如行懒得去想,也正好装作不懂:“我虽非出身大家,却也知道。在上任城主无有嫡女的情形下,城主之位只要是何家学过家传内功的女子皆可争取。择优而任。”这条传统全天元的人都知道。 钟平涛微微一笑:“话是这么说。却不是没有例外的。你可知道,祉城的第二任城主就是一位男子。” “哦?”殷如行还真不知道。她来天元不过两年,有限的学习时间里看医书都来不及。又一心想回去,哪里还会在意当地历史。 钟平涛给她扫盲:“祉城的第一位城主是女子何思孚,她只有一个儿子,之后未再生育,所以,祉城的第二任城主就是这位长公子。第三任城主才是何思孚的孙女。” 殷如行还是很不解:“第二任城主是男子继位,那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代,本身没有再会家传心法的女人。可是现在的情形完全不一样啊。”再者,就算是何暮当上城主,难道臣下们会听凭钟平涛的?别的不说,只一个何雁就不会答应。 钟平涛道:“你想岔了。此事需缓缓图之。城主当然还是雅儿,只不过她身子不适由我接管大部分事项而已。政事这东西,一旦上了手,就会引发一连串势力格局改变。城主也不是为所欲为的,很多时候,世家的力量足以操控政局……” 他说了一大堆日后的演变展望,殷如行表示政治问题她听不懂,一根筋的找准命脉疑点:“如果世家团体可以操控城主之位的继任,那为什么除了二代,城主永远是何家的女人,没有男人?”难道何家的男人都没有野心? 钟平涛精神一振:“这就要说到何家的家传心法了。何家心法传女不传男,女子修习后不得嫁人只可招赘。这才控制住了何家的男人。” 控制住男人?太夸张了吧!殷如行的面部表情如是说。 钟平涛冷笑一声:“何家的心法,最初也不是何家的。这就要说到之前的天元朝了。常言道,侠以武犯禁。当时的皇族罗家为了控制住江湖豪侠势力,举办了一个官方认可的武林比武,整体势力高出的门派可被御封,享受朝廷供奉。武林中便掀起了一场热潮。在死伤无数后,第一届也是唯一的一届武林大会召开,决出了四大顶尖门派。得到皇室御封。之后,皇族派遣了一批优秀子弟进入这四个门派学武。大约过了一百多年,四大门派逐渐凋零,直至瓦解。江湖上当初称强的门派也湮灭了许多。然后,一个新的超强门派,太初门崛起,实力惊人。” “太初门!”殷如行惊的失声一呼。 钟平涛很惊讶:“你知道太初门?” 殷如行不改惊诧的表情,点头道:“是,我听说过。据说这是一个出神仙的门派。里头出来的人都厉害的不得了。” 钟平涛嗤笑一声:“神仙?你若知道太初门是怎么发家的,又是怎么延续至今的就不会这么说了。太初门的第一代成员,都是当初去那四个门派习武的后人。你说,他们的武学秘籍是哪里来的?他们的一身本事传承又是哪里来的?” 殷如行静默片刻,道:“君权至上,本就容不得豪强。世家大族也就罢了,好歹一人之力有限。武学门派则不同。武学学到顶尖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君王也会害怕暗杀,哪里能放心。这样的杀器,自然只有掌握在自家手中才安心。” “不错。”钟平涛点点头,“罗氏皇族便是这般想的。点子出的实在妙。以天下之力供奉一派,英才汇集。最好根骨的孩童都拜在其门下,至高至深的武学典籍有专人研究,太初门很快就超越了其它门派,成为了武林顶端的领袖。这个门派和皇族紧密相连,又成为其最坚实的后盾。” 殷如行想到了苏雷,想到了他那位祺地云家的舅舅师父。便是现在,太初门也和高级权贵紧紧联系在一起。 “门派和皇族相辅相成,本是好事。”钟平涛继续阐述,“然而门派收徒,是择取的天下良材。皇族继位,却只在一家范围。几代之后,太初门依旧兴盛,罗氏皇族的天下却渐渐不太稳了。两百多年前,天灾频频降临,平民四处造反。当时的皇帝昏庸无能,依旧纸醉金迷的过着奢华生活。天元历434年,北有蛮族入侵,南有戎族人烧杀,东边沿海又多有海盗杀抢,他们的身后隐隐透着东寰岛贵族操控的影子。天元大地一片狼藉。就在这时,曾被天元帝分封的五位诸侯振臂高呼,呼吁世家们联合起来抗拒天灾,护卫家园。在这五家诸侯的领头下,很快组织了五支武装力量,安抚了当地动乱。不久后,官方的军队也被并入。罗氏王朝,名存实亡。” “天元435年,罗家的最后一任皇帝病亡。身后没有子嗣。罗家其它成员在战乱中又纷纷遗失亡故,难寻后人。五位诸侯便封疆裂土,各自为政。战争又打了近二十年,才天下重归太平。最终确立了今天的祀、祉、祺、禧、祝五大地并驾齐驱的格局。” “那太初门呢?”殷如行发问,“这段历史和太初门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钟平涛冷笑,“最后一任皇帝怎么会没有子嗣?罗家的其它皇族成员又怎么会在战乱中走失亡故?难道天下第一的太初门影卫都是吃白饭的?” “啊!”殷如行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太初门背叛了罗家?” “是。”钟平涛斩钉截铁的砸下答案,“良禽择木而栖。罗家的皇帝当太初门是条狗,太初门的精英弟子还看不起罗家一代不如一代的废物们呢。罗家养的不是狗,是狼。主人一旦势弱,它就反噬了。太初门想自己当家作主,不愿再受罗家控制。具体怎么做的没有人知道。总之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罗家的代价更为惨烈,不但皇位江山没了。家族男丁也大多难逃一死。唯有一人得以幸免。在战争结束后又回到了鄢都。这个人就是现在鄢都罗家的初代家主:沧汐公子罗沧汐。” “他找太初门复仇了吗?”殷如行问。 “没有。”钟平涛脸上露出一丝羡慕的神色,“沧汐公子没有找太初门的麻烦,反而积极的游走五地。以罗氏皇族的身份,承认五位诸侯的城主之位。默认天元王朝的湮灭。交换条件就是将鄢都及周边田地给他作为罗家的封邑,世代相传。五地的初代城主都同意了。这位沧汐公子有一句很有名的名言:活下去比复仇更有意义。” 活下去比复仇更有意义。殷如行轻轻重复着这句话,感慨的叹了口气:“这位沧汐公子定是个惊采绝艳的人物。” “惊采绝艳?”钟平涛翘起嘴角讽刺的一笑,:“沧汐公子,他可是出身太初门的。” “啊?”殷如行大吃一惊。 钟平涛见她吃惊,很是得意:“罗沧汐是庶出,生母在做妾室前是个舞姬。罗沧汐自出生起在家中便没什么地位。他偏又生的好,唇红齿白,如玉雪一般。生母唯恐这相貌带来祸事,便求了他的父亲城阳王,将罗沧汐送去了太初门训练,成年后给嫡出的长公子当影卫。这才免去了那腌臜命。不然就他那个容貌,还不知会被养成什么样的玩物。” “玩物?”殷如行艰难的哽塞。难道是她想的那样?世道乱成那般污秽了? “就是那么乱。”钟平涛讥讽的嘲笑,“现在的五大家族吸取前辈教训,后代儿孙个个严格教育不敢放松。便是雅儿母亲那般疏于政务日日狩猎宴饮,放在当时也不过是小孩子玩耍的程度。” 所以说,罗沧汐也不是什么好人?殷如行泄气。果然还是她天真了。能在战乱后争取一席之地,开家立宗的,能是省油的灯么? 钟平涛则想的还要阴暗:“野史里说,罗沧汐少年时,武学未成,容貌姣好。时常遭到同族嫡系子弟戏狎。说不准罗家死那么多人也有他推波助澜的份。一来泄愤,二来顺水推舟。不然,稍稍出来一个身份比他高贵的,都轮不着他来代言罗家。” -------------------------------------- 沧汐公子出场,有爱的配角一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3章 布局(五) “咳咳!”殷如行用力清了清嗓子,打断了钟平涛沉浸在波澜壮阔历史中的思绪:“我们好像偏题了。” 钟平涛恍然缓过神,叹了口气:“可叹我晚生了两百多年。不然在乱世中也能挣一份家业。”感慨完,他整了整精神,转回开始的话题:“罗家有庶子在太初门学艺。五诸侯之一的何家也有。只不过,何家的这位不是庶子,而是嫡女。” 天元435年,虽然是一个混乱不堪的乱世,却也是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五家诸侯在最初的起兵时,由各自的家族领队。然而在近二十年的战乱中,五家各有惊采绝艳的小辈胜出,掌握兵权,扫清障碍。在天元历455年的五地城主继位时,五位城主都不是当初的诸侯家主。 其中祉地何家最为引人瞩目,何家的家主兼城主便是那位从太初门学艺归来的嫡女:何思孚 或许是吸取了之前跑题的教训,何思孚的生平钟平涛没有细说。只重点提了一件事:“……男子阳刚,体健力勃,辅佐以心法,如虎添翼,威力倍增。女子则不同,走阴柔委婉之势,要想在武艺上与男子并驾齐驱,非得有独特辅佐的心法不可。太初门虽有一定的女子心法,然因其天然阴阳之分,威力总不如男子。是以,太初门中女弟子皆弱于男弟子一线,原因就在于内功心法。然而何思孚却打破了这个惯例,她武功奇高,与罗沧汐当时并称双绝。战场上银枪横扫,如入无人之境。敌手俱闻风丧胆。起先人们以为她是天纵奇才。直到她晚年时才知晓,何思孚纵然天分过人,能将武学练至那等巅峰的,还是因为有了一份绝好的心法。” “这份心法,尤为适合女子。女子习来,威力惊人。有人说它出自太初门,有人说是何思孚自创的,也有人说是她从出云山中某个仙家洞府得来的。总之众说纷纭。不过何家保有的何思孚几份文书手札中曾寥寥几笔提及,说那份心法是友人所赠。所以说,这心法,原本也不是何家的。” 殷如行不明白钟平涛说这么多的目的。朋友送的,那还不就等于是何思孚的。 显然某些人不这么认为。钟平涛洋洋洒洒的继续:“二代城主是唯一修习该心法的男子。威力之上不如何思孚。事实上,何家后面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没能练出何思孚那般的高深境界。不过武力威慑众臣下,却也够了。” “所以呢?”殷如行依旧一头雾水。 “所以么,只要我学了这门心法,便是练不到何思孚那样,超过何雅与何雁,还是可以的。”钟平涛胸有成竹的说出自己的打算。 “是吗?”殷如行懵懂。她没练过内功,对此完全不了解:“我瞧何雁将军很厉害的,天元三大名将之一呢。你真能比她厉害?” “当然。”钟平涛很不满意她的怀疑,“何雁有什么本事?成日里和一群美貌小侍厮混,她哪有心思在习武上?” 钟平涛对何家的女人那是各种羡慕嫉妒恨。靠着老祖宗的一本秘籍心法,轻轻松松就战胜了他这种寒暑苦练的勤奋人士。凭什么!若是他有这样好的条件,定能比她们做的更好。 殷如行还是很怀疑。何雁身边好多美少年不假,但感觉上不像纨绔子弟。这个,秘籍心法是很重要。可要成为三大名将之一,勤奋苦练也是很重要的。武功一事,可是来不得半分投机取巧。你不负功夫,功夫才不负你。 况且,这份心法也很怪。为什么后代子孙练来练去都没人能达到何思孚的水准呢?若说何思孚惊才绝艳,两百多年了,何家繁衍出女人无数,也不至于一个天才都没有出。那又为何无人能达到她的境界?殷如行思来想去,还是保留自己的意见。一本顶级的心法或许可以增强武力值。然而要达到开外挂的水准,那显然不可能。再者,心法拿到手里也是要练的。难不成今天到手,明天就能练至巅峰?开玩笑呢! 钟平涛和她想的则完全不一样。他推崇这部心法之极。滔滔不绝的道:“武学一道,着重天赋、着重勤奋、着重功法优异。然而越至高深处,个人的领悟力就越重要。甚至是成败的关键。何家女子狎戏之心太重,争斗心不强。违背了武道之本初,故而难有进益……” 滔滔不绝了一大段,总洁起来就一句话:女人没有男人好斗,达不到至高巅峰。即便有了好功法也是枉然。 殷如行不知道他这个观点是对是错,但钟平涛口中对女人的轻视是显而易见的。他自认,一旦功法到了他手里,他便能将里头不利于男子修习的部分加以改进,以供他攀登上武学巅峰。 殷如行彻底无语了。改进功法很简单么?真要那么容易,东方不败也不至于被葵花宝典折腾的不男不女了。不过话也难说,她知道的例子只是来自小说,真实的内功是什么样的谁又知道呢?或许钟平涛真有那个天赋也未可知。毕竟吸星大法有缺陷,北冥神功就很完美不是? 钟平涛信心十足,谈笑间似乎美好的前景唾手可得。半天后,他才意犹未尽的止住。此等改天换地的大事在他心中压抑已久,只恨无人可倾诉共享。今日好容易遇着个一不懂武功、二不懂政治的队友,便不自觉多说了些。 “……除夕之夜,雅儿必然会接我出去共度佳节。何鸿、何雁,还有暮儿都不在府中,此乃千载难逢的良机。成败就在此一举。”他总算说到了计划重点。 “除夕之夜?”殷如行表示疑惑,“就算何城主念着夫妻旧情放了你出去,也不一定就会放我啊?” “她不放我放。”钟平涛胸有成竹,“我在府中十多年,这点儿人脉还是有的。大过年的,谁也不会注意你一个无关紧要的丫头。只要你出去了,就可暗中行事。”说着,他诡秘一笑:“你的任务,是帮我偷出心法秘籍。” “什么!”殷如行被震惊的五雷轰顶,冰雪盖头:“那是何家的命根子!我去偷?我能偷的到吗!” “你放心,我自然早有准备。”钟平涛微微一笑,“大过年的,府中少了哪一个人都很可疑。唯有你来历不明,无亲无故关在小院里,谁也不会注意到,你便如此行事……” 殷如行听完他的计划,良久没有出声。 钟平涛冷然一笑,声音转厉:“你别想着打别的主意!实话告诉你,我那日打的一掌已在你身上留下了暗伤。若是没有我亲手医治,不出三个月,你定然会吐血而亡。”见殷如行面有疑色,冷笑道:“你当我骗你么?从肚脐往上数三指,再往右移半寸。你往下按一按,是不是肌肤毫无知觉了?” 殷如行大吃一惊,伸手在位置上按了按,果然皮肤没有了任何触感,就好像按的不是自己的肉一般。 “这是凝气掌。”钟平涛道,“随着你的经脉游走,每天行两寸,直到覆盖住所有经脉为止。不过大多数人等不到那一天。经脉被凝滞一半时节,就会吐血身亡。除了我的独家化解手法,就只有绝顶高手强行打散脉络中的真气可医治。而有这等功力的又在世间游走的,不出五人。”言下之意:你死心吧。 殷如行面色数变。 钟平涛见威胁够了,又转为怀柔。一扫刚刚的狰狞,柔声道:“自然,这只是一些小手段。你若尽力助我,我岂有不救你之理?你放心,只要事情办成,我控制了局势。定会给你个名分。我记得古时有媵妾,地位及高。就给你做个媵妾如何?” 殷如行扯扯嘴角,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只能展示出最真实的一面:忧虑重重,无心言笑。 钟平涛见状,又安抚了她好一阵儿。见她犹自不快,差点要牺牲身体来安慰她。殷如行这才慌忙换了脸色,表示自己只是害怕。毕竟第一次做这种‘大事’,真的是很害怕。 钟平涛悻悻罢手。没鱼虾也好。禁欲了两个多月,他其实不介意牺牲自己,深度安慰一下对方的。 殷如行逃难一般用光速飞奔回自己房间,关上门,狠狠的出了口长气。 事情不对。钟平涛阴谋策划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将最重要的筹码放在她一个突然出现的来历不明人士身上?殷如行自认不聪明,便习惯高估对手。照这种道理推测,钟平涛应该另有计划才对。她或许只是计划中的一个炮灰?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殷如行不镇定了。说真的,这个计划里最诱人的从来不是什么狗屁媵妾,而是何家的心法秘籍。 她牢牢记得苏雷当初的话,何家的内功心法,是当世间最好的女子修行功法。结合上钟平涛阐述的两百多年前的历史。这份心法的确当之无愧为天元第一。殷如行怎么会不动心?有了这份心法,她至少可以堂堂正正的游走于世间,寻找回家的路。 然而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从来没有。钟平涛的计划很危险。其危险不在于计划内容,而在于钟平涛这个人。 一个连相伴十多年的结发妻子都能害的男人,怎么会照顾到她的性命安危?毫不留情的牺牲才是他的行事准则。 想到这里,殷如行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钟平涛另有计划,她的位置是牺牲品,是垫脚石!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4章 变数 过年的脚步到底还是一天天临近了。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钟平涛画了和计划相关的一部分祉城城主府地形图,叫殷如行死记住。此外,还教了一些机变法门。比如说,在不用内力的情形下,怎么样最大限度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出乎意料的,还都挺实用。如何压制呼吸到若有若无的境地。如何收敛自己的存在感。关于后一点,殷如行觉得很玄幻。钟平涛告诉她,凡武者都六识敏锐,有对危险气息的本能反应。所以即便是恨极了一个人,在面对他时,心里也不能有半分恨意,反而要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至最平和状态,才能瞒天过海。殷如行不会武功,这恰恰是最有利的一面。 殷如行叹为观止。只能说当坏人也是要天分的,人坏到钟平涛这种地步也是很不容易的。 真的很不容易。钟平涛遵行‘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要先骗过自己’这一准则来行事。殷如行深深怀疑,钟平涛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了一丝不正常。比如他谈及与何雅的往事时,声声甜蜜的唤着‘雅儿’,神情陶醉。接着,他能瞬间变脸,一脸阴冷的说一定要拿到心法秘籍,然后怎么地怎么地。再然后,他又柔情百媚的对着殷如行甜言诱哄,诉说着成功后能给她的幸福生活。典型的人格分裂症状。 在这种生不如死的超强精神折磨下,除夕之夜终于到来了。 大约在近中午的时候,钟平涛果然被人请了出去。院门关闭后,这所宁静偏僻的小院里就只剩了她一个人。今天的午餐特别丰盛,数量也很多。送饭的小厮顺带告知她,这顿午饭丰盛的原因是因为它包含了今天的年夜饭以及第二天大年初一的早饭。府中要过年,郡君又被接出去了,没人赶在这茬顾及她。 殷如行喏喏的称是,接过食篮。院门再一次沉重关闭,外头传来“哐当哐当”的锁门声。 静静的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了动静,殷如行毫不客气的进了主屋,取出食篮里的食物,将不宜携带的部分先吃了个干净。 饭食中有一盘蒸米糕,茶盏大小的米糕上端印着红红绿绿的吉祥文字,殷如行将每一个米糕都掰开,在其中的一个里面找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有着淡淡的黄色字迹,写着:酉时末。 看完内容,殷如行将字条扔进炭盆里烧,仔细的看着它烧成灰烬。再翻找出干净的白布做成包袱皮,先将剩余的食物包好。接着,她在正屋和东厢开始翻箱倒柜。穷家富路,吸取上一次的教训,这一回她要多多的带足钱财。 翻找了一会儿,殷如行沮丧的发现,这所囚禁人的小院里值钱的物件不是没有,却都是些器皿珍玩,不方便携带。出去了更不方便换钱。钟平涛是个要是个女人还能有些金银首饰,抠掉宝石砸变形了当钱用。偏他是个男人,还爱好高雅。可就算他用的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拿出去暴露也就是个死。 搜刮了半天,大失所望。殷如行只勉强弄了些零碎,整好行李背在背上。又将身上收拾了一番,洗澡换衣,裤脚打上绑腿塞进偷做的千层底布靴,手腕膝盖等处绑上防护,袖子扎紧,头发束好。一看时间,天色已黑,差不多快到时间了。 吃掉剩余的饭菜充做晚饭,殷如行消化了半个时辰,刚好酉时末,身体达到了最佳状态。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跳。缓缓来到院门前,轻轻推了推。 果然,院门被推开了。锁如同鬼神降临般早已被打开。门外安静的诡异,半个人影都没有。 殷如行蹑手蹑脚的出了门,按照钟平涛教导的路线,一溜烟的消失在路径深处。 就在她身影消失不久,一个身穿老仆服侍的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不紧不慢的将院门重新锁上,又不紧不慢的离开。 又过了片刻,路径尽头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几个侍卫喷着酒气走过来,醉眼朦胧的巡视了一圈。视线扫过锁的好好的院门,又嘻嘻哈哈的离开。嘴里抱怨着:“有什么好看巡视的,一个小丫头,又不是钦犯。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旁边的人就催:“哪儿那么多话!快走快走,难得过年放松一下,我手气正好呢。别走这一圈把财运给走散了。” 几个侍卫离开,院门前又恢复了安静。 小院不远处,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假山石,边上种满了花木,原是一处造景。可惜此地偏僻,缺人打理。昔日的花木倒多数变成了荆棘。冬日时节,花木凋零,这里一丛丛的灌木却还茂盛。一个熟悉的人影再度而来,迅速的趴进灌木丛中伪装好,任凭荆棘枯枝盖遍了全身。正是去而往返的殷如行。 她没有按照钟平涛所说的去何雅的书房密室偷取秘籍。而是绕了一圈路,又回到了此处。看着重新被锁好的院门,嘴角噙出一抹冷笑。 剩下的,就是等待。 殷如行在赌,她赌钟平涛会失败。如果说是她对何雅有信心,不如说她的信心来自何雁。 不管钟平涛能不能成功放倒何雅,何雁是绝不会束手听命的。 默默计算着时间。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远处传来了声势浩大的脚步声。 火把熊熊,一队精神处于警备状态的带刀侍卫步履匆匆的走来,为首的队长手一挥,身边的人从一个醉醺醺的被捆男子身上拽出钥匙,打开院门,飞快的进去溜了一圈。又飞快的跑出来:“队长,里面没人!碳盆都冷透了,应是离去了很长时间。” 队长面色一变,狠狠的揪起那醉醺醺的男子,厉声道:“说!人呢!” “下官真的不知啊!”男人的酒醉早就被吓醒了,哭丧着求饶:“下官一直在和兄弟们喝酒,从没出过屋子。屋里的人都可以证明的!” “蠢货!”队长愤愤的甩开他,“你没出去有个屁用!醉的路都走不利落了,钥匙被人取走一会儿你又能不知道?”又恨铁不成钢的问,“途中有谁出去过!” 男人的脸更哭丧了:“好多人,记不清了……” 队长这回连看都懒得再看他,直接扔掉。带了几个侍卫冲进院中。 再度出来时,他的脸色很不好。副手看向跟进去的几个手下,其中一人叹着气摇头:“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什么痕迹都没有。” “岂止是没有!”队长突然冷哼一声,“要不是你们一口咬定,我都看不出来院子里曾经住过一个女人。”越说他越气势败坏,又恨恨的骂那醉醺醺的男人:“这样的人,会是一个普通的丫鬟?你们都瞎了眼不成!” 男人哭诉着辩解:“她生的丑,看着又胆小,下官也没成想是这样!” “够了!”队长大喝一声,“给我拖下去!” 男子被人拖走。远处传来火把的亮光,又来了一队侍卫,领头的是阮盼,她一脸肃然,急匆匆的问道:“施队长,人可在?” “不在。”施队长也一脸焦急的问她,“你那头呢?人可找到了?” “没有。”阮盼面若死灰,“城主和郡君皆没有踪影。” 施队长一咬牙,道:“那就全府戒严的搜,我就不信找不到人!” 阮盼面色冷凝:“我也是这么想的。事出突然,时间又短。郡君必然来不及带城主离开,定然还在这府中。只要封锁了离府的出路,再在府中搜寻,定能找出城主。只是城主和郡君失踪的消息还需隐瞒下,不可造成动乱。” 施队长一脸狰狞:“谁敢乱!” 阮盼又补充:“二夫人一家此刻要重兵守住。千万不可出事。若有妨碍搜查的,不论什么身份,一律就地处置。” “阮大人放心!”施队长对她的提议很赞同,“妨碍搜查的,等同犯上作乱。你我分头行动,也好快些!” 阮盼点头:“此时不能乱,你且搜府,我去守住出路,有什么消息就报到正堂。” 两人商议过,留下四个侍卫在这里警戒,带着大部队呼啦啦的离开。 四个侍卫看着火光渐渐远去,双双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外头冷,我们进去守着吧。” 其余三人同意,进了小院。不多时,正屋里便亮起了灯光。 殷如行伏在地上都快冻僵了。见状不由暗暗咒骂。心里思索开来。城主府此时依然混乱,出去很难,不如找个暖和的地方躲着。不然就这么趴一夜,她非冻死不可。 好在此时天黑,黑夜天然的掩藏了行迹。她从灌木里钻出来,轻手轻脚的走进小院。别的地方她也不认识,倒是西厢杂物间,她曾经的卧室倒还熟悉些。 熟门熟路的回到西厢房间,给自己裹上几层棉被,缩到床落处静静等着体温回暖。黑灯瞎火的,只要缩了头,乍一看,很容易将她看成堆在床上的一卷被子。 房间里很安静。殷如行调整呼吸,努力的放空思绪,用上钟平涛教她的法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院中,隐隐传来那四个侍卫说话的声音,可惜隔的太远,说了什么听不清。只知这四人也不是总待在屋里,时不时要出去探探风,巡视一番。 大概是这所院子太偏僻了。除了这点儿动静,可谓安静之极。 殷如行身体里的紧张渐渐放松。随着体温的回升,瞌睡袭来。她打了个呵欠,思绪慢慢模糊。 就在这时,原本关好的房门轻轻的被推开。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5章 劝说 殷如行蓦然一惊!心脏几欲蹦出心口,头一缩,埋入被中,一动也不敢动。将呼吸拉至最长最轻微,缓缓降低着自己的心跳。 房门轻开,一个熟悉的男人身形闪身而入,身上背着一个僵直的女人。这两人,正是如今全府上下被找翻了天的钟平涛和何雅。 殷如行没看见来人,她埋头被间,默默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老实说,以她没有内力的身体来施展这项法门,只能瞒过普通人和外家武者。内家高手是瞒不了的。好在钟平涛如今神智有些疯狂,又自信的很,一时间倒也没顾得上探查屋里。让她躲过一劫。所以说,运气和实力一样重要。 在钟平涛的认知里,正屋里有四个留守侍卫。这所院子一定是被搜查过了。小梅也一定早已离开。至于她为什么没按计划行事,很简单,背叛了呗!临时收来的人,原也不抱多大希望。目光短浅的蠢货!她以为就凭她一个人能跑出去?真是不怕同伴精明,就怕人蠢!这个愚蠢的女人对今晚的失败多多少少也要负上责任! 不过这不是他最恨的,他现在最恨的是何雅居然今夜有备而来,书房的密室里什么都没有。害他功亏一篑,几乎失手被擒。幸好他很久之前偶然得到过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掌风撒去迷晕了她,带了人跑出来。这才保住了唯一、也是最大的筹码。 纵然心里恨的要死,他还是将人轻手轻脚的放在了床上,不敢发出动静。在房里找到一壶凉水浇到何雅脸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慢慢转醒。 何雅很快苏醒,看见钟平涛那张阴冷的脸并没有很惊讶。身体也在如同预料的那样被点了穴道,动不能动,说不能说。只不过……何雅心中微微一动,垂下眼帘挡住视线中的惊讶。很快,她又抬起头,一脸讥讽的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的轻蔑与鄙视显露无疑。 钟平涛被她看的心头火起,低声冷笑:“高贵的城主大人,你看看你现在在哪里,身边还有谁?” 何雅嗤笑,眼中的冰冷带着上位者独有的高傲。这种三分轻蔑、三分漠然、三分看蝼蚁一样的视线,钟平涛在故去城主的眼中见过,在何雁的眼中也见过。何家的女人,一向都是这么看不起男人。而何雅对他表露的这种视线,更加令他不堪忍受。 “看什么看!”他压低了嗓音怒喝,“现在你是落在我的手里!我才是能决定你生死的主宰!” 何雅嘴角一弯,轻讽的笑了笑。似乎在问:你敢杀吗? “我为什么不敢!”钟平涛大怒,“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一只手掐上她的脖颈,只要稍稍吐力就可折断。 何雅继续冰冷的笑。根本不将自己的危险境地放在心上。 钟平涛手掌顿住,停了很久,然后奋力收回:“你想激怒我?”他冷笑着,“激怒我杀了你?好计较。我偏不上你的当。” 何雅轻叹一声。她是在激怒他,因为只有盛怒中的他才会对周围环境有所失察。 “说!秘籍在哪儿!”钟平涛冷冷发问,“说了,你还是城主,我们依旧是夫妻。我只有暮儿一个孩子,日后的位置总要留给他的。你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难道你真的不顾骨肉亲情,要眼看着你的儿子匍匐在你弟弟妹妹的脚下讨生活?” 何雅微微目凝,目露思索。 钟平涛大喜,不由加紧了劝说。又回忆起两人许多甜蜜过往,见她面色愈发松动,试探道:“你意下如何?” 何雅眼珠转了转,看向被点的哑穴。钟平涛犹豫了片刻,道:“我可以给你解开,不过你最好不要有别的想法。纵然你出声呼救,外头那四个也不是我的对手。” 何雅讽刺一笑,笑他的多疑。钟平涛毫不介意,小心驶得万年船,出手解开哑穴,全身戒备。 哑穴解开,何雅清了清嗓子,问道:“平涛,我有些不明白。你就这么看重那本秘籍?不过是本女子修习心法罢了,难道你以为有了它就可天下无敌?” 钟平涛冷笑道:“你觉得不稀奇那是你自己练功不到家。你当我不知道吗?何家秘闻记载,当年何思孚的弟弟不服气她担任家主,联合了冯家、桓家两支大军相逼。何思孚于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连斩三家主将。当天晚上,又夜奔走六百里,掳走藏身冯家的亲弟一家。今天的祉地,又有谁能做到?这本秘籍在你们手上,自然是浪费了。” 说到此处,他越发冷笑连连:“若是真不稀奇,你何家又为何死守着祖先教诲,传女不传男?男子娶妻,生的都是何姓子孙,难道也是外人?只不过是你们练不到经脉俱通,唯恐男子修习后压了一头,这才死死紧守着。” 何雅闻言叹了口气:“你魔障了。我虽不知为何后代无人练至思孚先祖的境界,却也知道,这么多代传下来,何家女子中不是没有人练至经脉俱通的。” 钟平涛闻言愈加愤慨:“就你们家那两个先祖?四五十岁了才勉强打通经脉,天分差太多了!” 何雅叹了口气,对于家传心法这种奇异的状态,何家的历代女人们也都很好奇。无奈不管怎么勤奋或者怎么天才,总是达不到何思孚那般临顶俯览众山的地步。只曾经有一位天才的何家女子从中推演过一二,她推断出,心法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在练至最后一步时需要一股外力来中和,共同打通奇经八脉。而这种外力,显然也不能是随随便便什么样都可以的。那位天才也曾试图自己领悟,却因为寿数不够只好作罢。她的这种理念虽然传了下来,后代子孙却也没当回事。何家女人的主职是当城主,不是研习武功。再者,有了军队这个杀器,就可以补足武艺上的欠缺。毕竟,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的将军,只要没有比自己高出一个境界的对手出世,武学就够用了。 可这道理和钟平涛说不清。当了十几年城主的何雅自然看的出来,自己的这个丈夫已经走火入魔了。她今天便是拼了一条命,也不能将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再祸害儿子。 念头虽多,转瞬思绪间也就片刻。何雅沉吟道:“告诉你也可以,只你需发个毒誓,一,不得伤害任何一个何姓子弟,二、在你有生之年,绝不登上城主之位。不然,便教你生生世世受烈火煎熬,不生不死。” 钟平涛大喜之下,立刻发了誓言。 何雅听他说完,方道:“东西我收在了祭祖的祠堂,就在第一任城主何思孚的牌位下方,有个空心的机关。你过去拿就是。” 钟平涛眼珠转了转。一个人去吧,留何雅在这里他不放心,况且,他怎么知道祠堂里有没有陷阱?不去吧,又心有不甘。带着何雅一块儿行动更是不便,暴露的几率反而大。 思来想后踌躇半晌,他道:“何必舍近求远?你也是习了这门功夫的,难道不会背?你给我默写了出来就行!” 何雅讽刺一声:“你真多疑。我怕是记不全。” “小心驶得万年船。”钟平涛毫不在意她的奚落,“你会记全的。我知道你记得。尤其是只有当上城主后才能修习的最后一章,你记得相当牢。”他得意的说着,眼睛在屋里扫视一圈,有几分失望的咒骂,“怪道是个蠢货!大字不识一个,屋里连个笔墨都没有。”眼下之计,唯有去东厢书房取来了。正屋里还有四个侍卫虎视眈眈着呢,虽说不难对付,却不因为不能惹出动静,还得费一番手脚。想了想,他又将何雅的哑穴点上,闪身出了门。 钟平涛离开后不久,何雅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强行冲开了穴道。喘了两口起,轻声道:“小梅姑娘,看在我激怒钟平涛,令他无暇查探到你的份上,可否帮我一个忙?” 蜷在被中的殷如行心头一凛,没有动。 何雅按捺住内伤,又劝说道:“刚刚他盛怒之下没有发觉。一旦拿到心法,心头放松,必然会察觉出你在这里。你说,你到时可还有命?” 被子动了动,里面传出一个闷闷的声音:“你有什么计划?” 何雅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姑娘没有武功吧,倒是有几分胆子,敢背叛平涛。依他的性子,就没给你施些禁制?” 殷如行不快的道:“有,打了我一掌,说是叫什么凝气掌。”不把话说开,何雅也不敢完全相信她。 “凝气掌?”何雅皱了皱眉,“这倒难办些。不想他竟用这等邪门手段。只是若不会这掌法的人来解,必得武学练至精绝。当今出世的高手,不足五人。不过你不用担心,天元三大名将之一,正是我妹何雁。只要我手书一封信,你带了去找她,她必定会救你。” 殷如行闷声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将手书给我?”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吗?没有! 何雅轻声道:“自然是助我制住钟平涛。” “我要如何助你?”殷如行沉默了一会儿。 何雅计划道:“等他来了,拿到秘籍后必然会心下放松。就在那一刻,你跳出来,吸引他的视线,我便趁机在一旁擒住他。他来后,必不敢解开我的穴道。定是要我背诵,他来记录。故而也不会知道我冲破了穴道。趁其不备,我定能擒住,那时我们就都安全了。” 殷如行的心上下砰砰乱跳。计划真简单,简单的完全不能给人以安全感。而且里面最危险的就是作为诱饵的她。谁知道钟平涛会不会一掌就击毙了她?白白做了何雅的垫脚石。 然而她若说不愿意,何雅现在就能让她死。再者,之后被钟平涛发现也是死。左死右死,还不如拼一把,险中求生。 “好,我答应你。”她咬牙道。 ------------------------------ 前段时间生病,我会尽量赶进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6章 废掉 西厢房这边两个女人商议妥当,东厢房的钟平涛一无所知。他先是在院子里弄出点动静,引的四个侍卫调虎离山,方趁着机会进了书房。不敢用书案上现成的文房四宝,只能另寻了未开封的纸笔,塞了一团在怀里,又鬼魅无声的回到西厢杂物间。 房间里一切如常,和他离开前没有二样。何雅一动不动的坐着,见他进来,眼中闪过黯然。 事情很顺利,想着多年期盼的东西就要到手,钟平涛很兴奋。他铺开纸张,磨了墨汁。解开何雅的哑穴:“说罢,你念我写。别想骗我。做了二十年夫妻,你的内功路数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何雅苦笑一声,口述背诵出心法来。内容确是真的。都计划要钟平涛的命了,她没必要在这上面玩花样。编出一套即合理又似是而非的假心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是无法完成。还不如说真的,反正死人拿了它也没用。 既然是真货,何雅口述的就很流利。钟平涛听写的如痴如醉。他有真正的武学底蕴,又是大家出身,见识和见解皆广博深远。单单是听写了三分之一,就蓦然茅塞顿开,叹为观止。这份心法走的是一条观念全新的内气运行路线,从内劲的凝炼开始就和普通内家法门截然不同。往昔的一些疑惑处,此时也有了解答。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恨不能现在就运功,照着这本心法练习起来。 何雅一直背诵到最后一章。这是只有城主才可以修习的最高一层。偏偏历代城主没有一人能练成功。在她看来,也就是个鸡肋。 “不对?”钟平涛写完最后一笔,凝目深思:“这样的运行路线不对。照前面的内力凝集来看,走的是至阴路线,若无至阳之气调合,很难冲破奇经八脉。” 何雅苦笑:“所以历代城主才会收取很多小侍,就是期望能中和阳气。不然,只有那先天经脉俱通之人,或是服食了什么天材地宝才能练成。这最后一章也就是个鸡肋。历代城主各有奇招倍出,都不曾想出解决之道。纵然勉强打通,至阴之气也会伤了经脉,直至破碎也练不到巅峰。” “那就反过来试试啊!”钟平涛的心绪沉浸在思索中,自然而然的接口:“寻一男子走至阳路线练。再在最后双修汇总。对!就是这样!”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兴奋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按照这份至阴内力行走的路线,完全可以反推出一份走至阳路线的内力运行!” “哪有那么容易。”何雅给他泼冷水,“先祖也曾有人试过,第一层凝气差别不大,倒还容易办到。第二层气走穴位呢?第一条路线走哪一条经脉?太阳?还是少阳?你自己估算一下就知道了,出来的效果差了照心法练出来的一大截。” “是吗?”钟平涛皱眉,“难道走阳明?也不对啊……”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何雅轻咳了一声。随着这一声轻咳,异变突起!床上的一团被子突然飞了起来,朝着钟平涛就兜头兜脑的扑了过去。 钟平涛大怒,双掌一翻,对着被子就是一掌。顷刻间震碎了被面,内里的棉絮齐齐飞舞。他暗叫一声“不好”。本是纯属条件反射的击打袭来物,却不料棉被这种东西,不光不结实,里面还塞满了棉花。这一掌之下,雪白细碎的棉絮到处飞散,眼前顿时出现了一秒钟的视线阻碍。 就在这关键的一秒里,一道强劲之极的掌风汹汹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的击中了钟平涛。 何雅这一掌,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调动了全身剩余内劲,势如破竹,以命相搏。唯一可惜的是没能够到钟平涛的心脉,只击打到了他的腹部。饶是这样,钟平涛也是数口精血狂喷而出,内脏震碎。如一只破布口袋般坠倒在地。 何雅欲再打他一掌,趁他病,要他命。无奈受损的经脉如烙伤一般的疼,竟是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了。 “你!过来!”她掉转头,冲着扔出棉被后就缩在角落里的殷如行喊:“给我杀了他。” 钟平涛冷笑一声:“原来你勾结了她?想杀我?你倒是问问她敢不敢?” “为什么不敢?”刚刚的那一掌,耗尽了何雅全部的力气,连说话都很费劲。然则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上位者不容辩驳的威严:“只要你杀了他,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狗屁!一听就是骗人的假话。殷如行来自现代社会,对这种封建领主的威慑有种天然的抵制和很不屑。再则这种没什么诚意的许诺等于是在糊弄人。我倒是想要你家的心法秘籍,你肯给么? 殷如行鄙夷不已。怪道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钟平涛不是好人,何雅也没高尚到哪里去。 其实她是错怪何雅了。情急之下哪里能想的那么仔细。况且在何雅看来,一般人想要的东西无非富贵、权势,小梅是女子,或者再加上能嫁给有身份地位的男人。总之这些她都给得起。 可惜何雅心虽诚,却是看轻了殷如行。看轻人要不得。如此下来,殷如行也就毫无愧疚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给自己打算起来。 “何城主,你太高看我了。”她委委屈屈的道,“你觉着,我有那本事徒手杀这么个大活人么?” 是的,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这两人是从年夜饭酒席上跑出来的,谁身上都没武器。对他们来说,只要有武功在,杀人可以不用刀剑。可殷如行哪里有那本事? 何雅想了想:“你房里有剪刀吗?剪刀也可以。” 殷如行撇撇嘴,翻出一把裁衣服的秃头大剪。另有一把小巧的绣花剪,掌心大小,尖头翘起,玲珑可爱。 何雅也无语了。无奈道:“也罢,外头不是有四个侍卫么?你且去叫了他们进来。” “这个啊……”殷如行踟蹰了。何雅在她心里已打上不被信任的标签。若是得救了,难保她不会翻脸不认人。今天这事应该属于宫廷阴鸷吧,万一她想杀人封口呢? 何雅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犹豫,不由大急:“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出去叫人!想要什么只管提出来。”若不是她实在没了力气,早就自己大声呼救了。 “呵呵!”钟平涛低声笑了出来,“等什么?自然是她不相信你啰!小梅儿,既然你不信任她,信我如何?秘籍我已到手,只要她死了,我就可以娶你为妻。你看可好?” 殷如行嗤之以鼻:“我也不相信你!” “那你说,怎么样才能信我?”出乎意料的,这夫妻齐齐出声,说的话一字不差。话说完后,钟平涛和何雅的脸色都很难看。 殷如行“扑哧”一声笑了:“在这个世界里,我相信的人只有我自己。”她认真的说道,“所以你们的提议我都不接受。” 她弯腰,从角落的箱子里取出几匹结实的白布,用剪刀剪成布条,打上死结,做成两个长长的绳索。 “你要绑我?”两人又是心有灵犀。接着,各自对望一眼,心照不宣的暗自调息,争取在对方之前恢复过来。只要缓过一口内力,就可以震碎布匹。 殷如行快手快脚的将两人分别绑在床腿柱上。不理会钟平涛唇边的冷笑,何雅谴责的眼神。取过剩余的白布,将两人的嘴堵上。接着,拿起桌上的心法秘籍,折好,细心的塞进衣服最里面。 你想要心法!钟平涛恍然大悟,无奈口不能言,只好用眼神示意:你拿那个没用。 殷如行不予理财,自顾自的忙碌着。拿起小巧的绣花剪,将其掰开。试了试刀口,对它的锋利度很满意。 钟平涛突然心生不祥。何雅眉头紧蹙。 殷如行微微一笑,轻启红唇:“钟郡君,知道么?我一直对你很不满意。因为要不是你的出轨,我还好好过着日子呢?哪里会落得这个地步!” 说完,她转到床柱后方,卷起了钟平涛的一只袖子,露出了他的手腕。尖锐的绣花剪刀对着某一点,果断、准确的刺了下去,随后顺势一割—— 钟平涛一声闷哼。眼中燃烧起的愤怒几乎能杀了人。随后,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疼。他的愤怒变成了绝望。 从何雅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殷如行手起刀落,粗糙准确的割断了钟平涛的右手手筋。接着,她如法炮制,又割断了另一只手筋。 何雅倒吸一口凉气。普通人怎么会知道手筋在哪里?这么准确的废掉两条手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这个小梅到底是什么人? 殷如行转到了钟平涛的正面,笑容不减:“钟郡君,听说你想纳我为妾?”一边说,一边斯条慢理的卷起了钟平涛的一只裤脚,解开他的袜子。 恐惧生平第一次如潮水般淹没了钟平涛,他眼中露出哀求之色,发出呜呜之声,拼命摇头。殷如行看都不看,举起染血的半片绣花剪:“钟郡君,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当人侍妾!”剪刀狠狠刺下、割开、挑起。挑断了他的一只脚筋。 疼痛和绝望几欲令钟平涛晕厥。殷如行面色如水,解开他另一只脚的袜子,动作敏捷的挑断最后一只脚筋:“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吧。钟平涛!我很胆小,你这种连妻子都敢杀的人,又记恨上了我。不废掉你,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呢。” 工作完成,殷如行微笑着起身。数月来的紧张总算稍稍有了缓解。 何雅一脸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说话声细细柔柔,动作敏捷准确。可以比较出,最后一只脚筋的挑断手法,明显比第一只手筋要进步许多。血流的也少,堪称干净利落。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会怎么样对付自己呢?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7章 逃脱 殷如行皱着眉头看向何雅。怎么处置她,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唉!你要是与我有仇多好。”殷如行破天荒的嫌自己被虐的不够狠。何雅未有对她做过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种种恶意也是她的揣摩,并不能作数。仇恨值不够的情形下,你叫她怎么理直气壮的去害人? “真倒霉。”殷如行嘀咕着,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临出门前想了想,对何雅道:“我帮你惩治了恶夫,手下留情的不害你。这些恩情就当是抵消心法的费用吧。你我两不相欠。我不杀你,你待会儿也放我一马可好?” 何雅用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对着她。 “不同意啊。”殷如行叹了口气,“那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直到房门被重新关好,何雅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她居然走了?就这么走了! 没有杀她,也没有伤害她,就这么捆了她后一走了之了? 再看看身旁满脸绝望,如一团软泥般抽搐的钟平涛。何雅内心充满着荒谬之感。 如果她没记错,这姑娘身上还中着凝气掌呢?找不到人化解连一个月都活不到。任何一个聪明人在这种境地下都该选择和她合作,而不是偷拿了心法秘籍逃走。或者逃跑可以,也该杀了他们两人以绝后患才对。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嫁祸于钟平涛。 何雅在脑中模拟出一百种殷如行可能对付她的手段,偏偏遇上的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幼稚行径。 这种哭笑不得的郁闷心情,抵消了一部分经脉受损的蚀骨之痛。何雅叹了口气,至少,她现在的安全不成问题。钟平涛带来的隐患,也已经解决了。 空气中传来一丝异样的味道。丝丝缕缕顺着门缝、窗缝飘拂进来。 何雅鼻头一抽,猛然心惊! 是烟味,附近有地方着火了! 此时的小院中,东厢书房燃起了汹汹火焰。书房中本就多为木制、纸制品,更兼殷如行在上面浇了一层小院厨房剩下的油和酒,风助火势,很快就蔓延成一大片。 四个被调虎离山的侍卫刚从院外赶了回来,迎接他们的就是这漫天火光! “不好!我们中计了!”其中一人大喝一声,“快叫人来救火!” 另一人目露异色:“这院里有什么值得人放火的?我们之前都搜过了呀?” “别管那么多了!”另有人叫道:“救火要紧,一旦蔓延开可不得了。小四,你去禀告施队长或者阮总管,让他们速速调派人手前来灭火!” “是!”小四撒开腿就跑,其余三人则跑到井边,飞快的流水作业,一人打水,两人传递着水桶扑火。 何雅在西厢杂物间听见了外面的动静。气的直想骂娘!这哪儿来的蠢木头疙瘩!又是调虎离山、又是纵火烧房子的。傻子都知道这小院里头有问题。怎么就不知道来各个房间里检查一下!就这么傻乎乎的三个人救火,万一火烧到西厢来了怎么办? 好在侍卫脑子不灵,作为队长的施定方脑子还是很灵的。他带了大批队伍赶来救火,焦急之下另带了一丝激动。有异动就代表着有线索,听完了小四的转述,他几乎可以确定,小院里一定发生了异常。 “一队、二队,排队传递运水救火,三队给我把这小院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搜个底朝天!一片瓦都不能漏了!”他气势汹涌、有条不紊的安排行动。 片刻后,搜查西厢的侍卫刚一推开门,就尖锐的发出一声惊叫,声音都变调了:“城主!城,城、城主大人!” “什么?”施定方心脏猛然一跳,推开众人,闪电般蹿到杂物间,刚到门口,他也呆住了。 城主何雅被绑在床柱上,苍白虚弱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定方。你来了。” “……大人!”施定方鼻尖酸涩,几乎用扑的奔过去,手下掌劲一吐,三下两下扯断了布索,愤怒的质问:“是谁?是谁绑的您?” “先不忙说这些。”何雅全靠一口执念撑着,感觉到自己就要晕倒,急急忙忙交待:“全力追捕黑脸丫鬟沈眉,不能放她离开祉地。还有,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是。”施定方连连给她输送真气,发现何雅伤势非常重,内息四处乱窜,经脉损伤到几乎崩坏:“大人,是谁伤的您?是那个沈眉?钟郡君呢?” 何雅摇摇头,艰难的吐出一句:“不是她。”昏迷了过去。 施定方抱着她霍的站起身。刚要离开,脚下一绊,这才看见一旁早已晕厥过去的钟平涛。眼尖的他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发现了他四肢的伤势。施定方即刻判断出此人已经不具备危害性,遂吩咐身旁的侍卫:“带上他一块儿来。” ****************** 天元历675年的除夕夜,祉城城主府忽起无名大火。 殷如行飞快的在府中跑着,带着火折子,一路走一路点火。府中很快混乱起来。 如果是平时,她还没有这么幸运。偏偏今夜钟平涛劫走了何雅,弄出了一场大乱子。阮盼唯恐事情传开后出变故,不敢调动大队人马进来。再者除夕之夜本就只有值班的人员留守,这样一来,兵力就很有限。偏还要派人堵住府中各个出口,又要分出一部分侍卫去搜人。这样,才给殷如行钻了空子。 大户人家的安全设施很好,殷如行弄出的几处火势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破坏,只是平添了府中的混乱而已。在一片混乱中,她趁势取出一直藏着的药膏,混着湖水调合,在脸上、脖子和手臂几处厚厚的涂抹上。大约过一个时辰后洗净,就可恢复到原先的白皙肌肤。 然后,她从后方偷袭了一个三等小丫鬟,脱了她的衣服罩在身上。将头发弄乱,折了些枯草洒上。大喊大叫着:“着火啦!着火啦!大家快逃啊!”将原本就乱成一团的场面喊得更加人心惶惶。 人对危险都有种恐惧的本能。城主府很大,谁也没有注意连续起火的几处房屋是顺着一条路线行走的。厨房、下人聚集处,这几处的火势尤其大。殷如行将偷来的油尽数倒在了城主府后罩院的下人房处。城主府到底不是皇宫,出了下人后罩院的围墙,外面就是本家奴仆居住的后巷。见着火势汹汹,这些下人们都害怕了。而有限的救援侍卫们,自然是先紧着主子的地方抢救,一时顾不上这里。 “快逃命啊!别被烧死在这里!”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恐惧被无限制的放大。惶恐的人们撞开了木制的后角门,蜂拥着往外冲,被撞倒的,被挤踏的,嘶喊着叫人的,乱成一锅粥。 “你说什么!”施定方听着手下的汇报,惊怒的站起:“后罩院的下人们全跑出去了?” “是的,队长。”手下不知问题的严重性,只知道城主找到了,郡君残了。府门紧闭也就没那么严重了:“火势太大,若是不放他们出去,只怕要被烧死了。” “混蛋!”施定方咒骂一声,“传令下去,全城搜查要犯沈眉!” “施队长,只怕她不会用真名。”阮盼在一旁补充。 施定方皱了皱眉,加了一句:“是个黑脸的丫头。有谁见过她的,带去给画师,画出影形图,张贴于各个城门。” **************** 殷如行是第二天一早出的城门。她恢复了白皙的肌肤,换了一身昨晚趁乱摸出的衣服,打扮成个小家碧玉模样。在离城门两条街的路边黯然垂泪。 乌黑的鬓发在阳光下反射出莹莹光华,雪白细腻的脖子微微垂着,即便是穿了厚重的棉衣,也遮不住那袅娜的身段。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个人在路边垂泪,引的大街上来往的众人纷纷侧目。 这不,一队看着就是有身份的人马在距离她不远处停住了脚步。为首的公子翻身下马,走上前。嗓音温和的问道:“这位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 殷如行怯怯的抬头,一双剪水乌瞳盈盈泛波,看的那位公子呼吸一窒。 她咬了咬唇,又飞快的垂下头,耳后泛起浅浅红晕,声若蚊呐:“我和家人走散了。” 公子微微一笑:“姑娘家在何处?若蒙不弃,在下愿送姑娘回去。” 殷如行微微抬头,视线和这位公子对上,脸“轰”的一下全红了,赶紧又垂下:“我家住在双井村村东头,门口有株杏花的那家就是。”双井村是在田庄时听仆役们说过的几个地名其中之一。至于什么杏花的,这年头的农户哪家不种点果子树。杏子、杏仁都可以吃或者卖钱,算是性价比比较高的果树。村人们多数都种。这么一说,也就是强调个真实性。 “双井村?”公子微微皱眉。这地名一听就不是在城内,没想到这么美丽的姑娘居然是村姑?真是陋室出婵娟。 “别急。”他柔声问道,“姑娘可知路如何走?” 殷如行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是和爹娘、姐姐、弟弟一块儿出来的。爹赶车,弟弟陪着。我和娘、姐姐做在车里,我也不知路如何走。娘亲平日不让我离开家,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说着说着,眼泪便如珍珠般顺着光洁的面颊滚落,一颗颗滴在地上,浸出一小块浅浅的湿痕。 那公子被她哭的心都要揪了。心道若是他有这么个美人,也一定牢牢锁在家中不让出来。珍珠燕窝、绫罗绸缎的养着,半点红尘都不让她沾染。方是掌上明珠。对殷如行的这种说法也就相信了 “你们,有谁知道双井村怎么走吗?”公子回过头问身后的一群长随。 ------------------------------ 嘿嘿,相貌恢复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8章 狐狸精 “小人知道。”一个长随出来回话,“从东城门出去,往北走四十里就是。” 公子闻言欣然一笑,对殷如行道:“好了,现在知道路怎么走了。姑娘,在下这就送你回去。” “公子!”一个年长的长随上前出声,“您还要去宋大人府上拜年,这可不能耽误。” 公子立刻面露懊恼,歉然道:“姑娘,在下有些事要办,不可耽误。你看这样可好。你且随我一同前去。等办完了事,再送姑娘回家。” 殷如行轻轻“啊”了一声,晶莹的眼睛中露出失望之色。缓缓摇头:“多谢公子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候就好。” 公子十分不愿就这样离开。他这一走,谁知道还能不能再遇上这姑娘。再说,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么个美丽的女子站着,万一有歹人前来相欺怎么办? 他想了想,道:“不若这样吧,让我的小厮陪着姑娘去茶楼坐会儿。等我办完事再回来送姑娘。” 殷如行依旧摇头:“娘亲说,不能和不认识的人去不认识的地方。” 公子一怔,随后哑然失笑。更加认定了对方足不出户的乖乖女身份。去宋大人府上、进茶楼都不符合母亲教导。难道他这个陌生人说送她回家就一定安全吗?真是!这幸亏遇见的是他。若换个歹人来,哄她说送回家,就这么上了车走,被拐卖了都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有责任送这女子回去。思前想后,遂道:“若不然,我先派人送姑娘回家。姑娘可信我?” “啊!”殷如行轻呼一声,“公子不去么……”声音细细柔柔,带着些许的惶恐和依赖。 “别怕。”公子安慰她,“这些长随都是我家的世仆,他们的父祖几辈就是跟着我家父祖的,最是妥当不过。姑娘尽管放心。” 殷如行羞涩了面孔,盈盈福身:“原来公子是世家子弟,小女子失礼了。” “姑娘无需多礼。”该公子对殷如行很满意,看穿着打扮是小家碧玉,行动气质却有几分大家之风。若是再大气些,说是大家闺秀都行。不过这份委婉羞涩也是她独有的动人风韵,比之那些大气傲然的世家贵女,更惹人怜爱。 唤过身边的一个老成长随,这位公子又分出一辆马车,载了殷如行入内,这就要送她回去了。临出发前,殷如行殷殷切切,对着他欲言又止,一双秋水明眸含着满满的不舍。 “别担心。”公子被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像是全身浸在暖暖的温泉水中,一丝柔软的怜爱从心脏处蔓延到四肢百骸,再慢慢融化。 “你先归家,我随后便来看你。”他柔声许诺,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情,久久凝视着那张娇颜。 “嗯。”殷如行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羞怯的放下车帘。老成长随给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挥动马鞭,马车咕噜噜的朝着东城门驶去。 公子骑在马上,目送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踪影了好一会儿,依旧伫立在原地不动。身边的老仆叹了口气:“公子,该走了。”公子便恍恍惚惚的调转马头,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老仆只得道:“早些去给宋大人拜了年,公子也好早些去双井村呀。” “对,对!”公子这才恍然,打起精神,眉宇重新飞扬,带着说不出的欢喜:“快,快去宋大人府上。” ******************* 这辆印着家徽的马车在东城门被拦了下来,士兵要求检查车厢。老成长随眉眼一瞪:“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个规矩?世家的车辆进出城也要搜检?你们奉的是谁的令!” 士兵就有些气短。他接到的命令来自城主府,却没有城主大人的印章,也没有亲笔手令。对上世家就有些底气不足。 一个领队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好声好气的对着那长随道:“老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大家行个方便。你可知昨晚城主府大火一事?咱们找的,就是那个纵火犯。老哥的车里自然不会有罪犯,咱们也就是例行公事看一看,大家省个心。”他的口气很委婉,又点明了事情的重要性。在这个领头模样的士兵看来,世家小姐出行,哪里会只有一辆马车,两个仆人这么孤零零的。必是个有头脸的大丫鬟之流。他这般要求也不算唐突。 长随沉吟片刻,虽说车上的女子入了公子的眼,然而到底是个村姑。进了府也就是个妾室。若是公子在他自然可以请示,现下他一个下人,总不能公然违抗城主府的命令。便道:“车里就一个姑娘。你们看看且罢,别惊了人。” “老哥,您放心。”领队眉开眼笑,亲自带了人揭开车帘。殷如行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几个士兵倒吸一口凉气。乖乖!竟是这么个大美人! “咳咳!”长随不悦的咳嗽。领队如梦初醒,赶紧放下车帘。 “可以走了么?”长随不快的道。 “当然,当然。”领队侧身示意,“老哥请。” 车夫甩了一鞭子,马车出了城门。 就在车里走后不久,一队士兵急匆匆的赶来,带来了何雅亲手签发的封锁令,关闭城门,只准进不准出。 带队来增援的校尉取出几张画像,问守门的士兵:“刚刚都有什么人出城?可有像画像上的人吗?” 几个士兵凑过去一看,哎呦妈呀!这真是一张丑的要命的画像。黑黄脸、扁鼻子、双眼无神,唇角下拉。 “上官,这就是那纵火犯?”领队刚见过美女,对这等反差恶心不已:“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女人长成这样,谁敢要?” “废话!又不是嫌命长,这等凶残的女人自然是要抓起啦伏法的。”校尉官指挥着手下围住城门,随口问道:“先前有什么异常没?” 领队笑道:“哪有什么异常。我都盯着呢,一个苍蝇都没放过。没有画像上的人。” “黑黄肤色的女子呢?有没有?”校尉官接着问,想想又补充:“男子也作数。”万一人男扮女装呢。 “没有。”领队答曰,“今儿大年初一,出城的人不多。”先前的那辆马车,他想了想,还是不说的好。既然那是大美人不是罪犯,就没必要去得罪世家。他只是个小啰啰而已。 其余的士兵和他一般心思,也齐声道:“没见着这样的人。” ***************** 马车里,殷如行将小布包打散,分成两个薄薄的小包捆在腿上扎牢,用长长的裙子盖住。算着大约行驶了三十余里的样子,揭开车帘,柔声道:“大叔,可否停一停?” 长随转头道:“姑娘有什么事?” 殷如行羞怯的道:“我想出去走走。” 走走?长随一愣。随后瞧见她脸上害羞的红晕,恍然大悟。这姑娘是要去方便一下。 “好说,好说。”他连忙吩咐车夫停车。殷如行袅袅娜娜的下了车,摇摇摆摆的走进路边草丛。转头瞧瞧,见还能看见马车,又害羞的继续往前走,转过一个弯,消失在树丛后。 …… 长随估摸着时间,等了两柱香的功夫还不见人回来。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车夫嘿嘿一笑:“女人家,就是麻烦。怕是腹塞了。” 长随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车夫很不在意,“荒郊野地的,又没人来。靠着大路,也没有野兽。就是有事,她不会喊么?” 长随一听言之有理,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我去看看。” “你离远些!”车夫嘱咐他,“姑娘家脸皮薄,别臊的她恼了你!” “我有数。”长随挥挥手,边走边唤:“姑娘,姑娘。你可在么?” 草丛里静悄悄。没有回答声。长随眉头紧锁,加快脚步,直奔小树丛而去。转过弯一看,前方空空荡荡,丁点儿人影都没有。 长随心顿时凉了半截,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没有打斗拖拉的痕迹,只有几处被脚印压弯的草痕。 他面色一变,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的跑回马车。 “人呢?”车夫见他两手空空的一个人回来,脸色也不好起来:“出事了?” 长随猛的揭开车帘,钻进车厢一阵翻找。 “找什么?”车夫跟着探头进来。 “包袱。”长随头也不回的道,“她来时带着的包袱,你见她刚刚走时带着了吗?” “没有。”车夫记得很清楚,“小娘子空着两只手去的,我看的很清楚。” “是啊,我也看的很清楚。”长随喃喃出声,苦笑道:“你来看看,车厢里哪儿还有包袱?” 车夫大吃一惊:“你是说,她跑了!”随后又迷惑不解,“她为什么要跑?包袱又去哪儿了?” “这还用问么?”长随苦笑连连,“哄着我们带她出城门呗!你瞧她那长相,像是个村姑吗?我就知道有问题!” 马后炮!车夫不快的腹诽:“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该怎么和公子交待?” “交待?”长随恨恨道,“咱们还是先保佑她不是哪家的逃奴吧!走!去双井村。” “还去?”车夫不解。 “当然要去。”长随长叹一声,“看看村东头有没有种杏花的人家。便是被骗,也要弄个明白。回去才好和公子回话。” 马车继续朝着双井村前进。到了那里一看,两人心凉了半截。村东头家家种着梨树,半颗杏花苗都没有。 “依我看,八成是狐狸精。”车夫赶着车往回走,一路絮絮叨叨:“乡间里常有传说,那小娘子妖里妖气的,可不就是妖精。不然那包袱怎么没个影儿就不见了,我看就是狐狸毛变的。说书里都有。” 长随一脸愁容,哪里理睬他的唠叨。他担心这女子就是利用他们来出城的。而提前知晓城门搜查的又会是什么人呢?只能向天祈祷,祈祷这女子和城主府的纵火案没有关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39章 马车 头顶的星光再一次黯淡,深蓝色的天幕渐渐变成湖蓝、天蓝、浅蓝……天边泛起一道金色的霞光,一轮朝阳蓬勃跃出。天亮了。 殷如行拨了拨头上的枯草,翻身坐起。昨晚燃起的火堆只余袅袅白烟。 拿过一根树枝在灰烬中拨弄几下,几点红色的火星从火堆底处蹦出来。她小心的添上一把干柴,将火吹旺,烤了烤几乎要冻僵的脸。从怀中翻出一块干饼,用枯枝插着在火上热了热,送入口中。干饼很硬,从嗓子眼滑过时有粗糙的刺刺感,喝一口水囊中的水,凉澈心扉。 古农耕时代真的很荒凉。只要你不想走进城市,处处有荒山可躲。就算变成野人也不会被发现。同样的,这里的生存条件也是真的很差。殷如行已经不止一万次的庆幸自己被改造过的体质,若换成二十一世纪那具娇生惯养的身体。只怕大冬天的喝几口冰凉河水就会拉肚子了。更别提能这么避开人群的行走两天两夜。 食物快吃完了,这还是在前一个村子里和一位大娘买来的。殷如行觉得自己似乎患上了恐惧人群症,她害怕和人群打交道。在来到天元之州后,几乎每一次的融入人群都给她带来极度的危机。渭城舒三娘是她唯一一次得到的善意帮助,可惜为了对方的安全,她不能再去找她。 摸摸怀中的心法。殷如行叹了口气。前途似乎很光明,然而在那美好的未来之前,还有着层层黑暗。 目前压抑着她最沉重的黑暗,就是身上中的凝气掌了。在她对着心法第一层凝气入内的时候,身体的隐患终于爆发开,穴道中尖锐的疼痛几乎令她昏厥。直到这时,她对自己命悬一线的处境才有了更深切的认知。 能解她危机的出世高手据说不出五位。很幸运的是殷如行认知其中两位。很不幸的是,去这两位的身边都会有生命危险。 找何雁,不光是有生命危险的问题,怀里的心法秘籍还不能保得住。而去找苏雷,其中可操作的契机就多了。不管怎么说,只要避开苏晨的耳目,暂时留有小命还是有保障的。 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要去找苏雷。这该死的没有安全保障的时代啊! 去苏雷身边也不是件容易完成的事。据她所知,苏雷目前和何鸿一道在禧地,而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祉城附近。想要去禧,必须穿越大半个祉地。她一个没有路引、没有身份、正在被通缉的人想要完成这一壮举,还真的需要些运气。 其中最糟糕的,莫过于她还没找到苏雷,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如果是这个结局,还不如当初答应了何雅呢。 但是她不甘心。殷如行不甘心永远这么窝窝囊囊的过下去。要么依附权贵,要么藏起容貌。她不想这样!她要堂堂正正的在这片土地上行走,找到回家的路。 为了这个信念,再多的险她也愿意冒! 熄灭了火堆。殷如行朝着官道方向走去。她虽是避开人群,却不敢离大路太远。毕竟这个时代的荒山野岭里,还是有猛兽出入的。 脸上涂了一层黑乎乎的河泥,即是遮盖容貌,也是保护皮肤不被寒风吹裂。殷如行不远不近的靠着官道行走。正月里的官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安静的只有鸟雀幽鸣。故而,当远处隐隐传来马车轱辘声时,她微微有些惊讶。 这个时候赶路?年初五都还没过去呢?走亲戚吗? 官道上行来一辆朴素结实的马车,车夫年纪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厚厚的皮袄,一张普通的脸上嵌着一双精光内藏的眼睛。扫过路边的殷如行时,带着审视与探究。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殷如行条件反射的垂了头,缩了缩脖子。马车与人的交汇只有片刻,车夫的视线一扫而过,车辆便朝着前方去了。 呼——殷如行长长的吐了口气。拍拍胸口。继续赶路。 不多时,前方也隐隐传来车轱辘声。奇了怪了,这条路今天还真热闹! 马车从出现在眼帘时,殷如行脸色变了。一样朴素结实的车身、一样高大不凡的骏马、一样穿皮袄的车夫,一样精光内藏的眼睛。这正是刚刚去而往返的那辆马车。 殷如行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全身戒备。马车没有意外的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夫一个眼神,就将她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厚厚的车帘揭开,一阵暖融融的热气从车厢涌出,带着淡淡的檀香。一个清隽的身影探出半个身体,眉目含笑的看着她:“殷姑娘,好巧。” 殷如行愣住,迟疑道:“……白公子?” 来人正是白陌尘,他笑道:“刚刚一闪过去我还不太敢认,后来越想越觉得像你。你怎么在这里?又弄成了这幅样子?” “说来话长。”殷如行皱皱鼻子。车厢里的热气一阵阵的往外冒,和外界的冷空气交叠,凝成丝丝氤氲的白雾。马车里好像很暖和。这对殷如行来说有这无上的诱惑。 白陌尘体贴的笑了笑:“外头冷,殷姑娘,既然碰上了不妨上车来,我带你一程。” 殷如行闻言喜不自胜,连声道:“多谢。”迫不及待的爬上了马车。这时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车夫她见过。不就是那年在江城,跟在白陌尘身边的侍卫么? 马车里很温暖。炭火烧的旺旺的。车厢一角还支了个小炉子,上面炖着一壶开水。白陌尘取过一只精巧的小铜盆,先倒了些冷水,再兑上热水,拿过一块干净的手帕,一同递给她:“擦把脸吧。怎的弄成了这个样子。乍一见,还以为你是从泥堆里钻出来的。” 殷如行接过手帕,温热的水意驱走了脸上了寒凉。她边擦边解释:“外头风大,我身上没带膏脂,若不弄些东西,只一天下来,皮肤就要开裂了。再说,这样也安全些。” 随着她的擦拭,一张出尘的容颜再度出现在白陌尘眼中。容色依旧,眉角添了风霜之色,肌肤也没有以前的那般细腻柔嫩。然而这样的殷如行却比在祺城时更加吸引人,似乎多了几许光彩摄人的神韵。 见她清洁完了,白陌尘翻出放冻裂的膏脂,视线扫过她一双生了冻疮的手,不由皱起眉头:“怎么手成了这样?”赶忙开箱子找冻伤药膏。 殷如行叹了口气。能保住命逃出来就不错了,冻疮只是小意思。 白陌尘取出一根银簪,在火上烤了烤,挑出冻伤药膏给她摸在手伤处,涂了厚厚一层。又取出白布裁成细条,将她的手分开十指层层包裹:“一会儿会有些痒,千万忍住了。就这样用药,过个十来天就能好些了。” “十来天?”殷如行瞅瞅自己裹成了两个粽子的手,苦恼道:“那我不是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你要干什么事?”白陌尘立刻反问。 “太多啦!”殷如行理所当然的脱口而出,“捡柴、生火、打水、做饭……一个人赶路有很多事要靠两只手的。” 白陌尘微微一笑:“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啊?”殷如行心下微动,“这……太麻烦了,你有自己的事要办的吧。” “不妨事。”白陌尘正色道,“我外出游历,本就随心随意。这次是想回鄢都的。顺路送你一程也无妨。出门在外,本就靠朋友相助,便是个陌生人求助,也该尽绵薄之力。殷姑娘你无须介怀。” 殷如行沉默下来。白陌尘的提议太有诱惑。照之前的几次交往来看,这人还是很有君子古风的。害她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她现在身上背的案子太多。祉地、禧地,都是危险之处。白陌尘一向在上流社会行走,这万一碰见上两个案子里的熟人,她不就死定了? 可如果靠她一个人,能不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走到苏雷身边都成问题。 两难之下,她沉默了很久。白陌尘很有耐心,也不催她。小炉上的水开了,他取出茶叶,泡了两杯热茶,递过一杯:“喝点儿茶暖暖身子。” 殷如行捧着杯子,慢慢啜饮。喝干了一杯茶,温暖完腹内五脏,才缓缓的道:“我,惹了一些麻烦……” 白陌尘不动声色的给她续上水,没有接话,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聆听。 “我不能和祉地官府接触,也不能让禧地官府中人见到。甚至只是见些上层人士都很危险。”她娓娓道来。随着她的叙说,单薄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竟带出了一丝惊心动魄:“不能让人知道我是殷如行,不然我就会送命。即便是伪装,也很危险。因为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就有曾见过我那张脸的人。然后,带来的后果是万劫不复。如果被发现了,我一定是活不成的。” 她的叙说其实很混乱,并没有说出危险的来源和原因。但声音里的恐惧和害怕却真实的透人心底。白陌尘没有追问,认认真真的答道:“既然禧和祉都很危险,那就去别的地方好了。天下又不是只有这两处。” 殷如行怔了一下,叹气道:“你说的我何尝没有想过。但是……我中了凝气掌,若不能找高手化解,活不过一个月。” “凝气掌!”白陌尘脸色一变,正色道:“殷姑娘,在下略通医术,可否让在下给你搭个脉?” 殷如行伸出手腕,满怀希望:“你会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0章 熟人 白陌尘的手很温暖,淡淡的檀香混合了茶香,有种宁静悠远的祥和。这样的他令殷如行很迷惑。如果是在一群人之中,白陌尘就是那一杯凉白水,虽然干净清澈,却也略显寡淡无味。然而单独和他面对的现在,却发现此人的存在感强烈之极,偏又不会令人有一丝侵略感。好似水润万物,细密无声。 比如他说把脉。自己就欢欢喜喜的将手腕伸出去了。伸出去后才后知后觉,她身上除了凝气掌,还有体质的秘密的。 白陌尘收回手:“确然是凝气掌。并且已经蔓延开来。约是三个月之前中的。”他皱了皱眉,道:“恕我直言,殷姑娘,你原本的打算如何?可有化解掌法的人选?” 殷如行微微顿了顿,有些难以回答。 “可是想去找苏将军?”白陌尘问道。 “嗯。”殷如行低低回应,“我也没有其它人可以找……” 白陌尘目色微凝,垂了垂眼。又抬起,实事求是的分析道:“苏将军目前人在禧地。若要去找他,先得横穿大半个祉地。你要掩人耳目,就无法求得官方相助。如此一来,行程加长不说,路上的危险也平添许多。这般一来,能否在病发前赶到苏将军身边就很难保证。殷姑娘,这条救治之路太危险了。” “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殷如行何尝不知道此行艰难。更何况白陌尘还不知道苏晨的问题。苏晨若是知道她中了这种催命掌,只怕睡着了都要笑醒。什么也不必做,只拖延了时间,让她自然死亡就够了。 白陌尘微微一笑:“殷姑娘,不比泄气。我虽不会化解此掌法,却也没说不认识会的人啊?” “啊!”殷如行恍惚了一会儿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你知道有人会治!”立刻喜不自胜,“是谁?离这儿远吗?” 白陌尘笑道:“不远,就在鄢都。过了绵江丘原以东就是。鄢都虽处祀地,却独立成体,不归五大地管。只要离了祉地,就只管放心安全。” “鄢都?”殷如行立刻想起了这所城市独特的地位。她对去哪处并不太计较。只要有人给她治病,有地方给她落脚练功就好。不去找苏雷反而更安全。 “好呀。只不知鄢都有何人可以替我化解。又愿不愿相助?” 白陌尘笑了笑,道:“此人的名号殷姑娘应该也听说过。天元三大名将,姑娘可知是哪三人?” “三大名将?”殷如行霍然醒悟,“祉地何雁、祺地苏雷、鄢都宁湛,是了,是宁湛!”她惊喜的出声,“看我多傻,竟然将这个忘了!公子是鄢都人,自然是认识宁将军的!” 白陌尘失笑:“殷姑娘,是所有的鄢都人都知道宁将军,可不是所有的鄢都人都认识宁将军。我和宁将军同为罗家家臣,这才有了几分交情。” 殷如行立马拍自己的脑袋,她果然是政治白痴。这么明晃晃的关系都想不到,讪笑道:“是我笨了。” “不然。”白陌尘道,“性命攸关,姑娘情急之下自不会想那么多。”他啜了口茶,停了停,关心的道:“既然殷姑娘同意和我回鄢都,是不是要去信和苏将军说一声。陌尘不才,驿站处倒也说得上话,可帮姑娘将信送到。” 殷如行一怔,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不用。不用和他说。他本也不知道我受伤。就这样挺好。” “这样……”白陌尘沉吟片刻,略带关心的道:“殷姑娘,你和苏将军之间可是出了什么事?我听说他在四处找你,你又如此狼狈……”说着,他见殷如行脸色不对,又忙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姑娘若不方便也无妨。”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殷如行叹了口气,“我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对于一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释放善意的人,她实不愿用谎言相欺。想了想,道:“白公子,不知外面对殷如行,是怎样传言的?” “殷如行么?”白陌尘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知道殷如行的人并不多,至少在苏将军发布宣言前,没多少知道她。禧地冯老城主被原蔻娘所杀后,苏雷将军带兵入禧,言称自己失踪了一位小妾,该小妾便是殷如行。她失踪前最后见的一人正是原蔻娘,便是这样,殷如行这名字才被人所周知。祺地和禧地都发布了悬赏,无论是带人前来,还是有消息传报。只要属实,都可获得悬赏。” “画像呢?有画像吗?”殷如行最担心这个。 “画像是有。不过你不用担心。”白陌尘安慰她,“你现在的样子和画像有些区别,不是熟人单凭着画像是认不出你的。” “为什么?画的不像吗?”殷如行不认为自己这张脸有什么变化。只能归于国画流派的不写实技法上。 白陌尘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画师们自是没有见过你。全靠口述描绘,画出来的俱不像。后来,有个上祀节那日见了你的士子,擅丹青。他凭记忆画了一幅,这才赢得了大部分见过你的人的认可。”说到这里,他重点强调:“是上祀节那天的你,穿着那身雨过天青的衣服。” 殷如行回想了一下上祀节那天的装扮和刻意的表演,明白了他的意思:“丹青攻意境,他画的是个仙女?” “不错。”白陌尘为她的聪明点头称叹,“正是个仙女。青纱氤氲、水袖流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仙女只是男人臆想出来的产物。哪家的仙女会吃喝拉撒、会任人亵玩?坠落红尘的,即便她原先是个仙女,这会子也是个凡人了!这些吃饱了撑着的男人……殷如行不屑的嗤笑。想了想,又“噗”的笑出声:“是了,这里头只怕还有你那首诗的功劳吧。” 白陌尘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说完,自己也撑不住笑了。他虽然也读书,却不是那自诩不食人间烟火的酸丁。知道殷如行听懂了他的打趣。笑完了又道歉:“那日是陌尘唐突了。” 殷如行道:“有什么唐突的。那天的情形,你不好去恭维苏离,也不愿奉承原蔻娘。不盯着我又能盯着谁?你不是说,出门在外靠朋友么?既然我俩有几分会面之交,也算熟人了。借你挡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白陌尘这回是真正讶异了,收住笑容正色道:“是白某看轻姑娘了,如此,你我也无需这么客气。不必公子来公子去的,只叫我陌尘就好。” 殷如行爽快的道:“好啊。我叫你陌尘,你也别殷姑娘来殷姑娘去,叫我如行就是。” “如此甚好!”两人相视一笑,扫去了几分客气、几分不自在、几分生涩,也散去了原本隐隐流动的几分暧昧。 白陌尘笑的叹息。这女子是个真正的聪明人,给自己的定位非常准确。心地坦荡,谈笑挥洒。轻而易举的拂走了男女间的暧昧,将彼此的关系拉到最近也是最安全的地步。这样聪明通透的豁达人,真不知有这怎样的前尘,才落得给苏雷做姬妾的境地。看这样子,她是不想回去他身边了。 殷如行也很高兴。终于摆正心态了。白陌尘这种温柔如水的君子之风,简直就是所向披靡的大杀器。他这种性格,对谁都是谦谦君子,本是教养使然,然而女人却是最受不住这种温柔的。女人爱上这样的男人,简直太过容易了。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防不胜防。所以一定要抢先摆正心态,定好位置。不然就等着悲剧吧。 气氛被扭正归位,车厢里的两人便品茗闲谈,说些闲话。白陌尘说了些鄢都的人物风情,罗家的一些简单境况。 殷如行洋洋得意的表示:“我也知道些罗家的家史。鄢都罗家的初代家主,是沧汐公子罗沧汐对不对?” “对。”白陌尘温和的笑道。这虽不是人尽皆知,却也不算秘密。但凡学过《天元史录》的人都知道。 “小看我?”殷如行对着他的一张笑脸皱了皱鼻子,“你是不是在笑,我知道的也不过是人人皆知的?我问你,沧汐公子是出身太初门对不对?” 这回白陌尘笑不出来了,惊异的看着她。这个就不是史书上会记载的了。只有从天元朝传承至今的大世家才会知道这些秘闻。不过想到苏雷的师门就是太初门,他又释然了。 殷如行想到了另一件事:“对了,何家初代家主何思孚出身太初门,她的子孙都修习了武艺传承。罗家呢?你的那位公子爷家主,可有学会先祖的一身好本事?” 白陌尘怔了怔,道:“殷姑娘,陌尘的公子爷,并非罗家家主。” “什么?”这回轮到殷如行吃惊了,“难道是旁支?” “不是旁支。”白陌尘道,“现任罗家家主映韬公子,是我家公子的侄儿。” “侄子?”殷如行吃惊的开始算年纪。好像记得谁说过,罗映韬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白陌尘的那位叔叔公子爷该多大?一把年纪的大叔也好意思称公子?不要太恶心了! 白陌尘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哑然失笑,解释道:“枫寒公子是陶老夫人的老来子,只比映韬公子年长两岁。今年二十有九。” 二十九。殷如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自恋狂,二十九的男人正当年嘛。完全可以称的上公子。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真正算起年龄来,她比这位罗枫寒还大一岁呢。穿越前她都二十七了,来这里又过了几年……哎呀!照这么说来,她对上苏雷岂非是老牛吃嫩草?我呸!不能想了!还是按身体状态来算,她今年才二十,二十! 白陌尘只见她的脸扭曲来扭曲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便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枫寒公子、我、宁湛,三人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公子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阿湛性子则有些怪。不过只要公子开口,阿湛便是不情愿,也要替你治伤的。” 殷如行引申出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我去了鄢都,最重要的一件事,不是先去和宁湛将军攀交情,而是得先讨得这位枫寒公子的欢心?” 白陌尘啜了一口茶,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只要他愿意,你在鄢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 要去鄢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1章 交待 自从上了马车跟着白陌尘主仆二人赶路,饥寒交迫、仓惶逃窜的贫困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白陌尘似是很有能耐,一路行走通关,几乎没有人给予纠缠置喙。在他的建议下,殷如行依旧做侍女打扮,容貌却是本来面目。和祉地通缉的犯人黑脸丑女沈眉没有半点相像之处。路引的问题更是不存在,她和侍卫罗中一样,白陌尘的随从,就是他们的身份证明。 一路走来,也听到了不少最新传闻。比如城主府失火案的罪犯至今没有抓到,城主大人和郡君双双被气病了。其中郡君的病情更严重些。严重到已经不能下床行走了。何鸿和何暮二人从禧地撤离回了祉城。帮助重病的城主分担政务。另外,据说祺地的苏雷将军对祉城发生的动乱很是同情,也热情的相送何鸿叔侄,带了少量亲信,跟着来到了祉城。 殷如行对何鸿叔侄俩的反应感觉很正常。对苏雷的举动就莫名意外了。她死活想不通,这人跟着凑热闹来祉城干什么?难道她的身份暴露了?何雅怀疑小梅就是殷如行? 左想右想,她觉得还是不太可能。白陌尘有自己的情报渠道,知道的消息要具体全面些。有些事他也不瞒殷如行,对她道苏雷来祉城的目的经过分析,应该是和‘沈眉’有关。 做出这番分析的时候,三人正在一艘过江的客船上。包了上等船舱。罗中在外间打坐兼守卫,白陌尘和殷如行两人临窗而坐,品茗闲谈。结果他话一出口,殷如行就吓了呛了水,咳的脸都青了。 白陌尘笑吟吟的看着她。 殷如行咳完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早猜到了?”她深深的忧虑了,如果苏雷知道沈眉就是她,再找了来,岂非连带着她杀了冯胖子的事都要败露。这可怎生是好。 “原本只是有些怀疑。”白陌尘坦然承认,“直到我知道苏将军去了祉城才有了八分把握。现在么……”他笑笑不语。 现在当然是有十二分把握了!殷如行泄气的又咳了两声,掏出手绢擦擦嘴。她就不明白了,那么好的伪装,连何雅和钟平涛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为什么千里之外的苏雷仅凭只字片语就认定纵火犯和她殷如行有关呢? 很可惜,打死她也想不到苏雷压根没想过在祉城城主府惹事的人会是殷如行,人家纯粹是为了‘沈眉’这个名字追去的。 “如行,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详情么?”白陌尘也不知内里,自认也是苏雷察觉了线索。故而神色较为严肃:“若要一直瞒着你的身份,我总该知晓发生了何事?需要隐瞒什么。才好周全准备。” 他的态度落落大方。这个要求殷如行无法拒绝。他保她安全,救助她于艰难,还给她介绍救命的高手。这些都是要担风险和责任的。而白陌尘至今未提出要任何回报。这样的君子作风让殷如行很难对着他撒谎。 她沉寂下来,安静了许久。白陌尘也不催促。只慢慢的品着茶等待,耐心十足。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殷如行开口了。 “我是被人从祺城城主府骗出来的。不瞒陌尘,当初那骗我的人就是如今五地缉拿的在逃犯原蔻娘。” 白陌尘惊讶:“真是原蔻娘?”原来苏雷并不是借题做文章。 殷如行回忆:“虽然原蔻娘用有我家人的消息骗了我出府,我却至今不知她为何要如此做。当日,我在她院中被击晕,再度醒来时就已经被她卖给了一个权贵。” 听到这里,白陌尘有个疑问:“是哪家权贵?敢如此大胆的得罪苏雷?你没和他说明身份吗?” 殷如行一脸阴郁:“我醒来后便被绑着,关在马车中。除了一个送饭的老妇,再见不到别人。也不知在何地。” 白陌尘皱眉:“那如行又是如何知道是权贵人家买了你?” 殷如行道:“是那老妇说的。她让我乖乖听话,别想别的心思。我见他们凶残,并不知我是何身份。害怕暴露后弄巧成拙,反惹来杀身之祸,便不敢说自己是苏雷的人。” 白陌尘点头赞同:“你这般小心是对的。倘若那家人真的穷凶极恶。一旦你暴露身份,他们顾虑惹祸上身,害怕苏将军的报复。杀了你灭口也是有的。” “如此,我便只能等待时机。”见说辞圆过去了,殷如行心下稍定。更加半真半假的继续:“后来,那户人家的夫人不知怎么得知了我。不愿家主带我归家。暗中助我脱困,我这才逃了出来。” 她说的含糊,白陌尘也未多加追问。她又道:“逃出来后,我便来了祉地。想办法遮掩了相貌,在一个商队打杂,一路来到祉城。” 这时,白陌尘神情微动,欲言又止。 殷如行见状停下,略有紧张的道:“陌尘有什么问题吗?” 白陌尘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如行,我只是有些奇怪。你既已脱困,为何不回祺城,或者去找苏将军,反而来了祉地?” 殷如行暗暗松了口气,紧张的表情也有些松缓。她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陌尘可知我是怎么进的江城苏府?” 白陌尘自然不知。殷如行告诉他:“我和家人失散,流落至出云山脚下一个村庄。救了我的村民得知我在天元举目无情后,谎称是我族人,将我卖给了一个人贩子。人贩子再将我卖入苏府。当时,我和苏城主、柳夫人还有苏将军都说过是那人贩子拐卖的我。苏城主却说人贩子的卖身契有官府凭证,是合法的。到底还是买我入了奴籍。” 竟是这样!白陌尘恍然大悟,立刻道歉:“是陌尘莽撞了。” 殷如行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偏偏阴差阳错的成了奴仆。是回到祺城继续当奴婢,还是换个地方当平民。这两种选择见仁见智,端看女子心态。殷如行显然是个有傲气的女子。宁愿过苦日子也不愿为奴为婢。再者,她也还对当日苏家三人维护人贩子权力,逼迫她为奴的事耿耿于怀。心存芥蒂,自然再不愿回去。 想了想,他又道:“苏将军听闻你失踪的消息一直很心急。直追禧地逼问。又悬下高额赏金,以求得到你的消息。你二人郎才女貌,若金童玉女,实乃天作良缘。就这么白白错过也太可惜了。如行何不将心里的想法和苏将军说说,也好想个两全其美之策。” 殷如行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回绝:“不可能。我今生今世,哪怕终老一身也绝不为人妾。” 她回答的速度飞快,语气中带着决绝的气势。这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一时间的念头。而是深入骨髓的人生观,是道德根本。 这是母亲沈冬霞在自己的家庭被颠覆后,几乎贯穿了她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教诲:“眉眉,答应我。永远不要介入别人的家庭。永远不要介入一对夫妻之间。” 而母亲自己也是这样做的。她美貌、她柔弱、她无力承担生活的重担。但她依旧坚守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正是这份坚贞的品格和门风,才为她赢得了继父的尊重。最终等来了后半生幸福安逸的生活。 白陌尘被她决绝的口吻惊的几乎跌落手中的茶盏。怔忪了片刻,释然的笑了笑:“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日后定不会再出言莽撞。”心里对那位远在祉城的苏雷多有同情起来。这一位只怕还不知道曾经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性子。 显然,这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排除了苏雷明媒正娶殷如行做原配发妻的可能。 接着,殷如行就将自己在祉城的事大致说了。从进了钟平涛的田庄帮工,到软禁在小院,直至最后放火出逃。其中只隐瞒了两件事:第一是她废了钟平涛的手脚筋,第二便是她拿了何家的心法秘籍。 那份秘籍,殷如行在这段日子里早已用简笔汉字抄录了一份,原件烧毁。现在,就算这份秘籍放在何雅面前,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可谓安全之极。 白陌尘听了她这半年多的惊险经历,深为感慨。叹息她一个弱女子太过不容易。 “原来,你当日在江城和我寻求地图,便是想着离开苏家了。” “是。只可惜我当日想的太过简单。”殷如行也叹气,“世事多艰难。我也没想到离开那里会付出这么多的代价。”而既然好不容易再次拥有了自由身,哪里再回到那牢笼里去。 “可是如行。你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吗?”白陌尘关切的道,“你既然执意一个人,也该有个落脚之处。况且女子独自居住大为不易,总要是民风淳厚之地才好。” 他说的颇为含蓄,却直指问题的中心。休说在这种古代。便是现代社会,一个女人独自谋生也很艰难。治安问题是最先要被考虑的,其次便是生计。她得有一份维持生活的工作。 殷如行不觉头疼起来。问题真是一个接一个。性命攸关的劫难刚得到缓解,生存问题又冒了出来。她这么孑然一身,该如何才能安家落户?对了,还有治病的事情。这可不是找上苏雷。宁湛和她没半分交情,她又凭什么去打动人家,又上哪儿去找来财物付诊费? 问题层出不穷的多。 看着殷如行一脸的愁苦,白陌尘微微的笑了。端起茶盏缓缓啜了一口。 公子,人我领来了。路,我也铺好了。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2章 鄢都 当车轮辚辚的驶入一片宽阔平坦、可容四辆马车并行,两旁种浓密树荫的大道时,白陌尘欣喜而又骄傲的告诉殷如行:鄢都到了。 在殷如行眼中,鄢都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 这所城市占地非常之广。这所城市前所未有的漂亮。街道干净,房舍整齐。木屋檐下的椽子上斑驳陈旧的雕花痕迹又诉说这这所城市悠久的历史。这所城市内的居民神态祥和,街道热闹非凡,商业街多到令人咋舌。有一种超脱时代的繁华。 “鄢都周围田产不丰。所需的粮食大部分来此购买。故而,鄢都的商业最是繁华。”白陌尘见着她一脸的好奇惊讶,笑着为她解说。 粮食?殷如行皱了皱眉。依稀记起历史老师好像曾说过,农耕社会,唯有大量的劳动力用来耕种田地,出产足够多的粮食,社会才能稳定。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如果鄢都的大部分粮食都靠进口。这个城市的繁华岂非建立在浮板之上? 白陌尘不动声色的将她的皱眉与沉思看进眼中。又道:“两百多年前,五地割据,五城城主登位之时。曾给鄢都定下过一条命令,不得建立军队。故而,城中的治安都由兵马卫所的护卫来执掌保障。” 完了,这地方不但没有粮食,还没有军队。殷如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纳闷的道:“既然不可有军队。宁湛将军的名号又是从哪里来的?” 白陌尘笑道:“鄢都没有兵,却有将。宁湛将军是将,自然是鄢都养出来的。” 殷如行越发听不懂了。白陌尘却不再多说,避开了这个话题,只含糊道:“如行既要治伤,就需在这里住些日子。时日一久你就知道了。” 殷如行原本激动的心情逐渐冷静下来。对自己欲在鄢都定居的打算产生了动摇。想了想,又自我嘲笑起来。她自己还朝不保夕呢,哪里就挑三拣四起来了。先保住命再说吧。 不论基底如何,鄢都都是一座漂亮繁华的城市。白陌尘的马车还特意绕了一圈路,在原先的皇宫位置处经过。给殷如行介绍了目前为止天元之州最宏伟的建筑群。 如果用拟人化来形容,出现在殷如行眼前的这所皇宫,就好比是一个被蹂躏糟蹋过的美人。从残破的身躯和不屈的风骨中可以看出原本的风华绝代。是的,这是一座被抢劫烧毁过的皇宫。罗家的人无力也无意去修缮它,就这么任由它孤零零的屹立在繁华的城市中心。 “鄢都罗家第一代家主沧汐公子有令,后代子孙不得修缮,不得入住。但可用于招待游人观赏,收取一定费用用以维持外围治安。”马车绕着皇城行走,白陌尘边大致指点些建筑景点边给她解释着。 殷如行很讶异。这样家训传下来,这所皇宫代表的耻辱岂非世世代代压在罗家人心头?稍有些羞耻心的人都承受不了。这是何意? 联想到家乡那所残破的圆明园,她微微凝眉。有些明白了罗沧汐的用意。 不忘国耻,才能奋发激励。誓雪屈辱,必定凝聚民心。 看来,罗家、鄢都,并非是表面上见到这样祥和欢宁。 马车没有在城中多做停留,而是绕了半个城区,从另一扇城门而出,朝着城郊而去。白陌尘又解释道:“城外的燕凉山曾有方士说其是风水宝地,有龙脉显像。鄢都便是背山而建,身靠蛟龙。从北城门出去,至燕凉山半山腰,便是昔日的皇庄和避暑别院。罗家现今的家主映韬公子居住城内。老夫人和枫寒公子一起居于燕凉别院。” 殷如行问道:“那宁湛将军呢?他也在别院?” “正是。”白陌尘笑道,“宁湛就喜欢往山里钻,若让他待在城内的大宅子里,还憋屈了他呢。” 回到了鄢都,白陌尘的情绪明显放松不少,说的话都比平时多。殷如行安静的听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他昔日的言论。 在鄢都,只要罗枫寒愿意。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明明一个不是家主的人,却有着这样的权利和地位。殷如行对于将要见到的这一位,不由产生了几许紧张心理。 如果没判断错,这又是一位聪明绝顶的精彩人物。只希望,不会像苏晨一样,将她的小命差点给玩完掉。 **************** 马车驶上山路后就有沿途农夫认出了他们,热情的打着招呼:“白先生回来了!” 白陌尘彬彬有礼的一一点头回应,间或还叫出几个人名,说一两句寒暄的话。 “这些人你都认识?”殷如行很惊讶。她一路走来,也曾见过些教养良好,对着农夫执礼的世家公子。却也只是守礼而已,还没有谁是真正和农人熟悉的。 白陌尘微微一笑:“住久了你就知道了。鄢都,尤其是燕凉的这所别院庄园,和别处不一样。我略通些医术,闲暇时会替农人们看看诊,认识的人也就多了些。” “你是大夫?”殷如行更惊讶了。这,外界完全没有听说过啊! 白陌尘谦逊的笑了笑:“别庄中有固定的大夫。我不算,只是救急帮人看看而已。” 殷如行怔了怔,讪讪然笑了下。看来,有些身份只有到了老家才能被暴露啊! 不多时,马车使过几处大气坚实的建筑,在一座青砖黑瓦的院子前停了下来,水磨石的台阶上是一扇四开的大门,门内绿树掩映,幽径延伸。内里依稀传来清脆的鸟鸣,婉转清亮。 “白先生回来啦!”管事的家仆殷勤的伺候他们下车:“公子早已得知,正在曦园等候先生。” 白陌尘点点头,回身对殷如行道:“正好,你和我一起去见公子。” 穿过幽深的小径,转过几个弯。眼前豁然一亮,长长的回廊连着所有的建筑,下雨天可以不用伞就走遍任何一个房间。斜飞的廊檐下挂着竹制的风哨,风吹过发出呜呜的鸣响。 几个相貌端庄的中年仆役守在正房前,见白陌尘二人来了,目不斜视的请入内。待入的屋内明堂,殷如行只一眼便被里面的人吸引住了视线。 罗枫寒的相貌自是极好。但第一眼看过去,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长相如何,因为他的脸上生着一双寒潭秋水般的星眸,一望便陷入其间,再也不得顾忌其它。 待得好容易抵制住了那双眼睛,偏又被其周身的气韵吸引。如果说白陌尘是温润白玉,罗枫寒就是一方晶莹璀璨的光华美玉。只需一眼,便舍不得挪开视线。 殷如行连连深吸了数口凉气,才止住自己砰砰的心跳。罗枫寒完美的向她诠释了什么叫做气质胜过容貌一说。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生的不好,而是他的气韵风采已经超过皮相留下的视觉感受太多。殷如行注意到,她在走入距离此人十米范围内时,就不自觉的放轻手脚,压制了呼吸。深恐惊碎了他。 接下来的见面,殷如行自我感觉简直遭透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模模糊糊的知道白陌尘向罗枫寒介绍了自己。罗枫寒很同情她的遭遇,让她安心在别庄住下。并承诺定会安排宁湛帮她治疗内伤。 然后,她就懵懵懂懂的跟着小厮出来了。她被安排了一个住处,就在曦园不远处的一所客院中。 直到小厮向客院的丫鬟传达完毕吩咐离开。殷如行方呆滞的关上房门。确定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后,猛的捂住嘴低叫一声。飞扑到床上,恨恨的敲打枕头。 丢人!丢人!丢人!简直丢透人了!她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一样有没有! 殷如行深深的觉得,她需要一副墨镜。以便在和罗枫寒见面时遮住自己的眼睛。 **************** 曦园中,白陌尘正在和罗枫寒说着殷如行告知他的那些事情。罗枫寒安静的听着,待他说完,道:“这里面疑点太多。” “是很多。”白陌尘坦然承认,“她的心防很重,我不是她信任的人。” “心防重么?”罗枫寒沉吟,“若她说的经历是真的。就几乎是步步艰险,心防重也是应该的。祉城城主府里的事且不论,破绽最大的,是她被原蔻娘劫走一事。这里头疑点重重。” “莫非,她知道什么内幕?”白陌尘探问。 “不是莫非,是一定知道。”罗枫寒胸有成竹的判断,“你没发现吗?她死活不愿去找苏雷。这其中固然有被逼迫为奴的怨恨,只怕更多的,还是她在苏家生活的并不尽人意。要么是苏雷对她不好。要么是其它人对她不好。又或者,是苏家所有的人对她都不好。但苏雷又迫切的要找到她。苏晨对此不置一词。我想,她一定是知道某些秘密。至少,关于原蔻娘的秘密,她定有未吐露之详情。” 白陌尘笑道:“既然你分析的这么全,那就你去问吧。我是不去了。” “哦?为何?” “因为你比较容易问出实情啊。”白陌尘打趣,“趁着她还没看熟你这张脸,有些晕乎,该善加利用才是。” “胡闹!”罗枫寒没好气的斥他,“再怎么说她也是苏雷的人。我可不想闹出乱子。” “闹不出乱子。”白陌尘道,“我可以保证,她对苏雷一点儿心思都没了。不会再回去的。她一个女孩子家吃了不少苦,你帮帮她就是。” 罗枫寒闻言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白陌尘一通:“陌尘,我怎么觉得你对她很关心啊?”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3章 宁湛 白陌尘面色一怔,顿了顿,道:“你说些什么啊!我就是觉着她一个小姑娘家,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挺不容易的。能帮就帮些。安置她和咱们的计划又不冲突。” “如果我说有冲突呢?”罗枫寒正色道,“你别忘了,慧净法师给她的批语可是‘倾国倾城’。安置在这里,她怎么去‘倾国倾城’?” 白陌尘面上露出迟疑之色,欲言又止。 “怎么?”罗枫寒见他这样有些不快,“有话就直说。什么时候你我之间也藏着掖着了。” 白陌尘轻叹了一声,道:“她说,她宁可孤老终身,也绝不为妾。” 罗枫寒神色一凝:“她当真的?” “绝对当真。”白陌尘叹息着看向窗外的一丛翠竹,“她的性子,单从经历里也可看出几分了。” 罗枫寒伸出纤长的食指轻敲桌面,沉吟片刻,忽尔笑道:“按说她这等美貌、孤零的身世,是绝难有正经好归宿的。所谓红颜薄命,并非在红颜之过,而是身后无有强悍后盾之因。殷如行一路走来,步步艰险,无论哪一出单拎出来都是个凄冷薄命的后续。偏她每次都化险为夷,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陌尘沉默,没有回答。罗枫寒也不逼他,微微一笑,继续道:“看来这是个胸中有丘壑的女人。很有必要弄清楚她的丘壑是什么。” **************** 殷如行自觉近来的日子过的十分惬意。燕凉山别院这里风景秀美,民风淳朴。已经达到路不拾遗的地步。可以说这里就是一座世外桃源。在这里只住了两天,她就感到心旷神怡,通体安泰。身上的凝气掌这种催命阴影,也渐渐消散了。 白陌尘办事的速度很快。第二天黄昏时分,就来找殷如行,带她去见宁湛。 宁湛同样是一个存在感极其强烈的男人,他有着黑豹一样轻盈矫健的身体,锐利如剑的眼神。此刻,他正用一种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殷如行。 殷如行有些惶惶不知所措。宁湛看她的目光就跟女人在商场中买衣服时一样,充满着挑剔和嫌弃,却又偏偏不放下去换另一件。 “你就是苏雷看上的女人?”他跟验货似的从头到脚将殷如行看了个遍。殷如行十分庆幸现在还是冬天,衣服穿的厚,裹得严实。 “苏雷眼光也不怎么样。”宁湛嘀咕了一声,又大刺刺的问:“他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不愿回去?” 殷如行想了想,道:“他对我所做的,在他的地位和这个世俗间来说,已经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他给不了。所以我不再回去。” 宁湛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看来你至少有个说实话的优点。也算不错了。苏雷那家伙其实也未必不能娶你的。他是在山上呆傻了,脑袋一根筋没扭的过来。加上苏晨又会笼络人,才这么言听计从。纵马扬鞭、浴血厮杀这么多年,连娶个媳妇还不能随心所欲,那才叫笑话呢!他只要铁了心去娶,你看苏家有谁敢多加置喙?关键是你得和他明着说。” 殷如行听的直发愣。宁湛这是在干什么?婚姻感情咨询顾问?苏雷娶不娶她,他这么关心干什么? 宁湛理直气壮的道:“我不能白费功夫啊!那小子认了你,我日后才好跟他讨费用去。你若是他夫人,我讨的费用不是能更多些?” 殷如行顿时哭笑不得:“宁将军,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和苏雷已经没什么关系了。您要什么费用,我自己来付。” “自己付?”宁湛围着她不紧不慢的转了个圈,嗤笑道:“你有什么能付出的?” “……”殷如行一口气哽住。这人说话也太噎人了。她不服气的道:“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知道这天地间最值钱的是什么么?是人!人,就是最珍贵的财富。” “我不否认有些人确实很珍贵,珍贵到十座城池也抵不上。”宁湛继续笑,笑的很欠抽:“不过你么……我实在看不出来珍贵在哪里?” “你……”殷如行肺都要气炸了。干脆扯下脸皮,直接的道:“那你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我来听听,看看能不能付得起!” 宁湛啧了啧嘴,摸摸下巴:“钱,我不缺,也没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殷如行飞快的接口。 “我还真没有想要的。”宁湛冲一直未出声的白陌尘眨巴眨巴眼睛,“陌尘,你说我缺什么吗?我好像什么都不缺。” 白陌尘笑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 宁湛一拍大腿,大声的道:“对啊!我就是什么都不缺。殷姑娘,不好意思了。” “什么都不缺?”这回换殷如行嗤笑了,她讽刺的对着宁湛一笑:“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传说有一面会法术的镜子,叫做厄里斯魔镜。他能照出人心底最深沉、最渴求的愿望。比如说,有人在里面看见自己成了富翁,有人在里面看见自己当上了国王,也有人在里面看见自己寻回了失去的亲人……传说只有最幸福的人才能将那面魔镜当做普通的镜子使用,照出来的人影只有自己。宁将军,我自问如果我站在厄里斯魔镜前,照出的一定不是我的本相。你呢?假使这面镜子在你的面前,你能照出只有你现在的模样吗?” 殷如行的叙说缓慢而有节奏,带着一种诡异的魅惑人心。她笑的如同一个魔女,眼中闪烁着晶芒,缓缓的又问了一次:“你会看见什么呢?宁将军——” 宁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起满脸戏谐,正色道:“我所看见的,难道你能帮我实现?” “不能。”殷如行直言不讳,“愿望是要靠自己去努力的。求助他人只能白费功夫。但是,在为着愿望努力奋斗的道路上,我们或许会需要各种各样的外来援助。同时,我们也会给各式各样的人予帮助。这是相辅相成的。在我家乡的历史上有一位出色的豪杰,叫做孟尝君。他手下养了很多食客。有些有大才,有些却只会小偷小摸、学学狗叫鸡叫的本事。然而就是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在孟尝君被敌国君王扣留的时候,帮助了他逃出敌营,回到了故土。所以,我不知道我现在能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不会什么都不能做。” “啪啪啪!”门外传来清脆的鼓掌声。罗枫寒颀长的身影从门外的黑暗中走进房内,顿时,满室的烛火都好似明亮了许多。 “很精彩。”他赞许的目光如同流水拂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殷如行身上:“殷姑娘,单凭这一番演说。你就已经付足够治疗的费用了。” 殷如行经过一天一夜的心理建设,对上罗枫寒总算镇定了许多。不被外物干扰的直指问题中心:“罗公子的意思是,宁将军现在就可以给我医治了?” “当然!”罗枫寒对着她歉然的笑了笑,“阿湛的性子就是这样。他只是和姑娘开个玩笑而已。能力所为间,可救人一命。何以不为?姑娘不要怪他,只管安心。他是一定会将姑娘治好的。” 殷如行沉默了片刻,道:“我并没有怪宁将军。救助者不求回报,是为品格高尚。被助者不忘还恩,是为风骨不失。若人人如此一饮一啄,循环往复,世间方是祥和乐土。”她也知道宁湛是在故意刁难。但宁湛本就没有救治她的本分。将军的职责是攻城掠地,大夫的职责才是救死扶伤。宁湛说的没错,平白无故的,她凭什么要求他来救她。 罗枫寒面色动容,伸手施了一礼:“姑娘心胸宽仁,是枫寒小看姑娘了。” 殷如行心肝颤颤的还了礼,不敢再看他,转头对着宁湛,舒了一大口气。道:“宁将军,不知何时可给我医治,需要准备注意些什么吗?” 宁湛没好气的道:“准备什么?你能准备什么!从明天开始,你一大早过来,只带上自己就行了!” 殷如行得了准信,十分欢喜。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高高兴兴的道了谢。又对着白陌尘和罗枫寒施礼告退,喜滋滋的回去了。 等她走远了。罗枫寒方“噗”的笑出声来:“阿湛,你今天可是被将了一军。” 白陌尘幽幽的道:“一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小姑娘……” “我哪有!”宁湛立刻反驳,“我不过是吓吓她,哪里就真稀罕她什么!” “可是人家小姑娘当真了呀。”罗枫寒闲闲的坐到一张椅子上,“我看她是打定主意了,定然会拼命想办法筹钱付给你。” 宁湛一时大急:“谁要钱了!我都说了不要钱的!”这要是传出去,他成什么人了! “不要钱?哎呀!那就是要人了!”罗枫寒恍然大悟,“原来你和苏雷的眼光这么相像……” “放屁!”这个传言比上一个更可怕!宁湛气的暴吼:“老子才不要他的女人——” “唉——”白陌尘在那头又幽幽的叹了口气,“既不要钱,也不要人。偏还为难她。看来,这是你的习惯了。堂堂宁大将军,喜好为难小……” “胡扯!”宁湛跳了起来,一把捂住白陌尘的嘴:“你少胡说!你诬蔑我!” “阿湛。”罗枫寒温文尔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凉寒意,“既然你没看上她什么,又不是性好使然。你倒是告诉我。刚刚为什么那么失态。” “我哪有!”宁湛刚喊了半句,就看见了罗枫寒凉凉的笑意。顿时一滞,低声道:“她不识好歹。” 白陌尘诧异:“这话从何说起?”今天不是这两人第一次碰面么?这是怎么结的梁子? 宁湛顿了顿,道:“苏雷那般掏心掏肺的对她,她半点都不惦念。不是个有情有义的。枫寒,便是我们相助了她,她也不会记情的。” -------------------------------------- 我努力的写,写的满头大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4章 错过 罗枫寒“扑哧”一笑:“阿湛,我到不知,你什么时候和苏雷有交情了。你在替他打抱不平么?” 宁湛沉声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此女太过狡诈,尖嘴利舌。不是敦厚之人。” 白陌尘低下头。殷如行要是敦厚之人,早死的连灰都找不到了。 罗枫寒一本正经的道:“尖嘴利舌么?我倒觉得她很有口才。你该不是说不过她,恼羞成怒了吧。” 宁湛冷哼一声:“我有什么可恼的。一个小丫头而已。是你们太过看重了。” “话不能这么说。”罗枫寒摆了摆手,“慧净大师的批语,从没有不准的。不能以寻常女子的思维去猜度她。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你细想想,可是普通女子能说出来的?可有没有道理?” 宁湛闷声道:“知道了,她是上宾,我不和她计较。” 罗枫寒见他语气犹有愤愤,知道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也不再多言,只道:“也罢。她的伤要治,你横竖也要和她相处上一些时间。若真是忘恩负义之辈,随你怎么待她就是。我不过问。” “当真?”宁湛的脸色这才和缓。原本的闷闷不乐变成了跃跃欲试。白陌尘几乎是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这人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凡是他和公子有意见相悖之时,他可曾有过一次是正确的? 果然,罗枫寒接着道:“倘若你看走了眼,殷如行确为品德高尚之人。那么……” 宁湛脱口而出:“你要怎么厚待她,我绝无二话。” 罗枫寒不动。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注视着他。 “好吧。”宁湛便又加了一句:“你要我对她多好,我就对她多好。这总行了吧。” 罗枫寒微微一笑:“阿湛,她若是国士,自是该以国士相待的。” “国士!哈!”宁湛发出一声爆笑,“就她?你且看着,看我给你撕开她的真面目。” 白陌尘侧过脸,不忍再看他。这种场景他简直太熟了。凡是他和公子都觉得棘手的事,公子总有办法让宁湛自己跳出来去请命完成。有时候他也奇怪。都是一同长大的人。一般的老师教诲,怎么宁湛就长成这样了呢? ************** 殷如行不知道在她走后屋里发生的事。她只知道自己有救了。而一旦身体恢复健康,她就可以修习何家的心法。练出一身不俗的武功。大好的人生美景就在前方。想着想着就让人振奋! 当晚,她激动的觉都差点没睡好。天一蒙蒙亮,就赶紧起了床,用最快的速度打理完毕,飞快的往宁湛的住处而去。深怕去的迟了惹了那生性难缠的家伙生气。 在殷如行心里,宁湛已经划分成为脾气怪异人士。不过高人嘛,有些个性也是难免的。君不见高人如同东邪黄药师、顽童周伯通、疯了的欧阳锋,那是一个赛一个的怪。甭管脾气有多乖,人家有本事能救自己的命是真。就当他到了更年期,得了综合症好了。不计较,咱不计较! 宁湛将军依旧延续了昨天的风格,恨不能化两只眼睛为照妖镜,现出眼前这个妖精的原形。 “来的真够早啊!你懂不懂礼貌?”某人站在院中满眼不屑的讥讽她。 呃……貌似来的是早了些。宁湛刚刚晨练完毕,上身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绸衫,背后的汗水打湿了衣服,勾勒出肌肉的曲线。走入半米的距离内,犹可感受到汗水蒸腾散发的汩汩热量。对此,殷如行很淡定的保持了新时代女性的粗神经。不就是个浑身臭汗的男人么?不就是讽刺她迫不及待么?咱等着治病救命呢。能不急么?至于半勾勒出的身材,那啥?在军营里什么样的没见过呀!强壮的、劲瘦的、魁梧的,殷如行可以自豪的说,她见过的男人裸/体(仅限上半身),绝对比宁湛见过的女人裸/体要多的多! 于是乎,她厚脸皮的一笑:“您忙您的,我去门外再等等。”说完,就打算调头。 “回来!”宁湛叫住她,“既然来了就干点活吧。去厨房烧水,一会儿我要沐浴。”打算刁难刁难她。人在盛怒下往往会显出真性情。 “是。”殷如行好脾气的应下,问清了厨房在何处,水又在哪里。便去忙活了。给救命恩人烧洗澡水,那不是应该的嘛。人家救你一命呢! 她脚步蹭蹭的一会儿抱了一大捆柴经过院子,一会儿哼哧哼哧的拎了水桶经过,一会儿又从房间滚出大浴桶出来在院中清洗,忙的不亦乐乎。宁湛站在一边看着她忙乎,心里数数,看她还有多久才出声求助。刁难是一回事,不能让白陌尘说他欺负一个小姑娘又是一回事。只要她发了脾气或者叫苦连天,他就毫不留情的揭开她的虚伪面具。然后再勉为其难的叫小厮过来帮忙…… 一个时辰后,浴桶被清洗干净。热水也连续烧了几锅。殷如行不辞辛劳的一趟趟搬运,总算加满了热水,调好水温。跑来报告宁湛:“宁将军,水弄好了。”一抬眼,顿时吓了一跳。宁湛的脸色好黑啊! 宁湛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虎虎生风的甩上房门,臭着脸扔出一句:“再烧一桶热水。”顿了顿,又补充申明:“待会儿你要浸泡药浴。” 殷如行应了一声。擦了擦汗,又忙忙的跑出厨房再次运作。对了,她先得去管事那里申领个新浴桶…… **************** 宁湛洗的很快,出来时候殷如行刚烧开了一锅水,若要注满新浴桶,还得再烧两锅。见他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爽水汽而来,心里不由腹诽。 好浪费啊!那么一大桶热水怎么样也该泡一个多小时才舒服够本。似宁湛这般的战斗澡,只需三分之一的水量冲一下不就够了。真是有够奢侈、有够浪费! “怎么烧的这么慢!”宁湛对她的速度很不满,“再磨蹭下去,都要到中午了。” “是,我动作不快。”殷如行实事求是的侧着脑袋想了想,“要不,我明天再早点儿来?” “……”宁湛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噎着。愤愤然转身而去,不多时带了个小厮回来。语气很冲的道:“让他在这里烧水,你跟我来。” 殷如行丢下烧火棒,随手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跟上。她不喜用头油,发型也是最简单的抓一把束起。故而头发毛毛刺刺的,完全不像此地的姑娘家一样水滑油亮。 宁湛走进一间放满了草药的房间,扭头等她进来。一转身,就看见了沐浴在阳光中的那头蓬松乌发。好似什么毛绒绒的小动物。 “听说,祺地有你的一幅画像,上面配着陌尘写给你的诗。据说观者无不惊艳,疑似天仙下凡。”他纳闷的出声。就这么个毛刺刺的黄毛丫头,怎么看也和天仙搭不上边。 殷如行愣了愣,一时不解他怎么问这么个问题。半晌后她道:“你也知道画师的,画出来的人哪里有过相像的。” 宁湛对琴棋书画没什么涉猎,完全不懂国画的意境美感,想了想,倒也表示赞同:“那是,那起子画师也就画画鸡鸭鱼虾还像些。” 于是,他很快丢下了这个疑惑。从药架上取出一包包药材,分别称出不同的分量:“这些你要记住。从明天开始,自己称了药来放。” 殷如行提出意见:“我怕记不得,能写下来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宁湛刚打算讲解,闻言停下动作:“你认识这些药?” “学过一些。”她坦言。 “谁教的?” 殷如行犹豫片刻:“苏将军助我启蒙,后来跟着一位军中医师学过。” 宁湛脸色一变:“苏雷教你的?他干什么教你这个?” 殷如行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他说,凡太初门弟子。未先习武先学医术,这是入门的基础。” “他教你武功?”宁湛的脸色很不好:“这么说,他在外头找适合女子的内功心法,果然是给你用的。” “他真找了?”殷如行大吃一惊。她以为…… 宁湛冷哼一声:“他若答应过你,自然会竭力办到。太初门的东西他不好动,就来问我这里有没有。” 殷如行怔住,喃喃低语:“我以为,他忘记了……” “大丈夫一诺千金。他既答应了你,又怎会忘记。”宁湛反唇质问。 殷如行无法回答,只能沉默下来,无声的用毛笔记录着药材的种类和分量。 宁湛也不再说话,手下动作井然有序,将数种药材称好,混合在一起。药房里安静的只闻细微的“沙沙”声。 直到药材弄好了,他才轻描淡写的又说了一句:“你可知,似他这般和人讨要功法是要欠人情的。你又可知,这欠下的人情他要付出什么去偿还?” 殷如行默默无语。一路跟着来到一所空旷的房间,里面放着新浴桶,已经住满了热水。浴桶外驾着一个屏风,屏风上挂着一件长长的单衣。 房间里烧着数个火盆,温度很高。宁湛将药材一一放入水中,对她道:“进去浸泡半个时辰。出来后穿上单衣。我帮你运功,化解经脉中的内劲。” 宁湛出去了,房门关上。静谧的空间里只剩她一人。殷如行脱去衣物,将身体深深浸入热腾腾的水中。药材被热水蒸出奇怪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鼻端。她闭上眼睛,眼角模糊的一滴水渍跟着面颊一同沉到了水底。 她和苏雷,终究已经错过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5章 至阳 宁湛此人脾气虽然不好,然一旦办起事来却是尤为认真。殷如行在泡到皮肤起皱后被其一番运功推拿,立时感觉身体内的凝滞感隐隐松动了不少。身体比往常更为精神,各部位在行动间也更加流畅随心。 宁湛收功,对她惊喜的表情视若无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的道:“你是先天经脉俱通之体?” “……”殷如行差点儿已经忘了这件事。这一被提醒,才支吾道:“是……” 宁湛低声咒骂一句,眉毛皱的几乎要打结。他算是知道苏雷的不容易了。这女人整个一事儿精。就没有不惹麻烦的时候! “你该庆幸你命好。没被打你凝气掌的人发现。”他没好气的站起身,“跟我来!” 殷如行忙忙跟着起身,避到屏风后端换上原先的衣服。出门后看见宁湛长身而立,背对着房门站在院中。应是一直在等她,心下不由一暖。这人也就是嘴坏些,脾气怪点。心地还是很好的。 宁湛不用回头就知道她出来了,也不招呼一声,大踏步的向院外就走。不管殷如行跟的上跟不上。然而他的脚步并不快,殷如行虽走的急,却一直没落下。 还是那座庭院深深的曦园,尚未走近房屋,就听见风中传来隐约的竹哨声。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宁湛看上去对这里熟的很。也不用通报,径直往里走,一路上的仆役下人对此见怪不怪,遇上了就避在一侧垂首而立。 好在到了书房门口,他还是守在一边等通禀的。当然,书房里的反馈来的也很快。小厮几乎是刚进去就出来:“宁将请。” 宁湛虎虎生风的冲进书房,对着罗枫寒就嫌弃的嚷:“你来看看,你来看看!都招来的是什么祸害!” 罗枫寒愣了愣,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殷如行,又转向好似气的不轻的宁湛:“出什么事了?” 宁湛一把抓过殷如行的手腕,往罗枫寒面前一送:“你输少许内力试试。” 罗枫寒诧异的看了看两人的手腕交接处。殷如行可怜兮兮的伸着胳膊,袖子被某人粗鲁的捋了老高,雪白的肌肤被宁湛不知轻重的手劲捏出四道指痕。 “阿湛。”他无奈的轻叹一声,“殷姑娘是个姑娘家。”你倒是守礼一点好不好,还是你真的打算和苏雷抢女人? 宁湛的神经压根就没和他在一条线上,只愤愤的催他:“你快些。”试了你就知道了,这是个什么样的祸害! 罗枫寒无法,知道宁湛不是大惊小怪、无的放矢的人。此处必有原因。只能给殷如行道了个歉:“殷姑娘,罗某得罪了。”伸手搭上了她的脉搏,输入少许内力。 只一瞬间,他便大吃一惊。失态的又抓起她另一只手腕输入。片刻,他放下,一脸复杂的道:“真是想不到。” “是吧,是吧!”宁湛嚷嚷着,“我说苏雷吃饱了撑的呢!宠人也不是这么个宠法,找什么女子心法。原来这就是个祸害。不练也得练!这回好了,祸害到咱们这儿来了……” “阿湛!”罗枫寒喝止住他,“乱说什么!”人家姑娘还在这儿呢! “切——我不信她不知道!”宁湛嗤笑的问殷如行,“你知道你的体质会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吧!” 殷如行小声道:“知道一些。说是有些练邪功的法门,可以让我练了内力再夺去。” “知道就好!”宁湛嗤之以鼻的不屑,“那是绝了功力进益的人想出的旁门左道,夺了你的内力,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有一丝精进。可惜这世上流传的上层心法本就不多,大多世人终其一生也不能突破,这旁门的法子在他们看来就是神仙灵丹一样珍贵了。若是被人知道了有你这样的人在我们这儿,什么鸡鸣狗盗的鼠辈都要来碰个运气,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 殷如行低声辩驳:“苏将军说过,只要我修习了内力到一定程度,这邪门法子就无用了。” 宁湛嫌弃的道:“废话!谁不知道呢!他苏雷倒是教了没?他倒好,居然说什么未学武先学医,他当是太初门正式收徒弟呢!” 宁湛生气的就在这里。殷如行若是什么都不懂,随便扔一本心法修习个初级也就可以了。偏偏苏雷讲究,居然按照培养嫡系亲传弟子的方式来教人。她理论知识学了一大堆,这会子再练粗浅内功,一眼就能看出功法上的诸多不妥来。到时一心想着修改,练来练去练不出效果不说,还容易走火入魔。若是练上层内力吧,那也该是苏雷出力找功法。凭什么他们鄢都的上层心法要白白便宜了她!这不是祸害是什么! “好了!”罗枫寒到没有宁湛这么悲观。他想的是,反正殷如行和苏雷已经分道扬镳了。这回正好,当了他鄢都的弟子,就是鄢都的人。学好了也是给鄢都出力。 “殷姑娘。”他沉吟片刻,“我鄢都有祖上传下来的几套武学典籍。其中偏向女子的柔巧功夫也有些。你若不嫌弃……” “公子!”宁湛急吼一声,却发现声音里掺杂了清脆的女音。殷如行居然也和他一道叫了出来。 罗枫寒惊讶的止住,看看面面相觑的两人,忍俊不禁,莞尔道:“何事?” 宁湛本是着急自家公子太过大方,二话不说就要拿出上层心法来,觉得肉疼。偏殷如行也出声制止,他心里就不痛快了,觉得她不识好歹,沉着脸质问:“你有什么意见?你还要不要过安稳日子了!” 殷如行此刻是骑虎难下。学别的内功是万万不行的。她有辛苦得来的最好的,为什么要去屈就次一等的。 “我有一套得来的功法,挺好的。”她支吾着道,“就不麻烦公子了。” 罗枫寒很惊讶,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湛先不乐意了:“你有好的,你知道什么是好的?你那野路子来的劳什子心法能和罗家祖上传下来的比么!你知道罗家的武学典籍是谁传下来的么?” “应该还行吧。”殷如行对此还是有几分信心的。毕竟那时何思孚和罗沧汐不是并列齐名,傲称双绝的么。 “你!”宁湛恨不能骂她不识好歹。 “殷姑娘。”罗枫寒也是眉头轻蹙,“枫寒虽不才,祖上却也有些厚积。知晓一二武学之事。似姑娘这般绝佳的体质,若是习些稍次的心法实在太过可惜。当然,罗某不是说姑娘的心法不好。只是姑娘涉世未深,恐不知武学内里的一些微妙之处。若姑娘信得过,不妨将心法给我和阿湛瞧上一瞧。倘若果真妙绝,姑娘修习自是上佳。若是我罗家的更好些,姑娘又何必抱残守缺?” 他的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还体贴入微。照顾了对方的脸面。殷如行绝对相信,罗枫寒没有想过要贪她的心法。谁会想到何家比性命还贵重的心法被漏传了一份到她这里呢?她相信,如果不提何家的秘籍。这世间适合女子的上层心法,也就太初门和罗枫寒这里会有了。毕竟当初苏雷也是第一选择来找的宁湛。想来两百多年前,罗沧汐从太初门还是带走了不少好东西的。 如此,更可看出罗枫寒对她没有掺假的好。人家是真的想给出一部好功法给她。虽然不知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就目前而言,真的是没有提出任何条件的好。这样的人在她来天元之州后,是少之又少的。 殷如行的性格中有些许走极端的倾向。别人对她坏,她会毫不犹豫的报复过去。同样,别人对她好,她再遮遮掩掩的算计就心有愧疚。于是,她沉默了片刻,道:“我的这份心法是很好的。我背一段给公子听一听。”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就像学过画的人不一定能画出世界名画,但你若让他品味画作优劣,那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殷如行只背了数句,宁湛和罗枫寒就大惊失色! 殷如行预料到了他们的吃惊,却没料到他们吃惊的范畴。 “这是祉城何家的心法。”等她背完了一段,罗枫寒斩钉截铁的做出判断。 殷如行吓的脸都白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罗枫寒看出了她的惊疑,安慰的对她一笑:“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宁湛一脸古怪的盯着她看了半天:“难怪何雅要死要活的追查纵火犯呢。你竟然拿了她们家的命根子!算你运气好,跑到我们这儿来了。不然,这秘籍你能不能练成还是两说。” 穷文富武。练成一门上层功夫除了要有良师指导外,一些珍稀药材的辅助也是不可缺少的。再者她那时既中了催命掌,又有追捕在后。殷如行知道其中的艰难,对此也承认。 宁湛说的却是另一回事。他的脸色在古怪之后变成止不住的笑意,极其兴奋的对着罗枫寒道:“公子,恭喜公子了!这才真是天助良机,百年难遇!” 罗枫寒一向沉稳如幽泉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激动。夜空星辰般的双眸专注的盯住殷如行:“殷姑娘,你果然是有福之人。” 殷如行被看的有些吃不消,转过去满目疑问的对着宁湛。 “殷姑娘。”罗枫寒清冽如泉水的声音将她的视线拉回,笑意盈盈的道:“也难怪你迷惑不解。姑娘既然有何家的心法,可知这心法的最后一层除了初代家主何思孚外,无一人能练成。” “听说过一些。”殷如行回想起何雅的话。 罗枫寒笑道:“那姑娘可知原因。” 殷如行想了想:“此心法走至阴一脉,女子修习来,素有奇效。只是世间之气为阴阳平衡之道。阴尽阳生。修习到最后一层,需有至阳之力引导,柔和经脉中的全部内力,此后,方为阴阳相溶,生生不息。” “不错。姑娘基础理念甚是扎实。何家数代女子修习此法,竟无一人找到至阳内力相助,姑娘可觉得奇怪吗?”罗枫寒的笑容似明媚三月,这么个有灵性、有知识、有毅力、有经脉俱通之体,还身怀何家心法的女子,简直百年难求。竟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又偏偏知晓那个秘密……看来,罗家数代谋划的大事真的有可能在他的手上得到完成。 殷如行继续回想:“何雅城主说,是功法内力行走的路线不同所至。先代也曾有人意图倒推算出相配合的至阳功法,但终是太难,只能不了了之。” 罗枫寒微微一笑:“那么姑娘以为,世上有没有这样一门与之相配的至阳功法呢?” “这……”殷如行福至心灵,霍然醒悟,猛的抬头看向罗枫寒。这个人周身的气韵和刚刚想比,有了很大的变化。刹那间变的信心倍曾、气势十足。好似一柄收藏在鞘中的绝世名剑,欲发出惊绝天下的龙吟。 “难道说……” “是。”罗枫寒静静的点了点头,回答她的疑问:“家祖罗沧汐,修习至阳功法,后天经脉俱通之体。” 殷如行顿时呆住。第一个反应就是罗沧汐和何思孚有没有奸情?到底有没有?脑子里乱糟糟的,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发什么呆呢!”宁湛大喝一声。看她实在不像是兴奋的表情,以为她惊傻了。 殷如行表情诡异的看了罗枫寒几眼,强压下脑中的桃色八卦。咽了口口水:“公子修习的是至阳功法?” 罗枫寒笑的璀璨若星:“此功法和至阴心法不同,前期威力不大。只有练成了方可势贯如虹。故而甚为鸡肋,偏又是家祖指定要学的。大多罗家子弟只练了一层基础就转练它法。或者就如映韬一般干脆无心武学。我从小身体不好,修此功法可温养经脉,增强体质。也就懒得再换,一路练了下来。” 这个……是不是说,她可以练成一身像何思孚一样的绝世本领?殷如行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的头晕目眩,话都没法接了。只能傻傻的在那里笑。上帝可以作证,她想绷住严肃些的。可不知怎么的,嘴角的弧度止都止不住。 “傻笑什么!”宁湛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醒她,“你身上的凝气掌还没化解完呢!就算你现在开始练,要多久才能练到最后一层?何家的女人可是五岁就开始打坐敛气的!” 他的话如一盆凉水浇下来。殷如行一惊,心情大起之后又大大的落下。表情也跟着沮丧起来。 “无妨。”罗枫寒温和的劝慰,柔和中带着不容改变的坚定:“我也有几处经脉未曾打通。也不知需要多久。你我共同勉力。” 对啊!有希望总比绝望好。不就是努力嘛!退一步想,哪怕一辈子练不到何思孚的程度,她也能游刃有余的在天元之州行走了不是?和之前的境遇相比是天壤之别啊! 从此有自保的能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6章 百年往事 天上掉下来的这张馅饼实在太大,大到令一贯走霉运的殷如行有些惴惴不安。最初的兴奋过后,她冷静下来,疑惑的问罗枫寒:“何家心法需与你罗家的至阳功法配合,方可练至最顶层。为什么何家无有一人知晓?” 罗枫寒微微一笑:“岂止是何家无人知晓。便是罗家,除我和阿湛、陌尘之外也再无人知晓。” 殷如行满眼都是问号。罗枫寒想了想,道:“告诉你也无妨。你且等等。” 不多时,他取出一幅画来,在宽大的书案上徐徐展开。 这是一幅横开的工笔画卷,外表很破旧,明显的保养不足。内里的画面色彩还算完好,色调柔和轻缓,层层铺叠晕染,笔触细腻之极。青山绿水、鸟语花香间,有一男一女两人在舞剑,姿态优美。剑锋相交,两人的眉眼互为注视着对方,千丝万缕、缠绵悱恻。 殷如行一看之下顿时双目放光,看来这就是秘闻了。瞧瞧这一对男女,奸情啊奸情。明明白白的奸情! 画卷展到最后空白处,题有小诗一首。殷如行不懂书法,看不出讲究。但那首诗的意思可是直接的很,一看就明白: 我有丝(思)长长,织就罗帛裳。我有丝(思)绵绵,织就鲛绡绢。罗帛沾晨露,透湿冰雪肤。鲛绡映寒光,素颜迎朝阳。我有思千缕,郁郁不得解。我有思万重,何日复相逢? 她边看边轻声诵读。读完后意犹未尽,两眼晶晶亮的望向罗枫寒,将罗枫寒吓了一跳。 “我幼时最喜在家中的旧书房中翻找杂物。这幅画便是在那时翻出来的。”罗枫寒很快恢复了镇定,讲解起画的来历:“这画没有落款,笔迹却有几分熟悉。虽然不同于书信手札中的凌厉罡峰,偏向柔媚婉转。我却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初代沧汐先祖的字迹。” 殷如行不由感慨,扒拉先祖八卦也是要有文化功底的。换了她就看不出笔迹这种东东来。 “从画面和题诗来看,先祖应是与何家先祖思孚城主有过一些过往。” 殷如行对这种隐晦的表述不能理解,很直接的问:“你是说,他们相爱过?”不能说一对,因为这两人后来明显的各自男婚女娶了。 罗枫寒立时一噎,连着在一旁的宁湛都罕见的露出尴尬之色,嘟囔道:“真没羞!” “他们怎么没在一起?”殷如行压根没注意那两人的神色,直盯着画中细腻铺就的层层套色惋惜:“当世双绝呢!怎么就分道扬镳了呢?”单看画中的功夫,就可看出作画人的感情。细细描绘,描绘的可不是画,而是千缕万重的相思意。 罗枫寒见她如此沉醉,微微凝目。殷如行既然是个对情爱有憧憬的人。怎么就决绝的弃了苏雷?看来,祺城苏府里内幕不少。 想归想,话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当日也是一时好奇,就开始搜罗先祖的一些隐晦秘闻。其中就包括罗家子孙,需人人修习至阳功法这一条很奇怪的家规。”说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这条家规虽然怪了些,却也未曾引人注意。毕竟,先祖就是修习这一门功法达至武学巅峰的。命令后人修习,也有功法虽难,却不可令至蒙尘荒废之意。直到我看见这幅画。想到祉地何家也有一条很奇怪的家规……” “凡何家女子,一旦修习家传功法,便不可外嫁,只能招赘夫婿。”殷如行脱口而出。 “不错。”罗枫寒眼眸凝光,“不像我罗家只在家族内部流传,何家这条家规,全天元的人都知道。殷姑娘,你不觉得奇怪吗?不过一个家族规定,何必弄的全天下皆知?” 殷如行老实的回答:“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招赘呢,不是小事。当然要公开声明了。”这就和招聘市场里的双向选择一样,各自摆出各自的条件。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拉到。 罗枫寒又是一噎。嘴角抽了抽:“公开不奇怪,那招赘本身呢?何思孚明确定下了规矩,修习家传功法的女子必须招赘。” 殷如行还是不开窍:“这有什么?传家宝贝呢,当然不能给外姓人。武学世家中传子不传女的规矩多了去了。”何家不过反过来而已。 “……”罗枫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慢吞吞的道:“罗某当日未曾如姑娘这般想,只觉得这条家规很怪。” “是……吗?”殷如行结结巴巴。被他那双幽深静寒的眼睛看的三魂飞了两魂,总算开了窍。知趣的将“是你们太封建了”这句话咽下了喉咙。 罗枫寒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又是一笑,接着道:“姑娘可知。先祖和思孚城主是同门师兄妹。” “知……知道一点。”气场太吓人。殷如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干笑着回应。 罗枫寒满意的点点头:“我查了一些旧时典籍。得知先祖与思孚城主名扬天下的时间很接近,相距不过一两个月。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大致在同一时间将各自的功法修习到最高层。” 殷如行拼命点头。充分贯彻“枫寒公子说是就是”这一真理。 “故而,我对何家的心法有了几分好奇心。” 殷如行依旧狠命点头。 罗枫寒停住,问她:“你点头干什么?”刚刚那句话有什么好点头的? 殷如行呆住。 “哈!”宁湛响亮的嗤笑:“傻了呗!” 殷如行张了张嘴,急中生智道:“我是觉得公子您好奇的好,对!有好奇心好啊!有了好奇心人类才有进步。您看,您有好奇心,翻到画觉得奇怪,知晓何家的家规觉得奇怪。看见祖先名扬天下也很奇怪。这么多奇怪一下来,再一查。这个……就什么秘密都知道了。” “噗——”宁湛一口茶水喷出。响亮的大声而笑。罗枫寒哭笑不得,莞尔道:“多谢姑娘谬赞了。” 殷如行涨红了脸,也知道自己心急之下说错了话。然而她有个优点就是脸皮厚,若无其事的转过话题:“公子,后来呢?” 罗枫寒脸色忽的一变,顿了顿,颇有几分无奈的道:“后来,我便对何家的心法内容起了好奇心。” “哈哈哈哈——!”宁湛这回直接摔掉了茶盅,捧着肚子拼命的笑。笑死他了。这段过往他和白陌尘都是参与的,怎么当时就没觉得公子的心态这么可乐呢!真是太有趣了! 罗枫寒安静的等着宁湛笑完。轻柔的一展颜:“阿湛,笑够了吗?” 宁湛浑身一凉,不自觉的汗毛一竖。讪讪的拾起茶盅,闭上嘴。 罗枫寒这才不看他,转回对向殷如行:“心法不同于招式,只需与人交手便可看出一二。我少时费了一番功夫,终于从何家的女子口中套出几许内幕。她们的心法果然走的是至阴路线。而何家除了初代城主,再没有人能将武学练至巅峰。这也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这时,我便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两套功法,想要全部练成,最后一步需男女二人合力修炼。” “噗——咳咳咳!”这回轮到殷如行喷茶水了。原谅她的不纯洁。实在是罗枫寒的话太有歧义。合力修炼?神马叫合力修炼! 罗枫寒后面的话更惊悚:“具体该如何我也不知。这只是一个设想。尚未有人证实。但我有八分把握实情就是如此。先祖和思孚城主不知为何未能成为眷属。故而,这门功法也就一直未再有人练成。何家修习此法的女子不外嫁。罗家嫡系男子偏人人要练,却又不可能入赘。这两条家规,倒像是两人在互为置气。你不从我,我不从你……” 他后面的话,殷如行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微颤颤的发问:“公子,你是说你的这些结论只是推断?”合力修炼什么的,也是推断是吧。不一定是真的是吧? 罗枫寒看她一眼,道:“我有八分把握。” 殷如行尤不死心:“就是说也有可能不是?” 罗枫寒又看她一眼:“世间只有已经完成的事,才可说是十分确定。” 言下之意,他的八分把握基本就是事实如此。殷如行颤抖着:“这个,最后一层要如何……一同修炼?” 罗枫寒看了她一会儿,突的璀璨一笑。笑容炫目如星辰闪烁:“既然没有记载,自然是各种方法都要试试。” 头顶闪过轰隆隆的响雷。殷如行直接被罗枫寒的笑和话震晕。 **************** 笑和话加起来就是笑话。殷如行深切的期望自己那日听见的是一个笑话。可惜宁湛的态度表明了那是白日做梦! 自从那场谈话之后。宁湛对她的态度微妙起来。不再恶声恶气,换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催促之态。每天的药浴时间加长了。化解掌力的承受度也加大了。殷如行一个上午被折腾下来,往往生不如死。 下午的时间,宁湛给她安排了满满的课程。内容只有一个。教习拳脚招式。 “先天经脉俱通之体的优势在哪里?在于对身体的控制力得天独厚。”他道,“习武之人,根骨上佳者比之普通者更易修习。道理便在于根骨上佳者对身体的控制力更为优异。这是先天赐予的条件。然而,根骨这东西在一开初很为重要,到了后面其效果分歧就越来越小。原因在于内力游走经脉,打通穴窍。日日勤练拳脚,改善身体。修习时日越久,身体的改造便越深。直至最后无有一丝分别。这是普通人的习武之路。” “先天经脉俱通之体,则完全不同。” -------------------------------- 友情推荐:短耳猫咪的《珠光宝鉴》——异能鉴宝,璀璨人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7章 发现 先天经脉俱通,意味着身体条件达到了最佳状态。普通人需要苦练数十年,付出无数汗水毅力和恒心,最终还不一定能有的绝佳体质。先天经脉俱通者,却一出生就平白拥有。这怎么不让人妒忌。 殷如行这种后天作弊来的,也可差不多媲美了。宁湛自己虽然已经打通了周身经脉,然而对上殷如行,还是不自觉的语气冒酸。 “你这运气才真是百年难遇。如若你不是这种体质,这把年纪再来习武。哪里能练至高深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完全的挖掘出这具身体的潜在优势,彻底掌握它。让它动一厘,不会移半分。” 殷如行对自己的好运气深感庆幸。但也没有飘飘然。这种幸运,她也是付了代价得来的。在现代社会的安逸生活,出云山怪异丛林中的前路无途。若不是她努力寻找出路,死在那古怪的林子里都有可能。 再者,就算体质改善了,也不是前途一片光明。反而更加坎坷崎岖。若无在苏府时勤学基础,在军营中实践医术,被送给冯胖子时她哪里能镇定自救。更别说在祉城何府中那惊心动魄的漫长一夜。 这份体质、这份心法。是她九死一生换来的。幸运有,然没有自强努力,这一份幸运也不过是惹人觊觎的果实。她既然走到了这里,就更要努力坚强的走下去。归途或许茫茫,但为了做人的尊严,她也要坚毅的顺着信念走下去。 宁湛布置的功课,无论有多苛刻辛苦。殷如行从没有叫过一声累。往往完成当日的功课后,身体内的最后一丝体能也被消耗殆尽。她静静的躺在冰冻的厚土上,仰望天空。头顶的这片蓝天格外明澈清亮,微风吹过,白云悠悠。身体疲惫不堪,心却已经飞扬起来。 “起来!你想生病啊!”宁湛一脸嫌弃的拽她起来,拖至房间。唤过一个懂穴位的壮妇给她上药推拿。关于殷如行练功的辅助设施,罗枫寒有令,一切都用最好的。 纵有最好的推拿药浴辅助。宁湛却知道,用最短的时间打造一个武学高手,哪怕是先天经脉俱通之人。要吃的苦头也是非常人能忍的。他是过来人,殷如行有多疼没人比他清楚。所以他就更加不明白。她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 这个疑问,他一如常例的对着白陌尘说了:“莫非她醉心武学?” 白陌尘叹了口气,他发觉他最近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我倒情愿她是醉心武学。”如果不是醉心武学,这么拼命的理由就只剩一个了:心有执念。 “公子近来练功也勤的很。”他补充暗示。 宁湛很理解罗枫寒的努力,道:“公子练的勤有什么好奇怪的?” 白陌尘道:“你不觉的怪是因为知道公子的愿望。同样的,如行这般努力也是有着自己的执念。” 宁湛吃惊的张大了嘴。罗枫寒的愿望是罗家乃至整个鄢都延续两百年的的心愿。殷如行是什么愿望,竟能与之相比? 白陌尘笑了笑:“心愿不分贵贱,只分为执念深厚与否。你若真好奇,不妨去问问她本人。” “问她?”宁湛犹豫,“这是她的隐私吧。” “隐私?”白陌尘意味深长的道,“你可以换一种说法,也许是她的理想。” 宁湛沉默了一会儿:“陌尘,这两天我突然发觉一件事。为什么与殷如行相关的事都让我去办。比如你刚刚说的这个。你去问的话要比我合适的多吧。为什么你不去?” 白陌尘顿时一怔。宁湛继续道:“原先我是担心她的人品,不值得公子如此相待。现在则不同。她是最有希望助公子修习内力至大成的人。甚至她本人也很有可能突破至巅峰。这样的人才无论男女,无论过往。公子招揽她都是应该的。既然如此,我也会放下陈念,不再有偏见。你却又为何如之前一般的刻意避开?她是你带回来的,你显然比我了解她。按照常情,殷如行不是应该交与你负责更好么?”他虽不如罗枫寒足智多谋,却也不是傻子。时间一长,就看出里面的问题了。 白陌尘沉默良久,方缓缓道:“我不能去。” “为什么?”宁湛变了脸色。白陌尘的神色居然意外的复杂。 “天元近来的形势你也是知道的,五城之地至少已经有两城乱了起来。再则如行带来了何家的心法。公子的把握更大了。这是百年难遇的机遇,如若错过,还不知哪一代才再有这样合适的人选。况且,历经两百多年,鄢都的繁华实则是建立在水面浮板之上,无有根基。再拖延两百年,谁知道什么时候这座城池就被四周的滔天洪水给淹没了。故而,公子决定让事情就在他这一代开拓完成。你也知道,一旦行动开始,其中最关键的便是祀地的态度。要知道,鄢都,毕竟是在祀地境内。” “这和我们刚刚谈的有什么关系?”宁湛不为所动。 白陌尘轻轻叹息:“阿湛。祀城城主梁少安有一亲妹,名唤梁少菲。从小与兄长亲厚。陶老夫人将她看做掌上明珠。据说梁少安之前的亡妻孙氏,便是和她关系不好,失了夫婿的欢心。最终郁郁而终。这样一个女子,想来梁少安和陶老夫人都是舍不得她吃苦的。” 宁湛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的铁青:“你……” “这是公子和我共同的决定。”白陌尘深深的吸了口气,“殷姑娘那边,我不方便多出面。就偏劳你了。” “可是……”宁湛愣愣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对着背影大声叫道,“你根本就不喜欢那种骄傲的贵族丫头——!” 白陌尘已经走的很远,将他的话抛在身后。 **************** 殷如行被狠狠推拿了一通。又泡了个澡。自觉从濒死状态复活了过来。心情舒爽的擦着滴水的头发顺路走到院中晃悠。好奇的看看院门,又看看一脸阴沉的宁湛:“刚刚是不是有人来了?我听见你好像在喊什么?” 宁湛心情十分不好,看着她悠闲的姿态越发不顺眼。猛的转身,恶狠狠的道:“说!你每天这么拼命是想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殷如行莫名其妙,“不都是你布置的功课嘛?” 宁湛冷笑一声:“好!我换个问法。你玩命的偷取何家的心法,玩命的想成为高手,是为什么?” “这还用问?”殷如行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为了安全有保障,有生存的资本啊?” 宁湛又是一声冷笑:“不会武的人多了去了。人人都活的好好的。” “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来天元就被村民和人贩子给强卖成奴籍了。”殷如行流利的反驳,“还不是欺我柔弱无力。我若是有你这身本事,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卖我?早揍扁了!” “……”宁湛卡了壳。顿了顿,又道:“就算你起初遇人不淑,后来总归不同了吧。苏雷对你不好么?你好好待在他身边不就行了。若不是你存心乱跑,也不会上了原蔻娘的当。” “切——,你还真以为是原蔻娘卖了我啊!”殷如行嗤之以鼻。自从知晓她和罗枫寒互为对方助力这种奇妙的关系后,对自己在鄢都的定位有了保障。很多想法也就大胆的逐渐表露了出来。加上宁湛此人性格不拘小节,外在表现虽粗,内在却意外的善良细腻。殷如行和他处的时间相对又多,便将其定位在‘异性朋友’这一范畴。说话也就放开了许多:“你想想,原蔻娘一个外来的妓子,如何知道我的来历内情?再者,她又有什么能耐绑架了我后安然运送出祺城?当真城主府里的都是些死人那!” 宁湛惊愕:“难道你知道是谁?” “当然了。”殷如行一脸无所谓的道,“就是苏晨呗。想想也知道道是他。” 宁湛被她的表情和语气惊的有些思维混乱:“你知道?你不生气?” “怎么可能不气!”殷如行拿下擦头的布巾,“我又不是傻子,被人出卖了还开心。不过呢,从苏晨的立场来说,他做的也没错。他不可能容忍苏雷娶我。偏偏苏雷又对我太过上心。正好,有人看上了我,把我送人反而一举数得。站在苏晨的位置,他这么做完全没错。” 宁湛风中凌乱了:“你这是在帮苏晨说话么?你不恨他?” “当然不是。”殷如行甩了甩半干的头发,“我只转换位置想问题而已。恨是要恨的,但是没必要让这种情绪影响自己。有能力有机会就报复回来,没能力就拉倒。他都害了我一次了,难道还要为这个害我后半生成日里想着报复,过不了安稳日子不成?” 宁湛一脸古怪:“你倒想的开。既然这样想的开,想必也是不会迁怒的,又为什么不回去苏雷身边?” 殷如行反问他:“回去他身边?他都被自家老哥骗的死死的,我再过去是嫌命长呢?你说,我告诉他是他家亲哥卖了我,他是相信呢?还是不相信?他是去找苏晨证实呢?还是笑笑说‘你想太多了’。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真相就是有他哥没我,有我没他哥。你说他是要我呢,还是要他亲哥?” 宁湛被问的哑口无言。 殷如行笑道:“所以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惦念着回去的。鄢都这地方很好。这儿的人也好。我不会想着走的。” 他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宁湛来不及辩解,就见某女吹发放风完毕,哼着小调回房间了。 她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呢?这没心没肺的调调看着就膈应人。 突然,宁湛暴跳了起来,飞快的冲出院子。向着曦园跑去。 他终于知道殷如行怪异在哪里了!他终于知道他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原因是什么了! 是冷漠。不是不知感恩,而是冷漠。殷如行的所作所为,一直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冷漠。对苏雷如此。对他们,或许也是如此……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8章 暴露 风声掠过,竹哨呜咽。曦园之中,罗枫寒面色肃然的听着宁湛急急的叙述。 “……有他哥没我,有我没他哥。你说他是要我呢,还是要他亲哥?” 宁湛素来直觉力胜过口头表述能力,他形容不出自己具体的感受,便惟妙惟肖的模仿起殷如行的每一句话。连表情都再现的十分到位。末了还学着她哼了两句小调,悠闲走回房间的动作。淋漓尽致的表现出了某女的没心没肺状态。 罗枫寒看了表演,忍禁不俊。笑道:“这也没什么。似她这般心气高傲的人,在苏家强行征她做了奴婢的时候就已是化解不开的结了。苏雷太天真而已,妄想着人人都好,事事周全。到底是山上长大的,还没有领会到取舍的无奈。”他不觉得殷如行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千里马也要遇见伯乐才能被赏识,将良才美质当做粗柴木炭糟蹋,只能说苏家兄弟一个太过自大,另一个不够成熟。他关注的是另一方面。 “她说是苏晨暗中操作,示意原蔻娘绑架了她,送与权贵?”长长的表述中,罗枫寒的耳朵对这一句的扑捉最为敏感。 “是的。”宁湛又回忆了一遍,确认。 “呵呵!看来事情很有趣啊!”罗枫寒低低的笑出声,意味深长:“一举数得么?值得苏晨送美人拉拢的权贵可是寥寥无几。那段和原蔻娘深居简出,和她接触的男人除了韩四就只有一个。” 鄢都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更别说去年上巳节前后,白陌尘本人就在祺城。城中往来的人际关系再清楚不过。宁湛稍稍一想便惊愕的叫出声来:“是冯胖子!原蔻娘跟着他从了……良?”最后一句说的有些违心。原蔻娘哪里是从良,她是催命阎罗来着。冯胖子带了阎罗上路,当然只有一命呜呼一个结局。 “不错!就是他。”罗枫寒的声音充满了兴味和一丝兴奋,“殷如行自己说过,她被卖给了权贵?那权贵姓甚名谁,她可曾明白说出过?她又是为什么不说?她那么肯定苏晨是幕后黑手。而冯胖子给原蔻娘赎身后携美归禧,韩四离开祺城回到祝地后新纳一无名小妾,宠爱有加。两个女人!从头到尾离开的和出现的就只有这两个女人!阿湛,这简直是太不可思意了!我居然没有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什么样?”宁湛听的云里雾里。 “叫陌尘过来!”罗枫寒兴奋的在一丛翠竹之畔走来走去,“一定是这样。所以她才出现在祉地。她去不了禧、回不了祺。最近的地方只有祉!”随后又微微蹙眉,“不对,单凭她一个人很难从江上逃脱。应该还有帮手才对。” 就在他这么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的时候,白陌尘到了。罗枫寒立刻问道:“去年上巳节后,韩四新纳的那名小妾是不是已经死了?” 负责情报收集工作的白陌尘被他这么突兀的一问,怔了几秒,才在脑海中搜索起资料:“……是。是死了。”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消息,饶是他记性好,也想了半天才想起。 “这就对了!”罗枫寒飞扬的挑眉而笑,笑完了又问:“是怎么死的?” 白陌尘哪里还想得起来。这种芝麻绿豆大的陈年旧事,谁会去特意记得? “我得去查查。” “走!我们一起去。”罗枫寒兴致勃勃。 别院有一座专门储存情报的小楼,里面保存着两百多年来鄢都罗家人的心血。三人按照年份在厚厚的档案记录中搜寻,因为属于琐碎杂事,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在祝地韩家那密密麻麻的记录中搜寻到。 “在这里。”白陌尘念道,“韩四新妾,坠崖身亡,面目全非。” 一个小妾而已,不是什么大人物。在厚厚的记录中只占了短短的十二个字。 “面目全非?”罗枫寒大笑出声,“再找找,看看韩家在那段时间里有没有过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 白陌尘继续搜看。不一会儿,还真找到了:“……灵堂失火,守灵人皆亡。棺木亦……烧毁?”读到这里,他也看出了里面的不对劲:“这是在灭口?” “的确是在灭口。”罗枫寒眉角眼梢俱是飞扬之色,“陌尘,你一定猜不到他们灭的是什么口?我猜,只要是见过那小妾脸的下人,基本都在那灵堂里被烧了。” “脸?”白陌尘立刻会意,“是此女的身份有问题?” 罗枫寒避而不答。微微一笑,将之前宁湛表述的话又说了一遍。 专职情报工作的白陌尘自是和宁湛不同,他立刻从中发现了关键的疑点:“上巳节后,祺城失踪一女:殷如行。离开一女:原蔻娘。冯胖子从祺城带走一女:原蔻娘?韩四归家带回一妾:面目不知?”越说,他的口气越惊悚。 对上他惊愕的双眼,罗枫寒轻轻点了个头:“应该就是如此。她们被调换了。冯胖子带走的是殷如行。韩四带回家的新妾才是原蔻娘。殷如行能如此肯定是苏晨出卖了她。必定是从冯胖子口中得知了原委。而原蔻娘被灭了口,应该是苏晨和韩家人共同所为。她不死,冯胖子被杀一案牵扯出来的内幕就太大了!” “什么!”听到现在终于听明白了宁湛惊的跳了起来,“你们说,是苏晨掉包,将殷如行送给了冯胖子!居然是冯胖子!那岂不是……是……”他不敢相信那个再苦都不叫半声累,笑的一脸没心没肺的女人——殷如行。她居然杀过人,还杀的是一地城主。是禧城内乱的始作俑者。 罗枫寒胸有成竹的道:“知晓此内幕的绝不止苏晨一人。至少,当日的行动里苏晨、原蔻娘、韩四、冯胖子都是知情密谋之人。只殷如行一人被蒙在鼓里。至于冯胖子是不是她杀的,也很容易弄清。当时跟随冯胖子,现今支持冯淡勋的霍起儒和栩彬一定知道。是了,说原蔻娘是苏晨派来的奸细的,也是这两人。这倒是好理解,不这么说他们要担多大干系?带走青楼花魁是风流佳话,骗走祺地战神的小妾那可就是结深仇了!哪个男人能容忍这种耻辱?冯胖子死也死的不名誉。苏晨被盖了这么一坨冤枉屎也只能自认倒霉。他哪里能分辨?哈哈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只好杀人泄愤了!” 他笑的十分畅快。整件事情的脉络被梳理的清清爽爽。而起因,不过是殷如行的一句话:出卖她的人是苏晨。 “人真是她杀的?”宁湛关注的焦点和罗枫寒永远不同,“她真的是被苏晨送给了冯胖子?”他有些理解殷如行不愿回到苏雷身边的行为了。 “这是我的推断,不过相信和真相也不会有太大出入。”罗枫寒一如既往的自信,“细节方面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比如她一个弱女子是怎么杀了冯胖子的?还有她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那艘船的。再有她又是如何从被封锁的江面安然逃脱的。”说罢,他感慨万千:“殷如行是我活至今日见过的最神奇的女子。” 白陌尘也跟着感叹:“何止如此。别忘了,她紧接着就烧了祉城城主府,拿了何家命根子的心法秘籍。同样安然无恙的逃脱了追捕。并且,现在正在修炼心法。进度,应该是很顺利吧?” 最后一句问的是宁湛。宁湛茫然的点头。脑中无法抑制的冒出一个念头:这女人已经不是惹事精的境界了,她是灾星投胎吧! 此刻,他还不知道钟平涛四肢经脉全给废了,万念俱灰下只剩一口气。何雅内息重伤难治,缠绵病榻不起。 宁湛至此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他要好好看着殷如行,决不能让她将鄢都也给祸害了。于是,他对于由自己主导和殷如行的接触也再没有了芥蒂。比起公子和陌尘来,他皮厚扎实。当然要由他来防范这灾星。 “阿湛。殷姑娘经历这么多事,防备之心必然很重。情绪冷漠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分析完了殷如行的过往,罗枫寒开始劝他:“你若实在看不惯,便少和她说话就是。” “啊?没事没事!”宁湛大咧咧的挥了挥手,“我对她没什么意见。一点意见都没有。”他怕罗枫寒再说什么,又赶忙道:“天都这么晚了,我先回去了。” 目送他的身影匆匆溜走。白陌尘有些担忧的道:“你没嘱咐他,依阿湛的性子会将你的猜测说漏嘴的。” “无妨。这样很好。”罗枫寒合上宗卷,揉了揉眉心:“陌尘。殷如行的防备心很重。故而在她放下心防前,你我都不适合与她多接触。唯有阿湛,一颗赤子之心,心无尘垢。才能让她真心信任。” 白陌尘垂下眼睑:“是。” 罗枫寒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陌尘,她不适合你。她的心太冷。需要用百倍的热情和纯善才能融化开。她是不会对心思百转千折的人上心的。” 白陌尘蓦然抬头:“既然她这么心冷。慧净法师的批语又怎么说?” 罗枫寒默默的看了他良久,轻声道:“陌尘,慧净法师的批语已经开始印证了。‘倾国倾城’。这个‘倾’字是倾翻、倾覆。是倒塌、摧毁。我们之前的理解都错了,这四个字不是比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倾国倾城’。城毁国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49章 四夫人 最后一场雪花飘零殆尽,春天的脚步缓缓来临。干草枯黄的野地间冒出浅浅绿意的时候,殷如行体内凝气掌的危害终于被拔除的一干二净。 “从明日起,你便不必来了。”宁湛收回贴在她背后的掌心,飞快的离开她身后:“那本心法可以开始练了。” “那我的拳脚功夫呢?”殷如行急忙问道。敛气于内,气运周身,身随意动,无有凝滞。高层武学,心法招式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宁湛想了想,道:“我又不是你师父。怎么传你武学?也罢,你每隔五日过来,我与你切磋切磋便是。” 殷如行闻言怔住。记忆中李奉也曾是这样的,没有师徒之名,却借着切磋,实行教导之事。 宁湛斜飞着眼睛着瞥她:“怎么?不愿意?” “不,只是有些吃惊。”殷如行赶忙否认。又正色道谢:“我不是不是好歹的人,多谢你了。” 宁湛面色一变,粗声粗气的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快走快走!烦了我一个月了,还想赖在这里吗?” 一个月的相处下来,殷如行对他的脾气也有了几分了解,知道这人看着恶言恶语,其实是害羞了。也不点破。收拾了东西,很有礼貌的告辞离开。 宁湛嫌弃的挥手赶她:“快走快走!装模作样!” 此后,殷如行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每天卯初起床,在院中打一趟拳脚活动开,然后沐浴在晨光中打坐敛气。白天时节则是将宁湛教授的一套招式一点点掰开来,揉碎了练习。务求每个动作时身体的各部位达到标准。无有误差。用大脑去分析招式,用身体去记忆招式。 这本秘籍强调,每天太阳升起、正午、黄昏日落、夜晚子时,都是修习心法的最佳时间。天地能量最易顺着调息进入体内。运转流动,滋养改善。故而,殷如行每天的这四个时段都是修习内功心法的时间。 此外,她住宿的地方也有了调整。原先是住在客院,除了由公用仆役打扫房间外,其余不少琐事还需自己动手。这一回,她被调到了一所门客居住的小院中。因她是女子,院中暂时只有她一人独大。下人方面也专门拨了一个婆子过来做粗活。 殷如行对新居很满意。不同于客院的大而化之。这所小院虽地方不大,建筑陈设却很精致实用。她的行李不多,搬家很容易,只拎了个小包裹就搞定了。可谓拎包入住。 婆子给她介绍着院中的设施。门客每日的饭食由大厨房整体供应。院中小厨房一般用来烧水洗浴,有配给的柴禾。也可私下开火自行烹制饭食,但木柴和食材就需由本人花钱购买了。每月有月银二两,衣服和平常日用品按季节发放。想要再多,也得自己另掏钱购买。 殷如行对此毫无异义。能住这种独门独院的房子就够意外之喜的了。当丫鬟时还得干活才有吃喝呢。现在白吃白喝白拿钱,还有高手专人教学武功,日子和以前相比,简直好到天上去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人声:“有人在吗?” 殷如行和婆子一同奔出门外,就见院门口拥簇站着一群女子。正中是一位穿戴打扮皆为不凡的美人:柳眉弯弯,杏眼潋滟,身材窈窕,锦衣绣襦。身边一个同样穿戴不俗的大丫鬟在叫门:“殷姑娘在吗?四夫人来探你了。” 殷如行忙忙上前,对着这位气质不凡的夫人见礼:“殷如行见过四夫人。” 身边的婆子早已弯腰行了大礼,殷勤的高呼:“老奴见过夫人。” 四夫人看着就是个很有教养的女子,她在殷如行刚行完礼后一把挽住她的手,笑道:“好妹妹,快起来。早就听说你来了,只一直忙着不得见。今日才有了空闲,妹妹见谅。” 一番话说的殷如行七晕八绕。首先,有没有人能告诉她一声,这是个神马四夫人?她来别院一个多月,从来就不知道有什么四老爷、四公子之类的人物,这四夫人到底是谁的夫人?还有,她称呼她什么?妹妹?见鬼!殷如行郁闷之极,别说她疑神疑鬼!除非是自家亲戚,一已婚女人称呼她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门客叫‘妹妹’,怎么看怎么诡异!还什么一直忙着不得见。你要见我干什么?殷如行恨不能大吼一声:这位夫人,你走错门了吧! 四夫人见她呆若木鸡的怔在原地,微微一笑,招呼身边的人:“还不快将东西放进屋去。傻杵在门口干什么?” 殷如行一个激灵回过神,忙弯腰请罪:“如行失礼了,夫人快快请进。” 四夫人带着人进来。殷如行这才看见身后众人捧着的东西。乖乖!绫罗绸缎、首饰、点心、茶叶、鲜果、各色药材补品,零零种种一大堆。满满的摆放在堂屋。 “这院子偏远粗陋,少不得要委屈妹妹些。”四夫人满面春风,热情又不失庄重的对她道,“若是缺什么,只管遣了人来和我说。” 殷如行下意识的回答:“不缺什么?这里什么都有。” 四夫人掩口而笑:“真是个老实的孩子。傻妹子,你既来了这里就该有应有的体面。”说着,不着痕迹的在她一身棉布衣衫和光溜溜的的乌发上瞥过一眼:“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故意克扣了你。” 殷如行自知自己的打扮是寒酸了些。这也是她原本就一穷二白的原因。难道这位四夫人是个内务总管类的人物?比如王熙凤之流。若是如此,送些东西来也说的过去。只是,这送来的东西是不是太好了些。瞧瞧这些锦绣绮罗、碧玉佩、金步摇,她若穿戴上,只一趟拳脚下来,在地上打两个滚就全毁了。她敢穿吗? 一个小丫头从门外进来,送上两盏新沏的茶水。 殷如行顿时满脸羞愧。这是人家的丫鬟。她忘给客人上茶了。竟让人干坐着这么久! 四夫人打开茶盖轻嗅了嗅,叹了口气:“这是旧年的陈茶,时日有些久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妹妹来的不巧,今年的明前新茶前几日刚得,总不过几十斤,我还不知道妹妹在,一早儿就发送完了。妹妹且忍耐几日,等二发的新茶来了,我再给妹妹送来。” 殷如行无法回答。其实她不但喝不出新茶和陈茶的区别,就连茶都很少喝。习武消耗大,口渴的时候灌下一大壶温白水最舒服。至于口不渴的时候……不口渴喝什么茶?小楼临水,清风徐来,喝茶谈天,好像已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四夫人又道:“你这里人手也少。一个婆子做些粗活也罢了,伺候上就短缺了。我拨给你一个,先将就着使唤。等他日名分定了,按着规矩配置就好了。木槿,过来见过姑娘。” 殷如行霍的一惊!神马叫名分定了? 还没等她惊过来,一个十五六岁,长相伶俐的小丫鬟便跪在了她面前,飞快的磕了个头:“奴婢木槿,见过姑娘。” “不不不!快起来!”殷如行惊的往后退了半步,忙弯腰拉人。穿越至今,还是第一遭有人跪在她面前给她磕头。这个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四夫人笑道:“妹妹太心善了。她原就是伺候咱们的,受一个头又怎么了。” 殷如行再也忍不住了。这位四夫人自从一照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局面,一连串流程自说自话到现在,她连个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夫人。”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您,会不会是走错门了?我一个粗人,当不起这些精贵物。” 她的话一说出,满室寂静。人人脸上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神色。 “妹妹这般天姿国色还叫粗人!”四夫人惊讶的道,“那我们岂不都成了烧黑的焦炭了!”说罢,轻轻的笑了起来。室内众人也跟着掩口微笑。 殷如行面色如水,没有半分笑容,一眨也不眨看着她。 四夫人笑了一会儿,被她看的有些膈应,咳嗽了两声,小声道:“妹妹贵姓?” “我姓殷。” “这就是了。”四夫人略略舒了口气:“名讳可是‘如行’二字,正月时分由白公子引见而来?” “是我。”殷如行一头雾水。 四夫人大大松了口气,掩袖而笑:“妹妹真是会逗乐!好好的吓人一跳!” 室内众人的神色也齐齐松懈,恢复了和乐之气。 “好了,来了这半日。我也不叨扰妹妹了。”四夫人又自说自话的起身,依旧不给殷如行分辨的余地:“你好好歇着,不用多想,不用担心。且委屈些日子,是你的总跑不了。” “我……”殷如行还没来得及说话,四夫人已经快步走出了屋子,就跟有人拿鞭子在后面赶她一样。殷如行忙追上去,院里的婆子已经打开了院门,木槿又快手快脚福身:“送四夫人。夫人慢走。” 四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好好伺候你家姑娘。她是个招人疼的,也怪不得他……”含蓄的一笑,“我走了。日后住在一处再细聊。”留下一阵香风,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殷如行懵懵懂懂的站在门口,若不是身边站着丫鬟木槿,和四周袅袅余韵的香味,她几乎要以为刚刚是做了个梦。 “姑娘,外头风大,咱们进去吧。”木槿轻声道。 殷如行霍的惊醒,立刻转身,目光直直的看住她:“木槿,你老实告诉我,你家四夫人到底是谁?” 木槿惊讶的道:“我家夫人就是四夫人呀!别院里人人都知道。谁敢假冒?” “你……”她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殷如行翻了个白眼,换了个问法:“你家夫人的相公、夫君,是谁?” 木槿更惊讶了:“姑娘不知道?” 殷如行要疯了:“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有机会问么?一直郁闷到现在好不好? 木槿的回答更加令她崩溃。“就是四公子啊!”一副理所当然。 尼玛!我要知道四公子是何方神圣,我还跟你在这儿扯皮?殷如行感觉自己和木槿的思维就在两个世界。只好耐着性子又问:“四公子是谁?” ---------------------------- 四公子是谁呢?四夫人又是谁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0章 木槿 木槿的眼睛不算大,可这会儿瞪的非常之圆。整个瞳孔圆滚滚的露在眼眶中,好似两个乒乓球:“姑娘不知道我家公子?这座别院就是公子的啊?” 殷如行皱了皱眉:“四公子是罗枫寒?” 木槿惊恐的捂着嘴巴:“天!姑娘可别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太无礼了!” 殷如行顿觉无力:“好吧,我……我从不知枫寒公子他排行第四。我也没见过这里有什么大公子、二公子。” 木槿轻笑出声:“不怪姑娘糊涂。想是没人和姑娘说这些。公子在族中排行第四。大公子是现任家主映韬公子的生父,早已故去。二公子和三公子是别房的,都住在鄢都城中。这别院由故去的老家主早年钦定在四公子名下,为公子一人独有。不光公子和夫人住在这里,便是老夫人,也住在此处呢。” 殷如行被这混乱的关系搅和的头疼。只记得几句重点:别院属罗枫寒所有,罗枫寒的爹没了,目前夫妻二人和老母住在这里。当然,还有其他人和门客无数。又问道:“夫人为何送我这些贵重之物?别人应该都没有吧。” 木槿笑道:“别人如何能有?这是夫人特意关照姑娘的。” 殷如行被她笑的毛骨悚然,顿了顿,道:“夫人为何这般关照我?” 木槿立刻道:“夫人最是贤良大度,公子看重姑娘,夫人自然要多加关照。” 罗枫寒看重她?从某一方面来说,这句话无可厚非,是事实。可是殷如行敢打赌,这位四夫人的想法想岔了。便道:“即便如此,这些东西也太过贵重了。” 木槿笑了笑,上前从那堆满满的物品中挑出几样补品:“这些是公子关照一定要送来的,还说姑娘这里条件简陋,送些日常来才好。夫人便忙忙开了库房,取了最好的。吃的、用的、穿的、无一不是挑拣的上佳之物。” 殷如行看看那些补品,颇为无力的辩解:“……你家夫人误会了。”真的是误会了呀!罗枫寒指定的这几样补品和药材,虽说很贵重。但却是她后面练功时要用的必须品。穷文富武嘛!只有配合了这些药材补品,身体体质才可在内功修习中得到质的飞跃和改善。至于日常用品,她相信罗枫寒送日常用品的意思也是为了笼络她,单纯的关照门客而已。绝没有‘那种意思’在里面。 木槿一脸‘我都知道’的表情,暧昧笑道:“姑娘,您就安心受用吧。夫人最是大度,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人。” 不是拈酸吃醋的人。这句话在这个时代,男人们几乎都相信女人能做到,也认为大家主母本该如此。可在殷如行看来,只有白痴才会相信。没心才没妒。对着自己的丈夫找别的女人不吃醋,要么就是这妻子压根对丈夫无爱,要么就是傻二到一种境界了。那位四夫人,明显不是个二货,也不像对着罗枫寒没有丝毫爱意。那么,所谓不吃醋,就是一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谎话。或者骗人,或者骗己。 不过这些和她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四夫人明摆着是误会了。并且还错误的一意孤行,不听她的解释。算了,清者自清,这属于罗枫寒的烦恼。得让他去解释。再者,时间长了才能看出人心,现在即便较真也没用。人家又没明说‘你给我家夫君当小妾吧’。人家就是送了些东西来。难道她还上杆子申明‘我没兴趣当你家夫君的小妾’?就算她申明了,四夫人也要相信啊!左右她放了木槿这个耳朵在这边,干脆就坦坦荡荡的来好了。自己见到的事实和分析出的结论,比之她的辩驳要可信的多。 理清了思路,殷如行对着木槿诡异的殷勤也就报以无所谓的态度了。该干嘛干嘛,我办我的事,你监你的视。 纵然如此,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愤慨的。下午的这趟拳脚,她练的就特别有生气。虎虎生威。看的在一旁的木槿一张小脸雪白。 收功后殷如行了然的笑了笑,对着婆子道:“时间差不多了,去厨房领了饭来吧。 木槿忙道:“婆婆年纪大了,让奴婢去吧。” “不用。”殷如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别急,这一次还是让婆婆去,下次再换你。” 没了出去的机会,木槿也不失落,紧接着道:“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给姑娘量个身,做几件春天的衣服穿吧。” 殷如行对此没有异议,她自己的时间本就很紧,有人帮忙打理琐事自是再好不过。两人便去房内挑料子。 “姑娘,这是寒绢,禧地寒城的寒绢天下闻名,做成罗裙随风飘逸,最是漂亮了。这匹浅粉的寒绢奴婢给您做条裙子吧。再配上这匹桃红撒金花的织锦做件上襦,鹅黄纱的腰带。穿起来定然赛过天仙。” 桃红洒金花!殷如行看着那料子吓了一跳:“不不不!不用这么鲜艳的颜色。”凭良心讲,木槿的搭配没有任何问题,可她早已不是少女心态,这又是红又是粉的娇艳搭配实在穿不出去。况且这种名贵的衣料平时没机会穿,做了也是浪费。 她翻找了一圈,找出几匹素色细棉布:“用这个就好。也不必做裙子。上身做曲裾短衣,下裳就做裤子。我习武方便些。” 木槿怔了怔,道:“姑娘。这拳脚这事还是少动些吧。哪有姑娘家整日里舞刀弄枪的。” 殷如行大有深意的道:“可我若是不修习武功,你家公子又何必让我在这儿住下?他看中的,可就是我这身武艺。” 木槿顿时张大了嘴,惊的说不出话来。殷如行也不理她,又挑了几匹深色的布料:“素色容易弄脏,这些做外罩衣好了。襦裙做个两身预备着就行。短曲和裤子多做些。天天染尘,自是日日要换的。”又翻出一匹光洁的白色素绫,“这个用来做中衣和亵衣。亵衣我自己来,中衣就偏劳你了。鞋袜也是。我不穿绣鞋,只穿千层底的软布靴。也不用绣花,做的结实最要紧。” 直到任务布置完,木槿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这时门外传来响动,婆子将晚饭领了来。 大约是别院中有一大批习武人的原因,这里的饭食也是按照一日三顿来准备的。文人门客若是习惯一日两顿的,也有各色点心补充。殷如行自是要吃三顿的,她不光一天吃三顿,每顿的食量还很多。 木槿就见着婆子从食篮里取出一样又一样:米饭、馒头、烧鸡、炖肉、素什锦、莼菜汤。两个她都吃不完。 “这,是不是取多了?” 殷如行道:“没有多。明日你去就知道了。我的份例是按照最高标准走的。主食量必得这么多才够。” 习武者消耗大,吃的自然也就多。不光吃的多,还得吃的好才行。罗枫寒恨不能殷如行一天之内就神功大成呢!可惜不可能。在吃食和营养方面自然用了最高标准。他知道习武人的饭量。这种份例,罗枫寒看着不奇怪,宁湛不奇怪,白陌尘也不会奇怪。对上木槿,则就怪的不能再怪了。 再看着殷如行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有条不紊的将其吃的一干二净。她愈发惊悚了。 婆子收拾了碗筷,见怪不怪的添了一句:“姑娘每日都吃这么多的。” 木槿死死盯着殷如行纤细的腰围,就不明白她吃的到哪儿去了。 婆子又道:“木槿姑娘,我去送还碗筷,你烧些热水。姑娘每晚都要沐浴的。” 是的,似殷如行这样的大运动量,自是要天天洗澡。虽然她也不一定要用泡澡,不洗头的话,冲几下洗了身上的汗渍就行。然而在此地人看来,洗澡就是要全身浸在浴桶里洗的。得!这又是一项大工程。 木槿忙的脚不沾地。好在殷如行不用她伺候洗澡。收拾水、洗衣服什么的也由婆子来做。亵衣和中衣则是殷如行自己洗。她目前主要的工作就是负责将白天敲定的一大堆衣服鞋袜赶出来。 照这种天天洗澡换衣服的频率来看,殷如行目前仅有的衣服还真不够用。 木槿当天睡的很晚。初来乍到,她得表现一番才能被主人看做心腹。对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就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忙忙的裁了一件中衣出来,缝的半好才入睡。第二天一早,险些起迟了。 快速的穿戴好了去院中洗漱。结果一推门,发现院里已经有了个人在满院翻腾,经过昨日的阵仗,她一眼就看出是殷如行在锻炼拳脚。 怎么昨晚练的不够,一大早还要练吗? 婆子也是刚起身,打着呵欠对她道:“不要紧。姑娘向来起的早,不要人服侍。咱们自行洗漱了做事就行。一会儿看着快结束了,去厨房取来早饭。” “这,这怎么使得!”木槿目瞪口呆。 婆子笑了笑:“木槿姑娘,听我老婆子一句话。主人家喜好怎么来,我们就怎么来。姑娘好伺候,你我岂不轻便些?” “可是,可是这不对……”木槿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又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事情怎么会这样?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婆子睿智的笑道:“傻孩子!这人哪,千种万样,哪有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自去洗漱不谈。 殷如行练完拳脚,出了一身汗。静静的站在院中,闭目回忆刚刚的动作。稍有凝滞的地方是哪里,练的顺畅的又是哪里。接着,她开始缓慢的分解动作,一点一点的调整自己的肌肉组织。 直到天色大亮,她才收回招式。站桩敛气。将沸腾的身体各部位都安静下来。收功完毕。 睁开眼,走进房间。婆子已烧好了热水,端了一大盆进来。她脱掉衣服擦洗一番。出得堂屋,木槿取来了早饭,摆上满满一桌。 殷如行照旧吃的干干净净。对着她点点头:“收拾了吧。我上午要打坐。有急事就敲门。不过最好不要来找我。午饭我自己会出来吃的。”说完,便走进房间。她也不怕木槿胡来,院里的婆子是罗枫寒送过来的,知道习武时的一些禁忌。有她看着,木槿出不了乱子。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1章 切磋 时间一晃到了五天之后。殷如行起了个大早,往着宁湛的住处而去。 木槿这几天已经调整过了自己的作息时间,如同往日一样早早起来。结果一出房门,发现院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平日那个上跃下腾的身影。以为是殷如行起晚了,又跑去正屋。房间里却是空无一人。被褥早已冷透。 “不好了!不好了!”她慌慌忙忙的跑去叫婆子,急的上气不接下气:“姑娘,姑娘不见了!” 婆子算了算日子,笑道:“没事,姑娘是去宁将军处了。” “去宁将军处?”木槿更加惊愕,“这么早去那里?” 婆子往灶台里添了几根柴禾,道:“每隔五日,姑娘会去一次宁将军处。大约中午归来。姑娘的饭食就不用去领了,只拿你我的就行。” 木槿瞪大了眼睛,发出疑问:“姑娘为什么要隔五日就去宁将军那里?” 锅中冒出滚滚热气,水开了。婆子把锅端下灶台,将热水倒进木桶拎到院中,兑了冷水开始洗衣服,边洗边道:“姑娘的事,我哪儿清楚?你要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好了。” 木槿迟疑了半晌,跺了跺脚:“那您忙着,我去厨房取饭来。”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婆子对着她的背影摇摇头,继续低头揉搓手中的衣物。 木槿一路跑的飞快,快到大厨房时听见路边有人轻声唤她:“木槿,木槿!” 扭头一看,树后闪出个人来,是四夫人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葛巾。 “怎么是你来?”木槿飞快的看了看左右,一闪身也躲到了树后,旁边有座大石,蹲下身倒也不易被看见。 “好多天没见你了,怪想的。就领了今天来大厨房传话的差事。我琢磨着这时间定能遇着你。果然给我遇上了。”葛巾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前儿夫人赏的蜜饯,我记得你爱吃,特意给你留的。” 木槿眼睛一亮,打开纸包,拈出一颗大大的蜜杏果放进嘴里,腮边立刻鼓出一个圆球。口齿含糊的道:“还好你来了。我过来取饭食几天了,总见不着来人。还以为夫人不想问话了呢。” “哪有!还不是你天天行踪难觅。”葛巾嗔怪的道,“几个小丫头天天在外头晃悠呢。哪一回见着你来着?我说,那殷姑娘就管你管的这么紧?” “嗨!别提了!”木槿吐出杏核,又捡了一块桃脯放嘴里含着:“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主儿。成天里上蹿下跳,比猴儿蹦得还欢呢!一天一身泥。天天换衣服。这用料还都反过来使。绸缎做中衣,棉布做外衫。半点绣花不要。练鞋子都只穿千层底的布靴。吃的饭比你我两个加起来还多。你说怪不怪?” 葛巾惊讶的张大了嘴:“真的假的?” “骗你是小狗!”木槿包好纸包,觉得有些渴,吐了吐舌头:“你当我不想出来么?我得有闲那!姑娘天天从早忙到晚,我一个丫头总不好往外头晃荡玩儿吧?每天也就领饭食的时候能出来。她呢,不是练拳脚就是关在房间里打坐。好容易得了点闲,要么埋头做亵衣,要么就摆弄药材。忙的脚不沾地的。穿戴上是一点儿不讲究,首饰钗子全收在盒子里,头发束的跟个男人一样。要不是那张脸和身段,说她是男人我都信。我说,她真是公子看上的人?别是搞错了吧!” 葛巾听的咋舌不已:“搞没搞错的,可轮不着你我做主。你的话我说与夫人听就是。夫人自有定断。” 木槿将纸包揣进怀中,道:“好了,我不能逗留的太久,先走了。你跟夫人说,我今儿才知道。殷姑娘每隔五日都要去宁将军住处。你们再打听打听,会不会是弄错了,该不是公子给宁将军物色的人吧。” 葛巾深觉有理:“也是。照你这么说,殷姑娘倒是和宁将军更合得来些。那我先走了。你也快去吧。” 两人各自分开,木槿自去大厨房领了早饭不提。 ********** 另一边,宁湛检查了殷如行内力的初步进益,给她在修习时遇见的疑难做了讲解。对于殷如行目前的进度,他还是比较满意的,经脉俱通之体不愧是先天宠儿,气走诸穴,无有凝滞。也就是说,她不存在瓶颈,只要照着顺序练,水到渠成,总有功力大成的一天。 而苏雷给她打下的扎实基本功,在此时就显出了强大的效果。不少关键处,宁湛只要稍稍提点,殷如行就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如此,他对她的信心又增添了不少。而增添信心的结果就是:过招切磋时更加不留余地。 吃完早饭休息过片刻,宁湛就将她叫入院中,道:“兵刃稍缓。我们从拳脚开始。只有先熟悉了自己的身体,将身体塑造成无往不利的杀器,才能领会到‘武’的真意。” 切磋其实只是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以殷如行现在的水平,用‘挨摔’这个词来形容还更为恰当些。无论她从哪个角度,用什么方法去进攻。宁湛脚都不带挪半步的,只身体微微一晃,手臂一挥,她就被远远的摔了出去。 宁湛并没有用上内力,也就是说,他只是用纯粹的招式对抗,摔倒了殷如行。手法比之李奉更为快捷、干净、利落。如果说李奉的动作她还能在被摔后领会一二。宁湛的动作则是被摔出去五六回后,只模模糊糊摸了点边角。 偏偏宁湛极守信用。说是切磋就切磋。半点要义也不讲解。只一次又一次,轻描淡写的将她摔出去。 这样下去可不行。摔了都白摔。殷如行想了想,不再换用多种方式攻击。而是改为只用一个招式,失败后再来。完全重复之前的动作。只是速度和角度上有细微的调整。 宁湛眼中闪过隐晦不明的光彩,随着她的调整也只用一个反击招式,单调的重复着将她摔出去的动作。 如此被摔了七八次后,仅限于这一招,殷如行渐渐摸到了一点诀窍。她反复的验证。后来体力跟不上了,速度明显变慢。宁湛让她休息一会儿,恢复了体力再来。 这样的后果就是在结束了一个上午的训练后。殷如行感觉全身的骨头如同散了架一般,无处不叫嚣着疼痛。幸好给她的福利不错,宁湛叫来了一个名唤绯娘的医女,跟着她一同回去上药。 殷如行带着绯娘回到小院,来到自己的卧房。早春天气寒凉,木槿帮着在房内燃了几个火盆,烧的暖烘烘的。殷如行方脱了身上的衣服。 中衣刚从身上滑落,木槿就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呼。在安静的室内尤为响亮。 殷如行身上处处淤青,手肘、身侧、背后有几处甚至都青的发了紫。看上去很是吓人。 “姑娘。这,这是怎么了?”木槿惊恐的询问。 绯娘看她一眼,没有出声。自顾自的取了药膏涂抹在伤处,之后便下死力气揉散膏药和淤血。 这样的疼痛不比被摔时轻。殷如行咬着牙忍住。一时间也没顾得上回答木槿的问话。木槿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闷声不响的上前,给绯娘递东西打下手。 揉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将所有的淤青揉化开。药膏的药效也被吃透了进去。门外婆子来报:“热水烧好了。” 殷如行点点头:“婆婆替我送送绯娘。”转身又吩咐木槿,“你来帮我洗浴。” 平时洗浴殷如行都是自己动手。可今天被折腾狠了,半点力气没有,就顺势让木槿来帮忙。 由于洗浴频率过高,卧室的后方辟出了一个小隔间专门充做浴室,此刻,里面热气腾腾。殷如行整个人浸泡在热水中,舒服的叹了口气。 木槿在浴桶后方的镂空矮木凳上放上一个空盆,舀了几瓢热水淋湿殷如行垂落的长发。另坐了一侧,取了皂豆在掌中,揉搓化开,清洗起她的头发。边洗边轻声道:“姑娘,今儿可是摔着了?” 殷如行闭着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的道:“是。从早到午不停的摔。” 木槿眼中满是吃惊。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宁将军没有扶住姑娘吗?” 殷如行嘴角的弧度越发弯起:“干什么要扶?他肯摔我,我还求之不得呢!” 木槿身体晃了晃,声音有些发干:“这……宁将军也太不……体贴了。” 殷如行也不管她的思维到底发散往了何处,又道:“日后每隔五天,我都要这么来一遭的。你也别太大惊小怪。” 木槿面色发白,手抖了抖。不再说话,舀了清水将头发上的皂液冲洗干净。 殷如行发现自从修习内功后,身体的恢复能力比以前要好了不少。三天后,身上的淤青已经全部退去。 五天后,她又带着一身青紫,连同绯娘,从宁湛的住处归来。 木槿这次镇定了不少,没再问东问西,察言观色的在一旁帮忙。 此时离殷如行正式学武已有十日,罗枫寒关心进展,叫了宁湛来曦园问话。 宁湛劈口就道:“我正要找你说这事。殷如行的天分极好。若是可以,我想收她为徒。” “你说什么?”罗枫寒手中的茶盏轻微一颤。 “我想收她为徒。”宁湛又重复了一遍,“殷如行很有悟性。原本以她和我的差距,说是切磋,其实上手就是挨揍。根本学不到什么。可你猜她怎么着?只用一招,连摔十多次,愣是从我反击的手法里看出了点名堂。这还不算,回去后她大约是演算了这一招的几种变化,一一练熟。第二次来时,只这一招,就和前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此悟性,几人能有?” 他说的激动。罗枫寒揭开茶盏的碗盖,轻轻的拂了拂。没有出声相答。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2章 三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许久之后,罗枫寒缓缓出声,声音中带着微微的凉意:“她练的是何家的心法。拜你为师,日后何家人找上门来,这罪过就得你担着。你拿什么去担?” 宁湛不以为意:“怕什么?到时就说是罗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好了。沧汐家主不是和何思孚故交很好么?手上有副本也说得通。” 罗枫寒道:“这两本心法是他们二人少年时在太初门的杂物间无意中得到。当时便是各自一本,只知晓对方功法大概,并没有副本在手。我能从先祖的散记中得知。焉知何家就没有人知道?” 宁湛某些时候也很心细,分析反驳:“她们若是知道这秘密,怎么两百多年都没个人来罗家要求同修,共同冲击最后一层?定然是不知的。” 罗枫寒摇头:“这恰好说明了她们不知道这件秘闻,也就意味着她们不会承认沧汐家主和何思孚有旧情。你说的那个有副本的理由,一样说不通。” 宁湛无语。半晌后很可惜的感叹:“她真的很有天分。若就这么靠她自己磨,耗的时间就久了。“ 罗枫寒沉吟片刻:“如果放开手来教。你就几分把握她能练到最后一层,又要用时多久?” 宁湛脱口就道:“她本就不缺毅力,有恒心、有决心。再加上这么好的悟性,练至内功最后一层只是早晚的事。用时多久这就难说了。你也知道,单修内力是成不了一流高手的。内外兼修、相辅相成才是王道。这外家招式的修习,得看环境,还有机遇。具体如何,谁也说不准。不过这有人教和没人教里头的区别,你应该很清楚。” 罗枫寒叹了口气:“她的麻烦还不止何家。师徒如同父子。你收了她做徒弟,等同于将她置于羽翼之下。现在是风平浪静。一旦禧地事发、祺地事发。以你的身份,岂非连同鄢都要一块儿卷进去?“ 宁湛思索了一会儿,正色道:“公子,难道我们现在就没有卷进去吗?从收留了殷如行的那一天起,鄢都就已经和她牵扯上了。说我们和她没关系,会有人相信吗?” 罗枫寒似笑非笑的看他:“每到这种时候,你脑子倒是特别好使。” “什么好不好使?”门外,男子的笑声传来。白陌尘青衫玉簪长身站立,手中拿着一卷书册,笑盈盈的扣了扣半开的门板:“阿湛怎么有空来?今天不是你指导殷姑娘的日子么?” “你倒记得清楚!”罗枫寒没好气的睨他一眼,“还杵在门口做什么?东西找来了?” “找来了。”白陌尘晃了晃手中的书册,轻缓的抬步进屋,“见你们说的投入,我怕惊扰了啊!” 罗枫寒看了看对面的两人,道:“正好,陌尘来了。不妨也听听你的意见。” 白陌尘在宁湛对面坐下,三人成三角对视:“是什么事?” 宁湛便将事情说了一遍。白陌尘听后轻蹙眉峰:“公子,殷如行已经是鄢都的人了。她先前的麻烦,我们没法撇清。这一点阿湛并没有说错。不过,这麻烦却不一定是都要扒拉出来的。有些事,就让它永远沉在水底不见天日好了。如此,殷姑娘那里需要担心的,也就是一个功法暴露的问题。武学我不懂,不过想来总也有掩饰的办法。比如不和何家人动手,量她们也看不出端倪。” “是了!”宁湛大喜,“陌尘说的很是,就是这样。内功练的愈深,愈不容易被发现。等到功力大成之时,便是被发现了何家又能如何?”那时,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叮”的一声脆响,罗枫寒重重的将茶盏盖上。冰凉的视线扫过二人:“说的真热闹啊!我就不明白了,我几时说过不管殷如行么?你们一个两个操心操的这么急!陌尘。”他嘴角噙着一丝冷意,“这就是你想的。你以为我担心的是这些?” 白陌尘面色微变,眉头越发紧蹙:“陌尘想到的,公子自然也能想到。莫非公子担心的是……苏雷将军?” “就是他!”罗枫寒面色如水,“殷如行身带的所有麻烦中,最危险、最麻烦的就是这一个!苏雷此人将儿女私情看的极重。不然苏晨也不会暗下狠手。只要殷如行在天元露面,苏雷怎么可能不来要人?”苏雷一旦光明正大的要人,他们也很难办。 宁湛叫道:“这不是正好么?我做了殷如行的师父,苏雷想带走人,也得问过我的意见。我不同意,他就不能带走!” 罗枫寒冷哼一声,冷着脸冲白陌尘道:“你给他解释。” 白陌尘叹了口气:“阿湛,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便是师父也没有留徒弟一辈子的道理。苏雷只要诚心求娶,我们也不好拦着。” “怎么不好拦?”宁湛奇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答应,他就娶不着。” 白陌尘一脸凌乱的喝道:“阿湛,你拦得了一个苏雷。拦不了天下男儿吗?难道你要留徒弟一辈子不嫁人?” 宁湛总算知晓白陌尘的意思了,“哦”了一声:“是了,她是姑娘家。要嫁人的。这也没关系,鄢都好男儿多的是,不愁嫁不掉。” 白陌尘实事求是的道:“鄢都好男儿是多。可比得过苏雷的却没有几个。能抗住苏雷求娶殷如行的,更没有几个。” 宁湛一听就笑了:“陌尘,这回你可是傻了。眼前不就有现成的人选?”说罢,他视线扫向罗枫寒。功法的最后一层要两人合练。虽说上回公子开玩笑吓倒了殷如行。不过肢体接触却是真免不了的。公子收了她则再好没有。 白陌尘一脸纠结,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宁湛的脑子怎么某些时候就堵塞的厉害呢! “阿湛。”罗枫寒清冷的声音响起,“此事以后再议,你先回去吧。” 宁湛一愣,随后恍然。是了,如果他收了殷如行做徒弟,公子再收了她。他宁湛岂不是平白成了公子的长辈?不对,好像妾室的家人不能算正经亲戚……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让殷如行做妾不免委屈了她。可若是做妻室,一个孤女,高门大户也不相配。一时间,他脑袋里乱哄哄,延伸出无数想法。怎么也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方子。 书房里,白陌尘和罗枫寒两两相对的坐着。良久后,白陌尘低低的出声:“她说过,她绝不为妾。” 罗枫寒揉了揉眉心,疲倦的道:“陌尘,你该知道。如果心法练至最后一层需要肌肤相亲,我不会放弃。也不会任她放弃。” 也就是说,现在来讨论殷如行嫁给鄢都里的谁这个问题,为时尚早。白陌尘垂下眼睑:“她想要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她想要的是力量。”罗枫寒收回手,面沉如霜:“得到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与儿女私情无关。” 屋内安静了许久,他又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如此。陌尘,这只是一种可能。或许不必走到这一步。” 白陌尘抬起眼,沉静的看着他,说出的话如惊雷炸耳:“也有另一种可能。她同意和肌肤相亲。却不愿下嫁。如同对待苏雷。” 罗枫寒周身的气温霎时降至冰冷。 ………… “公子,夫人求见。”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 白陌尘牵动嘴角,轻笑了笑:“夫人来了。公子,陌尘先行告退。” 四夫人林咏恩纤纤如柳的身姿迈过竹哨呜咽的飞檐,和白陌尘打了个照面。笑意微微一凝,很快又恢复:“陌尘。” 白陌尘嘴角噙着的凉薄笑意还未退去,温文的施了一礼:“四夫人。” 林咏恩抿了抿唇,笑容黯淡了些。别人也就罢了,白陌尘和宁湛这两个,对着罗枫寒永远是称呼公子。对着她就变成了四夫人。哪怕同时面对他们夫妻时都这样。就好像她林咏恩不是罗枫寒的妻子一般。或许,在他们眼里,她真的就是无足轻重。 白陌尘施完礼,转身离去。青衫飘逸,乌发玉簪,身形挺立如竹。林咏恩掉转头,看向书房内。一身白衣的罗枫寒清逸隽秀,头上的青玉冠即便宝光莹莹,也夺不去他的光彩。一双乌黑的眼眸如幽深静谧的寒泉,正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书册。 这就是她的丈夫。有着这样一个夫君,可以说鄢都城中四十岁以下的成年女子都在羡慕她。可谁又知道她的苦楚。罗枫寒之于她,永远那么高深莫测、高不可攀。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听见脚步声,罗枫寒放下书册,沉静的看向她:“有事?” 林咏恩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刚刚白陌尘嘴角的浅笑,再看看罗枫寒此刻的沉静,心中泛起一股苦涩。强自按捺下,笑道:“是这样的。你吩咐的东西我前些时日给殷姑娘送去了。顺道也去瞧了一下。她那个院子,又偏又小,伺候的人手也少。只一个婆子。我将身边的木槿给了她。就是这样,人手还是紧。殷姑娘的衣物少,连着换洗也就两三身。还是梭布的。木槿单是赶制衣服就忙了整整十天。就这样,也没全做完。有心想多给她两个人吧,又怕坏了规矩。我就想着,我那院子旁边不是还有个小院么?不如将殷姑娘搬到那里去。一来可以就近照顾。免得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那么远。二来便是有什么琐事我这里的丫头也可过去帮帮忙。不至于手忙脚乱。” 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贤惠大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罗枫寒安静的听她说完。乌澄澄的黑眸轻轻一动,声若蚊奈的含糊轻语:“十天前去的……”谁都没有听清。 他嘴角弯了弯,一股似笑非笑的凉意飞快闪过。快的令林咏恩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不必搬。先这样吧。”轻描淡写的吩咐。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3章 访客 十天之前去探望过,十天之后再来和他说要挪地方。想来是在这十天里将殷如行的人品性格都查探清楚了,确定了对方威胁不到自己。至此方正式提起。顺带讨他的欢心。 罗枫寒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轻啜一口。掩住心头的乏意。林咏恩总是喜欢钻这些小心思,就为了这么点儿大的事,急遭遭的来一趟。她哪里是不会管事,需要来特意问一声。分明是想确定一下他的心意。他倒也不是为这个生她的气,大家主母都是这么做的,他对此也能理解。不这么做到显得没手段了,也压制不住下面的人。只是有些事情被一眼看穿了后感觉很乏味。再者,她这么来来去去试探也令人生烦。总之是说出不的感觉,不是不喜欢,也绝对不是喜欢。 林咏恩已经算是玲珑心肝了,可哪里知道自家丈夫这种拥有通灵百窍的人物感受。不知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恐他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只是还有顾忌,想更确定一下,便又道:“可这么一来,殷姑娘过的就太艰苦了。”脸上也配合着话做出忧愁的表情。 她的表演其实还是很到位的。表情和语言都无懈可击。可罗枫寒是什么人?罗枫寒经营事业的最大资本就是揣摩人心,并且在这一方面没有重男轻女、重贵轻贫的障碍。他的观念是: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一介小民,只要找准了心思、放对了位置,也能在至关重要处发挥出惊人的作用。故此,在他不带心理轻视的关注下,又是十年夫妻的相处,林咏恩有什么小算盘哪里能瞒过他? 不得不说,林咏恩是倒霉的,她的为人处事放在任意一个世家大族中都可打上满分。唯一不幸的是,她遇上的人是罗枫寒。而她又是幸运的,因为作为被看穿的一方,她对此豪无察觉。 “不用了。殷如行的事日后自有安排。”罗枫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文平和,任谁都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波动:“况且她自己也不觉得苦。” 林咏恩既放心又有些失落,想起葛巾的回报,又试探的道:“日常用度上简单些倒也罢了,我担心的是另一桩。听木槿说,殷姑娘每隔五日就被宁湛摔的浑身青紫。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要受这种罪?” 罗枫寒目色微微一凝,顿了顿,缓缓的道:“是吗?倒也巧了,刚刚阿湛还来说关于她的事呢。说是想收她为徒。”说的很有些意味深长。 林咏恩精神一振,笑道:“原来是想收徒弟啊!我还说呢,毕竟是姑娘家,他怎么也每个轻重。只是想不到,阿湛居然肯收女徒弟。他不是一向嫌弃女儿家娇气的吗?” “殷如行可不娇气。”罗枫寒微微一笑,如同早春时节的湖面被第一缕春风吹剖开寒冰,看的林咏恩心折加上心酸。这笑容可不是为着她。 “你的顾虑也对。她一个女孩子,没名没分的待在这儿到底容易受置喙。门客一说虽然正统,然世人眼光狭隘者甚多,与她的名声还是有些妨碍。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好和她说这些女孩儿家的事。你若有空,不妨去瞧瞧,和她聊聊天。看她自己有个什么打算。” 林咏恩刚刚被放下的心立时就又被吊的七上八下。摸不准丈夫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看上了殷如行,不想强迫,要听对方的意思?可又有哪个女子能敌得过‘嫁给罗枫寒’这种诱惑?问了还不是白问。又或者他想给宁湛做媒?可若如此,为什么不明说?反倒让宁湛起了收徒的念头。要知道这师徒名分一旦定下,可就做不成夫妻了。 心绪百转千折,面上依旧笑的春风和煦:“是,妾身一定去和殷姑娘好好聊聊。” 罗枫寒点点头,目送妻子离开。殷如行是个聪明人,想来也知道。他在她身上投下了这么大的资本,单单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门客关系是不够的。他们之间需要一根更为强劲的纽带。而这根纽的性质是什么?端看她自己的意思。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他不介意将最后一步人情做足。男女之私,在这其中其实是最微不足道的。 不过,殷如行的选择是什么呢?他也很好奇。女子有能力者,无非两样。一是如同他的侄媳,罗映韬的妻子。嫁得一个地位高贵的如意郎君,外务内务皆能管理,分享丈夫的权力。二是如同祉地何雁,自起一脉,视男子为玩物。不知道殷如行是哪一样? ***************** 殷如行发现,她的访客突然多了起来。 在这所别院中,她的地位其实有些尴尬。一开始吧,她是白陌尘好心带回来的孤女一名。没有任何技能本领。虽然也识文断字、略懂医术。可凭良心说,这点儿资本在市井小民中或许很值价。在这里却属于基本技能。君不见连四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认识几个字吗? 所以,她在这所燕凉别院中,地位是比较含糊的。目前还不够门客的标准。但是从长远潜力来看,她的作用,特别是之于罗枫寒,又是重要到无法取代的。可这些,外人不会知晓。故而,她虽然有了一应门客的标准配置,却没有真正融入这个群体。平时的人际往来几近于无。 白陌尘不知是什么原因,在路途上对她关怀备至,到了鄢都后反变的有距离起来。一副将她交给罗枫寒后就不再过问的架势。罗枫寒身为别院的头号BOSS,自然也不会多加过问下属门客的琐碎小事。唯一一个交集频繁的宁湛,脾气情绪化,对她好似还有些意见。除了之前的疗伤和现在的切磋武学,也没有什么别的交集。 院中的婆子和木槿二人,一个是罗枫寒的眼睛,一个是他夫人的耳朵。想也知道在她们面前最好少说少做。 第一个来的访客是宁湛。殷如行听到木槿过来的报信,惊的下巴差点合不拢。 宁湛居然上门来!这可是老天下红雨的奇观! 殷如行不知道有什么事值得宁湛亲来。拿出十二分的礼貌请他进书房。木槿上了茶,轻手轻脚的退出,关上门。心里则如猫爪子被绕了一般痒痒,恨不能赖在墙壁处偷听个够。 “宁将军请用茶。”殷如行端起茶盏微笑,“这是四夫人送来的新茶,味道不错。” 宁湛端起杯子随意喝了一口,放下问道:“之前可有人指点过你搏击之术?” 殷如行的手顿了顿,合上茶盖,轻声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苏将军领兵与祺地叛逆交战,我化妆成男子在军医处做学徒。无意中对云骁骑的一位将士有些惠泽。云骁骑那时的队长李奉不知我是女子,便指点了我几日,以做致谢。” “原来如此。”宁湛点头道,“李奉我知道。是他给你做的搏击启蒙。怪不得你底子不错呢,没有花架子,一招一式都是最简单有效的那种。你很幸运。” 殷如行自己也这样觉得,叹道:“遇见李队长,或许是我来天元之后最为幸运的一件事。” 宁湛不以为意:“你才多大,就大言不惭的说是最幸运。难道你拿了至阴心法秘籍不幸运?你遇上了同样练至阳内功的公子就不幸运?你又怎么知道往后没有更为幸运的事发生?” 殷如行笑了笑,不与他辩驳。如果没有李奉,她早已落入禧地霍起儒之流的手中,或者是死,或者生不如死。哪里还轮得到今天的好日子。只是这些往日密讳就不必说与他人道了。 宁湛见她笑而不语,以为是赞同自己的话。心下满意,又问道:“你总说自己不是天元人,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殷如行笑容一滞,眼中染上几许怀念。家乡何处啊!真的是很久没有想起现代的家了呢。想在回想,现代的种种恍然如同一个美丽的梦。 “我的家乡在一个叫做华夏的地方。具体是何处我也不知道。”她一如既往的沿用那套半真半假的含糊说辞,“我是一日游玩时在郊外突然晕倒的,醒来后就已经到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中。渺无人烟。当时我不知晓是什么地方。直到饥寒交迫,昏迷后顺着溪流被人救起,才知道那所森林是出云山脉的深处……” 她的往昔,最查询不出来的也就是在寿家村之前的过往。之后的都容易打探。相信鄢都的情报系统不会有误差。 果然,宁湛关心的还是她的家乡和来历:“我听说你是香川之州的人。不知是真是假?” 殷如行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很少出门。也没听说什么香川之州的。” 天元之州地域辽阔,然而除了由东面至北一带环绕着大海外,西北一带的边境外是北蛮泽地,越过北蛮泽地听说是一大片草原,那里也建有国家。从北蛮泽地往北再往西,绕过出云山脉则是另一片辽阔富饶的土地,便是有着商贸往来的香川之州。穿过香川之州的边境,定然也有其他的国家。更别说南边乌拉木尔戈壁之南,西出云山脉边缘过千水河的拉克族。就是东面的无垠海,和祀地隔海相望的东寰岛上,都有东寰国这样的国家。当然,这个东寰国有些特殊,罗家的大业……想远了,想远了! 宁湛收回思绪。凭着殷如行含糊不清的回忆,想要弄明白她是哪里人,还真有些困难。索性这也不是重点。左右不是遇着仇家暗算就是人贩子集团起了争执。亦或者黑吃黑,或者走错了路,误入出云山脉……可发生的情况多了。不过从她一直昏迷不知的情形来看,走的路必然不会太远,香川之州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宁湛丝毫没有想过殷如行会在这件问题上有所隐瞒。这也是人之常情,天元和香川不接壤、没有战事。隐瞒来历完全没有必要。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他逐渐问出重点,“既然不知家乡何处?还打算归乡吗?” -------------------------------- 倾城倾国,这个国,会有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4章 我想独身 归乡。这个词瞬间击中了殷如行。那是心底最深的渴望。朝朝暮暮、日日夜夜,‘回家’这两个字犹如不可触摸又深切渴望的美梦,徘徊萦绕,久不褪色。 想回家吗?想,做梦都想。 “我想回家。很想很想。”她用很轻柔的声音说着。仿佛音量一大,梦,就碎了。 宁湛一板一眼的道:“是了,你离家日久。自是想回去的。只是你既然当初一无所知的到了天元,现在可知道回去的路?” 殷如行哑然,悲剧的关键处就在于此。穿越回现代的路,渺茫到几近于无。 宁湛见她哑口无言,了然的笑笑:“既如此,你一时半刻也回不去。还不如想办法在天元安定下来。” 殷如行想了想:“我也是这般打算的。”刚说完,心头就冒出一丝恍然。宁湛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鄢都之于她,她之于鄢都现为相互有用的关系。而这相互关系又有一个前提条件:便是她要在天元生存下去。如果她现在就可以回家,这一切的努力就不再那么急迫。简单弄点自保的本事就可以上路了,难道到了现代社会她还拳打脚踢去混江湖不成? 这是一种潜在的隐患,罗枫寒不会置之不理。借贷者,总要有抵押之物,以防发生变故血本无归。罗枫寒在她身上的这笔投资,也理所当然的需要一些牢靠的保障。 想通了道理,她也就笑道:“不知这里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我定然尽力。” 宁湛惊讶于她的应对,反问道:“你能做什么?现在的你能做什么?” 殷如行闻言无语。她哪里知道她能做什么?条件什么的不是该你们来提么? 宁湛有些烦躁。殷如行表示出了诚意。他反倒有口难言起来。鄢都和她之间需要的是一份休戚相关的固定关系。师徒关系自是其中的一种。但从来都是徒弟哀求、跪求着请师父收留,万没有师父主动求徒弟的道理。他当然不能开这个口。再则,白陌尘私下里和他说了,对于女子,夫妻关系只怕比师徒关系更为牢固。你几时见过有师父留着徒弟一辈子不嫁人的?若是殷如行嫁到了他处,又岂非白白便宜了那人?只有嫁给鄢都的人,才最是放心。 这个想法他也赞成。可白陌尘下面的话就令人惊悚了。白陌尘说,早年丧妻的他其实也是个很好的候选人。 这还了得!宁湛当时就暴了起来!谁要娶殷如行这样的女人!想想就惊悚!殷如行这样的也算女人吗?她除了身段和长相很女人,其它还有哪方面像女人! 所以说,确立下师徒关系很重要,非常重要!他有预感,如果没有师徒这一层保护,白陌尘和罗枫寒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真的会因为某种需要,把他打包送给殷如行! “你现在也算是半个武林中人了。”踟蹰了半天,宁湛干巴巴的开口:“单枪匹马在外行走是很危险的,最好加入一方势力,或者认个师父。” 殷如行听的糊涂:“我不出外行走。我就待在这儿啊!”鄢都不算一方势力吗? 宁湛脸皮有些发烫,懊恼的一甩袖子起身:“总之你自己多想想吧!我说这些是为你好!” 殷如行莫名其妙的送他出门,宁湛离开的脚步奇重无比,路面被他踏的尘土飞扬,一路飞出院门。 木槿神出鬼没的出现:“姑娘,宁将军怎么这么快走了?奴婢还打算去厨房说一声,准备了他在这里用晚饭呢。” “天知道。”殷如行摇摇头。宁湛的脾气堪称她见过的最龟毛种族。也不知道什么女人能受得了他。想到这里,她突然很好奇,问木槿道:“木槿,宁将军可有妻室?” 木槿笑眯了眼睛,直言不讳:“宁将军先头有一位夫人,五年前难产故去了,留下一位小姐,现今跟在四夫人身边。” “宁湛有个五岁的女儿?”殷如行大吃一惊,“他多大了!”总觉的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女儿,难道十五六岁就结婚了? 木槿掩袖而笑:“姑娘说笑了。宁将军比四公子小两岁,今年都二十有七了。宁将军十七岁起便被借用在外征战,闯下天元名将之名。直到七八年前才回来燕凉。公子生怕将军在外征战有意外,后继无人。便在宁将军弱冠时节替他娶了一门妻室。可惜这位夫人命薄,头胎生育就难产,宁将军又不在身边。挣扎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宁宓小姐,终是大出血难止,一命故去了。四夫人怜惜宁宓小姐可怜,便养在身边。” 宁湛居然二十七了,真看不出来。果然是内力精湛的人显得年轻么?话说苏雷也有一副很鲜嫩的外表,不过他老人家经常心事重重,看上去就显得沉稳。 想到这里殷如行这才发现,她对燕凉别院几位主事人的了解太过稀少。有些薄凉。赶紧道:“原来是这样。四夫人真是心善。心善之人必有善报。想来也该是儿女双全吧。” 木槿叹道:“夫人是大善人,可惜子嗣单薄了些。膝下只有一位小公子。” 靠!罗枫寒这家伙居然都快三十了才一个儿子。殷如行腹诽,在不实行计划生育的这里,简直可以算是丢人了!真是中看不中用。想夸奖两句都显得瘆人。只得干干的道:“孩子聪明的话,一个便胜过那些资质普通的许多个呢!” 木槿笑答:“姑娘真会说话!不过咱们家的这位小公子确实聪慧异常,两岁识字,三岁就会背诵诗书了。” 殷如行点头,不说这里的世家,现代的殷家都很讲究孩童早教。小弟殷如慎从小的启蒙读物就不是幼儿儿歌,而是《三字经》、《声律启蒙》。四五岁的时候,殷如言给他讲故事,讲的是《山海经》、《西游记》、《三国演义》。兄弟两人不管是有血缘还是没血缘,年纪大年纪小,统统衬的殷如行无颜相对。 被打击多了的人要么变的自卑堕落,要么发愤图强。或者还有一种,就是破罐子破摔,没心没肺脸皮厚。殷如行属于最后一种,眼角弯弯的一笑:“虎父无犬子,真是聪明呢!”语气一转,变换了话题:“白公子呢?他有妻小几人?” 木槿摇摇头:“白公子比宁将军小一岁,尚未娶妻。” “哦?”殷如行来了八卦精神,“二十六了还没娶妻,这是为何?” 木槿道:“以前白公子倒是说过一门亲事。可对方嫌弃白公子没家业,悔婚了。四公子那时特别生气,说将来一定要给白公子娶一门胜过对方十倍的贵女不可,白公子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殷如行听了咋舌:“胜过十倍的贵女!”这口气也太大了,难怪白陌尘单身至今。在这里二十六岁没成过亲的男子,可以算是珍稀动物了。 木槿看了看她的脸色,又道:“姑娘,恕奴婢多嘴。您往日漂泊在外,终身之事难免被耽搁。现下在鄢都安定了下来,也该有些打算才是。” “打算?”殷如行愣了愣,“什么打算?” “您的终身大事啊!”木槿急切的道,“您有十九了吧,别说是高门世家,便是穷苦人家,这个岁数再耽搁下去,也要被说闲话的。” “这个啊……”殷如行有些心虚。如果算上真实年龄,她早就三十出头了。在天元都能被算成中年妇女。可若放在现代社会,十九岁还算不上成年人呢。这种反差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不过若是论到本心,不管是在天元还是在现代,她都不想结婚。 “木槿。如果我一直不成亲,可不可以呢?”她认真的问道。 “一直不成亲!”木槿惊的快晕倒了,尖声叫道:“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殷如行反问,“不成亲有错吗?” 木槿要急疯了。这里的女子纵然早熟,说到底她也还是个十五岁的小萝莉,没受过系统的文化教育。对于殷如行的观点只知道是错的,具体让她反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反复的惊呼:“话怎么能这么说?怎么能不成亲呢?这怎么可以!” “当然可以。”殷如行开始混淆小萝莉的思维,“成亲不成亲的,不都是一样吃饭穿衣过日子嘛。” “可是若没个男人,怎么当家立户?”木槿总算搜到了反驳点。 殷如行狡猾的辩解:“我能自己养活自己。鄢都这里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自立门户不就行了。” 木槿急的团团转,突然想到一点,惊喜的道:“还有孩子呢!您不成家,就没有孩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殷如行道:“难道生了孩子的,就个个老有所养?孩子不孝顺,或者各奔前程,或者白发人送黑发人。最终还不是一个人孤老。” “那怎么一样!”木槿惊叫:“那是很少的意外!姑娘看看燕凉别院就知道了,上至罗家家主,下至田庄佃农,多少人子孙满堂、代代和睦!哪有姑娘说的那么可怕!” 殷如行强辩道:“万一我就是那少数的例外呢?木槿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命特别不好。通常是好事轮不上,坏事赶着来。我觉得,与其成亲生子,还不如十年二十年后好好收个徒弟给我养老比较保险。” 木槿无语,半天后挤出一句:“姑娘,您太悲观了。” ------------------------------------ 前卫的观念出来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5章 交流(上) 当天晚上,木槿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第二天红着眼睛起了床。自告奋勇的出去取饭食。 殷如行练完早课,擦洗完毕换了衣衫,坐在桌前准备用餐。一抬眼,就见着木槿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不由笑道:“木槿,我在你这个年纪,一觉睡下去打雷都惊不醒。你怎么还会睡眠不好?” 木槿干巴巴的笑了笑:“还不是姑娘昨天的话吓着了我。胡思乱想了半宿呢。” 殷如行哈哈一笑:“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思虑过重了也不好。你才多大,还不到想这些的时候呢!别想那么多。” 收拾了换洗衣服的婆子过来插话:“姑娘这话说岔了,木槿十五,不小了。放在平民之家,正是说亲的年纪。就算是大家奴婢,婚嫁之事也不过耽搁个三四年,至多留到二十,总要出嫁的。” 殷如行听的头皮发麻:“出嫁出嫁,你们不要总盯着这种小事嘛。白陌尘还不是二十六了都没有成亲。” “这怎么是小事!”木槿又想尖叫。被婆子瞪了一眼:“姑娘有姑娘的想法,老婆子也不懂。不过陌尘公子是男儿。就是这样,外头的名声也还是有碍的。” 殷如行笑了笑,拿过白白的馒头咬了一大口:“左右我也不靠名声吃饭。” ************** 结婚这种事,你可以说它是大事,因为剩女越来越多。但凡剩下来的剩女,都是将婚姻看的很郑重很郑重,不愿将就。一来二去才剩下的。 说它是小事,还真是件小事。结了婚要过日子,不结婚也要过日子。一个人睡一张床两个人睡一张床的区别而已。就是结了婚也有换床换人睡的打野食情况发生。尤其是在物质生活提高之后,婚姻关系成了一种最为脆弱的关系。相比之下,利益纠葛反倒能持久一些。房子、车子、存款、还贷、背景、靠山……很多时候维系婚姻的纽带恰恰是这些利益相关用以保障。 殷如言爱她吗?爱。殷如言会和她结婚吗?不会。 殷如行在和殷如言分手时被上了一堂深刻的生活教育课。此后,日子过的就有些没心没肺起来。答应王家的婚事,也无非是给殷家、给母亲、或许还有她自己一个交代而已。左右结不结婚都那样,何不报答一下殷家的养育之恩。毕竟她也没想着和王家那小子天长地久,离婚在现代社会已经很为普遍了。既然大家都想她结婚,她就结一次好了。省的大嫂时时刻刻防贼一样防着她。 说起来,王家那小子叫什么来着?殷如行想来想去,始终想不起来。就记得那家伙是个花花大少,送了她一只果绿色半透明手机了。 那只手机,还埋在祺城城主府的墙根下呢。 殷如行叹了口气。咽下最后一口粥。她心心念念说着要回去,其实真的回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干什么。只不过说一千道一万,现代社会至少比这里有人权,安全许多。又兼整容业发达,她这副长相也不至于一单身上街就被人贩子瞄上。 刚吃完饭不宜激烈运动,殷如行通常是散会儿步然后做针线。她的上下内衣都得自己缝制。一个是改良式文胸,一个是性感式内裤。对,你没听错,就是性感式。因为松紧皮筋难寻,殷如行只能做成两边系带子的三角式样。话说苏雷对这个式样就很是喜欢,从他的眼神、脱掉的手法、以及速度等等可以看出。虽然他第一次看见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异。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殷如行裁好布料,穿针引线。改良文胸比较难做,她在里面加了由几层棉布缝制的内衬,以求托住那两块肉在运动时不乱晃悠。 说起来苏雷这人也算不错了,心底尚算善良。当然,你不能指望他纯善,又不是耶稣。他好歹身在统治阶层,又有时代局限性。做出符合统治阶层的一些举动很是正常。凭良心说,只要不将他看成是男友,而是看成半个老板,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是可以接受的。 话说回来,只要不带‘将适龄男性看做未来伴侣储备’的有色眼镜。殷如行觉得,目前有过交集的好多男性都是很不错的人。比如宁湛的心软嘴硬,比如白陌尘救她出祉地,比如罗枫寒慧眼识珠。更别说李奉的袍泽之义。和鄢都有利益牵扯她不怕,利益羁绊多了,才能更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她这种无根的浮萍才能在天元稍稍扎下根系,过的更好一些。 院子里传来人声的动静。木槿急急忙忙的进来回禀:“姑娘,四夫人来了!” “啊?”殷如行忙放下了针线,和着木槿一块儿出门相迎。 林咏恩刚好走进院子,见两人出来,笑道:“快别多礼了,我就是一时没事,随便来看看。” 殷如行仍然很有礼的将她迎进屋里,请了上座,木槿动作很快的端上两盏茶。 林咏恩轻啜了一口,微微笑道:“这回来看,妹妹这里顺堂多了。”又轻抿了抿茶盏,“这茶可还够吃?我使人再送来些。” “够,够的很。”殷如行忙道,“我也没什么空品茶,还剩好多呢。夫人不用费心。” 林咏恩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不过痴长你几岁。托大一声,叫我姐姐就好。夫人夫人的,太见外了。” 殷如行脸皮抖了一下。这种地方姐姐可不是能乱叫的。讪笑道:“这怎么行,太没有规矩了。” 林咏恩“扑哧”一下笑出声:“我们家那位可是最不在意这些虚礼的。没见着他和陌尘、阿湛都称兄道弟了么。我一介女流不好掺和,才被他们叫一声夫人。好容易来了你这么个可人,还这么见外。这是寒碜我呢!” 殷如行被说的没办法,恍惚记起木槿曾说过这位四夫人娘家姓林,便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叫您一声林姐姐。” 林咏恩笑了笑,也不再纠正。转问道:“妹妹一个人住在这儿,平日里做什么消遣呢?” 至阴功法以及最后的双人合练都属于高端机密,殷如行不好全盘托出,便只道:“我跟着宁将军学些搏击之技。” 林咏恩自是知道她平时的日程安排,奇怪的地方也就在这里。罗枫寒口口声声说殷如行有擅长之处,所以位列门客。偏偏她怎么看都看不出她擅长什么。既漂亮又能吃苦吗?可有这样特质的女子又不止殷如行一人,怎么就她这么特别了?又或者她特别有天分?所以宁湛想要收徒。 可这么一个十九岁的女儿家,跟着宁湛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当师徒,这关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再加上木槿今早传回来的话,这殷如行竟是性子有些糊涂的。说出那样惊世骇俗的话。少不得她赶紧着过来过问。 “妹妹,你也不能整天学这些吧。女儿家,还是得做些女儿家该做的事。”林咏恩含蓄的点出一二。 殷如行装糊涂:“我闲暇时也做些针线的。林姐姐刚来前,我就在房里做针线活呢。” “是吗?”林咏恩笑道,“我也喜欢做些贴身的小针线,妹妹做的什么?可容看一看?” 殷如行便要起身去取。林咏恩忙道:“不用麻烦,一块儿去绣房看瞧瞧好了。说起来,我还没参观过妹妹这里呢。” 殷如行只好带着她走进绣房。绣房就在书房隔壁,都是面朝东南光线最好的房间。平时木槿做绣活也在这里。家具简单,绣架都没有摆展开来。只沿墙一溜边并排放着几张宽条桌,当做裁制布料的操作台。靠窗的地方则放了几把铺了厚毛软垫的椅子,一旁的小几上摆放着针线簸箩,五彩的丝线整齐的搭在一侧。 林咏恩拿起缝了一半的文胸,左看右看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亵衣。”殷如行道,“和肚兜差不多,贴身穿的。” “这怎么穿?”林咏恩惊异的反复细看,“这么小的肚兜?” 殷如行笑道:“左右这儿也没旁人,我给您看看。”说罢,就开始解衣带。 林咏恩吓了一跳:“快别!会着凉的!” “没事!门窗关牢了就好,不过一小会儿。”殷如行自觉习武后身体倍结实,感冒都没得过。 林咏恩也很好奇,见她不在意便赶了闲杂人等出去,只留一个贴身丫鬟。门窗关严,拉了帘子。殷如行快手快脚的将中衣脱掉,露出了里面的改良文胸。 林咏恩一看,脸立刻就红了。身边的丫鬟也跟着羞涩的低下头。殷如行翻了个白眼。拜托!大家都是女人你红什么脸啊!姐姐,你摆这种姿态会让我以为你有百合倾向的好不好? “妹妹,你这是哪里得来的样子。太羞人了!”林咏恩脸红归脸红,看的还挺仔细。 殷如行满不在乎的重新穿上衣服:“我这还算是简陋的,我们家乡的女人都这么穿。可以防止胸部下垂。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女人,穿上这种内衣,外面再套上衣服,和年轻的姑娘家也没有区别。” 林咏恩被说的意动不已。再看看殷如行的身材,目光闪动:“妹妹身段真好。怕不是要迷死男人。”胸部高耸,臀部浑圆挺翘,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殷如行一脸的无所谓:“每天的锻炼量在那里呢,多运动身材就会好。身材好也不是为了取乐男人,是为了自己的健康和美丽。” 林咏恩掩嘴而笑:“女为悦已者容,妹妹难道就不想迷倒自己的心上人?”美丽,还不是因为男人爱色么? 殷如行系好腰带,闻言正色道:“这话我得驳一驳。女为悦己者容不错。可如果没有悦己者,女子难道就不‘容’了?女子的美丽绽放,首先应该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身心愉悦。男子的赏悦,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没必要看的太重。” -------------------------- 殷姑娘开始出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6章 交流(下) 林咏恩脸上挂着笑,笑容有些牵强。她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殷如行穿戴整齐,理了理衣角,眼角一抬,瞥见林咏恩的脸,一阵好笑涌上心头。 真心而发的笑容、心事重重的强笑、仅仅靠面目肌肉牵动的敷衍假笑……人类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他们的脸部、身体、眼睛、肢体能够表达出的情感复杂到令你无法计量。这些表象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虚假的。普通人或许会被表象迷惑,分辨不出。心思敏锐者则不然,他们往往能透过表象直视内心。个别钟神灵秀的,根本都不用仔细分辨,只一触气场,就能分清真假。 罗枫寒就是这类钟神灵秀的人物。殷如行自认自己这种半调子货都能看出林咏恩笑容的不真实,罗枫寒会看不出来?她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女人居然做了罗枫寒的妻子。你说你要是对着罗枫寒也是这种习惯性表演,你这是对自己太有自信呢还是太有自信? 殷如行的继父是搞政治的,她对此也有一些基本的认知。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一双察见渊鱼的眼睛属于必备配置。除非你一辈子在不入流的低品级混,不然,别人表现出什么你就相信什么,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换做古代的世家贵族,高品级官员也是一样。红口白牙,心口不一属于基本技能。这一类人不太会相信耳朵听见的,甚至于眼睛看见的。他们更注重通过无数细节和观察分辨出的事实。所以宅斗一说,殷如行始终相信,那是男人不屑为之费心思的缘故。可若真正触犯到他的利益,身处高位的男子有几个会将家事弄的一团糟的?齐家、治国、平天下。家都齐不了,还施展个屁抱负! 林咏恩的心思,她略微也猜出几分。无非是生怕罗枫寒对她有别的意思,事先来打好关系,摸摸底细。但殷如行认为,罗枫寒绝不是这等目光短浅之辈,在她已经明确表示出自己的意愿下,他就不会再打此类男女关系的主意。这位四夫人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你说连她都能看清的问题,身为罗枫寒的妻子,怎么就看不明白呢?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到这里,她对罗枫寒的家事起了几分好奇心。 “林姐姐,你和四公子很早就成亲了吗?” 林咏恩略微羞涩的笑了笑:“还真是好早以前的事了,这不,一转眼都快十年了。” 殷如行拍手笑道:“公子丰神如玉,林姐姐颜貌若花,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璧人,真真是神仙眷属。公子眼中除了你定是再没旁人的。” 林咏恩眼中露出几分怀念之色,很快又散去,自嘲的道:“我已人老珠黄,比不得你们年轻姑娘水灵啦。” 殷如行一扭头:“林姐姐这话说差了,不说姐姐没有半分姿容减退,便是单看四公子,也不是那爱慕颜色的目光浅薄之辈。姐姐与他少年夫妻,定是情深意重的。” 林咏恩笑了笑,对她的话语不做评论。 殷如行假意生气道:“姐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公子他看着不像好色之人啊?” 林咏恩“噗”的一声笑了:“你想哪儿去了。夫君他……确实不太看重女子容色……” “我就说嘛!”殷如行眉飞色舞的飞快接过话,“四公子这样的男儿,心气浩然,胸有万丈长虹。岂是耽搁于儿女私情之辈?” 这话说的就有些意有所指了,林咏恩若有所思的半开玩笑:“你倒是挺了解他的,不若和我做了一家人,也不枉一番知心意。” 殷如行吓的脸色巨变,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好容易咽下去,心有余悸的直拍心口:“夫人!您就别吓我了!”这个话题太惊悚了好不好! 林咏恩被她的激烈反应也是吓了一跳,惊道:“这是怎么说的?看把你吓的,难道夫君还是老虎不成?” 差也差不多了啊!姐姐!你家那口子不是老虎难道还是绵羊吗?给罗枫寒当小妾?那个需要神一样的手指、黄金玛丽苏的自信。单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放下茶盏,殷如行开始岔话题:“林姐姐,我有一事不解。既然四公子胸有丘壑,不好女色。姐姐与他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么?何苦要加塞了旁人进你们夫妻之间?” 这话问的虽然唐突,却有几分推心置腹之意了。林咏恩笑容渐渐消退。整个人沉静起来。 殷如行知道自己问的突兀。但她就是忍不住。因为这是她十分不理解的事情之一。明明就不喜欢自家男人纳妾,为什么又装作一副笑脸,强颜欢笑的主动帮他迎人进门呢?换做是在咱老祖宗的时代吧,特别是明清两朝。她还能理解些。明清时期女子地位低下,家中男人说一不二,妻妾制度混乱,宠妾灭妻,无嫡立庶,比比皆是。女人们在后宅血淋淋的厮杀,是为了争夺生存权,为了活的更好。 可天元之州不同。这里的婚姻制度介于东西方之间。庶出属于私生子,没有继承权。唯有嫡子嫡女才能继承父母双方的财产。女子也能当家立门户,只是照旧要纳税、服兵役、徭役等等。虽然没有了优惠政策,却也放开了女子拥有私产的权力。只要你有本事保得住,女人照样可以顶立门户,做一家之主。 这样的条件下,女人并不是只有关在后宅一条路可走的。尤其像是林咏恩这种嫁了人的世家贵女,照殷如行看来,日子不要过得太逍遥哦! 财产有、社会地位有、儿子女儿继承权的保障有、家族的后台也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没有休妻一说,想离婚只有两种途径,第一种是夫妻双方都同意,和平分手,称为和离。第二种则是上官府告对方有罪,强制义绝。 有些女人若是个人能力强势些,搞的定自家男人。就算偷偷弄个小情人都不为过。顶多社会舆论不怎么好,说要拿这个治罪判义绝却还得费一番周折。为什么呢?因为首先男方要提供明确充足证据,证明女人和别人有私情。只这一关就有好些男人拉不下脸。再则女人家若聪明些,做的手脚干净。证据就相当难拿。其次就算有了充分的证据,想要义绝也大多不行。为什么呢?因为红杏出墙属于道德败坏范畴,不能算犯罪。没犯罪,就达不到判义绝的标准。比如女方家族强悍些,过来闹一闹,举例一二三,说你家小妾刁蛮,本人冷落妻子,家中无规无矩,财产分配不公什么的。这些也都是道德败坏。这回好了,男人道德败坏,女人道德败坏,大家一起败坏。大家大哥莫嫌二哥,天生一对。也别闹了,该咋咋滴,洗洗回家睡去吧。 当然,这种女人扬眉吐气的情形也是要有先决条件的。就是女方本人势力,或者女方家族势力压倒男方。说白了,还是赤裸裸的强权原则。势力大的压倒势力小的。如若男女双方势均力敌,也有互不干扰你过你的,我过我的这一类型。 官府判义绝的依据五地也各有不同?殷如行曾花大力气研究过五地法典。发现其中有一条却是不变的。便是男方若能明确证明自家老婆给生的嫡子嫡女不是他的种,血脉被混淆,婚生子变成了生父不详的私生子。家业要被外来血脉侵占。这一种情况就是非判义绝不可的。 婚姻者结两姓之好。这些各不相同的判决,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为着这一宗旨来服务的。继承人必须结合两姓之血脉。庶出子女无继承权为的是这种保障。义绝掉生了野种的妻室,让其孩子不再是嫡子嫡女,也是为此在保障。 所以说,殷如行十分纳闷与林咏恩的这种憋屈态度。你说你林家也是当地大族,后台强劲。就算不能出墙,过舒服自己的小日子总是可以的吧?钱财不愁、地位不愁,孩子不愁,将来养老不愁。就是容貌一项,林咏恩得天独厚,几代贵族滋养出的美貌娇颜,那也是不愁的。更加最最要紧的是:她还有一位大帅哥可以天经地义的睡啊!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你说这日子过的不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一点点小瑕疵的。比如,大帅哥还有两个候补小妾要轮赔。不过这在殷如行看来完全不是神马问题!我是正室我怕谁?正室找自家男人交公粮,天经地义。有需要就上。神马?今晚要陪小妾?不要紧,夫君交完公粮后只管去陪。能不能再炸出剩余的来,就看夫君您的体质和小妾的本事了。反正妾身是正室,必须先满足妾身。什么?不理会妾身?哎呦!看这笑话说的,连老婆都喂不饱的男人是要被千夫万指唾弃的,谁人丢的起这个脸啊!至于妾身吃饱了,汤汤水水随便妹妹们喝。夫君爱睡谁睡谁,和我没关系。 看看!瑕疵算什么?瑕不掩瑜是不是?殷如行认为,就冲罗枫寒是这么个难得的大帅哥,这点小小瑕疵完全不必在意。说句不好听的,要是换了她魂穿到林咏恩身上。做梦都会笑醒啊!什么?罗枫寒是老虎?这就不懂了吧,正妻和小妾能一样吗?重要的是地位有保障了啊!管他是虎是猫呢?又不谈情说爱,操那么多心干嘛? 你说这么好的日子,四夫人啊四夫人,你肿么就过的这么别扭呢? 殷如行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四夫人林咏恩天真了、纯情了、梦幻了……想要在婚姻中追求爱情来着。这才把个好好的神仙日子过成了憋屈的苦逼日子。 对于这种‘老寿星吃毒药——嫌命长’的举动,殷如行表示了十二分的唾弃。又表示了十二分的理解。女人天生有一颗柔情万种的心,千百回眸中寻求知心一人,愿白首不离。却不知男人这种生物天生就和她们不在一个生物波段上,想法更是南辕北辙。女人心中的完美男子,从来都是自己幻想出的,褪去风华耀眼的表象,内里的世界真实残酷。同样,男人心中的完美仙子,也是他们幻想出的,扯开不食人间烟火的面纱,该是啥俗样还是啥俗样。 只有岁月的磨砺才能让年轻的男女们明了这种虚妄。然而林咏恩从小到大的生活惯来富足安康,恰恰少了这一种磨砺。也许十年,二十年后,年华老去,她终会想通。现在的她,却已是低进尘埃中,卑微的祈求着心上人的垂顾。为此,她不惜忍痛去找另一个女人送给自己的丈夫。 此时,殷如行不由得感激起殷如言来。虽然他无情的伤害了她。却是替她狠狠的割破了那层梦幻的华丽帷幕,将真实的现实血淋淋的展现在她面前。逼迫着她成长。如果没有殷如言,今天的她在面对苏雷、白陌尘、罗枫寒、宁湛这些人时,绝对做不到现在这样洒脱冷静。或许早在见到苏雷时,她就一如林咏恩一样,失落了一颗心。 看着林咏恩,就像看着过去的自己。可叹、可悲,独独无法可怒、可气。 “夫人。”交浅言深,千言万语她说不出,只能含蓄的点道,“左右都是过日子。不快活是过,快活也是过。何不恣意些,将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呢?” 林咏恩苦笑了两下,叹道:“妹妹,你不懂。这男人的心,太多变。天下又有几人像苏将军那般重情义?”话语间听着竟是想左了,以为殷如行是心里放不下苏雷。才对她的提议无动于衷。才说出要独身过一辈子的话。 殷如行无语。不爱一个男人就一定要爱上另一个才符合当下潮流吗?苏雷对她很重情义吗? 好吧,苏雷对她还是有情义的。只是远远没有到达林咏恩臆想的那个地步。 感觉沟通上有些困难,她换了个方式,委婉的道:“苏将军便是再对我有情,也不会娶我为妻。” 这一回,林咏恩也没声了。 殷如行又道:“妻者,齐也。嫡妻正室才是对一个女人的尊重。一个男人,如若对那个女子连尊重都没有,所谓的爱慕,也不过如喜欢一只小狗、小猫一般。”说着,她将右掌伸出,捂住左胸心口:“这样的男人,焉能托付‘一心’?” 苏雷对她做的一切,她不是不感动。但有些原则是不能退让的。不是她心狠,而是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7章 内息 一场南辕北辙的谈话下来,双方各有所得。 殷如行的独身主义被认为是异想天开,林咏恩直接归化成对苏雷旧情未了,只是不愿为妾,故而退求其次,宁愿独身终老。 归纳出答案,她自己也松了口气。不愿为妾,自然也不会和罗枫寒有纠葛。至于和宁湛是师徒还是别的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任其发展就好。 殷如行这边,虽然本意虽然被领会错了,可好歹也算解决了一个麻烦。她还不知道宁湛也是候选人之一,自认危机已经解除。 就这样,两人都很满意这次谈话。林咏恩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实:“妹妹孤身一人在此,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可别把‘姐姐’两个字当成白叫的。” 没有利益冲突就是大家好,多个朋友多条路。殷如行的笑容也气壮了些:“好。若真有麻烦,我定去找林姐姐。” 林咏恩走了。 生活再度转为正常。大约又过了十天左右,殷如行在某一天打坐时,感觉自己的经脉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凉意。这种凉不是寒冷,而是一种清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初始很细微,难以捕捉。之后渐渐清晰,最后感觉越来越明显,心神完全沉入其中。甚至能捕捉到凉意丝丝缕缕的来回游走。 殷如行猛的睁开眼,一跃而起,抬脚就往外跑。惊的门外的木槿和婆子面面相觑。 “宁将军!宁将军!”还没到宁湛的院门口,殷如行就大声的叫喊。脸颊跑的红扑扑,如同一颗熟透的苹果。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宁湛不悦的从房里出来,嫌弃的一眼看见张着嘴大口喘气的殷如行。 看看!这种粗野的行为举止,哪里有一点儿淑女的风韵? “我,我感到有内息了!”殷如行喘了两口气,兴奋的说道。 “哦?这么快!”宁湛迅速转为惊讶。成年人心思繁杂,很难沉下心神。在感应内息方面往往不如孩童来的快。殷如行居然只二十多天就感应到了内息,倒是没想到。 “跟我来。”宁湛肃然了脸色,领着她来到一间静室,指点她在一个团垫上坐下:“再感应一遍内息。然后按照心法第一层的运功路线,将散乱的内息引领,在经脉中游走一圈,至丹田汇总。” 殷如行乖乖的坐下照做。这也是她来找宁湛的原因。作为新手,初初开始内功修习时,一定要有前辈在一旁看护。万一发生意外可以及时引导救治。 “放空心神。”宁湛在她身后坐下护法。声音沉稳干净,带着一种有力的安全感:“行功途中最忌胡思乱想。调动内息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顺着感应走,开始有些难,到最后会越走越顺畅。” 殷如行跟着他的话语沉淀下心神。放空思绪,再度去感受体内那玄妙的星星凉意。很快,那种感觉出现了,她小心翼翼的先整体数了数。产生内息的经脉很多,却也不是全部都有,数量也参差不齐。比如左臂和右臂之间的内息多寡就有显而易见的区别。观察完毕后,她按照心法第一层的指示,一根根的开始理顺经脉,将点点内息融合,顺势游走,通灌汇总,承前启后。 这个时候,她终于感觉到了紫珈果带来的第二项金手指。经脉穴道无一不通畅,行走无误。浅浅一缕的内息顺利的走遍全身,汇总至丹田,再行流出,形成了一个周天循环。小周天,大周天。在她这里皆无瓶颈。 行至圆满。殷如行睁开眼睛,欣喜的回头告诉宁湛:“突破第一层了。” 宁湛将手搭至她的后颈,闭目感受片刻。再睁开,眼中有些许的感慨:“不愧是先天经脉俱通,内息游走毫无瑕疵。你先着重小周天循环,将体内的潜能精气充盈,内脏为先。之后再行大周天,滋养四肢百骸。” 殷如行喜滋滋的点头应承。突然突发奇想:“宁将军,这内息练来练去的,都是由体内而出。而人体内的能量并不是无穷无尽的,需从外部摄取。摄取的途径无非是食物和空气两种。倘若能直接通过皮肤穴道从外界汲取能量,岂不是更加可观?” 宁湛诧异的瞪大了眼:“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殷如行嘻嘻一笑:“就是随便想想的。有这种可能吗?”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岂不是就成了修真。穿越都有了,万一可以修真呢? 宁湛看了她两眼,道:“你的想法倒挺多。幸亏是在这里。换了小门小派早该一顿臭骂了。罗家初代家主沧汐公子曾说过,真正的开拓者都该是善于想象之人。故而鄢都和太初门一样,对此比较宽容。你这个想法以前也有人提过,不过略有差别。先人提出的是将外放的真气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动,或者再快速吸收回来。这种本事千难万难,却又实用不大,几百年来练成者屈指可数。你的想法倒是更特别,吸取不属于自己的外界之能?外界有何能?无非是气尔。口鼻呼吸进不也是一样。难道就不是气了?” “不一样的。”殷如行道,“就像我们剖开人体,看不见经脉。而经脉却真实存在一样。更有练观息术至大成就可内视,病痛伤患无一不可见。外界的气体中一定也有形形色色的能量,其中定有对人体大有好处,却无法用口鼻吸进的。” 宁湛白了她一眼:“你的设想很有趣,有空不妨和公子说说。他就很喜欢这类新奇的东西。不过我以为,你在走还没学会时就想着跑,甚至是飞,是一件很不恰当的事。” 殷如行一滞,讪讪然闭口。 宁湛继续不留情的批评:“就是将外放真气控制回收这一本事。你说不定一辈子都达不成。想这些奇奇怪怪的心思很有意思么?” 罗枫寒就是因为想的太多,武学一项才进度远远落后于从小一同开蒙的宁湛。故而,宁湛对于这种好高骛远的习性深恶痛绝。此刻教训起来便是毫不留情。 果然修真是不行的。殷如行被打击的灰头土脸。突破第一层心法的喜悦荡然无存,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小院。 在静室里不觉时间流逝,出来一看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看来练内功很耗时间。 木槿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往外张望一次,见着她回来了,忙迎了上去:“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午饭都没回来吃。可急死我了。看这天色,还以为您晚饭也不回来用了呢?或早或晚的,总该派人回来说一声啊。现在可要去取晚饭么?” 被木槿这么一说,殷如行突然觉得肚子非常之饿,立刻道:“快去取来。对了,我午饭也没吃,两顿的量一起取过来。” 饭菜取来后,木槿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只见满满的菜肴飞快的消失,小木桶中的米饭一点点见底。偏偏桌上还干干净净,连细小的鸡骨头都被殷如行嚼碎咽到肚里去了。 对着一桌子光光亮亮的碗碟,木槿收拾餐具的手都抖了。姑娘越来越能吃了,这样子下去,将来谁敢娶哦! 殷如行对自身的变化安之若素。食量大不过是能量的一种转化形式的增强罢了。不然她改善体质的能量哪里来?常人无法调动身体潜能修改体质,肠胃部分也无法彻底的转换食物中的能量,同时自身消耗又少。这才造成了和她现在的食量巨大的差距。想通了道理,实在不必惊慌。 所以说,木槿小萝莉,知识就是力量啊! ****************** 殷如行第一层内功突破的好消息很快传到了罗枫寒的耳中。宁湛同时对他谈及了后面的训练计划。 “先让她巩固一个月。顺带改善一下体质。一个月后就要开始搏击训练了。你给我个底儿,到底能不能收徒弟?” 居然这么快!罗枫寒叹了口气。几次试探下来,殷如行暂时确然没有考虑终身的打算。也罢,她行事也算有自己的准则。倒时再说到时的话,随机应变吧。 “既然你没那打算,又是好苗子,就择日收徒吧。”罗枫寒缓缓道,“只是之前得给她讲明了,做了鄢都的弟子,可不是能随便混日子的。只要有一分天赋都不可能只出半分的成绩,其中吃的苦比她想到的要多。” “这个自然。我看她也不是那娇滴滴的人。”宁湛一口应下,随后又支支吾吾:“这个,这个事,总不能我去说吧。” 罗枫寒想了想,就笑了:“也是。哪有师父求着徒弟的。好了,你放心,我让陌尘去和她说。” 白陌尘接到任务,诧异的问道:“公子,计划改了吗?” 罗枫寒对他解释道:“计划因人而异。殷如行很有主见,说是要独身。虽说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冲动之言,不过观其言行,倒不是心性不定之辈。左右几年之内是不会变的。再则,她几经变故,对男女之情失望也是有的。既如此,不若让她对鄢都有‘家’的归属感更好。女子为门客,要么有独一无二的本事,要么有独特的地位。她现在武艺未成,处境难免尴尬。拜个师门,也是她融入这里的最佳途径。” 白陌尘闻言叹了口气:“她的性子实在太过倔强。”顿了顿,道:“拜师的事,我会去同她说的。”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8章 演砸了 小院地处偏僻,环境清幽。不远处便是一片桑林,隐约可听见采桑娘的嬉笑声。自从殷如行搬进来,白陌尘还是第一次来访。 春日雨水多,雨后的空气尤为湿润,飘散着淡淡的桑叶清香。青石板的小路被雨水打湿,边边角角生出泛绿的青苔。青瓦白墙内,一株杏树探出枝头,开满鲜花。 院门并未关闭,透过半开的门户,可以看见院中整齐的青砖地,滴水的屋檐。一个十四五岁,头扎双鬟的小丫头坐在屋檐下做针线,脚边摆着竹篾的簸箩。 木槿听见叩门声,放下手上的活计跑来。吃惊的道:“白公子?” 白陌尘毫不意外对方认识自己,看着她的打扮略略思索片刻:“你原先是在四夫人身边的吧。” 木槿惊喜的点头:“奴婢木槿,奉夫人之命前来伺候姑娘。公子可是来找我家姑娘的?” 白陌尘微微一笑:“正是,殷姑娘在吗?” “在!在!”木槿连连点头,将两扇院门开到最大,束手站在一侧:“白公子请进,我这就去通传。” 白陌尘很幸运。殷如行此刻正处于中场休息时间。自从她突破心法第一层后,就像是注射了兴奋剂一样爆发出狂热的练功热情。恨不能整日整夜钻在静室打坐。好在狂热之余她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要内外兼修,两者的转换间便多出了一点休息时间。白陌尘今天就刚好卡上了。 “姑娘,白公子前来拜访您了。”木槿欢欢喜喜的抢过来禀报,拦住殷如行要往静室钻的脚步。 “陌尘?”殷如行愣了愣。有些恍惚的发觉,来鄢都也不过三个月,怎么和白陌尘之间竟好似疏远了很多。 “快请进来。”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去想这种复杂的问题,吩咐道:“去将四夫人送的好茶上上来。” 和冬日相比,白陌尘脱下厚厚的冬衣,换上了轻便的素袍,青衫长发,风流气度更显。看着极为养眼。 殷如行捧着热呼呼的茶盏,轻啜了一口,舒服的叹了口气:“陌尘,你还真是行踪飘渺,我来这儿快三个月了,算起来和你见面的次数居然都数不满十个指头。” 白陌尘笑道:“事物繁杂,怠慢如行了。” 殷如行毫不在意的挥挥手:“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你忙还不是因为位置重要么?这些我都知道。” 白陌尘顿了顿,又道:“如行初初安顿,人生地不熟,我原该多加关照的。只是外出许久,挤压的事情多了些。需要的时间就久了些,来不及看顾你一二,实是我不该的。” “没事,没事。”殷如行不在意的笑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吃穿住都安排好了还照顾不了自己吗?陌尘你也太小心了。” 殷如行是真不在意。这就好比你去大学报到迷了路,遇见一气质帅学长带你认门认路,送了你进宿舍。很好,很感激。和学长也算有了交情。可那又怎么样?这之后的大学生活难道还要一直巴着学长,处处依赖?没有特殊的原因再度遇上也就这样了吧。当然,别有男女目的者另论。总的来说,成年人,自己照顾好自己是本分。纵然是女孩子,也没有依仗着自己性别依赖别人不放的理由。 这是殷如行从小养成的观点。孤女寡母门前是非多,不独立些不行。 可惜这个时代不流行这种女性独立思想。白陌尘听了她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心里有几分说不出的涩然。一点气都不生是因为从内心里根本就没有认同感吧。 紧接着,殷如行又喜滋滋的道:“陌尘你知不知道,我内功心法已经突破第一层了。就在前两天。感觉很神奇,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呢!我还有一个设想……结果宁湛训了我一顿,说我还没会走就想飞,一点都不脚踏实地……” 白陌尘认真的听着她唠唠叨叨的诉说,嘴角绽放着微微的笑意。 殷如行唠叨完毕,心满意足的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居然刚刚一直是她一个人在滔滔不绝。白陌尘安静的几乎有些过分。怎么他不是来聊天的吗? 很显然,白公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见她说完了,又等了一会儿,方道:“阿湛这样说你,你不生气?” “干嘛生气?”殷如行瞪大了眼睛,“他这是为我好啊。我现在的确不应该分心的。” 白陌尘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如行你又没有想过正式拜一个师父呢?似这般野路子一样的指点,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殷如行立刻惊喜的睁大了眼:“陌尘,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她唉唉戚戚的叹了口气,“一来我不认识名师。二来不知道师门是否合适我。三来更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收。不过。”说道这里,她目光闪了闪,带了几分狡黠:“陌尘这样说,可是有什么好的要介绍给我么?” 白陌尘笑道:“那是自然。你的启蒙功底好,又有顶级功法相助。一般的武者我看不行。不若就拜阿湛为师如何?” 殷如行吃惊的张着嘴,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的道:“你开玩笑吧?我丢脸不要紧,问题是宁将军一口回绝了我,我再找别人就难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拒绝你?”白陌尘笑着反问,“他若真烦你,又何必连续指点你一个多月?” “难道不是四公子命令的么?”殷如行顺嘴道。话刚出口,就撞上了白陌尘不赞同的目光,恍然大悟。原来成日里板着一张苦大仇深脸的宁湛其实是愿意教她的呀。这也太,太傲娇了吧! 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白陌尘继续道:“拜师要有诚意。阿湛或许会考验你、训斥你、奚落你……不过不要紧,你放心,他会收你为徒的。” 考验、训斥、奚落!白大公子。其实你用了很修辞的形容手法吧。殷如行苦了脸:“我就想问问,拜师这事,宁将军是真的心甘情愿么?别是另有隐情。”比如被罗枫寒逼的。 白陌尘笑道:“当然得他愿意才行。鄢都习武者众多,如若他不愿,再找一人也不麻烦。你的心法只是内功需练至顶层,外家招式上并没有太多限制。” 殷如行听懂了,换句话说,对于罗枫寒和鄢都,她的内功更重要。那么,拜宁湛为师真的就是他自己同意的了。 殷如行瞬间苦了脸。都同意了还要考验她、训斥她、奚落她……有这种傲娇系的师父伤不起啊! ****************** 交代完毕,白陌尘的任务完成。事情一旦定下,很多的准备工作飞速展开。 殷如行从来不知道拜个师会这么麻烦。首先,她孤身一人在外。必须找一个认同的亲友作为‘家族中人’,挑选黄道吉日,向师门见礼,提出拜师请求。 四夫人林咏恩当仁不让的充当了这一角色。以好友身份准备了四色礼物,拉着她的手登门拜访宁湛。 殷如行:其实这个院子吧,我之前都是直闯的。 宁湛当天出乎意料的穿的正式。一反平时的简单装束。锦衣鹿靴,束发金冠,整的人模狗样。阿不!是玉树临风。总之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白陌尘和罗枫寒以及一群殷如行不认识的人作为客人。将原本很宽敞的正厅围了满满当当。其中罗枫寒和宁湛分坐上座两侧。林咏恩给她解释:“他们两是一个辈分的师兄弟,鄢都师门的长辈大多在静修。首座就他们坐了。” 殷如行:这么说,我以后要低罗枫寒一个辈分了……师叔什么的,压力好大。 好在一圈客人的身份介绍下来,殷如行才发现,由于罗枫寒是故去罗老家主的老来子,辈分很高(现任罗家家主是他侄子)。故而算下来殷如行的辈分也不算很低。 林咏恩很正式的领着她给上座和中座的几人见礼,说了一番文绉绉的话:“吉日吉时,滋请垂乞。吾家有女,资如良玉。需切需磋,需琢需磨。拜尊师下,敢不泣涕,夙兴夜寐,勤侍有加。师者如父,徒者如子。传承不息,生生而续……” 大段大段的文言雅句,殷如行听的头晕眼花。只知道大意是说:我这儿有一位妹妹,资质还算不错。希望能拜入师门学艺,还望你们不嫌弃她,使劲的调/教她。我就谢谢了。这里有些小小礼物,还请收下,以表心意。 话说完后,几个下人将捧来的四色礼品整整齐齐的摆在正中的紫檀高案上。每一份礼物都装在藤盒中,上面铺着写了福字的大红洒金笺纸。 殷如行:其实这个礼物是从罗枫寒家的前门抬出来,在这儿放一会,再从后门抬进去吧。 下人放好礼物。林咏恩见殷如行还在傻傻的发呆,用膝盖杠了她一下。嘴唇做出暗语:跪下。 啊?殷如行一个激灵,收回被这种现场版古代礼节震撼的发散性思维。她是来拜师的,不是来看热闹!想起林咏恩给她恶补的拜师礼节,这时候轮到她表现了。赶忙双膝一屈,跪在宁湛脚前的圆形大红软毡上,真诚的倾情一呼:“师父!请您收下我吧!” 霎时,全场寂静。 “噗——”角落里不知是谁忍不住笑出声,很快又没了。 宁湛的脸已经黑的比锅底还黑。浑身散发出阴冷之气。 殷如行莫名的抬头。她喊的不对吗?电视剧里拜师都这样的啊?扑通跪下,苦苦哀求。比如孙悟空拜唐僧。《西游记》就这么演的,她没学错呀? 难道是嫌我诚意不够? 殷如行深吸一口气,准备再高呼一遍。这次的感情一定要比刚刚更迫切、更诚恳。 “师——”刚喊了一个字,殷如行立马发现她的嗓子眼被堵住了。宁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前,并且握住了她的手腕脉门。剩下的话怎么都喊不出来了。 黑者脸,锦袍金冠的准师父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汝之诚心,尚需一试。入我师门,非勤勇者不能。试——徒——开——始!”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59章 试炼 很久以后,当殷如行有幸目睹一个中型门派收徒的过程时,才知道她拜师时的笑话出在哪里。 因为有着顶级门派太初门附属朝廷的过往在,天元之州的武学门派在收徒一事上都遵循了一套古礼。就和男子加礼、女子及笄差不多,有一套固定的流程。说的话也是写好的文言范本。 关于这个,林咏恩之前提过。那个大段的文言范本也给她说过。可林咏恩以为,殷如行既然已经是半成品武学人士,总是知晓这些礼仪的。就没怎么重点提及。 无奈殷如行是个水货古人。台词不知道,也不知道那种倾情恳求不是不会发生,而是该在师门还没答应收她之前的发生。就算如此,那也是师徒两人私下之事。大庭广众的这种五体投地恳求,未免有胁迫之嫌。结果,她在正式的拜师礼上来这么一出,这是纯搞笑呢还是纯搞笑? 宁湛脸黑了个彻底。怒气冲天。原本安排的试炼对手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扛着一柄流星锤。结果,宁湛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流星锤,亲自出场,要好好‘考校’一下未来徒弟的能力。 少年对着殷如行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殷如行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她不知道她哪儿又得罪宁湛了。 流星锤闪着寒光,看上去杀伤力很大。宁湛面无表情,看上去很威严公正。 殷如行虚弱的走到校场中心。师父,以您一表人才的外貌,其实很不适合流星锤这样粗鲁的武器。 见她磨磨蹭蹭的过来了,宁湛冷笑一声,伸手在校场范围一指:“一个时辰内,拾起五枚梅花镖,极为合格。过时失败。永不再收入师门。” “啊!师父!”殷如行大惊失色。校场范围虽然大,地上的梅花镖虽然多。但是有虎视眈眈的流星锤在伺候啊!打手还是宁湛本人有木有!除非宁湛防水,不然她怎么都不可能在两小时内捡足五枚梅花镖的。 “师父!我是真心诚意拜师的!”某女惨呼。你不要这么手下不留情啊! “殷如行!”宁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现在还不是你师父!” “不不不!你就是我的师父!”殷如行赶紧跪下抱某男的大腿,咳咳,不对,是小腿。慌乱的口不择言:“师父!我今生今世就只认定您是我的师父了!我一定会好好侍奉您的。请您千万不要嫌弃我啊!”千万记得放水啊!流星锤擦一下要害,我的小命就没有了! “胡说八道!”宁湛气的七窍生烟,‘啪’的甩出流星锤,地面发出一声巨响。粉尘飞舞。什么叫今生今世就认定你了。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简直不要脸之极! 殷如行尖叫一声蹦出老远。宁湛对着主位台发出一声巨吼:“还不开始!” 场外目瞪口呆的清秀少回过神,急忙猛敲锣鼓。“匡”的一声,沙漏计时开始。 流星锤虎虎生风,追着殷如行猛打。殷如行尖叫着满场狂跑,速度飞快。 “叫什么叫!浪费力气!”宁湛声音不大,穿透力却是十足。听的殷如行浑身冰寒。 罗枫寒翘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白陌尘满脸的无奈。唯有林咏恩担忧不已:“阿湛这么生气,不会伤着她吧。” “你放心。”罗枫寒罕见的对妻子解释,“阿湛手下有分寸。他若是不愿,只一招就能打伤殷如行。试炼也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 白陌尘苦笑着接话:“他也就是出出气。如行怎么会闹出这么一出?” “想是欢喜的傻了。”林咏恩想了半天没找到理由,“这几天她一直很激动。” 校场上的殷如行自认非洲羚羊都没她现在跑的快。喜马拉雅藏獒都没宁湛追的狠。流星锤几次擦身而过,击起尘土飞扬。 “你眼睛是瞎的吗!”咆哮声如影随形,“地上有镖都不知道拿!” 尼玛!我要有时间去捡那!飞毛腿殷如行泪流满面,弯腰要停顿吧,一停顿我就要被流星锤扫到了吧。宁湛!宁大将军!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闪避的动作怎么那么慢!没吃饭那!”吼声又至。 殷如行飞快的一拧腰,脚下快跑不变。锤子贴着衣衫扫过。这种速度还嫌慢!她终于知道苏雷那有力的腰肌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居然还走神!”声音冷如九幽炼狱,“想死就早说!” “砰”!流星锤击中了殷如行的背部,巨痛轰鸣!整个人飞起跌落,一口鲜血喷出! “啊!”林咏恩霍的站起身,“不好了!” “没有伤到要害。”罗枫寒沉声道。 还没等人爬起来,流星锤紧接而至。殷如行忍痛抱着头就在地上一滚,顺势躲过。眼角闪过一道亮光。咦?梅花镖? 攻击又至,殷如行在地上连滚几滚,终于抄到了梅花镖,一个打滚,朝着宁湛的位置扑去。 流星锤是远距离武器,她是傻透了才和宁湛离那么远。应该近距离作战才对啊! 宁湛又从鼻子里喷出冷哼一声。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出这一声冷哼比前面的几声要和缓一些。当然,一般人是听不出来的。 近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宁湛腿一踢,就将殷如行的进攻路线全部封死。 靠!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殷如行内心狂骂不已,一甩手就将身上唯一的一枚梅花镖朝着宁湛的腿扔了过去。 “来的好!”宁湛一脚踢飞,“还算有几分样子!” 五分之一的成功就这么没了!殷如行欲哭无泪,只得再度重复躲避、打滚、捡镖、扔人一系列动作。 我恨流星锤!我再也不想看见这种武器! 奔跑反击间,体能大量的被消耗。口干舌燥、四肢虚软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宁湛还在一下紧似一下的攻击,丝毫没有手软的意图。殷如行的背上又被挨了两下。 以宁湛的身手,别说五枚,她其实是连一枚都抢不到的。成败只在那人的手掌间而已。 单单想到这一点就很容易让人泄气。 然而殷如行不这样认为。虽然渺小,虽然柔弱。但弱者也有属于自己的舞台。这一场试炼,宁湛几乎是压着她打,难道就是因为这样,她的抗争就毫无意义了吗? 不,不是的!我在抗争,为了自己而抗争。纵然失败,只要我已尽全力,就是成功。一个人可以身体弱小,心灵应有独自的风采。超越了自己,就是胜利! “匡——!”铜锣发出一声巨响。时间到。 宁湛收回流星锤,抿着唇角,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瘫倒在地的女子。 殷如行仰倒躺在地上,呼哧哧的大口呼吸,湛蓝的天空在视线中变得模糊。 幸好坚持下来了,幸好没有丢人。她如是想。至于拜师是否成功,已经不是很在意了。 林咏恩视力不如有内力的人好,只看见校场中央一站一躺,寂然不动的两人。急切的问道:“这是成了还是没成?” 罗枫寒轻叹了一声:“如此心性,自然是……成了。” “富不骄纵,贫无卑微。遇强不气馁,遇弱不恃凌。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也。”白陌尘轻声吟道,“勇者,可以被战胜,却不可被打败。” 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子妒忌的看了一眼校场中央:“这家伙的运气总是那么好。”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铜锣旁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被那眼神瞪的毛骨悚然,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惹的自家师父不满。 “你还要躺多久!”模糊间,殷如行听见耳边响起不善的声音。扭了扭脖子,只见身旁多了一双鹿皮靴,顺着靴子往上看,宁湛依旧是那副被人欠了五千万不还的阴森脸。 “哦,我就起,就起。”她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随即一阵哆嗦,后背的伤口好似撕裂般的巨疼。 殷如行半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了好一阵,巨疼才有所消退。一动身体,又是一阵袭来。 宁湛冷哼了一声。手掌贴住她的后背。随着温热的掌心温度,源源不断的真气传来,舒缓了身体的疼痛。 肺部大约是受了些伤,殷如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宁湛沉默了片刻,道:“内功可以调养内伤。回去后不要松懈。” “是……咳咳……”殷如行无力的点头。 “哼!刚刚师父叫的勤,这会儿倒不懂礼了!”宁湛不快的瞪了她一眼,“东厢空着,你就住东厢房,回头让人把东西搬进来。” “东,东厢房?”殷如行脑子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不是说会好好侍奉我的吗?不住进来你怎么侍奉?”对于同住这一项,宁湛原本还有一丝膈应。结果被她这种忘光自己前言的态度一刺激,怒火顿起,立时将膈应抛到了九霄云外。 “侍,侍奉你!”殷如行吓的呆若木鸡,这,这是她说过的话吗?怎么听着这么有歧义呢?突然又醒悟:“你,你愿意收下我了?” “废话!” 宁湛从鼻子里哼出声音,瓮声瓮气的道:“拿到了五枚梅花镖,当然是合格了。既然合格,我也只好勉强收下你。你的这个年纪,不是最好的。好在你先天条件好,以后只要刻苦……” “可是我什么都没拿到啊?”殷如行惊讶的打断了他的长篇训话。 “不许打断我的说话!以后要牢牢记住!”宁湛暴怒的吼,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这么笨!眼睛长的有什么用!” 眼睛?对某人的吼叫已经免疫的殷如行迷迷糊糊四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裤子、以及胳膊上刚好挂满了五枚梅花镖。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0章 忽略 拜师这一天的经历,殷如行想,她这一辈子大概都不会遗忘。 就在她好死不死,欣慰的感慨宁湛还算有一丝人性,赏了她五枚镖的时候。被感激的准师父宁湛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一把拖了起来。拽着就走。 为什么还说是准师父呢?因为尚有一道最重要的程序还未完成。就是正式拜师。这才是今天的主戏。 殷如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云里雾里的被带到一处陌生的建筑内。正堂上挂着一幅男子的画像,白衣无暇,眉目如画,一双秋水寒波的眼睛和罗枫寒有七分想象。这位画像上的美男子有点眼熟。 “这是沧汐师祖。”宁湛负手而立,面色严肃的对她道:“先拜师祖,师祖应允了方能入师门。” 殷如行顺从的在画像前的大红垫子上跪下,边磕头边腹诽:直接说拜祖师就好了嘛,何必说的这么玄乎。还师祖应允?画像又不会说话,就是反对也无从反对起好吧。 罗枫寒似是知道她的腹诽,轻笑着道:“别人我是不知道。不过如行你嘛……师祖一定很高兴你能入我鄢都师门。” 这也间接的算是何思孚的传人改换门庭了。沧汐先祖可不得高兴? 给师祖磕完头,接下来就是给师父磕头,敬茶,改口。这一套程序殷如行听的时候就觉得窘,感觉跟新媳妇进门似的。 林咏恩怕她再出状况,亲自端了托盘过来,低声嘱咐:“记得茶盏一定要举过头顶啊!” 话是擦着殷如行耳朵边说的。声音很轻。可惜正厅里大多数人有武功在身,八成以上的都听见了她在说什么。 眉清目秀的少年捂着嘴,扭过头不停的抖动双肩。宁湛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就连罗枫寒也忍不住莞尔,居然自家的夫人都被殷如行带的不稳重了。 “师父,请用茶。”殷如行这会儿可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恭敬的茶盏高高举过头顶。师者如父。师徒关系在这个时代可是很算的上数的。甚至比一些旁支的亲族都要有权威。 宁湛飞快的接过,草草喝一口放下。从桌上取过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递给她:“你新入师门,为师也没什么好东西。这节乌银鞭是我早年捕杀了一条巨蟒后剥皮所制,拿去玩儿吧。” 还有武器做见面礼?殷如行立刻精神一振,声音响亮了几分:“多谢师父!” 宁湛“嗯”了一声。用少见的和缓声调道:“你身份特殊,今日来观礼拜师的只有门内几个长辈。短期内我也不打算向外昭告。只有别院的这些自己人知晓。你且记牢,遇着外人嘴紧些。” 殷如行深知内里厉害,连连点头称是。 宁湛又道:“师门长老多在静修,改日再见。今日就先认认在座的几位长辈师叔伯、平辈师兄。”说着,他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指着罗枫寒:“这是你枫师叔。” 殷如行瞬间瞪大了眼睛。 林咏恩快手快脚的又塞了一杯茶在她手里。 殷如行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手中的茶盏,对上罗枫寒似笑非笑的脸,忽的一个激灵,忙躬身弯腰,将茶盏举至齐额:“枫师叔请用茶。” 罗枫寒笑吟吟的接过茶盏,轻轻一抿,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原先倒是备了一份见面礼,不过我现在觉得,这瓶治疗内伤的好药更为适合。” 殷如行表情愤愤的接过瓷瓶。哼!帅哥都是坏人!越帅人越坏! 身份最贵重的罗枫寒做了表率,接下来的几位师伯师叔也就都给了见面礼。几位同辈的师兄也互相见了礼。有鉴于本门诡异的奇缺女弟子状态,殷如行受到了师兄们的热烈欢迎。 事后,殷如行才了解到。鄢都虽不禁内属子民拜师学艺,但都要经过严格的考核,非资质优良者不收入门。就是罗家,除了嫡系,旁系子孙想要入门也一样需经考核。故而真正拜在门内学高深武功的人很少。 拜师入门后的第一堂课便是治伤、养伤。 宁湛道:“习武之人难免受伤。如何在各种的环境、各异的药材下将身体调养至最好,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首先,要学会判断自己的伤势……” 殷如行自己就是现成的教材。宁湛教她先给自己诊断,再下治疗方案。又假设了在环境恶劣、药材有限、或者时间有限的条件下该如何变通。 就这样,一边养伤一边纯理论推演的开出各种诊断方案。饶是这般纸上谈兵,殷如行的医术功底也还是巩固扎实了不少。 住在宁湛的院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麻烦和尴尬。这要感谢古代建筑的宽敞格局。殷如行一天之中大部分的时间用来养伤,修习内功。剩下的就是宁湛的教导课程。 在她的伤势有八成痊愈的时候,白陌尘离开了别院。这一次跟着他的随行人员很多、很正式。因为这是要作为鄢都的代表,去祀城参加城主梁少安的婚礼。 这个消息是林咏恩过来探望她时说的。殷如行听后感觉很惆怅。苏离终于还是要嫁了。算起来她才十九,放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大孩子。在这里却已经成老姑娘了。 林咏恩看了看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又道:“听说,送嫁的人是苏雷将军。” “是他?”殷如行恍惚了一下,笑道:“也是。总不能是苏城主亲自送亲吧。没人比他再合适了。对了。”她想起一事,好奇的问道:“苏晨可有给苏离配上陪嫁的妾室?” 林咏恩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苏离可是他亲妹妹。” “苏晨那个人,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殷如行淡淡的笑了笑,“我记得那时他就准备过一个,是阿离的异母姐姐,叫什么来着?”思索了半天,摇摇头:“名字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和苏淡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现在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可能被换了也说不定。” “还有这等事!”林咏恩立刻正了脸色,“我得告诉夫君他们去。你再想想,可还有什么?” 殷如行连连摇头:“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怎么会知晓那么多。就这个也是阿离一时气愤不过才透露的一二。林姐姐,你怎么这么着紧?这事和咱们鄢都有什么关系吗?” 林咏恩对“咱们鄢都”这四个字很满意,笑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咱们鄢都地处祀地境内,和祀城城主打好交道是必须的。可这交道又得有度,远了不好,太近了也不好。我婆婆和梁城主的母亲是同族。往上三代算起来还是一个曾祖。” 殷如行对这种古典式回答一头雾水,掰着手指算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四公子的母亲和梁少安的母亲是同族姐妹。” 按照师门的辈分,她现在不但低了宁湛一头,连罗枫寒、白陌尘都成长辈了。林咏恩成了师婶。这关系就太乱了。师门里的众多师兄也有此类麻烦。故而,如果不是在师门内部场合,除非是授业恩师,大家都还是按照外界的称呼来走。 “正是呢。”林咏恩笑道,“婆婆年纪大了,不爱外出走动。可这回到底是族妹娶儿媳这种大喜事,她老人家不去,我和夫君是必去的。让陌尘先行,一来是有些礼物要先走,住处要打点。二来,也是探探口风。” 说到这里,她捂着嘴嘻嘻的笑了起来,低声道:“我悄悄说给你听。你可别声张。少安有一妹妹,命唤少菲。今年也有十九了。眼界高,一直没许人家。这回呀,夫君有意撮合陌尘和她呢。所以才让陌尘先行。” “是吗。”殷如行忽然想起木槿说的八卦,“听说公子发愿要给陌尘娶一贵女的,这还真是贵女。” “说的可不是呢!”提起这个,林咏恩表情有些愤然:“说来陌尘的亲事也是太坎坷。早年他倒是定过一门亲。可他父亲去世的早。没几年母亲也跟着去了。他们家本就是旁系,这一来便家业凋零。按说陌尘跟着夫君,也是有前途的。可后来映韬继承了鄢都城。夫君在别院避世。陌尘又不像阿湛在外头有名声有地位。眼看着就是一辈子做个小卒了。那姑娘家就不甘愿了,嚷嚷着要退亲。” 殷如行听到此处起了疑惑:“怎么会?陌尘不是公子的心腹么?怎么会是小卒?” 林咏恩抿嘴一笑:“好妹妹,你还没发觉吗?这别院里的事,外人是不知道的。鄢都城里也不是人人都能来这所别院的。” 殷如行若有所思。好似抓住了一丝重点,却又飘忽不见。 “嗨!男人们的事咱们不去管它。”林咏恩继续道,“总之是这姑娘家目光短浅,当时事情闹的还挺大。那会儿我嫁到罗家还没多少日子,一些内情也不知道。总归闹到后来婚是退了。夫君发了誓,一定要给陌尘讨个比她家好十倍的贵女。你是没看见他发誓时的神情,我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着。瞧着也不凶恶,轻声轻语的。可不知怎么的,我听了就一阵阵发寒。打心底里发寒。” 听了她的话,一阵怪异感涌上殷如行的心头。既然白陌尘表面平凡,连个普通的世家女子都看不上。那他又怎么能确定,可以获得祀城城主唯一的妹妹梁少菲的青睐呢?不错,白陌尘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可他的不凡之处又不能明说。不能告诉定过亲未婚妻家的,难道就可以告诉梁少安? 殷如行眉宇轻蹙。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忽略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1章 转弯 当思维走进死胡同时,不妨转个弯。你会发现新的亮光。 殷如行发现想不通这个问题,就暂且丢下。转而和林咏恩继续闲聊。 林咏恩的兴致很高,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喜欢和殷如行说话。隔三差五的就想来找她。也许是因为她性子直爽? “这男人啊,心里头装的都是外头的事。哪会在乎家里女人是怎么过日子的。所以女子想要过的好,不能光看门第,还得看男人心细不细,会不会疼人。要我说,陌尘一看就是个谦谦君子,又有才华。比那高门大户的庸碌之辈不知好到哪里去了。那姑娘是眼瞎了没福。” 殷如行顺着她的话接口:“那也不一定呢。有些男人,看着是谦谦君子。可他的风度是对着任何一个女人都有效。这就不好了。上好的男人,应该是对着自己的家人如同春风般温暖,对着外人犹如寒冬般冷淡。这才是真好。” 林咏恩啐了她一口:“呸!什么叫上好的男人。说这话也不害臊!”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脸红就输了,殷如行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许男人评判女人,还不许咱们女人挑挑男人了?说两句又怎么了!人之常情。男人聚集到一起,私底下说起女人来更疯癫呢!” 林咏恩被她的话说的羞红了脸,又忍不住好奇:“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男人聚在一起私底下说的话!” “当然是真的!”殷如行情不自禁的拍了拍胸脯。网络上什么‘XX寝室夜话’有一段时间不要太流行哦!再去纯男性论坛走一圈,那简直就是狼嚎阵阵。现代社会,两性之间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被公开的。 网络消息的来源不能拿出来说。殷如行另有招数:“我不是扮做男子在军营待过么,听这些都听腻了。” 这也是李奉等人当时死活认不出她是女人的原因之一。你见过和男人一块儿说荤段子面不改色,看见河里一群光身子洗澡的雄性还镇定自若看上几眼的女人么? 林咏恩越发羞红了脸,好奇心也是越发的忍不住。忍了又忍,还是小声的问道:“妹妹,他们都是怎么议论女子的?” 殷如行想了想,估算了一下她的接受程度,道:“其实男人看女人很简单。分为两种,自家的,外面的。自家的是家人,不可亵渎。外面的自然就是尊崇最原始的感官感受啰。看脸、看身段、看风韵。”观察了一下林咏恩的脸色,她又道:“这里面有一个特殊的例外,就是妻子。妻子自然是家人,可若这位妻子的位置只是家人也很不妙。因为纯粹的家人是不带情/欲色彩的。牵着妻子的手如同自己的左手牵右手,这一来还有什么激情。没有激情就会去别的地方找。这一找……事情也就来了。” 林咏恩听了大为感慨:“这话说的是理!可不是这样。新婚燕尔,夫妻之间如胶似漆。两三年后情一冷,就……”她含糊的顿了下来,自嘲的一笑:“让妹妹笑话了。”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谁家夫妻不是这样呢。”殷如行见怪不怪,表情严肃的如同在课堂上讨论学术问题:“我家乡有句谚语,叫‘七年之痒’。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夫妻间的感情到了一定年限就淡了。” 殷如行的表情太过正经和严肃,林咏恩立时就呆住了。 她的失落也曾对几个闺友或者家人说过。听者或者劝她想开些,或者教诲她想办法抓住男人心,又或者鼓动她对付家中小妾。态度各异。唯一不变的,是所有人都会露出感慨和或多或少的同情之态。可这个殷如行,竟然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不冷淡才是不正常。神情之严肃到让她还以为是夫子在上课。 这种反应叫林咏恩满腔的伤感被很突兀的卡主。一时间有些茫然起来,鹦鹉学舌的反问:“都是这样?” “当然。”殷如行头点的那叫一个天经地义,“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心理反应。这说明夫妻两人都是正常人。” 林咏恩茫然不知所措,突然发现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正常?” “对啊!我们那儿有人专门研究这个。叫人文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什么的。”殷如行一脸义正言辞,说出的话听着很有信服感:“他们研究出,感情是有时间效应的。有人的长,有人的短。这里面又受到男女双方的接触时间、亲密程度等等一系列的影响。比如说你很喜欢吃糖醋鱼。天天吃也百吃不厌。可真的是百吃不厌吗?这只是一个形容词。试想如果真的每天都吃,吃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第三百六十六天你还想吃吗?估计是看着糖醋鱼就够了吧?这个时候,让你三个月不吃,之后再来,就又有一些兴趣了,是不是?” 林咏恩只觉自己的思维被弄的凌乱不堪,吃惊的反复:“糖醋鱼!”难道婚姻就是一盘糖醋鱼! “咳咳!我只是打个比方。”殷如行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具体说来,就是夫妻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个……”她挠了挠脑袋,“我们那儿还有一句谚语,叫‘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总之就是这样。” “坟墓!”林咏恩彻底惊悚了! 殷如行煞有其事的点头,一副哲学家的派头:“就是这样。婚姻就这么回事。你能从里面得到的无非是几年的激情。一个或者几个孩子。其它的就不要指望了。哦,还有很多很多的烦恼。” “这怎么一样!”林咏恩终于回过了神,大声反驳:“简直一派胡言!” 殷如行轻轻一笑,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是吗?那么林姐姐。你在你的婚姻生活中又得到了什么?有多少是你渴望的,有多少是你无所谓的,又有多少是你厌恶却不得不接受的?它们的比重,谁更多一些?” 林咏恩怔住。 殷如行微笑不语。这一段时日的接触,林咏恩待她很诚心。她可以感觉的到。君既以诚心待我,我当以真诚报之。对于感情,林咏恩是走进了死胡同,钻了牛角尖。只期望她能早一点意识到。 她早就该学着拐弯了。 ******************* 林咏恩失魂落魄的走了。殷如行惬意的斜卧在软榻上,脑中混乱的思绪已经完全沉静了下来。 她开始抽丝剥茧,从最初的感觉来分析。是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的呢? “男人们的事咱们不去管它。” “这男人啊,心里头装的都是外头的事。哪会在乎家里女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林咏恩的声音在脑海间不经意的闪现。 是了!就是这里! 殷如行猛的直起身,这两句话很普通,却点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罗枫寒在外是有‘事业’的。 心脏激动的几乎要跳出来!罗枫寒能有什么‘事业’?他一不是鄢都城主,二不是罗家家主。也没听说过他担任任何职务。似乎他的生活就是在别院中悠闲度日。 对!问题就在这里。殷如行恨不得狠敲自己的脑袋。她怎么就忘记了!第一次见到罗枫寒时的感觉,以及平时对他不自觉的胆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别院中的门客不算多。看着不起眼。可养门客这种行为本身就很有问题。门客是干什么的?是帮着主公处理事务的。一个不是家主的闲散亲族,他有什么事务要处理? 燕凉别院这里,看似偏僻,远离鄢都的政治中心。然而罗枫寒本人的威信俨然不可轻犯。这又说明了什么?说明他的身份贵重。在鄢都、在罗家都很贵重。这绝不仅仅因为他是罗家现任家主亲叔叔的缘故。 别院这里有秘密,罗家有秘密,或许整个鄢都都有秘密。 殷如行不自觉地回想起很久之前白陌尘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他愿意,你在鄢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轻轻的笑出声。是了,她刚来时还奇怪过,一个没有军队的城池怎么会出一个天下闻名的将领。那时白陌尘说什么来着?时日一久你就知道了。 看来时日已经有些久了。 殷如行是哪里来的?二十一世纪信息时代。各种历史、各种戏说、各种YY,到处流传。一个才能绝艳的人,一个流传两百多年曾经的皇族。一个独立于五大诸侯封地中的小小城池。这么明显的线索结合到一起,她再不明白就真叫笨了。 男人的野心是什么?千古不变。 建功立业尔。 罗沧汐完成了最初的奠基。两百年后的罗家要的又是什么?恢复昔日王朝? 殷如行皱起眉头。如果是这个目的。她不认为能在罗枫寒这一代成功。天下大势未乱,如何有他的机会?况且现今的五地统治者之中不乏有能者。你聪明,别人也不是傻子。 不过说起来,好像苏晨也起过类似的心思。他的条件比罗枫寒要好的多。他至少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而罗枫寒,除了一座建筑在浮华上的城池外,似乎一无所有。 越想殷如行越觉得前途堪忧。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安定的渡过找路回家前的日子。可不是来玩危险游戏的。这鄢都看着什么都好,怎么还有这么个大隐患呢?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呆呆的发什么愣呢?”思索间,宁湛走了进来。不满的看着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你是骨头闲的要废了。” 殷如行怔怔的抬头。拜师之后宁湛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随意,倒真有了几分家人的味道。 “师父。”她咬咬牙问出了声,“鄢都又没有军队,为什么你要成为将军?”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2章 刀法 宁湛很意外。意外于殷如行竟然这么早就提出了这个问题。他原以为,总得过个一两年她才会看出端倪。 “这件事说来话长。”他想了很久才开口,“鄢都独立于五地之间,没有兵马,粮食产量少。除了商业之外总得再有些支柱。这种支柱既要有用,又不能引起五地城主的忌讳。我们能拥有的很少。因此,从初代沧汐家主起,就定下了一个规矩:凡是五大封地有艰难,都得给予一定的帮助。鄢都虽繁华,却只是作为一座单独城池来看,财富之说和一地诸侯比起来,就好比九牛一毛。故而,我们仅有的优势便是‘人’。政官、谋士、将领……这是鄢都能赢得其它封地好感,却又忌讳最少的一项。” 殷如行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宁湛。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五千年文明上下,春秋战国的历史她还是了解一些的。殷如言作为一个将来要从政的人,更是将苏秦、张仪的合纵连横学说翻来覆去的研究,耳熟能详。这出自鬼谷子门下的师兄弟两个,靠着合纵、连横之术。将战国七雄玩弄于鼓掌之间。生生在他们有生之年做到了七国相互牵制,本人受人尊敬,名利双收,历史留名的地步。可谓玩弄平衡之术的政治高手。 这还是两个身无长物,唯有一身本事的光棍政客。可现在的鄢都,却是有一座城池、地位高贵的历史来源、以及世代不懈的努力。说它没有什么长远计划,鬼都不信! 对了。殷如行想起了钟平涛说过的历史。两百多年前,是在罗沧汐的奔走和支持下,才形成了这么一个五地封侯的平衡局面。 神啊!这样一来,什么都能说通了!殷如行脸色惨白。她现在只能祈祷,罗枫寒这一代仍然属于蛰伏期,还没到爆发的时候。阿弥陀佛! “这五个封地都有与外族接壤之处,守卫天元大陆,乃我辈义不容辞的责任。”宁湛见她脸色不好,安慰道:“鄢都历代将领的名声,都是用异族人的兵马磨砺而出。这一点你无须担心,我们武将有家规,不可参与同胞厮杀。五个城主即使是借用,也是用在对外抗敌上。” 熟料他越安慰,殷如行的脸色越不好。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宁湛皱着眉,“又没要你去带兵。就你这种实力,十年之内有成都是算快的。” 十年!殷如行差点晕倒。她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虽然拜入师门,鄢都成了保护她的屏障。但相应的,她也给自己套上了一层门户的枷锁。不是轻易说走就能走的了。 “我,我就是吓到了。”她干巴巴的说道,“这个原由好复杂啊!我都想不明白。” 宁湛声音和缓的道:“想不明白就少想些。时间久了,你自然而然就懂了。” 呜——,她就是太懂了!殷如行悲催的继续养伤。原本激动的心绪瞬间沉淀了下来。知道头顶悬了这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她说话做事不再神采飞扬。而是小心翼翼,成日里反复咀嚼宁湛教给她的课程内容。单是学会了还不满足,反复演练,恨不能用最短的时间融会贯通。整个人透出一股好学、沉稳的气势。 秘密使人成长。宁湛对她的这种表现深为满意。她几乎成了师门中新进弟子的楷模。几个师伯纷纷用殷如行的勤奋来鞭策自己的徒弟:你看人家小师妹如何如何云云。 不久后,罗枫寒夫妇离开了鄢都,前往祀地参加梁少安的婚礼。临行前,林咏恩来看殷如行,歉意的告诉她,碍于一些安全因素,这次出行不能带她一起去,也不能告诉苏雷她在这里。希望她能谅解。 殷如行则是拼命点头,如同小鸡吃米。她何止谅解,简直是求之不得。还带上拾遗补缺:“姐姐。还有下人那里,千万让他们也守住了口风。” “你就放心吧。”林咏恩给她吃定心丸,“跟着我们的人都是从鄢都抽调出的。别院这里只有心腹几人。夫君早有一套规矩立了下来。别院中人不得轻易离开。你若在鄢都我不敢说。可在这所别院里,我还是敢保证的。消息一百个传不出去。” 林咏恩一行人离开后不久,大夫检查了殷如行的伤势。宣布已经完全好了。殷如行每日的课程加强到了正常强度。如此训练了大约一两个月,秋日时至,树叶飘落。宁湛教给了殷如行一套刀法。 之前的训练,大多是基本功练习。每日的课程是内功、拳法、轻功基础。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兵器。 “师父。”殷如行发出疑问,“你不是送了我一条乌银鞭么?怎么那不是我要学的武器吗?” 宁湛看了她一眼,道:“那是不是将来你一旦手上没了鞭子,连杀人都不会了。” “杀,杀人!”殷如行目瞪口呆,这个话题太劲爆了吧! 宁湛嗤笑一声,眼角飞斜:“怎么?你学武是为了摆架子好看的?”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殷如行连连摇手,咽了口口水:“我是说,这个,总还有强身健体、自保……”在宁湛的目光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什么什么的……” “自保?”宁湛讥讽的一笑,“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当知道,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杀掉对手。怎么,别告诉我你没杀过人。”见过血和没见过血的他一看就知道。 殷如行喉咙一哽,结结巴巴:“师,师父。你说笑了。” 宁湛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挥了挥手中的刀:“不到生死关头,有些东西是看不出来的。你虽然底子不如那几个小子。可有一点比他们强。你经历过生死挣扎。知道什么时候该狠。” 殷如行的脸色变来变去,全然说不出话。 “不用担心。”宁湛轻轻一笑,周身杀气隐隐倾出:“杀人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人向你出手,就是敌人。既然敢于对敌,就得做好丢命的准备。无论是你还是对方都一样。什么切磋、过招,这些念头给我统统抛开!先要会放,才能学着收。连对手都杀不死就想留有余地那是找死。刀,是最实用,也最容易控制的。作为开门红,选它再好不过。” 殷如行安神情平静下来,沉声道:“弟子谢过师父教诲。” 宁湛微微一笑。殷如行最得他看中的不是天赋,而是这份坚韧的性子。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师徒二人,必须道法相同才合拍。简单来说,就是在诸多问题上,殷如行处事的原则和他有多的相同之处。对武学的理解是,对敌手的态度也是。 刀锋挥舞,寒光乍现。这套刀法的招数并不多,记起来比较容易。练好它则就难说了,威力也更难说。至少宁湛此时挥舞起来,看着一点都不华丽。刀刀沉重。 一遍下来。宁湛收刀,问道:“记住了多少。” 殷如行面色凝重的回答:“记住的不多,我想我需要练习很长的时间。” 宁湛微微一笑:“你陈师伯的徒弟方印然,也是你最末的一位师兄,学这套刀法时只用了一个时辰。” 殷如行很认真想了想,再度回答:“一个时辰之内我学不完。也学不好。” 宁湛没有生气,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反倒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需要多少时间?” “说不上来。”殷如行很严肃的道,“只有学完了我才知道用时多久。而好练好它,又需要很久。” 宁湛挑了挑眉,似是而非的道:“这套刀法没有几招,方印然只用了一天就练熟了。” 殷如行吃惊的看着他:“一天!”随后又一想,认真的道:“师父,我说的是练好。不是练熟。” 宁湛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你有自己的理解。很好。等你觉得自己练好了,再来告诉我。” “是。”殷如行恭敬的回答。 宁湛不再说什么,翻转刀柄递给她:“记住了几分,先练给我瞧瞧。” 殷如行苦着脸:“师父,和您说话这会儿,我已经全忘光了。” “全忘了!”宁湛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你这记性也太差了吧!” 殷如行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我人笨,从小学东西就慢。给师父添麻烦了。” 宁湛沉吟片刻:“那我再舞一遍,你仔细看着。” “别——!”殷如行急忙喊住,“师父,您这样一套舞下来,我还是记不住。”她从兵器架上又抽了一柄同样的刀,谄媚的笑道:“拜托您这回慢一点,舞一招,我跟着学一招。” 宁湛震惊的看着她,半天后才冷森森的挤出一句:“这是教授十岁以下稚儿的方法。” 殷如行毫无羞愧之色,依旧很坚持:“我笨,师父您就多担待些吧。” 宁湛郁闷的举刀,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看错了某人的天分。 殷如行认真的跟着他的动作比划,这套刀法她一眼就看出和之前学习的基础拳法不同。和李奉交给她的几个招式也不同。里面大有讲究。宁湛觉得容易,那是因为他的起点高。很多变化以及精要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根本就不会特意意识到。所以,她才厚着脸皮要求他掰碎了教学。师父嘛,又是一对一的特等待遇,不使劲利用全了都对不起自己。 “师父!”宁湛刚出完一招就被殷如行叫住了,“这里。”她模仿着挥舞了一下,“脚是这个位置?发力点是这里吗?手腕使力还是手臂使力?大臂还是小臂?或者是用肩膀来控制?腰身是不是要在这里扭过来一点,左腿控制着力点还是右腿控制?膝盖要不要弯曲……” 宁湛呆滞的听着她问出一大堆问题。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浮上。照这么一来,她不会一个时辰只学会一招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3章 进山 不幸的预感往往准确度会更高。宁湛的直觉得到了证实,殷如没有夸张的一个时辰学会一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个时辰内学了三招。 请注意,是学了,而不是学会。殷如行自认,她只是知道了招式的框架,还没有真正学会掌握。关于这一点宁湛也很赞同。可是真正学会什么的,不该是练习了千百遍之后才达到的成果么?他的师父当年就是这么教他的。那么现在这徒弟死拽着他不放又是什么意思? “这怎么一样?”殷如行撒娇耍赖外带拍马屁:“我没有您聪明呀!反正你就我一个徒弟,你就辛苦辛苦吧。师父!” 宁湛此人吃软不吃硬。被殷如行这么一黏糊,稀里糊涂的也就依了。 于是乎,一整天下来,这套刀法才算能勉强学完。 收了刀,宁湛清清嗓子,很正式的道:“这套刀法你要加紧练习。五日之后便是每年的秋狩时节。师门会出几个长辈带你们一众小辈进山狩猎。这套刀法是你目前唯一学过的武器攻击,所以不能放松。” “什么!”殷如行大惊失色,“您没开玩笑吧?才学了五天就要去应用狩猎?师父——!您怎么能这样啊!”她惊的脸色雪白,“这,这好歹也该提前一个月教的呀!” “我哪里知道你学的这么慢!”宁湛脸色尴尬,他也有点着急。殷如行要是在狩猎时出丑,丢人的可是他。遂气势败坏的质问:“你之前学拳脚不是挺快的?” “那是我以前学过了呀!”殷如行振振有词的争辩:“手、臂、腿、腰、肩、跨、臀都已经锻炼了很长时间,还在军队中受过实战对练。所谓一法通,万法融。拳脚我已经有基础了,你教的又都是最基本的。学起来当然要快一些。这套刀法是全新的,我以前很很少接触武器。再则,有内力和没内力又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这套刀法的招式路数全然上了一个层次,学起来当然要耗费很长时间。” 宁湛恨铁不成钢的道:“这是你的问题。要知道,我当初就是只学了这刀法五天就进山了。你其他的师兄们也差不多,最慢也没有超过十天的。” “师父!”殷如行简直要哀呼了,“您怎么可以用您的水准来要求我!有句话叫‘因材施教’的呀!” 宁湛想了想,道:“不要紧,你的天分不比他们差。这几天加紧练习练习,到时就好了。” “你对我太有信心了。”殷如行幽幽的回应,“这个和天分无关,是学习方法的问题。我就是前期见效慢的那种。五天后就进山!师父,你还不如去给我收尸。” 宁湛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要说这种丧气话。生死危难之下,说不定你就激发出潜能了。没那么可怕。” 生死危难?说不定激发?殷如行惊恐的听着,叹了口气,认命的拿起刀:“我再去练一会儿。” 没办法,命苦若斯。师父什么的,看起来也是不大靠得住的。 这五天里,殷如行是没日没夜的练习。累了就打坐用内功调息。眼睛都敖红了。直到最后一天的下午,她收刀不练。按照宁湛的指点收拾行囊。早早吃了晚饭,倒头就在床上大睡特睡。一觉酣梦,睡到第二天的清晨。 宁湛早已准备好了装束。一身褐色短打,头发牢牢束起。身后背着弓箭,腰跨箭壶腰刀。脚蹬鹿皮猎靴,袖上缠着鹿皮护腕。越发显出蜂腰猿背,宽肩窄臀的优质体格。 殷如行的打扮和他差不多,服装款式统一,发型也是全部上梳束起。只是衣服的颜色有些特别。草绿色的上衣和长裤上特意给打了许多深浅不一的褐色、灰色补丁。身上只带了刀,靴子里塞了匕首。腰带上缝了一圈药粉。背囊里是裁成条状的白布、伤药以及食物和清水。 “走吧。”宁湛检查了一下她的装备,确认合格后带着她来到山脚下的集合点。殷如行一眼望去,顿时两眼放光。 乖乖!这简直就是古代的野营自助游。森冷的各色武器又昭示着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游猎。不过这些都不是殷如行两眼放光的理由,她狼眼四顾的原因在于,师门里这趟出来的不管是少年、青年还是壮年,统统是清一色的身材匀称,长腿纤腰。整体分数都在八十分以上的男人啊! 神马是眼福?这就是眼福!殷如行两眼晶晶亮,东走西顾。素不知她的一张脸蛋和纤细柔韧的小腰在这一群男人中间也是显眼之极。 好多师兄们都上前来和她打招呼,尤其是年纪小的。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便是方印然,他兴匆匆的道:“殷师妹,你这是第一次进山吧?” 殷如行点点头。打量了一下方印然的装束。发觉他也只带了刀,式样和她的略有不同,没有弓箭。便问:“我见有人带箭,有人没有。这是为何?” 方印然笑道:“师妹有所不知。这一年一次的进山武器,是根据咱们本事的火候来划分的。我去年也是和你一样用薄刃快刀,主要用来对付动作迅捷的狼、豺。今年就换厚刀了,要独自战熊。使弓箭的师兄们是射杀羚羊、狐狸。到得最后,则是什么都要会的。” 殷如行看了看绵延的山脉,问道:“每年都有,这山上的猎物岂不是要被杀光了?” “怎么会?”另一个年长些的师兄走了过来接话,方印然称呼她为童师兄。 童师兄笑着对殷如行道:“燕凉山大着呢。你看见的只是一小部分。山外围的猎物确实不多,也不太危险。进了深山里面就不一样了。我们要走很久直到整个秋季过去才会往回赶。” “整个秋天?”殷如行大吃一惊,看看自己单薄的衣衫,又瞄了众人身上不大的行囊:“我们只带了这么点儿补给,够坚持下来吗?” 一个姓黄的师兄走过来插话道:“山里什么没有?师妹不用担心。每年都是这样过来了。补给绝对够。” 童师兄笑道:“比如山里有虎,虎皮做的背心就很暖和,到时定给师妹留下最漂亮的一块。” 黄师兄笑嘻嘻的指了指背后的弓箭:“还有狐皮,火红火红的漂亮极了。若看见了,一定也给师妹射回来。狐狸尾巴做的围脖,最是暖和好看。” 方印然不甘示弱的道:“还有熊皮,熊皮做褥子暖和。师妹你内力弱,晚上垫着熊皮睡觉定不会着凉。” 几人说的热闹。远处的长辈们看着也觉得有趣。陈师伯笑眯眯的对宁湛道:“你今年可不得清闲了。” 宁湛哼了一声:“一群小崽子,跟没见过姑娘似的。” 陈师伯忍俊不禁:“别院里当然有姑娘,山里一走几个月,往年可不是一个姑娘都见不着?今年有了师妹,自是要献些殷勤的。” “多事!”宁湛不满的冷哼,“被他们这么一护,还能锻炼到什么?” 陈师伯顿时失笑:“阿湛,你这徒弟才收了几个月?不会就真指望她独自去猎猛兽吧?你也太心急了。这第一回,也就是见识见识。有师兄们护着也好,深山里猛兽多,真要伤着了可是得不偿失。” 宁湛冷声道:“我带的徒弟,不分男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用不着他们护。难道我护不住,会让她伤着命?” 陈师伯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那是,那是。”收个如花似玉的女徒弟也有很多烦恼啊!师兄们太多,太殷勤。 前方吹起了猎哨,响着很有节奏的长短声。 宁湛看着那几人还在说个不停。遂沉下脸。悄没声息的走到殷如行身边,就听那方印然还在吹嘘:“那次,我去水边取水,忽的就觉着身后有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林子里盯着我看……” 他背对着宁湛,没有发觉某人正盯着他在看。殷如行和童、黄二位师兄却是看见了。吓的脸都变了颜色。方印然见她脸色不对,还笑道:“师妹,你别怕。咱们习武的人六触灵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都是有感觉的。不会傻乎乎的受险。” 殷如行觉得自己的脸皮一定被扭曲了。童师兄吓的不敢看宁湛的脸。黄师兄到底年长些,不忍心看方印然死的太惨,遂硬着头皮出声道:“宁师叔。” 方印然吃惊的转过头,嘴大大的张开合不上。浑身僵硬。 宁湛冷冷的看他一眼,转头面对殷如行:“这是集合出发的哨声,会吹三遍。长短频率记住了吗?” 殷如行哑然。 宁湛周身的空气异常森冷,目光锐利:“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知晓哨音的规律。你又有什么资本嘻嘻哈哈,连听都不听。进了山里,还等事事都让人提醒吗!” 殷如行羞愧的低下头:“师父,我错了。” 宁湛森冷的站着不动她。哨声停顿。他道:“第二遍。” “是。”殷如行忙用心去记。 他缓缓的转过目光,对上那几人:“要出发了,你们还打算呆站多久?” 方印然一个哆嗦,慌慌忙忙的行了一礼:“师叔,我去了。” 童师兄和黄师兄也屏声静气的行礼告辞,各自去找各自的长辈。步子迈的贼快。 三遍哨声过,各就各位,准备出发。 宁湛和殷如行排在队伍的后方。边走边对她道:“第一天一般不会遇上什么猎物。最多是兔子野鸡之类。也就是些吃食。不必过度捕猎。越往后面大型猎物越多。不过要记住我们进山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无止尽的射杀。而是为了锻炼猎杀、在深山中生存的能力。只要储存够了食物。一般来说没有必要去无度的厮杀。便是遇着狼群也是一样,弟子们练习的差不多了,长辈们会带你们施展轻功离开。绞杀灭绝了兽类不难,只是这样一来,几年一去,这山里也就不再有猛兽了。” 殷如行听着暗暗心惊。这可真是艺高人胆大了。这么一座危机四伏的庞大深山,她的师门驾轻就熟,年年进出,还有着一整套的放养猎杀规则。他们这是把燕凉山当做一个大型训练场了吧?是这样的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4章 进山第一天 进了山以后,殷如行细数了一下人数,倒也不算多。总共二十二人。其中弟子十六人,年纪最大者是一位姓齐的师兄,二十一岁。最小的则是排行末尾的方印然,今年十七岁。 师门中排行只按入门先后来算,故而方印然纵是比殷如行年幼,也还是她的师兄。当然,有鉴于殷如行的脸嫩,也没人刻意去询问她多大了。总规是师妹就是了。 六位长辈中,宁湛年纪最小,排行也一样。与之不成比例的是他的身手,在六人中反是最高的。年纪最大的一位师伯姓杨,也是这支队伍的领队。据说他带队进山的次数最多,堪称熟手中的熟手。 第一天的行程主要是赶路。六个长辈三人在前三人在后,十六名弟子走在中间。今天的天气对于旅人来说不算好,虽然温度适宜,凉风吹拂。然而天空中始终积压着厚厚的云层,太阳根本没露脸。 “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方印然神情有些泱泱的不快,“真倒霉,第一天就下雨。” “下雨?”殷如行有些紧张起来。她虽然几年前也跟着苏雷在野外赶过路,却始终没有偏离过有人烟的地方。便是自己逃难的那些日子,也不敢离村落太远。下雨时避一避,雨停了找个村落休憩一宿,天明离去。故而,她全然不知在这深山老林里遇上了大雨该怎么办? 纵然她再过担心,中午时分,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好在他们每人都带了一件蓑衣斗篷,披在身上护住了身后的包裹。也仅仅是如此。头发、裤脚等没有遮蔽物得地方全然被雨水打湿了。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到脖颈,前襟的衣服也湿了一片。 黄师兄回过头关切的询问:“师妹,可有什么不适么?” “谢谢师兄。我还好。”殷如行尽量用平缓的口吻回答道。她现在的身体有些许的内功护持,淋了雨倒也不会觉得冷,或者生病。就是单纯的难受而已。 幸运的是,傍晚时候雨停了。杨师伯看了看天色,带着两个最年长的师兄前去探路,不一会儿,就回来告诉大家,今晚的住宿地找好了。 那是一处离水源不远的地方,可以看出以前也有人在此露营过。一片地面很是平坦,只是被雨打的分外潮湿。齐师兄几个用腰刀砍来一大堆细软的树枝铺在地上,又空出一大块空地留作生火用。 有事弟子服其劳,杨师伯几个长辈们脱下蓑衣,甩了一把水珠挂在不远处的树上。跺了跺脚上的湿泥,盘腿坐在树枝处休息。殷如行妒忌的看着这六人干干的衣服。尤其是宁湛,若不是头上的鬓发潮湿,这人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丝被雨淋过的迹象。 方印然了然的对她道:“妒忌吧?我第一年来时也这样。没办法,内力越醇厚,衣服头发就干的越快。有了你,今年我总算不用垫底了。” 这是安慰人的话吗!殷如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听陈师伯叫道:“印然!还不快去干活!闲聊什么呢?” 方印然一惊,吐了吐舌头,赶紧一溜烟领着殷如行冲进师兄弟那群人堆里。几个年轻些的师兄不停的朝他挤眉弄眼。齐师兄咳了两声:“好了,现在分一下工。今晚可能还会下雨。所以必须要搭帐篷。黄师弟和童师弟各带两队人去捕猎。其余人跟着我搭帐篷生火。印然,你和殷师妹一组,她第一次来,有不懂的地方你都和她说说。” 方印然笑嘻嘻的应诺:“是,师兄放心。” 几人便分头行动。殷如行跟在队伍的最后面,走进一片被雨水清洗过的树林。就见队伍左转右转,也不知师兄们在找什么。 “这个不错。”前方有一颗枯死的松树,没什么枝杈,光秃秃的立在那里。齐师兄叫着方印然:“你来看看。” 方印然带着殷如行上前来,手里拿着一柄斧头,用敲了敲外表潮湿的树干,树干发出“咚、咚”的声音。他点点头:“可以。” 齐师兄笑了笑:“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去找搭帐篷的。”说罢,带着剩余的几个师兄又往树林深处走去。 方印然捏了捏斧柄,道:“师妹,你让开些。” 殷如行便走远几步。方印然挥起斧头,“蓬蓬”两声,锋利的斧韧砍在树根上,枯树应声而到。猛的一下砸到地面,激起泥水飞溅。从断裂的地方可以看见内里灰白色的干硬木芯。方印然满意的瞧了瞧,将枯树干一举,稳稳的扛在肩上:“师妹,我们回去吧。” 殷如行点点头,拎着斧头跟在他身后。一路上,在方印然的指点下,她也砍了一截碗口粗细的枯木,两个手臂长短的样子,也学着方印然的样子扛在肩上。两人一路走回了营地。 杨师伯一见他们俩这样回来就笑了:“这倒好,成泥猴了。”顺带着教育殷如行,“在林子里行走,最重要的是要护住自己的眼睛,切记切记!” “师伯,我哪有您那本事!”方印然气呼呼的道,“泥猴子怎么了?泥猴子也是你师侄!” 几个师伯都哈哈笑起来。陈师伯没好气的斥他:“还不快干活!就知道耍嘴皮子。你看你师妹多乖巧。” 方印然化愤愤为力量,挥起斧头对着那根枯松树用力,劈去潮湿的外皮,将内里的干芯劈成大小等同的细长木柴。 “师兄,我来帮你吧。”殷如行见状也不好干站着,也欲找斧头帮忙。 陈师伯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她那回的拿截枯树干:“去你师父哪儿,让他教你。” 宁湛没有个几个师伯坐在一处,而是远远的一个人待着,安静的凝视着远处被雨水清洗过的碧绿青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师父。”殷如行轻轻的叫了一声。宁湛回过头,看她一身的惨状,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起身接过那截枯木,抽出一柄雪亮的猎刀,三下两下削去了枯木外面的湿皮。内面干爽的木芯被他随手砍成四段。拿着那几块干木芯,走到预先留出的火堆空地上。 接下来,殷如行就跟看一场艺术表演一样,冷硬的猎刀在宁湛的手中上下纷飞,如同绣花女挥着绣花针一样灵巧。不一会儿,那四段干木芯就被削成了花瓣状的木屑。每一块都同样大小,轻盈薄透,真个如花瓣一样纷纷撒落,在空地上堆成一堆。 殷如行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呆若木鸡的看着宁湛用火折子点燃了那堆木屑,微弱的火花跳跃,一缕青烟过后,木屑眨眼间变成了火团,呼呼的燃烧着。方印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拿过几块干木柴在火团上横竖交叉的压上,一堆篝火被点着了。在着满是水汽的森林里,这堆琥珀色的火焰尤为温暖、耀眼。 齐师兄几个很快也扛着各式各样的树枝、树干回了来。远远望去,只见绿压压的一片在向前移动。 被砍成同样大小的树干顺着铺着树枝的地面架了一圈,围成了木桩。带着厚厚枝叶的枝杈缠满木桩一层又一层,最外围则是有着大片阔叶的树枝。帐篷成圆锥形,尖顶,很大。帐篷内篝火烧的很旺,热气逼人。 内力浅弱的弟子们都将身上的湿衣脱了下来,在帐篷里搭上架子烤干。大家都很有绅士风度,让殷如行单独一人先行在帐篷里换过。至于其它的,就没那么讲究了。殷如行洗干净了手脸。内衣外衣和着师兄们的中衣搭在一处烤干。她没觉得怎么样。倒是师兄们个个脸皮泛红。自觉的将各自的衣服挪开些位置。 捕猎食物的黄师兄和童师兄也回来了,带回了兔子、野鸡、狍子等等猎物。这些猎物不光要吃。还得做成烤肉、肉饼等干粮。皮毛留下。据说在前方的行程中会需要和一些山民换物资补给。 晚饭是师兄们做的。殷如行只是打下手,她就像一只吸水的海绵一样如饥似渴的看着学着。虽然第一天并没有遇着危险,只是单纯的赶路、住宿。她依然觉得,自己收获到的知识是前所未有的丰富。 比起现在,曾经开着汽车、背着登山包的野营简直就和办娃娃家一样。如果她刚穿来时有这样的本领,又怎么会那么惶恐和无助。 夜幕降临,黄师兄从包裹里翻出几张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铺在树枝上,那皮柔韧光滑,上面布满了短短的细毛。杨师伯则拿出了几张厚毛的獐子皮给几个年幼的弟子,殷如行分得了最大、毛皮最厚的一块。 守夜是轮班排制,今晚由黄师兄和一位师伯轮流上下夜。男女大防在危险的森林黑夜中显得尤为可笑。殷如行的睡处被分配在帐篷最安全的一角处,左右都有人。咳咳,当然不是师兄们。而是年纪最大的杨师伯。另一边则是她的师父宁湛。 可是,可是!就是这样也很尴尬呀!殷如行再豪放,看见了这样的睡铺安排也是脸红的滴血。年纪最大的杨师伯连四十都没有好不好!宁湛更是才二十七。 尴尬的不止她一人。师兄们全都磨磨蹭蹭的在帐篷边徘徊。没人好意思先躺下睡。这就造成了一个局面。殷如行得在二十一位成年、壮年男子的众目睽睽下躺下睡觉。 这没什么的,没什么的!殷如行不断的给自己打着气。可还是止不住的一阵阵红潮上涌。 这个,这个局面怎么就越来越诡异了呢? --------------------------------- 我坦白,我羞愧。写到这里时,我一度有过不纯洁的想法。至于什么不纯洁,你们都懂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5章 捕猎 “这是怎么了?”巡视过周边安全的杨师伯诧异的钻进帐篷,“怎么都不睡?明早还要赶路呢?” 师兄们齐齐垂下头。没人出声。 杨师伯很快明白了原由,对着殷如行哈哈一笑:“小丫头害什么羞啊!师伯的年纪都能当你爹了。” 到底是年纪最大的一位,心态沉稳,干净利落的摆好铺盖,冲着殷如行道:“来来,放心!有师伯在,保管臭小子们谁都过不来!” 方印然不满的低声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话,说的好像我们都要半夜过去似的。”杨师伯,你这是污蔑俺们的人品! 他这句小声嘀咕被一众内力深厚的人听的一清二楚。杨师伯第一个嘴角抽了。 齐师兄恨不得堵上方印然的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这叫什么事!黄师兄哀怨的看了杨师伯一眼,分明是您先说错话的。您这是一棍子贬低了我们所有师兄弟的人品啊、啊、啊! 陈师伯脸皮抖了抖,呵斥自己的徒弟:“印然,还不过来睡觉!你精神很好么!”自家徒弟年纪最小,只好让他做个榜样了。 “是。师父。”方印然低了头,被一众人看的,差点同手同脚的走路。 气氛诡异间,宁湛淡淡的开口:“都睡吧。”眼睛没有看殷如行,径直跨过篝火,朝着铺盖摆好的地方躺下,合衣闭目。 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殷如行突然觉得很羞愧。宁湛的语气虽然很淡,她还是听出了里面的责备之意。 是啊,她一个女扮男装,军营里都混过的人还在这里忸怩什么?有什么可忸怩的。真要讲究,干脆回去好了。何必跟着他们进山。 “师兄们早些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她抬起头,大大方方的笑道:“大家晚安。”说罢,毫无忸怩之姿的走到宁湛身旁,裹上厚厚的獐子皮,闭目合眼。 她坦然的姿态令得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松快起来,方印然大声嚷嚷:“就是就是!都睡了啊!童师兄,师弟我先占地方了,你们不来待会儿可别嫌挤啊。” 童师兄笑嘻嘻的踢了他一脚:“敢挤我,我踹死你!” 熙熙攘攘间,众人很快各就各位,围着篝火躺成一圈,盖毛皮的盖毛皮、盖毯子的盖毯子。各自沉沉入睡。 帐篷里很快变的寂静。宁湛静静的倾听着各色的呼吸声。用了比往常很多的时间,杂乱的呼吸声才渐渐变的平稳、均匀。看来这群小子们修身养性的功夫都还不错。再过几天习惯了,怕是倒头就睡,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样就对了。真正的军人,应该处变不惊。不过睡觉的地方多了个女人就这样大惊小怪的。日后岂不是只要敌手稍稍使出美人计,就全军覆没了? 不过……他又侧耳细细的倾听了一下身旁女子的呼吸。黑暗中哑然失笑。居然第一个睡着,还睡的比谁都沉。天下间也就这么一个奇葩了吧。 其实换个环境,殷如行也不是那么没有警觉性的。可是现在不同啊?有宁湛睡在身边。在她的潜意识中,这就是再安全不过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潜意识?她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去多想。 *************** 进山第一天的这一夜,觉睡的意外的香甜。清晨睁开眼,就发现帐篷里已经只剩下了她一人。整好衣服走出去,炊烟袅袅,黄师兄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打着招呼:“师妹,早。” “师兄早。”殷如行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起晚了?” “没有!没有!”黄师兄连连摇手,拿着木头大勺子放进架在火堆上的热锅里搅了搅:“师妹起的不早也不晚,快去河边洗漱去吧。早饭就快好了。” 殷如行赶紧拿了布巾、牙盐、木碗什么的跑去河边,水边已经没了人,只有方印然还面对水面蹲着,拿着一截剥了皮的柳枝在嘴里左嚼右嚼。 “方师兄早。”殷如行礼貌的打了招呼,学着他蹲在水边开始洗漱。末了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膏体,均匀的抹在脸上。一股草药的清香顿时幽幽的散发开来。 “这是什么?”方印然好奇的凑过脑袋。 “这是我自己制作的膏脂,用以防止皮肤干裂。”殷如行打开瓶盖给他看,“师兄要来点儿么?擦在脸上很舒服的。” 她这是纯粹的好心。现代男人用护肤品很寻常。就是再不讲究的,秋冬季节也会抹点大宝百雀羚之类。也不是为了多美,而是皮肤干裂着不好受。孰料方印然见她递过瓶子,惊的跟兔子一样一蹦三尺远:“不,不用!”他要是抹了这个,一身香喷喷的回去,师父不揍死他才怪。 殷如行对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也没多问,收起瓷瓶:“那我们回去吧。” 方印然连连点头,两人回到营地。早饭果然已经好了,炖肉配面饼。童师兄几人摘了不少野果,用宽大的树叶托着,果子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看着分外诱人。 殷如行拼命的吃野果。秋天干燥,山里的主食又是肉类,她生怕自己维生素不够。几个师兄见状以为她是女孩子心气,喜欢水果。在后面的旅程中不约而同的都将最大最甜的果子给她留着。 第二天的行程和第一天差不多。殷如行却比昨天多了几分沉稳,不再上下忐忑。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人类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少。动物的踪迹渐渐多了起来。方印然便一路不停的给殷如行讲解他以前进山的经验。不多时,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几个师伯站在一旁,齐师兄几个指着一堆粪便和脚印,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刚走没多久,脚印还新鲜着呢。” “就一头,成年了。” “要不要过去杀掉?” 方印然带着殷如行挤了过去,一见那脚印就吹了声口哨:“野猪,大家伙啊!” 齐师兄笑道:“是啊。要不,你去练练手?” “干嘛不去。”方印然兴奋的道,“就是这种大家伙烤着吃才过瘾。昨晚啃了一堆骨头,我牙都啃酸了。” 宁湛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道:“印然不用去。这只给你师妹来收拾。” 啊?殷如行霍的一惊,她没听错吧! 几个师兄的反应和她截然相反,嘻嘻哈哈的笑道:“好,这开门红就给师妹。”竟是都不当成一回事。 “咳咳!”殷如行用力的咳嗽两声,硬着头皮看向宁湛:“前面有野猪,成年的,我一个人去对付?” 宁湛点点头,补充道:“只有一头。”言下之意:没什么危险。很安全。 殷如行内流满面,又环顾了一下几位师兄,果然人人带着轻松的笑容,搞得就像她其实是去杀一头家猪一样。 咬了咬牙,她悲愤的拔出腰刀,环顾四周:“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人人都是一脸微笑。方印然甚至笑眯眯的对她道:“师妹,一会儿我去弄点蜂蜜,今天晚上烤蜂蜜野猪腿。包你香的把舌头都吃掉。” “可是……”殷如行弱弱的出声,“我对山里不熟,万一走岔了找不到呢?” 宁湛出声:“不要紧,野猪会找到你的。” “什,什么意思?”殷如行大惊失色。 宁湛看了她一眼:“野猪鼻子灵,你身上有人肉味儿,又没有足够的气势外放。” 方印然体贴给解释详细:“师妹,师叔的意思是,野猪会受到迷惑,把你当成猎物。” 殷如行脸皮抽搐。师兄,你对我真有信心。 宁湛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你是它的猎物,或者它是你的猎物。没有第三条路。” 看来这个开门红势在必行。宁湛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空手回来什么的想都不要想。必须成为捕猎者,而不是猎物。这是一个师父的要求。 将包裹交给方印然,殷如行整了整衣衫,拿着腰刀,毅然顺着脚印踏入了丛林。 没走几步路,后方的人就再也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了。仔细倾听,只有风吹过树梢的细微声响。仿佛整个深山中就只有她一个人类。殷如行知道,这是她内力不高的缘故。如果内力深厚,她能听见的动静会更多。 清脆的鸟鸣声断断续续的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在此刻显得尤为响亮。殷如行走了一会儿,前方草丛里传来簌簌的响动。青草分开,一只浑身棕黑色毛皮,长着獠牙的成年四蹄动物出现在眼前。野猪果然找到了她。 这是殷如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野猪。和家猪截然不同,体积大的出奇。一双圆圆的小眼睛闪着寒光,脊背的毛炸起,前肢不耐的刨着地面。危险的气势溢满空气之中。 殷如行缓缓举起手中的刀,握紧。同样屏息静气的盯住对手。谁是猎物,可还说不准呢。 野猪低咆一声,后腿一蹬,前腿飞跃,猛的朝她扑了过来。殷如行两腿飞快的一移,闪身躲过,手中的刀同时用力一划……划了个空。 该死的!练习和实战果然是两回事。殷如行懊恼于刚刚的动作。全然只顾着躲避了,出招慢了,手腕方向偏离了,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她现在的体力比起野猪自然是落了下乘。所以,一招一式,一点机会都不能浪费。 野猪犹豫了一会儿,仿佛在判断这个对手的实力。片刻后,它不认为这个瘦弱的生物会有什么危险,再度出击。 这一次,殷如行克服了自己的胆怯,不再被动防御,而是迎头冲上,刀光闪过,“咔嚓”一声轻微的细响以及不同的手感告诉她,这次伤到对手了。 然而野猪的獠牙也挑破了她的肩头,一缕鲜血渗透出衣服,伤痛和血腥味激起了野猪更大的愤恨。 真倒霉,居然砍伤的是侧腹部。殷如行懊恼的不行。她怎么就这么傻,刀锋再偏移一点儿,不就能刺穿野猪的肚子了么?果然想象是一回事,真实又是另一回事。 想法没错,战术也没错。只是要实战中纯熟的使用还需要千百次的磨练。几个回合之后,殷如行总算杀死了这头野猪,除了左肩头的一处伤势外,左臂也被獠牙割破了。庆幸的是,血腥味暂时还没有引来其它的猛兽。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6章 月夜 “师妹!”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方印然神奇的出现,兴奋的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野猪:“刚刚的身手不错啊!” 童师兄和黄师兄也纷纷从奇奇怪怪的地方钻了出来,一个拖猎物,一个挖土掩盖血迹。边干活边笑骂方印然:“就知道瞎嚷嚷!没看见师妹受伤了吗?还不把药拿出来!” 方印然恍然大悟,忙取出清水和伤药,帮着殷如行包扎伤口。手上动作麻利,嘴上也没停:“师妹的伤都在左边。刚刚我见你几次躲闪都是习惯性的往右,遇着畜生也就罢了,若是对上人,这习惯可就是个破绽。” 殷如行点头称是:“这家伙扑上来的时候,哪儿还能想到那么多。就凭本能躲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童师兄笑嘻嘻的道:“没事,没事。多来几次就好了。我第一次进山时,也是一身狼狈呢。” 几人说笑着往回走。有了内力到底不一样,没走多久殷如行就感觉恢复了七八成的体力。神经也轻松了起来,好奇的问道:“方师兄,你第一次进山是什么时候?” 方印然自豪的挺了挺胸脯:“去年。” 殷如行满脸的惊叹:“那岂非只有十六岁?师兄你好能干!” 方印然笑的嘴都合不上,没什么诚意的谦虚:“这没什么,大家都差不多。” 黄师兄“噗”的笑出声:“印然你好不要脸,这也值得炫耀。你怎么不说说宁师叔是几岁进山的?” 方印然顿时垮了脸色,扯着脖子辩驳:“干嘛说我?我怎么能跟宁师叔比!要不你来比比!” 殷如行便好奇的询问:“我师父进山时的岁数更早吗?” “当然。”黄师兄和童师兄齐齐露出佩服之色,“师门惯例,基础功夫熟练后进山狩猎。待到在山林中穿梭自如,百兽不侵时,则前往边关沙场。宁师叔十三岁进山,十七岁入沙场。堪称三十年来师门第一人。” 殷如行叹为观止:“师父真是太厉害了。”突然,她脸色一变:“师兄,你刚才说‘基础功夫熟练后进山狩猎’。这是怎么说?” “就是将入门的拳脚、轻功、兵刃这些功夫都练熟了呀。”黄师兄诧异的回话:“师妹不知道么?” 她知道个屁! 方印然笑呵呵的回过头:“师妹也很厉害呀!我们原先以为你最早明年才能进山呢。可宁师叔说,你以前有过底子,今年跟着来没问题。” “……”殷如行面色变的奇差!立马憋了一肚子气。宁湛!你,你这是野蛮教学! 可等到回到大部队,见到宁湛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宁湛先看了看野猪的伤口,再看看自家徒弟的伤口,没说什么批评的话,当然也没有夸奖。只淡淡的道了一句:“还得多练。” 当天晚上,方印然和几个师兄果然弄来了蜂蜜,架起篝火堆,香喷喷的烤起了蜜汁野猪肉。 殷如行有些魂不守舍,好几次方印然和她说话都没来得及回。 晚饭后收拾完毕,她想了又想,起身跑去找到杨师伯:“师伯,今晚排我来守夜好么?” 杨师伯很吃惊,倒不是他没打算过安排殷如行守夜,而是没这么快。总觉得让她适应几天。 “如行啊,这事不急。这么多师兄呢。你今天又受了伤,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师伯。您听我说,我是有私心的。”殷如行不好意思的道,“这还没进深山,不是外围比里头要安全些么,我就想讨个巧……” 杨师伯恍然大悟:“哦!你是这样想的啊。倒也有几分道理。”他爽快的同意,“行,这一片子确实还算安全。就依你。你就值上半夜。”说着,顺势将下半夜的人选安排成宁湛。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宁湛对此安排不置一词。倒是有几个细心的师兄觉得奇怪,当得知殷如行的理由后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于是,夜幕深沉,帐篷中的众人都已悍然如睡,殷如行便一个人坐在外面的篝火边。 她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开始回想白天和野猪的战斗。双方的动作反复出现在脑海。渐渐的,她举起一根枯树枝,在空中比划起来。 野猪扑过来的角度是这样的,新学的刀法中倒是有好几招可以对付。不过这里面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殷如行比比划划,又在地上画下草图,反反复复的演算。 算了一会儿,她起身举刀,在空中缓缓的开始演练。动作很慢。第一招,清风徐来。招式使到一半,手臂半伸在空中,按理应该划过去。她突然手肘一用力,手臂顺势向外翻转,直接越过了第二招‘清辉映月’,而是使出了第五招‘清泉如涌’。 招式使完,她静静的站在原地。苦苦思索。片刻后又来了一次。这一次的招式变幻,比之前要流畅了一些。之后,她不停的使着从‘清风徐来’到‘清泉如涌’。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灵活。到最后,两招之间的衔接圆润无暇。 喜悦,非常非常多的喜悦从心底不断的涌出。兴奋与喜悦前所未有的涨满殷如行的胸怀。感谢武侠小说,感谢网络文学。感谢信息社会。感谢今天牺牲的野猪。一法通,百法通。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切感受到身为现代人的骄傲和自豪。 宁湛静静的站在帐篷门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月光中的身影。眸光如水。 平静了心绪,殷如行又举起了手中的刀,还是第一式。这一次则是衔接上第八招。 这一回衔接的有些生硬。她举刀在半空中比比划划,演算着什么时刻衔接作为流利。这套入门的刀法名叫天清十二式,总共十二招。殷如行思索起来只觉变化无穷之多。两两相接,或者两三招对接。用数学的方法演算下来可有数百种变化。不过也没必要死磕。因为练到最后,所有的变化都是融入血骨的。信手拈来,无一不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才是真正的武学之道。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殷如行犹在深思。 “换班的时间到了。”宁湛轻声唤她。 “啊,时间到了么?”殷如行惊醒。 宁湛视线撇过她肩头泛红的白布,眉头轻蹙:“伤口裂了。” 被他这么一说,殷如行这才感觉到一阵刺疼,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药呢?”宁湛对着她伸出手。 殷如行乖乖的去行李中翻出伤药。她伤在了肩膀,没人帮忙的话很难单臂操作。 两人坐在篝火边,宁湛解开渗血的白布,重新给伤口清洗、上药。边动作边淡淡的问道:“怎么想到这样练天清十二式的。” 殷如行反问:“这样练不对吗?” “不是不对。”宁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只是这样一来,后面的路大部分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自己走?”殷如行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对武学有自己的理解。”宁湛思索了一会儿,仿若在组织语言,用很慢的语速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理解,按说你初初接触武学,不该这么早就有。可显然你的观念已然成型,甚难更改。但凡这样的徒弟,师父能教导的内容很少。因为师父有的,是师父的路。你学了,也只是重复。未必适合。有些人练了一辈子武,都是在重复别人的路。有些人则是重复到烂熟才有所顿悟。你却不同,如果我没猜错,你不光对招式演练有自己的想法。便是武学境界也不是一无所知吧。” 殷如行喃喃的道:“我是在家乡的时候,听人说起过。” “你相信。不,应该说是坚信着,对吗?”宁湛看向她的眼睛。 “是。”殷如行沉默了片刻,轻声而坚定的道:“我有自己的信念。不会改变。” “这就是你和他们的不同。”宁湛指了指帐篷的方向,“你的师兄们不会想那么多。当获得超越普通人的力量时,大多数人是快乐兴奋。有些甚至会狂妄。很少有人会去深思力量的来处本源。只有在最初的兴奋和狂热过去后,他们才会慢慢的沉淀下来,去深思、去领悟。有人有所得,有人无所得。你却不同,在他们还单纯的凝炼‘力’时,你已经有了‘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有自己的道,我便无法再传你我的‘道’。” 殷如行怔怔的听着。宁湛很少对她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湛忽地笑了笑:“自己走一条路虽然难,却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便是和他人有相似之处,也有微妙不同。这条路开头很难。你的进度会大大落后于同期的师兄弟。中间还有走错路的可能,需再回头。好处却是只要你能走下去,走通了,一个宗师是稳稳跑不掉的。说起来,这于我倒是惊喜了。有你这么个徒弟,我迟早要扬名天下。” “师父,您也有自己的‘道’,不是师父传的那种,对吗?”殷如行轻缓的问道。 “当然。”宁湛轻轻一笑,“岂止是我,苏雷、何雁,都有自己的‘道’。不然你以为苏雷为什么那么执拗,何雁又为什么那么不羁。” “所以,我很好奇。”他慢吞吞的问出一句,“你到底多大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7章 送亲 你多大了? 这是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问话。宁湛也只是觉得自家徒弟心有丘壑、行事通透,不似同龄人的样子,便随口一问。倒是打趣的意味还多些。孰料他这一问,问的对方山河变色、日月无光。 殷如行身体一僵,脸色变的很不自然。 她的变化自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宁湛,宁湛一愣,诧异的打量她。 殷如行绷了绷僵直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师父,女孩子的年龄是秘密。” 宁湛闻言哑然失笑:“你担心的是这个啊!放心,就算你比印然大几岁面相上也看不出来。”他自认了解了徒弟的心事,笑道:“习武者有内功护体,本就衰老的比常人慢。我们不提,他们也不会想到这些。没人会笑你比师兄年长。”末了,又好奇的问:“你有二十了吗?”反应这么大。估计年纪是不小了。 殷如行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差点跳起来。脖子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何止二十,我其实都有三十了,师父!”‘师父’两个字喊的咬牙切齿。 宁湛一怔,随后大笑,又怕惊醒帐篷里的人,只能闷头耸动肩膀,半天后才道:“好好好!我不问了。以后再不问你多大了。我的徒儿永远十八岁。”说完,又是一阵忍不住的笑。 “有什么好笑的!”殷如行气的脸都变形了,一甩手:“我去睡了!”提溜着刀脚步‘咚咚’的走了。 气劲还挺大!宁湛笑着摇头,往黯淡了许多的篝火中添上几根木柴。三十?亏她说的出来。那岂非比他还要大。不过这么一闹腾,倒是难得的有了几分小儿女态。看来有了师门这个归属,殷如行在心态上的确放开了许多。 ****************** 与此同时,祀城的一座宅邸中,罗枫寒正在接见客人。 来客是何雁,戎族人的入侵已经被她打退了回去。这番是领着祉地使者团来参加梁少安婚礼的。听说鄢都的使团已经早到了,便急急忙忙的过来,想找宁湛打一架松快松快筋骨。 “何将军,阿湛真的没来。”罗枫寒很无奈的拒绝了何雁要在府里找一找的意图,“我没藏他,全祀城的人都可以作证,我们来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他。” 何雁很不高兴:“没来?他窝在鄢都那旮旯干什么!孵蛋那!” “这个自然不是。”罗枫寒没有因为她称鄢都为‘旮旯’而生气,反倒好脾气的解释:“阿湛收了个徒弟。正忙着教导。这才没有时间。” “收徒弟?”何雁惊讶的停下脚步,“他现在就收徒弟了?莫非是什么良才美质?” “这个嘛,我们也不清楚。”罗枫寒笑眯眯的道,“何将军也知道,罗某对于武学只是略懂皮毛,阿湛的徒弟资质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阿湛对她倒是宝贝的很。这不,刚收了没多久就带进山里闭关训练去了。” 她他的发音都一样,何雁压根就没往性别上多想,满心好奇的问道:“宁湛的徒弟是哪里人士,多大年岁了?” 罗枫寒微微一笑:“这就不能说了。倒不是我们轻狂,只是不想影响了那孩子。何将军不是外人,我也就大胆些。请将军好歹等几年,等那孩子出师了,再带来面见将军” 何雁想了想,笑道:“你这是怕宁湛那徒弟没出息,丢你们的脸吧!放心,我不会嘲笑他的。就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良才美质。” 罗枫寒沉吟片刻,道:“何将军。实不相瞒,我们是不欲让那孩子过早出现在人前的。你也知道,阿湛素有薄名,一旦‘宁湛大弟子’的名号被传出去,还不知要惹来多少麻烦。何将军你扪心自问,若那孩子不是阿湛的徒弟,你会这么关注,频频要求相看么?所以,出现在人前,对她的修行之路来说是坏事。我们藏着她也是为她好。何将军,你若真心爱才,还请过几年再来相看。”说罢,他长身做了个揖:“拜托了。” 何雁不怕人和她耍心眼,玩手段。偏是对这种诚心诚意的请求最没辙。罗枫寒说的句句在理,用心良苦。坦诚的施礼请求。她便如同一个被针戳了气球,一股气全泄了。 “咳咳!罗公子不必多礼。”何雁讪讪的侧开身,避过他的施礼:“我也是一时好奇。你放心,阿湛收徒的事我不会传扬出去的。” “这倒无妨。”罗枫寒展颜一笑,“我既告诉将军,也就没当这事是什么秘密。只是那孩子刚拜师,我们怕虚名加身会影响她的修行之路。何将军只要在此点上帮衬些就好。也不必太在意。本就不是什么机密大事。” 何雁清脆的应道:“爱护小辈本就是我辈中人的行事准则,罗公子放心好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何雁告辞而去。出门后她望着大门幽幽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调戏罗枫寒就这么难呢?为什么总是找不到机会呢? “还是我太有原则了。”她骑上马,想想,夸奖了自己一句:“风流不下流。这才是真女人的风范!” 几天后,祺地的送亲团到了。高大的黑色骏马上,苏雷一身银色铠甲,面如冠玉,眼若晨星。带着身后庞大的队伍踏进了祀城城门。 满街的百姓都夹道围观,欢呼着迎接他们未来的城主夫人。百姓们看不见坐在朱璎华盖垂络车里的苏离,但不妨碍他们从可以看见的人身上兴奋的猜想未来城主夫人雄厚的娘家实力,以及本人的风貌。 尤其是领队的苏雷。以矫健的身姿,英俊的相貌,高贵的出身,名将的实力,还有那深情如许的传说,赢得了祀城百姓对空前高涨的热情。 “苏将军!苏将军!”人们尖叫着赞美那如战神下凡的男子。女儿家们疯狂的将手中的鲜花、手绢、荷包朝队伍中扔。要不是有城卫军拦着,只怕早已一拥而上。 街道两边的酒楼、茶楼,只要是可以看见送亲团队伍的窗口,都有各色人头闪动。这是有身份的人家租了房间来看热闹。 有那么一扇视野非常好的窗户后面,坐着四个人,两男两女。和喧嚣的人群相反,这间房间里的四人很安静。坐在桌边各自品茶,没有丝毫前去窗户边看热闹的意思。 林咏恩侧着耳朵听了听,忍不住道:“声音越来越大。我看队伍马上就要经过了。” 梁少菲“扑哧”一笑:“表嫂,难道你也想看那苏雷不成?表哥可还在这里呢。” “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要看那苏雷了。”林咏恩啐了她一口,“订了房间又不看,可不是浪费。” 梁少菲嗤笑一声:“我想看的是坐在车里的那一位。谁知她连个脸都不露。” “那是自然的。”林咏恩道,“这种场合,苏离当然要更为注重身份,怎会做出轻狂的举动。” 梁少菲轻笑一声,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身体,声音拖的长长:“又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真没意思。” 林咏恩没好气的道:“这是你哥哥娶的妻子,又不是给你找的玩伴。要有意思干什么?做人妻子和做人女儿不同,哪能随心所欲?” “哼!装模作样。”梁少菲不屑的轻撇了一下嘴角。 街上突然传来一阵大声的欢呼:“来了!来了!” “呀!真来了。”林咏恩顾不得再说话,忙跑去窗户边去探望。她十二分的想看看苏雷长什么样子。殷如行可是为了他不愿再嫁人呢! 梁少菲眨眨眼,扭头看向罗枫寒:“表哥,表嫂去看别的男人了呢。” 罗枫寒笑了笑,道:“那我们也去看看好了,看看和阿湛齐名的苏雷是何等样的人物。” “好啊!”梁少菲高兴的拍着手,立刻拉着他来到另一扇窗户前:“表哥,你可认识哪个是苏雷么?” 林咏恩背对着房间,就听见身侧传来梁少菲清脆的声音和罗枫寒轻声慢语的回答。 “我不认识苏雷。不过陌尘倒是见过。” “是吗?”梁少菲脆生生的笑着,“陌尘快来,指给我看看。” 白陌尘为难的看了看房间内唯二的两扇窗户。林咏恩背对他站在左边的窗前,脊背挺的笔直,微微轻颤。右边的窗前,梁少菲娇艳的笑着,朝他招手。身边的罗枫寒一如既往的温文如玉,眼底没有任何表情。 叹了口气,他没有选择的走到右边的窗户前。两男两女,怎么样他都不能和罗枫寒的妻子单独站在一处的。 梁少菲的笑声更加清脆,如同铃铛倾洒:“陌尘,哪一个是?” 白陌尘看了一眼,道:“骑黑马穿银色铠甲的就是。” “哎呀!果然是难得的俊俏儿郎。” 林咏恩紧紧的握着拳头,死死抵住窗台。这样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耳畔的声音仿若很遥远,却又近的刺痛心扉。罗枫寒的话不多,几乎是梁少菲问一句才回答一句。可那又如何?他到底没有走过来。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里。 视线穿过街边的人群,落在黑马银甲的年轻将军身上。林咏恩的目力看不清苏雷的面容。但她突然就想起了殷如行。然后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殷如行的话。 “婚姻就是这么回事,期望的少,失望的也就少。转个弯想一想,日子过的也很愉快啊。” 期望的少,失望的也就少。林咏恩喃喃自语。她太难受了,迫切的需要有什么来转移这种难受。于是她就想。如果是殷如行在,会怎么说? 是了,她一定会说:哇!这么大的窗户你一个人占着,好宽敞。罗枫寒那边三个人一扇窗户,好拥挤。 林咏恩的嘴角轻轻弯起。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8章 韩家家主 梁少菲的话很多,高高在上的点评了送亲队里的每一个人。时不时的道:“招摇过市,浅薄无知。表哥,你说是不是?” 又或者:“嫁妆还真不少,看来我们家是娶了个财主来了。陌尘,你说对不对?” 白陌尘有问必答,罗枫寒的话较少,大部分用点头来表示,目光随着送亲队的行走不断的移动。 队伍看上去人数众多,不过有很大一部分是苏雷带领的护卫队,这些人在婚礼结束后是要返回祺地的。后方的送嫁队绵延不绝,嫁妆很丰厚,完全符合苏离作为祺城城主唯一亲妹的身份。但是,如果只是财物的话,苏晨对这个妹妹的疼爱还真有限。亦或者,另有陪嫁的人员不在这个队伍中? 如果他是苏晨,绝对会派遣这样一批人马。既然如此,苏晨也一定会这样做。事情就有趣了。 罗枫寒眼底泛起一道涟漪。只不知嫁来的新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她控制了陪嫁还是陪嫁控制了她。 林咏恩的视线盯着朱璎华盖垂络车后方紧紧跟着的一辆粉色纱幔车。这样的车子,这样的距离。看来祺地真的陪嫁了一位媵妾。如行说的不错,苏城主不是什么好哥哥。苏家小姐的处境远没有表面看着这么风光。 四人目送着送亲团队远去,各怀想法的重新坐回道桌前。端起半冷的茶水,轻轻啜着。 “今晚,哥哥会设宴款待祺城使团。表哥,你说那个苏离会不会出席。”梁少菲第一个忍不住出声。 罗枫寒微微一笑:“这我可不知道。” “那表哥猜猜呀?”梁少菲不依不饶,“你猜事情一猜一个准。猜一猜嘛。” 罗枫寒不急不慌的道:“我没见过这位苏小姐,不好判断。陌尘见过,陌尘你说说看。” 梁少菲立刻转移了目标:“是吗?那陌尘猜猜,她会不会出席?” 白陌尘想了想,道:“可能会。苏小姐是个举止大方的人。” 梁少菲嘻嘻的笑道:“我猜她也会去。你们想想,今晚是我哥设宴,她难道就不想看看我哥长的什么样子?所以她一定会去。” 白陌尘笑道:“梁城主风采湛然,早已传遍天元。只怕这位苏小姐一见,就芳心遗失了。” 梁少菲得意的笑了笑:“那当然,哥哥是最好的。”说罢,眼珠一转,又刻意亲昵的靠向罗枫寒:“还有表哥,表哥也是最好的。”视线不经意的撇过林咏恩,隐隐含着挑衅。 林咏恩慢慢的喝着茶,不看他们一眼。端坐不动。 白陌尘清了清嗓子,打趣道:“今晚的晚宴有少菲,有苏小姐,还有诸多的名门贵女,想来一定是百花争艳。我等有眼福了。” 梁少菲闻言一顿,恍然想起今晚要打扮的大放异彩,压倒一众女子的事。忙道:“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在这儿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回去吧。准备准备,晚宴上再聊。” 罗枫寒点头赞同:“少菲说的是,这就回去。” 四人结了账,梁少菲的车子匆匆忙忙的向城主府驶去。罗枫寒三人也回到了城内的府邸。他对林咏恩道:“你先回房准备。我和陌尘去书房坐一会儿。” 林咏恩“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白陌尘疑惑的看了看她的背影:“嫂子好像有些心事?” 罗枫寒淡淡一笑:“她又不是第一天这样。” 白陌尘叹了口气:“少菲的性子也太霸道了些。” 梁少菲的脾气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消受的。举止张扬,喜好人人都围着她转,尤其是英俊杰出的男子。这样的女孩子,初见觉得明媚耀眼,时间一长则难免疲惫。最重要的一点,梁少菲有一个俊秀隽雅的亲哥哥,一个神韵清泠的表哥。故而世间男子能入她眼的就少。恋兄情结十分严重。要不是罗枫寒大她太多,早早成了亲。估计她能哭着嚷着非卿不嫁。这也照成了林咏恩被她各种不待见。 罗枫寒皱了皱眉,沉吟道:“少菲的确被宠坏了。不知人间疾苦。也罢,婚事先搁一搁。如果我预料的不错,祀地的格局会有改变。” 白陌尘立刻会意:“你是说苏离的加入?” “不错。”罗枫寒道,“苏离是什么性格我们不知道。不过苏晨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是不会任由陶老夫人和梁少菲把持城主府的。”而后,他眼眸微动,目光流转出一丝轻讽:“最重要的是,梁少安本人也不会愿意。他已经赔进去一个妻子了。” 陶老夫人身后站着的是以陶家为代表的一众世家。单看梁少安力排众议,不在这群世家中选择第二任妻子。而是另辟蹊径,求取祺地城主之妹苏离。就可以观出一二分晓。 “要知道。祀地,没有名将战神。”罗枫寒语声轻微,带着说不出的泠然冷意:“梁少安的位置就没有那么稳。世家可以助他,也可以倾覆他。” 天元五地,禧、祉、祺三地都与异族接壤,边关常年小战不断,大战不缺。造成了这三地百姓的彪悍之勇。祀、祝两地则拥有大片的海岸线。水师比重远胜陆师。再加上海外贸易带来的丰厚利润,气候温暖,土地肥沃。祀、祝两地的百姓生活富足优越,血性也就缺了些。各方势力复杂渗透。梁少安这个城主位置,并不好坐。 白陌尘松了口气。拖吧,拖吧,拖的越久越好。最好拖到格局大变。他就不用娶梁少菲了。 大约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罗枫寒忍不住笑道:“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你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白陌尘认真的道:“不然。娶妻者,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他可不想娶个爱招惹是非,搅得家宅不宁的回来。 罗枫寒诧异道:“谁说娶妻不是大事呢。少菲除了性子不好,家世和容貌都是一流的。再则,她虽霸道,人却糊涂。你还怕管不住她不成?”梁少菲再能闹,在他们眼里也是幼儿级别的。白陌尘会制不住她?那才叫笑话。 白陌尘犹豫片刻,道:“总还是情投意合更好些。”他看重的和罗枫寒看重的不一样。 罗枫寒不禁笑出声:“情投意合?难道娴淑文雅的女子就能情投意合?陌尘,你想岔了吧。”情投意合?这要求也太飘渺了。 白陌尘沉默不语。 罗枫寒一愣,突然想到一人。心中微动。静默了片刻,轻叹一声,终是无语。 殷如行不行。殷如行的位置太过微妙。而且,她貌似对谁都没有爱慕之心。 两人显然都明了这一点,双双无语沉默。 ******************* 当晚的宴会,盛大而隆重。一辆又一辆的豪华马车,装饰的华彩缤纷。驶过通向城主府的主街道,带来街道两旁百姓羡慕的目光。 鄢都来使出动了两辆马车,罗枫寒、林咏恩夫妇一辆。白陌尘单独一辆。在城主府前端的广场停住,下车。 穿着统一的仆役恭敬的行礼,接过他们的请帖交给一旁的礼官,礼官高声唱喏:“鄢都罗枫寒公子、林夫人亲临!鄢都白陌尘公子亲临!” 立时便有侍女上前给他们带路入席。刚走了两步,就听后方的礼官又唱道:“祝地韩家韩真源家主、魏夫人亲临!” 罗枫寒停下了脚步。 只见后方走来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身边的夫人同样年纪,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贵妇特有的矜持微笑。 “韩家主,真是好久不见。令郎的身体好些了么?”白陌尘笑吟吟的上前打招呼。韩真源是韩四韩六的父亲。他这里问的令郎,自然是嫡子韩四:韩彤。 韩真源爽朗的笑道:“原来是白公子,确是好久不见。多谢关心。小儿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白陌尘的眼睛就往韩真源身后看了看。一旁的魏夫人不紧不慢的道:“彤儿今日不曾来。” 白陌尘顿了顿,微笑着行礼:“这位想必是家主夫人了。在下白陌尘,初见夫人。” 魏夫人笑容和蔼了几分:“白公子多礼了。我也常听小儿说起过他这位朋友。说白公子才华横溢,风采不……凡”她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流露出惊艳的表情。 韩真源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看见了前方站着的一对男女,也是一怔。 女子貌美,倒也罢了。最令他吃惊的是那位男子,周身气韵泠然,宛若光华美玉。偏偏面目还很陌生。祀地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白陌尘体贴的给双方介绍:“韩家主,这位是鄢都的罗枫寒公子,这位是林夫人。” 罗枫寒!韩真源恍然大悟。是罗家那位常年避世的公子。罗映韬的小叔叔。立时笑着招呼:“原来是枫寒公子,在下祝地韩真源。” “韩家主客气。”罗枫寒的声音如山涧泉水,清透心扉:“在下早已耳闻韩家主的风采,只无有机会目睹。今日一见,果不凡尔。” 韩真源哈哈大笑,几人遂结伴而行,一同入席。魏夫人带着得体的笑容和林咏恩寒暄着,间或时不时目光撇向一侧:“枫寒公子的品貌,可谓冠绝天元。” 林咏恩心里冷笑,面上带着同样的贵妇典范表情:“魏夫人过奖了。” 很快,到了坐席。两方的席位并不靠着,魏夫人只能遗憾的和他们分手,韩真源笑着道:“一会儿开席了,定要和枫寒公子好好喝两杯。” 就在这时,礼官又传来一声唱喏:“祝地韩青韩公子亲临!” 韩真源、魏夫人齐齐变了脸色。 罗枫寒眉峰微挑,韩六居然来了。今晚的好戏还真多。 ------------------------------------------ 我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69章 美男子 祝地韩家是天元最大的商贾之家。韩真源是在不久前刚当上家主的。他有一个优秀的嫡子,便是韩四韩彤。也就是深爱原蔻娘的那位。令人又爱又恨的是,韩真源还有一个优秀的庶子,韩六韩青。 这位韩六公子,母亲是北蛮族人。和行商路过北蛮泽地的韩真源数度春风。两年后,韩真源再次路过她的部落时,丢给韩真源一个一岁大的混血孩子。这孩子就是韩六。 韩六有一半北蛮族人的血统,生的身材高大,面目粗犷。手臂结实的如同树桩。颇不符合天元女子的审美标准。偏他生意做的极好,因着血统的天然优势,凡是韩六带领的队伍,经过北蛮泽地达到香川之州的,统统一路平安。少有折损。故而,不管是韩真源还是韩家别的什么人,都很倚重他。但是,由于他是庶子,又是混血。这些就注定了韩六不可能继承韩家。他在韩家的地位纵然有,也很有限。 从白陌尘和韩六的几次接触来看,韩六不是个愿意屈居人下的人。但是韩家百年传承,其资源势力不是一个人,或者掌握一条商道能控制的。比如韩家依仗发家的海上贸易,韩六就分毫插不得手。 韩六今晚的出席给韩家本就风云扑朔的局面带来了新的迷云。嫡子韩四早在一年前就称病,鲜少出门。今年年初则好了些,也在一些公众场合露面了。除了身形消瘦些,其它倒还都好。一些说韩四废掉的流言也渐渐散了去。谁知,祀城城主大婚这样的盛典,居然韩四没有出席,来的却是韩六。 不过韩六是单独唱喏的,并未和韩真源一道。这便不能算是韩真源携他出席,不属于韩家一方。然而,他这番自己前来,也是给韩真源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个庶子都接到邀请来出席了。你家的嫡子又有多高贵?是见不得人呢,还是不给祺、祀两地面子? 韩真源对上众人大有深意的目光,心有有苦说不出。苏雷在这里,韩四哪里能出现啊! 了解内情的罗枫寒和白陌尘则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这叫偷鸡不着反蚀米。”罗枫寒轻冷视的线扫过韩真源尴尬的脸,“算计不是过错,手段低劣就只能自认活该了。” “岂止手段低劣。”白陌尘跟着讥讽,“还白长了一双眼睛,错将鱼目当珍珠。” 林咏恩在一旁听的莫名:“你们说什么呢?” 罗枫寒低声对她道:“回去后再给你细说。一会儿祺地的人来了你可要小心,不能让他们知道如行在我们这儿。” “这还用你说。”林咏恩理所当然的低声回应,“我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吗?” 不久后,礼官果然唱喏道:“祺地城主夫人柳夫人亲临!祺地苏雷将军亲临!祺地苏离小姐亲临!” 苏家来了三位重量级人物:柳氏、苏雷、苏离。 主座上的梁少安亲自下座迎接。按照地位来排,柳氏与他是一个级别的。不可懈怠。再加上还有未婚妻苏离,就更不能敷衍了。 自从婚事被确定下来,苏离在与众人的谈话中,凡是提到梁少安的,都少不了两个字的评价:貌美。 梁少安少年时即登上祀城城主之位,又是安稳的一坐这么些年。其可赞扬的优点数不胜数。偏偏只要是见过他的人提起此人来,都要添加这一句评语:貌美。 尤其是女子提到时,不仅会带上隐隐的羡慕。个别大胆的,还流露出对苏离的妒忌。 所以苏离一直很好奇,究竟梁少安美到了什么程度,才这么反反复复的被念叨。被女人这么心心念念的觊觎。今天晚上,她知道了。 大殿里有很多人,穿着华贵、相貌俊美、举止优雅,在金银珠玉装饰的大殿中轻盈穿梭。令整个宴会看上去就像一幅华丽的画卷,展现出的画面恍若天宫。可是,当主座上的男子走下来时,周围的一切繁华都黯然失色。梁少安美的不光是他的外表,而是他整个人都流动着一种炫目的生命力。 “活色生香”。一时间,这四个字突突的跳出苏离的脑海。虽然用来形容男子有些不雅,但苏离却觉得再没有更合适的词能表达她此刻的感受了。 她在第一时间内强迫自己深深的吸了口气。手缩进宽大的袖中,狠狠的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直到尖锐的疼痛感传来,苏离这才优雅的绽放出一个笑容:“梁城主,初次见过,苏离有礼了。” 梁少安微微有些惊讶。很少有年轻女子在第一次看见他时眸光如此清明,不带半分惊艳与迷惑。 于是他也笑了,笑容如春花绽放。惊艳了周围的一众人:“苏小姐,初次见面,不胜荣幸。” 这个微笑就连柳氏都看的心跳加快了好些。苏雷轻微的皱了皱眉。苏离则咬紧牙,加大了掐掌心的力度,脸上的笑容变的有几分咬牙切齿起来:“您过奖了。梁——城——主!” 白陌尘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轻轻发出一声嗤笑:“真没出息。他也就这点儿本事了。胆子还真大,居然在苏雷面前玩这种花样。就不怕被发现?” 罗枫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低声轻笑:“他应该是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不过苏离这个小姑娘倒是很有趣。居然能抵住‘天魔魅’的一笑。虽然梁少安没什么功力。不过她一个初初见面又没有武功的小姑娘能做到这样,着实很不容易了。看来,这一对夫妻以后的生活很令人期待。” “‘天魔魅’这种不入流的小技。只要是意志坚强,都可抵挡的住。”白陌尘冷声道,“沦落沉迷的,从来都是人心本身。欲/望和诱惑,只不过是借口。” “所以说,这位苏离小姑娘很有警惕性。”罗枫寒轻抿了口酒,“难怪苏晨要把她嫁过来。” 就在他们这几句话的功夫,苏雷一行人已经被安排坐上了上宾之位。梁少安将身侧席位上的明艳少女介绍给他们:“这是舍妹,少菲。” “梁小姐安好。”苏离笑吟吟的主动示好。 梁少菲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动作完美的给柳氏行了礼,随后目不转睛的盯住苏雷:“这位就是祺的战神,苏雷将军吧。” 梁少菲今晚打扮的非常亮丽华贵,紫罗兰的衣裙上绣着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金红相间,耀眼绚丽。这件亮眼的衣服却没有夺去主人本身的光彩,反而衬托的她肌肤雪白,眉目如画。梁少安是出名的美男子。她的容貌自也是不俗的。 对自己很有信心的梁少菲今晚遇到了铁板。苏雷虽然在看她,却不被她的容貌和装扮所吸引。而是目色警惕的在打量,仿佛她是什么危险人物一般。 她哪里知道。出身太初门,又见多识广的苏雷从刚刚梁少安的一笑中发现了不对劲,这时正在估量着她是不是也学了邪门的魅惑之法。哪里还会在意她漂不漂亮? 柳氏从小叔的紧绷的气息中感觉出不对,用目光询问。苏雷回以了一个‘一切小心’的眼神。 这样一来,祺城的三位贵客便客气而拘谨起来。礼仪上不差分毫,思想上脑弦紧绷。柳氏接过话题:“梁小姐说的不错,这位正是我家小叔。对了,梁城主。今晚怎么没见老夫人?” 梁少安道:“家母年事已高,夜间休息的早。今晚未曾出席。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柳氏笑颜如花,“我们是小辈,哪有为了小辈叨扰长辈的道理。老夫人安心休息便好。他日拜见也是一样。” 梁少菲很不高兴的看着苏雷。这一位居然不看她反而时不时的去看哥哥。心下不由愤然,难道说苏雷的深情传说其实是幌子,他喜欢的是男人? 苏雷对梁少菲的愤怒目光恍若不觉。他初步判断出梁少菲没有邪功。主要危险人物还是梁少安,故而时时防范着。 梁少安自是感觉出了苏雷的探视,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懊恼自己还是大意了。 “果然好戏。”罗枫寒在远处看的有趣。苏晨嫁过来一个能人,梁少安却也不是省油的灯。端看最后谁技高一筹了。 “何雁来了。”一直关注着门口的白陌尘出声道。 何雁的到来将大殿内的气氛推向一个小高/潮。天元三大名将,今日有两个汇聚一堂。这可是难得的场面。 何雁穿着一身深蓝色绣银凤的锦袍,银色的腰带紧紧的束着劲瘦的腰身,滚银的衣襟内是娇黄色的绫罗高领。乌黑的秀发上束着五彩宝石串成的发饰。她英姿煞爽的走进大殿,身后跟着四个锦衣美少年。大大方方的朝梁少安兄妹拱了拱手,算是见礼。随后便两眼晶亮的冲苏雷道:“苏将军,什么时候咱们切磋一下?” 苏雷笑道:“固所愿也。但凭何将军吩咐。” 何雁哈哈一笑,指着苏离道:“这是你妹子吧。好有精神的小姑娘。我很喜欢。嫁到梁家倒是亏了。” 一席话说的梁少安和梁少菲齐齐变了脸色。 在祀城城主府公然奚落城主。何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苏雷刚要打两句哈哈。耳边传来细密如一线的声音。是传音入密。 “不用这么紧张。梁家这小子也就是学了点皮毛的‘天魔魅’。连内力动没有,屁出息!让你妹子少看他的脸就行。” 苏雷神色微动。坚硬的面部和缓下来。感激的对何雁笑了笑。 何雁对着他眨了眨眼,朗声道:“来,我给你引见个人。是宁湛家的。宁湛这回没来,咱们就见见他。对了,小妹妹,你也一块儿来。”她朝着苏离招了招手。 苏离十分纳闷,下意识的去看柳氏。不料转头之际不小心对上了梁少安的眼睛。她面容一僵,掐了掐手心:“大嫂,我去去就来。”一提裙摆,忙跟上了苏雷。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何雁笑了笑。头也不回,用传音入密将声音送到苏离的耳畔:“小姑娘,跟上来就对了。姐姐带你去见个真正的美男子。见了他你再看那梁少安,就不会被迷惑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0章 疑云 苏离记得有这么一句俗语: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身为祺城城主亲妹妹的她。第一次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往的眼界,或许、可能、真的狭窄了一点。 要不,怎么会被那个梁少安给恍住神了呢? 梁少安固然美的令人目眩神迷。却带着侵略性,心悸的同时也有隐隐的后怕。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只是直觉告诉她,不能沉浸于梁少安的美色中,这点很重要。所以,她尊从了本能,掐青了掌心。让疼痛时刻提醒自己。 而现在,她知道原因了。 梁少安的美带着魅惑,危险重重。仿若魔。而眼前这一位的美,则仿若神。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明月清辉,莹莹生魄。 眼前这人,用‘貌美’一词来形容都是种罪过。虽然他的容貌比之梁少安也毫不逊色,然而这不重要。单单是他的神韵就已然令人自惭形秽。 只不过,无论是魔,还是仙。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冷心冷情。 想透了这一点,苏离的心态变得从容起来。 何雁得意的朝她眨眨眼:“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 罗枫寒有些哭笑不得。何雁有强大的实力,性格不羁。行事也就喜好不按牌理出牌。这不是她第一次对他的长相调侃。但在祀城城主举办的晚宴中,公然带着梁少安的未婚妻过来“看男人”。还是太惊悚了。 “何将军,这位是……”他只好装聋作哑的看向苏雷,面露疑惑之色。 何雁爽快的一笑:“这是苏雷。怎么?枫寒公子没有听说过?” “啊!原来是苏将军。久仰大名!”罗枫寒大有深意的拱手,“可惜阿湛没有来。不然,天元三大将汇聚一堂,倒是一段佳话。” 苏雷得知了罗枫寒的身份,也很客气的行礼:“宁湛没有来,确是憾事。”之后又和白陌尘打招呼,“陌尘,原来你和枫寒公子是旧交。好久不见了。” 白陌尘笑的也很有深意:“陌尘得知苏将军要来,一直期盼的很。” 接下来才是女眷见面。苏离自是得到一通赞美。林咏恩也和几人对行了礼。轮到苏雷时,连呼“久仰”。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眼。 苏雷感觉鄢都的这几位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儿怪,等到去细究,又好似一切正常。 苏离对白陌尘还有几分印象。看见他就想起了去年上巳节的事。对于罗枫寒则是杀伤力太大,不敢盯着看。目光转啊转的,突然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人。 “二哥!”她急忙拽了拽苏雷的衣袖,“你看那边,那是韩真源!韩四的父亲。” 苏雷神色一凛,抿了抿唇角,对着几人告罪:“苏某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失陪了。还请几位见谅。”说完,立刻转身欲走。 何雁拉住他:“可是为了你那走失的小妾一事?我和你一起去。韩真源这老家伙滑头的很,想从他嘴里掏点东西不容易。”苏雷的事,在禧地时她就了解了个大概。到现在为止,还真只能当成私事来办。既然不好动用官方势力,对韩真源的压制也就有限。她跟着一块儿去,摆明立场。好歹是两大顶尖高手相压,威慑也更重些。 苏雷一转念就想通了关键。谢过她的帮忙。两人朝着不远处的席位走去。苏离看看左右,干咳了两声:“罗夫人,我得过去看着二哥。也失陪了。” 这三人呼啦啦的来,呼啦啦的走。罗枫寒戏谑的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 白陌尘清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朋友有难处,怎可袖手旁观。自然要去看看有什么可相助的。” 林咏恩更直接:“苏离姑娘一个未嫁女孩,身边没有人陪着可不行。我且去照看着些。” 于是,这边的三人也施施然的踱步走了过去。刚一走近,就听见苏雷生硬的声音:“哦?令郎生病了吗?正巧。祝城离祀城也不远,我手下有良医,可替令郎诊断。” 何雁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的插话:“苏将军要操办妹妹的婚事。何某可是闲的很。我也可替苏兄走一趟的。” “不敢,不敢。”韩真源客气从容的道,“小儿只是寻常的伤风。只是不能走动而已。家中已有良医。况且小儿不在祝城,而是在我韩家本家老宅修养。就不劳烦两位将军了。” 似韩家这等传承百年的世家,老宅都建在易守难攻之处。家中还囤养着不少私兵护卫。除非是带着军队,不然还真不好说闯就闯。 苏、何二人面色齐变。韩真源这是在拒绝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有问题。 苏雷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袖子就被人一拉。扭头一看,是苏离。 苏离盈盈的一笑,伸手指了指一处:“二哥,你看!那不是韩六公子么?” 何雁赞许的朝她一笑,冲着不远处叫道:“韩老六!怎么坐那么远那!快过来!” 何雁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韩六的耳朵。他视线一转,看见这边。眼睛一亮,立时就快步走了过来。 “原来是何将军。恕韩青眼拙,没有看见您。”身材高大的韩六往何雁和苏雷身边一站,气势顿压韩真源夫妇一截。 苏离笑盈盈的道:“韩六哥,韩家主刚刚提及到韩家老宅。何将军和我二哥都十分有兴趣。恨不能一见。只可惜非亲非故,不好冒昧。” 韩真源夫妇立时脸色一变。 韩六看了看几人,爽朗的一笑:“这有何难。等婚礼过后,父亲和我请二位将军去作客就是。” “真的?”苏离开心的拍了拍手,“韩六哥真是个爽快人。” 韩六笑眯了眼,对着苏离一施礼:“韩某还没恭贺苏小姐呢,再过几日可就不能这么随意的和苏小姐说话了。” 苏离举袖掩住嘴角,羞涩的避过身去。 苏雷沉郁的笑了笑,拍拍韩六的肩:“如此就说定了。韩家主,你不会不欢迎吧?” “岂敢,岂敢!”韩真源已经飞快的调整好脸色,态度诚恳的不能再诚恳:“两位将军可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呢。韩家当扫榻相迎。” 目的达到,接下去也没什么可说的。面子功夫的寒暄了两句,几人便各自散开。 “苏离这个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罗枫寒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前方。苏离将头凑近苏雷正轻声说着什么。他轻声喟叹:“可惜了。阿湛不在这里。不然就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白陌尘轻笑道:“幸好阿湛不在。不然,说不准他就露馅了。” 林咏恩也是浅浅一笑。苏雷一众犹在寻寻觅觅,佳人却已经归了自家。想到这里,三人都有些小小的快意。 “咳咳!”罗枫寒清咳一声,止住大家得意的情绪:“何将军和苏将军都是高手。和阿湛是一样的。”小声说话什么的,距离近些会被偷听到。 白陌尘会意,不再提及有关殷如行的事,转说其它。 那一边,苏离对苏雷说道:“二哥,你就是派人去韩家老宅打探也打探不出什么。不若将这事交给韩六去办。他是地头蛇,若说有谁能从内部查到详情,也只有他了。” 苏雷沉吟片刻:“也好。明面上我还是照计划去一次。暗里让韩六去查。”取道北蛮泽地进香川之州的商路必须要通过东出云境内。这事不怕韩六不答应。 苏离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二哥。韩四的反应如此古怪。你说会不会……如行她会不会……” “不会!”苏雷猛然喝止住她的话,脸色青的吓人:“如行不会有事!” 苏离一顿,难过的扭过头去:“我也不想她出事。”找到现在,线索是有,可想查明却是千难万难。这种感觉糟透了。 “对了二哥。前次你不是说发现了沈眉的踪迹么?可有下文?” 苏雷摇了摇头:“我问过何城主一些内情细节。不是她。她没那么弱。想来是重名。” 苏离的感觉不太好。看来沈眉是真消失了。那么,和沈眉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殷如行会不会也一样消失了呢? 苏雷显然是不愿设想这种可能性,他道:“如行的这件事,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查了这许久虽一无所获,但总感觉好似有人在暗中阻扰。比如韩家就是。韩四明显有问题,韩家又不肯说出来。最烦的就是他们态度强硬,油盐不进。”原蔻娘杀冯胖子的内幕他不关心。他就是想问问韩四有没有听原蔻娘提及过殷如行的下落而已。偏韩家防他如同防虎。这种态度,也是他最终认定韩家有问题的原因所在。 苏离踟蹰片刻,吞吞吐吐的道:“二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韩家人态度这么强硬,一点都不惧怕你吗?” “他们是祝地人。”苏雷头疼的就在这里。这要是是祺地的世家,他早杀上门去了。哪容得这么推诿! “便是祝地的世家,也没有随便得罪三大名将之一的道理。”苏离犹豫了很久,想到自己将要出嫁,不用在某人手下讨生活,终是出言提醒:“除非他们有很硬的后台支持。”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1章 水渐落 “这是什么话?”苏雷奇道:“他们的后台不就是祝地?城主桓璐。” 苏离急的跺了跺脚,只得将话再说明白些:“二哥。原蔻娘出身祺地。冯胖子是禧城城主。而祉地,是因为和禧地接壤,对边境有所图谋才插手。便是坐山观虎斗的祀地,也好歹和祺地有领土相接。你想想?整件事里,最无关痛痒的就是祝地了。离得远,没牵扯。桓璐为何要帮着韩家,不卖这个人情给你?除非韩家给桓璐好处。可这一两年中,韩家在祝地的作为一如既往,没有改变。显然,他们并没有给桓璐好处。你再想想。你调查此事时,桓城主可有为难你?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你是说,我可以从桓城主那边下手?”苏雷有些恍然。 苏离点头:“我的意思是双管齐下。你可以以私人的名义帮桓城主做些事。处在桓璐这样的位置,一定有些需要高手去处理的私密事。这样,外有祝地城主施压,内有韩六调查。不愁弄不出个水落石出。” 苏雷细想果然如此。心下大慰:“还是阿离聪明。好,就这么办。” “还有,二哥!”苏离忙忙喊回他的心神,“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你一定要牢记。” “什么事?” 苏离静默了片刻,方道:“你也说了,感觉有人在私下阻扰你。那么这件事还是做的机密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日的主意,不必再和其他人说了。” 苏雷猛一抬眼,定定的看住她,目光锐利。 苏离把心一横,坦言道:“也不能告诉大哥。” 苏雷眯起眼睛,眸光冰寒,如同雄鹰锁住猎物,周身渗出寒意:“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很简单。”苏离丝毫不为惧怕。她不想当苏晨的傀儡,就必须在祺地找一个有力的联盟。没有人比苏雷更合适。况且,随着时间流逝,这件事的内幕指向越来越明显,凡事做过就一定有痕迹。她能看出来,就不信苏雷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时时刻刻紧跟你的调查阻扰你?二哥,你真没有察觉?”苏离的声音清泠透澈,对比着金碧辉煌的大殿,筹光交错的人群,一点一点的寒彻心扉:“排除掉所有嫌疑,剩下的那个答案,无论多么荒谬,多么难以接受。那就是最终的真实。二哥,你不是糊涂人。你扪心自问,你的身边,真的一点儿疑点都没有吗?原蔻娘最后住过的那所宅子,以你在祺城的地位居然什么都查不到。所有的线索竟然在你搜寻之前就被销毁的一干二净。能做到这一点的,有几人?”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如行为什么总想着要回去。为什么她能毫不犹豫离开你。我还气她不识好歹。”苏离安静而轻轻的说道,“我现在明白了。连一个简单的真相都查不到的你。又怎么能保护住她?” 话说完,她干净利落的转身。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朝着上座走去。柳氏和梁少菲正在一群贵女中说着话。梁少安如玉的面容掩映在烛火之下,见她走来,唇角轻勾,泛起一个微微的笑容。 苏离对着他缓缓一笑。步履轻盈的踏上高台。属于她的舞台,从这里展开。 ********************** 苏雷眼神阴郁的扫过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以他的目力和耳力,只要是有心,可以看见听见很多。只不过杂乱的废话也很多,除非是有目标。不然这么乱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他看见罗枫寒对着妻子说了几句话。那位罗夫人便走向一众贵妇之中。他看见梁少菲笑的张扬耀眼。妹妹苏离的笑却是含蓄怡然。在梁少安歉然的表情下,微笑着说了些什么。可以看出,她根本就没把这位未来的小姑子放在对手的位置。 然后,他看见白陌尘带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来到罗枫寒身边。三人寒暄着。 他恍然想了起来。那个眼熟的人是祝地城主桓璐的一个庶弟,叫做桓蹊。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女子清越的声音。 能不动声色走到他身后的女人,这座大殿里只有一个。 “在看那位风华绝代的罗公子。”苏雷头也不回的应道,“我很好奇,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屈居于他的侄子,让罗映韬当了家主。” “不稀奇。”何雁和他并排而坐,给自己斟了杯酒:“鄢都罗家神神秘秘的事多了去了。他们家出什么怪事都不稀奇。” 苏雷扭头看她:“你心情不好?” 何雁一仰头,一口灌下满满的杯中酒:“我的那位姐夫,去了。” “去了?”苏雷愣了愣,又恍然大悟。是钟平涛离世了:“节哀顺变。” 何雁嗤笑一声,又给酒杯满上:“我有什么好哀的。那种人,早死早干净。我恨的是我姐,不过是一个男人背叛了她,竟然就这么心灰意冷了。” 苏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给自己也倒了杯酒,陪她一起喝。 “你也知道。武功练到我们这个地步的,阴谋诡计是玩转不来的。”何雁一连喝了许多杯,叹了口气:“勇往直前,追求‘武’之巅峰才是真意。带兵打仗也就罢了。搞政事、平衡世家、谋划邻国,我是那块料吗?” 苏雷吃了一惊:“怎么,何城主有意……” “我拒绝了!”何雁重重的放下酒杯,“可你知道她说什么?她这身子是不行了。坐不了那个位置。换别人吧,没人能挟制的住我,不行。所以必须是我。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想过点清净的日子么?” 苏雷想了想,慢吞吞的道:“你想过清净的日子,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哦?你有办法?”何雁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 苏雷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怀念之色:“谁说城主就得劳心劳力了。让下面的人去做事好了。你只要将适合的人安排在适合的位置就行。这么着说罢,就好比是一个家。管钱的、管粮的、管防卫的,各有各的管事。你只要总领就好。事情做不好就换一个管事。上位者,不需要什么都会。只要会用人就行了。别告诉我你连用人都不会。” “去!你才不会!我眼光好的很!”何雁立时来了精神。看人和用人的本事她当然有,不然还带个屁的兵,打个屁的仗! “你行啊!”琢磨了一会儿,何雁越来越高兴:“这办法不错。我说你怎么有这主意的?”她调笑道,“莫非你也有心……” “胡说!”苏雷忙呵斥住,“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谁告诉你的?”何雁很有兴趣,“这人行啊。是不是想撺掇着你干什么啊?” “没有,说这些时,她不知道我的身份。”苏雷落寞的道,“她就是沈眉。” 何雁摸了摸下巴,啧了啧:“原来如此。我说,你看中一个,失踪了。又看中一个,又失踪了。运气也太差了点。” “运气吗?”苏雷静静的看着杯中盈满的美酒,晶莹的琥珀色倒映出他模糊的脸:“有人刚刚告诉我。失去她是因为我没有能力保护住。换句话说,是我的错。” 何雁想了一会儿,认真的道:“前一个我就不说了。后一个嘛。你做的的确有些不妥。如果真的很重要,就应该贴身收藏,不让她离你半步的。” 苏雷沉默了很久,轻声的道:“在她丢失之前,我并不知道她对我如此重要。” ****************** 一头母豺哀嚎着倒下,腹部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从伤处汩汩流出。 殷如行甩落刀上的鲜血。数了数地上的五只豺,确认没有一只还活着。吹响了颈间挂着的一只骨哨。 特定的节奏吹完。很快,左方的草丛传来动静。方印然笑嘻嘻的分开树丛钻出来,看见地上的尸体,哀嚎一声:“师妹!你越来越暴力了!居然连带着小豺的母豺都不放过!” 殷如行脆声道:“方师兄,我以为已经拥有成熟生殖系统的豺不能被称为‘小豺’。虽然他们的确是这只母豺的孩子。这种一家子围攻我一个,妄图将我当晚餐的行为,我给予还击并不是暴力,而是合理防卫。” “生殖系统!”方印然被膈应住了,脸囧成一团:“师妹,你可不可以用词不要这么……豪放?” 殷如行蹲下身开始处理尸体和血迹,细声慢语的道:“我说话豪放吗?前天猎到那只雄虎时,是谁说要分得虎……” “停!”方印然大叫一声,“师妹,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他边叫边惊慌的张望四周。唯恐宁湛突如其来的出现。 前天猎杀一只老虎时就是这样。老虎死了,师兄吹了哨子,在附近的他们几个听到哨声就赶了过去。等了一会儿,再没人出现。以为不会再有同伴了。收拾尸体时大家说话就放肆了些。嚷嚷着虎鞭该分给谁?谁最需要?互相打趣了一会儿。又说还是像以前一样泡酒好了,大伙儿分着喝,人人有份。师伯们带了好几葫芦的酒呢。然后他也不知怎么的就鬼迷心窍的问了一句:在这深山老林里头喝虎鞭酒,晚上有反应了怎么解决呢? 师兄们狂笑。后面的话就更荤了。就在他们说的兴高采烈之际,旁边传来“噗——”的笑声。 众人齐齐目瞪口呆,宁湛师叔一脸阴沉的带着师妹出现了。 之后的日子,他们过的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啊! 对了,他还发现。从那天起,几位师兄和宁湛师叔都不再喝酒了。当师伯们递酒时,小师妹都会用诡异的眼神盯着那葫芦看上一眼。然后师叔的脸就黑的不能再黑。 其实吧,那葫芦里只是普通的酒而已。真的!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2章 石渐出 深秋时至,黄叶凋零。当树上的最后一片枯叶飘然落地时,山中的狩猎小队满载着猎物开始了归程。 在这一季里,殷如行将天清十二式刀法演练的纯熟圆转,每一次实战后都有新的体会。 她对这套刀法仿若入了迷,专研不止。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与几个师兄切磋时,若是不用内力,百招之内可勉强抗住。惊掉了方印然的下巴。 “师妹,原来你这么有天分!”方印然半是羡慕半是欢欣的道,“只一套入门的天清十三式就使得这么好。该让师叔教你更高深的才是了。” 殷如行摇摇头:“我还没有掌握全。基础不牢不宜再学的深。” “这还叫掌握不全?”方印然怪叫,“师妹,不用这么苛刻吧。”最小的师妹如此严苛待己,让他们这些师兄很难混的。 殷如行没有理会他夸张的举止,径自沉思良久,道:“方师兄,天下刀法何止百种,你说,为什么师门要将天清十二式列为入门刀法呢?” 方印然呆滞了:“师,师妹。这个……好像是祖师爷该操的心。” 殷如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入门,何为入门?即是基础之初。何为基础?就似起房子的地基。地基不稳,上面的建筑再精致也是华而不实。师兄,这套入门刀法实是用来锻炼我们的。并不是学会了就可以。而是要将每一个动作、变化练的圆转无暇。天清十二式里有好多地方我使的还不太熟,反应也不够快。还得再练上一段时间才行。” 方印然听的目瞪口呆。 “师妹说的是。”齐师兄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敲了一下方印然的后脑勺:“这个道理,我还是在很久之后才领悟到的。之后就捡回了入门刀法、入门剑法、入门枪法。整整重练了一年才补足了之前的基础。” “可是,师父也没说我基础不牢?”方印然有些不愿面对现实。 齐师兄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师弟啊——,要知道,只有自己醒悟出来走了弯路,印象才会深刻。” 方印然吃惊的张大了嘴。 殷如行添了一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难不成还要师父手把手的教你走路?我就不信,陈师伯在教你天清十二式时没有说一句‘要练纯熟’。” “说了。”方印然急急的辩解,“我也练熟了。” “是吗?”齐师兄森森然一笑,“印然,你不妨就单用天清十二式,和师妹对练一番如何?” 方印然想了想,同意了。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在不用内力的条件下,方印然完败。在用了内力的情形下,殷如行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依然是败。 “知道问题在哪儿了?”看了一场好戏的陈师伯老神在在的踱步前来,“你小子运气倒是好。”若是其它师兄用入门招式打赢了,方印然或许还会不服。换成被入门没多久的师妹打败,再怎么样也要反省自身。 “师父,我明白了。”方印然的神色中带了一丝坚毅,和以往的跳跃有了鲜明的区分。 “只要能明白,什么时候都不晚。”陈师伯适时的给他鼓励,“不过还是越早明白越好。” 眼前的一幕并不陌生。山中的这三个月,时不时的就会上演一出师徒教诲的戏码。待到出山之时,十六位弟子每一个都有了不小的变化。 与之朝夕相处的殷如行不大有感觉。燕凉别院的师门中人却是只一眼就看了出来。 罗枫寒一行早已回来,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殷如行的变化。 殷如行的气势中多了一股锐利之气。仿若宝剑新铸,锋芒初出。 “她的进步很快。”宁湛给两位友人汇报好消息,顺便说出自己的观点:“她已经触到了自己的‘道’,假以时日,定能攀上武学巅峰。” 白陌尘闻言一脸喜色,罗枫寒则独自沉吟:“依你来看,殷如行的武学初有成效需要多长时间?” “初有成效?”宁湛思索了一会儿,“若是按我的标准,十年之内。” 宁湛的‘初有成效’标准便是成为世俗间的高手。换句话说,就是在江湖成为一流高手。至于‘功力精进’,说的是他自己这样。他这一类的高手出世的不多,在世俗中行走的不出十个。带兵的将军也就他、何雁、苏雷。再往上就是‘武学大成’。那样的人有,不过大多心不在尘世。世俗间也很少有人能牵制他们。比如苏雷的师父,鄢都的一二位隐世长老等等。 “十年。”罗枫寒轻轻敲打着桌面,“何家的内功,她可能练至最后一层?” “说不好。”宁湛实事求是,“我不太了解何家的心法。不过,何雁是学武十二年,方打通了周身穴道灵窍。成为经脉俱通之体。想来当时她应该也练完倒数二层了。” “十二年。”罗枫寒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殷如行是先天经脉俱通之体。她用不了十二年。” “所以我给了她十年。”宁湛一脸的理所当然。 “十年,太长了。”罗枫寒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等不了那么久。最多五年,她必须练至内力心法最后一层。” 宁湛惊的差点跳起来:“五年!这不可能!” “必须可能。”罗枫寒声音冰冷,“桓蹊回来了。先头埋下的钉子已经发挥了作用。最多五年,东寰岛就会大乱。错过了这一时机。等到岛上有人控制了局面,或者,有别的势力也盯上了这一块。鄢都数百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这么快!”宁湛面色一变,又道:“可那也不至于就缺一个殷如行。若只给五年的时间,那就只有在生死之间不停的磨砺。万一有个好歹,人就没了。” “我知道。”罗枫寒神色平静,“你说的不错。不缺一个殷如行。该做的我们一样有能力去做。那么,阿湛。你说说看,我又是为什么要这么急,冒着毁了她的风险呢?” 宁湛怔住。 “阿湛,你该换个角度来想。”罗枫寒的眸色沉静如海,“既然有机会可以以雷霆之势压制住各方势力。省去诸多无休止的麻烦。这种可能,我,为什么要放弃?” 白陌尘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罗枫寒静静的又问了一遍:“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如果成功,鄢都就是立于不败之势。如果失败,也不过……和殷如行没有到来之前一样而已。 殷如行只是一个人。鄢都,却牵扯进太多。省去无休止的麻烦,即意味着无数人力、物力、金钱、生命的损耗降低。罗枫寒说的不错,他有什么理由放弃这样的一种可能。 毕竟,在收留殷如行之初他就明确的表示过,鄢都,不是白白付出的。 “看来,大家都有些忘了初衷。”罗枫寒玩味的看了一眼两人,“舍不得了?” 宁湛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她毁了。便再没有人能与你一同合练,将至阳功法修至顶层。” 罗枫寒轻笑一声:“如果不能在关键时刻,你、我、殷如行,三人联手夺得联盟军队中的最大武力控制。便是我在将来修成绝世武功,又有什么意义?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成为武学第一人。” 室内一片安静。 “问问她自己吧。”罗枫寒干净利落的结束了这段谈话,“我也不做那种伪君子。你可以将前因后果都告之殷如行。看看她自己的决定是什么。” ****************** “我的决定?”很出宁湛意外的,殷如行没有愤怒,而是很平静的反问:“我有自己决定的权力吗?” 好像……没有。 宁湛第一次羞愧于面对自家徒弟。 殷如行突然笑了起来:“还记得我和木槿说过,我的运气特别不好。好事通常轮不上我。瞧,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幸亏当初没听她的话。” “听她什么话?”宁湛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 然而接下来他就后悔问这么一句了。 “没听她的话找个人嫁了啊!”殷如行笑的很明澈晴朗,映在眼中却尤为刺目。 “你说,我要是嫁人了。今儿来了这么一出。我的夫君是哀哀凄凄好呢?还是对我充满信心好呢?”她清脆的笑道,“总之不能奋起反抗,不然就是背主了吧。” 心脏猛然一收缩,一股尖锐的刺疼从心房位置蔓延至全身。宁湛第一次发觉,原来没有受伤,心,也是会疼的。 “好啦师父!请不要用这么一副死了儿子的表情对着我。”殷如行轻盈的跃下椅子,蹲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柔声说道:“这个表情不适合你。真的,不用这样。这些……我已经习惯了。” 真的已经习惯了。 宁湛又有什么错。他本就是鄢都的人。和罗枫寒从小一同长大。甚至罗枫寒这样做,也不是对不起她的。 本来,人家也不欠她。凭什么什么都替她打点好啊!至少罗枫寒不是伪君子,人家明码标价了。 再者,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想当小妾,不想当礼物被送来送去。那么,就要拿出实力。她一个来历不明,麻烦缠身的外人,凭什么让鄢都付出最好的资源相待? 殷如行有时会想,或许她的命运就是如此。无法依靠他人。旁人可以帮她一时,却不能一直任她依靠。最终的危机,还是要靠她自己去闯过。 紫珈果不是白吃的,心法不是白拿的,师门不是白拜的。 该出力的时候,是不能推诿的。 幸好,幸好她当时坚持住了。殷如行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 如果像木槿说的那样,在鄢都找个丈夫。在今天之后,想来也是要分道扬镳的。 还是少造些孽吧。不要去考验人性。一个人走下去也很好。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3章 心魔 生死磨砺,令人脱胎换骨的地方,最佳之处莫过于战场。 对此,罗枫寒早有计划。 “鄢都不属五地诸侯管辖,然却是天元子民。故而,凡有外敌入侵着,保家为民责无旁贷。”他的面前,铺展着一张巨大的地图。比之殷如行曾在苏雷书房中见到的,要全面详细的多。地域的扩展也更为宽广。 “鄢都没有军队,但是,鄢都子民却可以参军。一般来说,我们只参与与外敌对抗的战场。” 说到这里时,就见殷如行不自觉的撇了撇嘴。罗枫寒暂时停下:“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她飞快的作答,“一点意见都没有。” 罗枫寒看了她一眼:“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废话!鬼才相信你!殷如行腹诽,不在五地的内部军队中安插人手呢,情报从哪儿来?想也知道,不过是暗线罢了。真要像说的那么光明磊落,十个鄢都都被瓜分干净了。 罗枫寒笑了笑,意味深长:“不在非边境军中派遣人手,是个不成文的惯例。一来,五地的将领不会放心任用我们的人。二来,参与进天元内战,从鄢都的立场来说也不妥。我们需要的是四处交好,天下平稳。而不是帮着哪一方侵略另一方。所以,籍贯鄢都的士兵或者将领,都只在对外族作战时任用。” 殷如行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鲜明的表达了一个意思:“她不信”。 罗枫寒又笑了:“当然,私下里,我们也有一些手段。不能对内部军情一无所知。鄢都子弟不是给他们当打手白白牺牲去的。” 这意思就是承认了还有暗中的间谍。殷如行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才正常。罗枫寒总算不糊弄她,说了句老实话。 “你这个样子不好。”罗枫寒突然出声,说的话和之前毫不相干:“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只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所以啊,别给我太高难度的任务。”殷如行摊了摊两只手,“冲锋上阵没问题,卧底之类的事最好别找我。” 她想过了,鄢都所图巨大,下线的危险任务定然也是数不胜数。她的长相和性别在那里,一般人不会想到一个弱女子会身怀武技。偏偏她还有几分姿色。种种条件一摆,简直就是间谍的上好人选啊!所以,一定要避免开来。上战场厮杀没问题。当间谍绝不行。吃亏太大,心力上也受不了。 “是吗?”罗枫寒笑了。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身上,明明应该很温暖。却让人心底泛起凉意:“以原蔻娘之名杀死冯老城主,于水军封锁森严的绵江之上安然逃脱。原来这些事都是没有什么难度的。脸色藏不住心事的你可以完美做到。这倒是稀奇。” 殷如行“霍”的抬头,只觉寒冰彻骨,血液倒流。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 他怎么会知道! 罗枫寒温文尔雅的站在那里,身后的花架上放着一盆郁郁葱葱的金边吊兰,条条分枝垂地。两两交相辉映,宛若工笔画卷。而看在殷如行眼里,却是面目可憎,恨不能一巴掌扇掉他脸上那欠揍的笑。 “猜到实情并不难。”罗枫寒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端起桌上的茶盏递给她:“不必这么紧张。若是我想向外公布,早就做了。” 殷如行接过茶盏,“咕咚”喝下一大口,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罗枫寒微微一笑,启唇而道:“我以为,我们应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毕竟,我自认对你还算坦诚。并没有欺瞒什么。便是知道了这么个大秘密,也没有四处乱说,不是么?而师侄你,似是对我有成见,成日心心念念防备着师叔我,可是不对。” “师叔?”殷如行“哈”的笑了一声,转过头环顾左右。 罗枫寒不以为意,继续温言和语的道:“我知师侄是个聪明人。看得出也是富贵之家出生。可是如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来天元后便落得飘零无落,颠沛流离的境地?因为你根基无着,毫无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目标不是‘生活富足’这么简单。不然,你大可安心的跟着苏雷。‘地位尊贵’也不是你所好。否则,你该跟着冯胖子去禧地伺机而动。”他侃侃而谈,一针见血:“宁湛说你有自己的‘道’。我想,尊严,才是你最重视的吧。” 殷如行挑挑眉,嗤笑一声,反问:“难道枫师叔你能够忍受没有尊严的人生?” “当然不能。”罗枫寒淡淡一笑,语声坚定:“忍一时,可。忍一世,不可。” “我也一样。”殷如行回以同样坚定的声音。 罗枫寒笑了,笑的如春风吹拂湖面:“所以,我才认为我们应该坦诚相待。你瞧,我们的观点一致,不是吗?何必防我如同防虎?你细想想,我可曾逼你做过有辱尊严的事?” “……”殷如行语塞。仔细一想,还真没有。罗枫寒最出格的举动,便是托了林咏恩来试探她愿不愿意给他做妾。这种提议,放在现代社会叫侮辱人。可放在纳妾合法的这里,她又是个异乡孤女的身份,该提议还真算不上是侮辱。况且,罗枫寒在知晓她不愿后也没再纠缠。换成让宁湛收她做徒弟了。这一点就比钟平涛要品性高洁。换个角度来想,罗枫寒有一种傲气,认为对待她殷如行,还用不着卑劣手段。 “没有,是不是?”罗枫寒轻舒了一口气。他自认对殷如行还算光明磊落,没行什么卑鄙举措。可不知为什么,殷如行对他总有很重的防备之心。同样的一句话,白陌尘说的,她会实事求是的思考。宁湛说的,她不疑有恶。可要是他说出来,还没开口,殷如行就先起了十分的警惕。这种心态之下,根本没法好好交流。御人之道,他更喜欢双方你情我愿的心态。 殷如行面色有些不好。她刚刚反省了一下,自己对罗枫寒是有些反应过度。罗枫寒和殷如言、苏晨有着太多的相同特质。他们是一类人。罗枫寒在相貌气质上还强过那两位几分。所以,她在面对他时,天然的警惕性更为十足。 想通了这一点,心情无法好的起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罗枫寒防备的越重,就越是证明她心底有阴影未消。 换句话说,这类出身良好、相貌上佳、胸怀大业、生就一副七窍玲珑心肝的成熟男子,已经成了她的梦魇,心魔。 罗枫寒慢慢的喝着茶。不慌不忙的注视着对面女子几经变幻的表情。直到他添了两次茶水,殷如行才深深的吁出一口气。 “是我魔障了。罗公子。”她落落大方的对他深施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罗枫寒正色道:“这就是了。如行,你应该更有自信些。我相信,只要冷静下来,你自己就可以判断出,你成长成什么样子对我更为有利。你的那些担心,也就不是问题。” 殷如行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脑中分析起罗枫寒的话。鄢都不缺高手。她对于罗枫寒的价值,最有用的莫过于正在修炼的内功心法。罗枫寒这么拔苗助长的磨砺她,为的是让她尽快将功法练至最后一层,共同合练。他的至阳内功好达到大成。成为和宁湛差不多的高手。是了,这才是罗枫寒的目的。那么,磨练武功的地方,除了江湖,也就是战场了。间谍什么的,专业不对口。 所以说,她之前的防备和担心都是不必要的。心态不对,判断力也失准了。 “想明白了?”罗枫寒勾了勾唇角,再次走到地图前:“过来看看。有些地方你是不能去的。比如:祺地和北蛮人接壤的边境。又比如禧地和拉克族人的对抗。祉地就不用说了,内力有成之前,你都不宜出现在何家人面前。剩下的,就只有祀,祝两地。” “本来,这两处是没什么区别的。随便去哪儿都可以。”罗枫寒停顿了一下,道:“前不久,祀城城主梁少安娶了苏离为妻。苏雷是送嫁将军。直到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在祀地。” 殷如行一怔,神情有些恍惚。苏雷在祀地?这个人,真是……太久远的记忆了。 “那就去祝地。”清掉脑中的杂念,她正色看着罗枫寒:“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那些,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这样甚好。”罗枫寒表示赞同,“祀地,内部格局应该会有一段时间的动荡调整。这个时候去并不明智。祝地,有两个地方可去。一个是南边,可从那里进入乌拉木尔戈壁。戈壁里有部落、强盗、爆匪。那个地方资源有限,条件艰苦,完全是为了生存而战斗。另一处,则是东部向北的临近海域。祝地海运发达,货船往来不断。海匪猖獗,他们打来杀去,为的是利。这两地,各有各的优势。依我之见,你先去海岛。海匪图的是利,势力纷争下,生命保障要多一些。戈壁,就等你瓶颈之时再去好了。” “行。”殷如行没意见。事实上她也发表不出意见。她对祝地很陌生,一无所知。左右罗枫寒也不是想要她的命,不会给个必死局就行。 “那就这样吧。”罗枫寒补充道,“阿湛带你过去后就会离开。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暗中潜来教你新的武技。其它的帮助就没有了。你得完全靠自己。” “我知道。”殷如行无力的笑笑。 罗枫寒沉默片刻:“想要带些什么去,尽管提。” “药材,很多药材。”殷如行立刻开口,“我要配药。”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4章 客栈 未来有多严峻?活到今天,殷如行深信,只有她想象不到的,没有发生不了的。 多做准备工作就显得犹未必要。试想上一回落到冯胖子手里,要不是有木簪里那份救命的迷药。她岂能全身而退? 这一次,她将制药放到了明面上,各色药材只管开单子,如流水一样送了过来。在院里专门辟出一件屋子做制药室。 宁湛看过几次后,对她手上的药方很感兴趣。说实在的,殷如行的制药手法不算一流,甚至还有些生疏。对药材的处理也较为笨拙。然而令人惊叹的是,她手上的药方极不寻常,好多配出来的药,他都没有见过。 “这是你家乡的方子?”宁湛好奇的询问。殷如行的方子都记在脑子里,配药时又左防右防,即便有木槿和小厮帮着打下手,得到的信息也还是不全。天知道一屋子的药里面,她会何时添加些何物。神奇的药效就这么出来了。 “不是我家乡的配方。”殷如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实话实说:“这些方子,是慧净大师教给我的。” “慧净?”宁湛若有所思。想起了慧净法师对殷如行的批语,又忆起白陌尘所说,第一次和殷如行相遇,就是在慧净挂单的江城普济寺。 “慧净法师确是一位高手。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精通制药。”他感慨道。 能被宁湛称为高手的,那可是凤毛麟角。殷如行忍不住问道:“师父,法师的身手有多高?比你如何?” “他比我强。”宁湛给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答案,“大师虽是半道出家,武学却自成一脉。我与之不能相比。” 殷如行吃惊的长大了嘴:“竟有这么厉害!”这可是真人不露相,露相吓死人。 转念一想,也是。慧净早年遭遇坎坷,能凭一己之力报灭门之仇,本就不是等闲之辈。从大儒名士转变为江湖侠客,又从江湖侠客转变为佛家大师,此等传奇人生。若没些本事,哪里能驾驭下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感慨。说起来,慧净是第一个不带半分目的对她有恩的人,想来也是因为强大若斯,对世间争夺已处在超然的境界中了。 “大师,似乎很看重你。”宁湛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 “是吗?”殷如行歪着头想了想,笑道:“说来也有趣。我见到大师时也是第一次和陌尘相遇,那会儿还有一个叫桓蹊的。我们四人坐在庭院中品茶。慧净大师说,今日四角俱全,是难得的美事。话说的挺玄,难道大师还会算命不成?” 宁湛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然,大师确会批命。” “批命?”殷如行感觉有些玄幻。不过她都能穿越了,玄学一道也不足为奇。遂笑道:“四角俱全,这算什么批命。难道我、陌尘、大师,还有桓蹊该聚在一起?这也说不通呀?” 宁湛对此也不清楚。不过他牢牢记得慧净对殷如行的批命:浴火重生,倾国倾城。 看看眼前在忙忙碌碌熬药的女子,他怎么看怎么不能和那八个字联系起来。又想到罗枫寒的另类视角分析。说她能毁掉人家的一城、一国,也很不可思议。 “冯胖子,是你杀的吗?”正在切片药材的殷如行突然听见耳边传来男子的问话。 手上动作顿了顿,她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道:“这事,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前两天罗枫寒还用这个寒碜她来着。 宁湛微微吃惊:“真是你?枫寒也只是猜测。” “猜的?”殷如行也是大吃一惊,良久,苦笑一声:“枫寒公子可真是好本事。”她还以为他掌握了证据呢?不过这样也好,说明事情还没有泄露。至少到现在为止,知道真相的人数有限。 宁湛更加忍不住:“这么说,真是苏晨暗里害的你?” “当然。”殷如行扯了扯嘴角,“除了他还有谁?” “你为什么不向苏雷求救?”宁湛紧接着又问。 “因为没有用。”操起切好的药材下锅,殷如行掸了掸桌上的碎末子:“事情没有发生前,他不会相信。事后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和他哥决裂吗?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我忍气吞声的跟在他身边,多几重保护而已。师父,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明知道那里有人会害我,我还巴巴的凑过去。我是脑子进水了呢?还是犯贱呢?” 宁湛无语。半天后又问:“你是怎么杀死冯胖子的?”关于这一点,他们三人都很好奇。冯胖子身边不乏好手,护卫重重。殷如行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子,不但杀了他,还完好无损的逃了出来,不可谓不神奇。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殷如行沉默片刻,还是语气平淡的将事情叙说了一遍:“……幸好船上有个在军中认识的袍泽,给了我衣服银两还有食物和水,这才游到了祉地。” 故事说完,宁湛也沉默了。被下迷药、日夜昏睡、色诱冯胖子、密室杀人、两渡绵江。这一路走来,稍有不慎,或是一个环节出意外,殷如行坟头的草都能生的比人高了。至此,他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不能原谅苏雷。 “你……怨恨吗?”思忖良久,他轻声的问道。 “为什么要恨?”殷如行头也不回的蹲在药罐前搅拌,白色的蒸汽迷蒙住她的脸:“原蔻娘有句话说的好,弱肉强食。自己笨,怪得了谁?” “不恨……也好。”宁湛在房中来回踱了好几步,闷闷的抛下一句:“药好了就出来练功。”出去了。 殷如行掏出手帕,擦了擦被蒸汽熏到的眼睛。 ***************** 准备的时间很紧,配药熬好后,便是过年。师门的一众师兄妹们一块儿笑闹了几天。大伙儿只知她年后便有特训。具体为何不知道。方印然对她能早早离开别院去外面‘见世面’,表示了深深的妒忌。暗恨自家师父太过保守,按部就班的不愿变通。 林咏恩也不知道她要去何处,除夕守岁的时候还唠唠叨叨,说她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别光顾着习武,人生大事也该考虑才是。 对比热闹的过年气氛,年后的分别就尤显清冷。她走的很隐秘,来送行的只有两人:罗枫寒和宁湛。罗中驾着青油布马车,和一年前一样,由着白陌尘带她远行。 去年便是这个时节,她来到鄢都。今年还是这个时节,她离开鄢都。一样的车,一样的人。心情,已然不同。 车厢中,殷如行闭目调息。一来,抓紧时间运转内功。二来,她也不知道和白陌尘有什么可说的。 白陌尘拿着一本书,翻了几页,一个字也看不进。叹了口气,放下书本开始煮茶。 茶香很快盈满车厢内的每一寸空间,白陌尘的心绪也宁静下来,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推至对面。 殷如行闭目不动,宛若老僧入定。 中午时分,马车停下,三人吃了些许干粮,饮过热茶。罗中继续出去赶车。殷如行不闭目了,她拿起一根筷子,比比划划的凌空演练起刀法来。 在离开前的十五天里,宁湛教了她一套新的刀法。名为破浪刀法。比之天清十二式更为精妙。她只是初步学会,消化成自己的还需要一段时间。故而便演练不歇。 白陌尘看了一个下午的书。黄昏时分来到鄢都城外的一个小客栈,三人进店休整。 如此晓行夜宿,大约五天之后,马车来到了祀地边境。过了边境便是祝地。 过边境需要通关公文和一系列检验手续。在此,他们要多逗留一天。 选定了客栈,找了个清净的院子住下。白陌尘带着罗中去了府衙。殷如行留守。这次出来,她没有易容,而是进出时头戴斗笠,用青纱遮住眼睛以下的半张脸。因着白陌尘是名士,他人便将殷如行当成是随行女眷,倒也没有人对她无礼。此时,白陌尘和罗中都不在。小跨院也没旁人,殷如行便院门一关,抓紧点滴时间,在院中演练起刀法来。 边练边演算,两遍之后,院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殷如行听了听,像是往这院里来的。便赶紧收了刀,一溜烟跑进房中,门窗紧闭。 院门被打开,小二殷勤的声音传了来:“几位客官,小店实在是没有空余的院子了。就剩这一处。正屋已经有人住了。东西两边的厢房还空着。您几位看呢?” “正屋住的是什么人?”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女声传来。 殷如行皱了皱眉,莫名的有些心惊肉跳。 “是三位鄢都人士。”这是小二的声音。 “是什么样的鄢都人士?正屋三间房,难不成他们都住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女声。 小二的声音:“是什么人小的也说不准。三年间都住了倒是的。领头的是个年轻公子,看着是个文士。另一个应是他的仆从。还有一位年轻女眷。他们三人正好一人一间。” “咦?这分配倒是怪。”女声笑的有几分调侃的意味,“若说是丫鬟吧,没有单独住一间正屋的道理。若说是同伴吧,年轻男女独自出行,这可是有些意思。” 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接话:“不奇怪,他们应该是江湖人。你看地上的脚印。” 殷如行猛的一下捂住嘴,心脏几乎要惊跳出来。 是苏雷!居然是苏雷! 无数个夜晚中,他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在她耳畔亲昵低语。她绝不会听错!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5章 就不出来 殷如行死死的捂住嘴巴,连呼吸声都不敢大意。这个距离,以外面的那位主儿的功力,听出房里有人在急促的呼吸绝不是问题。 可心跳偏偏“砰砰”急响,止也止不住。 无奈之下,她只好连鼻子一起捂住。瞪大了眼睛侧耳倾听。 外面,苏雷得声音带着几分疑惑:“看着脚印,倒像是女人的脚。” “咦?果然啊!”女声带着惊喜,“走,见见去。” “砰!砰!砰!”门被敲响。殷如行听在耳里不亚于阎王爷的催命符。 不开,不开,我不开。我就不开! “有人在吗?”随从高声叫道,“我家主人前来拜访,敢问可有人在家?” 没有人,没有人在!殷如行头摇的似拨浪鼓。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门外,何雁的脸色开始不好。房间里分明有一个人在。可这人却装聋作哑的不应声,这是何道理? 苏雷劝她:“算了,或许人家有不方便之处。我们自住我们的就是。” “不行!”何雁犯了犟脾气上来,他们依礼叩门,居然被这般奚落,那还了得!不依不饶的大声道:“不过一扇破门罢了。你我手下哪一个踹不开?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今儿倒要看看里头是什么金贵人?藏头躲脸的算什么!难道是逃犯不成!”说罢就要作势踹门。 殷如行吓的魂飞魄散,捂着嘴在屋里团团转,不管三七二十一,逮着一个角落就往里头钻。钻进去了才发现是床,又忙将帐幔严严实实的放下。 屋里的响动瞒不过外面几人,不由惊讶的面面相觑。 他们并非仗势欺人之辈,不可能真的破门而入。然而这里头的人也确实无礼。说这些话也只是想让他自个儿知趣。主动开门迎出来也就是了。谁料…… 苏雷与何雁对看一眼,各自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房间里的人恐怕真有不妥。 何雁丢给手下一个眼神。手下会意,抬脚就要踹门。 小二吓的大叫:“客官!客官手下留情!这门可踹不得!” 何雁不耐烦的回他道:“你怕什么!门坏了我照价赔给你。” 小二一脸愁苦。有钱也不能随意闹事啊!当下赔笑道:“客官息怒,许是屋里没人呢。” “胡说!”何雁呵斥,“有没有人我比你清楚。给我踹!” 殷如行吓的一头钻进被子。瑟瑟发抖。脑中只有四个大字:天要亡我! 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外传来一道清和的男声:“这是怎么了?几位为何拥簇在此?” 何雁和苏雷回头一看,惊讶的发现是熟人:“是你?” 来人正是白陌尘,身后跟着罗中。他缓步上前,对着二人拱了拱手,含笑道:“见过二位将军。二位聚在白某的房门前,不知是何故?” 何雁惊讶的道:“居然是白老弟?这院里的住客难道是你?” “正是白某。”白陌尘谦和一笑,“何将军,房间里的是位女眷。临出门时公子曾告诫她不得在外生事。故而不敢应声。还望二位将军见谅。” “女眷?不敢见人?”何雁露出几分玩味的笑,“白老弟,该不会是你私带了小情人跑了出来吧。” 白陌尘哭笑不得:“何将军这是取笑我呢。这位姑娘是林夫人的远房亲戚。”对何雁的调笑倒也没有完全否认。 何雁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来历清白,有什么好怕的。好端端的叩门拜访,出来应一声就是了。她倒好,躲在里头装哑巴!什么意思!” 白陌尘略略思索,恍然一笑:“何将军且息怒。木槿定是不知道两位将军能听声辨人,知道她在房里。这才装着屋里没人,不敢出声。陌尘替她给二位赔罪了。还请恕她年幼无知,没见过什么世面。”说完,长长的躬身一揖。 他的姿态放的如此之低,何雁倒也不好紧逼。遂没趣的道:“罢了,我还能和个小丫头计较么?”啧了啧嘴,“陌尘啊!你眼光也太差了点。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白陌尘只是微笑。 苏雷看了看院外的脚印,突然道:“这位姑娘懂武?” 白陌尘一愣,道:“她年少好奇练了些时日,不过是花架子而已。” 苏雷点了点头。 白陌尘立刻岔开话题:“二位将军可是来住店的?” 何雁道:“是啊!这家店生意好。就剩你这儿半个院子了。” 白陌尘立刻知趣的道:“既如此,正房就让于两位将军。白某住东厢就好。” “倒也不必如此。”何雁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我和苏雷一人一间正房就行。你只需让出两间来。剩下的一间照旧住。” 白陌尘也不客气,笑道:“如此就谢过了。罗中,开门取行李。将东西放到东厢去。”又吩咐小二,“小二,做一桌上好的酒菜送来。”笑对何雁道,“还请何将军、苏将军赏脸。我与二位将军治酒赔罪。” 何雁和苏雷齐齐笑纳赞同。很快,小二就将连着的两间正房收拾干净,何、苏二人带着行李入住。因人数较多,不少人都是合住一间。几个小二又忙里忙外添加被褥,小跨院里很是热闹。 何雁和苏雷自是不用去忙的。不久后,手下来报,所有人都安置妥当。另上报消息一条。白陌尘一行见他们房源紧张,便又让了一间给他们。也就是说,白陌尘三人现下只住了两个房间。正房一间,东厢一间。 苏雷摇了摇头,对何雁道:“他这是给你赔罪呢。” 何雁撇了撇嘴:“我不也没追着不放么?”想想,又多问了一句:“他们谁住正房,谁住东厢?” 手下回禀:“白公子和那位姑娘住正房,罗侍卫住东厢。” “噗——”何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是真的?”她擦擦嘴角,眼睛瞪的滚圆。 手下道:“千真万确。” 何雁爆出一阵狂笑:“哈哈!白陌尘这小子!我说他是带着小情人私奔吧!果不其然!” 于是乎,晚上在苏雷房中吃酒的时候,她就对白陌尘道:“来来来,把你家那小姑娘带出来,也认认人。” 白陌尘歉意的道:“她面子薄,怕见生人。” 何雁回以调笑:“面子薄还和敢你住一间房?” 白陌尘的脸红了,连连摆手:“非也,非也。原本是她一个人住正房的,可她说不敢。非要……我让小二在软榻上多加了一床被褥。白陌不是欺人暗室之人。” 何雁可惜的啧了两声:“你傻了吧,说不定人家小姑娘就等着你欺人暗室呢。若不然,她原先敢一个人住一间正房,怎么现在倒不敢了。” 白陌尘顿了一下,讪讪然道:“今天下午的事,她被吓着了。知道二位住在隔壁,有些……胆怯。” 何雁一怔,随后大笑,笑的眼泪几乎掉出来:“我说陌尘,你这次的艳福可得谢谢我们。来来来!先喝三杯。” 白陌尘无奈的灌下三杯酒。不敢再在这话题上打转,遂问道:“二位将军怎会一同在此?” “办点私事。”何雁含糊带过,慵懒的一笑:“陌尘又怎会携美在此呢?你这是要去祝地?” 白陌尘大方的回以一笑:“办点私事。” 何雁眯起眼,直视他的眼睛。白陌尘淡然的回视,不让分毫。 半晌后,何雁“噗”的笑出声:“好好!大家都有私事要办,再好不过。” 双方各自心中雪亮,不再试探,喝酒闲话风月起来。 酒过三巡,白陌尘出声道:“苏将军,你那丢失的爱妾可曾找到了?” 越是藏掖,越是令人起疑。白陌尘问出这句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必须将苏雷的视线引到其它方向,找些事来烦烦他们。不然,这两人的话题若是落在他身上,可是大大的危险。 苏雷听到这番问话,脸色果然沉闷了许多:“还不曾找到。” “没找到?”白陌尘吃了一惊,“以苏将军的地位也不曾找到?这,可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却是尽在不言中。以苏雷的地位尚不能找到线索,实在是匪夷所思。 苏雷面色沉郁:“她失踪的事牵扯上了原蔻娘。我不好大肆动用祺地势力去查,只能私下行事,便掣肘许多。” 白陌尘表示不解:“为何不能动用祺地势力?恕我直言,苏将军,这人那,走失的时间越久,就越找到了。” 何雁插话:“还不是禧地的那档子破事!都闹一年多了,到现在也没个分晓。苏雷他要找人,第一个就得先找原蔻娘。动用祺地官方之力,岂不是坐实了禧地的话。证明原蔻娘是祺地派出的奸细么?” “这样啊——”白陌尘随意的笑道:“话说回来,这原蔻娘若是奸细,不管她是谁家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早被灭口了。” “你说什么!”苏雷猛然一怔,霍的盯住他:“你再说一遍!” 白陌尘愣了愣,表情很无辜:“我说,原蔻娘若真是奸细。背后的主人只要稍有头脑,她早就被灭口了。” 苏雷全身的血液好似被凝固住,心若寒冰。 是了,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谁都找不到原蔻娘,不是她躲的好,而是她早已不在了人世。 耳畔又响起韩六的话。 “四哥的新妾摔下山崖,面目全非……灵堂一场大火,凡是服侍那小妾的人,全都丧身火海……家里人似乎都被封过口……死了好几个……没人见过她……” 没人见过那小妾。便无法根据画像辨认。他只能祈祷那女子不是殷如行。不是失踪后被韩四捡到收留的殷如行。 对了,韩六还查到,那小妾和韩四感情极好。日夜耳病厮磨,情真意切。不会是殷如行的,一定不会是她!她怎么可能和韩四情真意切! 可若原蔻娘已经死了,他又到哪里去找殷如行的下落? ---------------------------------- 家里空调坏了,笔电本本开机一刻钟就烫的可以煎鸡蛋。然后,它就自动关机了。 好在今天空调已经修好。先发一章上来,正在赶第二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6章 夜晚 烛光交错,把酒言欢。 不同于苏雷的喝闷酒。白陌尘和何雁详谈甚欢,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白陌尘喝多了,大着舌头与何雁说话:“……说真的,冯胖子死讯传来,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苏城主干的……你别笑,真的!我当时真是这么想……这不能怪我,原蔻娘好端端的干嘛要杀冯胖子,背后肯定有人啊……不信你出去问问,谁不这样想……后来为什么不信了……这不是苏将军的小妾被原蔻娘拐走了么!若是苏城主,哪会拐走自家弟弟的爱妾……” 何雁没醉,不过双眸也已迷离,处在半醉不醉的微酣状态:“苏晨那家伙就是个狐狸……他在想什么,谁知道……我估计连他夫人都不知道……嘿嘿!他这小样儿还就是招人喜欢……看见他变脸我心里就舒坦……” 苏雷也喝了不少,然而他的脑袋很清醒。他知道,何雁也是清醒的。有些话,是故意装醉说给他听的。这一次去祝地,他们查到的消息并不乐观。 想到这里,他伸手拍了拍白陌尘的肩:“白兄。前年上祀节,小妹苏离和韩四公子在半月湖曲水流觞,据说白兄也在场。” 白陌尘醉眼朦胧的看过来:“是,我在。我还给殷姑娘写了一首诗:雨过天青色——烟波一脉沉——” 他抑扬顿挫的吟诵起来,随着节奏手臂挥舞,广袖甩的‘啪啪’作响。 苏雷安抚住他,耐心的又问:“听说那一日,原蔻娘认出我家小妹是因为她长的和苏淡有几分相像?” 白陌尘眨眨眼,突然哈哈大笑,声音非常之大:“你听她瞎说!苏离那天穿的富丽堂皇……十来个人拥簇着,傻子也知道她是主角……原蔻娘不过是随口讨好两句。风月中人惯会做的把戏而已!” 苏雷耐心的循循善诱:“陌尘,你再好好想想,原蔻娘到底说没说苏离和苏淡长的像。” “说了,说了!”白陌尘不耐烦的挥挥袖子,“你家小妹也是个不饶人的,当场就问苏淡是怎么和原蔻娘认识的……可怜你家庶弟脸都白了,拼命说自己从不涉及青楼风月地,不认识……然后原蔻娘就给他解围,说是以前远远见过……我说,你们家管的也太严了,男人去去青楼怎么了……” 苏雷眸中的阴郁越积越深。他不再询问,只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想刚刚听到的话。 有些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了。 苏淡从出生后就没有离开过祺城,原蔻娘挂牌的折枝楼,却是在兴阳城。那么,原蔻娘只可能在来祺城后,见过苏淡。 可是苏淡明明白白说了,他不认识原蔻娘。那么,原蔻娘是在哪里见到苏淡的? 苏离给他看过一双袜子。用细棉线和细针以特殊方法织成,布料呈弹性。可紧紧包裹在脚上。 这双袜子是原蔻娘送给她和如行的,说是一位姑娘所赠。如行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决心离开。 袜子被苏离拆开了。针线女红上,女孩子家更擅长些。她告诉他,织袜子的棉线,是新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也就是说,这是一双新织好的袜子。殷如行刚来时穿的袜子他也见过。每一道织缝都完美的等距相同,非人力所能及。如行也承认,这是‘机器’织的,和手工织就的不同。 这新织的袜子是哪里来的? 就这一两年,外面也出现类似的手工织棉袜了。只不知最先是从哪里开始的。 殷如行初到江城苏府后,身上的几件衣服,都被大哥拿去研究了。 月色如水,何雁还在和白陌尘絮絮叨叨。 “陌尘,你脑子灵。你倒是说说看,这原蔻娘杀了冯胖子后到底是怎么从茫茫江面消失的?” 白陌尘发出一阵诡异的嘿嘿低笑:“……消失?是不是沉到江里去了……可不就是……彻底的消失……” 何雁和苏雷齐齐脸色一变。 苏雷立刻道:“这个可能我们也想过。可若是这样,必定还有个灭口的凶手才对。原蔻娘当时冲出船舱后就消失不见,若杀人凶手是那条船上的人,又是何时何地沉的尸呢?若要尸首不浮起,必定得捆绑重物,船上的重物又没有少。这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白陌尘依旧嘿嘿的笑:“这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凡是做过就有痕迹……你们才查不到,自然是有人不敢说……为什么不敢说……这里头的名堂就多了……”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该回去了。二位……告辞!” 苏雷一脑子纷乱,见状也不留人,派了手下送他回去。 人走后,何雁眼底迷离顿消,眸色转为清澈。哪里还有半分醉意:“你怎么看?” “他说的有道理。”苏雷沉声道,“明着查,的确什么都查不到。便是有士兵发现了线索也不会敢说。” 何雁眯了眯眼,懒懒一笑:“他今儿可是说了不少。你说他真醉还是假醉?”话刚说出,她自己就笑了:“算了!管他真的假的。只要说的话有用就行!鄢都那地方,就是个狐狸窝,大狐狸小狐狸数不胜数。宁湛比你我可轻松多了,什么庶务都不用管。” 说到这里,她又笑的猥琐起来:“你说,今晚白陌尘会不会借醉成了好事?哎呀!这等好戏我可不能错过。幸好我房间就在他隔壁,不跟你多说,我回去看戏了!”说罢,兴匆匆的摩拳擦掌而去。 苏雷被她雷厉风行的速度一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唤人来收拾了残羹冷炙,自行洗漱歇下。 回到正中的房间,何雁整整脸色,危襟正坐,接过身边少年递过来的热茶,轻啜一口压下酒意。姿态摆的一本正经,眸光却是闪烁不停,耳朵竖的老高。 最西边的一间正房,白陌尘进了房门后,醉醺醺的眼眸转为清澈。 殷如行已经打散头发,洗漱完毕。软榻上也铺好了厚厚的被褥。几个炭盆将房间烧的温暖融融。 见他回来,殷如行忙端了在屋角一直温着的热水,取了布巾,示意他洗脸。 白陌尘有些不好意思,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殷如行中指在唇边一靠,做了个“静声”的示意。 ‘隔壁高手能听见我们的对话。’她蘸水在桌上写道。 白陌尘脸色一变。警醒的点了点头,也写了一行字。 ‘今晚唐突了。’ 殷如行见状一笑。今晚两人同居一屋是她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来,给自己安排个敏感点的身份,就算有什么令人起疑的地方。‘私情小儿女’这一点足以应付一二。二来,她警惕惯了。谁也不能保证那两高手会不会一时脑抽,半夜闯到她房间里来看看人。和白陌尘一间房,到底安全些。想来那两位就是再有好奇心,也不至于人品低下到这个地步。 最重要的,对于白陌尘的人品她很相信。当然,她更相信,没习过武的白书生就是想干些什么也打不过她。 于是,这一夜,院中各人各怀着心事入睡。 苏雷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白陌尘颇有尴尬,耳根微红的上了软榻。 殷如行将床帐严严实实放下、掖好。心有余悸的准备入眠。 何雁竖着耳朵听了久久,就听见洗漱水声。心下无趣。身边的少年殷勤的用温布巾替她擦手擦脸,又打来热水给她泡脚。纤长的手指在脚背脚底的穴道上轻轻重重的按摩着,按摩完一圈,顺着小腿渐渐往上。 何雁正听的无趣,脚底忽传来异样之感。垂目一看,身边少年泛着一双水润明眸幽幽的仰视着她。说不出的似倾似诉。 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也没有制止。少年的手便继续向上…… 少年褪掉了身上的衣服,柔软锦袍下的身体虽瘦却不单薄,紧致的肌肤带着少年特有的温润光泽。他跪在何雁脚下,解开她的衣带。 “唔……”当第一声呻吟溢出少年唇畔的时候。东边房间,还在辗转反侧的苏雷脸色一窘,森森觉得自己住在何雁隔壁就是个错误…… 她就不能消停点么! 呻吟声越来越急促,少年的嗓子很好,压抑难耐的低吟传至耳中,勾起人心底一缕又一缕的渴望。 西边正房,软榻上的白陌尘侧身而卧,看似睡的安沉。实则脸上已经红的要烧起来。 本来,他的定力也不至如此,可现在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越想就越静不下心。 床帐里的殷如行则听的津津有味。她还没听过男人叫的这么销魂的呢。爱情动作片里大多是女人在叫,叫的还特假。和这现场版一比简直逊透了。到底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话说何雁干什么了,怎么就让人发出那样的声音。 少年两只手被反绑在床头,双腿分开绑在两边的床柱上。皮肤泛成粉红色,身体紧绷。何雁坐在床边,拿着一簇羽毛,在少年腿间高耸的翘起处轻柔的扫动:“乖,再叫响一些,叫出来就给你……” 她一边手下熟练的动作着,一边耳朵竖起听。 陌尘老弟,不要辜负了姐姐我给你创造的大好机会啊! 隔壁的白陌尘突然一阵心惊。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他和殷如行真是一对倾心相待的男女,听见这种现场版春宫,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何雁是在试探他们?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7章 离开 殷如行听见软榻处传来了响动。 白陌尘下了榻,脚步声朝着床前而来。 这,这是干什么!她心头一惊!难道白陌尘听着听着,兽性大发了? 白陌尘在床前站定,轻轻揭开床帐。 一双明亮的黑眸映入眼帘。眸中透着满满的防备。 “槿儿……”他轻声唤道。声音柔软而沙哑,带着明显的情动。 不是吧!殷如行如临大敌。 不对!他叫她什么?槿儿? 白天时,他告诉过何雁和苏雷,房里的女子名叫木槿。 殷如行霎时了然,眼中防备全消。嘴唇微动,无声的询问:怎么回事? 白陌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回以两个唇语:试探。 殷如行略一思忖,立时明白了深意。再次无声的询问:怎么做? 演戏。白陌尘吐出两个字。隔壁是何雁。没听过她的声音,只动动声音还是可以的。示意过后,他又用哪种沙哑低沉的声音唤了一遍:“槿儿。” 殷如行囧了一下,这声音真是太……销魂了。她可以发誓,白陌尘一定不是雏。 真是人生处处有挑战。就当给‘A’片配音了。囧归囧,该演的戏还是要认真演。何雁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儿。遂娇羞的回以一声:“嗯?” 这一声“嗯”,婉转柔媚。既有害羞又有一丝隐约的期盼,十分符合此情窦初开少女此刻的心态。殷如行“嗯”完毕,自觉入戏三分。如若有幸回到现代,挑战一下奥斯卡不是问题。 白陌尘一怔,目光变的柔软。“槿儿……” 他又唤了一声。这一回,里面添上了三分柔情,三分惊喜、三分隐忍和一分跃跃欲试。 什么叫巨星?这就叫巨星!殷如行明知是假,还是被带动了节奏,似嗔似喜的飞了一个秋波:“总这么叫我,做……什么?”最后一句质问娇柔而无力,拖着长长的尾音,似要被融化了一般。说是质问,听在男人耳中更像是邀请。 白陌尘的心跳不自觉的就加快起来。“槿儿,我……” 有时候,话只说半句就行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给看不见的某些人想象空间也更足些。 室内很安静。帐外男子的呼吸急促而压抑起来。布料的摩擦声窸窸窣窣。 “啊!不可以,不……可以……的。”殷如行突然发出一句令人遐想万分的娇斥。最后一句“不可以的”被断续开,听着和“可以的”没什么区别。断续到最后,那一个“的”字尤为无力,带着小心翼翼的柔媚。反而更能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恨不能压倒狠狠的蹂躏,蹂躏到她的柔软换成一汪春水。 白陌尘闭了闭眼睛。万分庆幸此刻是深夜,半幅床帐挡在他身前。床里的人看不见他的异常反应。 殷如行太懂得怎么去挑逗一个男人。很危险,却更为刺激。 有些女人的某些擅长是天生的,她们通常被称为“媚骨天成”。 他想,他有些理解苏雷的执着了。 殷如行的难得之处,她从不在生活中展现这种‘媚骨天成’的天性,而是带着一柄禁欲的锁,深深收敛。等到有幸绽放之时,热烈的火焰将能燃烧一切。 殷如行诧异的听着帐外的呼吸声。白陌尘的演技也太高杆了吧。连呼吸都能表达出压抑难耐的心情,气势的张力控制的这样的危险。这,这该是天皇巨星级别了! “对,不起。”白陌尘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低哑的声音几乎要转化为呻吟:“我出去一会儿。”落荒而逃。 “砰!”房门在晚风中被关上。殷如行呆呆的看着门框,脑中只有两个字:“佩服”! 这演技,真是不佩服不行。多好的后续处理啊!合情合理。等他再进来时,气氛自然是回到最初的彬彬守礼。 隔壁少年的叫声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没了。夜,静谧的如同每一个寻常的夜晚。 少年被解开手脚,面上一片潮红。腿间的泥泞处散出似麝非麝的味道。何雁将一块温湿的布巾丢在他身上:“好了,擦擦就回房里去吧。” 少年接过布巾擦拭着腿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幽怨的看着何雁身上整整齐齐的中衣。何雁见状失笑:“行了!做出这副样子干什么?你又不是没快活到。” 少年更加幽怨:“你骗我。” 何雁气短的咳了两声:“这个,再等等。等和苏雷分开了……啊。”要做些什么吧,总会出声音。男孩子的声音被苏雷听到了不要紧。万一,万一她一时大意,声音被听去了。这可是大大的尴尬。所以说,还是等等,再等等。 “哼!”少年气愤的瞪她一眼,门甩出“砰”的一声响。 苏雷叹了口气。这是今晚第二声甩门了。一个两个的至于吗?春天还有一个月才到呢! ********************* 第二天早晨,两方人马在差不多的时候退房上路。何雁神清气爽的推门而出。苏雷的脸色不怎么好,一看就是晚上没休息好的。何雁看见就笑。等到白陌尘出来,她笑的更厉害了。 白陌尘眼眶发黑,容色憔悴。便是笑容再温润也掩不住那周身的疲惫之气。 “我说,你这是得手了累的呢,还是没得手熬的?”何雁几乎笑翻过去,放肆的开着玩笑。 白陌尘苦笑着对她拱手:“何将军就放过白某一马如何?” 何雁又是笑。 随从们已将行囊马车整装好,在院外等候。罗中也驾着那辆青油布的马车,等在另一边。 白陌尘的房间里姗姗走出一位女子。 何雁立刻瞪大了眼睛。 该女子穿着一身臃肿的冬装。毛皮斗篷从头裹到脚,看上去好似一个椭圆形的大毛球。脖子里裹着双层狐皮围脖,脸上带着厚厚的兔毛防寒面罩,额上的貂绒暖帽一直盖到眼睛处。最外面罩着一层斗篷的风帽。 “这……”何雁看的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一个大毛球? 该毛球的动作很灵活,飞快的登上自家的马车,刚一上车,就迫不及待的放下厚实的车帘,将呼啸的北风严严的挡在外面。 “这就是你看上的姑娘?”何雁惊愕的自语。昨晚听着声音倒是有几分味道。这一见面还真是反差巨大。 白陌尘很不好意思的与他们拱手道别:“她怕冷,脸皮也薄。二位将军见谅。” 苏雷对别人的女人不感兴趣。别说像个毛球,就是真是个毛球,又关他何事。遂不在意的拱手道别:“就此别过,白兄一路走好。” 何雁感慨了两声白陌尘的品味,也道了声别。双方各自开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个时辰后,青油布马车出了祀地,进入祝地领土。殷如行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摘掉满头满脸的毛绒绒:“总算分开了。”大毛斗篷一脱,满额头细密的汗珠子。 白陌尘递过一杯茶:“早就可以脱掉了,是你自己太紧张。” 殷如行擦掉头上的汗珠,抿了一口茶水:“话不能这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好。万一他有什么事又跑回来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点没错。” 白陌尘看着她那劫后余生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记得阿湛说过,你有一股子冲劲。真该让他来看……”突然,他福至心灵:“你很害怕被找回去?” 因为非常非常害怕,所以才会非常非常小心。 殷如行脸色白了一下,握紧手中温热的杯盏:“我做过很多噩梦。梦见没有从冯胖子那里逃出来,梦见被困在祉城城主府,怎么找都找不到出去的路。也梦见过还在苏家的情形。每当我从这些梦中醒来,都会有很庆幸的感觉。幸好,那只是梦。” 白陌尘想到了昨晚阴郁沉闷的苏雷:“和他在一起,是噩梦?”心里有些同情起某人来。 “也……不算是。”殷如行犹豫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以求描述的更贴切:“不是和他在一起是噩梦。而是在苏府时是噩梦。无论是江城还是祺城。无论他在不在身边。只要走进那座府邸,就仿若身陷噩梦。”她又补充解释,“离开江城的路上,还有在军中的那些日子。我纵然梦到了,也没有恐惧的感觉。” “恐惧?”白陌尘玩味着,“你用了一个很惊悚的字眼。那是苏雷的家,你居然会感到恐惧。” “这就是我和他根本是两路人的原因。”殷如行淡淡的说道。 “那么,我能问问吗?”白陌尘想了想,严肃的道:“对于你新要去的地方,你有没有恐惧,或者噩梦的感觉?” 殷如行笑了,笑中带着轻微的自嘲:“从来到天元之州起,我就一直伴随着恐惧。” 白陌尘立时想到了她的来历,歉意的抱歉:“对不起。” “没什么。”殷如行依旧神情淡淡,“有人曾经告诉我,恐惧是因为自身不够强大。无法掌控周遭事物而引起的。消除恐惧的唯一办法就是面对它,了解它,控制或者征服它。” 白陌尘静默片刻:“这个观点我也赞同。假设你是按照这个理论去做的,未尝没有不再恐惧苏家的一天。” “那个啊,不一样。”殷如行笑了笑,“我其实并不怕苏晨、也不怕柳氏、更不惧怕苏家的哪一位。我怕的,是那一种环境。那种能渐渐吞噬掉人性的环境。不说这个!”她甩了甩脑袋,“话题太沉闷,换一个。说说我们的目的地吧,要把我送去哪儿,我的任务又是什么?”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8章 定风湾 鄢都的地位是特殊的,鄢都是富有的,鄢都的当权者是有野心的。 以上三点相加,说鄢都没点地下猫腻简直就不正常。 熟读史书的都知道,但凡一地上位者想要实现他的野心,钱、粮、兵,三者缺一不可。鄢都有钱吗?有。多吗?这就很难说了。要知道,鄢都没有足够面积的耕地,没有组织军队的权力。那么,若是它有很多钱,等同于昭告天下:钱库没有上锁,大家快来抢啊! 所以,鄢都可以富有,却不能太过富有。细比较起来,鄢都城每年的税收,并不比五地主城多。甚至还不如一些哨逊主城的大型城市。 鄢都的富庶,在于它的人均拥有财富。凡是拥有鄢都城户籍的百姓,家庭年均收入最低的,也相当于五地主城中一个中等家庭。再加上鄢都城吏治清明,官员堪称天元典范。百姓们就好似生活在天堂了。故而,鄢都的民心凝聚力,是全天元之最。罗家历代家主的声望也是非常之高。 虽然鄢都被打造成了人间乐土,五地城主们对此也没有多少在意。 因为第一,鄢都地方小,人少。凑不成军队。二、土地少,产粮少。只要控制住粮食进口,就能掣肘住。第三,鄢都百姓虽然有些小钱,鄢都的几个世家却穷的很。没有土地,没有庄园。鄢都所谓的世家,也就比普通百姓多几间商铺、多点文化传承和家族人口罢了。这样的家族出了鄢都城,都不够看的。 鄢都的世家真的很少。殷如行从林咏恩口中也听说过一二。世家少的关键在于,鄢都周边的土地都不属于鄢都城。购买其它地方的土地吧,除非放弃鄢都的户籍。五地城主在这一方面卡的很严。商铺可以卖给外籍人,土地不可以。必须有本地户籍才可以购买。如此,没有大面积的良田做底气,一个家族想要延续传承,实在是太难。然而也是因为如此,能在鄢都延续至今的少数几个世家,家教都严苛之极,几乎很少有不成器的后代。林咏恩的家族,便是如此。 这样的生存环境,对百姓来说自是很好。对罗家以及其它的世家来说,无疑严峻苛刻。 罗家会甘心吗?凝聚在他周身的世家会甘心吗? 答案是:不会。 “鄢都地位特殊,有很多生意不能公诸于天下。”白陌尘娓娓道来,“我们需要钱,我们需要物资。但这些钱和物资都不能被世人知晓。这就需要一些隐秘的渠道,隐秘的储藏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殷如行一脸微笑的倾听。明白,怎么会不明白呢。白陌尘只怕还少说了一样:秘密基地。 钱、粮、物资都隐秘了,人手方面怎么能不隐秘?想来,她将要去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了。 “明白就好。”白陌尘松了一口气。殷如行显然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当然,既然是聪明人,面对他刚刚透露的情报,就应该能想的更深。 “去了那边以后,最好少问,少说。”白陌尘犹豫了一会儿,出言提醒。 “我知道你的意思。”殷如行松松懒懒的将身体向后一靠,“我这人一向缺乏好奇心。和我无关的事我不会多问。再说了……”她勾勾嘴角,略显凉薄:“只要我能活到内功大成的那一天,秘密就不再是秘密。我若活不到,秘密什么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陌尘沉默片刻,道:“祝地海事有一位总负责人,姓金。人称金头领,金当家。此去,我便是将你交给他,具体做什么,由他来负责。” 殷如行面色一整,认真问道:“这位金当家,性格如何?平日行事如何?” 白陌尘想了想,道:“这些,是要你自己去体会的。我的话,会给你带来先入为主的印象,妨碍你的判断。我只说一句,他是个能让公子放心,统领一方海域总领事的人。” 这句话看似没透露什么信息,却又微妙的透露了很多。殷如行沉思片刻,抬眼询问:“你说的公子,是哪一位?” “枫寒公子。”白陌尘道。 “像金当家这样的一方总领事,还应有其他人的吧。都是对枫寒公子直接负责的吗?”殷如行紧紧的盯着他。 “是,也不是。”白陌尘的答案很微妙,“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 作为唯二拥有海岸线的国度。和祀地比起来,祝地的海岸线要差上许多。东方海域由南开始,是一溜边的悬崖峭壁,中间少有浅滩。过了三分之二海岸线后,地势渐渐平缓,建有海港数座。每一个海港,对应一座城市。船来车往,风景独好。 白陌尘带着他们二人,在一个叫做定风湾的港口小城下榻。定好房间后,便带着罗中出去了。大约两个时辰后,两人回来。白陌尘敲响殷如行的房门,对她道:“今晚有客来。” 殷如行将他请进来,倒了杯水递过去:“是谁?” “金老板。”白陌尘喝了一口润润嗓子,“一会儿我和你出去走走,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这么急?”殷如行微微蹙眉。晚上有客来,现在还出门。时间卡的太紧。 白陌尘叹了口气:“我们路上耽搁了。金当家已经等了一天,明早就要走。” 殷如行一愣:“明早就走?” “确切的说,是半夜。”白陌尘眉头紧锁,“海岛上东西缺乏。趁着还在岸上,把该买的都买了,省的日后不方便。” 殷如行不认为就么短短的时间内,能买到多合用的东西。她连需要买些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她从未去过海岛。 白陌尘却是坚持要带她去。在街上走了一圈,脚底累的要命。手上捧了一堆也不知是合用还是不合用的零碎。 殷如行观察仔细,学着当地人买了一块头巾包住头发,腰间扣上水囊。又在药店走了一遭,给了伙计一块碎银,问他店中最好卖的药是哪几样。 回到客栈后,天色已黑。罗中过来告之:“金老板已经到了。” 金当家是一个肤色很深的男子,个头不高。身材结实。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眼睛不大,眸光却很锐利。盯着殷如行上下打量了半天。 “金大当家,陌尘来迟了。”白陌尘脸色很疲惫,礼貌方面却依旧让人无可挑剔。 金当家拱了拱手,问道:“就是她?” “是。”白陌尘点头。 “叫什么,多大了,身上有没有官司?名字能用吗?”金当家说话非常直接。直奔主题。 殷如行忙施礼回答:“在下殷如行,二十出头。身上,有些是非。” “那就是名字不能用。”金当家毫不含糊,“自己想一个能叫的。年纪大了点,长的娇了点。黄花闺女是非多。就说是我新收的小妾。” 殷如行听的目瞪口呆:“小,小妾!” 见鬼!她难道长着一张小妾脸吗!去他的! 金当家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道:“掩人耳目的。你要想当真也行。我不介意。” 白陌尘一口水差点喷出来:“金大当家,这话可不能乱说!” 金当家嗤笑一声,不言语,也不解释。 殷如行对人的态度是很敏感的。她察觉出自己这是讨人嫌了。也不多说什么,正正经经的道:“如此,就叫我小梅好了。大当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金当家不置可否,视线在白陌尘带回来的一大包东西上扫了一眼:“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缺了什么也是自己补。银子小心些,别长翅膀飞了。” “是。我记住了。”殷如行毕恭毕敬的应声。白陌尘还想说什么,被她一拉衣袖,给制止了。 原本是三人住了三个房间。既然要半夜走,金当家自是要住下的。白陌尘将房间腾出来,与罗中住一间。金当家便住在殷如行的隔壁。他知道了房间分配,又是一声嗤笑,径直进了房间,随手甩上门。 白陌尘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如行,你别介意。过会儿,我再和他说说。” “不用了。”殷如行露出一笑,“就这样,很好。”转身吩咐小二送些洗澡水上来。她打算今晚将全身清洁一遍。 金当家的态度,其实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的。恶摆在表面上怕什么,笑里藏刀才是最恶心的。再说,最后他还是提醒了自己的:银子小心些,别长翅膀飞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路行程不会安全,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样的人,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殷如行洗完澡,最后收拾了一遍包袱。上床放帐子睡觉。 感觉睡了没多久,房门被叩响。她起身询问:“谁?” “出发的时候到了,我在楼下等着。”金当家的声音淡淡的从门外传来。 “啊!请稍等。”殷如行本就是穿了衣服睡的,只套了外套,系好鞋子。梳了个利落的发式,跨好腰刀,乌银鞭缠在腰间。包袱背上。开门下楼。 外面的天还是一片漆黑。楼下的大堂里却亮着几盏灯。老板和伙计都在,几张桌子上都摆着热气腾腾的早点,三三两两的客人默默的吃着。小二忙着上茶上水,外头传来马屁的响鼻。 看来,天没亮就赶路的,不止他们。 金当家坐在角落的一张桌上,看样子已经吃完了早餐。见她下来,点了点头:“我去牵马,吃完后就出来。”一句废话都没有。 殷如行也就乖乖走过去。她没带面纱,素面朝天,眉目如画。穿过大堂,不多的几桌客人不约而同的盯着她看。 金当家跟没看见似的,径直去了柜台结账。然后出门。 殷如行一个人坐着,低头吃起早饭。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79章 初次出手 金当家准备的代步工具是两匹马,他甚至都没问过殷如行会不会骑。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将缰绳抛给她。 这两匹马的卖相倒是极好。牙口不大,很有精神。马背上分别都驼了两只厚实的蓝布包裹,裹的很紧,看不出是什么。 金当家带着她出城,并未向码头处。而是走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一会儿,人声渐消,前方出现一座果园。金当家突然道:“会使刀么?” 殷如行愣了愣,看看自己腰畔的刀:“会一点。” “会一点儿?”金当家皱了皱眉,又问:“杀人过吗?” “呃……”殷如行郁闷了,“杀过……” 金当家的眉宇立刻舒展开来:“这就好。” 殷如行很想补上一句,她没用刀杀过人。不过看了看金当家的脸色,还是闭上了嘴。 “色字头上一把刀。”金当家又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待会儿你就给他们看看这把刀。” “看看?”殷如行糊涂了。刚要再问,突然脸色一变。耳畔隐约传来异样。 “听见了。”金当家淡淡道,“耳朵还算没白长。你看着办吧。”说罢,脚下一使劲,马匹呼的一下钻进了前方的林子。 殷如行顿了顿,后方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人影。她赶忙也一夹马腹,冲进了前方果林。该死!耳朵的听觉距离还是太短了。 不出所料,进了果林后,她再也找不到金当家的身影。地上虽有马蹄印。但她敢大姨妈来打赌,顺着脚印肯定找不到人。 身后的马声和人声如同催命符,她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勾住一根结实的树干。脚下用力一踢马屁股,赶它进了密林。自己挂在树上七荡八荡,,找了一颗最粗壮的果树爬了上去,掩身在繁枝茂叶中。这本事,是跟燕凉山里的猴子学的。 约十来个左右的汉子骑马进了果林。他们身材壮硕,面有凶煞。其中有两人较特别,一个瘦如竹竿,另一个个头矮小,一双小圆眼睛骨碌碌的四下张望。让人一见就想起‘贼眉鼠眼’这个词。 贼眉鼠眼的男子用早饭时在客栈大堂见过。其它人则陌生的很。 瘦竹竿看了看地上的马蹄印,指明方向,领着队伍前去。 殷如行屏息静气,不动声色的看着一队人从树下走过。直到最后一人的背影离有五步远的距离。 一条乌黑的长鞭像是有生命力一样,从枝叶中穿出,前端一排暗黑的乌芒倒钩,嗖的一声刺破了队伍中最后一人的后颈。灌足了内劲的乌鞭一触即退,飞快的缩回了茂密的枝叶中。 “啊!”被刺中的大汉在身后劲风袭来时本能的身形一拧,鞭子闭开了颈部要穴,乌芒倒钩划开一道斜深的伤口。 “有敌袭!在那里!”大汉高声狂呼。回身直指树梢方向。只见枝叶沙沙响动,看不清有人还是没人。 瘦竹竿神色莫辨的停下,手一挥:“上去看看!” 几个大汉冲了过去。飞身上树,搜索了一会儿:“没人。” 受伤的大汉一手捂着伤口,骂骂咧咧的翻找伤药。瘦竹竿皱起眉问贼眉鼠眼:“不是说只有两个人?” “是。”贼眉鼠眼很肯定,“一个是从沙岛的金蛮子,一个是娇滴滴的小娘子。那金蛮子身边没带人手,定是私下来偷欢销魂的。” 瘦竹竿沉吟:“这么说,偷袭的是金蛮子,前头跑掉的是女人。你们两个去追那女人。其它人跟我来,解决掉金蛮子。” 话刚说完,只听“扑通”一声,刚刚受伤的大汉摔倒马下。 身边的同伴立刻下马查探,只见大汉面呈诡异的青色,已然没有了呼吸。 “毒!是毒!”同伴大惊失色,“好厉害的毒!”只那么一点点的伤口,只这么一小会儿,就要了一个七尺男儿的命。怕不是比七步倒还要厉害。 “金蛮子居然会用毒?”瘦竹竿倒吸一口凉气,下马仔细观察了伤口,眉头紧锁。这么霸道的毒,怪不得一击得手就毫不留恋的离开。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去找那个女人。”他想了想,又加派了两个人手,“一定要抓住她。其它人跟着我,要小心,不要有皮肤裸露在外。” 贼眉鼠眼的矮子主动请缨:“我带人去抓那小娘子,他金蛮子要是怜香惜玉,不怕不束手就擒。” 瘦竹竿同意了。这一队人兵分两路,瘦竹竿带队去找用毒的‘金蛮子’,贼眉鼠眼带队去找娇滴滴的‘小娘子’。 殷如行将一根铁木簪埋入地下,上端露出的尖锐部分用落叶和碎草遮掩好。侧耳听了听,叹了口气。来的还真快。 瘦竹竿几人小心翼翼的在林中搜寻着。金蛮子是高手,隐藏呼吸是小事一桩,唯有等他先动手才能确定位置。 空气中划过急速的气流,一枚暗器飞速袭来,瘦竹竿一剑挥去,“当”的一声击飞了暗器,原来是一枚削尖的木刺飞镖。 “在那里!”暗器一发,人自是再也藏不住,几个大汉飞快的扑了上去。 殷如行暗暗叫苦。果然身手还是不够,暗器被击飞了。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她还没狂妄到忘了自己的实力。 瘦竹竿看清了被追赶的身形,‘咦’了一声:“居然是个女的?”随即想到贼眉鼠眼去追的一方,“不好,那边才是金蛮子。” 顾不得多想己方的判断失误,他立刻飞身上前助战。只有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这女子,才能去救援另一队。 殷如行挥舞着刀招架,一对四,非常吃力。只能趁着罅隙,飞快的甩出几枚木刺。 木刺一出,四人的攻势齐齐暂缓。有鉴于对毒的恐惧,没人敢用手去接,只用兵器挑开。殷如行便趁势刷刷几刀,进攻最弱的一人。 瘦竹竿赶来之时,刚好看见己方一人一剑刺向女子的右胸,女子侧身一避,剑尖擦破外层的皮肉。那人再度向前一击。突然,身体晃了晃。 “地,地上……”大汉几乎跌倒在地,脚底鲜血淋漓,一根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坚硬木簪深深的扎进他的脚底。 殷如行趁势又甩出两枚木刺。瘦竹竿冷哼一声,剑光闪动,一一将其削落。 “有,有毒!”脚底流血的汉子说出最后一句话,倒地身亡。其余三人及其瘦竹竿面色齐变:“你这女子,好生歹毒!” 殷如行懒得听他们说话。追杀方不许被追杀方还手?什么双重标准! 刀柄挥舞,挑准一人又砍了过去。 “小心,地下有诈!”瘦竹竿没有参与围攻,而是脚下运气,横扫落叶。方圆百步内地面被扫的一干二净,地上再无倒埋着的尖锐物。 三个大汉顿时精神大振,三方封杀攻击,殷如行招架的非常吃力。身上添上了许多伤口。 瘦竹竿见三个大汉游刃有余,也就不再上前,守在一边等候。 殷如行牙一咬,又是一枚暗器飞出。 大汉轻易的用剑一拨,“噗”的一声,剑端传来异样感。 一片绿色的飞灰蓬蓬洒出。辛辣刺目的味道随即传来。 “快闭气!”瘦竹竿大声喝道。长剑一挥,立时加入战斗。 殷如行扭头就跑。三个大汉眼睛一阵骚痒,不由惊恐的大叫:“有毒!我的眼睛!” 瘦竹竿暗恨一声,丢下水囊:“自己洗洗。”遂亲身上前追捕那女子。 殷如行的轻功下过一番狠功夫,勉强跑在了前面,随着体力的下降,后方的人渐渐追了上来。 瘦竹竿恨的牙痒痒。不过一个二流水准的小丫头,仗着毒药和诡计,居然折损了他这边五个人。这要是再拿不下,他的脸往哪儿搁?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靠近,殷如行眼前发黑,绝望涌上了心头。霍的回身,一刀砍去。 瘦竹竿不再轻敌,一招迎上,力道大的惊人。力竭的殷如行手腕一沉,手中的刀被击落。瘦竹竿阴冷的长剑闪着寒光刺下来。她死死的睁大了眼睛…… “嗤——”就在瘦竹竿的剑碰触到殷如行的皮肤时,一声轻微的响声在耳边响起。一阵怪异的清凉透过心房。瘦竹竿低头,一柄锋利的剑从左胸口刺出。 金当家面无表情的收回剑。鲜血顺着瘦竹竿胸口的小洞汩汩流出。 殷如行连滚带爬的闪开,看都没看目瞪口呆的瘦竹竿一眼,忙忙取出伤药和白布给自己处理伤口。 瘦竹竿终于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金当家看向殷如行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温度:“你,不错。” “承蒙夸奖。”殷如行干巴巴的回了一句,“请问我们现在安全了吗?” 金当家扯了扯嘴角:“安全了。” “很好。”殷如行二话不说,一把收拢过瘦竹竿的长剑,割开他的衣襟。 东西还不少。银两、火石、伤药……殷如行齐齐搜刮干净。连裤子和鞋底都不放过。 “你这是干什么?”金当家没有表情的脸终于开始坍塌。一个大姑娘家,割死人的裤子。饶是向来淡定的他也不能再淡定了。 殷如行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回答:“有时候,银票会被缝在衣服的夹缝里,或者鞋底。” 金当家嘴角抽了抽。站过一旁。 殷如行的搜刮战果很辉煌。收获马匹十一匹,制式长剑九柄(大汉们用),精钢长剑一柄(瘦竹竿用),银两若干、干粮若干、伤药若干、书信两封。其中,某位大汉的靴帮子夹层中有银子一块。贼眉鼠眼的衣襟夹缝里有银票一张,数额为二十两。 殷如行收回了那柄坚硬的木簪,顺手割下贼眉鼠眼的绸衣一角包裹好,打算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再清洗。尸体们挖个浅坑就地掩埋。收获物一统儿包好,放在马匹背上。 十三匹马匹的缰绳一块儿扣好,她询问金当家:“接下来去哪儿?” 金当家看了她好一会儿,方道:“很好,很有前途。”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0章 应总管 海风阵阵拂过鼻尖,传来海水特有的咸涩味。一望无际的汪洋,前后皆是碧蓝海水一片。只有专业人士才能在这茫茫海域中辨别方向。 殷如行坐在甲板上,算着自己初次反打劫得来的收获。下巴上子都生了一圈子细密胡茬的金当家走了过来,吐出令人愤恨不已的话。 “岛上规定,凡是借助岛上资源,个别行动得来的财物有一半要充公。” 殷如行愣呆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所谓的‘岛上资源’估计是指他本人:“你是说,东西要收走一半?” 金当家点点头:“马匹和长剑会折成银两给你。” 殷如行低下头开始计算,她和金当家拿一半,最后到手的就是四分之一。四分之一是多少呢? 算出来好像也没多少。心情有点沮丧。 金当家又道:“岛上有岛上的规矩。一应收入都与出力多少挂钩。既然对外宣称你是我的妾室,住处我会提供给。日常的生活费用就需你自己赚取了。 “应该的,应该的。”自食其力这点没错,只是什么叫‘收入与出力挂钩’?难道还按劳取酬?这‘劳’又该怎么算? 金当家不解释,只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怀揣着一颗忐忑之心,船在行驶了两天三夜后,于一个清晨到达了一座位置隐秘的海岛。 海岛面积很大,岛上的人口出乎意料的很多。几乎可以比拟一个大型城镇。居民的生活也和外界没有什么分别。男女老少都有,种田的、织布的、打铁的,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没有税收的困扰,几乎可算的上是世外桃源。 用‘几乎’二字做前缀是因为这座岛上还是很有一些不光彩生意的。比如抢劫。当然,这种行为本岛上是不被允许的。想抢劫的,由集体组织,统一对外行动。 最令殷如行意外的是,从沙岛的这种偏门生意居然还收到当地官府的支持?用金当家的话来说,只要不抢祝地的商船就行。相反的,祝地商户还会出资雇佣他们保护航运安全。这简直惊掉了殷如行的眼珠! “那你们抢谁的去?” “应该说我们抢谁的去?”金当家一本正经的纠正她的用词,“当然是抢祀地和东寰诸岛的海船。” “是,是吗?”殷如行发音有些结巴。她总觉得这事像天方夜谭。难道祀地和东寰诸岛就任他们抢? 金当家嗤笑一声:“当然不,和我们这儿一样,祀地的海域之处也盘旋着这样几股势力。他们大多时候专抢祝地的商船,当然,有时也会发生内部矛盾各自火拼。或者联合东寰诸岛的海盗。这里头很乱,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殷如行听得懵懂。突然福至心灵:“祀地那边的几股势力,也有属于……咱们的吧?” 金当家再次纠正她的用词:“不是属于咱们的,是属于——那里。”他用手指了指鄢都方向,“而且也不止一股势力,到底有多少,只有那里的人知道。” 殷如行目瞪口呆:“这么说,东寰诸岛那边也有?” “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金当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如果真想知道,不妨努力一些。能力出众者皆有可能被上调。等你成了我的上峰就会一清二楚了。对了,送你过来的那位白公子,他就应该知道。” 殷如行一听,吓的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我就是随口一问。您别当真,就当我打了个喷嚏,打完就完了。” 金当家看了她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在这时岛上的人手上船来帮忙。金当家显然是顺道去接她的,船员和岛上的同伴们一边大声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一边将满载的货物搬下船。 这也是一件神奇的事,殷如行在船上就得知,这船货物居然是正儿八经用钱买来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神奇到令人咋舌。 金当家回答她疑问时的眼神尤其可憎,他用一种看神奇生物的目光看着她:“当然要货银两讫。在祝地,我是正经商人。丛沙岛上的也都是正经百姓。” 殷如行一口心头血差点憋成内伤,不再自讨苦吃的问他任何问题,只自己默默观看就好。 一个留着一把漂亮胡子的中年男子在甲板上清点货物,一边点一边记录。只有他记过的,卸货的才可以搬走。 金当家带着她来到该美髯男子的面前:“应生,我这回带来个人。你给记录一下。” 叫‘应生’的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殷如行,慢吞吞的道:“嗯,岛上缺女人缺的厉害,不错的货色。” 殷如行面色发绿。金当家扯了扯嘴角,颇为生硬的道:“不是给岛上带的。这是我新收的女人。” “新收的?”应生吃惊的道,“你还能再养的起?” 殷如行发绿的脸又变了颜色。金当家不是这里的老大么?什么叫养不起?这话怎么那么怪呢? 金当家露出一个很欠揍的表情:“应总管,没想到你对我的私产有这么深的了解。不过这一个不要紧,她会自己养自己的。” “自己养自己?”应总管露出一个更加吃惊的表情,疑惑的又打量了殷如行几眼:“不是吧,你这么想的开?虽说红坊那里一直缺人,可我看这姑娘不像是……还是你想让她种地?天,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岛上的男人会疯了的。我说,你别是骗了人家来的。”说罢,他关切的问殷如行:“姑娘,你知道自己来这儿要做什么吗?” 殷如行彻底风中凌乱了,这两人对话里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为什么合起来的意思就这么难明白呢? 金当家“哈”了一声,表情居然有些洋洋得意:“以你的脑子,也就只能想到这些了。也罢,我就明白的告诉你,她不去红坊,也不种地织布。她是要跟我们一起出海的。” “出海?”应总管惊诧之极,“姑娘是练家子?” 这句话她听得懂,殷如行老老实实的回答:“学过一点粗浅功夫。” 金当家看了她一眼。 “粗浅功夫?”应总管眼睛都瞪圆了,“姑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出海,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行当。不是学过几招三猫脚就可以的。你可想清楚了。” 殷如行一阵无语。她总不好说在天元这里,她的脑袋其实一直就不怎么稳当。都死里逃生好几回了。 说不出话就只有沉默,应总管看在眼里又是一番计较。 “姑娘,女子但凡嫁了人,她的丈夫就该负起养家的责任。你只要管好家宅之事就可以了。” 面对应总管的谆谆善言,殷如行憋出两句:“小妾不算嫁人。我没有丈夫。” “噗——咳咳!”应总管身边负责记录册子的小少年呛到了口水。 “你和她说的?”应总管这回的目光不是惊诧了,简直有点儿……惊悚。金当家的脸色十分难看。 “大当家,您这回的眼光,真的……很好。”应总管说话时,胡子都在抖。他捋了捋,道:“既然大当家不是你的丈夫,你没有嫁人,也不要他养活,那就是自由之身。我们从沙岛有很多能干的小伙,姑娘可以多考虑考虑。” 殷如行立刻摇头:“不用了,大当家就很好。” “……”应总管一脸诡异的看向金当家,那眼神分明在问‘你是怎么骗人家姑娘的?男人该有点担当。’ 金当家嘴角抽搐,也用眼神示意殷如行‘虽说是假的小妾,你好歹也敬业一点,说点儿真实可信的理由。’ 殷如行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大当家是最好的。他虽不是我的丈夫,我却是他的……女人。这样一来,如果有男人想要欺负我,大当家就可以给我做主。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生活。我不要他养,我只要这一份庇护就行。岛上其它的男人,给不了。因为大当家是最强的。” 从沙岛再怎么像普通岛屿也改变不了它是土匪窝的事实,它的头领,必须是实力最强的人。 应总管有点儿理解她的意思了,可还是很不解:“在这里大当家最强是没错。可以你的姿色,无论在大陆哪一地都能获得强者的庇护吧?” 殷如行表示很无奈:“很遗憾,有能力的,或者心不正,又或者不愿庇护。愿意保护的,又不一定有能力。总之,我没有遇见那样的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事?不然,红颜薄命这个词又是从哪里来的?” 应总管又要张口,金当家打断了他:“行了!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是看我新收了美人不顺眼还是怎么的?登记好了就让开,我还得带她家去认人呢!” 应总管看了一眼金当家,笑了笑,侧身让开:“不敢,不敢。大当家您请。春娘子早几天就念叨着了,想必家中已备下热汤茶饭,就等您了。大当家,您如今身拥二美,真是令人羡慕啊!哈哈!” 金当家面色骤然变冷,拽了殷如行就走。步子迈的奇大。 殷如行跌跌撞撞的跟上,忙忙的小声道:“等一下,我们必须对一下口供。不然还得露出破绽。还是,你打算和您的夫人坦言?” 金当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的夫人不在这里。春娘是妾室。用你的话来说,我不是她的丈夫,所以,她没有资格怀疑任何事。” “……”殷如行明显可以感觉到金当家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可这心情不好的原因,她死活想不出来。 她刚刚说的话,里面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1章 住所 岛上最好的建筑是议事堂,宽敞的占地,高高的钟楼,钟楼里悬挂着一只撞钟,据说敲起来声音很响,整个居民区都能听见。大当家、应总管以及和一众高层骨干的住处就坐落在议事堂周围。 金当家的房子样式普通,面积挺大,很好认。好认的原因不在于建筑有特色,而是岛上的居民都知道那是头领的家。 远远的还没走近,就看见里面有几个人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看的出她精心打扮过,不过那略显粗糙的皮肤和眼角的细纹还是出卖了她的年龄。女子身边跟着一个半大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面部轮廓和她极为相像,身上的衣着同样精致漂亮。少年身后站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穿着粗布衣服,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任何长了两只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少年和小姑娘的气质与这座岛屿格格不入,反倒像是陆地上的大户人家教养出的公子和丫鬟。殷如行不自觉的看看了金当家。 金当家的脸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对着为首的女子道:“春娘,这是梅娘,西边的那所房子收拾出来给她住。” 春娘一愣:“西边那所?那也太……简陋了。”眼角瞥了瞥殷如行,“恐怕委屈了妹妹。” 金当家不耐烦的道:“不破不漏的。有什么好委屈?”他顿了顿,又道:“梅娘的一应用度都不与你相关,你只将住处收拾出来就行。” 春娘脸色立时一变,少年的脸上也露出愤慨之色。 殷如行暗暗叫苦。姓金的意思其实是一应生活用度都由她自己负责,金家不管。可这话说的不清楚,听起来就成了别样的意味。这不,除了金当家本人,没人领会到他话里的真实精髓。仇恨拉大了。 “这是春娘,家里的事都由她负责。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问她。”关于殷如行的安置问题,金当家总共说了三句话。三句话说完,他自认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自顾自的朝房间走去:“有热水么?我先洗漱一下,一会儿去议事堂。晚饭再回来吃。” 春娘见状也有些搞不清殷如行在金当家心里的位置,便匆匆吩咐一个大婶:“于婶,你带梅娘去她的住处。将地方收拾出来,有什么缺的……”她沉吟片刻,“就先拿些旧物使使,其它的,等我问过老爷再做定论。” 帮佣的于婶便带着殷如行退下,来带西边的一所小屋。 这所小屋孤零零的坐落在西边角落,离主建筑很远,很是偏僻。房子还算结实,不多的几件家具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积灰。于婶拎了水桶和拖把过来,边收拾边道:“这房子好多年没住人了,虽说不破不漏,潮气还是有的。真要长住,得拿炭盆子烧一烧才好。” 殷如行拿着一柄大扫帚卷去房梁上的蜘蛛网,咋舌的感叹:“没想到大当家家里还有这么破败的地方,就跟荒废了似的。”房子多也不是这么个败家法。 于婶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殷如行继续卷完了蜘蛛网,弯下腰掏着扫床下的灰尘。扫帚一卷,扫出一只做了一半的鞋底出来。不经意的瞥过一眼,发觉鞋底很大,明显不是女人的尺码。 “于婶,这房子里以前住的是什么人啊?”她好奇的发问。 于婶捡起那只鞋底,掸了掸灰尘,轻叹一声:“看这手艺,也只有她了。” “她?”殷如行直觉于婶说的是女人。 果不其然,于婶只停顿了一会儿,便道:“罢了,横竖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岛上走一圈都能打听出来。这房子以前是辛三娘子住的。” “辛三娘子,那是谁?” 于婶道:“辛三娘子是五年前大当家带回岛上来的。水灵灵的姑娘家,长的和桃花一样好看。据说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便跟了大当家。大当家暂时将她安置在这里,打算挑个好日子正式摆酒纳她入门。后来,三娘子便入了金家的门。” 殷如行恍然大悟,这辛三娘想必是金当家的另一位小妾。来岛上的方式和她很相似,难怪春娘子的脸色那样难看。 “那今日怎么不见三娘子?” 于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道:“死了。” “啊!”殷如行倒吸一口凉气。 “辛三娘子只和大当家过了一年就亡故了。算起来,这所房子空着也有三年多。”眼见着大致打扫干净,于婶直起腰身,对她道:“我去取些旧铺盖过来。姑娘自己整理吧。缺什么就来厨房找我。只是得抓紧些,晚饭后我就回家了。姑娘再想领什么就只能等明天了。” 殷如行忙道了谢:“多谢婶子帮忙。怎么婶子家不在这里吗?” 于婶笑了笑:“岛上和大陆不同,不兴家奴那一套。想找人干活都是雇佣。我那口子年纪大了,出不动海。只家里两个小子出去跟船,我们老两口就在大当家这儿帮忙做些家务杂活。” 殷如行了解的点了点头,这就和现代社会的雇佣保姆一样。 取来旧铺盖,殷如行又打了一桶水,将房间再度仔细清洁。门窗都打开,等着屋内的湿气被吹散。房子前的空地也泼水清扫了一遍。 大致弄好后,时间也到了中午。于婶送来了饭菜,吞吞吐吐的告诉她:“春娘子说,你刚来,想必有不少东西要整理,就不用过去一块吃了。” 殷如行正中下怀。她的造假身份目前只有金当家一人知晓,那么,春娘子对她有芥蒂是一定的。她来这里又不是敦亲睦邻的,没必要费那心力。距离远一点更好。 于婶见她神色自若一身坦然,说话的口吻也轻松了许多:“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姑娘慢慢收拾吧。” “等等,于婶。”殷如行叫住她,“如果我想添置些新用品,不知在何处可以买到?” 金当家说过,他只负责提供住的地方,生活费用由她自己负责。那么这座岛上就必然有购置物品的地方。 于婶叹了口气:“这些,等大当家回来再说就是,你也不必急在一时。” 言下之意就是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和金当家去说。没必要什么委屈都自己扛着。 问题是殷如行是个西贝货,她只能再坚持,理由还用的很无私,很圣母:“些许小事,就不麻烦大当家了。婶子告诉我吧。我不想给大家添乱。” 于婶子见她坚持,也就说了:“议事堂往东走,不远处就是岛上唯一的一间货行。可以买货也可以卖货。你若是不急,也可以等每月十五的集会,那时摆出来的摊子都是大伙儿家里多出来的物件,不管是买还是换都要便宜许多。” 殷如行怔了怔,立刻联想到金当家和她说过的,个人抢劫的物品有有一半归自己。这种购买方式大概是土匪岛上的特色了。 于婶走后,她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产。除了银票和碎银外,她还分到了三匹和三柄制式长剑。留下一匹马和一柄剑自用,剩下的也换了不少钱。估算着添置些家当不成问题。 说干就干。趁着房间在吹风晾干,殷如行和于婶的丈夫——负责门禁的于叔说了一声,带上银两出门而去。 货行很好认,殷如行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货行里还挺热闹,不少人跑过来看今天新到的货物。 在路上的时候,殷如行就发现有不少人在看她。走进货行,看她的人就更多了。里头的人齐齐暂停手头的事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不自在是有的,但是殷如行忍住了。她尽量镇定自若的走到柜台前询问:“我想买些布料、棉花、炭炉和木炭,这里有吗?” 柜台后的小伙计看了她好几眼,才道:“有的,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布匹?” “你们有几种?” 小伙计笑了笑:“不但绫罗绸缎都有,还有不少成衣,姑娘若是想做衣服穿,不妨买半旧的成衣,虽是半旧,其实也和新的一样。比较起来还是成衣合算。” 殷如行怔了五秒钟才恍觉,所谓的‘半旧成衣’就是打劫来的战利品。 “那……我可以先看看吗?” “当然,当然。没有问题。”小伙计笑眯眯的连声应诺,“来来来,姑娘请稍等,我这就取来。” 小伙计对着一个半大少女耳语了几句,少女点点头离去。伙计又笑着指了指墙上贴着的一张长长纸册:“这上面是今天新到的货物,姑娘可有兴趣?” 殷如行很感兴趣,走到墙前观看。纸册上记录的东西很多,密密麻麻的小楷将所有货物分几大种类。每一样物品后面都缀有几个数字。是对货物数量和价格的说明。 小伙计见她看的出神,不由问道:“姑娘识字?” “当然。”殷如行的回答带有几分莫名。这不废话么?谁人不认识字?不识字那不成了文盲? 此话一出,货行里正窃窃私语的数人又齐齐盯住她。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里不是现代社会。在这里,文盲似乎是一种普遍现象。 殷如行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的转过头继续看墙面。 “姑娘,你能不能帮忙看看,这上头有没有兵器护甲?都有哪些?要多少钱?”片刻后,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出声询问。 --------------------------------- 有评论提出上一章里金当家话变多了。很高兴有读者注意到这个细微的改变。当然,这不是他精分。至于原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2章 试探 甲胄一栏的物品很少,兵器则要多一些。大多是近身攻击的短刀、利剑之类,弓箭类也有一些。物品的描述很详细,诸如鲨鱼皮鞘之类的细节都被注明。殷如行从头读到尾,身后围了一群人。 “姑娘,帮我看看,弓箭有哪些?” “姑娘,麻烦再念念家具一类。” “姑娘,这回的粮食是什么价?” 货行里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着,殷如行忙的满头大汗,一一答复他们。 可是,这一位,同一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三遍了。那一位,精米没有货,我已经说了两遍了。 殷如行答复了半天了,围过来的人还是只见多不见少。更有甚者,这些人挤来挤去,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殷如行眉头一皱,对着挤过来的一个男子道:“麻烦你让让,我要出去。” “别啊!姑娘,你还没念完呢。”男子嘻嘻哈哈的笑。 殷如行脸板了下来:“我又不是这里的伙计,有什么问题你去问他好了。” “哎呀,伙计哪有姑娘说的清楚。”又有几个男子凑了过来,“我们就爱听姑娘你念的。” 殷如行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脸色雪白。惊怒道:“快闪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哎呦!怎么可不客气法呀?”最先挤过来的男子笑的一脸猥琐,“我就喜欢姑娘对我不客气。” “你……”殷如行大怒,“啪”的一声抖开袖中的长鞭:“你给我让开!” “刺啦——”男子的衣服被鞭上的倒刺甩开一个大口子。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让开!”殷如行愤怒的用鞭梢指着前方堵住她的男子,“我好心读纸册上的内容给你们听,你们却堵住我的去路。好生无礼!” 男子挑了挑眉:“我还就无礼了,怎么着?你是哪家的?嘿嘿,改明儿我上你家提亲去,以后天天对你无礼。你可喜欢?” “让开。”殷如行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呦!小娘子恼了。”男子嘻嘻一笑,“我就不让。” 殷如行冷着脸看向站在一旁的伙计:“行有行规。从沙岛想必也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我遭此挑衅侮辱,该怎么算?” 伙计张了张嘴,笑道:“姑娘,你这话说的也太严重了。不过是大家伙儿开个玩笑,哪有侮辱一说。” “开玩笑?堵住我的去路也是开玩笑?”殷如行冷眼以对。 “哪有,这不是让姑娘你给咱们念册子么?”围住她的几个男子七嘴八舌。 殷如行冷声道:“那我若是伤了你们,算不算开玩笑?” 众男子脸色一僵。随即又笑道:“被小娘子伤了,伤也是甜的。” 殷如行闭了闭眼,复睁开:“那就来吧。你们这是要围攻?” 小伙计见状不好,立刻大声叫道:“要打出去打,打坏了我这里是要赔的!” 几个男子面面相觑:“小娘子,若是打赢了你,你可是就跟我们回去?” “你做梦!”殷如行冷然道,“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丢一条命,想侮辱我,做梦!” “不是吧,小娘子这么烈。”男子们继续嬉笑着不当一回事,“我们可舍不得要你的命。还是谁赢了你你就嫁给谁吧。” 殷如行默默的握紧拳头。她无比讨厌这种屈辱的感觉。不过是女人,不过是脸漂亮一点,为什么就得不到尊重?凭什么她不能被尊重! 心底似有一头猛兽在叫嚣:把他们都打趴下!看谁还敢看不起你! 她眼神一冷,手指缩入袖中,触到袖子暗袋中的药包。 “你们这是干什么?”千钧一发之际,应总管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刚刚去取衣服的小姑娘,捧着一堆华丽的绫罗。 众男子齐齐散开,七零八落的叫着“应总管好”,比刚刚乖觉不少。 应总管环视了一下周围,指着殷如行道:“这是大当家刚带回来的梅四娘子。你们都认识了?” 屋里的人齐齐露出惊异的表情。踟蹰片刻,靠着最近的男子对着殷如行拱了拱手,不复先前的无礼:“四娘子恕罪。” 仿若开了一个先河,后面的男子也都跟上来说了一句“恕罪。”道完歉后立刻离开,不多时,货行里的人便走的一干二净。 应总管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那伙计:“今天这事,我不与你算账,自有大当家来找你。” 伙计都快哭了,沮丧着一张脸对着殷如行连连作揖:“四娘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小的计较吧。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你怎么就不说自己的身份呢?” “说身份你们就不会堵着我了吗?”殷如行反问。 “哎呦!您这是哪儿的话!”小伙计大声喊冤,“咱们若是知道您是大当家的四娘子,哪里还敢惹您!” 殷如行轻轻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四娘子,你们还是要惹的。”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 伙计的脸更苦了:“您这是从何说起……” 殷如行一本正经的回应:“你也不必自责。你的意思我明白。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哈!”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应总管发出一声大笑,兴味十足:“四娘子,你不是要买衣服么?看看这些可还满意?” 殷如行卷好鞭子,看了一眼小姑娘摆放下的各式绫罗衣衫和精致的绣花鞋,摇摇头:“这些不适合我。还是给我来几匹布料吧。普通棉布,最好既柔软又结实。对了,你们这儿有做衣服的地方么?” 应总管笑眯眯的道:“四娘子不会做衣服?” “我没时间。”殷如行再问,“到底有没有?” 应总管捋捋胡须:“正经的裁缝店自是没有的。单身的汉子想要裁制新衣会请岛上的婶子们帮忙,像姑娘这般自备了布料的,给工钱就行。姑娘为何没有时间缝制衣服?” 殷如行回答:“我要练武。”没说的是,另外还有采药和制药。 伙计取来了布匹、炭炉、木炭等物。殷如行挑了几样满意的,掏出银子付钱。 应总管饶有兴致:“四娘子自己付账?” “当然。”殷如行问小伙计,“这些东西我得搬两趟。在你这儿先放一放。” 小伙计还没说话,应总管就道:“四娘子,在下刚好有空,不若在下帮你一块儿搬回去。” 殷如行没有和他客气:“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搬了东西往金家走。应总管边走边道:“四娘子日后可是真的要跟着出海?” “这是自然。”殷如行回答。 “既如此,有空时不妨来我这里登记一份账号。”应总管解释,“岛上物流不便,大伙儿拿着银子也没处买东西。每次出海分得的收入就可以在库房内存一个账号,将所得多少记录在案。等到有想买的货物运来时,直接化掉账号上的钱就行。若是想用银子,也可以提取出来。很方便的。比如大当家就有一个账号。春娘子来货行买货,从来都是划大当家的账。不用当面付银子。” 殷如行脚步一顿,深深的看了应总管一眼:“很多人都这么做吗?” “当然。”应总管笑眯了眼睛,“大家都是这样的。一开始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没有白花花的银子在手来的实在。时间长了就知道方便了。想要银子在手直接来取,又不是不给你了。这就和钱庄差不多,却比钱庄还要方便。想买什么都不用取银子出来。” 殷如行眨了眨眼:“那会不会被别人冒领了啊。比方说冒充谁的家人。” 应总管笑道:“岛上的人谁不认识谁啊?再者,凡是出海的兄弟没人都有一个信物,若是家人没拿着信物,我们也好不给化账的。不瞒四娘子说,一般的兄弟都会有将钱留一些在家,一些存着。毕竟,存起来的钱,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对不对?” 殷如行瞬间明了。这就是半公开形式的小金库了。 “真是新鲜的办法,这是谁想出来的?”她好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呵呵!”应总管笑了两声,“这说起来可就长远了。很久之前就有了。” “是吗?”殷如行惊讶的道,“我还以为是应总管你想出的主意呢?” “哪里,哪里。”应总管谦虚的道,“这法子在我来岛上之前就有了。” 殷如行又好奇的问:“别家势力的岛屿也是这么做的吗?” 应总管面色一顿:“这……我怎么会知道?” 殷如行垂下眼眸。如果她没有猜错,凡是鄢都势力下的海盗岛屿应该都是实行的这一套。这样一来,大量的闲散资金就被集中到了一起。这么多钱用来大宗购物是在合算不过的。或者,鄢都旗下还有其它生意?只不过被披了一层别家的伪装? “四娘子(应总管)你是怎么会来这里的?” 不约而同的,两人齐声问到对方同样的问题。 应总管的眼睛眯了起来。 殷如行也停下了脚步,同样看向他。 试探么。怎么就兴你套话,不兴我打探你的底细吗?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3章 对持 应总管狭长的凤眼轻眯:“四娘子,我在岛上已经有十来年了。” 言下之意轮不到你来质疑我的来历。 殷如行回以一笑:“应总管,我是大当家带回来的人。” 言下之意也轮不到你来质疑我的来历。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应总管突然一笑,语气有了一丝松动:“我当然不是怀疑大当家。只不过,我们干的是丢命的买卖,所以,凡是来岛上的人都得上交一份底细。四娘子若是来历清白,又有何惧?” 殷如行对他明面上和缓,暗里激将的话丝毫不为所动。坚决不退让一寸:“行啊,你去问大当家好了。他最知道我的底细。” 应总管笑了笑:“听大当家说,你原是大家小姐,父母双亡后被族人夺了家产。” “那我就是。”殷如行面无表情的承认。 应总管立时脸色一变,道:“刚刚那话是我编的。事实上大当家不是这么说的。” 殷如行否认的速度比翻书页还快:“那我就不是。” “你……”应总管一阵头疼。最难缠的就是这种就地耍无赖的态度。任你八方来风,我自不摇不动。梅四娘挑明了什么都不说的态度,他反而无处使力。 “你可知,大当家用他的头领地位,做了你的担保人。若你是来历不妥,他的头领位置就被会质疑!会影响到内部的凝聚力。”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愤然。这女子好生不懂事。 “是吗?”殷如行微微一笑,抛出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我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应总管一怔,没了声音。 “难道不是吗?”殷如行轻松的道,“在船上,你们可是针锋相对的厉害。任谁都能看出你们关系不好。我以为,关系不好的人是不会在意对方倒不倒霉的,毕竟不幸灾乐祸、雪上加霜就已经是厚道了。抑或者,你们的关系不好只是做给人看的?事实并非如此?那我就更好奇了,这座岛上,你们一个是主外的大当家,一个是主内的大总管。如此做戏倒是给谁看?你们在忌讳谁?” 应总管倒吸一口凉气,惊怒的后退一步:“你究竟是谁?” “我么?大当家带回来的四娘子啊?”殷如行轻笑出声。应总管是聪明人,她身上的疑点瞒不过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我有秘密,你也有秘密。大家五十步笑一百步,想要各自安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应总管怕什么,我可是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呢。”她微笑着继续道,“岛上几百号汉子,我这一个小小女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应总管的多疑令她十分不爽。聪明人就是喜欢自寻烦恼。你看人家金当家,从来就不在乎她是什么人,以前有过什么过往。人家相信绝对的实力可以摆平一切。 应总管深深的凝视着对面的女子。他开始怀疑金大当家到底知不知道这女人的真实面目? 应该是不知道吧? ************************ 小屋很快布置的妥妥当当。殷如行找了于婶询问做衣服的事。得知有几位大婶专门从事替人缝补衣衫鞋袜的工作。便将事情托付给于婶代为跑腿。说明了自己需要的样式和尺寸。 练功的地方她也找好了。就在屋后的一块空地处。金当家的地盘大,施展开身手绰绰有余。 晚饭的时候,早上见过的那个十四五岁得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跑了来,说是大当家回来了。叫她去正屋一块儿吃晚饭。 殷如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了门,路上就问那小姑娘:“你叫什么?也和于婶一样是来这里帮佣的吗?” “不是。”小姑娘挺骄傲,“我是少爷的丫鬟,我叫墨纹。” “丫鬟?”殷如行大吃一惊,“不是说岛上没有与人为奴的么?” 墨纹眼露鄙夷:“那群粗人知道什么?不过是一群……”她突然收住话尾,转而言道:“四娘子当知道。似金家这样的人家,少爷日后自是有大前途的,怎能和这些粗人混为一谈。” 对于墨纹话里透露出的隐讳信息,殷如行眨了眨睫毛。羞愧的接话道:“是我想岔了,我还以为老爷要一辈子在海岛上呢。” 果然,墨纹对“老爷”两个字没有任何抵触,眉眼俱是傲气的道:“这怎么可能?等老爷年纪大了,自然是要回家的。少爷当然也要一同回去。”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殷如行笑的欢畅无比。原来是老爷和少爷啊。 天元之州对人物的尊称有着较为严格的要求,尤其是在男子方面。有爵位的世家出身的成年男子,年纪大的称为郎主、郎君。年纪轻的称为公子。 ‘公子’这个称呼往前数几百年,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公子者,是谓公侯之子。世家男子大多有官身,家族之中位列公卿的也不少。现今的世家子弟细数起来也算是诸位公卿的后代。故而,‘公子’这一称谓从公侯之子被演变成了世家男儿的统称。 而普通的富户,哪怕你再有钱,也只能被称呼一声“老爷,或者少爷”。 殷如行虽然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可很不巧的是,她接触过的人要么是公子、郎君,要么干脆是普通平民。老爷、少爷,还真是头一遭。 原来金当家也是个有来历的啊。想到这里,她冲墨纹笑的更灿烂了。 金当家好像和家里还有联系?也对,人家不是早就说了,夫人不在海岛。夫人能在哪儿?自然是在金家。 墨纹的领着她到了正房。正房的里的摆件并不奢华,以庄重古朴为主。一张圆桌上摆满了菜肴,金当家、春娘子、金少爷三人已分别落座,剩下的一个空位应该是留给她的。 “妹妹来了,快进来!”春娘子笑吟吟的起身招呼,亲热的欲拉她的手带她入座。 殷如行身体一侧,避开她的手,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多谢姐姐。” 春娘子笑容一滞,讪讪笑道:“妹妹可是看不起姐姐?” 金少爷更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斥责:“不知礼!” 殷如行摇头:“姐姐多虑了,我没有看不起姐姐的意思。”随后对着金当家解释,“只是本能而已。” 避开陌生人的碰触,是习武者的本能。 金当家对此深表理解,他自己也是这样。况且殷如行又不是他真的小妾,就是礼仪有欠缺,他没必要负责纠正。 他的沉默不语看在桌上的另外两人眼里就成了袒护。春娘子的脸色黯然了些,又打起精神重新堆上笑容:“来来来,不说了。菜都凉了。吃饭吃饭!” 金少爷到底年轻不经事,眼中的愤恨盖都盖不住。愤愤的瞪了殷如行一眼。 殷如行表示毫无压力,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吃的肚子饱饱。 一顿饭下来,春娘子对她的食量非常惊讶:“妹妹的胃口……真好。” 殷如行用帕子擦了擦嘴,很认真的说道:“能吃,还可以吃饱。是一种福分。” 春娘子的笑容僵了。 偏偏金当家不知想到了什么,很有感触的表示了赞同:“不错。” 一如既往的简洁表达。意思是殷如行的话所表达的意思很对。可惜听在某些心思多的人的耳朵里,就成了:因为人不错,所以话也很不错。 殷如行无声的笑了笑,端起茶盏漱完了口。对着那三人告辞:“大当家,我先回房了。” 孰料金当家也起身:“我去你那里看看。”跟着她一块儿出了正房。 到了西边的小屋,他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布置,眼中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这里空了许多年,总算又有点人气了。” 这个时候说几句关怀的话比较容易拉近感情。但是殷如行不愿操这份心,遂公事公办的问道:“大当家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金当家的怀念被生硬的打断了,他收起泄露的情绪,问道:“你今天买了不少东西?” “是啊?屋子空了好多年,总得添上家什才能住人。”她道。 金当家面色有些歉然:“我说了提供住处的,这是我的失误。” “别!”殷如行赶紧制止他下面的话,“我觉得挺好。有房子住就解决了我的大问题了。更别说我今儿还用你的名头吓退了一群惹是生非的人。我们非亲非故,你能如此照顾我已经是非常好了。” 金当家神色一松,语气自在了不少:“没事,名头你尽管用。那帮小子其实也没坏心,就是见不得漂亮的大姑娘。对于良家女子,他们没有亵玩之心,是真心想迎娶的。” 殷如行无意对那群男子的操守做出评价,只淡淡的道:“真心,是要让人感受到才算是的。” 她又不是上帝,可以直视人类内心。在没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一个人的品德如何?可不就是看言行举止。她一点儿都看不出那群男人有什么真心。她眼睛里看见的,只有赤/裸裸的调戏! 金当家没了声音。静默了一会儿,他道:“我回来前,应生来找过我,问我你的来历。” 殷如行微微一笑:“是吗?巧了,他之前也来试探我来着……”将两人间的对峙简单的说了说。 金当家又沉默了片刻,道:“应生说,你的来历很不寻常。从行为举止看,你没有世家女子的礼仪。从谈吐看,又远非民间女子可以拥有。” “所以,我更像是专门训练出来的女奸细。”殷如行淡淡的道。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4章 测试 殷如行曾经分析过,对于掌权者来说,最忌讳的就是下属机构被负责人经营成了一言堂。上位者插不上手。 解决这种问题有很多办法,比如经常换换负责人。然而对于军队来说,频频换将领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上位者大多会采纳另一种办法,派遣一位与该将领不是一个派别,没什么关系的副将。搞平衡之术。 殷如行相信,应总管就是这种平衡之术下的产物。如果不想换一个总管或是换一个头领。应总管和金当家之间必须经常有小小的摩擦。不会影响大局,却又绝对称不上交好。 这种局面,才是他们的上峰希望看见的。 从沙岛应该还有可以直接向上一级汇报的人隐藏着。这也是通用的御下手法。 殷如行本人不善谋略。不过她的起点高,遇见的都是权谋领域中的高手。比如殷如言、苏晨、罗枫寒,便是一直隐藏自身光芒的白陌尘,也绝非普通谋士。相反,白陌尘的能耐很不小。如果说宁湛是‘武’的领军人物。白陌尘就是‘文’的领军人物。 所以,从沙岛的这点儿小秘密,她还是很容易就看了出来。 她是白陌尘亲手交给金当家的,不论金当家知不知道白陌尘的身份,至少金当家该知道,她是由上一级指派来此的。 然而这一点应总管却是不知道的。 如果应总管知道了,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殷如行自己说的,要么是金当家说的。 殷如行说没说,只要宁湛来教她武艺时一问便知。所以,如果应总管知道了她的来历,就一定是从金当家口中得知。那么,所谓的首领和总管不和睦,就成了一句笑话。 对于这样的隐患,白陌尘不会放过,罗枫寒更不会放过。 同样,这也是金当家问出这些话的原因。他可以不在乎殷如行来这里的目的,因为他的地位是真刀实枪拼出来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殷如行知晓了他和应总管的不和只是表面现象,这使得他不能不正视。 所以说,聪明人想的多,反而容易误事。 不过这话也不算对。真正的聪明人可不会像应总管这么莽撞。 殷如行试想了一下换成苏晨、罗枫寒、白陌尘遇见这种情形会怎么做,答案是会做的滴水不漏。 话说回来,应总管要是有那么大的能耐,早就升迁了。还能在岛上一待十多年? 只是这座岛到底还是金、应二人的地盘。她也没必要为此和他们翻脸,她又不是罗枫寒的家臣,操那份心做什么。 “大当家,我的身份或许不能对你坦言。 但我来此的目的可以告知。”殷如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作欺骗,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直言相告:“我是为了历练而来。我对从沙岛的势力没有任何兴趣,我所在乎的,只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而已。” 不关注权势争斗,只在乎提升自身实力。这句话金当家深以为然。内心的踟蹰去了大半,松了一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和上面送过来的人翻脸。如此两不相干是最好。 “你所学的功夫是很好的,只是对战经验太少。招式使起来不流畅,浪费了许多力气和机会。”大家既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金当家心下大定,主动指点起殷如行武艺上的不足来。 殷如行接受了他的示好,顺势交谈起来:“我也觉得是这样。女子先天力道差过男子,拼体力乃是下策,故而师父教我以快、险、准为要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我功力尚浅,不能收放自如。若是和同辈切磋,难免会有误伤。和高手过招倒是没有此忧,但师父说如此一来,我的进步反不如和相差无几的人过手来的大。” 金当家点头赞同:“你师父说的没错。学会不代表真正的会,只有在实战中领悟,运用自如方能化成自己的本事。你既有此心,我就按岛上规矩安排你上船。”言罢,他详细的解说起细则来:“岛上凡年满十六,无论男女都可参加出海船员的选拔。在应总管处报名登记。之后会有一些测试,只要过了测试,就有了上船的资格。一般来说,刚入行的兄弟都是被安排成最低级的船员。在测试中表现优异,或者有特殊本领者则可另行安排职位。依你身上的功夫来看,上船是没有问题的。只需弥补些出海的常识就行。我见你身上有不少奇特的药粉,若你会制就可以更好了,可以兼任辅助制药。这样就可成为二级船员,不但无须做苦力,危险性较少,在船上享用的待遇也高些。” 殷如行忙不迭的表示感谢,又细细询问了测试的流程和注意事项。一直说到夜深,金当家才离去。 殷如行左思右想,决心暂时不以制药本领申请特殊职位。毕竟她的目标是提升内力和武功,不是来海盗窝里混地位的。 金当家说到做到,果然应生就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不再怀疑试探。见她来报名,公事公办的做了登记:“你运气不错,刚好赶上收人的时候。十天后上午卯时正来此集合,参加测试。”说罢,递给她一个号码牌,上书“十一”。 这便是她的测试排号了。回住处后,殷如行每日早起习武,夜间打坐,内外勤练,似苦行僧一般渡过了这十日。 大约是金当家嘱咐过了什么,春娘母子从未来骚扰过她,于婶每日送三餐饭食,又在她测试的前一天将做好的衣服鞋袜都送了过来。 十日后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海风送来咸涩的气味,浪花扑打着裸露的礁石。在一片浅滩之上,应总管宣布本次测试正式开始。 除了报名的十余人外,还来了几个头目模样的男人,站在一旁,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几个。 “是船首!”一个小伙子惊喜的叫道,“几位船首定是来挑人的。” 其余几人也眼露兴奋之色,来测试场挑手下不稀奇,稀奇的是几位船首竟然不约而同的亲自来挑人。 “我听说,船首们是来看热闹的。”一个长相机灵的小伙对着同伴轻声道,“大当家新带回来的四娘子,也要报名上船出海。” 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殷如行。这事在岛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这位四娘子深居简出,一向不得见过,今天还是他们第一次目睹真人。 只见她穿了一身纯黑色的短曲上衣,三指宽的正红色衣缘,同样正红色的腰带系在不盈一握的腰间。下着黑色长裤,石青色绑腿,石青色千层底布鞋。头发高高在顶端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根金红色的织锦发带绑住半截辫子,剩下的发丝垂开,随着行动间左右轻摇。面若皎月,眼如秋水。 和传闻的一样,四娘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这么个漂亮的娘子,大当家也舍得让她上船?”不少人不约而同的表示了不解。 有消息灵通的就道:“听说是四娘子自己要求的。四娘子使得一手好鞭法。” 机灵小伙疑惑的看了看殷如行腰间挎着的刀:“鞭子?” 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证实,在货行发生争执的那天,四娘子的确用的是鞭子。 “那就是说她两样都会。”机灵小伙眼露深思,“莫非是高手?” 同伴就笑他:“你也太疑神疑鬼了,就四娘子那身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没经过摔打的。” 机灵小伙反驳:“那也不一定,我听说,功夫练到绝顶,身上的旧伤会自行消退。” “真的假的?”众人咋舌,末了又笑:“就算有那么神。那样的高手要什么没有,也犯不着来咱们岛上混生活。” 气氛重新松快下来。 应总管跟在金当家身后到了场,宣布:“今日测试开始。第一项:裂石。” 所谓‘裂石’,就是选择一块石头将其碎裂,随便你用什么方法。石头大小有最低标准限制,最高标准则没有。 第一个上场的小伙子选择了一块竖起来有他半个人高的石头。紧了紧腰带,蹲下身,大喝一声,将石头举过头顶,站起,一步一步的爬上高处。对准沙滩弯的一片礁石狠砸了下去。一声巨响,碎石水花四溅,石头被撞击的地方碎裂下约三分之一的体积。 “合格。”应总管在小伙子的号码牌上划了一道绿色的横线,唤道:“下一个,二号。” 二号使用的方法和一号差不多,石头大小也大约等同,应总管也判定了合格。几个船首看的波澜不惊,面色闲适。 接下来的几人也一样。到得六号时,上场的小伙选择的石头倒也差不多,只是他并没有打算举起。而是运了运气,脚下走起一种奇特的步伐。金当家和几个船首眼中立刻露出了几分兴味。 殷如行看到这里有些明白了。前头几个都是拼蛮力的。这一位则是练过内功,有了内力。只是内力还不深厚,不能做到一拳击碎石块,必须要以步法辅助,将内劲运于小臂直至拳端。 只见他走了好一会儿。终于一拳击出,势如迅雷,“咔”的一声,石块被碎成两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少人看的乏味,唠叨着“似他这般慢,就是能拳击大石又有什么用?有那走路的功夫,我两拳就把他打趴下了。” 殷如行却是从他前期的准备步子里看出了几分门道。这人学的内功不怎么精妙,修为程度倒是和她差不多。而金当家几人则就很满意了,各自有数的将其作为了一个备用人才。应总管给他的号码牌上画了一条红色的横线。 学了内功并有所成的的人还是太少。大多数人都是选择了简单的相撞方式达到目的。很快,轮到了殷如行。 殷如行直接选择了弃权。得到一条白色的横线。 众人眼中露出几分“果然如此”的表情。 下面的几位也是平平无奇,唯有最后一位也有内功在身。不过他没有用拳头,而是用了一柄很重的铁锤,内力相加,击碎了快石头。 应总管也给了他一条红色的横线。 --------------------------------- 回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5章 抢劫 第二项测试是:“捕鱼”。 内容很简单,在规定的时间内,从海底捕一条鱼上来。不同的鱼给不同的分数。合不合格就看分数多少。 运气不好,或者不会捉鱼的也不用担心。因为本次招聘的职位不是渔夫,所以本测试不禁止使用一些手段,比如打劫…… 如果你不会游泳,够自信。甚至不用下水,站在岸边打劫都是可以的。同样,选手们不光要谨防在水下被骚扰,出水后也要严防被打劫。 第一项考验的是力气,这第二项比较综合。水性、眼力、能力皆有涉及。 小伙子们纷纷脱了衣服,只穿一条短单裤下了水。其实他们挺委屈,要不是有女子在这儿,连短裤都不必湿的。 殷如行发现有很多人不约而同的朝她看过来。考虑了一下要不要下水的问题。她虽然会游泳,但水性绝对不能和这群在岛上土生土长的人比。再则她没有准备水靠,下水十分不便。穿了中衣下水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似乎没那到那份上? 君不见号码排在最后的那一位已经抱着大铁锤坐在岸边等了么? 殷如行不动如山的在不远处也坐了下来。两个守在岸边的人分外惹眼。 铁锤男诧异看了一眼,目光扫过她的细胳膊细腰细腿,不在意的扭过头去。 走可怜路线也是能求到鱼的。 ………… 海面传来动静,有人出水了。 铁锤男立时来了精神,飞快跑过去的拦住,锤子一举,连句话都没说。 出水的那位认命的将网兜里的鱼交出。殷如行远远一看,好家伙!兜里居然有三条鱼。 敢情人家也防着这一手,给自己留了后路呢! 铁锤男看了看那网兜里的鱼,很嫌弃的挑了一条。放入腰间的兜里。放那男子过去,自己继续在岸边等。 出水男一边往应总管所在的评判台处走,一边不时的看过同样站在岸边的殷如行,一直到交了鱼,他脸上的神色还满是疑惑不解。 这姑娘站在岸边干嘛? 殷如行不动声色的盯着海面。 铁锤子男也盯着海面。 水面再次有了动静。这一次,是一左一右两个人同时出水。 铁锤男怔了怔,对殷如行道:“拦住那人片刻,我分你一条鱼。”说罢,选定了离他最近的右边。 右边男出水后看见眼前的人,暗骂了一声晦气,识相的主动打开网兜。 左边男则庆幸不已,飞一般的往岸上跑。恨不得眨眼就到评判台。 殷如行没有动。任由左边男跑去了。 铁锤男拿到鱼,发现左边男已经跑出了太远,无法在他到达评判台之前追上。遂狠狠瞪了殷如行一眼:“居然拦都不敢拦。以为谁会好心送你一条?别妄想了!” 他们的一举一动可是被评判看在眼里,没人敢在这时怜悯她。 殷如行平静的看他一眼。 海面又有了动静。这回上来的是六号小伙,拳头碎石块的内功男。 铁锤男犹豫了一秒,没有去拦人。 接下去陆续上岸的几人,铁锤男都一一拦过,挑走了他们兜里最好的鱼。 时间差不多了。铁锤男搜刮完最后一个上岸的人。 最后一人的收获不怎么样,悻悻的任他挑完,没精打采的往评判台跑。 殷如行动了。 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拦住了铁锤男往岸上走的去路。 “干什么?想要鱼?”铁锤男高傲的喷了口鼻息,“没有。” 殷如行面无表情的握住刀柄,雪亮的弯刀瞬间出鞘:“打劫。” “劫”字还在舌尖滚动,冰冷的刀锋就对着铁锤男砍了下去。刀势迅猛,寒芒闪动,左中右三路皆备封住。 我呸!力气大了不起啊!会内功了不起啊!姑娘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让你知道抢别人的劳动成果是不对的。抢来的东西终究是要被再次抢走的! 铁锤男赫然大惊!急步后退。他退一步,刀就进一步,步步相逼。 “你找死!”铁锤男怒起执锤,猛力挥去,眼见着一锤若是砸实,只怕一条命就没了。 “不好!”应总管惊怒的大叫,“这小子来真的!” “谁不是来真的呢?”金当家闲适的双手抱胸,好似不是在看一场性命相搏,而是看的戏台子唱大戏。 两句话间,海岸边的局势有了鲜明的变化,铁锤男的铁锤莫名其妙的砸空了,殷如行若羚羊一般轻盈的跳到了他身侧。 铁锤男见状一喜,连连猛挥几锤,逼退了殷如行。你来我往的交手间,两人已走到海水中,小腿被冰凉的海水淹没。水的阻力滞住了他们的脚步。动作不再如先前流畅,变得涩滞起来。 “闪开!”铁锤男恼怒的叫道,“时间快到了,我给你一条鱼就是。” 说实话,他此刻的心里是非常呕的。眼看着就要胜利了,这女人发神经的跑过来搅局。要是过了时间,他们可都是不合格。你不在乎我可在乎!你说你要有这本事,先前请你帮忙的时候怎么不去绊住那人。不是都说了帮完忙分你一条鱼的么?至于现在来折腾吗?你不会是刚刚跑神了,现在才想明白吧?还是你专门和我过不去啊! 不管怎么说,时间是越来越紧。铁锤男急躁起来,攻势越发迅猛。一柄铁锤舞的眼花缭乱。 然而在殷如行的眼里,现在的破绽却是比之前更多,没有一次击打到她。对方的招式已经乱了。 就在这时,一条灵活的乌影凭空出现,嗖的一声将铁锤男系在腰间的网兜抽飞上了天。 “左右行书!”一个船首不由自主的惊呼。 一众交完了鱼,聚在一起在看热闹的小伙兴奋的嚷嚷:“看!鞭子!果然是鞭子!” 铁锤男惊惧的发现在打斗中自己腰间骤然一轻,再仔细一看,看见了殷如行左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长鞭。 这根长鞭是在她右手弯刀攻势不断的时候出现的。也就是说,长鞭出现时,她在一心二用。 这是传说中才有的功夫。一心二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凭空多出来一个人,你的对手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铁锤男脸色巨变。 还没等他脸色变完,半空中的网兜被乌鞭顺势又一抽,网兜破裂,七八条鱼破空而出。 铁锤男飞速的朝鱼落处扑去。 长鞭在半空中灵巧的一卷,准准卷住了分数最高的一条鱼。殷如行一招得鱼在手,飞快的运气轻功就往岸边跑。 铁锤男大怒,他接住的那条鱼分数并不高。其余的鱼则齐齐落入海中,哪里还有时间再拾取。 “混蛋!”铁锤男怒吼震天。脚下运功,疯了一般的去追殷如行。 殷如行身轻快捷,本就擅长速度。虽说在宁湛的眼里轻功只练了个皮毛,放在甩开铁锤男身上却是足够了。 更何况鞭子是远距离武器,铁锤却是近身武器。 最终,殷如行卡着时间点到了评判台,手中的鱼交给应生总管,十一号木牌添上了一道红线。 铁锤男因为超时,被评为不合格。木牌上多了一道白线。一红一白,除了位置相反以外,颜色和殷如行的一模一样。也是本次测试唯二的白线。 “噗——!”几个船首见状忍俊不禁的喷笑。 铁锤男的脸都气扭曲了。愤怒的指责殷如行:“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殷如行瞧了瞧聚在一边看热闹的小伙子们,坦言道:“我下水不便,水性也不如你们。本在发愁。忽见你站在岸边。我不好意思平白抢劫他人的劳动成果。反正你的也是打劫来的,我再打劫一次也没什么。” 铁锤男差点背过气去:“就因为我打劫他们,你就打劫我!” 殷如行挺不好意思:“至少打劫你比打劫别人要理直气壮些。” 看热闹的小伙子们齐声大笑。先前被打劫的怨气一扫而光。几个怨气特重的,还不怀好意的起哄:“锤子,打不过人家姑娘就老实承认嘛。水边走的多,难保不湿鞋。自己看走了眼怪谁?” 铁锤男气的浑身哆嗦,怒喊回去:“我看走了眼,你们就没看走眼!” 众人齐齐一怔。面色不一,很快又恢复如初。自我解嘲。就算我们看走了眼,至少我们没丢人啊。没不合格,被画白线不是? 铁锤男气的说不出话来。忽的想起一事,转而质问殷如行:“你既能一心二用,左右行书。为何不注明了有特殊本领?” 左右行书是指左右手能同时书写不同的字。左右手都能写字不难,练练都能做到。可能一心二用,左右同时进行的人就很稀少。同样的,在武学中,左右行书不是指左右手都能使用兵器,而是指左右手能同时挥舞不同的兵器出击不同的招式。这一类功夫如若配合的好,威力惊人。 会这门神奇本领却不注明,这不明摆着想坑人! 殷如行道:“我不会左右行书。”她又不是小龙女,哪有什么一手画方一手画圆的神奇本事。 铁锤男声音尖锐:“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了,你还狡辩!大当家和船首们定然也是看见的。”说完这话他才想起眼前这女人是大当家新纳的四娘子。顿时底气不足,声音没那么大了。 金当家也非常惊讶,皱着眉道:“梅娘,你刚刚确然在右手出刀时,左手同时出鞭击飞了对手腰间的网兜。” 殷如行恍然大悟:“你说这个啊!可我就会这一招。同时左手挥鞭,右手舞刀可是做不到。” “只会这一招?”应总管满脸惊讶,“这怎么说?” 殷如行想想,打了个比方:“这就好比我不会一心二用、左右手同时写不同的文字。但是我能做到在右手写文的同时,左手单写一个‘大’字。只是一个‘大’字而已,换成‘小’字都写不出来。” “这也算不得了的本事吗?”她状若天真的问。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6章 第三场(上) 说起殷如行当初选择用左手练长鞭的原因,宁湛的脸就要发黑。 起因是这样的。她在苦练了两个月的刀法后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右胳膊比左胳膊结实了不少,忽而想起在现代看过的某些网球运动员,顿时大惊失色,照此发展下去,莫非有一天她的右胳膊会变的比左胳膊粗? 这个认知令她如神色大变,忙忙去询问自家师父。 宁湛对此很莫名其妙:“这个……不至于吧……”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一没带过别的女徒弟,二没见过习武女子的光膀子。这种问题问他干什么?不对,问题的重点不在这里! “就算右胳膊比左胳膊凝实些又如何?”他关注的中心在这里,表示很不理解。 “不好看。”殷如行回答的很干脆。 “不好看?”宁湛更糊涂了,“谁会看见……”你的光胳膊?未来夫君么?这种挑三拣四的男人不要也罢。 “到底会不会?”殷如行很执着。这份执着不是女人的人很难理解。 宁湛郁闷了,这算什么问题?这要是男徒弟他早骂过去了。可徒弟是女的,为这个骂就…… “我也不知道!”他干脆很光棍的做出表态,“你是我第一个徒弟。” 话刚说完,就看见殷如行用一种很诡异的目光左右打量他。那目光令他毛骨悚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殷如行在想:要不要让宁湛把上衣脱了让她看一看呢?如果宁湛没有问题,那么她日后也不会有太大出入才对。 宁湛被看的全身发冷。就听耳边传来自家徒弟幽幽的声音:“师父,你的左右胳膊是一样粗细吗?” 他立时打了个冷战,将已经冲到喉咙口的“没注意过”四个字咽了下去,干笑两声:“这个……啊!对了!你不是见过苏雷……”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解救的办法:“你见苏雷的胳膊有什么不同就知道了。我和他差不多。” “这样啊……”殷如行回忆了片刻,皱着眉道:“他的两支胳膊倒是差不多,可苏雷的武器是长枪,本就要用两只手。平时也多练拳脚。哪像我现在,左右手锻炼量明显不等。” 宁湛顿时松了口气:“这个好办。我这里有一套左手剑法,待教了你,你觉得左手需要锻炼时练它就是。”你直接说要锻炼左臂力量就是了,什么胳膊粗胳膊细的,说那么些废话,差点绕晕他。 殷如行却有不同的想法:“我想用左手练鞭子,这样以后对敌之时可以出其不意的用鞭子偷袭。” 宁湛愣了愣,随后惊喜:“你会一心二用?” “我不会。”殷如行随即敲碎了他的惊喜,却又道:“但我深信,只要有心,左手可以练的和右手一样灵活。” “这个我也知道。”宁湛正色道,“左手使鞭和能在左右手使同时使用鞭刀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可明白?” “我明白。”殷如行说出自己的设想,“我的意思是先将左手鞭练熟,然后抽出一招最常用的将其搭配进右手刀法中,不拘那一招刀式,全都试一遍,挑出最合适的几招。这应该不难。” 宁湛沉吟良久:“只一招的话可以试试。” 别看只是一招,带来的改进却是划时代的惊天动地。这是殷如行从乐器上得到的灵感。她曾有一个会钢琴弹奏的朋友。该朋友基本功非常扎实,厚厚一本陌生的曲谱第一次拿到手,往钢琴上一摊,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曲谱,瞄都不忘钢琴上瞄一眼,左右手各自在黑白键上弹出优美的旋律,没有丝毫凝滞和断续。令人不敢相信这是第一次拿到的曲谱。 该朋友道,她六岁学琴,十二年不间断。纵是高考前后也每天弹奏半小时,一来转换心情,二来保持手感。隔三差五就新学陌生的曲谱。专业的路太难走,她这辈子也就当钢琴成是兴趣爱好了。她说这些话时的样子殷如行一直记忆犹新,面目普通的女子只要一坐在钢琴前,就有一种难言的魅力。仿若她是黑白琴键上的王者。每一个琴键的位置她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弹出。 殷如行曾感叹她有此绝佳的天赋却不走专业路,该朋友笑道:“说你是外行吧。识谱弹奏,左右手配合只是基本功而已。你如果和我一样六岁学琴,每天雷打不动两个小时有效学习,连续十二年。你也可以很轻易的做到。” 回来后对殷如言提起,殷如言也道钢琴弹奏可以开发右脑,训练左右手协调配合,眼、手、心三者稍有一处不到就会出错,对专注力有极高的要求。乃是孩童开发智力和训练大脑与手之间协调性的上佳途径,以后有了孩子也要学起来,不求走专业路,只为智力开发云云。 殷如言的孩子有没有学钢琴殷如行不知道。只是在她正式摆宁湛为师后,日日拳不离手,终于摸到了什么‘眼到手到’的门径。也理解了那位朋友双手在黑白琴键上就像有生命力一样的原因。的确,开始学习的时候是眼到心再到手,练到最后,只有直接从眼到手才能有此速度。而武学一道最后的境界则是全身都是眼睛,对外界每一处的变化都灵敏不已。 也正是这些想通之处,她认为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先从一招开始。一招熟练后再循序渐进。哪怕只成功一招都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便是她令从沙岛一众人吃惊的由来。 这些人到底没有宁湛那样高瞻远瞩的眼光,知道她只会一招后,原先的惊讶变成了不在意。这么简单的一招也只能做偷袭而用,一旦对方知道她会这个,有了防备,效果并不是很大。这一招有价值吗?有。但价值很少。刚刚的获胜,也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而已。各位船首在脑中演练了一下自己有了防备时对上这一招的情形,齐齐放下心。 “既如此,今日的成绩就这样了。”应总管宣布,“天色已晚,诸位选手回去休息一晚,明早开始第三场的测试。” 众人各自散开。殷如行被金当家领走。他看了她重新缠上左手臂的长鞭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不对劲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第三场的测试是比武搏击。”他丢下那一丝违和,说起其它的事来:“这也是安排在第二天的原因。选手各自休息一夜,精力恢复充沛。比武的顺序会从前两场的测试成绩来看,由成绩最好的人先开始,自由指定对手。之后便是胜出的选手再一轮挑选,直到选出最终的优胜者。” 殷如行认真的听着,算了一下人数:“咦?这样说来第一轮有轮空的呀?” 金当家一愣,果然是,道:“那也无妨,第二轮第三轮总会轮上。这轮测试看的不是最终的成绩,而是各人在比武时的反应和资质。就说今天来的几位船首吧,他们当初参加测试时,并非都是第一名。”说罢,他想起一事,问道:“你那些见血封喉的药还有多少?” 殷如行道:“这是我离开师门时带上的,剩的不多了。” 金当家自然而然的理解为药是由师门配置的,也没多想,只是有些可惜:“既然剩的不多就小心些用。” 殷如行似笑非笑:“那是自然,若非保命,我可舍不得用它。” 金当家随即想起了果林里的那次击杀,那次的试探其实是他过分了,他原本只想试试殷如行的底子,没成想殷如行丝毫不向他求助,直接用毒药。过程惊险,虽然最后安然无恙,却到底有了个不好的开头。 金当家事后回想,只能说殷如行的长相太有欺骗性,性格又太倔强。这个性子放在男儿身上没什么,一个女子如此,难免给人以距千里之外的疏离感。日后上了船,也是件头疼的事。 殷如行回到住处,好好的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第二天准时来到比武场。 比武场不在海边,而是在村子的中央位置,一片开阔的空地。男女老少跟过节看大戏似的在外圈或站或坐的看热闹。 选手们都早早的到了场,应总管按分数排人,第一个便是那内功击石的男子。 内功男随意挑了个男子,殷如行注意到,他选择的人功夫不怎么样,很快就决出了胜负。 第二个人也是一样,选的对手和自己差距不小。看来这些人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先将身手较低的选手刷下。一连几对选手比试完,都没有出现势均力敌的场面。 身手低的先被淘汰,导致的结果就是越往后比武越为激烈,选手们实力差不多,斗的相当有看头。 殷如行因为第一场测试弃权,纵然第二场分数优异,也难以拉动第一场的零分,排在了最后。不过她倒也不孤单,铁锤男因为第二场的失利,同样拿了个零分,和她并列站在队伍最末端。当然,他的脸色要比殷如行难看多了。 最后,场中只剩下了三人。分数高的那位将在他们二人之中挑选一个对手,剩下的一人轮空。 挑人的那位脸几乎成了苦瓜。他怎么就那么倒霉,轮上这两个了呢? 这两个人,他对上哪一个都没把握赢啊!为什么不是这两个人互斗,让他轮空呢?男子郁闷的神色直接写在了脑门上。 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他还是要选出一个对手的。男子左看右看,虽说他自己明白这两人的身手都比他高,可是围观的人不知道。如果选梅四娘,未免有欺负女子的嫌疑。左右都是败,还不如给大家留个好印象。 想到这里,他坚定的走向应总管,选择了铁锤男做为对手。 此举一出,几个船首微微颔首,就连金当家也露出满意的神色。小伙子身手略欠,脑子倒还机灵。 ------------------------------------ 本来应该一气呵成写个长章的,不过看看时间,怕又过了零点。还是先断一章发上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7章 第三场(下) 第一轮,殷如行被轮空。虽有意外,却也算在情理之中。 铁锤男毫无悬念的赢了,他的对手虽败犹荣。就凭几个船首刚刚的表情,他输了这场就不亏。 第二轮,殷如行便没有这般好运了。前面的内功男几人照旧选择了不同的对手,避开了铁锤男和她。因这回人数是偶数,最后正好剩下她和铁锤男二人。 就像是第一轮轮空一样,第二轮再度对上铁锤男,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铁锤男很明显的想要一雪前耻,周身都是兴奋之色。这回没有了时间紧迫的限制,他比昨天沉着了不少。 殷如行也稳稳的站立于对面,没有一丝慌张。习武者但凡有了畏惧之心,就已是先输了。对手强悍,她心中只有战意。 随着应总管的一声令下,两人同时离开原地,。铁锤同时向着对方冲去。男举起手中铁锤,气势惊人。殷如行的速度比他快,就在铁锤还没有走进攻击范围内时,左手长鞭灵活的从袖中飞了出去。对着对方的脑门就是一抽。 正规比武,自然要扬长避短。她力道不如对方,只在动作敏捷上有优势。那么,选择可远距离攻击的长鞭能更大的提升优势。 铁锤男一招还未砸实,对方攻势以致,他立刻用铁锤遮住脸面,拦击扑面而来的鞭影。长鞭却是在将及未及之时灵动的一转,对着持锤的手腕就是一击。 铁锤男手忙脚乱的躲过。节奏顿时被打乱,开了一个坏头。 见鬼!他在心里怒骂,不是说只会一招鞭子的么!这算什么?骗子! 殷如行占了先机,攻势越发迅猛,长鞭游走,专盯着对方的手腕、手臂几处打,认穴奇准。 铁锤男几次想要突破密封防线,拉近两人的交战距离均为得逞。殷如行体力有限,一招紧似一招,半点不肯浪费,如果不能在力竭之前拿下对方,一旦体力下降,她必输无疑。 殷如行的长鞭攻击还是有些生疏,几次险象环生,几乎要被铁锤男突破防线。然而最终她还是及时补救住了。短短几个来回,她对鞭子的使用心得已有了许多新的领悟。 就是输,这场比武也足够本了。念及此处,她越发没有了估计,抛下输赢之争,一心一意专注于如何将鞭法使得更圆润无暇。 铁锤男那头刚刚有了突破对方封锁的苗头,又被堵上了。信心也是大增。他相信,再加把劲,一定能破开这该死的鞭子。冲到那女人面前后,他要好好出一口气。 一时间两人游动的便分外精彩。 内功男看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直呼过瘾。另几个眼力不到的,看的就比较憋屈,一个劲的在外围吆喝着:“锤子!你倒是冲过去啊!上啊!怎么还跟那鞭子纠缠,一锤子砸下去就完了啊!”激动的恨不能亲身替上去。 “啪”!长鞭终于击中的铁锤男的右手腕,鲜血飞快的染红了铁锤男的衣袖。他右手臂一颤,随即咬牙又稳住。 趁你病,要你命。殷如行的打法一点儿都不君子,反倒趁对方右臂不稳之势,再度狠狠抽过去,乌鞭灵活游走,没过多久就又是一下,铁锤男的右肘曲池穴被击中,手臂一麻,献血飞出,铁锤险些掉下来。 他赶紧换过左手,继续迎战。可惜左手不如右手灵活,几招之下,左手腕又被抽中,袖口再度染红。 “停——!”应总管敲响了一旁的铜锣,“胜负已分,本次比武结束。” 殷如行停下了攻势。铁锤男怒喝一声冲了过来,举起锤子…… “锤子!”围观的众人惊呼的叫起。这可是违抗了命令! 铁锤高高的悬在半空,铁锤男恶狠狠的瞪着殷如行,保持这个姿势五秒,愤愤的质问:“你不是说只会一招的么?” “什么一招?”殷如行莫名其妙。 “你昨天说的,不会一心二用,鞭子只会一招。”就是因为认定了她只会这一招,才在一开始时注意力都放在对方的右手,结果吃了大亏。铁锤男边问边恼怒的瞪了一眼殷如行的左侧腰。弯刀好好的系着,连鞘都没出。 “……”殷如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方怒气冲天,声音很大,动作很吓人。她却偏偏听出了一丝委屈。 “如果我左手不灵活,怎么可能使出那一招。平日练习,自然是一套鞭法从头练到尾的。”她委婉的解释。兄弟,不是我阴险,实在是你脑子太简单了。左右手配合只会一招,不代表我左手不会用武器啊!啊!啊! 铁锤男顿时脸涨的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咳咳,你还是先包扎一下吧。”殷如行清了清嗓子打圆场:“再流血下去,你这胳膊就要废了。” 铁锤男瞪她一眼,悻悻的甩下铁锤。走到一旁去了。 殷如行关注了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看大夫的意向,不由跑了过去,急急的道:“你怎么坐这儿了?大夫呢?为什么不找大夫上药?” 铁锤男心情正不好,没好气的回道:“你过来干什么?赢的人该到另一边去的。我这点小伤不劳你费心。” 殷如行见他满脸不在乎,一副英雄不怕流血多的模样,急的不得了:“哎呀我不骗你,你别不当一回事。真的不是小伤,荒下去不治胳膊真的会废掉的!” 铁锤男疑惑的看了看她,撕开衣袖。胳膊上几道不大的伤口还在轻微的渗出细细血丝。他撇了撇嘴,对上殷如行的焦急的眼睛,脸上写了四个大字:大惊小怪! 殷如行急的差点要吐血。她学的是杀人的功夫,一招一式都是冲着致命处去的。这几处伤都在关键穴位上,若是一直这么大意胳膊真的会废掉。到时金当家非生吃了她不可。 “咳咳,四娘子。”幸好,两人的争执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应总管走了过来:“你该站到那边队伍去。” 殷如行急忙道:“应总管,你来的正好,快劝劝他,上药要紧。怎么能不找大夫看呢?” 应生看殷如行的眼神就有点儿不大对劲。你说你一个大当家的妾室,那么关心别的男人干什么,你是有男人的女人了,招蜂引蝶是不对的…… 殷如行见没人把她的话当一回事。气的一跺脚,不再和这群满脑子二百五的家伙扯,干脆的跑去金当家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当真?”金当家随即脸色一变,深深看了她一眼,吩咐身边一个手下:“去请苗大夫过来。” “苗大夫!”手下也是一惊,看了殷如行一眼,又看看不远处的铁锤男,拔腿跑了出去。 “放心吧。苗大夫是从沙岛最好的大夫,医术深厚。”金当家安慰不安的殷如行,“他的胳膊不会有事。” 殷如行这才定下心。又觉得自己忙来忙去为的是谁啊?怨气十足。对方偏还不领情。遂对着金当家大吐槽:“你说我这明明是为他好吧。他弄出那副嫌弃的姿态做什么?耍英雄也不是在这个时候耍的。你说他怎么就这么傻大胆,一点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呢?还有应总管也是,那叫什么眼神?看我就跟看出墙的红杏似的。他凭什么啊!” 金当家脸皮抽了抽,干干的吐出一句:“应生他不知道我们是假……所以呢,你别和他计较。” “我跟他计较什么!”殷如行不屑的撇嘴,“我还计较不过来呢?我觉得吧,应总管八成是更年期到了,这才成天疑神疑鬼,管的也太宽了。还有那个铁锤子,没文化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空有一身蛮力,使的招式好多都是在浪费力气。暴殄天物。就说第一场比武吧,那种对手也好意思过手二十来招才赢?我要有他那力气,七招之内就能结束战斗。有道是穷文富武。这个铁锤子身怀内功,又有重型兵器。家里应该还是有几分家底的。怎么弄的跟个没文化的蛮夫一样……” “他不识字,不是蛮夫是什么?”金当家安静的听着她吐槽,突然冒出一句。 殷如行惊愕的停住:“不识字?”随即便不相信,“骗谁呢你!不识字学什么武?怎么认拳谱?怎么看内功心法?” 看来,她的拳谱和内功心法是自行看过的。金当家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自然是师父手把手的教。心法一句一句的教着背。” 殷如行大吃一惊:“为什么?他师父为什么不教他认字?”一句句的教着背,又不是小孩子。这简直不可思议。 金当家道:“自然是因为他的师父也不识字。” “这怎么可能!”殷如行惊呆了,“那他的师祖……”顿了顿,小声道:“不会也不识字吧?” 金当家点了点头。 “靠!”殷如行风中凌乱了,“这叫什么师门!字都不认识怎么传承?这谁要是忘记了一句内功口诀,或者少记了一招招式变化怎么办?后代徒子徒孙不就全学错了!” 看来她有师门。金当家不动声色的道:“这么说,你的师父教你认字?” “我又不是文盲,干嘛要他教?”殷如行顺口回答。 金当家意味深长:“原来你在拜师前就识字。” 殷如行一愣,醒悟过来,恨不能用手捂住嘴。无奈话已出口,只得故作理所当然:“当,当然!文盲是没有前途的。” 金当家看着她。 拜师学武的年龄不能太大,尤其是有师门传承的。照殷如行的表现,学艺年龄最大也不会超过十五。及有可能在八九岁之间,或者更早。那么,她应该是从小就学着识字。幼童启蒙,普通百姓家可是做不到的。 殷如行只觉脸皮僵硬,左看看右看看,忽作惊讶状:“啊!那个我该去比武了。快轮到我了呢!”飞速跑走。 -------------------------------------------- 这个时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8章 第一名 第三轮的比武和之前差不多,第一名的内功男没选殷如行作对手。接下来的几个看过了她和铁锤男的对决,知道了她的实力,也不会自讨苦吃的去选她。于是她又轮空了,顺利晋级第四轮。 这时选手数只有了四人。依旧是内功男第一个选。他毫无意外的选了两个男子中实力较差的一个。也同样毫无悬念的赢了。 剩下的男子别无选择的和殷如行的对战,他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殷如行的心情也不轻松。虽然她休息了一轮的时间。然而前次比武终究体力大耗。第三场测试这么一轮接一轮的连着来,极大的考验了选手的体力和耐力。这些,恰恰是殷如行现在的短处。 对方的兵器也是刀,区别是那是一柄厚背大刀。 殷如行考虑了几秒,缓缓抽出左侧腰的弯刀,她决定了,这一局用刀来对战。 一个长着小胡子的船首挑了挑眉:“贪多不烂,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另一个方下巴的船首道:“那也不一定,十八般兵器都擅长的高手也不是没有,兴许她就有这本事呢。” 小胡子船首瞪圆了眼睛:“姓姜的,你也说了,那是高手。你看她像高手?” 姜船首不冷不热的道:“姓陶的,你怎么知道她日后不能成为高手?就冲她左右手都能使兵器,那也是不凡的天赋。” 陶船首冷哼一声:“我不和你争,左右就算她梅四娘有天大本事也到不了你我的船上。” 姜船首淡淡道:“怎么,陶船首已经有看中的人了?” 陶船首随即警惕:“怎么,你也有看中的人?” 姜船首笑了笑:“陶船首何必如此?你我看中谁各自都有数,只不过还要看有没有那个运气能轮到。” 依照惯例,前三名不可在同一条船上,这也是为了实力平均而定。从沙岛三条出海船,分别是大当家的飞鲨号,他的飞螺号和姓陶的飞鱼号。第一名可自主挑选。通常的第一名都会选择实力最强的飞鲨号。剩下的两个,由他们两个船首各自争取。只不过这一回出了点意外。如若梅四娘成了前三之一,却又不是第一。然后第一名选了飞鲨号,结果梅四娘阴差阳错上了他们的船…… 姜船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那情形真是想都不敢想。 希望这种事不会发生。海神保佑。 号令一下,比试开始。殷如行如臂使指,行云流水。每一次的攻击看似平淡无奇,却都打在致命的攻击点上。 “天清十二式!”陶船首惊呼一声,随后又疑惑:“不对,不太像。” “是不太像,应该是借鉴了天清十二式的招式。”姜船首观察了一会儿,较为肯定的道:“没有相应的内力行走路线,招式使的很不标准那。” 陶船首松了口气:“我就说呢,若是那个来头,何必……”说话间不自觉的看了金当家一眼。 江湖之上有个神秘门派,据说是从昔年的天元皇朝传承下来的。这本没什么稀奇,江湖上但凡有点儿名气的门派哪个不说自己是在天元朝就有了名号来头。这也是给自家门派加持身份的一种惯例,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去计较真假。 神秘门派稀奇就稀奇在它的避世作风上。手下门人闯荡江湖从不报师门的名号,师兄弟们也从不成群结伙,甚至于对面不相识。直到使出相同的招式才知道是同门。不过一个武学门派可以低调、可以避世。它的武学招式却是藏不了的。一来二去,总有些蛛丝马迹可寻。见了使用这些招式的人,大家便可猜出他出身于那个门派。不过也就这么点儿了。神秘门派的名号、所处位置、武学擅长、门下规模等等,一概无人知晓。 梅四娘应该是从哪里见过天清十二式,改了改,给自己用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这么做后再教的她。不然她若出身神秘门派,又何必混到海匪窝里。身手也绝不会如现在这么差。 他的想法显然代表了大多数人。其余几个船首也有惊异的,都如他一般很快散去了疑惑。 唯有金当家面色虽如常,心里却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惊愕的不仅仅是看出殷如行的出身神秘门派,更重要的是对她的资质。 有别于姜船首的判断,他几乎一眼就断定出,殷如行使出的是包含了内力行走路线的正宗天清十二式。她的招式看似松散不连贯,然而正是这份不连贯,证明了她完全吃透刀法,达到活学活用的地步。 这还不算。姜船首认为殷如行的很多招式使的不标准。他的结论恰恰相反。殷如行的招式使的非常标准。 每个人的身高、双腿、手臂长短都有差别,同样的招式,若想在对敌时达到最佳效果,使出来的必然会和师父不一样。所谓标准招式,是在练习是用的。真正对敌,还需根据自身条件加以改进。这才是将一套刀法真正化为自己所有。 殷如行就做到了这一点。她那些似是而非的出刀,每一招都杀机无限。对手必败。 看到这里,他不禁燃起一分惆怅之感。有这样一个传人,殷如行的师父足可笑慰平生。可惜他一身本事却落得后继无人。 思绪间,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男子手中厚刀被击落,殷如行跳出战圈之外。应总管宣布第四轮比武结束,梅四娘胜出。与内功男争夺头名名次。剩下的两名失败者将再比试一场,决出第三名的归属。 稍事休息片刻后,第三名的归属站先行开始。殷如行上一场的对手比较吃亏,休息的时间少。不过他实力却稍胜对手一筹,两项一平,这场打斗十分好看。 观众们比看上一场时热情高涨许多。这个才叫过瘾。先前那一场,只见刀影纷飞,看不清动作,然后刷刷几下就结束了,咱都没弄明白。 内功男没有看场上的比试。他危襟正坐,努力恢复着体力。眼睛时不时的朝殷如行方向瞥一瞥。 殷如行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比武,神态闲适的很。 不多时,场中两人胜负决出,殷如行上一场的对手终于一雪前耻,夺得了第三名。场内外皆是欢呼。 等欢呼声小了一点,应总管高举双手,做了个向下一压的手势。欢呼声顿时停止,人人带着憧憬的目光看着他。 “诸位老小兄弟们!”应总管不负重望的宣布,“本次比武一二名的角逐即将开始。方潮生对梅四娘!” 潮水般的欢呼骤然响起。围观的人群兴奋高声大叫:“潮生!潮生!” 内功男方潮生面色微红的站到了比武的位置。看的出他有些激动,这很正常。 殷如行也走到了对面的位置。她面色平静,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也很正常。 应总管直到欢呼声停下来,才宣布开始。 铜锣声响。人们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铁锤男不自觉的将身体前倾。 方潮生全身劲发,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对手。 殷如行同样脚下发力,也是飞一般的跑了起来。 不过,她跑的方向有些特别,她调转身体,朝场外跑去了。 所有人:…… 应总管就见一个黑衣红边的女子唰的跑到自己面前,微微一笑,口齿清晰的喊出三个字:“我认输。” 全场寂静。 “你,你说什么?”应总管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惊愕的反问。 “我说,我认输。”殷如行清脆的声音用上了内力,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这个……”应总管呆了呆,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金当家。却发现金当家嘴角微弯的弧度,眼皮顿时抽了抽。这个,是他听错了,还是看错了? 殷如行不耐烦的提醒他:“应总管,我说我认输了。你听见了没有?比武结束了。” “结束?”应总管看了看跟着追上来的方潮生,对方眼里的怒火止都止不住。 殷如行像是没感觉到有人在她身后大放死光视线,轻松的道:“对啊,按照规定就是这样的吧。” “没错。”应总管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一点都没错。如她所说,一方认输,胜负已分。不但这轮比武结束了,整个第三场测试都结束了。 他不得不向众人宣布:“第三场测试结束。优胜者:方潮生。” 外围响起了欢呼,然而听着总有些不如刚刚热烈。杂乱议论声纷纷四起。真心欢呼的只有方潮生的亲朋好友,更多的人选择了质疑。 方潮生几乎气晕过去。什么认输!他根本不需要那女人认输也能战胜她!胜利本就是属于他的。偏那女人来这么一出,他的胜利就成了一个笑话,成了平白捡来的! “为什么!”他顾不得应总管后面还有话说,直接冲上去打断:“为什么不和我比武,你看不起我!” 殷如行跟看怪物一看看着他:“谁看不起你了。我是因为打不过你才认输的。” “你……”方潮生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对方承认不是他的对手,这本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可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憋屈呢? “梅四娘!你凭什么认输!”正僵持着,铁锤男跑了过来,边跑边愤怒的大叫:“你处处针对我!轮到这小子就认输,你这是作弊!” 铁锤男的声音很大,于是,靠着他们近的人都听见了。 方潮生气的浑身发抖。这叫什么话!被这么一吼,他的第一岂不是成了作弊来的!那话怎么说的,婶婶可忍叔叔不可忍。他也大吼了回去:“魏铁锤!你说谁呢!谁作弊!你这是污蔑!” “我污蔑个屁!”魏铁锤愤而叫嚣,“不然你说,她好端端的,干嘛认输!分明是背后有鬼!” 方潮生突然就露出一种奚落的眼神:“为什么?你去问她好了。” 殷如行见魏铁锤铜铃样的眼睛瞪过来,平静的道:“我打不过他,就认输了。” “你!”魏铁锤一口气被噎住,半晌喘不过来。悲愤的伸出手指着她,指尖颤抖:“你胡说!” ---------------------------- 呵呵!第一名不是如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89章 挑选 “你凭什么打不过他!你凭什么!”魏铁锤有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怒,偏偏表达不出来,只是反复的重复着一句:“你凭什么!”血色将脸庞和脖子充的通红,眼睛射出噬人的凶光。仿若只要殷如行再说一句不合心的话,他就要化身暴龙,将一切不公平砸个粉碎。 殷如行叹了口气。所以说人要多读点书呢?你看看?架不会吵,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也不会表述。只在那儿乱叫。叫的还就一句话。这就能解决问题了?估计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武力开打吧。嗯,他要有绝对的武力倒也能行。偏偏在场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他也不想想,梅四娘从参赛至今做的所有事都是符合规则的。他这么一通闹事却是目无岛规。若真的出手打架,绝对会被暴力镇压,末了还会被惩罚。这惩罚吧他定是不服的,满肚子气没处撒,指不定这仇就结在她身上了。 在场中有这样想法的绝不止未铁锤一个,一个处理不好,她结的仇就多了。 殷如行满心的郁闷。你说这干她什么事?她做错什么了?难怪罗枫寒这些世家公子看不起平民,不单是贫富的原因,而是思想上的差距太大了。 民智未开。此刻,她真真切切的了解了史书上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背后有着多少的沉重和残忍。 “你凭什么!”魏铁锤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他不顾身旁同伴的拉扯,固执的对着殷如行质问,非要她给个说法。 “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殷如行口气没有丝毫烟火味,声音如清冽的泉水,舒缓安抚他焦躁的情绪:“选手二十七人,学习内功者仅你、我、方潮生三人。若论单打独斗,其余二十四人皆不是我们的对手。且不论第一,前三名怎么也该在我们三人之中才对,是不是?” 魏铁锤梗了梗脖子,看了一眼方潮生:“是。”说的斩钉截铁。 殷如行又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只凭武功高低排名次,测试又为什么要分成三场,内容各有不同?” 魏铁锤道:“我没觉得三场测试有什么不同。都是打架,换着法子打而已。” 殷如行顿时被哽住,嘴角抽了抽:“那我换个说法吧,我个头不如你、力气不如你、兵器杀伤力不如你,为什么两场测试里,你都输给我了呢?” “那是你使诈!”魏铁锤愤怒的指责。 殷如行嗤笑一声:“我有诈是我的本事。就如同你有力气是你的本事一样。你以你的本事拦截旁人辛辛苦苦捕来的海鱼,我凭什么不能以我的本事让你超时失败?” “耍诈算什么本事!”魏铁锤大叫。 “耍诈当然算本事!”殷如行冷静的反驳,“有道是兵不厌诈,上兵伐谋。兵者,本就是诡道。若无计谋,什么都直来直去。我们干脆开了船去祝地港口上岸明抢好了!还在海上转来转去的混什么!” 几位船首面面相觑。这话说得,太直白太难听了吧。 应总管开始回忆,这魏铁锤是哪个教出来的夯货。 魏铁锤没声了 “就算如此,你为什么不和他打?”憨人有憨人的思维,他又翻出了前账。 “我说过了,因为我打不过。”殷如行平静的解释,“我的体力有限,连续相斗两场后,剩下的的体力不足以支持我打赢对手。既然知道会失败,认输又有什么不可以?” 魏铁锤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是因为没力气打了才认输的,并非因为不是方潮生的对手?” 殷如行淡淡一笑:“现在的我的确打不过他,这话也没说错。” 她这句话若是让罗枫寒来听,立时可以听出里面引申的多重含义。然而在这里却是明珠暗投了。魏铁锤才不懂,他已是气势汹汹得了理,对着方潮生大吼:“听见没有,她是没力气了才不和你打的,你这个第一名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便宜!” 方潮生气的脸色发青,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生冷的对殷如行道:“我不占你便宜,你现在就休息,等体力恢复了我们再打。” 啊呸!姑娘我才没时间陪你玩!殷如行当即拒绝:“三场测试已经全部结束,胜负已出。不用再比。”看了看方、魏两人的脸色,又好心的补充:“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的第一名名至实归。” 然而这番解释并没有安抚到两人,反而令方潮生的脸色更加难看,魏铁锤更是直接跳了起来。“不行!” “够了!”一个低沉的呵斥声骤然而响,金当家严厉的怒喝:“全都不许再闹!” 应总管跟着道:“梅四娘说的不错,三场测试均已结束。不可再行纠缠。方潮生、魏铁锤,退下!再若捣乱,就按违反岛纪处理!” 方魏二人满腔的不甘只得自己咽下,悻悻的退了下去。 秩序恢复正常,应总管宣布计算三场测试的总分数。方潮生总分第一,为本次选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可惜这个第一名脸色不怎么好,没有多少欣喜的表情。反而端着一张好似谁欠了他一大笔钱不还的臭脸。 总分第二的,是本次比武中名列第三的选手。 殷如行虽然打到了比武二名,可架不住她木牌上有一道白线,拉低了分数。不但总分第二拿不到,总分第三也失之交臂。 围观众人看得很是可惜。等打听出她那道白线是怎么来的后,就更可惜了。 姜船首轻笑一声,对金当家道:“看来,四娘子的声誉不错。” 金当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们是被今日的比武闪花了眼。有识之人当能看出,若是梅娘第一场不弃权,第二场根本就没有力气出奇取胜。” 陶船首笑道:“女儿家力气小些也是常理。四娘子乃是智取而胜。智,可不也是实力的一种?” 他刚说完,姜船首就笑了:“不错,力、敏、智、运,都是实力。魏铁锤可不就是运气差了点。”说到这里,姜船首若有所思:“他这个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几个船首也都沉思起来。吃海上这碗饭的人,对气运一说尤为看重。大海风云变幻,神秘莫测。一个运气不好遇到大风暴那就是生死相搏。与自然相比,人所拥有的那点儿本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故而,一艘船的气运如何,是非常重要的。 魏铁锤今次测试的运气坏到极点,很难说他是不是天生气运差。这虽然只是一个可能,对海船来说,却已足够危险。 “平白无故的,不好寒了岛上兄弟的心。”金当家看出他们所想,沉声提醒。 就在他们说话间,所有选手的分数都出来了。一二三名被带到金当家和姜、陶两位船首的面前,应总管笑眯眯的道:“三位,岛上的规矩你们都知道,我就不重复了。你们想去哪艘船就将木牌交给哪位船首吧。” 方潮生第一个出来,他毫无悬念的将木牌双手交奉给金当家,选了飞鲨号。 第二名心中暗自腹诽,剩下的人还有可能被大当家选上,唯有他绝了这个机会,第二还不如不当。罢了,宁当鸡头不做凤尾,飞鱼号也不错。 陶船首接过了第二名递来的木牌。 第三名悲催无比,还有什么是比第三名更倒霉的呢?看似有选择,实则屁选择没有,他就是个陪衬。他敢不选飞螺号么!他能不选飞螺号么! 姜船首接过了他手中的木牌,笑的意味深长。 一二三名自行选择结束,后面便是三船船首各自择人了。陶船首和姜船首客气的请金当家先来。 金当家沉吟片刻,道:“第一名在我船上,我已是占了大便宜。其余的就由两位老弟先选好了。” 陶、姜二人见状也不推辞,说了两句客气话,各自挑选人员起来。 不多时,中间的人员被他们挑选一空,剩下的几人都是分数靠后不怎么出彩的。唯有两人例外。一个是殷如行,一个是魏铁锤。 殷如行,大家心照不宣。大当家的妾室自然要和他在一条船。这也是陶、姜二人选起人手毫不客气的原因。飞鲨号都有两个好手了,搭配些身手略差的也是应该。 至于魏铁锤,这孩子就悲催了。他本事是不错。可惜三场测试下来,所有的船首都看出了他运气不好,霉到极点。运气不好,这对出没于海上的他们来说可是大事。这等人还是给实力强悍的船去消化吧。 于是,魏铁锤也飞鲨号接收了。小伙子脑子想不到那么多,只觉得喜从天而降,脸上的表情从沮丧转为惊喜,笑的嘴都合不拢。 至此,本次招募船员到此结束。随着应总管的一声宣布,围观众人看热闹的各自散开,有亲友参选的,纷纷上来恭贺。 殷如行刚打算离开,就见有人挤了过来,笑意盈盈对她道:“四娘子,恭喜你。” “于婶!”她惊喜的发现来人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于婶呵呵一笑,拉过身后的几个中年女子:“我们几个老姐妹,可是一早就过来看你比武了。瞧瞧,这身衣服衬的你可真俊!” 殷如行这才知道,这几个大婶都是接了她衣服鞋袜生意的,今天顺便来看热闹。忙感激的道谢:“多谢几位,衣服做的很合身,非常妥帖。几位费心了。” 大婶们笑道:“不费心,不费心。好久没有妹子参选上船了,你这回可是给我们女人家争了光!” 在大婶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殷如行方知道。虽然招募船员不限男女,只是岛上的姑娘大多不愿和一群汉子在船上挤。偏偏船员招募又很严格。故而,已经很多年没有女子上船了。除了她这次被飞鲨号接收。也就是飞螺号上有一位叫“珍姑”的女子。 “哼!你给我等着!”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怒吼的声音。 殷如行扭头一看。魏铁锤正张牙舞爪的冲着方潮生厉声大喝:“我一定会打败你!” 方潮生脸上挂着讥笑,扭头朝着殷如行微微一点:“正合我意,船上一绝高下如何?” “谁怕谁!”魏铁锤蹭蹭的拉着他冲到殷如行身边:“就这么说定了,船上决出谁是第一!” “……”殷如行目瞪口呆,“这关我什么事?”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0章 船上 男儿好斗,或许是天性使然。这一批刚被收入的船员兴奋的三五成群说着话,各自展望未来的抱负。唯有殷如行不声不响的先行离去。 金家的大门前,春娘子正倚门而盼,见她一个人回来了,眼里露出复杂的神色:“四娘,恭喜你了。” 殷如行一听就知道她知晓了自己被飞鲨号选中的事,礼貌的颔首回礼:“侥幸而已。” 春娘子细声细气的道:“这是好事。有你在船上照顾夫君,我也放心些。只是船上条件艰苦,听说一个月都轮不上一次洗澡,吃的食物也很粗糙。又是和一群大男人挤在一处,要委屈你了。” 殷如行不自觉蹙起秀气的眉。她神经紧绷了两天,经过两场激战,还客串了一次不太成功的心理调解师,身体和精力都已经疲乏到了极点。哪还有心思和这女人斗心机。干脆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表达完自己的认同,她加快脚步。从春娘子身边穿行而过,去了自己的小屋。 春娘子呆若木鸡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居然说‘你说的不错’!梅四娘竟然这么大言不惭?简直脸皮厚到极致!。 殷如行甩开那女人,自觉这个方法很好,若再有这类暗藏刀光剑影的话,她就一律装傻了事。 金当家直到晚膳时间才回来。照例是主屋正堂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四人四个方向落座吃饭。动了几筷子,春娘子又提及这个话题:“……妹妹上了船,夫君可要多照应些才是。” 金当家冷然道:“船上有船上的规矩,谁能特殊?你少操些闲心思。” 春娘子顿时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我这也是为妹妹着想。妹妹生的花一般的容貌,挤在一船汉子中间,可是委屈了她……” “什么?挤在一群汉子中间?”金少爷尖锐的冒出一声,尤为刺耳。 “啪!”一双乌木筷摔在了桌上,金当家面色森冷,空气顿时凝滞。 殷如行两耳自动消音,埋头吃的香的很。她今天大体力消耗,可是饿死了。于是乎,在三个人几乎停下筷子的衬托下,她大嚼大咽的动作扎眼无比。 春娘子干笑一声:“四娘子,四娘子。”用眼神示意她说两句话打圆场。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吃! “什么?”殷如行茫然的抬头。见春娘子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她,眉眼还一挤一挤的。似乎刚刚他们在说什么……恍然大悟:“哦!说的对,说的很对!一点没错!”甭管说了什么,反正她一律赞同。 春娘子脸皮一抽,笑容险些崩坏:“四娘子,你这赞同的是谁的话啊?” 殷如行呵呵的一笑:“大家说的都对!都对!”边说边夹了一个早就看好的风鸡大腿,美滋滋的咬了一口,真香! 金少爷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女人到底弄没弄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啊!她这是缺心眼吧! 金当家的脸色神奇的缓和了下来。拿起筷子:“少说废话,吃饭!” 另外两人互相看看,默不出声的也重新拿起筷子,开始认真的吃饭。至于殷如行,她原本吃的就很认真。 吃完饭,墨纹送上漱口的茶水。金当家道:“明日开始,船员早间集合训练,不要迟了。” 殷如行愣了一会儿,才醒悟这是和自己说话,忙道:“是!”又问,“集训是什么内容?要准备什么吗?” 金当家想了想:“一般来说,后进船员会有老船员带着教些招数。大部分还是自己练习。你平时怎么练的还是怎么练,就当换了个地方。”顿了顿,又补充:“不要和他们扎堆。” 殷如行点点头,表示明了。 随后,春娘子说起金少爷的课业。殷如行这才知道,这位金少爷半点武功不会,之乎者也的书倒是读了一大堆。 金少爷在那里侃侃而谈。春娘子一脸慈爱的看着,金当家面色如常的听着。听完了,又提了几个问题。金少爷流利的对答阐述,说的头头是道。 殷如行对此是听不懂的。天元之州的文化,她只学了文字和医术。其余的一概不知。听的头昏眼花之余,很是惊异于金当家居然还懂这些。 见她一脸听天书的神情,金少爷脸色越发傲然,春娘子笑的越发和煦,金当家神色莫辨。 好容易他们说话告一段落,端起茶盏中场休息。殷如行赶忙申请告退,说自己累了,要早些回房休息。 迫不及待的逃离主屋,她长长的吐了口气,摸摸心口。总算逃出来了。幸好罗枫寒白陌尘从来不这么掉书袋子说话,否则她非疯了不可。 这一家人,还真是怪的可以。 ***************** 第二天,殷如行起了个大早,先自行在院中做了些基本训练,活动开拳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赶往集训地点。 正如金当家说的那样,普通船员在那里一招一式的练着最基础的动作,身手好些的要么独自练习,要么双人对战。场面很是火热。殷如行眼尖,只一瞥就看见魏铁锤正和方潮生互相对打,两人都没有用兵刃,拳脚来去,斗的很是凶猛。周围不少人在围观。 她赶紧低下头,趁着没人注意找了条小路,拐到远远的偏僻处,看看左右无人,才解下佩刀练习起来。昨天比武,她有很多感悟。此刻正好一一验证练习。 殷如行的这个地点选的不错,几乎就在训练场的边缘,外圈是一转儿树林,通向训练场的地方又有几块岩石拦着,不拐过岩石根本看不见这片空地。她练习了一个上午都没有人过来打扰。 中午时分,训练结束,各自回家吃饭。魏铁锤大大的脑袋在人群里左转右转,挤来挤去。 “你在找梅四娘。”方潮生出声问道。 “当然。她今天怎么没来?”魏铁锤不死心的四下张望。 方潮生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真傻还是假傻?她可是大当家的人!” 魏铁锤一怔,随即爆了起来:“你不要乱讲!我是找她比试比试身手。” 方潮生嗤笑道:“都在一条船上共事,以后机会有的是。你急什么?别说我没提醒你,她的身份可和咱们不一样。你行事最好顾忌些。” “我才没那么龌龊!”魏铁锤愤怒的低吼,“你乱讲!” 方潮生没好气的道:“谁说你龌龊了!我是让你注意点!你行事坦荡,别人看在眼里可未必如此。总之,你要不想给你家里人惹麻烦,就不要总想着找梅四娘。比试么,以后会有机会的。” 魏铁锤愤愤的在喉咙口嘀咕了几声,低声抱怨:“你们这些脑子七弯八绕的人,真可怕。” “可怕?”方潮生冷笑一声,“看在大家是同一批的份上,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声。别以为上了船就万事大吉。上了船才是危险的真正开始。茫茫大海上丢条命实在是太简单了。” 说罢,他冷冷的转向而行。挺直的脊背在路面拉出一条孤单的背影。 魏铁锤怔怔的看着。 “锤子哥!锤子哥!”同一批被选入的另几个人围了上来,“你今儿露的几手可真威风极了。我看见有好多老船员都说你厉害呢!” 魏铁锤回过神,惊喜的道:“真的?船上的前辈真的说我厉害?” “可不是,你今儿不是把方潮生都打败了么?”一个人说道。 “就是,就是。要我说,方潮生哪有我们锤子哥厉害,他就是侥幸才得了第一。结果呢,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最是瞧不起人。”又有一人接话。 “是啊。锤子哥,以后我们可就跟着你了,咱们一块儿上船的,可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拜托。 魏铁锤被团团围住,满口答应:“好说,好说。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一众人说笑着走远。 殷如行拨开头顶的杂草,从路边钻出来。吐掉口中含着的一根青草,呼出一口浊气。好像人际关系很复杂啊? 幸好不关她的事。耸耸肩,回去吃午饭。 她们这批新人操练了二十来天的时间,终于到了飞鲨号出海的时间。 岛上的三艘船,一般来说不会全部出海,总有一只留在岛上保养,以防万一。每艘船有三个船首。一个大船首,左右两个副船首。大船首是做主的头,左船首负责海船航行事务以及后勤。右船首负责战斗事宜。手下有若干战斗小队,每队二十人,设队长一名。按照数字来排,第一小队是最厉害的,其次是第二小队,第三、第四、第五。这五支小队一百人,是船上最精锐的战斗力。再往下六七八九十小队共一百人,是第二阶梯队。再后面的,就是普通战斗力的啰啰了。 殷如行这一批新进人员或三人或两人,被打散开来分在了数字超过十的几个小队中。 右船首姓窦,满脸络腮胡,人称窦大胡子。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单裤,将一群手下纠集到甲板上训话。赤裸的上身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黝黑的肌肉紧密结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上了船,就给我老实点!”训话是分批的,他们这一茬战斗力普通,窦大胡子依旧冷苛严厉,威风凛凛的在百余人面前来回走动:“我不管你们是好汉还是蛟龙,分到哪里就是哪里!想进前十小队的,可以。只要在干活的时候拿出真本事来就行!到时别说前十小队,就是前五小队,甚至第一小队都没问题。可我若发现有人私下里搞七捻三的做小动作,别怪我窦胡子不给自家兄弟面子。照船上的规矩,一律扔到海里喂鲨鱼!” 这一番训话是有来由的。上了船才知道,由于战斗人员多,纵然飞鲨号体积庞大,能够提供的条件也非常有限。船员基本是十个人一间房,大通铺。每天的食物和水都有定量。只能说吃饱,美味那是没有的。而水,仅仅是够喝,再多一点点洗漱而已。身上会脏?忍着。 这是最普通的船员待遇。而十至六小队则不同,他们是四至五人一间房,食物更为丰富,水更多,可以洗漱。这还没什么,最让人眼红的是,前十小队队员有酒的份例。虽然只一点点,在这群飘在海上的汉子眼里,还是金贵的不行的待遇。比用水量的增加更为人眼红。 前五小队的队员待遇就更好了,两人一间房,依旧是食物、水、酒分量加倍,质量据说也有很大改善。十个队长的房间是两人一间不变,使用物品更为精致。酒也是更好的酒。隔一段时间还可以洗一次澡。这里要提一下的是,第一小队二十名队员的待遇和十位队长相同。 所以说,为了更好的待遇。这群海匪们是不择手段的想进前十小队,成为那享受优待的一员。 而到了此刻,殷如行才深深感受到了金当家给她安排的小妾身份的好处。 首先,按照她的队员位置,纵然无须和一群男人挤通铺,分到的也是一间小而憋气的杂物间。几乎除了摆下一张窄窄的小床以外就什么空间都没有了。但是,她现在是金当家的妾。所以么……她大摇大摆的住进了金当家的豪华房间。 嗷嗷!这真是太好了!男女大妨什么的,有多远滚多远吧!殷如行迫不及待的在通风的角落处铺了张席子,今晚就睡地铺了。 饭食还是自己的定例,不过水是一定要打劫某人的。女人是水做的,那么一点点水只够喝而已。不洗澡还能忍忍,不洗脸漱口她可受不了。 金当家眼睁睁的看着她登堂入室,忙忙碌碌的给自己搭建小巢穴。堂而皇之的拿起他水壶里的水洗脸漱口。 “你真要住这儿?” “当然。”殷如行用清凉湿透的布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在甲板上晒了一上午,她身上都快发馊了:“你放心,等干完活分了红,我的份例提高了,我把水还给你。” 金当家决定不去提醒她此时水比彼时水珍贵的道理,又问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碰你?” “你要碰我?”殷如行吃惊的转过脸,想了想,勉为其难的道:“好吧。不过我要求做完以后洗个澡。” “噗——!”金当家被呛到了一大口水。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1章 坍塌 “你莫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金当家淡淡的抽出手帕拭了拭嘴。随着这句话说完,他的目光就变了。不再是漫不经心,而是一种男人独有的炙热眼神,饱含侵略和欲/望。 殷如行对着该目光微微一笑:“无论你是否开玩笑,我都是这个回答。我不肯能离开你的房间。”她语气一转,略带讽刺:“这艘船上,除我之外有几百号男人。我的武功不足以站在顶点,那么,就一定会被男人享用。如果我从你的房间走出去,就昭示着你没有对我实行占有权。这也意味着船上的男人都可以来争夺我。胜出者拥有享有权。” “总有以我现在的实力无法反抗的人。”她淡淡的道,“既然走出这个房间的后果是委身于一个甚至数个男人。我为什么要离开?你想做就做吧。不嫌我身上味道难闻,现在开始也可以。” 她从来不抱有侥幸心理。金当家在岛上时没碰她,不代表永远不碰她。唯一值得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实力。 “你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金当家慢吞吞的说道,“看来,你并不太在意贞洁。” “贞洁?”殷如行觉得可笑之极,“你觉得我有在意的资格吗?” 既然没有资格,既然自己做不了主。那又何必怨天尤人,不如放开些。只要不怀孕,做一下又不会死人。 金当家稳稳的坐在桌边,身体没有半分移动:“我以为,你至少会找出个后台人物来威慑一下。比如说,送你来我这里的那位公子。” 殷如行想了想,道:“有句话叫‘天高皇帝远’。”罗枫寒的目的是让她快速提升实力,哪怕她死了都只能算是小小的投资失败。失身这种问题简直小到不能称之为问题。 或许宁湛不会想到这个关节。但是罗枫寒和白陌尘这类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物,这种可能性是一定想到了。既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前置安排,那就是默认。 她有可能运气好,遇上君子。也有可能运气不好,遇见禽兽。谁说的准呢? 金当家发现事情莫名其妙被进展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步。他不是毛头小伙子,见了女人就挪不动步子,只想着干嘛干嘛。在他看来,世间有太多事比拥着漂亮姑娘睡觉要重要的多。可被殷如行这么一说,到好似他专门设了套等着侵犯她似的。他有这么饥渴吗?这真是一种混乱的逻辑。 “你做吗?”殷如行不再多想,很直截了当的道:“不做我就先睡了。” “……”绕是正值壮年身经百战的金当家,也被她的这种态度给震的僵住了身体。 “那么,晚安。”殷如行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出声。愉快的道了声安。扯过一床薄毯子,侧身背对躺到席子上合目而睡。毯子下的身体形成一个柔美的曲线弧度。 金当家深深的叹了口气,打开房门。他觉得自己迫切的需要去甲板上透透气。 本想探出她和上头是什么关系的。结果…… 这真是一次失败透顶的试探。 等到再回房,殷如行已经睡熟了。鬓角的发丝随着窗外吹来的微风轻起轻落,散在柔滑的脸庞上。和平常一样的房间突然就多了一份静谧安宁的韵味。 金当家轻叹了口气,打开床铺和衣而睡。 *************** 船上的生活虽然多有不便,然而人是最能适应环境的生物。时间一久,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 殷如行每晚睡在金当家的房间里。白天外出执勤时没有任何人回来骚扰她。顶多是承受各式各样目光的洗礼。对此她安之若素,一律当这些目光不存在。这般过了十来天的时间,奇奇怪怪的目光少了许多。不过看她的人依旧很多。枯燥的海上生活中有这么个大美女整天走来走去,虽说不能碰,可就是看看也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又过了几日,船上的气氛稍稍有了些变化。金当家会时不时的召集左右两位船首开个小会。姓章的左船首和窦大胡子有样学样,分别也时不时的将主要手下聚集起来嘱咐些什么。有经验的队员告知新来的几人:“看这苗头,快有生意上门了。” 生意说来就来。这一日,飞鲨号航行不久,海面上就出现了飞鱼号的身影。接着,两船的船首聚在一起商议了些什么。不多时,就在一片海域上开始放下无数小船。十人一艘,密密麻麻的小船在海面散开,等待着前方的号令。 远处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片风帆。风帆越来越大,视线越来越清晰,那是一艘大船。 旗语令下,所有的小船齐齐划动,速度飞快的向着前方包抄过去。 随着距离的贴近,对方的货船身形毕露,是一支小型的船队,共有六艘货船。 如何利用有限的人包抄这六艘船是战略制定,殷如行身为一员小兵,只看见了她能看见的。六艘货船的航行路线被他们堵的死死。直到这时,她才直到为什么飞鲨号明明很大,船上的空间却那么紧张,物资又是那么苛刻。 原因就在于飞鲨号装了太多的战斗物资和人员。密密麻麻的小船潮水一般围住了大船。船首的老队员熟门熟路的甩出长长的钩锁,一时间漫天绳索飞舞。货船上的人忙不迭的去砍,却往往顾得了这头顾不住那头。 先头小队的人动作灵活的像一只猴子,只要一个支撑点就能飞快的攀越过绳索。期间不断的有绳索被砍断,扑通扑通落水声不断。 海匪吃的就是海上的饭。落水根本造不成危险。真正有威胁的是货船上一支又一支射出的利箭。 稍后一排的小船也不甘示弱,放出一道道箭矢回击。 海水,渐渐染上了殷红的色泽。 先锋小队终于有人攀上了船只。有第一就有第二,很快,攀爬上货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第一个攻击的就是负责砍绳索的护卫。 绳索被保护住,更多的人到了货船之上。密密的箭雨也再没有之前的威力,对方折损的弓箭手显然也不少。 殷如行小队的队长一挥手臂:“到我们了,上!” 第三拨小船哄哄围上。殷如行取出一块黑色的三角巾,蒙住眼睛以下部位。深吸了一口气,跟随队友们沿着搭好的绳索向货船上攀爬而去。间或躲开一两只飞来的利箭。 “小心!”一只流散的箭矢飞来,殷如行长鞭一甩,击飞了那只射向前方队友的箭。 “谢了。”前方男子低低回应了一声,手脚越发加快速度,飞一般的冲向前方货船甲板。 殷如行紧跟其后,神经绷的紧紧。难怪前十小队待遇那么好。人家干的工作危险性比他们厉害多了。 双脚接触到货船甲板,飞来飞去的流刃就更加多了。殷如行抽出弯刀,劈头砍过一个朝着她冲过来的愣头青,一刀下去,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青年从肩到腰的半片身子被她齐齐削掉。殷如行感受到了刀刃的切割手感,头也不回,直接朝着另一个货船护卫又砍了过去。 魏铁锤在她不远处落地,看的张大了嘴巴。 “傻愣着干什么!”方潮生冲过来刺死一个想要偷袭他的护卫,厉声喝道:“快干活!不想进前十小队了!” 魏铁锤这才回过神,拔下腰间的铁锤朝着人群挥舞了过去。 殷如行的眼睛里满满只有一种颜色,鲜血的红色。每一个被她弯刀砍中的人都是。血腥味浓到令人作呕,手指、耳朵、皮肉,每一刀下去,这些血肉模糊的器官都会飞溅到她身上。 从来没有一刻,她像现在这样明了,她学的是杀人的刀法。 鄢都武学宗旨,只有死了的对手才没有威胁。点到为止那是笑话,不出手则以,出手必致对方于死地。 比武之时束手束脚的感觉没有了。她不需要去刻意控住弯刀的攻势,每一击都是夺命之手。用最快的时间杀死对手,保存最大的体力。这恰恰也是宁湛综合了她的特点,总结出的最适合她的作战方式。 货船上的人很快注意到了这位杀气腾腾的蒙面修罗。 “哪里来的匹夫!出手如此狠辣!”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男子手持长剑,正气凌然的堵住了她的去路:“我来领教尔等高招。”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殷如行未穿越前在电视中经常可以见到。少年侠客,白衣长剑,长眉入鬓,面容清俊。正是她以前最喜欢看的那一类型,翩翩公子,仗剑红尘。 翩翩公子的白衣此刻沾染了斑斑血迹,清俊的面容悲愤满溢,雪亮的长剑正对着自己。 “贼子看剑!”他挥剑相向,怒气冷然,冰冷的锋芒带着罡风激利而来。他为着守护而战。 殷如行,黑衣蒙面,身浴鲜血。为着抢劫掠夺而来。 挥刀相迎,两只兵刃正面撞击,发出巨大又刺耳的声音。 随着这一声响,心中的某个角落轰然坍塌,纷纷碎碎,尘埃飞扬。 杀冯胖子和佳期时,她理直气壮。火烧祉地城主府,亦无多少愧疚。一直以来,她在憎恨这个世界的同时也超然的高傲着。因为哪怕她再落魄狼藉,受尽欺辱,她也知道自己是正义的,是超脱的。我知道你们所不知道的。我有着你们没有的先进细想,高尚的道德。看看这个世界吧!如此落后,如此野蛮。她只是跑错了时代,跑错了地方。纵然狼狈不堪,对上这个时代的人,她的心也是高傲而轻视的。 只要变强就好了。只要变强,就可以不再受人摆布,就可以按照自己的道德观行走大陆,找到回家的路。 可是谁来告诉她,变强需要的过程,竟然是成为自己曾经唾弃的那种人。那种弱肉强食,仗着有本事就强抢掠夺的人。 这一场杀戮,她无法告诉自己我是正义的。 她成为了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可她能停止吗?不能。 她不想死,更不想再过那些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日子。 弯刀送进了白衣青年的胸膛,鲜血在他纯白的衣襟处绽开一朵美丽的血花。青年黝黑的眼睛惊讶注意到黑衣蒙面敌手微微起伏的胸部:“竟然是女人……”嘴唇微动,后面的话没有发出出声。那双年轻的瞳孔失去了光泽。 “对不起。”殷如行轻柔的低语。抽出了染血的弯刀。 她看懂了白衣青年没有说出声的话:卿本佳人。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对不起。哪怕背弃信仰,舍弃道德。我也得继续走下去。 ******************** 这一次生意,做的干净漂亮,大获全胜。 总共六艘货船。坚持抵挡的护卫全部杀死。投降者收缴关押,集中到一艘船上。货物被洗劫一空,连通剩余的五条船,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收尾工作由专人负责。章船首带着几个手下押送那条船回去。具体怎么操作就是殷如行所不了解的了。从沙岛的规矩,海上生意只求财。凡是投降的,都不伤性命,留给一条回乡的路。这也是给大伙儿积点后德。 收获了满满五大船的物资。飞鲨和飞鱼号上的兄弟们跟过节一样热闹。具体分红要回到岛上才能算出。不过现下的待遇却是立时可以改观不少。 殷如行每天的食物档次上去了不止一个台阶。清水的供应大也大大增加。除此之外,因她杀敌勇猛,还被分得了一小坛子美酒。这才是最馋人的。 殷如行毫不犹豫的将这一坛酒换成了五大桶清水。她要洗澡,非常需要。 魏铁锤为此直叫可惜:“就算你不能和大伙儿一块下海里洗,也不至于要五大桶水吧!换个半坛也就够了嘛!”剩下的半坛你不喝也可以给大伙儿解解馋不是? 殷如行淡淡看他一眼:“我喜欢。” 魏铁锤被她黑幽幽的眼珠子那么一看,不知怎么的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一趟生意,梅四娘可是惊呆了所有人的眼睛。一柄弯刀使得神出鬼没,一刀下去就是一条人命。这倒也没什么,谁不杀几个人呢。问题是人家杀人吧,要么激动,要么狂暴。就说他魏铁锤吧,看见第一个死于他铁锤下的对手也咋呼了一阵呢。梅四娘呢?她却是从头杀到尾,气息平静之极,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好似弯刀下切割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片菜瓜。 据说,窦船首对她的这种表现赞赏不已,说她心态老成。 “行了,女人家爱干净,你知道什么呀!”方潮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分得了一点儿酒。去我哪儿一块儿?” “好,好!”魏铁锤顿时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了云外,馋钩钩的跟上方潮生。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2章 矛盾 金当家回到房间就闻到了空气中的氤氲水汽,带着淡淡的女子体香。 “又洗澡了?你还有水吗?”他随口询问坐在窗边吹头发的女人。女人的长发在上船前剪过,长度只及肩下几寸。被风一吹,散乱的遮住了半张脸。 殷如行淡淡道:“今天分给我一坛酒,换了点水。” “拿酒换水洗澡?”金当家顿时瞪圆了眼睛,半天才嘀咕一句:“也就你们女人能这么干。” “换了多少?这可还有十来天才到岛上呢。照你这么天天洗的架势可够不够?”金当家取出一只酒葫芦,到了满满一盏推过去:“尝尝?” “我不喝酒。”殷如行推还给他,“换了五大桶清水,隔一天洗一次应该够了。” “隔一天洗一次?”金当眯起眼睛,“我是该说你会变通呢,还是该骂你浪费。”他重新将酒盏推过去,认真的道:“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洗澡,而是大醉一场。” “我不喝。”殷如行皱着眉又将酒推给他,“醉酒只是麻痹自己的神经,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金当家“砰”的拍了一下桌子,盏中酒溅出几滴酒水,飘出浓郁酒香:“你还知道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啊!喝酒不行,洗澡就行?” 殷如行顿了顿,道:“这不一样。喝酒是麻痹,自欺欺人。一醉方休后醒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洗澡,是因为……我很累,非常非常累。而泡在热水里,可以解除疲乏。”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像一回事。然而金当家是何许人,立刻尖锐的指出关键点:“这一趟生意已经结束,如今天天在船上修养,你有什么可累的?” “心累。”殷如行吐出两个字。 金当家深深的皱起眉头,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用力摔下:“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作此惺惺态作甚!” “不一样的。”殷如行转过头,轮廓美丽的眼睛下方是一片森森青色。她用一种悲恸的目光看着金当家,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不一样。你明白的。” 金当家眼中射出寒光,冷冷的盯着她那根手指。讥讽的道:“莫非,你是因为良心的谴责而心累?” 殷如行怔了怔,缓缓的吐出一句:“……应该是。” “哈!”金当家发出一声刺耳的笑声,冷冷的道:“这是我听过最有趣的笑话。” 上了贼船,满身杀孽的浴血修罗居然在事后良心不安起来。殷如行这是在开玩笑呢还是开玩笑! “你别告诉我你后悔了。”他的声音骤然森冷,“更别告诉我你还有什么赎罪的其它想法。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没有后悔。”殷如行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不后悔,我会继续走下去,我会日日夜夜受到良心的谴责。这,就是现在的我。也是将来的我。” “你疯了!”金当家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随后爆怒:“你真是疯了。你这是要把自己逼疯啊!少想那些有的没的。听我的话,大碗的喝酒,喝它个一醉方休。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说罢,他急急忙忙倒了满满一盏酒,用力塞到殷如行手上,用命令的口吻催促她:“喝掉!” “没用的。”殷如行轻轻推开他的手,冷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醒。我宁可清醒着痛苦,总好过麻木的迷失。这是我该承受的罪。而且,还只是一个开始。” 殷如行的脸色有些憔悴,一看就是缺少睡眠。但她的眼睛却特别特别的明亮,亮若夜空中最先出现的明星。 “你不必如此。”金当家面色肃然的道:“这是世道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吃人,人就要吃你。难道我们岛上的兄弟个个都是天生的贼子不成?谁又是生下来就做海匪的。还不是世道逼迫的。你回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何时拦过他们上岸?他们每家每户都有不小的积蓄,买个良民户籍,置几亩田地做个农家富翁谁家做不到?可你见有人离开吗?苛政杂税,刁吏恶霸。这个世道,除非你是世族勋贵。平民,只有把脊梁骨弯趴下才能做一个顺民,让他们满意。他们叫我们什么?暴民,说我们身有反骨。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不过要的是公平二字而已。可惜,这世道就没有公平。既然世道如此,怎好有人例外。那些船上的老爷公子们,我们也不过是让他们感受一下世道的不公罢了。” 金当家很难得说这么多话。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很飘忽的浮现出殷如行的脑海。她不得不猜测,他的过去应是坎坷而艰难的,遭受了种种不公。 “你的这个想法不能说错。”她蹙着眉组织语言,“但我不赞同。要知道,绝对的公平从来不存在。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她不是社会学家,也不是哲学家。无法用严谨的理论来反驳金当家的观点。再则,她自己现在都违背了原本的道德观,反驳起来也就尤为苍白:“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你的这种心态不对。要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我们现在所做的,是错误的。” 金当家紧接着接道:“但你还是会继续做下去?” “对!”殷如行斩钉截铁的回答。 金当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种观点也太彪悍了,非正常人所能理解:“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谁也没疯。”殷如行自嘲的笑了笑,“只不过是我在努力适应这里的同时,又不想失去从前的自己。贪心而已。” 金当家沉默。他虽也熟读经史典籍,非单纯蛮力之辈。然而对上殷如行,还是不能理解她的行事准则。这姑娘的想法也太怪了。低头瞥见手里的酒盏,递过去:“真的不用?” “不用。”她轻声拒绝,“只有清醒着,才能牢牢记住这疼痛。” **************** 飞鲨号和飞鱼号回岛的那一日,从沙岛如同节日庆典一般的人潮蜂拥。 五艘满载着货物的货船,但这一票生意,就可让岛上人安稳过个半年了。 归来的船员们受到了热情的相迎,人人争相询问他们战斗的盛况。与之相对的,也有不少居民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最终,失望和悲痛涌上他们的脸庞。 殷如行躲避开来热情的人群,遮遮掩掩的溜回住处。快到家门口时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倚门翘首的春娘子。 “妹妹回来了……”春娘子照例将一个简单的问候说的婉转三折,眼神复杂。 殷如行突然间就很想笑。她终于知道金当家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女人了。 首先家里会很热闹,很有人气。其次,她斗志昂扬,生气勃勃。刚好可以慰藉杀戮归来的冰冷。最后,若有一天金当家不幸遇难,春娘子一定会带着儿子上岸生活。也就远离了岛上下一波的权力纷争。 是了,春娘子是妾呢。只怕,她和金少爷都是被金当家捧出来吸引目光的棋子。 金当家会没有正妻,没有嫡子吗? 显然不可能。 春娘子被殷如行诡异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颤颤的道:“妹妹……” 殷如行对着她点了点头:“我回来了。”算是打过招呼,无视她饱含千言万语的肢体语言,径直走回自己的小屋。 和这样一个人计较,就好比高中生去勒索小学生。她丢不起这个脸。 ******************** 没过几日,这次出海人员的分红发放了下来。殷如行添置了一两样必要生活用品。上交一部分生活费,其它的存在了岛上的货行里。该项业务造福了立志存储私房钱的人们。从春娘子对她的几次旁敲试探就可以看出,金当家挣了多少她也不知道,大当家也存有私房钱。 除却分红以外,收获来的大部分物资要变卖换成钱财和粮食。五艘轮船需要送去专门的地下船场或修改或贩卖。这一系列的后续事宜处理起来很需要时间。 应总管带着两个右船首和一批押送人员离岛处理物资。金当家另带几人处理货船的问题。 照例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在饭桌上宣布:“四娘这次和我一同去船场。” 春娘子的眼神立刻就幽怨起来,说了几句酸话。 这一次她的攻击力不怎么大,说话间带着一股慵懒之意。殷如行邪恶的猜想。金当家回来后定是狠狠的‘疼爱’过了她。被滋润了,生理和心理俱得到了满足。虽然醋还是照吃,话语却没之前那么尖刻了。 她的猜想应该是正确的。出发前的几日,春娘子每天都要春意盎然的在她面前路过好几回。挑衅的媚眼儿飞的都要化成水了。 这种昭告天下‘我昨晚XXOO了’的做派非常有喜感,殷如行辛苦的忍了好几天。 唯一遗憾的是金当家不知道自家女人的示威表演。该乐趣就有一种锦衣夜行的感觉,十分不过瘾。 出发的那一天,春娘子摇摇摆摆的出门送行。腰身袅袅,发髻松松。时不时的还打两个呵欠。 殷如行的包袱是自己收拾好的。去地下船场不用许多人,淡水充足。她多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行李比上回厚了些。 去时自是做收缴来的大货船。为首的货船有几个豪华舱房,装饰的十分华丽。金当家和几个高层各自挑了一间入住。 殷如行这才察觉了一个很郁闷的问题。 貌似,她还得和他一个房间。 -------------------------------- 下章宁湛就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3章 武器 利刃刺进胸膛,腥热的鲜血喷涌而出,鲜活的脸孔顷刻间变成僵硬的尸体。堆积成山的尸体突然变成了李奉、天麻……无数曾经相熟的人,他们愤怒的吼叫着:“你这该死的贼子!该死的海盗!下地狱去吧!” 殷如行猛的睁开眼睛,冷汗津津。 大海的波涛将身下的床铺带出有节奏的颠簸。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外繁星点点。依旧是半夜时分。 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翻身下榻,就着窗外的星光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冰冷的清水从喉咙流到内腹。激烈的心跳渐渐平缓。 货船的豪华舱房无愧于‘豪华’二字。这是一间套房。内间是主人的卧室,外间有一张专门给值夜小厮睡的暖榻。殷如行的床铺就是这里。 喝完水,她侧耳听了听。里间没什么动静。金当家应该没有被她吵到。 躺回暖榻,深深呼出一口长气。若是在岛上,她此时可以出门练功。身体极度的疲惫下,思维会变得迟缓。那时再休息会好上许多。换成在船上,就只有睁着眼睛等天亮了。 曾几何时,一觉到天亮的睡眠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这一段前往船场的路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更像是一段假期旅行。船上不再只有殷如行一个女人。好几个高层都带了家室同游。有的是原配,有的是小妾。还有的,干脆就是岛上红坊里的姑娘。船上的物资也很丰富,每日的吃用充足而富裕。 只可惜她没那个享受的命。重新回到海上,做噩梦的频率反倒更多起来。 波浪轻摇。昏昏沉沉中,东方泛出一丝鱼肚白。天亮了。 从厨房取了早餐回来,金当家已经在房中穿戴整齐,对她道:“今日中午时分可到达船场。” 殷如行摆好碗筷,给他盛上一碗小米粥:“到了那儿我要做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金当家喝了一口粥,夹起一块香葱酥饼:“虽说那地方做我们这种地下生意,却是正规船场。我们的身份是海运船商。为免的露陷,你最好少走动,只待在房间里就好。” 殷如行也坐下喝了一口粥,奇道:“既然没我什么事,干嘛要带我来?” 金当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你来。不过我想,你很快会比我更清楚。” 临近中午时分,船停靠了岸。这确实是一家正规船场,隶属于祝地的一个港口小镇。离镇中心约有骑马一个时辰的路程。船场规模挺大,建有专门的待客院。客商们可以住在镇上,也可以住在这里。 船上人分作两批,一批在此洽谈改造贩卖货船事宜。另一批不怎么出海,面孔较生的则去镇上。他们还有一些采买任务要办。 殷如行自然是被安置在船场的客院居住。她那张脸若是在小镇走上一圈,就算再脸生也很容易成名人。 她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对于金当家带她来这儿的理由就更为不解。偏偏金当家对于一脸讳莫如深。 这是一个独门独户,不大的院子。里面只住了他们两个。金当家只在房里坐了坐就来了几个人找他。这几个是船场的人,说是设宴请他们一行人吃午饭。金当家和他们寒暄几句,一块儿出去了。殷如行则被留在院中。午饭会有专人送来。 几个人一走,院子变得很安静。殷如行打开包袱收拾起行李。院里的几间房屋都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院外响起敲门声,她跑出去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大婶,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食篮:“夫人,小的给你送午饭来。” 殷如行接过食篮。大婶笑道:“夫人慢用,食篮我送晚饭时再过来取。” 看来船场的人对他们的底细心里有数,也不欲他们多走动。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大婶。” 送走大婶,关上院门。殷如行拎了拎食篮,意外的沉重。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怎么这么重? 转身朝着房间步行,到了门口正欲推开房门,脚步突然一滞。 房间的窗户虽然还没来得及打开,但依旧可以模糊的看见内里。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多出了一个人的背影。 殷如行全身血液瞬间凝住。左手握住缠在手臂上的长鞭,低声喝问:“谁在里面?” 一声轻笑响起,房门自动打开,里面的男子转过身,熟悉的眉峰轻微挑起:“现在才发现。你这警觉性也太差了。” “师……父”殷如行涩然开口轻唤。里面的人居然是宁湛。 宁湛微微一笑:“可是没想到?” 还真是没想到。殷如行顿了顿,跨进房间,将食篮放上桌。微微恍然:“这船场也是你们开的?” “什么叫你们。”宁湛不满的道,“应该说我们。别忘了,你也是鄢都的人了。” ‘你们我们’对殷如行来说也就是字面符号的不同,她从善如流的改口:“原来是我们的地方。” 宁湛打开食篮,取出饭菜一一摆放:“虽说都是我们的下属产业。他们却是互相不知道的对方的。分属不同的上司,知道的人很少。你仔细些,别说漏了嘴。” 殷如行点头,帮着他一同摆碗筷:“知道了,左右这些和我也没关系。” 食篮里除了满满的饭菜外还有一壶美酒,宁湛倒了两杯,递给她一杯:“听说你初次出战成绩不错。我这就算迟到的恭祝。” 殷如行手停了停,接过酒杯,浅浅一笑,一饮而尽。 一桌的佳肴放在两个人吃则正正好,宁湛不停的给她夹菜:“多吃点。你看你,瘦多了。” 殷如行笑了笑,一筷子接一筷子,低头吃着他夹过来的菜。 宁湛给自己再斟满一杯酒,慢慢啜着。边喝边细细看着对面的人。 瘦。这是殷如行给他的第一个印象。原先红润的脸庞飞速的消失,小巧秀气的下巴变尖了,一双乌黑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绿鬓如云的秀发变成短短的男子发髻。手腕纤细如竹,手臂伸缩间隐隐可见衣袖下淡粉色的疤痕。 这只是外表。相比起来,殷如行的内在变化更大。话少了很多,笑容淡了很多。周身的气韵沉静内敛,眼睛如同冬日湖水,波澜不起。 “岛上的生活还习惯吗?”见她吃的差不多了,宁湛出声询问。 “还好。”殷如行道。 “船上呢?” 殷如行愣了愣:“也,还好。” 宁湛放下酒杯:“你名义上是金蛮子的小妾?” “哦,那个呀。”殷如行也放下筷子,“是这么回事,掩人耳目的说法。” 宁湛迟疑了一会儿:“他……可有对你无礼?” 殷如行淡淡一笑:“没有。船上的时候住在一起,我睡地铺。他很是守礼。” “那便好。”宁湛只觉喉咙微微干涩。原本有很多话要问,对上殷如行那张淡淡的笑脸,却又觉得问什么都是多余。 原先,他们师徒间不是这样的。 殷如行也察觉气氛太过冷凝。可要她将其活跃她又没这份心力。想了想,起身沏了一壶清茶,给宁湛倒了一杯:“师父,喝点茶,解解酒。” 宁湛端起茶盏,慢慢啜着。温热的茶水流进腹中。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徒弟:“一别四个月,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殷如行怔了片刻,道:“哦。我是有些领悟。一会儿练来,师父给我指点指点。” “……”宁湛失望的垂下眼。喝干杯中茶水,站起身:“好,去院子里吧。” 院中,铺着青石板的空地。 殷如行横刀于胸,面容肃穆,向着对面的宁湛微微颔首:“我开始了。”刀光飞闪,攻势连绵。 宁湛身形晃动,一一避开。几招之后,伸手相搏。打的较为轻松。眉宇却是紧紧蹙起。 你来我往,他手腕发力。殷如行的弯刀“铛”的掉落地上。她左手一动,长鞭突兀飞起。 宁湛一脚踢起地上弯刀,抄在手中,挡住对方长鞭。 数招之后,殷如行长鞭脱手。退开身形。 宁湛手中拿着她的两件兵器。面沉如水。 他知道殷如行的问题在哪里了。杀气太盛,锋芒难收。她的武学之道本不是杀戮之道,却偏偏有此气势。应是对战中环境太过艰险而致。 她到底遇见了什么? 想到这里,宁湛不由叹气。殷如行这四个月的过往,基本上的大事他都知道。可外人看见的和当事人所经历的不可相提并论。纸上描述的短短几行字远远不能和眼前的女子相对应。她应该是有过很大的触动,才会变化的如此鲜明。 “你,不要用刀了。”沉吟良久,宁湛道:“从今天起,你的近身武器改为剑。” 刀乃杀戮之器,大开大合,攻势凌厉而直接。剑则不然。剑虽同为杀戮利器,却更讲究控制,有君子之风。原本他以为殷如行是女子,心肠软,对战中难以放开,容易束手束脚。这才选用了刀作为她的初始武器。孰料她的心性竟异常坚定凌厉,配合上海盗的艰险环境,杀气放的太过。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杀性迷失理智。还是换成剑更为妥当。 “这事,是我的失误。”他道,“刀易上手,威力凶猛。我原想着,你接触武学太晚。环境又不好。用刀更有保障些。可现在看来,你的杀意太过了。换成剑后,威力恐不如弯刀。但你不可再换过。刀者,兵道。剑者,王道。剑若是用好,威力不比刀差。它虽难练,却更为接近武道。也更适合你。”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4 路 殷如行的武器就这样换成了剑。从内心来说,比之刀她也更喜欢剑一些。就像少年时看多了电视剧后做的武侠梦一样,化身江湖女子,手持长剑,衣袂纷飞,纵马疾驰,落花满身。身边是翩翩少年,乌发白衣,温柔的笑意融化了一春的烟雨。 多美的梦!换到今天来看,讽刺的令人发笑。 刀也罢,剑也罢。都是收割生命的利器而已。 宁湛对殷如行的进展很满意。她显然是喜欢用剑的,这种喜欢仅透过招式的练习就能看出来。对于手中的剑,她不再像之前的弯刀那样满是厌恶,挥舞间只见戾气不见爱惜。用这样的心态对待自己的兵器,显然不是一个合格武者应有的素质。 该给她找一柄好剑了。宁湛如是想。如若没有意外,这就应该是她最常用的兵器。 海上的生活带来的不仅仅是殷如行气质的改变。内功进展也颇为喜人。心法第一层以至巅峰,只要突破了瓶颈就可到达第二层。何家的内功秘籍总共五层。最后一层除何思孚外至今没有人突破不谈,一至四层,越往上越难突破。短短时间有此效果,甚为可喜。 能有这么快的进益。殷如行归功于两点。一是紫珈果改善过的体质。二是她本身的年龄、阅历和跨越两个世界的广博知识体系。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进度。她只知道有了这两项优势,她在武学一道上走的甚为顺畅。尤其是自己修习之后,结合自身,每个阶段不同的细微改变都可以体会到,就更加完善了她对武学的理解。 比如宁湛问她对突破有什么打算。殷如行便侃侃而谈:“世人对内力的蓄积有一个误区。总认为时间越久,内力越为浑厚。我以为不然。首先,这要看内力从何而来?师父,你觉得内力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原先就存储在我们体内的,还是从外界吸收进来的?” 内力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宁湛没想过。不但他没想过,他甚至可以肯定,历代祖师乃至开创鄢都的罗沧汐都不一定想过。这问题他还真答不上来。不过答不搭的上来有意义吗?照着内功心法练不就有内力了么。 “……你想的也太多了。”他很无奈的叹道。从前就是这样,问什么内力放出去了还能不能再收回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殷如行一扫之前的沉郁,眼中恢复了几分从前的光彩,毫不客气的批评:“不是我想的多,是你们想的太少。想象力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哦,师父。我们需要丰富的想象,严谨的认证,精密的实施。这样才会有进步。我从知道有内力的那一天起就在好奇,内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宁湛本想说她没事找事,却及时发现了她眼中闪现的神采,遂咽下到喉咙口的话。 “大概所有人都会这么回答我,内力,不就是练了内功后有的么?那么我们换个角度来想。内功又是什么?它更多的是讲述内力如何在经脉之中游走。不同的路线,不同的次序。各种内功的优劣程度也不一样。可以说,除了最最之初的感应内息一说,整个内功心法说的都是内力行走路线而已。其它的内功心法也是差不多的,对不对?” 宁湛惊异的看着她,蓦然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 殷如行更加来了精神:“那么内力呢,我接触到的人不多。内力除了深厚以外,有什么其它的不同吗?比如说,有的打人特别疼,有的特别有穿透力,或者有的很冷,有的很热?” 被她这么一分析,宁湛也来了几分兴趣,回忆道:“似乎没有。杀伤力强的,自然就是内力深厚所致。冷或者热,就是寒冰掌、烈焰掌了。我不曾练过,却也知道一二,练此种掌力有特殊的内功法门。使出来虽有冻伤和灼伤之力,但却是内力的一种使用方法。比如平常的内力,只需经过几个特殊行走路线,也可快速蒸腾热量,造成温度下降。或者激发自身热量传递,升腾外界温度。这些,普通的内力都可以做到。只不过寒冰掌和烈焰长来的更快一些。但这两种掌法的内力有缺陷,虽然前期杀伤力大,却难以成就巅峰武学。一旦对手的武功高深到一定程度,这两种掌法也造成不了什么问题。故而凡是传承久远的门派,从来不屑于此。再有就是偏僻之地有化毒入内的武者。此也是小道。” 殷如行听他说完,非常兴奋:“这就对了。毒掌,毒是用在身体上的。器官带毒,甚至血液带毒。这样,内力才有了毒。那么,内功,是原本就在我们体内的吗?那它又是怎么越来越多的呢?游走经脉,运行周天,内力会强劲。难道说,内力来自于经脉?” 宁湛被她绕的头晕,自问不是做学问研究的人。很干脆的摆了摆手:“不用再分析了,你若是有结论就直接说吧。” 殷如行抿了抿唇,沉静的道:“我的结论就是,内力,来自人体的潜能。这份潜能,也许纯在于内脏,也许纯在于经脉。也许纯在于我们还不知道的地方。这份潜能,将空气、水分、食物中的各种能量,化为一种能储备在体内,可以被我们使用的神奇能量——内力。内力储存于经脉之中。它不是死寂的,它需要循环,就像江河湖泊需要回归大海一样,经脉汇总的大海就是丹田。如何使内力深厚,现有说法公认合理的有两点:一,是拓宽经脉。也就是让江河湖泊的河道更为宽广。二,靠时间和次数积累,储蓄更多的内力。可是,如果我的理论正确,就还有第三种方法。那就是激发潜能。从摄取和转化的源头加大数量和质量。” 宁湛心头巨震,脸色大变。殷如行的话太过惊悚。如果是真的,那会给武学一道带来怎样的震荡! 可他又经不住的兴奋。作为巅峰高手,他有预感。殷如行的设想给他停滞已久的武道带来了全新的境界。沿着这份理论通道走,他说不定还能突破。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天地! 习武之人,苦累危险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前方无路可走。这也是一旦遇见瓶颈就要四处游历,寻人交手的原因所在。只有领会多了,才能找到突破口。难怪殷如行进益如此之快,她根本就不担心前面没路,她看见的,已经超过她走到的距离太远。 此番得到的好处令宁湛不由喜形于色,笑道:“看来你说的要会胡思乱想也有些道理。想要怎么突破第二层心法了吗?” 殷如行对‘胡思乱想’四个字大为不满。却也不好和宁湛死磕。闷声道:“只要对身体的控制到了一定程度,内力就可以突破至二层心法。我只要在控制方面注重加强就好了。” 宁湛无语,他怎么觉得自己这师父当的也太轻松了点呢。果然,殷如行又道:“怎么加强控制我也想好了。水中有四面八方的阻力,我可以每日在水下训练。然后,海水越深压力越大,不但可以锻炼体力还能锻炼内脏承受度。海浪袭时正好可以锻炼如何在巨大的力道下寻找缝隙生存。再有骨骼力道的锻炼可以用手腕脚腕束缚铁砂袋的方法……” 殷如行说着说着,忽见宁湛脸色不好,不禁停下:“怎么,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的很对。”宁湛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颇有些落寞:“你成长的很快,这很好。” 她若不快,会有人逼着加快脚步的吧。殷如行淡淡笑了笑:“师父过奖了。” 这段闲暇的时光转瞬即过。十天之后,一行人乘船返航。告别了小镇和船场。 船航行至外海。殷如行站在甲板上看风景,静静回味这十天得到的一些启发。金当家走到她身边,目视海面上时高时低飞翔的海鸟:“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他的徒弟。”语气颇有几分感慨。若一开始知道她是谁的徒弟,也不会因为那张脸有偏见了。 在船场的十天,宁湛说话行走等等没刻意避开他,故而他虽说早出晚归,独自居住。却也知道一些情形。 “你认识他?”殷如行有些好奇。金当家到底知道多少上面的底细? 很快,金当家的话就回答了她这个疑问:“家里出来的顶尖高手,又是这个年纪,除了他还有谁。” 这个‘家里’显然不是指的金家。殷如行大奇:“你知道家里是哪儿?” 金当家比她还要奇怪:“莫非你以为我不知道?”随后啼笑皆非,“那你以为我该知道些什么?” 殷如行讪讪然:“我以为你不一定晓得上头的名号。”比如说只知道上面是一帮神秘势力,具体是什么人则不知晓。联系人都易容蒙面……停!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殷如行脸色尴尬:“啊,是我想岔了。” 金当家好脾气的道:“哪里,你一个年轻姑娘家,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若是下属连是在给谁办事都不知道,上面还怎么管事?” 毒药,三尸脑神丹,生死符。殷如行越想越一头黑线,果然她被武侠小说误导了。 可是……一旦说明白,她的好奇又来了:“你知道他们是谁,为什么愿意给他们办事?自己当家作主不好么?” 金当家挑了挑眉:“这是试探我的忠诚?” “啊!不!”殷如行顿时大窘,这才发现自己问的话大为不妥:“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我随便问问的。真的,我就是好奇……”慌慌忙忙的解释。 金当家不慌不忙的欣赏着她窘迫的补救,似笑非笑。 “唉——”殷如行垂头丧气,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道:“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金当家扯了扯嘴角,转过头看着汪洋一片的海面。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年少时性好习武,崇拜英雄,给家里惹了不少事。后来家道中落,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徒有一身武艺,于生计却是半点不通。家有娇妻和嗷嗷待哺的稚儿,米粮皆无……便有朋友介绍给我这个营生。那时我才知道,鄢都,居然暗藏了这么一股势力。” “你不用怀疑我的忠诚。”海风吹散了他低沉的声音,稍稍疏忽就飘然而去:“我的妻儿家人都在岸上,在他们的眼里。我在海上漂泊半生,还想留着命回去养老的。” 殷如行尴尬到了极点:“……大当家,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金当家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管,鄢都想干什么我更不管。我只求安安稳稳做到有人接手这位置就行。” “我……”不是来接替你的位置的。殷如行很想这么说。可她说不出来。金当家说完话就走了。厚实的背影第一次看上去有些孤寂。 这都什么事啊!殷如行愤愤的捶了一下栏杆。 ------------------------------------ 小小说一声,内容简介下面添了群的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5章 你爱谁 天元历679年,新春,正月初一。祺城城主府。 身形开始猛抽长条的苏靖牵着妹妹苏倩的手给坐在主位上的父亲和母亲拜年。 柳氏腹部微微隆起,已怀有五个月的身孕。看着堂下有了少年雏形的儿子,秀丽可爱的女儿,再摸摸小腹,心中涌起一阵满足。笑盈盈的拉过女儿入怀:“真真是岁月如梭。一眨眼就这么大了。再过四年就要及笄,到时可真的是大姑娘了。” “哪有四年。”苏倩脆生生的道,“娘,女儿才十岁,该是五年才对。” 柳氏笑了起来:“傻丫头。昨儿你十岁没错。今儿大年初一,你可就是十一岁了。” “啊!”苏倩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入母亲的怀中,“我忘记了。” “就数你日子过的最糊涂。”柳氏嗔怪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不快改了。可是要当姐姐的人了,没得弟弟妹妹出来笑话你。” “是了!我要当姐姐了呢!”苏倩笑眯眯的将耳朵贴在母亲腹部,“弟弟还是妹妹,快来和姐姐打个招呼。” “顽皮!”柳氏笑着在她肩头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母女俩笑成一团。 另一边的父子之间,气氛要稍稍严肃些。苏晨温声慢语的和苏靖说着话:“从今天起你就十三了,不再是孩子。往日孝敬父母,爱护幼妹你做的不错。书读的也还可以。但作为城主府的大公子,仅仅会这些是不够的。今后我会给你多添些其它方面的课业,不要嫌累。可能做到?” “孩儿能做到。”刚刚踏入少年人行列,却还不曾变声的苏靖的回答中带着童音特有的清脆。 “能做到什么?”随着一句清朗的询问,苏雷穿着深色的裘衣走进正厅:“一大早就听见训话。大哥,你对靖儿也太严了。” “他是长子。”苏晨淡淡的道,“长子有长子的责任。不可推卸。” 苏雷面色一僵。走向上座的脚步顿了顿,复又前行坐下,结果丫鬟递上来的茶盏,揭开盖子吹了吹。 “靖儿,倩儿,还不去给你们二叔拜年,讨要红包!”柳氏见气氛有些僵持,忙笑着岔开话题。 两个小的立时机灵的跑到苏雷身边,齐齐叫道:“二叔,新年大吉,万事如意。给红包!给红包!” 苏雷脸上显出一丝笑意,取出两个沉甸甸的锦绣荷包给二人:“拿去吧。” “快谢过二叔。”柳氏笑吟吟的道,“小叔,离儿来信了呢。今年路上不好走。耽搁了日子。昨晚才和年礼一块儿到的。” 苏雷从善如流的接过谈话:“是吗?信里说了什么?” “自是一切安好。咱们的小侄儿已经满了周岁,抓周时抓了一方暖玉纹瑗。长大后定是个尊贵的如玉君子。”柳氏说着,颇有几分感叹。有了这个孩子,苏离才算是真正融合进了祀地。 苏雷闻言也替苏离感到高兴。家人幸福和乐是他最大的欣慰。 “离儿一向懂事明理,自是不用人担心的。”苏晨突然出声,意味深长的看着苏雷:“雷儿,若我没记错,已经过了十年了吧。” 苏雷呼吸一顿,面上泛起尴尬之色。 柳氏忙招呼小的:“靖儿倩儿,陪母亲去花园走走。” 兄妹两人遂乖巧的跟上母亲,一大群丫鬟仆役呼啦啦拥簇着三位主人离开正厅。 其余的仆役也有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房间里之剩苏晨苏雷兄弟二人。 “十年之期已经过了。是不是?”一旦人走干净,苏晨便紧追不放,咄咄逼人。又一次提及重点:“你说要等她十年。现在十年已过。我们这儿,云家,都没有她的消息。你该死心了吧。” 苏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是啊,十年已过。沈眉再没有出现。他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轻松。总归是一场漫长的等待等到了终点。结局是怎么样,已经不太重要。 苏晨并不在意他的沉默,雷厉风行的继续道:“你嫂子已经整理出了适龄闺秀的名单,你一会儿去挑一个。赶紧着将事情给办了。快的话今年就能给我添个小侄子。过完年你都二十八了,连个子嗣都没有。祭祖时你让我有什么脸去见母亲!” 苏雷沉默不语的听着。等他说完,道:“大哥。我答应成亲。但是人选要由我来定。” “你想定谁?”苏晨飞快的反问,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雷紧紧的看住他,坚定的说道:“殷如行。” “胡闹!”苏晨霍的站起身,“哐当”一声摔碎了手边的茶盏,碎瓷飞溅:“你疯了!”他厉声呵斥,一向温和淡定的表情愤怒到几近扭曲。 “我没有胡闹,我很认真。”苏雷静静的回道,“我要娶殷如行。” “你休想!”苏晨怒喝,“我不同意!” 苏雷怔怔的看着他,良久后轻声道:“大哥,我想娶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可以?妻子,是相伴一生的伴侣。我想娶个合心的人做后半辈子的伴侣。又有什么不对?” 他没有吵,没有闹。很安静,幽幽的说来,声音也不大。甚至话的内容也激烈,只是淡淡的疑问。然而就是这样的态度,却有千钧之重。 苏晨心底一沉。他想起了十年前的苏雷。那时的他,年轻而锋利,如同一柄刚出铁炉的兵刃,锋芒毕露。对着他们的反对,一身的倔强,傲骨铮铮。年轻的脸上满是自信和坚定:“她不会骗我。我相信她。人无信不立,我答应了她就要做到。我定能等到她。” 他从来就不相信沈眉那女人有什么真心。明摆着是骗了他的弟弟。然而便是如此。苏雷也倔强的等满了十年。同时用着自己的全身力量,帮他挽回了印信丢失后的劣势。可以说,没有苏雷,他便是有印信,坐不坐的稳城主之位还很难说。可是有了苏雷,天元三大名将之一。绝顶高手。他便是没有印信,被人赶出祺城,也能卷土重来,稳坐高位。印信是死物。他的弟弟,才是无价之宝。 今天。这块无价之宝被岁月磨砺去了年轻和焦躁。惊觉犀利的锋芒已经全部内敛,如同平常兵刃。大音声稀、大象无形、大巧若拙。此时的苏雷已经返璞归真,沉静的态度比十年前的激昂更令人惊心。 十年前,他不知道被骗。已能坚持若此。十年后,他明知所有厉害,依旧坚持若斯。这,已经不是他能撼动的了。 他不想和他闹翻,为着一个女人闹翻。 “想娶一个合心的人,这没有错。”想了想,他决定从侧面迂回:“只是,你怎么就知道殷如行是那个合适你的人呢?你嫂子挑选的那些闺秀,你见都不见,也不和她们相处。怎么就认定了她们不合你的心?” 苏雷的回答则令他差点吐血:“感觉。别的女人感觉不对。” 苏晨只觉眉心一阵抽搐,咬了咬牙,切齿的道:“感觉?那是什么东西?你少敷衍我!” “我没有敷衍你。大哥。”苏雷一脸认真,“有些东西用语言是说不出来的。只可意会。就好比武学一道。单靠教导,师父永远也不能将自己的精髓教会给弟子。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只有弟子自行领悟,才可真正掌握。这是武感。习武的感觉。武感很重要,几乎是习武者最重要的天赋。身体可以锻炼,内力可以加深。唯独武感,是纯粹的天赋。天资差的人,只能靠不断的战斗去累积锻炼。” “够了!别和我说武学。我不懂什么武道、武感。”苏晨一脸懊恼的挥手,“也就是说,你铁了心,认定了她?”如果是十年前,十七岁的苏雷说这种玄幻的话,他会当成是开玩笑。但现在是二十八岁的天元名将。军中三大高手之一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因为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和成就,苏雷显然不是靠的玄幻和想当然。 出乎意料的,苏雷没有承认。而是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认定了她。但你要我现在成亲,我现在想娶的人就只有她。” 苏晨立刻发现了他话里的蹊跷:“现在?” “就是现在。”苏雷长叹了一声,“因为我已不敢保证永远。曾经的我,信誓旦旦的认为既然倾心相爱,就必然直到永远。可……时间流逝,岁月无情。我其实已经记不得和沈眉相处的一些细节了。只有最鲜明的画面还留在脑海。我知道,我曾经很爱很爱她。如果她现在出现,或许我还会很爱,也或许不爱。可因为她没有出现,我便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我已不知道我是否还爱她。” 苏晨紧紧蹙起眉头:“那你到底爱谁?沈眉?还是殷如行?” “我不知道。”苏雷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只有一颗心,现在才发现这颗心已经奇怪到我自己都不太懂。但她们都不在了。沈眉是自己走的。殷如行却是因为我保护不利而失踪的。所以,我必须找到她。我不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结局,大哥。” 他深深的看向苏晨,“我必须找到殷如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6章 消息 新年第一天的谈话不欢而散。苏雷看都没有看柳氏拿出的那一叠所谓的闺秀资料,正月十五一过,就带着手下离开了祺城。出发赶往东出云的驻军边城。 在和祀地联姻之后不久,祺地的政局已全部平稳,苏晨真正坐稳了他祺地之主的位置。大约半年之前,禧地内乱也落下了帷幕。冯淡裕登上了城主之位,他的同胞小弟冯淡勋并没有受到太多苛难,对外宣称其身体不好,长期留在了一处皆备森严的别院修养。当初跟着他作乱的几个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冯淡裕展现了一地之主应有的铁血手腕,毫不留情的下令抄家灭族。霍起儒全家被杀,栩彬则侥幸带着几个心腹家将逃出了禧地。 寒冬的大雪纷纷扬扬,将出云山脉上染成一片无暇的茫茫白色。在这白茫茫的雪地中,有一行衣衫朴素的队伍正在前行。 栩彬挥一挥胳膊,捋去发梢上细碎的积雪,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正月都快过完了,雪还下个不停。据说在最南边的海域,最早的桃花都已经盛开。 大雪覆盖的地面洁白无暇,唯有他们一行人的脚印显得清晰而明显。栩彬问身边的一人:“消息准确么?他真的会从这边过?” “有八成把握。”身边的中年谋士一脸憔悴。将近一年的流亡生涯将昔日的养尊处优折磨的面目全非:“苏雷正月十五离开祺城,走的是正北城门,并未避人。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该经过了。” 栩彬面无表情的听完他的话,头部几不可差的点了一下。半分颜色皆无。中年谋士好似也很习惯这种冷冰冰的待遇,说完后就紧闭双唇不再开口,安静的伫立在风雪中。 逃亡近一年,很多以前想都无法想象的习惯就这么被养成直到麻木。比如少说话保存体力,比如少动情绪保存冷静。因为哪怕多一点点的体力和冷静都是能活下来的保证。 队伍中一个小小身影尤为引人注目。那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身边跟着一个壮年汉子。两人站在队伍的最外侧,距离队里其它成员稍稍有些远。壮年汉子用半边身体挡住侧面吹向男童的风雪,焦虑的视线时不时扫过男孩难觅血色的小脸。 远远的,白茫茫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黑色的小点。 “来了!”随着中年谋士的一声呼唤,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希翼之色。 “报——将军。前面有一队过路人求见。”传令兵天麻翻身跳下小黄马,对着高坐黑马之上的苏雷汇报路况。 苏雷眯了眯眼睛,眺望远方:“可知道是什么人?” 天麻弯下腰,声音有些颤抖的道:“禧地流亡在逃的将军栩彬。只有二十来个人。他说……” “说什么?”苏雷见他吞吞吐吐,声音不由冷冽:“他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复述。便是有无礼之处也不与你相干。” 天麻遂定了定神,回道:“栩彬说,不知将军两年前发的誓愿还算数与否?” 苏雷面色忽的一变。 两年前,他从祝地韩家失望而归。便发下了一个誓愿传了出去。凡是有知道殷如行消息的人,均可凭消息换取他一份人情。人情的大小由消息的价值而定。这份誓愿知道的人并不多,只在有部分高层人士中传播。一来,这些人有能力,容易打探到消息。二来,小范围的传播也是为了保证殷如行的安全。 近两年来,各色各样的情报他也收了不少,结果验证下来竟只有一个可能是真的。其余皆是胡言乱语骗人的假话。而那唯一一个可能真实的消息,内容却太过惊悚。惊悚到明知真实的可能性很大,他却依旧保佑侥幸,宁愿它是假的。 “栩彬。”苏雷轻声重复。这个名字他很不陌生,栩彬是冯淡勋的死忠一派,也是前禧地城主冯胖子身亡时负责船上安全的护卫首领:“带他过来吧。只要消息是真的。我必不食言。”他淡淡道。 栩彬很快被带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对着苏雷施了一礼,道:“苏将军,我有殷如行的消息,确保真实。想换取将军护送我等离开天元之州,前往北蛮泽地。” 苏雷骑在黑色骏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了他片刻,听不出喜怒的道:“背井离乡啊?也是,天元你是待不下去了。这个决策很正确。不过要完成它却不容易。想要我帮忙倒也不难。只是你也知道,冯大公子现今继承了城主之位。我帮了你就是公然和禧地作对。你能保证你的消息值这一份人情?” “我能保证。”栩彬信心十足的答道。 苏雷扯了扯嘴角:“这两年,我收到的消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上的当多了,不得不小心些。栩将军不妨说说,是一份什么样的消息。” 栩彬似笑非笑,一脸神秘:“一份保你物有所值的消息。” 苏雷很淡很淡的笑了笑:“大话谁都会说。”并不为他的神秘而打动。 栩彬顿了顿,指指身边的男孩:“苏将军,你可知他是谁?” 苏雷看过去,男孩气色很差,瘦瘦小小的身躯和脸蛋和栩彬没什么相似之处。犹豫道:“你儿子?” “他可不是我儿子。”栩彬扯了扯嘴角,说出答案:“他是霍起儒侍妾所生,最小的一个儿子。” 苏雷恍然大悟,感慨道:“是了,霍起儒全杀被抄斩。没想到还留了一条血脉在。纵然是私生子也可告慰霍家祖先在天之灵了。栩将军大仁大义哪!” “大仁大义?”栩彬的声音尖锐刺耳,“莫非苏将军以为,我眼睁睁看着妻儿老母枉送了性命,却无力相救,反倒要拼死护着这小子逃出来就是为了一个‘大仁大义’的称赞?” 苏雷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栩彬干笑了两下,声音凄厉,比哭还难听:“霍起儒送他出逃前将消息告诉了这小鬼,令他背熟。有关殷如行的消息,就在这小鬼的肚子里。我护着他逃出来,这份消息,是买我们两个人逃出生路的报酬!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他吧。” 苏雷震惊的看着那男孩。竟然是付出这般惨烈的代价。也是,唯有这样,栩彬才会完好无损的将男孩带出险境。霍起儒的心计端的是凌厉毒辣。 这样一来,他想提前验证消息的准确性却没有可能了。霍家小男孩一根筋走到底,坚决执行父亲的话:“保护我们去北蛮泽地,找到达尔木叔叔的部落,我就告诉你。” 栩彬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道:“瞧见了没?这小子就这么犟。不送他到目的地,死都不会说。” 苏雷冷笑了一声。栩彬说的真么肯定,看来没少逼迫过这孩子。沉吟片刻,问男孩道:“你能保证一字不差的重复出消息内容?” “能。”小男孩毫不犹豫,“我的记性可好了,爹爹教过我,每天睡觉前背诵一遍就不会忘记。” “好,我就相信你。”苏雷冷冷的道,“送你们去北蛮。不过你们也要记住,如果骗了我,给了你们的生路我也能收回来。不管是在哪里。” 栩彬嗤笑一声:“将军放心吧。霍起儒那老家伙就指着这小子延续香火呢。他舍不得骗你。” ************* 这一行流亡了许久的小队,终于得以恢复生息。二十许人左右的队伍都是栩彬的人。小男孩霍凤鸣只有一个随从,或者说是保护者。便是那壮年汉子,北蛮人达尔木。 不过用苏雷的眼光来看,就野外生存来说,一个达尔木抵得上十个栩彬的亲兵。东出云境内没什么麻烦,苏雷好歹也是地头蛇,无惊无险的将他们送到了天水江上游。渡过这条上游狭窄,更像是溪流的河道,便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北蛮人的部落,就在沼泽的深处。 苏雷将手下都留在了河对岸。只身一人陪着他们进入沼泽。栩彬对此惊恐不已:“将军,您不多带些人手吗?” 苏雷看他一眼:“他们是祺地的兵,自然要留在祺地。你放心,我一个人也能将你们俩平安送到目的地。” “我,我们俩?”栩彬立时听出了隐含的深意。 “当然。”苏雷平静的道,“消息是护送你和那孩子去安全地的报酬。”言外之意很明显,其它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又没付报酬。 “可,可是……”栩彬急了半天,总算想出一条理由:“没有达尔木,我们也找不到愿意收留我们的部落。” 苏雷讥讽的一笑,反问:“沼泽是达尔木的家。对于他来说,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将军说的是!”达尔木裂开嘴自豪的大笑,肩上扛着几只串起的野兔,手里捧着一捧新鲜摘下的果实。他将果实分成两份,最好的那份恭恭敬敬的递给苏雷:“新鲜的。” 苏雷微微一笑,接过果实道了谢。达尔木不善言辞,却有着最朴素的世界观。在他眼中,苏雷是很强的强者,为了护送他的小主人远行到此。理应受到最好的待遇。至于栩彬一众人,和他有一片树叶的关系么?先前流亡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分食物给小主人吃。 栩彬敢怒不敢言的坐在角落里。等着外出寻找食物的手下回来。苏雷以消息换取的是保护而不是食物为理由,并不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在祺地境内时还好,为了不让他们走散惹事,每天会统一的供给食物份额。过了天水江就撒手再也不管了。消息的内容不在他手里,他没法谈判争取更多利益。想要说服霍凤鸣吧,不说那达尔木不让他接近,就是霍凤鸣自己,也对着他一脸警惕。 越想眼越红。小崽子这是记恨他之前亏待他了。他也不想想,逃命呢,他可是保住了他一条命!他连亲生儿子的命都没保住,独独保住了他的! 找食物的人回来了。比去时少了一个。带回的猎物只有一点点。 “怎么回事?”栩彬沉下了脸。 回来的人一脸悲痛:“踩进沼泽陷下去了,没拉住……” 这是进入北蛮泽地后最大的危机和阴影。无处不在的沼泽随时会吞噬掉生命。还有沼泽中各种危险的生物,比如鳄鱼。这些,只有当地人能灵活避开……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更红了。恶狠狠的接过手下递来的烤肉,用力的撕咬。仿若在咬仇敌的肉。 达木尔恭恭敬敬的递过一份香喷喷的烤肉,苏雷接过。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再漫长的旅程也有到终点的时候。几天之后,达木尔终于和他的部落联系上了。一群壮实的北蛮汉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领头人说着生硬的天元语:“你们,要加入我们部落?” 达木尔直接带了霍凤鸣站到领头人身后。苏雷摆了摆手:“我送他们来的。一会儿就回去。” 领头人看了看他并不强壮的身体,没说什么,将目光转向栩彬一行人,只有十五个了。很是嫌弃的道:“太弱了。” 栩彬脸涨的通红,是气的。他和苏雷比是差了一大截。可好歹也是正统武林出身,会的武功和技巧哪里是这些个只知道使蛮力的野蛮人能比的。不过就是逃难的路上变瘦了,变憔悴了。实力可是没有下降的。 达木尔对着领头人说了几句北蛮话。领头人眼睛一亮,点出一个汉子:“你,去和他比一比。” 汉子出列,满脸怀疑的目光。栩彬气的非同小可。当下使出十分本领,很是漂亮的赢了那汉子。领头人非常满意。又叫其他人也一一比过。 这些能生存到流亡终点的人自是身上都有不容小窥的本事。前头一直被苏雷压着,那是对手太过非人。现在换了正常人类,虽然个头大了点,力气大了点。打赢还是没问题的。领头人非常满意,全都收下了。唯有对那个中年谋士比较不满。不过在栩彬和其交涉了一番后,也同意收留了。 苏雷安静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交待完毕。领头人带着栩彬几个先走了。达尔木牵着霍凤鸣的手,留在了原地。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苏雷缓缓的开口。 霍凤鸣咬了咬唇:“可以,在这里说吗?” “不在这里。”苏雷对着达尔木颔首,“你且在此等一等。”伸手抱住霍凤鸣,脚下一点,轻飘飘的飞纵了出去,眨眼不见了人影。 霍凤鸣只觉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已是变了个样子。脸色顿时露出惊异的神色。一路上苏雷显身手的时候几乎没有。直到现在他才惊觉到这人有多么厉害。 “你能收我为徒吗?”他想给家人报仇。 “不能。”苏雷一口回绝。从他收到的那份可能很真实的消息来看,霍家人人品不好。霍起儒和殷如行的失踪有很大的关系。单这一点霍凤鸣就不符合要求。 霍凤鸣很失望。沮丧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背诵起父亲交给他的那段话。 “天元历675年春,冯老城主从祺城带走女子两人:原蔻娘的丫鬟佳期,和殷如行。” ------------------------------ 上个星期五晚上,我们家地震了。楼房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晃来晃去。我当即就惊悚了,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拿吃的跑出去呢还是拿钱跑出去? 家里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我和阿娘。阿娘一脸镇定的道,小区里到处是楼房,跑到哪里都是死。别跑了。就待家里吧。轮到你死躲也躲不了。 然后我们就待在家里看楼房摇、家具摇、人也摇…… 事后想想,我居然没躲进厕所,没钻桌肚。就这么和阿娘大眼瞪小眼的的呆坐着。真是愧对学过的地震救灾常识。 然后,星期六女儿突发无名高烧。我身上也出现了点奇怪的症状。 也许,2012真的要来了。嘤嘤嘤……真心不敢再看末世文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7章 冬雨 阴霾的天空卷过层层乌云,阵阵寒风吹来湿润的水汽。窗外,冬雨沙沙而落,叮铃的打着屋檐。窗内,灯火如豆,桔色的火焰照着桌上泛旧的纸张。纸张毛边刺啦,那是经常摩挲留下的痕迹。 这是一份平常又不平常的信件。说它平常,信纸是最差普通的毛边纸,墨是街边可买到的劣质墨,笔画间满是疙疙瘩瘩的渣滓。字迹更是歪歪扭扭呈蚯蚓状,如顽童初学所书写。 说它不平常是因为这封信是祺城内一个街边小童给他的。就在他放出凭消息换取报酬的话不久之后。据小童说,信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叔叔让其转交,报酬是一份酥糖。苏雷追查过,小童来历清白,真如他所说就是在街边随手遇上的送信人。满脸大胡子看不清脸,自然是做了一番伪装。他查了好久也查不到什么线索。 查不到线索也没什么要紧了。因为,单是信中的内容就足够令他心绪翻涌。 写信人估计是用左手书写的,字迹歪曲零乱。他在信中告知苏雷。天元历675年春,冯胖子死的那天。殷如行出现在绵江江面之上。随后,便是禧地人封锁江面,搜查过往船只。殷如行消失于江面之上,不见踪迹。 短短几句话,书信匿名,来路诡异。送信人不求他的报酬。答案只有两个,一,信里的话是假的,目的是扰乱他的视线。二,信里的话是真的。无论真假,送信人都没有显露身份。令他无从追查起。 这一份信给他打开了另一个思路。冯胖子的死竟和殷如行有关。 顺着这份思路,他开始追查原蔻娘可能逃窜的地点。结果一无所获。 细细想来,如果信中所说是真的。写信人一定认识殷如行。而认识殷如行又能在当天出现在江面上的人并不多。他顺着这条线索去查,最大的可能就是如行在军中认识的人。 李奉当天就在江上。他几乎是一得知就去问了。但李奉对此表示莫名,说他什么也不曾看见。 事情就又陷入了僵局。就在山穷水尽之时,栩彬一行人从天上掉了下来。霍起儒临逢大难,给小儿子留下了活命的筹码。他才得知了最真实的内情。 真实的内情却是惊涛骇浪。如果说那封信曾令他心绪翻涌,那么,霍凤鸣背出的一段话就是使之整个世界为之颠覆。 原蔻娘迷倒了殷如行,将其送给冯胖子。自己换了个身份,变成韩四新纳的小妾随其回到韩家。殷如行于船中连杀冯胖子、佳期二人,逃无踪迹。这发生的一切,幕后有一个推手。此人就是他的亲大哥——苏晨。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如果不是苏晨,原蔻娘一介烟花女子,又有什么能力将殷如行从城主府中骗出?苏离曾和他细说过她和如行见原蔻娘的过程。很显然,原蔻娘用了几样不属于天元的布料和织袜技艺使如行相信了她和消失的沈眉有关。这才被骗。原蔻娘的底细,他查的一清二楚,并未与沈眉有过任何交集。她手里的布料和袜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只有一个地方。大哥曾将如行初入府时穿的衣物拿去研究。就在冯胖子死后不久,新式的袜子成了江城的特色产业。随后风靡天元。 苏雷痛苦的闭上眼睛。 苏晨、冯胖子、原蔻娘、韩四。这四人做了一个偷天换日的交易。殷如行,是这份交易下唯一的牺牲品。 这就是事实。一个让他愤怒又悲哀的事实。 一个他查找了三年零九个月又二十二天的事实。 “将军。”轻微的叩门声响起,小亲兵低声在门外道:“厨房送了些宵夜来。” 苏雷睁开眼:“进来。” 亲兵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手中托着托盘,盘上放着盖得严严实实的汤碗。揭开盖子,白色的蒸汽袅袅上升。一股米粥的清香弥漫在寒冷的冬夜。 这家驿站便是当年冯胖子渡江前一晚居住的地方。这间房间便是传说中原蔻娘,实则为殷如行当时住过的房间。 原来,你曾在此孤独无靠的挣扎过,我却一无所知。 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苏雷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听说,冯老城主渡江的前一晚就住在你们这儿?” “是。”小厮恭恭敬敬的回答。这话不止一个人问过,应答的内容驿站上上下下的人员早已滚瓜烂熟:“那是快四年前的事儿了。将军放心,您住的这间房可不是冯老城主住过的,那间屋子不吉利,早给改成杂物间了。” 苏雷用汤匙拨了拨碗里的粳米粥,不紧不慢的道:“这间听说是原蔻娘当日住过的?” 小厮心里‘咯噔’一下,忙笑道:“将军,说是却也不是。这房子后来改建过,你住的这间是由两间打通重建的,确有一半的地方是原先那间。” 苏雷顿了顿,放下碗,饶有兴致的道:“你可知道当日的事情,说来听听。” 小厮伶俐的笑道:“小人当日并不在这里当差。也是听人说的。听说那原蔻娘长的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冯老城主半刻都离不得。可惜那一晚喝酒喝到一半身子不爽,闹了肚子。原蔻娘便独自睡了。要说这兆头可不是不吉利?谁想第二天冯老城主就遇害了呢。” “闹肚子?”苏雷的面色有些僵硬,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可不得了了!”亲兵立刻叫道,“莫非你这儿的东西不干净。将军这宵夜可吃不得!” 小厮忙喊冤枉:“小人们可是弄的妥妥帖帖,干干净净的。那起子四年前的人早不在这驿站了。小人们都是后头补上来的。并不敢懈怠半分。往日里也不曾有人在此吃坏过肚子!请将军明察!” “你可能保证?”亲兵犹有狐疑。 苏雷制止住他,问那小厮:“你说当日的人都被调走了?这驿站里一个都没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小厮赌咒发誓,“这是一查就知道的事,小人如何能说假话?” “都走了。”苏雷喃喃低语,半晌,发出一声冷笑。挥了挥手,让那小厮和亲兵退下。 驿站的人都调走了,其结局他也不想去查。只怕不查那些人还能有命在。大哥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韩四的小妾不就死的尸骨无存么?连见过她脸的下人都一并灭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纵然不喜殷如行在他身边,又何必将她一个弱女子逼上这般的绝路! 杀了冯胖子和佳期,逃离消失。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谁知道其中的艰险又是怎样的。她的身手,也只比闺中小姐好那么一点点而已。杀两个大活人,在重兵把守下逃走。想也知道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更别提在茫茫江面躲过船只,单靠体力游水逃脱。 难怪如行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难怪他怎么放出话去都没有她的消息。她便是安好的活着,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从这一点来说,大哥其实已经成功了。如行死,一了百了。如行活着,永远不会再回来。 难怪他对婚事这么有把握。沈眉回去了,如行活不活着都一样。他的成亲对象,只有那一众世家闺秀。 苏雷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布局,这样的手段。其实不该陌生的。在夺回城主之位的道路上,大哥不是一直在用么? 离儿说的没错。他根本不配拥有如行。 窗外,雨势忽然增大,磅礴而下。 惆怅旧欢如梦。 ************** 大雨下了一夜。清晨时分恢复了晴朗。被雨水冲洗过的天空分外清亮。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 “冬天里下雨,寒气带着湿气都往骨头里钻。”打理马匹的亲兵搅拌着草料抱怨,“我夜里起了三回,就怕马棚漏雨。惊了将军的爱马。可是困死了。” “有驿站给你住还抱怨!”天麻走过来笑骂他,“行军时的苦都忘脑后去了!我告诉你个消息,让你再怨些。将军今儿要去江边。说不准还要渡船。江上那冷风可是比这里还厉害。” 亲兵顿时大声哀叹:“我的个娘,将军唱的这是哪一出啊?过了江可就不是咱们的地界了。” 天麻道:“这你倒不用担心。不过江。就在江面上走走船。大约是看些风景吧。” “这个天跑去江面看风景!”亲兵怪叫,“除了水就是冷风,有什么可看的?” “我哪儿知道。”天麻摊了摊手,“将军就是这么吩咐的。咱们照办就是了。” 小亲兵遂唉声叹气。片刻,他看看左右,凑到天麻耳边神秘的道:“天麻老哥,我说你有没有发觉。自从将军送走了那逃难的一行人,行事就越发诡异了起来。心情好像也不大好。” “少多嘴!”天麻面容一肃,立时呵斥他:“这里头的水深呢。你别咋咋呼呼的。小心将军不要你了。” “不要我了,就为这点事?”亲兵咋舌,“老哥你吓我呢。” “我可没吓你。”天麻正色道,“我跟了将军也有些年头了。这一两年,将军变化尤其大。最容不得别人三心二意,或是多嘴多舌。特别是不能容忍有人将他身边的事说出去。对谁都不能说。”他顿了顿,眼神意有所指:“你可明白这里头的道道?” 亲兵也会过意来:“我知道。就是忠心嘛。这还用你说,我对将军再忠心不过。”见天麻犹盯着他看,又补充:“别那么看我。我知道你的意思,只听将军的。别的人一概不用理会,对不对?” “就是这个理儿。”天麻点点头,“快把马牵去吧,别让将军等。” 亲兵牵了马走。 这一天,苏雷顺着江边的芦苇丛走了很长一段路。他走的很慢,细细抚摸过枯败的芦苇残叶。看过脚下每一寸泥土。之后,他坐上一艘小船。在江面之上缓缓漂流。漂流到江中心时停了很长时间,看着滔滔江水,沉默不语。一个时辰后,船再划动。调转方向,缓缓归来。 我已不奢求你回到我身边,只祈望上苍仁慈,你还活在这世间。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8章 普济寺 春光明媚,百花盛开。又到了一年最美的时节。三月初三,上巳节。女子们穿上最美丽的华裳,来到郊外、湖边。杨柳枝头,清水洗濯。欢快的笑声溢满春风。 日暮时分,苏靖和苏倩回到府中,游玩了一天的他们,粉嫩的小脸上犹带着兴奋的嫣红。 柳氏的脸色却不大好。今日上巳节,外出游玩的闺秀众多,按照原本的计划,正好趁着这时机领着苏雷过来相看。谁料他竟然人都没回祺城。更别说相看闺秀了。 “幸好当初没把这事明着说。”她对着苏晨抱怨,“若不然今日不见二叔的人影,咱们倒成了戏耍人家姑娘的。” 苏晨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他用了一个公干的理由让苏雷回来,结果苏雷说自己忙。派了得力的手下来。他这个弟弟,已不再如当年一般和他亲密了。 “他这是跟我倔着呢。”说着说着,苏晨语气中就带上了恼怒:“我哪点儿对不起他了?我是害他了还是坑他了!我让他功成名就,我让他娶个门当户对的贤妻,子孙满堂延续血脉。你说,我这是害他吗?啊?我可是他亲大哥!这话放在全天元我都问心无愧!我哪一件事不是为他好!他呢?把我当仇人一样的防着,他这是拿刀子剜我的心!” 柳氏叹息着,给丈夫端上一杯茶:“喝点水,消消气。他这不是还……”忽的一想,苏雷现在的年纪可不算年轻了,遂改口道:“不知道你的苦心么?” “他?他知道。”苏晨冷笑着,“他是不屑来着。真真可恨。当初就不应该由着舅舅把他走。丁点儿大的小人,在太初门那种深山沟里过日子,过的脑子都生僵了。偏又碰上沈眉那个妖女,害人不浅。”说到此处,他越发咬牙切齿:“后头又来个殷如行。我要再不管,他这辈子就毁了。非得任人耻笑不可。” 柳氏也觉得这位小叔的命格实在有些问题。年幼时拜入太初门,师父又是自家亲娘舅。端的是大好前途在手。偏这位娘舅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孩子是教的文武双全,俊秀清逸。什么都好,只一点不妥。忘了教他人心叵测,世家传承。把个孩子教的太纯白了。云家娘舅大约也发现了不妥,自认不善此道。干脆赶着孩子下山,让苏家人操心去。撒手不管了。 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顺利倒好了。十七岁的年纪还是有很大的改善空间的。结果呢?半路冒出来个妖女沈眉。把人给截胡了。苏雷下三后耽搁的时间并不久。大约一个月左右。可就这一个月的耽搁。等他来到苏晨面前时,是城主印信没了。人也走上诡异的歪路了。死活不相信沈眉是骗子,还非要等十年。十年那!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还是在最灿烂最美好年华的十年。别说苏晨气的差点一口气不上来。就是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嫂嫂,当日听了也是恨铁不成钢。 那个年纪的孩子,倔强的要命。压根听不进人言。只能潜移默化,慢慢劝解。好容易几年过去了,看着有了些松动。结果又来了个殷如行。一般的勾的他忘了身份忘了纲常。沈眉前车之鉴犹在,苏家如何能容得下她? 说起来殷如行那丫头也是运气不好。她若晚出现个几年,苏雷已经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责任已尽。就是再心肝宝贝的疼着她,也没人会有多大意见…… 想到这里,她开口道:“小叔这命格也忒多坎坷了些,依我说,不如找个高人给看看。是缺了什么,还是冲撞了什么,也好想个法子给改改运气。” 苏晨闻言一怔,思起前事,沉吟良久:“你说的不错,是该找人给看看。只是这事得慎重。这行当里头,沽名钓誉之辈甚多。真正有本事的,反倒深藏不露,从不张扬。得仔细了找,别弄个半调子算的不对,反害了二弟。” 柳氏道:“我平日里也不大接触这些。只在江城时,觉着普济寺的香火特别灵验。尤其是方丈慈云大师,通晓奥义,慈悲为怀,广行善举。好些人家家人安康,祛病去灾,就是靠的请回了普济寺的佛家十六字真言。” 她这么一说,苏晨也有了印象:“是了,我记得江城有个王检吏,儿子病的快死了,请了多少大夫都没用。后来说是去普济寺请了佛家真言回来,还做了法事清除家中污秽,很是折腾了一番。不过据说儿子的病还就真好了。那孩子我也见过一次。面色红润,健步如飞。确实没有半分病态。这么说,普济寺真的灵验?” 柳氏笑道:“这我可不敢打包票。我虽每年都去上香,请真言。可咱们家也没有王检吏家那样的病人。是不是真的灵验还真不好说。不过靖儿和倩儿到时一直没什么大病大灾。你在外行事虽有波折,大事上却是顺风顺水。有些话,我倒不敢说的太肯定了。” 苏晨思索片刻,突然回想起一事。慧净法师似乎就曾在普济寺挂过单,他还和殷如行见过。便道:“普济寺的名气如此之响,总不会空穴来风。我们来了祺城这些年也没回去看过。说来那里还是我们得发迹之地。近来政事稳妥,倒也有些闲暇。干脆你我一块儿去祺地各处走走。也看看治下的大好河山。” 柳氏笑着摇头:“你带着孩子们去吧。我如今这个身子可是不行呢。” 苏晨这才恍然想起妻子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不由懊恼:“你看我,人都糊涂了。那就等你生了再去。” “夫君何必为我耽搁行程。”柳氏温柔的笑道,“便是孩子生下来,也要修养。再则孩子太小离不得人,我这当娘的岂能丢下他?一来二去的,你一年都走不成呢。还是你带着靖儿、倩儿去吧。我留这儿给你看家。” 苏晨大为感动,挽了她的手:“辛苦你了。”贤妻良母就该是柳氏这样的。平民女子如何有这等见识,处事周全,撑起世家大族主母之位?一时又联想到苏雷的不识好歹,心头更愤。愈发坚定了要好好走一遭普济寺的念头。 ***************** 东出云江城,苏雷接到了公函,知道自家城主大哥要带着侄儿侄女来此巡视。少不得按制打点安排,备下一应接待事宜。 苏晨有心而来,路程就走的很快。然而城主出行总有一定的仪仗,饶是他紧赶慢赶,也只在五月时分到得江城。 端午将至。这天元虽不用纪念什么人。香包、艾叶、粽子、彩线、五毒饼、雄黄酒、赛龙舟,端午节热闹的节目一样不少。普济寺人流如织,忙的不可开交。绣了佛字的避虫香包,添加了滋补药材的雄黄酒,素粽子,素五毒饼,寺内出售的应节之物供不应求。 苏晨穿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带着几个同样微服的侍卫,站在寺庙大门外。看着里头热闹的人潮穿梭,眉宇不禁紧蹙。 香火是很旺。可这还是寺庙么?比集市还热闹吧。慈云方丈真的是得道高僧?他怎么觉着他更像个成功的商人。 苏雷站在他身后,身边是穿着一身普通富贵人家衣服的侄儿和侄女。心底纳闷的很,多新鲜,大哥居然也会来烧香拜佛? 临近山门,苏晨反倒踟蹰了。犹豫着要不要进。苏靖和苏倩却已是被热闹的人潮带起了兴致。眼里的憧憬止都止不住。好容易,自家亲爹总算挪动了脚步,跨进了山门。 苏倩虽然从前和母亲来过,无奈那时年幼,早已记不得什么了。倒是苏靖还记得不少事。一路上低声和妹妹解说:“普济寺最灵神的,就是看相。不是大殿里抽签的那种。是方丈大师亲自给看。慈云大师看相有几样规矩:心不诚者不看、无缘者不看、孩童不看。能得他看相的人少之又少。据被看过的人说,很是灵验。” “真的吗?”苏倩十分好奇,“孩童不看。那我是不是就不能看了。为什么孩童不能看相呢?” 苏晨一听也很奇怪:“有这样的说法?可知是何故?” 苏靖摇头,他也不知道。 苏晨来了兴致,招来知客僧,问他方丈可在。 “几位施主可是想看相?”知客僧估计是见多了客人,将他们的来意一猜一个准。 “是。”苏晨很直接的道,“贵寺主持可有空闲?” 知客僧合掌施礼:“几位请随我来。是否为有缘人,还得方丈定夺。” 几人跟着知客僧前行,穿过几道院门走廊,来到一处僻静精致的小院,入了正堂。厅堂十分宽敞,内设桌椅几处。其中已有几人散落而坐。知客僧道:“几位施主还请在此略做等候。” 苏晨等便入乡随俗,找了一处空座坐了下来。小沙弥送上茶水。苏靖揭开尝了尝,不是什么好茶,味道十分苦涩。 苏雷仔细看了看厅堂中原有的几人。这些人分座几处,粗看着约是三伙人。 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对着其中一桌人道:“几位请随我来。” 那一伙人呼呼啦啦的起身,跟着他从侧门走了。 苏倩压低了声音询问兄长:“这些都是有缘人吗?” “应该不可能。”苏靖也压低了嗓子回答她,“知客僧问都没问就把我们领这儿来了。若真这么简单就能请慈云大师看相。大师还不累死?估计后面应该有筛选。”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小沙弥又走了进来。对着另一伙人:“几位请随我来。” 另一伙人跟着他走了。 这一回等的时间就比较长了。约有两刻钟的时间。小沙弥才再次进来。 期间,知客僧又领了几批人过来喝茶。 苏靖客套的和他攀谈:“方丈大师每天都这么给人看相吗?” 知客僧道:“自然不是。主持每月初一、十五两日给有缘人看相。再则,一年之中各色佳节前后也会酌情安排。几位原不知道么?那可是巧了。” 苏靖立刻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哪里知道这些。可不是赶巧。想来这就是佛家说的缘分吧。” 知客僧笑了笑,念了一声佛号。 苏靖再接再厉:“既然这么有缘,方丈定会给我们看相的,你说是不是?” 知客僧笑了:“小施主。你年纪不够。主持是不会给你看的。” “这是为何?”说话的是苏倩,“心不诚者不看、无缘者不看还有些说法。孩童不看是何缘故?” 知客僧合掌而道:“小施主有所不知。孩童者,未沾尘世俗埃,所有前程命理皆在变化之中。早早定论,反倒束缚幼童一生。故不宜相看。” “那成年人呢?成年人也只过了一半人生而已,他们日后的命理就不会有变化了吗?”苏靖立时追问,颇有几分锋芒。 知客僧温和的一笑,道:“相由心生。又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说。成年人之命理虽未定死,却也大半因果种下。” “既然大半因果已经种下,那找你们看相又有什么用?”苏靖咄咄逼人。 知客僧微微一笑:“施主说的极是。小僧也觉得没什么用呢。”再不多说,合掌施礼退下。 苏靖目瞪口呆。自己这是说赢了还是没说赢? 苏雷不觉笑拍了拍他:“好啦。依我看人家本来就嫌你们烦来着。不看正好。还能清闲些。” “这位小哥。”旁边有人插话,“看相一说,本就是愿意看的人来看。不愿意看的不看。你情我愿,哪有什么有用无用之说。” 苏晨瞪了苏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对着旁边的人拱手作揖:“小儿年幼莽撞,给几位见笑了。”又厉声教训苏靖,“医不叩门,道不轻传。你读了几年的书只学会口舌之争吗?” 苏靖脸都涨红了。羞愤难当。 好在小沙弥及时进来了,对着他们道:“几位请随我来。” 苏晨暗自松了一口气,起身跟在小沙弥后面离开了厅堂。 从侧门而出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转弯,再前行几步。穿过一个月洞门,眼前的景色令几人同时一怔。 这是一个简单到几近简陋的院子。院中的空地生着青色的杂草,墙面上处处留有青苔,没有丝毫雕花的木制横廊宽阔敞亮。横廊之后,一扇半旧的木门紧紧关闭着。 小沙弥恭敬的站在院中,垂目合掌。 过了片刻,门内传出一个平缓而清晰的声音:“前方第一人,后方左侧第二人。” 小沙弥走到苏晨、苏雷身边:“两位施主是一块儿进,还是分先后?” “我?”苏雷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我不是来看相的。”他就是个陪客而已。 小沙弥纹丝不动,又问了一遍:“哪位施主先进?” “他和我一起进去。”苏晨制止住苏雷还想说的话,“大师既然同意便是有缘。走吧。”如果说他之前只抱有一分相信的心理,此刻已经增成三分了。 苏雷便莫名其妙的被带了进去。 慈云大师的长相很出意外。非常清瘦,由于跌坐着,看不出身高。粗略估计应是常人水准。大师的年纪倒不大,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年轻。虽然慈云大师不是白发白眉的那种仙气十足面相,但也可以看出他的年纪属于中年靠后。这些都没什么。最令人惊讶的是,慈云大师有一双异常清澈的眼睛。这双眼睛和他的年龄意外的不相等。 苏晨十分惊讶。一个将寺庙打理的如此商业化的主持,居然有这么一双纤尘不染的眼睛。太令人意外了。 苏雷的想法更直接。他仔仔细细看了看慈云大师的脸。确认他没有易容才放下心。 慈云大师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任由这兄弟二人将他打量个够。 苏雷第一个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大师,我只是陪客。您先给我兄长看吧。”他算是看出来了,苏晨今天还就是专程来看相的。虽然很不能理解,不过他尊重他的宗教信仰。 苏晨的目的却是要给苏雷看相,他刚想说话。慈云大师开口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施主若是将目标放的太大,则会反伤其身。施主行事需量力而为才是。” 苏晨一怔。这是说他吗?话太过飘渺。放在谁身上都适用吧。而且,貌似都没有看出他的身份,这方丈水平也有限的很。 慈云大师又将目光转向苏雷,看了良久。轻叹一身:“施主与我佛有缘。” 什么!苏晨一口气哽住,差点拍案而起。放屁! 苏雷整个人愣住:“我?与佛……有缘?”难道他想度化他当和尚?还是说,他未来多歧路,最终会和慧净一样看破红尘。慧净是怎么看破红尘的?家破人亡,历经人世苦楚…… “大师可否说清楚些。”苏晨整个脸都冷了下来。 慈云大师脸上露出微微笑意,清澈的目光缓缓拂过:“施主。佛法一脉,会因施主而广为传播。是为大功德。老衲在此先行谢过。” “够了!”苏晨霍的站起,怒不可遏:“我看你这普济寺也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地界!什么得道高僧,无非是借着佛法买卖骗钱!我们走!”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苏雷惊愕的看着苏晨离去的背影,匆匆忙忙的扭过头:“大师,我心中有一人,生死不知。大师可能算出她是否还活在世间?” 慈云大师淡淡一笑,闭上眼睛。不置一词。 “到底活没活着啊?”苏雷急切的问,“您知道还是不知道,倒是给句话呀!” 由于门被苏晨撞开,他这句问话院里人听的一清二楚。小沙弥嘴角抽搐的过来请他离去:“施主,主持已经替您看过相,还请速速离去。” “雷儿,走了。”苏晨冷声喝着,“他又不是神仙,他哪里知道。” 苏雷转过脸。 苏靖一愣,他从没在二叔脸上的看过那样的表情。 悲伤,绝望。 --------------------------------------- 嘤嘤嘤……这章从昨晚写到现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199章 酒楼 定风湾是祝地数一数二的优质港口城市。来来往往的各国商人,海外岛屿的商家船只,将这所海港城市的商业带动的繁荣热闹。 同样,这里的信息传播也是快捷又多元化的。酒楼中,杯盏盘碟,你来我往。客商们听着莺歌燕舞,品着美酒珍馐,说着天南海北的新鲜话题。 呦!这不尤老哥么?瞧您这一身光鲜亮丽的,最近显是生意大好啊!”一个胖墩墩的富态男子一进酒楼就见着了熟人,忙热情的打起招呼。 那位被称做尤老哥的男子则唉声叹气:“朱老哥说哪里话,最近的生意不大好做那。海上要乱了。” “这是怎么说?”朱姓男子吃了一惊。 尤姓男子压低了声音:“外头有消息在传,东寰岛内乱,好几个封地的封侯起兵反叛。东寰王室镇压不及,那岛上都闹翻天了!” “呦!这可是不得了。”朱姓男子立时正了脸色,“东寰岛可不是什么小岛国,和咱们天元又靠的近,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当然有影响了。”尤姓男子一脸担忧,“东寰岛虽四面环海,和大陆不接壤。然地域面积极大,据说,但是那一个岛就有咱们祉、祀、祝三地合起来那么大。更别说加上周边群岛。地势复杂,当地的势力也是错综杂乱。王室威慑力有限,几代传下来,能管的,也就靠近都城的地方还听令些。其余的地儿,都是诸侯各自为政。也就给东寰王室一个面子情罢了。可这人心,哪是满足的了的。据说,东寰王的一个儿子,在都城强抢了一个女人,玩的疯了些,最后把人玩死了。谁料这女子是当地一个大诸侯保兴公世子的未婚妻。事儿出来后,东寰王当即就捆了儿子去那诸侯在都城的府邸请罪,又说要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世子,作为赔礼。” 朱姓男子听的入神,眯着眼睛呷了一口酒,道:“东寰王这一手赔罪,也算是漂亮了。诚意和赔礼都挺到位,那保庆公怎么说?” 尤姓男子嘿嘿笑了两声,面露佩服的神色:“要不怎么说人家能当公侯呢。保庆公当日客客气气的给王子松了绑。说人死不能复生,殿下无须太过自责。又夸公主美丽贤良,说能得此佳媳,乃是生平快事。一副唯唯诺诺,当不得大事的样子。那东寰王也是个蠢的,满以为保庆公是怕了王室的威严。得意洋洋的说了几乎好话,赐了一堆赏赐,便回宫了。岂料到,当天晚上,保庆公带着儿子和心腹家将连夜潜出了都城,该换装束,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领地。等到东寰王发现公府人去楼空,带人去追时,哪里还追的上。没多久,保庆公就领兵起反了。他这一反,另有几个群岛上的诸侯也跟着相应。唉——也不知这东寰岛到底命运如何啊!” “又能如何?”朱姓男子不在意的道,“要么就是东寰王室镇压了反叛。要么就是最后和咱们这儿一样,没了王室,分封地界。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你说的轻巧。”尤姓男子夹了一筷子酱鸭肉,“两百年前天元大乱的那会儿,死了多少人!战乱又打了多少年才有今天的安稳日子。再说,你以为咱们现今的日子就真的安稳?没听说五地的城主都商议着要自立为王呢。” 朱姓男子立时来了兴致,一抹油光光的嘴:“我也听说了,这事从三年前就有消息,嚷嚷了这么久还越传越凶,可见得是有五六分准了。其实要我说,叫祝王还是祝城主,也就是个称呼上的事。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还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这么一来,鄢都罗家的地位可就尴尬了。” “可不是。”尤姓男子喝了一大口熬的雪白香浓的海贝汤,道:“自称是城主,还有敬着罗家,认他们为旧主的意思。可这一旦开国立王,那就是另起炉灶,和天元旧朝就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了。鄢都罗家,自然也不能享有现在这般特殊的待遇。唉!罗家挣扎了这么久,终是要烟消云散了啊。” 朱姓男子也跟着感慨了一番。见气氛有些低落,便换了一个话题:“老哥,你先前说海上要乱又是怎么一回事?” 尤姓男子道:“还是东寰岛内乱闹的。他们打仗,自是要粮草物资,又有许多流民。一来二去,在海上倒是纠成了一股新势力。这帮子东寰海寇,行事毫无章法,见船就抢,见人就杀,见女就淫。人称海上‘鬼见愁’。有他们在,还有哪个船队敢出海?,大家都收手观望了。宁可少赚些钱也要留着命不是?这不,港口的停船一天比一天多,都快停不下了。”他压低了声音,“听说,就是吃海上饭的海盗,都对他们恨之入骨呢。” 海盗虽说抢劫财物,但他们也有行事规则。知道不能杀鸡取卵。真要被禁了海,没了行商货船,他们的生意也开张不起来。故而,大多时候很少赶尽杀绝。若是船队规模大,实力厚,又懂规矩送上足够丰厚的孝敬。让他们放行也是可以的。所以,海盗也分好几种,船商最恨的,就是行事无掌法,不讲规则的亡命之徒。 朱姓男子听的心有余悸:“既然海盗也恨他们,何不联合起来剿灭呢。我记得有好几个当家手下都很厉害呢。金蛮子那一伙里头不是出了蒙面女子,人称‘黑罗刹’的?说是行事干净利落,鲜有失手。好多男子都不及她,都快坐上二当家的位置了。有这么些好手,还怕治不了东寰海寇‘鬼见愁’?” “说起这个,事情就复杂了。”尤姓男子道。海盗势力一向分东南两大地域。东边祀地外海一带,以陶子丰为最大势力。南边祝地外海一带以金蛮子为最大势力。倒是有传闻说陶子丰联合了东边几股海盗有意一同剿灭‘鬼见愁’。毕竟东寰岛就在祀地对面。天气好的时候,站在海边就能看见东寰岛上的群山山脉。可以金蛮子为首的南方海盗却拒绝了他们的提议。理由是‘鬼见愁’不在他们的地界打杀,没捞过界。他们不好平白无故插手。 “依我看,金蛮子是等着陶子丰和‘鬼见愁’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呢。”尤姓男子叹道,“海上势力重新大整合,必有一番嗜血凶斗。这海路只能是暂时停了。得等他们斗出结果来才行。” 朱姓男子也跟着哀声叹气。海路一停,白花花的银子就没得赚。不单单是海运商人,周边发展起来的一系列外围商贸也跟着遭受影响。难怪说日子要不好过了。 这两人的不远处,一桌客人招呼小二结账。 朱姓男子和尤姓男子闻声下意识的扭头一看,顿时眼前齐齐一亮。 这桌客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位年轻男子做文人打扮,相貌儒雅。身边穿着黑色衣裳的男子,腰配长剑,从座位和行动上来看,应该是他的随从或者护卫。最后一个男子是个中年人,个头不高,身板看着很结实。然周身有一股难言的肃杀之气。令人不敢直视。然而最令人叫绝的还是桌上唯一的女子。女子长的非常漂亮,那是一种形容不上来的美丽。定风湾这样的港口城市,来来往往经手的美人也不缺。朱尤二人就算家里没有,见却也是见过。单说容貌,和这位女子不相上下,或者更为娇艳的也有。可说不出来为什么,这女子就是让人能看的舍不得丢眼。看了还想再看。而且这女子身上没有半点风尘味,显然是良家女子。 这四个人显然不是普通之辈。尤姓男子刚刚有此念头,就见那黑衣侍卫冷冷的朝他们看过来。他心头一凛,赶紧拉过朱老弟看呆了的眼睛:“老弟,别看了。少惹事。” 罗中见那肥头大耳的男人转过头不再看他们,这才收回了目光。 金当家对此一笑置之。殷如行这两年来随着历练的加深,周身的韵味也日渐醇厚悠远。再配上她亮眼的容貌,招惹男人的目光那是家常便饭。若是这点儿眼神便要计较,那干脆就别过日子了。 殷如行自己更是不在乎。一个女人走上街,若是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看你一眼那才叫糟糕。她现在有了保护自己的本钱,有了安全保障。那么,被异性多看两眼就是对她女性魅力的肯定。这是一个女人的荣耀。 白陌尘显然是不知道她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的。他的感觉和罗中差不多,示意二人,大家还是早些回住处吧。外面太乱了。 殷如行没意见,她这次上岸本就是为了听上司的吩咐而来。结果来的上司居然是白陌尘,可见鄢都这一回吩咐的事情很不一般。 金当家微微而笑。不动声色的落后一步,和罗中并排同行。前方的一男一女郎才女貌,看着如同一对璧人。可惜啊!郎有心、妾无意。 真是好笑。白陌尘看着对殷如行关心备至。舍不得她被猥琐男人看,舍不得她在鱼龙混杂的港口行走。真真是真情关怀。他可没忘记,正是眼前这人亲手将殷如行送到他手上的。送上了从沙岛。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海盗窝里是什么样子,海盗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文人士子,果然假仁假义。 ------------------------------- 过渡章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0章 离开 这是一所普通的民宅,厢房里放着家常摆设。木制的格窗糊着白纸,四处敞开。明亮的阳光照射入内。 屋里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很难想象,这么一间小小的屋子里,聚齐了无垠海中几乎所有的大海盗势力。商量的话题足以震瞎五大城主的眼睛。 院中,由各家海盗大头目的心腹手下负责警戒事宜,殷如行就是其中一员。她闲闲的坐在一棵柳树之下,闭目养神。 屋子里那群人商议的事情,她没什么兴趣。想也知道罗枫寒大约是准备下一盘大棋了。海外诸岛的海盗团伙应该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组成。 能跟着自家老大到这所小院的,无一例外都是心腹。应是都知晓团伙之上还有幕后翻云手,至于知不知道翻云手的具体身份就难说了。各家海盗团伙之间的关系微妙。他们这些心腹手下聚在一起便是寒暄两句也只说些海风海浪天气什么的,情报交流是绝对不会有的。更有那一等不爱说话的,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殷如行虽走的不是此等傲娇路线,却也不喜和他人聚在一处聊天。远远的一个人坐在树下,看着就有些孤傲。 好在她容貌出色,大家对美女的容忍度比较高。便也没什么人凑过来打扰,自顾自的聚在一起说些闲话。 有人说到禧地城主之位终于花落有家。冯淡裕不但成功PK掉胞弟冯淡勋,还在登上城主位之后将自家弟弟软禁了起来。好吃好喝待遇优等,自由却是没有了。 又有人谈起祉地城主何雅因病传位一事。原大将军何雁现在成了祉地的城主,重用兄长何鸿,以及两个侄女儿。何雅原先的心腹官员也留任了大半。政事交接并没出什么乱子。不过终究一朝天子一朝臣。何雅唯一的儿子何暮今已经十六岁,就快成年了。不知这位亲姨妈到时会怎么安排他? 说到这里就有人说起祀地。梁少安的新夫人给他生了个儿子。已是过了周岁。据说梁城主对这孩子疼爱异常,和后娶的这位妻子感情也非常好。说不准还有多少儿子要生出来。这位新夫人出身显赫,乃是祺城城主之妹。等到她势大了,前头原配生的儿子能不能继承家业可就难说啰! 这个话题引起了一个小小的争论。有人说原配之子年长许多,底下的弟弟对他造不成威胁。又有人说年长有个屁用,架不住亲妈不在。枕头风才是最厉害的。梁少安今年才三十出头,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日子能活。二十年枕头风吹下来,纵是念头吹不倒也能被吹歪了。能没有好戏看? 然后又有人说,这也是人家苏夫人有本事。谁让前头那位原配没抗住早早挂了呢?所以说,拼的不光是爹,还有娘。娘不硬气的儿子可怜啊! 话题顺势就转到了祺地苏家。闲聊的几人兴致越发高。为什么呢?因为祺地苏家有个太有争议的人物。大将军苏雷。 你说他好好一世家公子,武学高手,军中名将。要地位有地位,要本事有本事,要后台有后台。端的是前途无量。就这么个近乎完美的世家公子,居然非主流的要当单身一族。你说人家穷人娶不起媳妇那是没办法。你一资源忒丰富的跟着凑什么热闹?别是有什么毛病吧! 不知哪家海盗的心腹手下就兴致勃勃的推论:“要我说,苏雷他干脆就是不行。有那个……毛病,治不好了。”他挤出一个‘你们都懂的’猥琐表情,“这才编造出什么‘心上人不见了’的借口。要不,怎么找人找了十来年还在找?大姑娘都熬成黄脸婆了。就算是找到了又有个屁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有知情较多的人就解释:“不是,听说找的不是一个人。前头那会儿找的是一个,这会儿找的是另一个。” “你信吗?”之前的人反问道,眉毛挑的高高的。 说话的一众人就全笑了起来。也是,这话说出去谁信啊!于是话题就转成了苏雷到底有没有隐疾。大伙儿一扒拉。这一位还真是干干净净,不近女色。说的就更热闹了起来。个个化身推理大师,说的煞有其事。似乎就跟亲眼看见苏雷不举一样。 又有一方提出另一种观点。不近女色不一定是有隐疾。说不定人家近的是男色呢? 提出该观点是是一个女性手下。海盗里头女人少,能上船杀人的就更少。更别提杀出水平杀出名气,当上老大的心腹。那绝对不是普通人。故而她的观点也没人轻视。顺着思路也说了两句。苏雷有‘龙阳之好’的可能性很大。毕竟他待着的地方是军营,纯爷儿们的聚集地。没有女人找男人来泻火并不稀奇。就是他们海盗窝里也有这样的事。 偏偏这些还是有迹可循的。有人爆出内幕消息:苏雷在军中确有过一个贴身小厮,两人晚上睡在一个床上。 又有好事者道:“可我听说苏雷私下里找的那个女人,之前就是他的侍妾。” 那位女手下比较激动:“这是障眼法。一个侍妾罢了,哪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真要有那么重要,以苏雷的本事又怎么会把人弄丢?所以,这分明就是扰乱视线的障眼法。苏雷喜欢的是男人。他不想成亲,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才闹出这么一出做掩护。实际上,他是想和心爱的男人相伴相守一辈子。” 殷如行差点没喷出一口血。 院子里所有听见这句话的男人表情都很精彩。找男人泻火尝鲜什么的大家还能接受。和男人相亲相爱这个就……太惊悚了点。 女手下很坚持自己的观点:“苏雷功夫那么人,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行。所以,喜欢男人才是真正的真相。” 院子里一阵安静。大伙儿面面相觑。 “哈哈,呵呵。”有人干笑了两声,生硬的道:“是不是障眼法暂且不说。你们可有人知道他那个什么用消息换承诺的说法是不是真的?” 立刻就有人接上话:“这到不知了。听说好些送去的消息都是假的。说也怪了,他要找的那什么殷如行,到底有没有这人啊?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呢?” 殷如行霍的睁开眼睛,恨不能大骂苏雷一顿。 搞什么啊!这么一弄,她的名字不说家喻户晓,至少在一定的阶层内是广为流传了吧。他这是要把她逼出来呢!不说别的,金当家就是知道她本名的。谁知道人有没有私心?她和金当家的关系,可是比和鄢都之间还要薄弱。 这事不能没有对策。 有此想法的不止她一人。小院里的会议散去后。白陌尘留下金当家单独说了一会儿子话。之后,金当家便带着其它手下离开了。她被留了下来。 “你不能再留在岛上了。”白陌尘看着她,眉宇轻锁,又带有一份释然:“外头出了点情况。公子的意思,你速速回鄢都为好。” “现在?”殷如行有不好的预感。她积攒的家当都在岛上啊! “就是现在。”白陌尘道,“海上局势紧张,马上会有一场大乱。本来,这是锻炼你的机会。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你还是留在鄢都的好。” 殷如行了然:“可是苏雷在找我弄出的事?” “你知道了?”白陌尘只惊讶了一秒,“就是这么回事。他现在手握祺地重兵,祺地军中第一人。一个承诺,可谓是千金难求。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察觉,进而泄露你的消息。总之,你还是留在家里的好。这次回去要小心为上。我要留在这里主持事宜。你得自己上路。好在外头的几幅画像是画师凭空而画,你现在的气质又和从前差距甚大,遮掩一二也能过去。” 能够上岸殷如行自是高兴,可积攒的身家没了,总归心疼:“怎么不早点儿说要走,我好些钱财都放在岛上了。” 白陌尘哭笑不得:“怎么尽想着这些。若是早说了,你大包小包的带着。岂不是闹的人尽皆知?放心,回去后,那些钱财公子会补偿给你的。” 有了这项保证,殷如行的心情越发好起来。钱财保住,又离开了厮杀抢掠的海盗生活。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幸好贵重物品她一直都戴在身上,即时便走也没什么。苏雷远在祺地。只要她一路小心,安全不成问题。 于是,第二天清晨。一匹马、一个人、一柄剑、一个包袱、一顶斗笠。殷如行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于晨光乍现中离开了定风湾。 近几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单独出行。和过往的逃命生涯相比,境况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不用故意把脸抹黑,不用穿的破破烂烂。不用露宿荒野,不用避开人群。最重要的,身后没有追兵。她可以舒舒服服的骑马赶路。在下午时分赶到下一个城镇。去最大的客栈住宿,在最好的酒楼用餐。她可以在客栈的房间洗澡,可以换洗干净的衣服。可以一路品尝各个城镇不同的美食、小吃。赶路累了,就在繁华的城中多住几天。沿途欣赏天然的美景。这样的旅途,虽然风尘仆仆,却令人愉快之极。 当然,沿途还是有一些不愉快的插曲的。比如现在就是。 赶路赶了一个上午,路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茶寮。里面坐着两三个客人。殷如行下马,打算在此处休息一会儿,给马喂些草料。这一路,她将行程放的很慢,时间算的宽裕,黄昏前赶到下一个住宿点绰绰有余。 进了茶寮,斗笠一摘,遮挡风尘的面纱一揭。事儿来了。 先是茶寮老板兼小二呆呆的盯着,眼都直了。再是那坐着的两三个客人,齐齐看的目不转睛。 殷如行叹了口气。海上混了两年,她早已非当日吴下阿蒙,勉强也能算老江湖。自是看的懂那茶寮老板笑的格外殷勤的眼神是为何。 “姑娘,你要用些什么?”老板乐呵呵的上前牵过马。 “滚白水一碗。”她道。 老板一愣,遂笑道:“姑娘,小店虽在粗野乡下,却也有一两样能入口的茶水。待我端来,姑娘尝尝。若不合口味便不收姑娘的钱。” 殷如行冷冷的看他一眼:“我只喝纯白水,烧滚即可。”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1章 反击 老板仍是笑眯眯的道:“好咧,就依姑娘。姑娘可要用些茶点?小店有盐水煮花生、豆干、馒头、盐水鸭、酱肉。姑娘可要来两样?” “不用。”殷如行淡淡的回绝。她一般都在城镇中的大酒楼打包食物,从不吃这些路边小店的东西。不是讲究,为的是安全。其实便是水,包袱里的水囊里也是满的。只不过她想喝点热的暖暖胃。才要了滚白水。 老板见状倒也没再推销。背着手转身下去了。 片刻后,一碗热腾腾的白开水送了上来。殷如行倾身略嗅了嗅,有股淡淡的涩味。她皱了皱眉,坐直身体,半口不动。 她不想吐槽,可有些时候有些人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 虽说鉴于各地水源不同,又没有净化设备。偏僻的乡村之地水的味道不那么纯净,有些怪味也在所难免。可架不住殷如行本身对药物就有研究。一眼看出水里被下了药。要说这下药也是江湖上常见的手段,不稀奇。可人家那是下在酒里、茶里,菜里、汤里。好歹盖一盖药物的怪味。无色无味的高级药物不是小鱼小虾用的起的。这店家倒好,白开水里也敢下,想发财想疯了吧。当她是傻子呢还是店家自己就智商不高啊? 她带着长剑啊,长剑!亲,你该不会以为那剑是摆设吧? 落单的女人、老人、小孩不可欺。这是江湖常识啊,江湖常识!你该不会以为这三不欺是基于道义吧?那是因为但凡敢单身上路的这三种人都有依仗不好惹啊,亲!没见着她前几年没武艺傍身,赶路只在山沟沟里转,见着人比见着鬼还害怕么。 没有三分三,岂敢上梁山。她敢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在外行走,那是寻常女子吗!你以为客栈的老板,酒楼的掌柜,满大街的人贩拐子眼睛都是瞎的?不知道漂亮女人值钱?就你聪明?走了这么多的地方,人家为什么没动她?那是人家长眼睛了,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难道她现在看上去还是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殷如行恨不能拿个镜子出来照一照。白陌尘不是说她今非昔比,身上已然带了三分煞气,和以前不同了么?莫非是说的客气话? 无论心里吐了多少槽,殷如行脸上的表情还是分毫不显的。她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着,桌上的水动都不动。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架势。 于是有些人就坐不住了,邻桌的三个男子互相使了几个眼神,一个男子嚷嚷了句“我到后头方便方便”,起身去了店铺后头。 殷如行默默无语。 不要以为目不斜视就看不见你们的表情。有个词叫‘余光’听没听过?不要以为大喊“方便”我就不知道你去后面其实是找店家去的。有个词叫‘智商’听没听过?就你们那三,全身上下都写着‘鬼祟’二字。瞎子才看不出来你们有问题! 算了,小地方的人没见识。当贼自然也当的没水准,不能计较那么多。 店老板很快又过来了:“姑娘,可是嫌弃小店茶水简陋?” 殷如行耳朵忽的一动,眉头轻皱,火光电石间飞快的拍出一掌,击中店老板。店老板被一掌拍飞,倒飞出去三四丈,落地后惊恐的大叫:“杀——!” 后面的字没叫出来,殷如行已是一鞭子甩出去,点了他的哑穴。纵身一跃,到了店铺后面。果不其然,先前离开的男子正鬼鬼祟祟的想解开屋后栓着马匹的缰绳。 殷如行也不和他废话,一鞭子甩过去。这些人不过九流角色而已,身上连内功都没有。男子当即被击倒,殷如行依样画葫芦点了哑穴。 再回到前面。时间离老板问话不过过了几秒而已。殷如行的动作干净利落,茶寮里仅仅剩的两个男子没来得及跑走,战战兢兢,双股打颤。知道今番惹上了硬点子。 殷如行在海上混久了,凡事讲究个效率。讲废话是最要不得的。那两人讨饶的话才吐了半个字,就齐齐被打倒在地,点了穴道。 殷如行在茶寮里翻找了一阵,找出好几捆结实的绳索,嗤笑一声。拿出去将那四人分开捆好。又翻出几包劣质蒙汗药,免得他们再靠其害人,也顺手收缴了。 受惊费是需要的。虽然她不当海盗了,白陌尘给的路费也足够多。但所谓人不能忘本,就是告到现代法院,法官也要判点营养费,误工费什么的。所以她理直气壮的上翻下找了一通。无奈这四人和茅草茶寮一样的穷,身上都搜遍了,也只搜到二十来个铜板。 混黑道都混的这么差劲,可见智商的确有问题。殷如行唾弃的收缴了。从厨房里挑出些豆子麦子,混着草料将马儿喂了个饱。又从灶下拿了块烧焦的木炭,在茶寮大门侧写上大大的“黑店”两个字。方骑上马,向着城镇方向一路远去。 她走了。那四人还被捆着。绳子绑的紧,话说不出来,人隔的远。面面相觑之下,只能哀叹今朝实在是倒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五匹马从路口疾驰而来。 “公子,前面有个茶寮。好像有些问题。”最前方的男子发现了此地异状,忙向桓蹊汇报。 桓蹊也看见了。那“黑店”二字写的十分之大。配合上茶寮门口被捆着的四人,场景很有喜感。不由笑道:“这是哪路英雄干的好事?刘长,去问问。” “是。”刘长便是刚刚汇报异状的那人。他翻身下马,去那四人身边看了一会儿,回来时脸色有些凝重:“公子,这四人被点了哑穴。约莫再过一个时辰就能自行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捆绑方式,是海船上水手惯用的捆绑结,很是牢固。” 桓蹊脸色一变:“你没看错?” 刘长认真的道:“属下可以确定。几种结轮换交错,捆扎的非常牢固。这手法,不是那等依葫芦画瓢,应是非常熟悉,惯常使熟了的人捆的。” 桓蹊立刻下马,走到茶寮门口。细细端详那四人身上的绳索,半晌,喃喃道:“看来还真是有人上岸来了。” “公子?”刘长满脸凝重。捆人的若是海防水军还好。怕就怕是上岸的海盗。从这里往西走,不到半天路程就是景城。景城的繁华在祝地可排在第二层次之列,是仅次于祝城这种都城性质的大城。真要有海盗深入内腹到了这里,那可是大问题。 桓蹊想的还要深些。东寰岛内乱,外海局面混乱,正处在你杀我我杀你,抢地盘抢的热闹的时候。虽说东寰岛在祀地海疆对面,和祝地相距甚远。不过,这海上局势的事谁也说不准。难保祝地外海一带的海盗不眼红。再者,白陌尘去了定风湾后,直接消失了踪迹。结合他以前透露的一二消息。外海这摊水深的很。 不管怎么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不能这么放过去。桓蹊命手下给那四人松了绑,解开穴道。刘长开始审问:“是谁绑的你们?前因后果是什么?” 他们这几人的装扮一看就富贵之家,刘长是那公子的手下,还通身趾高气昂的气派。这位公子的身份想来更是尊贵。茶寮老板不敢怠慢,低头回话:“公子明鉴。小人是这茶寮的店家。素来老老实实的在此做生意。不料今日遇见恶匪,强行向小人勒索。小人家贫店小。给不起银两。那歹人就捆绑了小人,搜罗了小店值钱之物。骑马西去了。” “哦?”刘长又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恶匪又长的什么模样?有几个同伙?” “约莫一个时辰之前。”店家哀哀凄凄的擦了擦眼睛,“恶匪没有同伙,就一个人,长的……”他迟疑了一下。 刘长冷哼一声,骂道:“我劝你少耍滑头,老实回话。这条道往前只通景城一个地方。我们只需问问城门口的守卫就知道往来的是什么人。这附近的四乡八里住户也就那么些。外乡人一查就能查出来。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人进了景城就丢不了。若是照你说的找不着人,休怪我拿你一家子老小顶罪算数!” 一旁的三个男子忙叫道:“大人息怒。店家不说我们说。那是个姑娘家。长的貌美如花,心狠手辣。” “姑娘家?”刘长料不到是这么个答案,满脸惊愕:“漂亮的姑娘家?” 店家此刻也想通透了,跟着道:“小人不敢撒谎,真是个漂亮姑娘。” 刘长忍俊不禁,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凌乱寒酸的衣着:“一个漂亮姑娘捆了你们四个大男人?还抢了你们?她抢多少钱?” 店家立刻道:“十两银子。” 刘长啧啧作声:“你竟有十两银子的身家,真是看不出来啊!” 店家道:“这十两是小店留着翻修进货的钱。” 刘长不太相信。这话怎么听怎么玄乎。遂看向桓蹊。 桓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那姑娘长的什么模样?穿戴如何?又是怎么放倒你们四人的。给我一一细说来。”说完,他又吩咐身边另两人:“乔薪,楚怀,把那三个拎远处去。别让他们听见这边说的话。” 乔薪和楚怀遵命,提溜了那三个走出老远。 桓蹊回看店家,微微一笑:“想来你也知道,一会儿那三人也是要这般问话的。现在,你可以说了。” 店家傻了眼。原先打算好的那些添油加醋不敢再说,只得讪讪的道:“一个时辰前,小店来了位女客。带着斗笠,骑着马。行李只一个包袱和一柄剑……她嫌弃小人这儿茶水简陋……”说到此处,店家支支吾吾起来。 桓蹊顺着他的视线看见,邻桌摆着一碗上冷透了的茶水。 刘长将水端过来。低声道:“公子,水里放了蒙汗药。” 桓蹊一愣,随后恍然,莞尔笑道:“我说呢,这事怎么看怎么怪。原来是这样。打雁不着反被雁啄瞎了眼啊!这就对了么!店家,你可是见人家姑娘漂亮又单身,想蒙拐人家来着?” 店家的面皮顷刻间变的青一色、紫一色。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2章 住宿 身段苗条,身带长剑,左手用鞭。出招干净利落,熟练使用水手结的女子。这些特点加起来,尤其是左手用长鞭这一项,十有八///九就是金蛮子手下的‘黑罗刹’。只不知她怎么到内陆来了? “啧啧,你们还真胆大。”桓蹊笑的前仰后合,“你们知道她是谁,居然敢蒙拐她?真真是人傻胆过天。” 店家和三个同伙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刘长笑着道:“他们不过是仗着有两把力气胡作非为的村汉。连江湖人都算不上。见着好欺负的欺负两下子,真有本事的,他们哪里敢惹?”也就这种傻货没江湖常识了。白水里下劣质蒙汗药,亏他们想得出来。 乔薪看都懒得看地上的那四人。欺软怕硬,人品低下。一双招子不亮还想混江湖?幸亏是在内陆,‘黑罗刹’不欲惹事,换了海上,这四个早已是死人了。 楚怀则是皱着眉,担忧的道:“这一回他们是遇见了‘黑罗刹’。倘若是良家女子,可真就被这四人害了一辈子了。” 店家一惊,忙叫道:“良家女子怎会独自出现在荒郊野外?小人们也是看她不是好人才下手的。” 说话最少的潘瑜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夫婿外出征战。家翁年高多病,孩童幼小。良家女子只有独行外出。” “说的不错。”桓蹊敲了敲桌子,“这几个闲汉实在可恶。事虽小,恶行影响却大。祝地的名声不能被你们这种人给败坏。绑了,送到盐场去。不是有力气没处使么?我给你找个使力气的地方。” **************** 殷如行进了景城。 景城地处祝地东部,水道资源丰富。城内河道桥梁随处可以,河面上乌篷小船悠悠驶过。 殷如行给了在桥上玩耍的小童一个铜板,问她本城最好的客栈是哪家。小童乐呵呵告诉她:“如归客栈。从这条街走,向西转个弯,下一条街往南转,一直走过三个岔道口就是。” 殷如行谢了她,按照路线行走。路上又如法炮制的问了三个小童。得出一样的结论。 如归客栈不愧它城内第一的美名。服务周到,各色房间齐全。殷如行一个人,用不着包院子。便要了最好的上房,是个套间。将行李物件放好,给了小二丰厚的赏钱让他去准备热水澡桶等物。又再三言明澡桶一定要用她给的药粉清洗干净。 小二收了赏钱,一连声的应诺没问题。殷如行问了大约所需的时间,打算趁间隙去钱庄一趟。 小二伶俐的道:“本地最大的钱庄就在这条街上。韩家的四方钱庄,出了店门走个十来步就能看见了。最是方便不过。” 殷如行莞尔。看来这条街也是本地的商业集中地。干脆又问那小二:“可有好的成衣铺子。我换洗衣服带的不多,想添两身。” “这您可问对地方了!”小二满脸春风,“最好的成衣铺子,可不就是霓衣坊,世家的小姐夫人们都去它家定做衣服呢。最好料子,最新的款式都有。” 殷如行笑笑。世家女子去外面铺子做衣服的。有是有,但很少。去了也是为着新鲜花样或新奇裁制方法。需知世家中都养着绣娘。这些绣娘的祖母、母亲就是负责制衣的。代代手口相传,不少绝技只在家族内部流传。世家的仆役,尤其是掌握一门技术的,大多如此。父辈专精什么,小辈也学什么。几百年积累传承,底蕴就越来越厚。 不过话说回来,布料花样的翻新,还是外面的商家来的品种繁多,花样新颖。小二说世家女子爱光顾霓衣坊,倒也不算错。 打听清楚了一些行情。殷如行带着剑出了门。 第一站是四方钱庄。 说来也好笑。她是来了天元才知道,这里世面上的金银,成色好坏很大。 由于金属提炼技术不发达。什么千足金足金那是做梦。这里上好的金子含金量约为80%。偶尔有一些含金量达到百分之95%,被称为‘赤金’。银子要好一些,银锭都能达到含银量95%,据说某些精炼的银首饰能达到99%。问题就这么来了。各家技术有差异,白银的成色区别就很大。比如说银锭吧,重量是有定数的。一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称就能称出来。同样的重量下,若是成色稍差,弄个94%,一般人也看不出来。可数目一多,差距就大了。最简单的来说吧,鄢都铸一批94%的银锭,到祝地来流通,最后换成一批95%的银锭回家。这种事干多点,你干我也学,银锭的成色越来越低。很快货币市场就要出问题。 殷如行虽然不是学经济的,道理却也懂。这里的人就更懂了。于是,便衍生出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各地银钱、铜板兑换不一。好在古代出门不易,人口流动少。商品经济不发达,造成的问题倒也不大。 但是对于商人来说,尤其是跨国大商人。这里面的影响就大发了。于是,诸如韩家之类的大商家,会自家进行白银的二次提炼铸造。做出成色上好的银锭。底端打上自家的家族标记。这样的银子流通到市面,极受老百姓欢迎,信任度也更好。兑换铜板或者购买货物时,购买力强。小二向殷如行介绍韩家的四方钱庄,也就是这个意思。 殷如行来到四方钱庄,从腰带的暗扣中取出一片金叶子。要求给兑换成银两。白陌尘给她的路费就是十片厚厚的金叶子。鄢都果然有钱,罗枫寒很会做人。 说是金叶子,也就是个象形比喻。真实的形状只是扁扁的一片长条金片而已。每片二两。柜台里的二掌柜称了重量,又仔仔细细的检查金子成色。末了还拿到里间去研究了半晌。最后总算给出合适的兑换价。纹银二十两。 殷如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裹出了钱庄大门。包裹里装着十八个一两的银锭以及折合二两银子的碎银和铜钱无数。 好在霓衣坊属于高消费商铺,不然兑换出的铜钱能重死。 霓衣坊果然衣料种类丰富,各色绫罗绸缎耀眼闪亮。就像在现代社会有惯穿的衣服牌子一样,殷如行在天元的着装要求也比较单一。挑了两匹光洁的素绫定做了两身中衣和亵衣,一为白色、一为淡青。天气越来越热,外衫就用了一种叫麻纱的新衣料。采用丝麻混合线纺织而成。比之丝绸结实,比之棉布较挺,透气性也不错。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全丝织品看着华贵,价格却不低。因为混合防线的工艺在里面,人工费用上去了。 殷如行却很喜欢。几乎都选的这种料子。一口气定了浅紫、藕色、淡绿三身,又配了几色零散织锦做镶边和腰带,定了羽缎的里衬。同色丝线编制的发带、缨络零零种种。衣服式样都做短曲,裙子一概不用,全是裤子。自从拜了师,她的鞋子大多是及小腿的短靴。便又交待了店家给她缝制几条缠裤脚用的丝带。 袜子什么的都是成品。现今有弹性的织袜已经风靡天元。棉织、丝织、织花、绣花、挑花、满花,各色不一。霓衣坊有一种特别热销的丝织袜,柔滑如水,绡薄轻盈。结合了原有的缂丝技术,整个袜面用各色丝线织成繁花朵朵,密无间隙,华丽之至。一双袜子要价纹银一两。殷如行看后恶寒阵阵。这么花哨的品味,这么销魂的价格,她可消受不起。坚决拒绝了店员的热情推荐,选购了几双普通的白色绵织袜,只在袜口绣两朵或梅花或海棠或兰草装点。手帕什么的也顺手买了几条,用料叫做冰绡,夏日里透顶凉爽。大户人家最喜用它做中衣穿。 衣服定好了两天后取,殷如行出了霓衣坊。沿途看见有家果品铺子装潢的不错,走进去尝了尝,挑了几色蜜饯零食包好,大包小包的回了客栈。 小二见她回来了,忙笑着道热水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就送来。殷如行点头,让小二接着再去准备。她不光要洗澡还要洗头,一桶水肯定不够。 洗头洗澡换衣服,花去了很长的时间。等到殷如行将换洗下的脏衣服交给客栈的大婶,天色已近黄昏。 她推开窗户,晚风吹来,半湿的头发随风轻扬。吹着小风,嚼着蜜饯,说不出的舒服惬意。殷如行心里盘算过刚刚得知的城中几家知名酒楼,一会儿去哪家解决晚饭好。 从窗户往下看,便是客栈的后院,伙房、厨房什么的都在里头。在往后面去就是一间间独门独户的包院了。隐隐可见院中种着石榴树,还没打花苞,满树郁郁葱葱的绿色。 “咚咚咚”,有人敲门。 “什么事?”殷如行打开门,门外站着小二。 “林姑娘,有位公子前来拜会。”小二说着,递过一张拜帖。 殷如行被‘林姑娘’这个称谓膈应了一下。无奈她的路引上写的就是鄢都林五娘。林咏恩认了她做义妹,正经户籍就这么挂在了她娘家。 抽出拜帖打开,一行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上面写着:祝地桓蹊沐香请见左鞭右剑梅四娘子。 殷如行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居然被人认出了行踪。不对,桓蹊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片刻后,她脸色大变。终于想起了桓蹊是谁。 是在普济寺里见过面的那位!知晓她是殷如行的那一位! 这可真是糟糕之极! “林姑娘,那位公子还在下面等着回信呢。”小二见她发愣,提醒了一句。 殷如行脸色变幻莫测:“那位公子随行几人?” “随行四人。”小二答道。 殷如行沉吟片刻,道:“你去告诉他,随行人员都留在楼下,只有他一人可来房中见我。他愿是不愿?” “是。”小二颇有职业道德,二话不说,下楼回话去了。 --------------------------------- 话说某瞳在博物馆参观过一次古代首饰展览。看见那些金首饰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铜的吧,是铜的吧?后来,经过博物馆工作人员的讲解,我知道了那就是黄金。当然,它刚被打造出来时肯定要光鲜不少。但成色真的和现代的千足金区别甚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3章 见面 桓蹊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官衙,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对景城太守只有一个要求,协助他查访一名女子,秘密行事。故而,殷如行进城后的一系列举动他不说知道十分,八分总是没差的。 尤其是在知道了这位姑娘入住客栈后的行事,桓蹊心头涌上止不住的怪异感。 随性、挑剔、讲究。这是他最鲜明的感触。尤其是在霓衣坊订衣服那一出。除非是习惯了富贵生活的,不然行事没那么熟稔、理所当然。而且还很有主见,并不受店员的吹捧蛊惑,倒有些大家之风。 这时,店小二带回的传话到了。那位‘林姑娘’要求他单独会见。 挥挥手让小二退下,桓蹊问身边四人:“你们怎么看?” “公子,这可不行!”刘长第一个反对,“那可是‘黑罗刹’,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公子单独去见,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话说的有道理,可惜言语组织的太差。桓蹊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大男人家还怕她一个姑娘?” 乔薪暗自唾弃了一声‘刘长你个笨蛋’,接过话道:“倒不是说公子怕了她,只不过公子身份尊贵,这位‘林姑娘’若真是那人,行事自是毫无顾忌的。就怕她诡计百出,防不胜防啊!” 桓蹊冷笑一声:“身份尊贵?你这是奚落我呢。我哪里当得上身份尊贵?不过……” 不过一个庶子而已。楚怀默默的替他家公子接全未尽之语。桓蹊若是个无能的庶子只怕日子还好过些。可惜他太能干,能干到桓家人人不放心。这样的局面也不知是倒霉呢,还是光荣。 刘长瞪了乔薪一眼,你也不见得比我会说话。 三人将目光投向了潘瑜。潘瑜想了想,中肯的说了一句:“倘若她真是梅四娘,公子,你打不过她。” 噗——,桓蹊一口茶水喷出去。 刘、乔、楚三人齐齐哀叹。潘瑜,你说话还不如不说。 桓蹊放下茶盏,拿出帕子若无其事的擦了擦嘴:“可人家说了,只能我一个人前去。” 刘长立刻道:“她说公子就得照办那!凭什么。左右她身份已经暴露,景城太守也借了护卫给咱们。咱们不用怕她!”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乔薪反驳,“公子没有透露‘黑罗刹’的身份给景城太守,反而悄悄行事。自有其深意。照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一来,‘黑罗刹’在景城大开杀戒,就算最后被拿住了,死伤无数又很光荣吗?” 刘长总算弄明白了一点。原来公子找‘黑罗刹’不是要捉拿她。而是另有目的。 桓蹊道:“我送帖子过去也就是这个意思。她应该是懂了,才提出要我一个人去见面。一来试探我的诚意,二来,也是怕有意外可拿我做个人质的意思。” 楚怀沉吟道:“公子,不若让潘瑜和你一块儿去。只带一个人也算有诚意了。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防备。” 桓蹊轻笑道:“如此一来是周全了。只是却落了下乘。到让她看轻我。” “可是……”乔薪急着劝说。那可是‘黑罗刹’啊!是海盗,海盗有什么道义可讲的。 “不妨事。”桓蹊笑而置之,“你们看她一下午做的这些事。显然出身良好。还有些小儿女心态,不是那等粗鄙之人。不用担心。” 刘、乔、楚三人没了话说。乔薪左右看了看,问潘瑜:“你觉得呢?”公子分析的靠谱吗? 潘瑜静默了好半天,开口道:“小儿女心态很好。公子年轻俊逸,梅四娘应该会怜惜一二。” “……”三人齐齐甩了一把冷汗。 潘瑜,你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最终,这四位还是目送着他们的公子上楼了,敲响了豪华套间的房门。 四个人占据了最佳角度,视野清晰,出动便利。就怕有个意外抢救不及。 房门轻轻开了半扇。从那四人的角度看,就见桓蹊“啊!”了一声,然后,房内伸出一只女人的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拉进了房间。“砰”!房门紧紧的关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 四人飞速上楼,立时就要破门而入。只听房内传来一声清叱:“全部退开,楼上不准留人!” 桓蹊的声音也随后响起:“全都到楼下等着,不许靠近。” 四人刹住脚步,面面相觑。 “还不快走!”桓蹊的声音透出一丝急促。 四人一脸诡异的下了楼。刘长抖了抖脸皮,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怎么说的?” 楚怀一脸纠结:“看这架势,好像是梅四娘强行拉了公子入内,公子顺水推舟,两人成其好……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最后一句疑问十足。 “这绝不可能!”乔薪风中凌乱到一塌糊涂,“公子不是随便的人。” “可公子也是个男人。”刘长习惯性的反驳他,“送上门的美人,不吃白不吃。” “你看呢?”楚怀问潘瑜。 潘瑜面无表情的道:“是公子命我们退下的。”言下之意,你们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这绝不可能是真的。”乔薪悲愤的捂住脸,“给金蛮子带绿帽子,后果很严重!” 不知道自己的四个手下的离奇猜测。桓蹊此刻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竟然是你!”给桓蹊一万个猜想他也没想到,房间里的女人居然是消失多年的殷如行。 “你知道苏雷在找你吗?”他下意识的就问出第二句。随后恍然:“是了,你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让我一个人上来。”随后他就不明白了,“你不想跟着苏雷?那为何不与他说个明白。他这些年找你可是费了大功夫。你又是怎么变成海盗的,还跟了金蛮子?何时学的武?” 殷如行笑道:“你这一连串的问话都不带打顿,叫我先回答哪一个?” 桓蹊这才定下神了,歉然道:“在下失礼了。实在是太惊讶了。” 桓蹊相信,换了任何一个认识殷如行的人在这里,都会震惊如他一般语无伦次的。殷如行,‘黑罗刹’,这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女子。一个是春日牡丹,鲜艳娇颜。一个是寒霜利剑,鲜血浸染。这两者又怎么会是等同的呢? 殷如行笑了笑,抢先问道:“桓公子是如何知道住宿的是‘黑罗刹’梅四娘?” 桓蹊此时已是全然放松。苏雷的妾室殷如行是什么性情他不知道。‘黑罗刹’梅四娘的行事准则他还是能把握一两分的。既然能坐下来和他细谈,就说明有话都好商量。 他笑道:“姑娘在景城郊外可是经过一个茶寮?” 殷如行恍然大悟:“原来是那里!” “正是。江湖上擅使长鞭的女子本就不多,更别说左手用鞭,还身配长剑的。”桓蹊侃侃道,“还有姑娘捆人的手法也别具一致,倒是好认。” 殷如行闻言不由懊恼。在海盗船上待了两年,明刀正剑杀来杀去,又兼之有了一点儿本事,警惕性反倒不如当年了。可叹她还笑茶寮老板和同伙破绽百出,焉知她自己在别人眼中又岂不是破绽百出? 桓蹊又道:“姑娘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殷如行明白他问话的意思,道:“当日跟着金当家只是权宜之计。我这回是上岸不再回去的了。因着我过往的身份,不好在祝地定居。便想着寻个清净的地方安稳过完下半辈子。恰巧有朋友相帮,介绍我去鄢都定居。这不,正往那儿走呢。” 桓蹊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鄢都么……” 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不说别的。但是海盗从良这一项,谈何容易。金蛮子待手下是出了名的执法严谨,一个海盗团伙被他整的跟治军似的。殷如行可是‘黑罗刹’,他最得力的手下、小妾、心腹。这么多身份加在一起,轻描淡写的一句‘权宜之计’就能分道扬镳,两不相干吗?更可况她说她要去‘鄢都’定居。 静默良久,桓蹊忽然笑道:“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做心灰意冷之言。苏雷将军可是一直等着姑娘的消息呢?你不去见见他吗?” 殷如行暗暗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个人都在改变。犹记得在普济寺第一次见到桓蹊,他还是个傲娇到不行的世家公子。一句‘在下桓蹊’。说话那眼神,那傲气。仿佛是个人就该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地位、才华、骄傲。 如果是那时的桓蹊多好,一准儿能敷衍过去。 现在这位呢?脸上的表情人模狗样、行事老谋深算。 真讨厌!太讨厌了!果然,男人还是少年时期最可爱,如同初初绽放的花苞,鲜嫩、热情、执着。可惜男人凋零起来比女人快多了,一眨眼就花苞就成了烂果实,熟的太透。面目可憎起来。 “我不去见苏雷。见他做什么?怪没意思的。”殷如行懒懒的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不如无情。我和他还是不要再有牵扯的好。怎么?桓公子莫非想告知他我的行踪?” 桓蹊对她故意而为的挑衅不以为意,反顺势似真似假的道:“在下确有几分意动。毕竟,苏雷将军的承诺可是得之不易。有这么一份人情在,能办成许多大事呢。” 殷如行一口气噎住。对面这人笑的真是太……欠抽。 这明摆着是和她讨价还价来了。看她出的价码值不值。值,就保密。不值,就……难说了。 过了少年期的男人,真是太不可爱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4章 同行 这一场谈判,论起天时地利人和,殷如行不占多少优势。她想了想,开口道:“如行身无长物,只一点儿身手还能见人,想来桓公子手下能人众多,并不稀罕。”说到这里,她看了看桓蹊的脸色,果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叹了口气,接着道:“朋友介绍如行入鄢都定居,有幸结识了罗家枫寒公子。蒙公子不弃,愿庇护如行一二。桓公子可识得枫寒公子?” 记得初识桓蹊之时,他就和白陌尘在一起,两人交情很好的样子。罗枫寒从不做无用功,白陌尘就是他在外的眼耳手脚。果然桓蹊一听这话,明显踟蹰起来。 “枫寒公子么?”他皱起眉,仔细的打量殷如行:“桓某与他倒也有几分交情。这样吧,左右我闲来无事,干脆送姑娘一程,也不枉你我旧日相识一场。” 殷如行心下雪亮。桓蹊自是不会轻易放跑她的,遂笑道:“那可是我占便宜了。一路便有劳公子。” 她答应的痛快,桓蹊也很高兴,立刻出门找了小二,要了客栈最好的小院包下。打算陪同殷如行一块儿住这里。 豪华套间升级成别墅小院,殷如行暗自窃喜。收拾了几件不多的行李,拎包入住。 四个随行侍卫吃惊的嘴都合不拢。眼神直在两人身上打量来打量去。 “公子。景城太守不是说已经在自家宅邸中给公子备下院子了么?”刘长过来提醒。 桓蹊毫不在意的道:“你去和太守说一声,推了便是。住在他家还不知要多出多少应酬,我和这些封疆之吏不宜太过亲近,容易招惹事端。”还有一点却是不方便说出来的。便是殷如行的身份实在经不起推敲。倘若走漏风声就不好了。他虽是暂时帮了殷如行一把,却也不愿得罪苏雷。 “这样一来,太守那边得好生解释一番,免得他误会。”桓蹊沉吟片刻,叫了楚怀和刘长一块儿去。言语间不可懈怠无礼。 一时二人去了。晚饭之后才再度归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车上装着满满的礼物。 “公子,这是太守送您的。”楚怀面色古怪的道,“太守听闻公子携带了女眷,特赠送马车一辆、绸缎布料若干、几样首饰、几色点心吃食。” 桓蹊顿时面色一滞,知道他大张旗鼓找殷如行的举动被景城太守误会成追女人了。问题是他当时哪里知道梅四娘就是殷如行呢?此刻少不得遮掩一二,顺水推舟是最好的做法。淡淡点了点头,对着驾车而来的太守家管事道:“辛苦你跑一趟了。替我谢谢你家大人。” 送走了管事和车夫。刘长一关院门,立时和乔薪打听:“公子真的看上这‘黑罗刹’了?” “你小声点。”乔薪张望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别再提‘黑罗刹’或是梅四娘这两个名字。公子说了,一律按照路引上写的称呼,叫她‘林姑娘’。” “这怎么又姓上林了。”刘长嘟囔了一句,又问:“公子真看上她了?” “这我哪儿知道。”乔薪也跟着嘟囔,“公子说她一个女人家独自赶路不方便。横竖我们没什么事,要送她归家。” “归家?归哪里!”刘长大吃一惊,“难道要去金蛮子的老窝!” “怎么可能!”乔薪白了他一眼,“想想也不可能!这一位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海盗。告诉你吧,是要去鄢都。” “鄢都!”一直听着两人说话没出声的楚怀惊讶的插话。 “可不就是鄢都。”乔薪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现在你们该明白些了吧。”他们四人跟随桓蹊的时间虽各有先后,然桓蹊却是将他们视为心腹,诸事不避。桓蹊、祝地、鄢都,三者之间的微妙关系他们都是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楚怀明白了。 “是哪样?”刘长依旧懵懂,直着脖子追问。 “来来来,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乔薪和楚怀对了个眼色,拽着刘长的脖子往他房间走。 **************** 对于行程,殷如行不着急。桓蹊似乎也不急。两人在景城住了三天。期间殷如行不但拿到了她定做好的衣服。还将新送来的布料裁开两匹,配了零碎镶边和各色丝线,又做了一套衣服及两身中衣。 桓蹊借花献佛,车子里的礼物都送给了她。殷如行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吃食什么的就算了,绸缎布料厚颜收下,左右她缺衣服。珠宝首饰却是不肯接受:“这也太贵重了。公子还是留着给家中女眷吧。” 桓蹊微微一笑,道:“姑娘收着吧。一来我自己都不知几时回家。二来她们也不缺这些。” 他这是实话实说。不管殷如行是罗枫寒的人,还是将来回到苏雷身边。身上的装束都不能寒酸了,不然会让人看轻了去。如今衣服新添了几套还有些看头,首饰上却是太不像样。五地城主家中,就是得脸的大丫鬟,只怕身上的首饰还比她多些。更别说大大小小的女君、小姐、夫人、侍妾,哪个不是金玉琳琅,珠光宝气。 殷如行听懂了话里的引申涵义,默默咽下一口血。捧着首饰盒回房了。 既然有了马车,又不赶时间。桓蹊决定将旅程打点的更舒适些。锦垫囊枕,冰绡凉席,马车里铺的厚厚实实,舒舒服服。茶水点心零食,书棋双陆九连环,一应俱全。 三天时间除了打点,空余的时间便是在景城随意闲逛。桓蹊介绍了不少当地特色吃食,带着她游玩了几处风景尚佳之地。三日后,他们准时启程。旅程自是轻松惬意。殷如行一会儿在车厢中玩双陆,解九连环。一会儿出来骑马散心。渴了有热腾腾的茶水,饿了有香喷喷的点心,没味了有酸甜甜的零食。就算是这些都腻味了,还有五个帅哥轮流陪她说话解闷,日子过的十分逍遥。 男人也有八卦之心,殷如行的经历本就有许多可说之处。刘长乔薪对她在海上的海盗生涯比较感兴趣。殷如行便挑能说的说了。没想到不光这两人听的津津有味,在一旁下棋的桓蹊和楚怀丢下棋子听她说话,就连外头驾车的潘瑜也两只耳朵竖的老高。 说了一阵,乔薪便转弯抹角的打探她是怎么入的伙。楚怀则旁敲侧击问她武功出自哪个门派。桓蹊最想知道她是怎么和苏雷闹翻的。可惜这事暂时见不得光。他便是再心痒难耐也只得忍住。 这几样问题殷如行却是一件也不能说。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几次一来,乔薪和刘长都败下阵来,熄了套话的心思。唯有楚怀春风化雨,循序渐进。看似东拉西扯的闲谈,到底还是套了一些有用情报过去。 比如说,他知道了殷如行有一位师父。又比如说,他套出了殷如行学武的时间不长。再多,却也没有了。 这时,一直默默无语,险些被殷如行认为是自闭症患者的潘瑜在一次休息时开了口:“我和你比试一场。” 楚怀眼睛一亮,刘长已经大声叫好起来。乔薪跟着附和,吆喝着今儿能见识见识‘黑罗刹’的本事了。 殷如颇为为难:“潘侍卫,我功夫练的还不到家。出手即是性命相搏,还是不要比了。” 潘瑜道:“我不怕。” 殷如行叹了口气:“你不怕我怕。平白无故的干嘛以命相搏?便是比了我终也是不敢尽力,水准只有平日的六成。” “我会让你尽力。”潘瑜简短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造成了奇怪的效果。桓蹊和三个手下听了全都擦了一把汗。 什么叫‘我会让你尽力’?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殷如行还是不愿意:“我不和你打。又不是仇人。” 楚怀眼尖,瞅着潘瑜眼神有变,深恐他说出‘那就把我变成你的仇人’这种明显欠揍的二货话,赶紧插嘴:“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用二位成仇就能尽情比试。这一路来咱们走的是官道,还算太平。既然两位有这样的打算,不如再往后就挑一条不太平的道。等有那不长眼的过来惹事、打劫什么的。二位可尽情杀敌,谁杀的多谁的身手就高。这个法子可好不好?” 殷如行‘扑哧’就笑了:“这个办法倒像是我们海上兄弟拼排位高低。” “这么说姑娘是应了。”楚怀问潘瑜,“你呢?” 潘瑜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点头表示没意见。 接下来,马车便离了官道。他们这一行人,五匹马,一辆车。马车还犹可。五匹精神奕奕的高头骏马对于山寨土匪来说是一笔扎眼的财富。不过这一行五人看着也不大好惹。离了官道后,很快有小股土匪看上了这只肥羊。踟蹰了一下自身实力,还是没过来惹。 桓蹊这四个手下各有本领。刘长最善于打探消息。他有时一人骑了马走到前方探路,有时又跑到左右林中观察什么。求住附近村庄时,则异常热情的和当地村民搭讪闲聊。 不过三五日后,他便笑着道:“潘瑜,你的生意要来了。前头二十里处,有一段常用的商道,据说时时不太平。需得有重镖师押队才能过去。昨儿入住的那村子,我瞧着有几个混子神色不大对,晚上跟着去瞧了瞧。呵!果然去通风报信了。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们这区区五匹马、一辆车的小财。估计来的人不会多。大约二十来个吧。” 潘瑜面无表情的看向殷如行:“杀完了计数。” 殷如行眨眨眼。冷汗冒冒!这位貌似比土匪还土匪那。 ---------------------------------- 前几天大中午时分,在没空调的半室外干了点活。十分钟后汗如雨下,一个小时后全身上下内衣外衣都湿透了。然后就中暑了。蔫了好几天。居然这种年代我也会中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5章 山贼 青山寨在黑道上大小也有些名气,寨中兄弟都是这么觉得的。青山寨老大有一个很伟大的目标,便是成为祝地西北一带的黑道龙头老大。从大山走进城市,将收取过路保护费这一单项业务拓宽成酒楼、茶馆、赌场、妓院、控制行路运输等多种业务经营。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青山寨老大深知脚踏实地的重要性。目标再远大,还得从小事一点点做起。蚊子再小也是肉,看不上一个铜板的人以后终究会一个铜板而哭泣。平头百姓就算了。只要是有家业的富人从他山寨子下路过,就一定不能走空。收过路费那是必须的。 故而,手下的执勤小队得知有五匹马、一辆车的旅人消息后,连上报都不用,直接就做主,抢了!啊不,是收过路费了! 刘长笑眯眯的骑在马上,一副‘今天天气真好’的欢快表情。一旁的楚怀和潘瑜则面色严肃,凝神静气。 “吁——!”一声吆喝,乔薪拉住两匹马的缰绳。用难掩一丝兴奋的口吻道:“公子,前面的路被几根木头拦住了。” “是吗?”马车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那就把木头搬开。” “公子,木头太粗,就我们几个恐怕搬不动。”乔薪煞有其事的回禀。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复道:“那就往回走吧。去村子里叫几个人来清理。我们多住一夜,明天再走就是。” “哪里走——!”马车里的话音还未落,埋伏在路两侧的土匪小队长就忍不住了。“砰”的跳了出来:“休想逃走!” 小队长生的挺魁梧,只见他这一蹦出来,前后左右呼呼啦啦跟着出来二十来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将马车四面封锁,张牙舞爪的叫嚣着。小队长洋洋得意的道:“这是我们青山寨的地界,想要过去,留下诚意再说!” 乔薪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颤抖着问:“要什么样的诚意……” “自然是把你们的钱财都交出来!”身后有手下大喝。 “马匹也要留下!” “还有女人!”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尖声叫道,“别以为躲在车里我们就不知道。你们带着个漂亮娘子,刚好可以给我们老大当第九房压寨夫人!” “第九房?”刘长惊讶的插话,“你们老大居然娶了这么多?都是美人吗?” “那是当然。”小队长傲然道:“个个都是十乡八里出名的美人,便是红香楼最漂亮的花娘,也比不上咱们家的夫人!” 乔薪兴致勃勃的追问:“这么多美人,你们老大吃得消吗?是一天睡一个,还是一夜睡好几个?” 小队长顺口道:“我们老大厉害着呢,一夜要睡……”突然,他住了口,啐了一口吐沫:“我呸!我干嘛和你废话这些!”手上柴刀一挥,“少啰嗦,银子,马匹,女人,统统留下!” “我要是说不呢?”刘长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小队长面色忽变狰狞,“那就别怪爷爷们不客气了!连命一块儿留下!”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眼前飞过一道寒光。一柄长剑在他眼前划过。随后,他感觉心口一凉,巨疼难忍,鲜血汩汩涌出。 “啰嗦。”潘瑜看着小队长直挺挺的倒下,收回刺进对方胸膛的剑,干涩无味的又吐了一个字:“一。” 拦路的土匪们安静了两秒,忽的爆发出惊天怒吼:“好胆!杀呀——”挥起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就朝着几人扑了过来。潘瑜顷刻间就被七八个人围了个严实。 “二、三、四。”他平淡无味的吐着数字,身边的敌手一个个到下。 “他这是作弊吧。”刘长边打边和乔薪说闲话,“那一位还在车里呢,这都倒下多少了,哪里还赶得及。” 乔薪翻了个白眼,一刀砍死缠住他的大汉:“人家本来就没想和他比。” 楚怀趁势冲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不约而同的牵制着对手一路打杀,离马车越来越远。 “捉住他们的头儿!”贼眉鼠眼的男子尖叫着,“捉他们的头儿!就在马车里!” 土匪们顿时眼前一亮,剩余的人手也不围着群殴了,纷纷涌向马车。 一个大汉率先冲到马车跟前,挥舞着手中大斧头,劈开车帘。 车帘一刚落下,一道如同灵蛇般的乌黑影子从车厢内飞快的窜出,紧紧的缠住了大汉的右手臂,随后,一个人影飞跃而出,长鞭翻抽,大汉惨叫一声,斧头掉落。手臂血肉模糊。紧接着,一道雪亮剑光掠过,大汉的脖子擦出一道血线,献血喷涌。殷如行一脚将断气的大汉踢下马车。前后动作一气呵成,不出十秒。 殷如行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她本不想出动长鞭。可那大汉眼看着就要用斧头把马车劈坏,无奈之下只能出鞭子制止。这回好,左鞭右剑齐齐暴露。保不准有心人不会推测出她就是梅四娘。 想到这里,殷如行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光。说不得只能灭口了。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打定了主意,她手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长剑如同死神镰刀,乌鞭仿若鬼魅之影。只要是擦上挨上的,无不送了性命。 一炷香后,路上恢复了平静。地上躺着一具具没了呼吸的尸体。刘长甩了甩兵器上的血渍,对着乔薪悄然道:“果然是‘黑罗刹’,下手真狠。” “嘘——”乔薪示意他闭嘴。没看见公子脸色不大好吗? 桓蹊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他知道殷如行当了海盗。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她血淋淋的杀人,还是被惊着了。也不是他没见识,潘瑜杀的人不必殷如行少。主要还是殷如行的性别和长相问题,给人的惊悚感更甚。 潘瑜过来报数:“十四个。” 殷如行行回了他一句:“我没数。”径自走到一个尸体身边,伸手摸上他的颈部动脉。 “这是干什么?”楚怀好奇的问。 “看看人死透了没有。”殷如行平静的回答。 “要是没死透呢?”刘长问道。 殷如行没说话,直接用行动给出答案。恰好有个没断气的,她顺手给扭断了脖子。 “呵呵,呵呵。”刘长干笑两声。觉得身上冷飕飕的。他杀过人,也见过杀人杀的凶的。可不知怎么的,见殷如行一脸平静的检查地上的尸体,遇见没断气的就用手给扭断脖子。面色平静而专注。如同平时缝衣、下棋、解九连环一般。刘长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冷飕飕的。 唯有潘瑜面不改色,顺开了拦路的木头,清出一条道来。 马车辚辚走远。刘长主动要求驾车,好让潘瑜歇歇。乔薪在外头骑马陪他。楚怀和潘瑜坐在车厢内,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一路上就很安静。只闻车轮辚辚的滚动声,桓蹊忽然间就理解了殷如行不去见苏雷的原因。正如同她所说的:见他干什么呢?怪没意思的。 确实没什么意思。桓蹊轻呼一口气,端下小泥炉上的热水,沏了一壶热茶分送三人。 潘瑜啜了一口茶,直板板的道:“你用的,似乎是观澜剑法。” 但凡就几分见识的人都知道,观澜剑法是宁湛常用的武学。 桓蹊眼中精光一闪。 “是观澜剑法。”殷如行直言承认。 “可又有不同。”潘瑜皱起眉头,“我以前曾见宁将军使过。” “哦,那个啊。”殷如行很无所谓的道,“我改动了一点。” 潘瑜眼睛晶亮:“为什么要改?” “不顺手啊。”殷如行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这世上没有两个人的脚是完全相同的。同样,一套剑法不是人人都使的顺手的。只要守住剑意,万变不离其宗。改成自己顺手的不是更好。” 潘瑜的眼睛更亮了:“怎么改动?” 殷如行回答:“别的剑法我不知道。观澜剑法于海潮中诞生。便在海潮中练就是了,水上、水下、水中,风中、浪中、涛中。觉得不顺了就改。招式可以改,内力运行路线也可以改。每个人的身体条件不一样,具体的就得看各人。总之什么时候舞的气顺了,于浪涛之中剑势游走自如,浑然一体,就是成功了。” 潘瑜若有所思,随后眼神渐渐呆滞,显然思绪已经不知飘向何方了。 “多谢你了。”桓蹊带他致谢,“他若有所悟,你当为半师。” “没什么的,不用客气。”殷如行谦虚道,“道理其实人人会说,只是能感悟到并做到的人很少。潘侍卫心无尘埃,专注如一。他这样的人迟早自己也会想通的。”正所谓不疯魔不成活,潘瑜看似自闭,其实反是专注力凝聚,最容易将某一项爱好发挥到极致,做出令世人惊叹的成绩。只可惜他的内功心法不够好,限制了身体改造所能到达的极限。不然,成为如同宁湛、何雁、苏雷一样的高手也是可能的。 之后的行程中,潘瑜果然成日里神神叨叨,拿着剑左挥右挥。时不时折了树枝要和殷如行切磋。殷如行倒也奉陪。 路上又遇见过几次如青山寨一般的劫匪,殷如行学了乖。早早远离了马车开打,单用右手剑。便再也没像前次一样全数灭口。 当得知住宿的小城有个叫红香楼的妓院时,刘长和乔薪表示定要去见识见识里面的花娘。当天晚上,两人一脸菜色回来了,直言红香楼花娘的姿色连桓府最末等的丫鬟都不如,青山寨老大口味太重。 殷如行的容貌也惹了几次麻烦。虽然不管是官了还是私了他们都不怕,但总归耽误行程。解决了几次纷扰后,殷如行自己都嫌烦了,干脆拿了面纱遮住脸。然而这一路走来,桓蹊身边跟着个绝色佳人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开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6章 女人的计较 鄢都地处祀地南部,离着绵江不远。而过了绵江,对岸就是祝地领土。桓蹊一行人的路程绕开了祝地首府祝城,直奔绵江两地交界处而去。 总的来说,这一路遇见的麻烦并不算多。尤其是越往繁华地界走,城市重要性加强,世家权贵曾多,治安力度也跟着上去了。再没有见过土匪乱窜的道路,以及眼睛长在了后脑勺不认识桓家公子的土霸王。 在繁华地界行走虽有方便之处,却也有其它的烦恼。最明显的,桓蹊的应酬多了起来。往往还没进城门就已有官员或是世家人物在城门外相迎。少不得要下车应酬一番。接着就是入住、拜访、宴请,楚怀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投帖。 大多数是能推掉的,有些则是不能推的。靠近祝城的这些地方不比景城,位置偏远,重要人物少。一个太守就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这些地方权贵世族颇多,不少是桓蹊也不能怠慢的。人家投了帖子来,少不得要见见。送了宴请函来,纵然是晚去早回,总也要走一遭,方不负人情世故之理。 住的地方也不能再是客栈。好在这些大户人家都有个别院什么的。不然若是住进人家宅邸去,应酬起来还要吓人。殷如行无比庆幸自己是那上不了名牌的人。不用跟着桓蹊一块儿应酬。携美出行是一段佳话。可若这个‘美’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只是半路遇见,护送归乡的良家女子。就该以礼相待了。未婚的年轻姑娘家,不愿跟着同样年轻的男子一块儿出席应酬也是显示自家清白,两人没什么关系的意思。算不上失礼。宴请的主人家也能理解。 几次一来,原本流传的风言风语倒消散了些。桓蹊趁势在人前表露心迹:就是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故交家中女子,不慎流落外乡。他是真的好心送人家姑娘回家,没有其它见不得人的意思。你们别瞎猜了。 也有人问及姑娘出身。桓蹊便道是鄢都林氏家族的一个旁支女子。几年前不小心走失,被人贩子拐卖了。路上偶尔遇见他,向他求助,这才救下了。 这个时代的通讯业不发达。他们在路上遇见的少数几波土匪又都是乌合之众。在官家眼里连正经黑道都算不上,只能称作是暴徒。规模又小,够不上引起重视的级别。故而众权贵只知晓这女子确实是半道上加入桓蹊一行的。其它的具体消息,虽派人去打听了,也走的是常规行事。估计要一两个月后才有具体回头。 按照一般的思维定路,这些人不会想到一个姑娘家能如此彪悍。何雁那样的女人毕竟是少数。没见着就是上任城主何雅,人家也是斯斯文文的么。 殷如行就这样避开了男人们的视线,对她的兴趣少了很多。女人们却犹自好奇,纷纷想见上她一面。无它,女人在某一方面的嗅觉天生灵敏。在她们看来,孤男寡女,千里相送,事件本身就闪着大大的‘奸情’二字。要让她们相信桓蹊大公无私、古道热肠?骗鬼去吧! 桓蹊不得不对女性的独特思维方式甘拜下风。虽然他对殷如行确实没有男女方面的意思。见过她杀人的一幕,是个男人都对抱着这样的女人入睡有膈应。没膈应的,那是神经粗大到一定境界了,反正他是不行。 可也正如那些女子猜测的,他送殷如行归家的举动的确有别的私心。这私心还不能公开。 一来二往试探之下,众权贵世家女子越发肯定了两人有‘奸情’。贵族女子之间的关系如同一张网,各有相交。很快,就有人将事情写信告之了桓蹊的妻子。 且不说写信人的心理是好心还是纯粹想看热闹,桓蹊妻子梅氏接到信后,面色不愉,沉吟良久。 自己丈夫她是知道的。有才华、有能力。偏偏卡在了出身一项。是个庶子。早早的分了家出来自行闯荡。若是别家庶子,有能力是一件好事,用心经营数十年,混出的社会地位不一定比嫡子差。历史上有过很多这样的例子,这些能干的庶子日后成了家族重要的旁系,仅次于嫡长一脉。比嫡次子分出去的还要兴旺。甚至还有嫡长一脉犯事没落,宗祠转到了兴旺的旁系也是有的。 可桓蹊糟糕就糟糕在他姓‘桓’。别家庶子努力上进,合家欢喜。上进的比嫡子还出色也不影响大局。祝地桓家的庶子努力上进,上进的超过了嫡子,是个人都得问一声“你想干什么?” 桓蹊的憋屈就在于此。他的能力如若满满一桶水,却被局限着只能用一小截。偏生还得痛苦的看着别人半桶水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在他眼前晃悠。晃悠的他脑袋生疼。 年纪轻、才华好、能力强。这样的人怎么能没有傲气。桓蹊受不了这种不公平待遇。他与梅氏说话也时常透出一二情绪来。用他的话说,那帮子傻缺丁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真真是脑子只长了一半,另一半里头全塞的酒色。 梅氏在娘家也是庶女,能帮他的有限。事实上,若是桓蹊真解决了这种苦恼,祝地的乱子也就大发了。偏偏不少棘手的事还就桓蹊能漂漂亮亮的办妥。桓城主对这个庶子是且用且防。桓蹊自己也明白,一旦被冷落了,也就四处游学散心,不予计较。 丈夫成日不着家,梅氏想的就要多些。桓蹊纵然不好女色,姬妾还是有一两个。其中就不乏外出游学时带回来的。 她拿着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忽的瞥见字里行间说到林氏女子的出身来历,心下一转,有了计较。 前面就说过,贵族女子的交际网四通八达,若有心要联系上谁,总能拐弯抹角找到关系。梅氏有个族中姐妹嫁到了祀地,在梁家的陶老夫人跟前颇为说的上话。梅氏想到此处,心中有了主意,当下,便书信一封。 祀地梁家最近几年在世人眼中母慈子孝,妻贤夫尊,日子过得美满和乐,很是为世家楷模。 这是表象。真实境况如何,大家都是在世家团体里混大的,内里乾坤谁不明白。别的不说,太夫人陶氏在梁地的话语权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陶老夫人对第二个儿媳妇是一肚子的不满,偏这位祺地苏家来的儿媳最是会做面上功夫,让人挑不出一丁点错。又极是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迷惑了梁少安,她这个母亲的话越发不放在心上了。 “母亲!我早就说过这个嫂嫂不是省油的灯,您就是不信。”梁少菲嗔怪着走来,嘴翘的都能挂个油瓶。 “又怎么了?”陶老夫人拉着女儿坐下,叹了口气:“你和她置气做什么。你也不小了,正经挑个人家是正事。过来和娘说说,这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要嫁人。”梁少菲一听到婚事就头大。 “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姑娘家一辈子留在家中的。”陶老夫人厉声反驳,“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趁早给我放下。” “我有什么心思是见不得人的?”梁少菲气的哭了起来,“我和表哥是表亲,情分本就不同于旁人。表哥待我比谁都亲近。若不是林咏恩不要脸横插一脚,嫁给表哥的人该是我才是。” “胡说!”陶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罗枫寒多大,你多大!他比你年长了十岁,待你好那是把你当成小孩子。我竟不知何时撮合过你们!让你有这样的混账想法!” “十岁怎么了!”梁少菲越说越委屈,泪珠子滚滚:“我十六,表哥二十六,年纪刚刚好。左右多等我几年而已,分明是娘你当初不肯依我!” 陶老夫人被她哭的一阵头疼。鄢都这种没势力的小地方怎配和祀城城主唯一的妹妹联姻。罗枫寒若是家主还好说些,偏又不是。世家婚姻讲究强强联合,平白送出个女儿,对娘家一点儿助力没有,哪有这样的事。 “好了好了!人家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总归是你们无缘无份。天下好男儿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我听说祝城主的小儿子桓琛生的俊俏不凡,贵气潇洒。日后有大把的家业可承。”陶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女儿,“你年纪一天大似一天了。再留在家里要被人说闲话的。倘若这门亲事再跑了,你哥哥一时气急将你胡乱嫁了人,那可怎生是好?” 梁少菲惊愕的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哥哥怎会这般心狠?” “怎么不会这么心狠?”陶老夫人反问,“这两年你见他何时体贴过我们娘儿俩?还不是那个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那女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什么‘你把妹子留在家中,知道的说你心疼妹妹挑花了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妹妹漠不关心,任她虚度青春年华呢!我倒是知道一人,人品不错……’” 陶老夫人绘声绘色的学着苏离平时说话的腔调,真个恍若苏离就在面前说这些话一般。梁少菲听的心惊肉跳,“哇”的一声又哭起来:“呜呜……我不要那女人安排我的婚事……呜呜……娘,你是知道她的黑心的。你说哥哥怎么就迷了心窍一样只听她的呢?呜呜……” “还不是因为她年轻漂亮,惯是嘴甜。又给你哥生了儿子。你哥这才被她迷昏了头。”说到这里,陶老夫人又想起前一个儿媳来:“唉!还是你前头嫂子好,笨虽笨点,却没坏心。” 梁少菲擦擦眼泪,道:“娘,总不能一直让那女人占上风吧。我们也得想些对策来才好。” 陶老夫人沉吟半晌,道:“你哥哥宠着她,无非是见她颜色好,人机灵,举止有大家风范。别说一众姬妾比不过,就是你前头去了的嫂子也比不过。若要你哥收回三分心,非得找个颜色比她更好,也是出身大家的姑娘来才行。只是好人家的姑娘哪有肯做妾的。这却是难了。” “找庶女啊!”梁少菲道。 “哪有那么容易,世家庶女可是比庶子有用的多。”陶老夫人教导女儿,“庶女可以低嫁,宠络寒门有才之士。嫁给世家做妾才是浪费了。便是能弄到一两个愿意做妾的世家庶女,也不是什么好的。苏离不是就有个陪嫁的庶姐么?你见她可曾得你哥的欢心?” 梁少菲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前两天的聚会上有个夫人说起一件趣事:“娘,你可还记得梅夫人说的那件趣闻?祝地桓蹊于半路搭救了鄢都林家的一个姑娘,正送她归乡呢,就快到咱们祀地来了。” 陶老夫人目中似有亮光闪过,缓缓道:“记得,据说这位姑娘是个难得的美人。” “正是呢!”梁少菲立刻道,“我可从没听说过桓家和鄢都林家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她若是不美,桓蹊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亲自千里护送?她被人拐走再归家,到底失了名节,做正室夫人是难了,做个妾室倒也相宜。” 陶老夫人犹有难色:“既是难得的美人,那桓蹊想来是对她动心的。护送她回家,保不准就是为的向长辈提亲去。” “桓蹊哪里比得上哥哥!”梁少菲打断她的话,“一样是做妾,做城主的妾岂不比做城主庶子的妾要好上百倍?我们也是替她着想。再者,桓蹊的夫人就是姓梅的。和梅夫人沾着亲。这趣闻能飘进咱们耳朵里,未尝不是梅家的意思。人家不欢迎这位林姑娘做他们家姑爷的妾室呢。” 陶老夫人神色松动了几分:“只怕那位姑娘已经和桓蹊两情相悦。” 梁少菲置之一笑:“哥哥是什么样的身份容貌。凭它什么两情相悦,只要那位林姑娘见着了哥哥,保准动心。” 陶老夫人沉思良久,终于道:“也好,就试一试。我娘家和林家有些姻亲关系,她要回鄢都总是要先进祀地的。我就下个帖子请她一请。到时让你哥哥也来。看他们两人见面后情形如何再说。倘若你哥哥有心,我们就正经派人去鄢都给你哥哥说合。倘若两人都没这意思,这事也就作罢不提。大家不伤情面。” 从梁少菲的眼睛来看,这事就没有不成的。她笑着夸赞道:“娘亲这办法好。只记得要避开嫂子,别让她坏了事。”心里越想越畅快。 哼哼,林咏恩!等你的族妹做了我哥的妾室,我非宣扬的天下皆知不可。林家的姑娘是这种德性和名声,看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脸充傲气!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7章 赏花(上) 进入祀地地界后,桓蹊接到一张奇怪的请帖。 “是给你的。”他满脸不解的递给殷如行一张大红洒金面的帖子,“你认识祀地的陶老夫人?” “那是谁?”殷如行一脸迷惑。 “梁少安的亲娘。”刘长兴致勃勃的凑过脑袋,“那可是个厉害的女人,梁老城主殁了的时候梁少安还未成年,祀地有大半的事都是她做主。近几年到没什么声音了。” “可我不认识她啊?”殷如行疑惑的抽出帖子,同色的大红洒金暗纹笺纸,沉沉的檀香味散溢而出。这位老夫人的品味有够贵气。 看完请帖,她更迷惑了:“她请我去赏花赴宴,还说她娘家和我家有亲,可怜我这个小辈流落在外,想好好照顾我?”她都快到鄢都了,有什么好照顾的?照顾就是赏花吃酒?恕她无法理解这位老夫人的思维。 桓蹊接过洒金笺纸又看了一遍,若有所思:“陶家不止和林家有姻亲关系,罗枫寒的母亲就姓陶。她请你倒也说得过去。从这里到祀城比到鄢都要远的多。陶老夫人居然就在这附近,这倒是奇怪的很。” 乔薪道:“这有什么怪的,还不兴人家老太太出来散散心了。你怕人家是专门来堵咱们的啊?” 楚怀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专程来堵我们的?” “想也知道啊!”乔薪分辨,“我们有什么值得她一个城主太夫人兴师动众过来堵人?” 楚怀也想不出,然而他始终有戒备:“这事有点儿怪。” “是有些怪。”桓蹊将请帖还给殷如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打的什么算盘,去会会就知道了。只要她没带大军过来,大名鼎鼎的‘黑罗刹’还怕被几个女眷家将吗?” 殷如行叹了口气:“怕是不怕,闹起来总归不好。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男人的心思我还能推测几分。女人的心思我简直摸不着头脑。天知道她们的大脑都是怎么转的。” 刘长“噗”的笑出声来:“姑奶奶,瞧这说的!好像你不是女人似的?” 潘瑜突然接话:“我赔你去,要打架一起打。” “罢,罢,你就别凑热闹了。”楚怀赶紧拦住,“还是让刘长和乔薪陪姑娘去,他俩能说会道。倘若有变故也好见机行事。姑娘是去做客,不是去打架的。” “不打架?那我就不去了。”潘瑜很好说话,退后一步,表示自己服从安排。 接到请帖的一方谨慎相对,送出请帖的一方也是多方筹备,虚席以待。 梁少菲一遍又一遍的视察宴请的别院,园子扫的干不干净,枝头上败落的残花有没有剪掉,准备的酒水够不够醇厚,小憩更衣的厢房布置的是否雅致旖旎,样样要盯紧,忙的她团团转。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下人送来了回帖。帖上说:林二娘叩谢陶太夫人厚爱,会准时赴宴。 梁少菲喜不自胜,赶紧拿了帖子去见母亲。陶老夫人见了也很高兴,可见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哥哥会在那天到吗?”梁少菲还有些不放心。 陶老夫人微微一笑:“说是不想你哥哥劳烦,我们娘儿俩单独出来散散心。你哥哥就真能放下心了?我们刚走的两日他自是想不到的,时日一长就未必如此了。前儿我让你去信一封,你可照我说的写了?” 梁少菲点头:“都照您的意思说的。并没有和哥哥说其它的。只说你在襄城别院住的很好,日日赏花观景,怡然自乐,连贵妇们的邀请都不去了。只在家中静养。” “这就是了。你哥哥保管会来。”陶老夫人胸有成竹。外人不知也就罢了,自家儿子哪里不知道她是个爱热闹的,生平最怕的就是过老无所依,冷冷清清的日子。这回她以退为进,什么苦楚都不说,安安静静的避退一射之地,自家儿子心有愧疚,定会亲来请她回去。算算时间,到达襄城的日子正是宴请林家姑娘那一天。 梁少菲对母亲的智慧一向是信服的,但同样,她对苏离表现出来的能力也心有余悸:“娘,你说,嫂子她不会也跟了来吧?” 陶老夫人笑道:“她儿子还小,如何离得开亲娘?若是真跟着来了,我到恰好能训她不守母责的错处。即便是她来了,这别院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还能听了她的,安排不了少安和林家姑娘私下里的会面?只要少安看中了,她就是有翻天的本事又能奈何?” 梁少菲舒心一笑,畅快的道:“正是呢,凭她心眼再多也挡不住男人家的风流心。” 赏花宴的日子转眼既到。陶老夫人早已得了信,梁少安果然带着一队人马往襄城别院来了,约是中午的时候能到。美中不足的是,苏离也跟着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梁少菲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放在心上。 殷如行今天起了个大早,去赴宴自然不能向平时一样穿戴,得装扮讲究了,才是给主人家的尊重。衣服首饰她倒是有,一路上总有几个像景城太守一样的送礼过来。桓蹊既然对此不在意,她也就不收白不收的笑纳了。 难办的是发型。殷如行自己搞不定,桓蹊几个大男人也是干瞪眼,后来总算还是楚怀想出了办法,去街上请了一个专门梳头的妇人来,给殷如行梳妆了事。 桓蹊此时方发觉殷如行再怎么不计小节,好歹也是扮演的千金小姐。身边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着实不像话。便问要不要替她张罗一个。殷如行一听就头大:“眼看着就快到鄢都了,这会子张罗这个做什么。白费功夫。” 桓蹊道:“话虽如此,可你去赴宴总不能一个人,或是丫鬟,或是妇人,总要有个在身边好照应。” 殷如行诧异道:“不是说让刘长和乔薪一块儿去么?他们不是人?” 桓蹊奇道:“他们是男子,最多在宴席上陪同罢了,有些地方确是不能去的。你也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些名堂怎么不记得了?” 提到大户人家,殷如行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她本就不认识那什么陶老夫人,这场赏花宴也压根就不想去。无奈有得到就有付出,她借了林氏家族女子的身份做掩护,就得替林家周全贵族间的交际。这场宴请实在是推脱不掉。 “左右就这一天,我晚去早回,混过这一回就好。”她想来想去,还是不同意:“你是知道我身份的。弄个丫鬟来,万一咱们说话说漏了嘴,后头还杀她灭口不成?丫鬟也是一条命。” 桓蹊也想起殷如行的身份太过复杂,只得作罢:“算了,好在陶老夫人只请了你一个,混过今天,明天就起程去鄢都。”再不在外头搅合了。 就这么拖拖拉拉,到了别院时已快到巳时正。陶老夫人和梁少菲等的望眼欲穿。别院门房径直让马车驾进了大门,停稳当后,刘长和乔薪一左一右的从车驾位置跳下。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妇人上前揭开车帘:“林姑娘来了,太夫人可是等急了。” 殷如行装模作样的扶着妇人的手臂下了马车。浅浅一笑:“这位姑姑怎么称呼?” 妇人笑道:“我是太夫人跟前伺候的,夫家姓唐。” 殷如行微微颔首:“原来是唐家嫂子。” 唐嫂子笑吟吟的引着她往里院走:“姑娘请随我来。” 这所别院是一个花园式样的建筑,内里并没有正堂。陶老夫人捡了春景最好的一处花阁待客,殷如行便被引至此处。刘长和乔薪紧紧跟在她身后。心中暗暗称奇:‘黑罗刹’梅四娘是海盗,不想竟对大户人家的礼仪很是熟悉。害他们白担心了一场。 登上一座花团锦簇的绣楼,穿过回廊,拨开水晶珠帘,殷如行见到房间主位上坐着一个面目严慈的老夫人。头上戴着镶金点翠的簪,珍珠宝石的华胜。衣服上绣着富贵团花,袖口点缀祥云飞鸟,端的是富丽华贵。老夫人身边站着一个俏丽的年轻女子,挽着三鬟往仙髻,五尾展翅金凤,凤嘴衔着一串莹莹生辉的珍珠,颗颗圆润,最下方是一颗鲜红剔透的红宝石。摇曳发间。女子穿着广袖衣裙,纱罗披帛,眉目间和老夫人有六分相似。 “这是我们太夫人。”唐嫂子缓步给她引见,“老夫人,这便是林姑娘了。” 殷如行屈膝行礼:“见过老夫人。” 陶老夫人立刻道:“好孩子,快别多礼。过来我瞧瞧。” 一时殷如行近身上前,陶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欢喜的道:“好个标致的孩子。我久不走动,竟不知鄢都林家何时出了这么个整齐的孩子。好孩子,你这一路离家,受苦了。” 殷如行少不得陪着叹了几声。陶老夫人便问她,是林家哪一房的姑娘,又是何时离家的。 这些首尾在路上早已编排齐全,殷如行便说了。陶老夫人听了直骂拐子可恨。等到听说她是林家的义女,并非名正言顺的小姐时,脸上竟带出了一丝喜色。 殷如行立时心生警惕。按说知道她是林家认的义女,亲热劲该少几分才是正常。这位老夫人竟然生出一分喜色,果然宴无好宴,内有乾坤。 陶老夫人又笑道:“过来认认你家妹妹,这是我闺女。你只叫妹妹就完了。” 梁少菲笑吟吟的娇嗔:“母亲总算想到我了,我还当有了漂亮姐姐,母亲就忘了女儿呢。”说完便拉着殷如行的手,赞不绝口:“这么好看的姐姐,我可是爱的很。要是能留在咱们家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8章 赏花(中) 梁少菲的话说完,殷如行心里就“咯噔”一下。 小时候经常听见某些阿姨(叔叔)会这么说:呀!某某某,你家孩子真乖。跟阿姨(叔叔)回家去好不好? 这句玩笑话其实是变相夸赞人家孩子的一种方式,谁也不会当真。殷如行小时候听的不少,幼儿园时期或许还会被骗,上学后就再也没当回事过。 然而有一天,这句话突然成真了。 外婆对她说:“眉眉,你是个乖孩子。以后就到外婆家,和外婆一起过好不好?” 然后她真的就失去了自己的家,换成在外婆家生活了。 外婆对她很好,舅舅也不错。然而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在外婆家四年的生活中,她听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母亲再婚的话题。 四年后,她和母亲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对她说:“眉眉,和伯伯哥哥一起住好不好?” 这个男人成了她的继父。男人的儿子殷如言用黝黑的眼睛看着她,缓慢又清晰的问道:“眉眉,喜欢我们的家吗?” 殷如言,那是她前半生挥之不去的梦魇。这个人,耗尽了她的纯真、她的热情、她的爱。从此以后,她面容娇艳依旧,心已冷寂成灰。原以为生命就这样惨淡枯燥的过下去了,谁知,上天又给了她另一段人生。 惊险、阴谋、杀戮、交易。虽然天元之地带给她种种屈辱、危险、跌宕起伏,处处危机。然而它终究是一段全新的人生,截然不同于过往的新开始。不可否认,正是这种需全力以赴的危机人生,让她终于从殷如言的梦魇之中走了出来。 她其实并不怨恨苏雷。因为她对他本就没有付出多少真情。得出是苏晨出手出卖她的结论后,她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她和苏雷就该桥归桥,路归路。 “林姐姐,你说好不好?”梁少菲见她兀自出神,又加追问。 殷如行笑了笑,道:“我离家已久,家人知道我尚且平安的消息,就盼着我早日回去呢。” 梁少菲吃吃一笑:“这个是自然。只是……” “咳咳!”陶老夫人突然咳嗽了两声,插话道:“好了少菲,没得看见一个漂亮姐姐就拉着人家不撒手。什么事都混忘了。你林家姐姐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听你在嗑唠了。有什么话不能等人家歇口气再说的?” 梁少菲脸色一顿,知道母亲是暗示她心急了。眼珠子一转:“瞧我,就是毛毛糙糙的。林姐姐,你可别笑话我。” “哪儿能呢。”殷如行就势端起热茶啜了一口。暗自叹了口气。自从学武有成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虚伪的交际应对了。真是不习惯,脸皮笑的都发酸。 这种交际应酬在她看来十分无聊。况且若是单纯的世家之间联络感情也就罢了。可眼前的这位陶老夫人和梁少菲显然别有所图。在她们的意图没有表现出来之前,她是别想一走了之的。 陶老夫人将视线转到刘长和乔薪二人身上,问了几句客套话:“你家公子可好?约有一年不曾归家了吧。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也不能不顾家中妻小。需知女人在家操持不宜。少年夫妻不好好一处伴着,别等将来老了后悔。” 刘乔二人喏喏应“是,老夫人的话定会转告我家公子”。态度尊敬有礼。 寒暄了几句,陶老夫人唤来两个英武的男子:“这是梁温和梁让,负责我带来的一队侍卫。我这别院还算牢固,也没有旁的闲人。今儿用不着你们护卫。你们四个自个儿去外间吃酒,好好亲近亲近。” 梁温和梁让便请刘长和乔薪。刘乔二人见屋子里都是丫鬟仆妇,他们也不好硬留下。再说‘黑罗刹’梅四娘是何人?她不欺负人就好的了,岂有人欺负她的。遂放心的和二梁出去了。 “好啦,他们去松快他们的。咱们乐呵咱们的。”陶老夫人慈爱的拍拍殷如行的手,“我这园子里没别的好景致,就数花儿开的最热闹。走,咱们逛逛去。” 殷如行从善如流的被她牵着手,跟着下了绣楼。一路闲逛至别院深处。这所别院的景致果然好,亭台水榭、繁华似锦、莺飞草长、风暖水清。一路走来,梁少菲不停的给她介绍园中的景色,或是林中观花,或是在水榭赏鱼。单从游玩的角度来说,已经行有所值了。 这母女二人既然粉饰太平,殷如行也就当成是一次游园赏春,尽兴游玩。时间近了中午,陶老夫人发话,午饭就摆在湖畔一处水榭之上,那水榭处遍植藤萝,长长的紫藤花繁密的盛开着,串串垂缀而下。湖水碧清,暖风不寒。端的是一处好地方。 梁少菲兴致很好,一边指挥着丫鬟给殷如行布菜,一边亲亲热热的和她说些闺阁私话:“林姐姐,你可定亲了吗?” “没有。”殷如行笑着反问,“梁妹妹可定亲了?” 梁少菲一怔,面色僵了僵,又很快笑道:“还没呢。咱们女孩家不必男子,终身大事可是马虎不得。这万一要遇上个歪瓜裂枣的,岂不要哭死?” 天元之地民风开放。未嫁女孩说起男子毫不羞涩,还会将出名的美男子排出名次以示对比。这一点和现代人差不多,殷如行也就顺着说了两句:“正是。梁妹妹这样的好人才,夫婿正该精挑细捡才是。” 这话说到了梁少菲的心坎里。她越发打开了话匣子,诉起苦来:“……可不是。终身大事呢,不好好挑选怎么行?世间好男儿本就不多,又要家世匹配,又要年纪相合,又要人品好。哪有那么容易……也不是我挑剔,实在是他们说合的人连我哥哥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这叫我如何肯依?” 殷如行恍惚记起一事,罗枫寒曾有意要给白陌尘说一门顶级闺秀做妻室。人选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便有心替他打听一二:“梁妹妹中意的是什么样的男儿,何不说出一个范畴来,再照着范畴去找?” 梁少菲立刻脱口而出:“当然是像罗家表哥那样的。” “罗家表哥?”殷如行表示不认识。 梁少菲的脸红了红,低声道:“就是你们林家的那位女婿。鄢都罗家家主映韬公子的小叔。” “罗……枫寒?”殷如行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 梁少菲忧伤的叹了口气:“表哥那样的人物,世间难有第二。但凡有人有他一半的人品风貌,我也就应了。可惜,我连这样的人都不曾见过一个。” 殷如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真心觉得这位梁姑娘口味太重。竟然看上罗枫寒那样的人。那种人,稍不留神就会被扒皮拆骨,压榨的渣都不剩。林咏恩的家族是鄢都世族,双方利益一致还好。若换成梁少菲这位祀城城主唯一的亲妹做他的妻子。祀地就等着内乱吧! 由此可见,无论是梁少安还是陶老夫人都是有见识的。没把妹妹(女儿)送到罗枫寒手上。 梁姑娘的恋情注定是一场空。而且殷如行可以肯定,罗枫寒喜欢的女人绝不会是梁少菲这种。当然,她更倾向于罗枫寒压根就不会爱上哪个女人…… 好在梁少菲的失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很快转换了心情,笑道:“其实,要说和表哥一样的俊朗男儿也有,可惜我却不能嫁他。” 殷如行只能捧场的好奇发问:“是谁?为何不能嫁?” 梁少菲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因为那个人就是我的哥哥啊!祀城城主。” 殷如行也跟着笑道:“原来是梁城主啊。” 梁少菲开始夸起自家兄长:“论起我哥的人品才华,全天元也是数一数二的。更别说我哥的地位和家世。便是相貌,也是世人难及。除了我哥和表哥,我就再没见过比他们相貌更出色的男子了。” 殷如行不好跟着附和,只能笑道:“照这么说,梁城主的夫人最是有福。” 梁少菲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凑近她耳边小声道:“我告诉你吧。我这位嫂嫂,可是不得我哥哥喜欢。一点儿都配不上我哥。” “……”殷如行立时尴尬了。这些话好像交浅言深了点,梁少菲莫不是喝醉了? 梁少菲又笑道:“依我看,竟是林姐姐的人品更适合我哥哥呢!”她娇笑着问陶老夫人,“母亲,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陶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又浑说!没得臊了你家林姐姐。”说完,眼睛似有深意的看向殷如行。 殷如行顿时呆滞了。 不是吧。这母女两个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她和梁少安?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两个人好吧。她可以肯定,她见都没见过这位梁城主。今天以前也见都没见过这对母女。怎么就神奇的有这种念头了呢?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通了。 其实,这母女俩是要给苏离挖墙脚的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09章 赏花(下) 想通了道理。殷如行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悲哀。 一个女人想保有美满的婚姻,到底要经历多少风雨侵袭,多少明刀暗箭。 怎么会有这样的婆婆和小姑。挖自家儿媳(嫂子)的墙脚,盼着儿子(哥哥)婚姻不合。梁少安和妻子不合,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如果苏离在这里,一定会回答她:好处?好处大了去了。 马车驶进襄城。苏离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至于身边那位美貌出众的城主丈夫,她根本都懒得看。 因为她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这一趟,她是被逼迫着来的。能逼迫她丢下两岁不到的儿子,风尘仆仆外出的人,自然是城主、夫君、顶头上司:梁少安。 可以预见,陶老夫人和梁少菲见到她跟着来后,会增加多少对她的不满。 真真是可笑。每当想到这里,苏离就止不住要冷笑。 梁少菲蠢也就罢了。那位号称女中豪杰的陶老夫人居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这才叫临老阴沟里翻船呢! 她怎么就不明白,令她处处掣肘的人,从来不是她苏离,而是她的儿子梁少安。 梁老城主初去之时,他们孤儿寡母,梁少安还是少年一枚,梁少菲更是懵懂幼童。主幼臣壮,自是需要身为遗孀的陶老夫人拿出强硬的气势、说一不二的气魄,方能震住那群人。那个时候,梁少安需要这样的母亲,他和母亲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的对手也是一致的。 然而时光如梭,昔日的青葱少年已经成长为而立之年得男人。经历了两段婚姻,拥有嫡系两儿一女,十余年的经营,他在祀地早已树立了不二的权威。政局收拢在手。这个时候的梁少安,需要的是一位退居荣养、闲度晚年的母亲。而不是一个强势依旧,放不下手中权力,拼命要保证自己在祀地影响力的母亲。 人生如戏,不同时期有不同的戏份。到了该谢幕的时候就不要死赖着不放。破坏整台剧目的后果就是被强行清场。梁少安才是现今舞台的主角。一地不容二主。他怎能容忍陶老夫人继续对祀地各项事务指手画脚? 所以说,人呐,缺什么都别缺了自知之明。苏离撇撇嘴。幸好她从来就不认为以少年之龄坐稳城主之位的梁少安会在女色上犯糊涂。更别说他自己本身就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女人和他在一块儿,谁嫖谁还说不准呢。 “可是累了?”耳畔响起男子温柔的询问声。 苏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车厢里又没别人,装什么装呢!不过这人一项如此,装惯了,只怕独处之时也是如此。要不怎么连亲娘都被蒙了呢? “还好。就是想起默儿。他那么小,我这当娘的是第一次离了他出远门,心里惦念的紧。也不知他吃的好不好,睡的稳不稳。衣服穿戴的暖不暖,夜里有没有着凉?”苏离细细柔柔的说着。话语直刺梁少安不顾稚儿,自私自利的行为。 梁少安安慰她道:“你不是把素琴留下了么?奶娘丫鬟也都是你精挑细选的,必不会有事。再说还有黠儿和黛儿,他们当哥哥姐姐的也会照顾弟弟。” 梁黠和梁黛正是梁少安上一任妻子孙氏留下的一双儿女。苏离知道自己的身份微妙,照顾他们一切按礼法来。衣食住行打点皆有定规。教育问题一律不插手,由梁少安自行安排。便是两人身边的仆役下人,也有梁少安或者陶老夫人安排。她是一概撇清。 没办法,谁让她有那么个亲娘呢?谁让她亲娘撺掇着母亲将大哥苏晨赶去了封地呢? 先人造孽,也只有后人偿还了。 苏离不再说话,梁少安是政客,脸皮厚度堪比城墙。和他置气纯属自讨没趣。 一时间到了别院大门。早有前去报信的人大开正门,两排下人如雁翅站在门外等候。为首的正是陶老夫人身边负责安全的侍卫首领梁温和梁让。 梁少安先下了马车,又扶了苏离出来。宽和的问道:“老夫人可在?” “在的。”梁温低头回禀,“老夫人和小姐都在。今日请了鄢都林家的一位姑娘,正在藤萝水榭宴客。” “鄢都林家的姑娘?”梁少安惊讶异常,“就她一人?” “是。”梁温回答的很简洁。 梁少安眉头短短的蹙了一下,复又展开,依旧温声道:“去回禀了老夫人,说我和夫人过来探望她老人家。” 梁温头低的越发厉害,只能看见黑黑的一圈后脑勺:“城主,老夫人有话,您来后直接去水榭见她便是,不用再去他处折腾了。” 苏离嘴角抽了抽,秋波横过,似笑非笑的扫了梁少安一眼。 看来这什么‘林姑娘’就是这回子闹的重头戏了。拉皮条拉成这样的亲娘,还真是梁家一景。 梁少安再一次表现出了出色的政客水准。笑盈盈的道:“中午天热,既然母亲懒得挪动,我们就一块儿去水榭吧。”他心里也有些疑惑。这位鄢都走失的‘林姑娘’,最近他也听到些传闻。不是由着祝地桓蹊送其归乡的么?怎么到了母亲的别院来了。 进门之后。得讯的刘长和乔薪二人过来给祀城城主见礼。梁少安顺便问了几句,方知道是母亲下了帖子请来的。心里有了谱,此女既然和桓蹊有牵扯,便是天香国色那也是不能动的。幸好这回带了苏离过来,不会传出闲话。母亲果然是老了,办事越发没了分寸。 他这边打定了主意。藤萝水榭处陶老夫人是摩拳擦掌,只待正戏上台。当然,正戏上台前还得做些小准备。比如,梁少菲就晕晕的起身,抱歉的说自己喝多了,要去更衣醒醒酒,失陪了云云。 殷如行不觉有它,道:“梁妹妹请便。” 一时梁少菲离席。 过了片刻,有妇人过来报,城主大人和夫人前来别院探望老夫人,正朝这边走着,就快到了。 陶老夫人便笑道:“他来的倒是快。我不过出来散散心罢了,哪里就跟的这么紧。丢下一摊子政事,也不怕臣下们闹陈!” 城主夫人不就是苏离?殷如行一惊。立时就要说话。谁知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中音顷刻间传入耳畔:“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子出来看望母亲,这是孝道,哪个臣下敢有意见?”竟是梁少安已经到了。 这也是陶老夫人安排好的。怕她避开,故意等人快到了才回禀。就见藤萝假山处转出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浅色锦衣,头戴束发珍珠冠的男子。眼若墨、发如云、唇若蔷薇肤如玉。殷如行第一眼就是在人群中搜索,没见着苏离,心里暂时松下一口气。 梁少安给陶老夫人请了安。陶老夫人笑眯眯的道:“不是说你媳妇和你一块儿过来了么,怎么不见她人那?” 梁少安笑着回道:“半路上遇见妹妹,醉的东倒西歪,路都走不稳了,身边一个丫头又舞不住。我见实在不成体统,就让离儿扶了她去房里休息了,也好照应一二。说起来我还要问母亲呢。今儿倒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妹妹喝成那个样子?” 陶老夫人笑道:“日子是平常日子。只不过你妹妹今天遇着一好友。说了几句知心话,心里开怀,就多喝了几杯。我正要给你介绍呢。林丫头,过来。这是梁家兄长。”又对梁少安道,“就是你表弟媳娘家的姑娘,好不可怜的。小小年纪流落在外,幸而得遇贵人相救。正在返乡途中,被我遇上了。请了来吃酒,给她压压惊。“ 殷如行抽动脸皮,堆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施礼轻唤:“见过梁城主。” 梁少安满脸笑容,虚扶她一把:“姑娘快请起。我母亲娘家与你家是姻亲,咱们也算半个亲戚。姑娘随意就好。” 陶老夫人见状呵呵一笑,极满意的道:“我原说让少菲陪她逛逛着园子的。偏那丫头贪杯,竟醉了。我年纪大,这会子有些困乏,想睡一会儿。只是不好让客人干坐着。正好你来了。便替我陪一陪,容我回房里打个盹。” 梁少安立刻道:“母亲只管去。离儿一会儿也该来了,保管冷落不了林家妹妹。” 殷如行跟着道:“老夫人,我出来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陶老夫人哪里肯放,拉着她的手:“这可不成,你才来了多久?饭都没吃完呢。可不能走!若这么着,我便不去睡了。”一定要殷如行保证不走。 殷如行不好和偌大年纪的老妇人硬撑,只能应了。陶老夫人这才心定的带着下人回了房。 一时间,水榭里就剩下梁少安和殷如行两人。当然,身边伺候的丫鬟还是有的,不过,从社交上来看,这也算是两人单独会面了。 梁少安人很温和,也很守礼。坐的远远的,和声细语的和殷如行说些家常话。比如姑娘一路受苦了。我们祀地风景不错,姑娘有空可以多走走多看看。接着就此话题展开,说起祀地几处名胜古迹来。 这是一个很安全的话题。梁少安的神情举止无一不客气大方,一副正常交际应酬的态度,没有丝毫狎昵。殷如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位是个靠谱的。这就好。 梁少安对眼前这位‘林姑娘’的举止也很满意。这位姑娘眼神清亮,言行庄重,心怀坦荡。搞不好人家就以为母亲是单纯叫了她来赴宴的。其它的啥都不知道。这也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心情更是轻松了许多。很好,约莫再说半个时辰的时间,或者苏离就来了,或者这位林姑娘再度请辞。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 心下石落。他也就有闲情关注细枝末节起来。这一看才发现,这位林姑娘生的着实不错。气质也很特别,有着与世家豪门的闺秀截然不同的味道。难怪母亲挑中了她。可惜花虽好,刺太多。摘了,得不偿失。 殷如行说了一刻钟,便再度请辞:“……时候不早了,想早些回去。” 梁少安很爽快的应了:“今日照顾不周了。姑娘他日有空请来祀城。母亲和妹妹定然很高兴。” 只是母亲和妹妹。殷如行听了,笑容格外灿烂:“……那就多谢老夫人的厚爱了。” “请,我送姑娘一程吧。”梁少安干脆送佛到西天,打算趁势送了这位出门,一了百了。 殷如行正合心意,笑着起身:“桓公子派了两个人跟着我一块儿来的,还有劳城主请人去说一声。” “这个好说。”梁少安回头就要叫人,一扭头,就见水榭外站着一人,呆若木鸡的看着这边,不是苏离是谁。 “你过来了。”他笑着迎过去,“妹妹可好些了。” 苏离根本就不看梁少安。直愣愣的看着水榭中的殷如行,抿着嘴,后槽牙差点被咬碎了。 殷如行也看见了苏离。她直直的站着,心潮翻涌。在那妇人回话后,她就做好了今天见到苏离的准备。可偏偏苏离没出现。这一会儿,她又来了。 “这位……便是‘林姑娘’么?”苏离施施然走进水榭,林姑娘三个字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梁少安听得她这语气不禁一愣,又见她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人家姑娘看。心下拂过一丝了然:莫不是吃醋了。遂有些隐隐的喜意。 苏离继续阴阳怪气的道:“怎么我听着林姑娘要走啊!急什么呢!”‘急什么’三个字被她说的一转三折,阴风阵阵。 梁少安心头喜意更甚,打圆场道:“还不是你们个个都不在。人家姑娘枯坐无趣。自然要回去了。”他重点突出了‘枯坐无趣’一词。表明他和她两人之间其实没什么话题。 瞎打什么岔呢!苏离立马横了一眼。这人赶上来凑什么热闹? 被她这么秋波一横,似嗔似媚。梁少安笑的越发欢快了:“我正说要送林姑娘出门呢,你来了刚好。索性替我送一送。” “也好啊,我就送送‘林——姑——娘’。”苏离恶狠狠的咬着最后三个字,一把拉住殷如行的手,柳眉高挑:“走吧。” 殷如行苦笑一下,老老实实跟着苏离而去。梁少安站在原地不自觉的翘着嘴角。片刻后,他突然拍拍脑袋,想起还要桓蹊的两人随从没通知。又赶紧吩咐了人追上去快办。 ***************** 苏离怒气冲冲,快步往前走。身后的下人被落下老远。见着苏离生气的样子,也不敢快步跟上。殷如行瞧了瞧,开口道:“你倒是慢点,别被人看出端倪来。” “你还怕人看出来?”苏离霍的回头,冷声道:“这都成了鄢都林家的姑娘了,你还怕什么!” “阿离——”殷如行哀声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么?我是那种人吗?我这些年也是九死一生才活下来的。并不是故意瞒着你。不信你看——”她拉了拉袖子,露出一截手腕。细腻光洁的皮肤上好几处大大小小或深或浅,或粗糙或皱起的痕迹,一看就是旧伤留下的。 “你……”苏离大吃一惊,飞快的掩了她的袖子。眼眶顿时红了:“那也好歹捎个信来呀。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怎么的?害的我以为你死了,纸钱都烧了两年了。” 烧纸钱?殷如行哭笑不得:“我自己都朝不保夕的,哪里还有本事捎信?并不是信不过你。我若信不过你,还不早早告辞,非等着这会子啊?” “算你有理。”苏离转怒为喜,“我问你,你怎么和鄢都扯上关系了?” 殷如行道:“我总得有个身份,找个地方落脚啊。这里头的话一时说不清。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说。” “等什么以后啊!现在不就是机会。”苏离道,“我家婆婆和小姑子看上你了,想让你给梁少安妾室。少不得要留你一留的。我就干脆做个好人,担了这来说合的任务,咱们不就能好好聊聊了?” “这可不行。”殷如行连连摇头,“你身边认识我的人多。再说,我这回在外头露了脸,保不准就有长相说法什么的落到你二哥耳朵里。我还是回了鄢都安全。” “这样啊……”苏离沉吟片刻,“我也想问你这事呢。你到底有个什么打算,难不成要避我二哥一辈子?” 殷如行踟蹰了。是啊,难不成要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躲着?这一次返回鄢都的旅程,她尝到了光明正大出游的甜头。再叫她过回那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一次两次隐忍倒也罢了,一直藏着也不是个事啊! “你二哥干嘛这么找我?”殷如行也有些不理解,“他不是有个心上人么。” “这话怎么说的?”苏离不高兴了,“我二哥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你不明不白的丢了,他若是不闻不问,才是没良心呢!” “那就告诉他我还活……”殷如行话说半截又咽了下去。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这里头还牵扯到苏晨。苏雷知道没什么,苏晨知道她还活着就有麻烦。 苏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据我看,二哥这几年已经远着大哥不少了。” 殷如行静默不语。 谁也不知道苏雷知道了多少。然而告诉他自己还活着的消息,苏雷就一定会追根问底。往事被翻出来牵扯的就太多了。韩家、冯家、甚至何家都有可能过来找她麻烦,她一个人如何抵挡? 苏离虽不知具体,见她的态度也隐约知道里面的艰难。顿了顿,笑道:“对了,有件事忘了和你说。我那时以为你不在了。出嫁前就把你埋在墙根下的罐子挖了出来。想着咱们好了一场,这些东西没得白便宜了别人,还不如我收着,也是个念想。你既没事,东西自然要还给你。是你跟我去祀城拿呢,还是我派人送去鄢都?” 殷如行立刻想起了她埋在祺城城主府的罐子。别的东西倒也罢了。慧净给的小册子不好落入他人之手。还有那只果绿色半透明手机,兜兜转转,从现代带来的物品只剩这一件了。总要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我去找你拿吧。”假他人之手她不放心,“我先回鄢都,有些事情还要和他们商量一下。等能出来了,就去找你。” 苏离迟疑了一下,道:“鄢都……林家的人对你很好?”听着好像鄢都人的意见很重要。 殷如行怔了怔,笑道:“不是,不是林家人。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在鄢都拜了一个师父,就是宁湛。” “宁湛!”苏离惊呼的捂住嘴,“天哪!你……” “嘘——,小点声。”殷如行笑的眉宇飞扬,“这事得帮我保密。林家,只是面子上的说法。师者如父,重要的大师自是要和师门商量的。”罗枫寒算是师叔,这么说也没错。 苏离的脸色变了好几变,支支吾吾的吐出问句:“如行,你的终身大事也是师门操心吗?”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0章 身份 楚怀见刘长等人回来了,很是吃惊:“这么早?” 刘长跳下马,缰绳递给牵马小厮,道:“别提了。梁城主突然到了,我们可不得早早回来。” “梁少安来了襄城?”桓蹊恰好出来,闻言惊讶的看向刚下马车的殷如行:“你见到他了?他一个人来的?” “和夫人一起来的。没事,你放心。”殷如行知道他担心什么,使了个眼色。进房间后先灌了一大杯水,方嗤之以鼻道:“我就说我理解不了这些贵妇人是怎么想的。巴巴的过去,吃了几筷子菜,喝了两杯淡酒,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见了一个漂亮城主。然后再巴巴的回来。这叫什么事儿?纯粹穷折腾!” 桓蹊心定下一半,笑道:“这话说的妙!可见你不是此门中人。快意人生才是你的本色。” “那是。”殷如行表示非常赞同,“幸亏我没生在朱门世家,不然这日子真别过了。非憋屈死我。快意人生多好!”说罢甩甩胳膊,又揉揉脸皮:“可怜我这脸,只半天下来就僵了。” 乔薪补充道:“我们今日有眼福,不光见着了梁城主的妹妹,还见着了梁城主的夫人。真真是两个美人。算上梁城主自己,一家子美人。赏心悦目的很。” “就是!梁城主好有福气来着。”刘长也开始吹嘘,“……就是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也无一不俏。” 殷如行翻了个大白眼。男人,始终是男人。看问题的角度永远和女人南辕北辙。敢情这两位以为今天还真就是吃酒看美女去的? 好在脑袋清醒的人还是有的,楚怀问道:“陶老夫人说什么了吗?” 殷如行抛给桓蹊一个‘总算还有人肯动脑子’的眼神,回道:“没说什么。我估计是她的城主儿子来的太突然,便是有话也尚且来不及说。左右我也不想和她们扯皮。你们是知道的,我这林家姑娘的身份纯粹面子工程,又不是真的大家闺秀。索性还是趁这机会早些走,免得露陷。” 桓蹊立刻表示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晚早些睡,明天一早就出城。早早到了鄢都早安生。” 楚怀见状也就不再多问,下去安排明天出发的事宜。 桓蹊毫不客气的跟着殷如行进了她的房间,派了潘瑜在外头守着,门一关。立时变了脸色:“你见到苏离了?不对,是苏离见到你了?” 殷如行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苏离和我关系好的很。不会有事的。” “你糊涂了!”桓蹊脸色更加不好,“你和她关系再好,好得过苏雷?那是她亲哥!”事情若是爆发出来,他可不就成了帮凶?苏雷能饶了他才怪! 殷如行神色平静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也没让她作什么‘保证不泄露我行踪’的承诺。” “什么意思?”桓蹊原本有些发涨的脑子瞬间清醒下来,“你想做什么?” 殷如行打开窗户,对着外面一颗郁郁葱葱的一颗桃树看了一会儿,道:“没什么,只是这一路我想了又想,想通一个道理。我总不能一辈子这么躲躲藏藏的活着吧。” 人是会变的。同样一个人,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位、不同的能力,想法也就会变的不同。刚到天元之初,那片杳无人迹的树林,她想的是能找到食物活下去。后来她到了村子里,转手被卖给了人贩子陈五。活是能活下去了,可惜没有了自由身。她又没有能力改变。便想着至少能找个好些的买家。然后老天保佑,陈五找的买家不错。买主是苏家。她又有了新的想法。想活的更好些,不想成为伺候许多男人的歌舞姬之流。于是她想方设法引起了苏雷的兴趣。成了专属他一人的女人。 她满意了吗?没有。在生活、地位和环境都稳定后,她又有了新的想法,想活的有尊严些。于是她设定了一个长久的计划。先充实自己,然后找机会离开苏家,寻找回到现代的道路。为此,她孜孜不倦的学习、努力。这个过程是曲折而又漫长的。中间更是几经生死。到了现在,她有了几乎自由的身份,有了一份自保的能力。这时的她,想要的也就更多。 她想光明正大的走在天元大地之上。回家的路不是一朝一夕能找到的。首先,她得先完成罗枫寒那边的任务。将内功修至最高层。双人合练。再者,寿家村所在的出云山一带,属于祺地地界,她若要回去,必要穿越祺地、东出云。这就意味着会有许许多多见过殷如行的人认出她。最后,便是到了出云山也不是一下便能找到回家的路的。万一要找很久,或者等很久。她也得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才行。 这一切的问题都指向着一个本源:殷如行的身份是否能见得光? 彼时的她不敢多想。现在的她却忍不住要想,为什么‘殷如行’就见不得光?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殷如行是奴籍?先不说人口买卖是否合法。单说卖了她的人是谁?人贩子陈五?寿家村的村民?他们又有什么权力卖掉她! 她本就不是奴仆! 再说冯胖子的命案。苏晨有没有权力将她送人暂且不说,至少他没有正面行事。明面上,是原蔻娘拐骗劫持了她,冯胖子接收了她。这个,也是不合法度的。最重要的是,这些勾当根本就见不得光。冯胖子被她杀了,可全天元的人都知道,杀害禧地前城主的凶手,是原蔻娘。 据白陌尘告诉她的消息,冯淡裕上任城主之位后,霍起儒全家被抄,杀的一个不剩。栩彬家也一样,只有他自己逃了出来。现不知所终。能指证她是凶手的人,几乎没有。原蔻娘也被韩家灭了口,尸骨无存。冯淡裕是政客,不论他知不知晓内情。这件事只要操作的好,从明面上来说,禧地和‘殷如行’,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祉地的麻烦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一来,她的脸当初是涂黑了的。二来她用的是化名。钟平涛早已过世,何雅也因为缠绵病榻久不见人。何雁为新任城主。只要她不去祉地,不在何家的女人面前动手。就不会暴露。这里虽然有麻烦,麻烦却是在日后,不在当下。再说,罗枫寒对此应该也有些计划,总能平了过去。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苏雷的紧追不放了。可她殷如行又不是他的妻子。只要把奴籍问题说清。非亲非故的,他也不好逮了她回去。 说到底,其根本的底气就在于她现在有实力、有后台。‘殷如行’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站于人前? 桓蹊听了她吐露的部分内情(冯胖子和祉地的一段没说,只说被白陌尘带到了鄢都)和真实的想法,良久不语。 照这样说来,殷如行的想法没错,一点没错。她是被拐子(寿家村全体村民)卖给人贩子的。这一行径无论在哪一地都不合律法,告了官府,查明实情后是定要发还良民户籍的。既然是良民,苏雷想捉了人家回去就没有道理。他想要殷如行?行,不管是娶还是纳,是妻还是妾,照着规矩来就是。征得长辈同意,长辈没有就征得本人同意。总归不能强抢吧?这么一来,闹的大家紧紧张张的事它就不能算个事! “所以,你并不惧怕苏雷找了来?”桓蹊想通了里面的道理。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傻。苏雷的一个承诺啊!他就这么白白的丢了! 殷如行看了一眼他不大好的脸色,笑道:“应该说,是到了鄢都我就不怕了。所以,你还是可以找他要这个人情的。苏离的人手未必那么快。只要你的信在她前一脚到。苏雷也得认你这个人情。” 桓蹊的脸色稍有松动。就算苏雷认他这个人情,心里也定有疙瘩。不过照这么看,殷如行对于鄢都来说比苏雷的承诺更重要。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棘手的事要求着苏雷去办,人情没了也就没了。权衡利弊,他这里也是和鄢都更重要些。 “罢了,送佛送到西。”他道,“一百步我都做到九十九了,还差这最后一脚不成。既帮了你,我就帮到底。他是三名将之一,你是扬名外海的‘黑罗刹’。又差了什么?我若日后有难,就只认你讨人情救命就是。” 殷如行笑了,笑的真心而开怀:“桓公子。我殷如行记下你这份人情。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她终于不再是五年多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弱女子。她也可以用自己的能力换得他人相助的。 桓蹊想通了道理,更加催促着行程加快起来。用他的话说,这就是在打时间差。赶在苏雷知道消息前,大家先把事情给商量好了。该办的办起来。 到达鄢都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半天。原该第二天清早到。桓蹊深恐夜长梦多,快马加鞭,抢在前一天关闭城门前进了鄢都城。 按照殷如行的意思,随便找个客栈先住下,明天一早再出城去燕凉别院。 桓蹊大笑:“瞧瞧,这就露陷了吧?如今谁不知道我桓蹊送鄢都林家的姑娘归乡呢。进了鄢都城你还要住客栈,这是打我的脸呢还是打林家的脸?” 殷如行这才醒悟,犹豫道:“可我都不认识林家的人,呼啦啦的这么上门去,别吓着人家。” 桓蹊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世家的底蕴在那里呢。就是没见过你也是他们家认下的姑娘,只管放心上门去。”想了想,又问道:“现在都到鄢都了,你总该给我两句实话吧。既然林家是面子上的,那里子里你是跟了谁家?明天去燕凉别院,你投奔的人在那里?”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1章 罗映韬 殷如行干笑两声,道:“桓兄,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在普济寺慧净法师的院中喝茶么?” 桓蹊笑了笑,道:“记得。那时我还诧异来着,一个名不经转的小姑娘,怎么大师会这般看重。现在想来,果然我是凡人,比不得大师慧眼如炬。早在当日就看出你非池中之物。” 殷如行又干笑了一下:“哪里。当时认识了桓兄和白兄是乃幸事。我走投无路之时,便是遇着了白兄才来到鄢都。” “原来是陌尘啊——”桓蹊若有所思的对着她深深一笑,吆喝住马匹,指了指前方一扇钉满了红铜色巨大铜钉的朱红色大门:“我们到了。” 投过拜帖,中门很快大开。一群陌生的男男女女从里面纷涌而出,最前方的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他对着桓蹊拱手施礼:“桓公子。” “林公。”桓蹊拱手还礼,态度很是亲热:“桓某有幸,送令族女回归,终能卸担尔。” 男子笑着将视线转向殷如行:“这便是二娘吧。我听咏恩提起过。到家了就好。” 殷如行少不得给这位林家的长辈行了晚辈礼。随后一行人被迎进大门。 在走向正堂的路上,桓蹊悄声在她耳边轻语:“这是林家现任家主,林致远。” 殷如行顿时想起这个名字听林咏恩说过,是她的堂叔。她只需跟着叫‘叔’就行。 到得正堂,林致远给二人介绍林家的一众子侄小辈,桓蹊和殷如行均是第一次见到,七七八八只记了个大概人名。 林致远笑道:“今日天色不早,我就不唠叨你们了。先住下歇息,明日再细聊吧。” 桓蹊也跟着笑:“林公还是那么体谅人。如此我就托大了。” 林致远便亲自送桓蹊去休息。人群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上前来和殷如行招呼:“姐姐好,我三房的咏怀。姐姐请跟我来吧。” 林咏怀带着她来到后园一座精细的雅舍,指挥着丫鬟铺床熏香,将房间整理妥当:“姐姐暂且将就一晚,明早咱们再叙话。” 殷如行求之不得,连声道谢,送了她出门。径自洗漱了倒头入睡,这几天急着赶路,身体虽还好,精神上却很是疲倦。 翌日天明,梳洗整装,吃了早饭后被丫鬟带至正堂。桓蹊和林致远都在。却是坐在客座以及下首。正位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面容俊逸、温文尔雅,一双晶莹温润的黑眸似曾相识。 “二娘,快过来。”林致远起身给她引见,“这是映韬公子。公子今日恰好要去别院,顺道过来送你一程。” 映韬公子,罗映韬?殷如行恍然大悟,怪不得眼熟,是和罗枫寒长的很像。只是罗映韬的气质更加温润平和些,令人很容易滋生好感。 “……见过公子。”她含糊着见礼。不知道这位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姑娘快请起。从师门来论,你我是平辈尔。”罗映韬显然是知道的。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一笑:“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吧。桓公子,可还有要收拾的?” “没有。桓某随时可出发。”桓蹊跟着起身和林致远道别。林致远也不多话,客气的送了他们出门。 这一回路上,三个人都是骑马。一路先行,马车带着行李跟在后面。 “其实,你昨晚可以来罗府住的。”罗映韬抖了抖缰绳,看了桓蹊一眼:“可以省下那些琐碎交际。” 桓蹊嗤笑:“去罗府?那我千里送人岂不成了笑话!” “无妨,这里是鄢都。”罗映韬轻声慢语,“再说,殷姑娘也该正名于天下了。这个时机刚刚好。”将目光投向殷如行。 这个目光,压力很大啊。殷如行避开,讪讪道:“我得问问……师门……” “是去问小叔吧。”罗映韬了然,似笑非笑:“我记得小叔可不是姑娘的师父。” 殷如行巨汗。罗家的男人怎么都这么难缠。干咳了两声,坚定的道:“我听师父的。” 罗映韬玩味的一笑:“这话说的好。是得听师父的。只是这师父要听谁的,就难说了。姑娘就不担心?” 宁湛听谁的?当然是听罗枫寒的。殷如行换了左手持缰绳,正色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担心。”虽然没有把握罗枫寒是否支持她的计划,可也没必要在罗映韬面前表现出来。他们更不熟好不好。 罗映韬笑了笑:“不担心就好。姑娘若有什么为难之事,也可以和我说说的。我虽不才,出一二绵薄之力还能做到。” 殷如行干笑了两下:“多谢。”心里如吊了水桶一样七上八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现在要陷入派别斗争之中了? 桓蹊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你来我去的说话,含笑不语。似乎对此不放在心上,又好似只是在看热闹而已。 很快到了别院。早有人得到消息,出门相迎。殷如行一看,居然是熟人。来的不是方印然是谁? “师妹!小师妹!”方印然用力的挥着手,欢快的叫着。等人走近了,才发现罗映韬,脸色稍正,叫了声“映韬公子”,又立马将一张大大的笑脸对上殷如行:“小师妹,听说你名扬天下了?” 被完全忽视的桓蹊很不满的喷了一口鼻息。罗映韬不禁失笑,对着被方印然挤到身后别院管事道:“这位是桓公子,我与他一块去见小叔,小叔是在曦园?” “是。”管事松了口气,躬身回答:“四公子早就在曦园相候。桓公子、韬公子,请随我来。” 桓蹊犹豫了一下,看向一边。殷如行和方印然正说的欢。罗映韬不经意的道:“随他们去吧。她是要先去见宁湛师叔的。” “宁湛将军?”桓蹊一愣。 “怎么,你不知道?”罗映韬诧异的看向他,随后微微一笑:“殷姑娘的师父就是宁湛。” “宁湛!她的师父是宁湛!”这一回,不止是是桓蹊惊讶。身后的刘、乔、楚、潘四人也齐齐惊愕。潘瑜几乎是一瞬间的,眼睛就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罗映韬不动声色的道:“看来,你们不知道。”他话锋一转,问向桓蹊:“一路同行,千里相送。你知道的有多少?” 桓蹊面色一整,瞥了他一眼,滴水不漏的回答:“至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罗映韬浅浅一笑,不再说话。很快,曦园出现在眼前。风过屋檐,竹哨呜咽。桓蹊是第一次见到,不禁盯着打量了一会儿。 罗枫寒正站在屋檐下等候。竹叶沙沙,衬托的他一张脸若白玉般无暇。桓蹊不由感叹,一别经年,这人身上竟然看不见一点岁月风霜。老天真是厚爱罗家人。 真相不是老天厚爱某人。而是某人的功力进益,内息大增,造成了现在的样子。罗映韬一眼就看了出来。奇怪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这四五年来,罗枫寒突然变身武学狂人,每一次见面都能感觉到他的功力有明显的进益。真是怪的很。 三人走进屋里,寒暄过几句。侍女上了茶,退下。屋子四周五十步内再无旁人。方说起正事。 “沿海一带怎么样了?”桓蹊一上来就直奔他最关心的话题。路上不方便,他从情报网知道的消息有限。 “一切顺利。”罗枫寒道,“已经从海上杀到了内陆,东寰岛沿海一带已全部占领,正在向内陆挺进。现在就看他们的王室能坚持多久了。” “确定他们会向天元求救?”桓蹊再一次询问,这点至关重要。 “当然。”这次说话的是罗映韬,“这点可以保证。” 桓蹊顿时明了。东寰岛王室的亲信里面一定是有鄢都的人,他才这么肯定。 队友的能力是我方胜利的保障,桓蹊对此很满意,不再多问:“那我回去后就开始准备。” 罗枫寒转而问向另一个问题:“自立为王的事,他们商议的如何了?” 桓蹊道:“情况不太好。你们也知道,这是多少代人的心愿了。我探查的消息是,我父亲已经答应了。这件事的牵头人是苏晨,他已经说动了梁少安还有冯淡裕,我父亲再一答应。剩下的就只有祉地何雁。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放着王不当,一个诸侯地城主谁能满足?” 罗映韬接着道:“压制鄢都的政略一直在有。最近也更紧了。虽然表面上一时看不出来。不过么?米粮都涨价了。这是最重要的。” 罗枫寒冷冷一笑:“他们想称王,就绕不过鄢都去。要么把我们高高捧起,要么把我们全数尽灭。捧着不划算。看来就只有歼灭这一条路了。” “怕就怕他们等不及。”罗映韬道,“只要东寰岛的人来求助,我们的计划就能快速展开。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对方太着急,在东寰岛求助前先行发动‘自立’。” 罗枫寒沉吟片刻,道:“这件事的发起人是祺地苏晨?” 罗映韬微微一笑:“可不就是他。” “他这是太闲了。”罗枫寒冷笑一声,“该找点事给他做做。殷如行是不是和你们一起回来的?” 罗映韬笑意更深:“是。” 罗枫寒嘴角微弯:“一路上够张扬的。她是想正名了吧。” “这是当然的。”罗映韬眉宇高挑,替殷姑娘叫屈:“人家本来就是良民,好好的被他们苏家强买了去做奴婢。咱们师门不给她出气,天下人还当我鄢都好欺负不成。” “不错,就是这个理。殷如行本就不该见不得人。”罗枫寒淡笑着看向桓蹊,“桓兄,你说呢?” 桓蹊愣了片刻,恍然有所悟。不错,这还真是一步绝妙的好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2章 另一个方案 苏晨其人,在五位城主当中,罗枫寒给他的评价是最高的。论心计论能力,都是上上之流。最要紧的是,他的运气也十分的好,有一个战神弟弟。 苏晨能走到今天的地位,和苏雷的战绩密不可分。如果没有苏雷,他登上城主之位起码要推迟五年。就算是印信没丢早早继位,也会在实权掌握上绕不少弯路。如此说来,印信丢了对他来说反是幸事。破而后立,与其在一个烂摊子里面内耗,不如从外而至彻底打碎僵局,重新构造新局面。换成罗枫寒处在他当日的位置,也不会对苏雷的小过失心存芥蒂。毕竟印信只是一个死物,活生生的高手苏雷才是最有价值的。而后果然,苏雷不负期望的成长为一地战神。 苏晨做人圆滑,谋划深远。想要对付这样一个人,得计划长远,步步为营,临时弄个方案显然把握不大。 然而世事无绝对。上天有时会突发奇想的丢下一两个神来之笔。苏雷就是苏晨最大的破绽。可助他上天,也可拽他下地。 要罗枫寒来说,苏晨生平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看轻了殷如行。 要知道,这世间或许有受到上天爱戴的宠儿,事事顺遂。然欲成大事者从不在此列。他们往往更容易遇上一个接一个的坎坷。由着劫难磨砺人生,将所有的粗糙磨去,方得到浑然天成的美玉。不过劫难这种东西往往不太好过,还往往悄悄的来,无影无形,一个不小心就载在了上面,当时不觉得,等发现时,已经错误铸成。于是,终身的成就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殷如行就是苏晨的劫难之一,他没处理好。于是苏雷成了双刃剑,割破他的手是早晚的事,现在就看伤口能有多深了。 鄢都要做的,就是加大力度,让其伤口越深越好。 “既然要正名,就公开的来。声势越大越好。”罗枫寒拿出自己的计划,“林家义女的力度不够,毕竟她不姓林。师徒关系却是名正言顺的。殷如行在天元父母亲族全无,宁湛作为师父给她出头天经地义。也不要和苏家人扯那些琐碎杂话。就直接说阿湛收了个徒弟,叫殷如行。他苏家若是厚着脸来要人,我倒要问问,凭什么说如行是逃奴。那张卖身契是谁签的?谁按的手印!” 桓蹊早已回了客院休息。此时在商量的,唯有自己人。宁湛对此计划是一万个赞同。武者有武者的骄傲。成天改名换姓藏头露脸的,气度上就先输了。心境一旦落下,就会成为攀登武学高峰的障碍。殷如行天资和根骨就不错,聪明刻苦一样不缺。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徒弟折损在这些绊子上。 罗映韬却是有别样的担心:“将事情闹大固然得利最多。只是如此一来殷如行的名声难免受损。” ‘殷如行’这个名字在天元之地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与这个名字捆绑而来的是‘苏雷失踪的小妾’这样的身份定语。这种名气可谓不怎么好,人们提及起来多数会带着几分香艳、几分猥琐和几分奚落。这也是苏晨不曾制止苏雷这么大张旗鼓的行事的原因之一。殷如行有了这样的名声,就是最后找到了人,也没脸再当苏雷的正妻。 罗枫寒策划的高调行事,无疑在苏家兄弟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别看你们一个大义,一个深情。揭开了面上的遮羞布,说穿了也不过是强逼良家女子为奴为婢,仗势欺人而已。有什么脸假惺惺的来故作善良姿态? 这记耳光甩的狠。有多少人得利、多少人失利不谈。作为一个姑娘家,殷如行的名声却是尽毁了。其实若是真正为她着想,就应该坐实她林家女儿的身份,上族谱、改姓氏。彻底脱离‘殷如行’。摇身变作正经的世家贵女,这才是对女子最好的前途。到时就算她真倾心于苏雷,嫁作正妻也是可以的。若对苏雷无意,嫁给其它男儿也不妨碍。 可现在这个计划却是将她的后路都给堵死了。名声尽毁,再不会有好人家的男子愿意娶她。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是一生的不幸。殷如行即便一时想不到,日后也未必想不到。 罗枫寒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明人不说暗话。对自己人我向来行事光明磊落。这个计划,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她。我相信……”他停顿了一下,“她会答应的。” 白陌尘不在,宁湛哪里知道罗家这叔侄俩肚子里的七万八绕。闻言连连点头:“我听如行的意思,也是不想在偷偷摸摸躲着了。” “总要问一问。”罗映韬更倾向于和苏雷交好,“如果能把苏雷拐过来就好了。”他十分可惜的道,“禧地有冯淡勋,祉地有何暮,祝地有桓蹊。祀地前后两个夫人都生有嫡子,更是不用担心。就他祺地针插不进水泼不了。我就不信,苏晨对这个弟弟能一直这么大肚信任下去。他还有儿子呢。” 罗枫寒闻言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新的思路。冯淡勋、何暮、桓蹊,都是有能力有血统,偏又地位尴尬,令城主们头疼的人物。正因为有这样的一批人,东寰岛大乱之时,鄢都的计划才有可能实现。毕竟,这些人到底和城主们有着极亲密的血缘。他们有了后路,能在他乡有所作为,也是这些城主所乐见的。 正如罗映韬所说,苏晨的儿子总有一天会长大。事实上现在也不小了。十三岁,再过五年就是成年人。苏雷今年二十八,五年后三十二。可以想象,内力深厚的他无论是体力还是相貌上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和侄子站在一起,只怕说是哥哥还像些。然后苏靖一年年再长大,苏雷一年年再没有变化。参照太初门的几个高手就知道,内息达到了那种境界,人衰老的尤其慢。那个时候,苏晨会一点儿不介意? 苏晨此人他从不小窥。这种境况想来他早有预料,也一定会做些不起眼的准备。只要将这些准备展现给苏雷看,再加上殷如行,都是拉了他到鄢都这边的有利砝码。 如果苏雷真的加入了他们。三大名将得其二。东寰岛还愁拿不下么? 想到这里,罗枫寒不禁心有所动。踟蹰道:“小韬的想法不错。只是如行未必愿意跟苏雷。”强扭的瓜不甜。殷如行不愿嫁给苏雷,一切都是空谈。 罗映韬笑道:“那是当然的。谁叫苏家兄弟先前欺人太甚呢。殷姑娘一口答应了才叫怪。只是但凡女孩子,总想有个好归宿的。无论从哪方面看,苏雷都是上上之选。就是以前做错了事,现在不是后悔了么?他能几年寻找不断,守身如玉。就足以证明是真心相待。这样的男儿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找个人好好和她说说,只要想通了她就明白了。” “这里面没那么简单。有些事你不知道。”罗枫寒皱着眉,将原蔻娘、冯胖子一事说了:“……她是九死一生挣出的命。到了我们这儿,咏恩也和她谈过此事。她是半点找归宿嫁人的念头都没有。反而寒暑不息的习武,那个刻苦的劲头,师门里有些男人都比不上。这明摆着就是要万事靠自己了。她有这份坚韧和毅力,怎么会再看上苏雷?” 宁湛跟着插话:“更何况她现在也闯出了自己的名头,‘黑罗刹’不是白叫的。在祝地外海一带谁人不知。” “闯名头和嫁人是两回事!”罗映韬坚持自己的看法,“除非孤独终老,不然她总要嫁人的。不嫁人生子,留下后代。一辈子活下来岂不是个空?再说,又不一定要立刻成事的,先试试总没有坏处。对付苏晨不代表就要和苏雷也闹翻。这两兄弟,本就是两个人。” 罗枫寒蹙眉不语。他明白罗映韬的意思。不管最后能不能成,总可以利用这点先将苏雷拉过来。的确,牵头开国自立计划的是苏晨。左右苏雷和那王位没什么关系,利益牵扯有限。完全可以打击一个,拉拢一个。实行分化策略。这比用殷如行的现状打击苏雷效果更好。 “找谁去说呢……”他喃喃自语。能说出这样一个问句,显然已是赞同了罗映韬的提议。 “当然要找好友去说。”罗映韬道,“她和谁关系最好?” 罗枫寒脑中过了几人,脸色一僵:“没有特别要好的。咏恩倒是和她聊过几次,不过却是咏恩受她影响的多,她听咏恩的,几乎没有。” “那她听谁的话比较多?”罗映韬继续问。 罗枫寒将视线投向宁湛,一言不发。 罗映韬顺势看过去。刚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实在是宁湛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不同意。”他沉着脸道。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3章 心不我予 “我不同意。”宁湛斩钉截铁的反对。 罗映韬惊讶的看向他:“为什么?”语气不是质问,而是迷惑。好似根本想不到竟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 宁湛顿了一下,道:“你以为苏雷是什么样的人?靠一个殷如行就能拉拢过来?你又怎么知道不是他带了殷如行去他那边?一旦他们成亲,他作为丈夫,带走自己的妻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罗映韬释然一笑:“原来你担心这个。也是我没说清楚。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将人嫁给他。总得确认他加入我们才行。我也知道这事不容易,毕竟那边是他的家族。不过即便是亲兄弟,也有个分家的说法。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没得成了亲还依附着哥哥生活的。再说,苏晨也不见得就对他推心置腹。他为什么那么关心苏雷的婚事?这里头就没有想着牵制他的念头?咱们一步步来,让他先认清事实。苏靖越是长大,苏晨对他就越是防备。他终有一天会明白这一点。” 宁湛冷笑一声,道:“照你这么说,苏雷一日不答应,我徒弟就一日不嫁人。苏雷一年不答应,她就一年不嫁人。若是苏雷三年、五年都不答应,你等得起?别忘了,现在的局势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人等!” 罗映韬微微一笑,笑容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若是别的男人自是难说。可苏雷……他活了快三十年,看上的女人不过两个。还在这世间的,唯有一个殷如行。我不觉得他会让我们等很久。” “殷如行看不上苏雷。”宁湛又道。 “那是他们之间有误会。”罗映韬毫不犹豫的反驳,“只要没了苏晨。他们之间就不存在阻隔。论年纪、论相貌、论地位、论能力,这一项项综合起来,天元大地上还有哪个男子比得过苏雷?难不成殷如行看不上杰出的男子,却对平庸之辈独有青睐?” 一席话堵得宁湛说不出话来。但他的神色依旧不快。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殷如行就是看不上苏雷。 罗枫寒叹了口气,出声道:“说来说去,这也只是个设想。阿湛,这么着吧。先让咏恩去探探殷如行的口风。看她对苏雷还有没有留恋再说。女人的心思有时候很奇怪。你以为她对他没意思,她偏偏又有那么点意思。以为她有些意思吧,她却又一点意思没有。殷如行的心思你我都不知道。还是先弄清这一点再说。” 三人各持己见。罗映韬不知道内功心法的事。有些不明白罗枫寒异常慎重的态度。对于宁湛的反应更是想不通。 罗枫寒的眉头则是皱的很紧。一直到罗映韬和宁湛离开很久,他依旧眉宇深锁,良久不语。 一个小厮前来回话:“公子,夫人来了。” 罗枫寒回过神,就见林咏恩孤身一人走了进来。 “我见映韬去瞧母亲了,想着你们应该是谈完了。”她浅浅笑着道,“没扰着你吧。” 罗枫寒失笑:“这是什么话,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 林咏恩嘴角弯了弯,道:“总是问清楚一点好。不然你纵是不满意了,也不和我说。只心里头暗暗的不满,面上一点儿不显。我又哪里知道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惹你不快了呢。多一句嘴怕什么。” 罗枫寒讶异的道:“我何时不快了?” 林咏恩嗤笑一声:“这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不快,只有你自己知道。别说我了,就是整个燕凉别院,整个鄢都,也没人看得出来。” 罗枫寒含笑道:“这话是在怪我。” “没有。我何德何能,责怪你做什么。”林咏恩正了脸色,很快换过话题:“我是过来问你,桓蹊将如行送了回来,今晚要不要设个宴款待一下?宴席弄多大,请多少人,你给个章程,我好安排。” 罗枫寒沉吟道:“也不要摆设多大。就映韬、我、阿湛、再几个幕僚先生作陪,七八个人的样子。吃什么你看着安排。对了,桓蹊还有四个随行,你也看着安排一下。” 林咏恩点点头:“既然都是自己人,就不上那些虚华贵物了,捡那口味好的,做的精致一点。四个随行就让方印然找几个师兄弟陪着,可行?” 罗枫寒点点头。 林咏恩又问:“要安排如行的席位吗?桓蹊送了她来,总要当面谢一谢的。” 罗枫寒思索片刻,道:“不用了。阿湛是她师父。师徒共坐一席吃着也拘束。再则还有几位幕僚,她的身份没有公开,难免尴尬。到时只让她出来谢一谢就好。只有件事要拜托你。你私下里问她一问,对于终身大事,她自己有什么看法。” 林咏恩讶然:“怎么,要给她做媒?这是看上谁了?有一句话我可得先声明,早几年她就说过,她是不为妾的。”桓蹊千里送美一事被传的太过,由不得她不多想。 罗枫寒笑道:“自然不是做妾。别人且不说,单是阿湛那里就通不过。你不信我,总该信他。” 林咏恩这才放了心,好奇的问道:“那是谁?” 罗枫寒微笑着道:“没谁。不过是看她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个人这么混下去。先问问,有个底。也好帮着相看人。” “这样啊。”林咏恩怀疑的打量自家夫君几眼,本能的不太相信他的话。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便道:“那好,我去问问。” 当天晚上,曦园中便设了一宴,宴请桓蹊以及随行四人。开席后,宁湛对桓蹊表示了感谢,谢他送了自家徒弟回来。虽然其真实的想法是认为桓蹊纯属多事,没了他还能早点到鄢都。一路上不那么招摇,‘殷如行’的消息也不会那么快传出去。 殷如行出来行了礼,敬酒三杯以示感谢。之后就没她什么事了。出了宴席正厅,方印然跑了来,要拉了她去偏厅一块吃酒。便又去喝了几杯。给刘、乔、楚、潘四人也表示了感谢。四人不久前刚刚得知她就是殷如行,大呼上当,见她来了,拉着就要罚酒。灌了几大杯下去,实在吃不消了,只得讨饶。好在丫鬟木槿恰时过来叫她,说是四夫人找她有事。众人这才放了她走。 殷如行菜没吃多少,酒灌了一肚子。出来被风一吹,晕呼呼的跟着木槿来到林咏恩的院子,进了门就倒在榻上,直呼“难受”。 林咏恩又好气又好笑,忙让丫鬟去端醒酒汤,帕子浸了冷水给她擦脸:“怎么喝成这样!这群大男人,也不说让着你些。等我明天去问他们。” 殷如行用冷水连擦了下,才道:“别!酒桌之上无大小。我骗了他们一路,这几大杯酒罚下来,气也就消了。两下无事。你去问反倒不好。我也没醉,就是肚子涨的难受。过了这阵就好了。有吃的吗,我饿的慌。” “有,有。厨房里都是现成的。”林咏恩唤了丫鬟去取。殷如行又道:“不用整治一桌那么麻烦,有汤汤水水的面条并小菜弄些来就好。” 林咏恩没好气的道:“你不是肚子涨么,还汤水面条,撑死你。”埋怨归埋怨,到底还是依她所言弄了过来。殷如行热呼呼的吃了,出了一身汗,总算舒服了许多。 林咏恩见状少不得又唠叨:“亏得我叫了你来。不然你一个人回去了,那院子冷清清的,又没个厨房,这一晚岂不是要空着肚子睡。又是遭罪。” 殷如行笑道:“饿肚子算什么遭罪。我在海上的时候,受得罪比这厉害多了。” 林咏恩闻言一怔,遂脸露不忍:“你说你这是为什么啊!”她恨铁不成钢的数落,“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找个人过日子不行么?非得受这个罪。忙活这么多,你一个女人家是能当官啊还是能当将军?” 殷如行叹了口气,仰头靠在大枕上,叹道:“我就是想好好过日子。人活一世,谁不受累遭罪?就说你吧,锦衣玉食,仆役成群。你敢说你的日子就快活无比,一点儿罪没有?” “那不一样。”林咏恩气道,“这是两回事。我再受罪也没打打杀杀的。” 殷如行轻笑了一下:“怎么不一样?打打杀杀,丢的是命。你们这些不打打杀杀的,难道就没有丢命的危险?” 林咏恩直言分辨:“只要好好过日子,不去涉及危险之事,怎么会有丢命的危险。” 殷如行不禁一愣,翻身坐起:“你不知道?” 林咏恩莫名:“知道什么?” 殷如行迟疑了,半晌后隐讳的道:“鄢都招贤纳士,为的不是太平岁月吧。” “你说这个啊。”林咏恩明白过来,不以为意:“就算外头男人家有什么谋划,也没得叫女人去打打杀杀的。再则,若是找个负责后方的文士,一家子更安全。” 殷如行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更倾向于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上。就是死,好歹也知道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而不是一直懵懂,突然间送了性命。” “你也太悲观了。”林咏恩道,“你且听我的,好好找个文士嫁了,我保管你活到白头,子孙满堂再死。” “活到白头,子孙满堂?”殷如行不由失笑,越笑越忍不住。如果事情能这么简单,她在现代时欢欢喜喜的嫁给那个花花公子就好。就不会一个人跑了去旅游,也不会穿越来这里。平平安安活到老,真是太简单了。 “我做不到的。”她笑着回答,笑容平静而深远:“咏恩,我做不到的。心不我予,心不我予。” 心不我予。这四个字一出来,林咏恩纵有千言万语也没法说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沉默半晌,她问道:“就算你一辈子打杀下去,也要成亲生子的吧。总不能活到老都是孑然一身。” 殷如行默默摇头:“我不想害人。咏恩,我已疲倦,再也爱不动谁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4章 出发 “爱不动人了?”罗映韬得到林咏恩的转言,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荒谬感觉:“这是什么理由?她一个武者,居然这么的……文艺?” 罗枫寒也是相当的无语。这个理由确实有点那……什么。好吧,女人的心男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你们看我干嘛!”宁湛一阵暴怒,“又不是我教的。” “那是谁教的?”罗映韬眼神一阵儿飘忽。难道是苏雷,也不像啊。 宁湛膈应的挥挥手:“总之她是不情愿。你的那什么馊主意不成。” “怎么能说是馊主意!”罗映韬非常不满,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她能说出这么文艺的借口,就说明她还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会喜欢男人。” 宁湛怒道:“她都说了她不要!” “你相信?”罗映韬斜了眼睨他,“你见过真正不稀罕男人的女人是什么样吗?就是何家的女人,那也没有一辈子不沾男人的。”转瞬间,他又变了口气,怪异的道:“你该不是打算让你徒弟一个人过一辈子吧。你这是什么师父?” 宁湛跳了起来:“我何时这么打算了!你胡扯!” “那你拦着我干什么?”罗映韬飞快的回话。 “因为苏雷不是良人,配不上她!”宁湛瞪着眼。 罗映韬眉毛一挑:“那都有谁配得上她,你倒是说说。” “有……”宁湛理直气壮的张口,却发现没人好说。顿时气蔫了。顿了顿,直着脖子分辨:“总要仔细的找。” “仔细的找?”罗映韬“哈”了一声,“好吧,我们换一个说法。你来说说,有几个男人比苏雷强的?要年青、没有妻室、洁身自好,不说本事比他厉害,总要差不多。这样的男人,你倒是给我找出一个来!” 宁湛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脸突然变得涨红了起来。 罗映韬直觉认为他是羞恼的,见状也不好再逼。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关心她。可我也不是什么也不顾,纯粹的在算计。真要成事了,这也是一段佳话。对殷如行又何尝不是一段良缘。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宁湛沉默良久,低声道:“可她不愿意。” “现在不愿意不代表永远不愿意。”罗映韬苦口婆心,“她没原谅他,又是在气头上,自然说这样的话。他们俩还没见过面吧,苏雷还没当面道歉过吧。她一个姑娘家,现在就说愿意我还反倒奇怪了呢。” 宁湛没了声音。却也不说同意,沉着个脸在哪儿杵树桩子。 罗映韬突觉室内安静异常,恍然察觉原来罗枫寒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 罗枫寒的脸色还算平和。不过熟悉他的人都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点儿名堂。他正盯着宁湛在看,眼中有隐隐的忧郁。 怎么谁都那么怪呢?罗映韬甩去心中的怪异感,刚要再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什么声音。 “师叔——!”打开窗户,就见远远的,方印然运着轻功,一边跑一边叫着冲了过来。 外面的下人赶紧打开门,眨眼间,方印然一阵风的冲了进来,递给罗枫寒一个绿色的密封竹管:“一级紧急密件。” 罗枫寒立时接过,指尖用力,竹管前端处断裂。他从里面抽出一卷薄薄的白绢,展开,一目十行的读上面的字迹。 很快,他放下竹管,看向屋里的人,神情严肃:“东寰王带着家室和几个心腹臣子逃亡离岛,在祀地港口登岸。现已朝着祀城出发,要求觐见城主梁少安。闲话少说,大家准备,用最快的速度,明天一早出发,去祀城。” 急件的到来,使得某项计划暂且搁置。 殷如行也接到了出发的号令,急急忙忙的收拾行李。好在她刚刚回来,没什么零碎之物,收拾起来特别快。不过林咏恩还是带了几个丫鬟过来帮忙,直接否定了她的打包,重新整理了几个大箱子:“只是走的急了点,又不是去行军,该带的还是得带。吃穿住用,哪一样都不能少。” “你不用收拾吗?”殷如行奇怪的道,“罗师叔也去的,你不跟着去?” 林咏恩道:“我去。不过不像你们这么急。我过几天再走,跟着第二拨人。” 殷如行这才罢了。一会儿忽又想起:“咦?那也不对啊!你不用给你家夫君收拾啊?” “早收拾好了。”林咏恩飞快的道,“祀城的宅邸常年有人看着,每年都要去人住。一应物品都是齐全的。家里几个人的随身用品在那里都有。不过带几件换洗衣服而已。不像你,第一次过去,好些东西都得带齐了。” 殷如行“哦”了一声,又问:“知道是什么事吗?印然师兄赶杀似的,匆匆忙忙过来说了一句就没影儿了。我到现在还糊着呢。” “具体我也不清楚。”林咏恩指挥丫鬟们将箱子装妥帖了,回过头道:“好像是什么东寰王要来了。再有什么我就不懂了。唉?你可以去问你师父啊。宁湛一定知道。” “别提了!”殷如行见屋里太乱,干脆拽了林咏恩到院子里说话:“我还奇着呢。早上我接到消息。先整理好了自个儿的包裹。就想着,有事弟子服其劳,也得给师父整理整理啊。我就去了。结果他只说了‘不用’两个字,就把我给赶了出来!那脸臭的,你都想象不出来。我前脚出,后脚大门就给关上。他是不是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啊?” “没听说他有这忌讳啊?”林咏恩也奇怪,“是不是生你气了。” “可昨天还好好的呢。”殷如行叫屈,“就隔了一晚上。我又没和他遇见,想得罪也得得罪的了啊!” “那就猜不出了。或许是你去的不是时候,他正忙着。也未可知。”林咏恩不怎么在意,抛之脑后,又检查起箱子的数目和上面贴的封条来,叹道:“衣服还是少了。好在木槿随后也要跟去,让她赶赶工,也勉强能行了。” 殷如行急忙叮嘱:“那些大红大绿,大团大花的料子我可不要。” 知道她眼光素来有些古怪,林咏恩也不意外,白了一眼:“知道了。” 行李整理好,乱糟糟的混过一个晚上。殷如行一大早跟着队伍出发了。 因着是第一批要赶时间,罗枫寒下令,行李物品可稍后一步慢慢走,全部人员却是要轻装骑马前行,用最快的速度赶去祀城。 没过几天,祀城的城墙出现在大伙儿眼前。殷如行心中百感交集。来来回回一大圈,又兜到这儿了。早知道还不如当日跟着苏离走呢。省下赶路的力气。 进了城,罗枫寒就没那么急了。罗家的宅邸占地面积非常大,里面也有一些基本的留守下人。他们这批来人并不算多,比如罗映韬就留在了鄢都。只罗枫寒带着几个幕僚文士以及宁湛带队的几位师伯和师兄。 殷如行是这群人里唯一的女子。她悲催的发现,她在男人堆里混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女人群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不,这回的住处安排问题,又是令人烦恼。 按说她该和齐师兄、方印然他们一个待遇。可这群人都住在宅邸前半部的一所院子里,隔壁是宁湛和几个师伯。再往边上,是幕僚文士。另一边隔壁是一所侧角门以及通廊走道。这里下人不足,若是让殷如行单住一个院子,那就真是一个人。偌大的院子十几间空房,单住一个姑娘家,怎么都说不过去。 殷如行自己不以为意,再怎么样条件也比船上好。罗枫寒却不能不顾虑周到。思来想去很久,终是将她安排在正院隔壁的侧跨院中。先派遣一个正院的老妈妈过去照应。过几天林咏恩带着女眷一到,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安顿下来后,罗枫寒并没有轻松些,而是更忙了。齐师兄和方印然几个,每天早中晚分三人三趟出门,有时空手而归,有时带了加急信件。罗枫寒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不停的见人。两天之后,他又穿戴整齐,带着宁湛和一个幕僚进了城主府。回来后又是召集几拨人马轮流进书房商议。 殷如行成日宅在侧跨院十分无聊。大家伙儿都有事忙碌,她也不好去讨人嫌。便想起苏离说要交给她物件一事。挑了个相对空闲的档儿,去了正院书房和罗枫寒请假。 不过三两天的功夫,罗枫寒忙的眼睛四周都青黑凹陷了不少,看上去明显憔悴了。不过饶是这样,他依旧有着良好的风度,对殷如行的要求听的很仔细。 “去见苏离。”他沉吟,“你们的关系很好么?” 殷如行知道他意有所指的指向,回道:“我的事,苏离或许会告诉苏雷,但一定不会告诉苏晨,也不会告诉梁少安。” 罗枫寒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看来,她也是和你私下里见面。有把握吗?可别被人发现了。近来不是多事之秋却远胜多事之秋。你小心些,别撞上谁。”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既然交好,我且问一事。依你看,苏离对于祀地,是个什么样的心态?” “心态?”殷如行不太明白。 罗枫寒又说的具体了些:“就是她将祀地看做什么。家,还是别的什么?临时的还是长远的,现在的还是将来的?” 殷如行垂下眼眸,片刻后抬起:“如果我问出了答案,又待如何?”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5章 对话 罗枫寒微微一笑。美男子就是美男子,即使疲倦憔悴,这个笑容也依旧炫目动人。 “你不用这么戒备。”他温声而道,“这几年下来也该知晓我的行事,我虽时有谋划,却不是单纯的损人利之辈。” 确实,罗枫寒和苏晨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利用人,会同时给被利用者一份好处。且这份好处并不是那等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为你好’。而是被利用者实实在在需要,想得到的好处。也许正是这一点的难能可贵,使得他周围附庸着许多杰出的人物。 如此来说,她所遇见过的所有身处高位的男子,用人之道没一个比罗枫寒境界更高。苏晨和他一比,立时落了下乘。梁少安就更别提了,一个连家事都搞不定的男人,守成或许没有问题。开拓这一项就不用指望了。 不过纵然如此,她对罗枫寒这样生得七窍玲珑心的男人还是有本能上的排斥。这几年虽说在互相利用的基础上,罗枫寒比较尊重她,没踩着她的人格尊严。可日子过的也绝对是危险重重、命悬一线。于是,听见他将注意打到了苏离身上,殷如行的第一反应就是警惕。 罗枫寒见她的神色松动了些,又继续道:“鄢都看似繁华祥和,然而根基却是建筑在水中浮木之上。稍有风雨袭来,就是灰飞烟灭,无一幸免。”说到这里,他特意注意了一下殷如行的脸色,见有赞同之意,不由意外。原本还以为要具体解说一番,不想她却能明白,倒是意外之喜。 “祀、祝、禧、祺、祉这五地,延用‘城主’旧称,就意味着他们仍旧为一方诸侯,而不是独立的国主。你可知为什么两百多年了,他们之中无人自立为王,反而一直保留着旧称吗?” 殷如行摇摇头,她不知道。 罗枫寒道:“因为他们的封地是天元王朝赐下的。称谓不变,他们仍然是天元旧臣。可若一旦自立为王,就是叛国,其它的城主就可名正言顺的讨伐。吞并他的封地。所以,除非他们五人商议好了同时自立,否则,就是给别人攻打的借口。” 殷如行闻言十分不解:“这也说不通啊。借口而已,真要想打,什么借口找不到。就为这个拖着不自封?也太……匪夷所思了。” 罗枫寒又道:“这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这五地势均力敌,谁也强不出他人许多。行成了平衡夹角之势。谁第一个开口,就是出头之鸟,其余四地便会趁势联合瓜分他的地盘。这是一个奇妙的平衡。”他道,“从鄢都罗家第一代沧汐家主开始,费尽心力的谋划了这种势力平衡。罗家后几代家主,每一任都同样费尽心力的保持和维护着这种局面。私下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功夫。为的就是保证鄢都相对独立的地位。” 殷如行还是很不解:“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你刚刚也说了,鄢都的繁华是建立在水中浮木之上,经不起一点儿风浪。大海就是一时没有风浪,也不会永远没有。它总有一天要被风浪打翻的。沧汐家主还不如当初抢一大片好地盘,有粮有兵的发展开来。这才有对抗的资本嘛。” “有粮有兵?”罗枫寒笑了,“你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可惜事情没那么容易,两百多年前的天元朝本是罗家的。他们怎么可能让罗家唯一的后代抢了地盘发展开来。那个时候,他们首先联手对付的,就是沧汐家主。要不是沧汐家主武艺绝顶,世所难及。连命都保不住。可惜他一个人,便是有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和数万之众的军队对抗。鄢都这一片地方,是最后角逐平衡下保住的结果。” 殷如行似懂非懂,她怎么觉得好像是这位初代家主能力有限,做不到逐鹿天下啊?不过话说回来,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罗沧汐都成当世第一武学高手了。不善带兵打仗或者搞政治也是正常的。别的不说,他连何思孚都没追到手不是么?但凡他有本事些,两人厉兵秣马、逐鹿天下。之后双称帝后,不纳嫔妃,让何思孚当个有实权的参政皇后,江山共同治理。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就不信这样还拿不下何思孚。所以说,还是罗沧汐自己的问题。 换一个人,比如罗枫寒生在那个时代,搞不好就和西汉东汉一样,打下江山,天元王朝还能继续个几百年。 或许是她脸上不屑的表情太过明显。罗枫寒尴尬的咳了两声。其实祖上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他也觉得很是匪夷所思啊!不过身为罗家人,给祖宗收拾烂摊子是没办法推脱的责任。更何况这个烂摊子不收拾了,他晚上睡觉都不得安生,谁知道哪一天就有大军压境,将鄢都付之一炬了呢。 “所以呢?”殷如行开口问道。讲这半天的血泪难处,目的是什么? 罗枫寒想了想,借用她的话,说了一个通俗的答案:“鄢都人,或者说依附在我罗家周边的人,想要长久安稳的过日子。就得重新抢一个大地盘,有田有粮有人有军队的发展起来。” “方向上没错。”殷如行歪着脑袋反问,“可如今哪一块地都是有主的,去抢谁的呢?你抢了,其他人不会联合起来对付你么?”罗沧汐武功太高杀不掉,现在的罗家人可不是,稍微费些功夫还是能杀掉的。 罗枫寒轻轻一笑:“所以,我的目标不在天元大陆,而在另一块地方:和祀地隔海相望的东寰岛。” “啊!”殷如行轻呼一声,所有的事情串成一条线,脑中灵光闪现。她终于明白了罗枫寒忙忙碌碌为的是什么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一旦罗家人彻底退出天元大陆,他们和五地城主之间的尴尬局面就再也不存在了。相比之下,灭了鄢都的名声远没有赶了人走来的好听。当然,也不排除五个城主里面有脑子突然抽了的一两个,非要和人家死磕。对此,罗枫寒还有第二招后手。就是他暗中联系的桓蹊这一类人。 桓蹊是桓城主的儿子,没有继承权。人偏偏又能干到了给嫡子带来威胁的地步。杀了吧,那是万不得已的手段。对桓城主来说,庶子也是自己的儿子。在不侵害嫡子的前提下,能给这个儿子一个更好的出路,又为什么不呢? 可想而知,桓蹊提出要和罗家人一同去东寰岛打天下,别说桓城主支持,就是几个嫡子兄弟,那也是只有支持的份。这不,祝地就搞定了。其他四地,相信也会有这类处境微妙的人。罗枫寒也一定都悄悄联系了。她就说呢,白陌尘常年五地轮着转,就跟绕圈跑似的。不是他天生爱旅游,原来是有任务在身。 她随即又想到了最初的话题:“这么说,你是想让苏离帮忙说话?可苏离又不是桓蹊,她哪里会被扫地出门?你原先在祀地没找着人吗?” 罗枫寒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帮忙说话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再则这是顺手的人情,不费什么事,不妨碍她,又能给自己留条后路。梁夫人是聪明人,她会知道怎么做最有利。” “你怎么知道阿离是聪明人?”殷如行再度发问,态度颇有些咄咄逼人。 罗枫寒好脾气的道:“见微知著。梁夫人在祀地的名声很好。梁少安家里人口不多,矛盾却不少。只有聪明的女人才能在不声不响、悄无声息间摆平。” 很好,梁少安,是个人都知道你家问题一大堆。你实在是太逊了!殷如行悻悻道:“那好吧,我去问问。不过我不保证她一定答应。” “这是自然。”罗枫寒胸有成竹的微笑。 殷如行眨巴眨巴了眼睛,想了想,犹犹豫豫的道:“这个……还有几地你都找了谁帮忙,能说说吗?” 罗枫寒也跟着眨了眨眼睛,貌似思索的道:“人挺多,不过照身份的分量来说,占大头的禧地是冯淡勋,祉地是何暮,祺地嘛……” 殷如行眼睛立刻瞪的大大的,面色紧张。 罗枫寒笑容扩大几分,慢吞吞的道:“目前还没有。” “什么啊!”殷如行随即叫起来,“怎么就祺地没有。你逗我呢!不说就不说呗。” 罗枫寒忍住笑:“没有逗你。真的是没有。倒是有几个小角色,可分量太低,不值得费那个心,我们就没去联系。本来苏雷是一个好目标。可惜苏晨将他宠络的死死的。说到这个我还不得不佩服他,此人行事向来果决手狠。冯淡裕下不了手杀亲弟弟,只能关着了事。苏晨对着亲叔叔苏玉声可是毫不手软。悄没声的人就这么没了。对上苏雷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力,好是了不起。” 殷如行只听了前半段就惊的脑子一团乱,后面的话压根没听清,只道:“苏,苏雷?你怎么会想到拉拢他?他们兄弟俩感情可是好着呢。” “好?”罗枫寒意味深长的看向她,“如果真的好,他又为什么一直在找你?” 殷如行哑然。半晌才道:“这和他们兄弟感情好有什么关系。” “关系是这样的。”罗枫寒嘴角噙上一抹冷笑,“如果关系真的好,苏晨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当日失踪的真相,半点不指点他寻人的方向?苏雷找了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就说明多多少少已经有了线索。至少他知道你还活着,才会锲而不舍。以他的本事,又是这么些年下来,能找到一部分真相我毫不怀疑。既然他知道一些线索,又为什么不动用祺地的力量,顺着线索来大规模找你?如果他们兄弟关系真的好。” 殷如行听的膛目结舌,罗枫寒居然分析了这么多。他还真是有心。 “其实你可以见见他。”他道,“至少你该当面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在他锲而不舍的找了你这么些年后。” 殷如行垂下头,不言不语。 罗枫寒循循善诱:“你现在不比当初,没人敢拿奴籍的事置喙。本就是要正名天下的,和他见一面说开来不更好么?也是给他一个交代。当然地方和时机都要安排好,避开苏晨和祺地的其他人。” 殷如行沉默片刻,抬头道:“那么,要我给你当说客,也顺便劝说他吗?”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6章 苏离的分析 罗枫寒笑了,笑的很坦然:“说客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不是我小看你,你没有当说客的天分。” “真的?不需要我说什么,就只是见一见?”殷如行犹有怀疑。 “是。”罗枫寒淡然而笑,点头:“随你说什么。这是你和他的事。” 殷如行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面色精神了不少,笑着告辞:“如此我也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忙吧。” 罗枫寒含笑送她出去,站在门口,看着她远远而去的背影。 得到上级的批准,殷如行很快出了府,按照苏离说的方法,和她暗中联系起来。 她来到繁华街面上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小铺子,这是苏离的嫁妆产业之一,里面有几样高级香脂香膏的配方,还是她们俩在祺城时捣鼓出来的。此时看见,别有一份亲切的意味在里面。 殷如行在店里逛了一圈,瞅着没什么客人了,便问掌柜:“有一种养颜灵药叫做九花玉露丸,不知贵店可能定制否?” 掌柜闻言脸色稍稍一变,片刻后恢复,笑道:“小店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药丸,客官想是记错了。” “真没有吗?太可惜了。”殷如行又在店中逛起来。 稍后,掌柜的打发了伙计去外面买些茶点,店中只剩下她二人。掌柜轻声道:“客官从哪里来?” 殷如行笑道:“故人岛而来。告诉你们老板,当初和她一起制胭脂的人来了。想见她一面。明天我还是这个时候过来,要不要见,给个准信儿。”说罢,顺手结账两瓶护肤香膏而去。 回到宅邸,一夜无话。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候,又到了店中,对着掌柜就道:“昨天买的回去用了一下,果然不错。今天再来买几样其它种类的。” “都有,都有。”掌柜笑吟吟的将她迎进店,亲自介绍了几样滋润水、嫩白膏之类的一系列护肤养颜用品。殷如行很阔气的买了两套。拎着大包小包出了门。 出门后,她看似闲逛的走至一条偏僻巷子,展开刚刚在店中掌柜塞过来的纸条,看完,于掌心中扯成粉尘。举步迈出小巷,朝着繁华街道走去。 不多时,她来到一座气派的酒楼前,递给伙计碎钱打赏:“我姓殷,有位琴夫人在此订了包间,是哪一间?” 伙计接过赏钱,笑的脸上开了一朵花:“殷姑娘,琴夫人已经到了,正关照我们等着您呢。姑娘请随小的来。” 定下的包间并不大,位置却极好,偏的很,只左边有邻室。殷如行一进去就看见里面坐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正是苏离。 “你居然自己来了?”她惊讶的反手合上门,“胆子够大呀。还有素琴姐姐,就你们俩个出来的?” 素琴笑着福了福,道:“哪儿能呢,身边带着人呢,都在隔壁的包间里。这里,是特地留出来和殷姑娘你说话的。”说完,她体贴的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人。 殷如行找了张距离最近的椅子坐下,自己给自己到了杯茶:“这样张扬行吗?不用避开人了?” 苏离没好气的冲她瞪了一眼:“还用得着避谁呀!鄢都这回可没藏你,稍微用心点的人现在都知道了,林家认的这个义女,就是你殷如行。你来了祀城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脚程倒是快,一晃神又回来了。还以为没人知道?” “这样啊。”殷如行不在意的耸耸肩,“早知道我就不用迂回着去胭脂铺了,直接上城主府找你得了。” “可别。还是这样吧。”苏离撇撇嘴,“会子还是半遮半露,一旦到府里可就成正式公开了。你还想应酬交际那些贵妇不成。那铺子我是在梁少安面前说开了的,算个给自己办事方便的联络点。你也不同替我心疼被暴露。” “原来如此。”殷如行点点头,看苏离胸这副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她现在日子过的很稳,自己这个后宅门外汉就不瞎操心了。又注意起一事:“咦,你怎么连名带姓的称呼你家夫君啊。也太见外了吧。” 苏离扯了扯嘴角,道:“这不是在你面前么,那么讲究干什么。我每天装来装去已经够恶心的了,好容易都是自己人,还不能放松一下?” “装来装去?”殷如行皱着眉打量了她一会儿,“有人欺负你?” 苏离不屑一顾的喷了口鼻息:“算不上被欺负,就那么回事。立场不同、利益不同,纷争就有了。不过是连横合纵,打压对手,共谋所求而已。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说细了你听着也烦。不说它了。” 殷如行听来听去觉得不对劲,怎么苏离身上看不见一点儿新婚的喜悦,反和在祺城时差不多呢。这婚结的算怎么回事? 苏离一听她的疑问就笑了:“婚姻能有怎么回事?不就是夫妻两个合作过日子么。谁说我和在祺城时一样了?我是祀城名正言顺的城主夫人,生育了嫡系孩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有合法合情的保障。比在祺城时稳妥多了。你和我二哥还真是一对呢,也就你们会憧憬什么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当是传奇话本里的故事啊!” 殷如行风中凌乱了,苏离才多大,想法居然这么的……暮气。还有,什么叫她和苏雷是一对。乱讲! 苏离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如行。我从小在那种环境里长大,有些事你是无法想象的。小时候,我见过无数美貌的女子,有些还是我母亲亲自找来给我父亲的。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男人放纵起来是什么样,见过他们最丑陋的一面。当然,也有能克制收敛,雄心壮志不在女色上面的。比如我大哥。可那又有什么分别?无论他们追求的是什么,永远都不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很重要,不可缺少。但某一个女人,从来都不是重要的,不是不可缺少的。所以,婚姻想要稳定长久,做妻子的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梁少安前头一个妻室就是在这上面糊涂了。结果呢,连命都没了。”她冷冷一笑,“我又不是脑袋里塞满了糠,怎么会看不清楚?” 这一番长长的言论触动了殷如行的心事。她久久不语,深深的叹了口气:“你才多大,这样过一辈子,终究……” 她想到了殷如言,虽然殷如言带给她的伤害是难以磨灭的,但不可否认,殷如言曾经让她领略过的风景也是无可取代的。说不上来值得不值得。只是女人,如果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爱情,纵然平安富贵活到老,终究还是遗憾的。痛苦,也是生命的一种经历和财富。人生百味,酸甜苦辣总要都尝一尝才不枉此生。 只是这些话,因为不想提起殷如言,她是没有办法劝她的。看着气氛太过沉闷,话锋一转,提起罗枫寒说的事来。 苏离很爽快的答应了:“没问题,回头约个时间,我和他会面详细谈谈。” 殷如行有些担心:“会不会妨碍到你啊?这事我就是随口传个话,并不是什么非完成不可的任务,你别硬撑着,不行也没关系的。” 苏离立刻就笑了,笑的很开怀:“没事,你不用担心。政事这东西,只有参与进去了,才有机会显露自身的才能和价值。一旦你有能力和价值了,围在身边的人就会渐渐增多,最终形成利益团体。这是立足之本呢,比扯着男人睡觉强多了。我还得谢谢你搭这条线,罗枫寒要办的事,从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中。这事是必能成的,不过天元五城能给他的支援可多可少,就两说了。他要我办的,应该是这个。” 说起政事来,苏离头头是道,刚刚的颓郁之气瞬间扫空,眼睛晶亮,神采飞扬。殷如行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思忖:苏离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事业稳步渐进,生活富贵荣华。她今年才二十一岁,少个爱情什么的,似乎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是吧? 苏离就此事将五地一一点评了一番,最后说到祺地:“……大哥可是个不好对付的。照我看,他定会将支援压倒最低限度。说不定一毛都不拔。祺地被他治理的密不间风,想要说服他,我看很难。不过,要是你出马嘛,事情就难说了。”她掐着手指算了算,“我之前给二哥透过风声,他应该是出发朝鄢都赶了。可惜你呼啦啦的又来了这儿,他这回要多转个弯,必得晚些时日才能到。我说,放着你这么个中心人物在,罗枫寒对这就没个什么计较?” 殷如行道:“他说了,让我见苏雷一面,大家把话说清楚。” “哦?那你打算怎么说清楚?”苏离精神抖擞的问。 殷如行沉默了一会儿。罗枫寒的意思是,苏晨的所作所为没有明确的证据,不用去提。干脆就讲原蔻娘和冯胖子那些事,剩下的让他自己去判断。然后最重要的,就是将那张奴籍作废,恢复她良民的身份。这个相信是没有问题的。苏雷的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就这些?”苏离蹙眉而思,“不对啊,这也太简单了。”从讲述来看,全然是解决殷如行和祺地的恩怨,鄢都一方竟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这可不是一个优秀政客的作风。 “如果这么简单,他们干嘛救你后还一藏你这么多年?”苏离提出疑问。 殷如行不好说何家内功的事。就含糊的说自己拜师宁湛,如今武艺以有小成,也能为鄢都大业出一把力气。 “那也不对。”苏离道,“没有人会嫌好处少的。但凡能干的人,一件事能挖掘十分的利益,他就不会只挖掘九分。我若是罗枫寒,清了你和二哥的恩怨只是第一步,后面该从你下手,拉拢二哥才对。要知道,鄢都只有宁湛一个光头名将,它没有兵力。罗家这一去,肯定要借兵的。如果能得到二哥相助,不但有军队,还有了将领。天元两大战神联手,东寰岛攻占几个城池还费事么?这样一来,用最快的速度在岛上建立据点。后面的仗才好打。这么有利的事,罗枫寒怎么会放着不理?” 殷如行听的心惊肉跳,紧张的道:“这么说,依你判断,罗枫寒是要对苏雷出手的?” “当然。”苏离扬了杨眉毛,“不然他也不是罗枫寒了。而他能说动二哥的筹码,舍你其谁?” 殷如行瞬间瞪大了眼睛:“可,可是。他说不用我当说客,不用和苏雷说这些的。” 苏离也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她:“你当然什么都不用说。人家买主和卖主讨价还价,关你一个……什么事?你不是他鄢都的人么,你不是拜师了么?师者如父,这话不是说着玩玩的。”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7章 想去的地方 作为殷如行的好友能和苏雷的亲妹妹,这两人如果能喜结良缘,无疑是苏离最为喜闻乐见的。 但是请注意,是‘喜’结良缘。做到这一个‘喜’字,至少要双方都心甘情愿吧。 苏离就是这样认为的。作为朋友,她不愿看着殷如行在被蒙蔽的情形下和自己的二哥相逢。正如苏雷有权利知道苏晨做了什么的真相一样。殷如行同样有权利知道,鄢都人在背着她商议什么。 殷如行独自走在返回宅邸的路上,这条街道上民居较多,高大的槐树从青瓦墙头伸展出枝桠,绿色的叶片间藏着几朵零星的细小花苞。青石井台边,三三两两的女子围在一处洗衣,风儿不时送来她们的嬉笑声。很显然,山雨欲来的局势并没有打扰到平民们宁静的生活 她料到罗枫寒会背地里有谋划,只是懒得去计较。她下意识认为罗枫寒不会做出‘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来。对于鄢都来说,一个殷如行当然比不得苏雷重要。但对罗枫寒本人来说,殷如行的价值和争取到苏雷军队的援助,似乎难分高下。 东寰岛面积庞大,城池众多。谁也不知道要经历多久的战争才能掌握全岛。在此长久的战乱之中,罗枫寒个人可能遭受的危险无疑会层出不穷,防不胜防。连她都知道强化自身的武力值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罗枫寒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只要她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也不会触及她的。 内功心法的秘密,苏离不知道。才会将后果想的很严重,认为鄢都会出卖她换取苏雷的军队。没有罗枫寒一定会,但是罗枫寒在,他就会将手段压制到最温和程度。出卖她,显然不划算。殷如行估计了一下,他应该更乐于看见自己先和苏雷冰释前嫌,然后再一步步逐渐增加感情。循序渐进,在充满变数的无限可能中引诱对方,才是罗枫寒最拿手的好戏。 昨天在书房说的那些话,细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殷如行在街上转了很久,才回到府中。 将买来的东西放好,换了身轻便衣服,提着长剑去了练武场。 先来一套拳法活动筋骨。接着便是长剑出鞘,海风呼啸,潮水翻涌,剑锋游走,浪涛绵绵不绝,卷出千堆雪。 “好!”武场边缘,方印然激动的睁大了眼睛,在殷如行最后一个剑势收手后发出大声的喝彩。 “这是观澜剑法?”他惊讶的询问,随后又感叹:“当然是观澜剑法,师妹能把这套剑法使成这样,怪不得师父说你灵性过人。”说到此,他抽出自己的剑,眼中带出几分狂热:“师妹,我们切磋切磋?” 殷如行犹豫道:“好是好。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做到收放自如,和差距过大的对手比试没什么,自然能控制住不伤了他们。可和师兄这样的高手相搏,就怕会收不住手了。到时不是伤了师兄,就是伤了我自己。” “这个好办。”听她这样一说,方印然更加跃跃欲试:“我去叫了宁师叔来,有危险了,让宁师叔拉开我们不就行了。” 殷如行没有意见,方印然调头就跑,不多时,不光拉了宁湛来。后面还跟着来了另几位师兄。 “小师妹,我们可是来见识‘黑罗刹’的本事的。”为首的齐师兄春风满面的打趣,“别客气,把本事都拿出来,尽管狠揍印然这小子一顿。” 宁湛微微点了点头,硬邦邦的也说了一句:“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检查你的进度,正好使出来看看。” 殷如行见安全措施到位,也就不再多少,对着方印然挽了个剑花:“方师兄,那就承让了。” “师妹承让。”方印然也抽出自己的剑,抱拳行礼,站定到她对面,神情凝肃起来。 殷如行见状不再客气,刚刚练习的感觉还在,长剑一抬,如同延伸出来的手臂,灵活的刺向对手。方印然毫不示弱,举剑接住。两人的身形都是飞快,顷刻间身影快速移动交换,短短五秒,已是凶险的过手好几招。 方印然虽然不像殷如行那样长期派遣在外,然而这三年也不是闭门造车,一柄剑施展的婉若游龙,角度刁钻。 殷如行则是杀气盈然,在对敌经验上,她比对手要丰富的多,一招一式没有任何花招,走最简单的路线,达到最直接的目的。 两个人都从对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缺点,方印然的感触最多,他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厮杀,招式上还有些僵死。殷如行则是老毛病,放得出去收不回来,一开始她还能控制剑,到后面就是剑和杀意控制她了。 方印然冷汗涔涔,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显然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观战的几人都是识货的,不约而同的认为此次机会难得,应该趁机压榨出方印然的潜力。于是,宁湛老神在在的袖手旁观。直到看见殷如行的剑刺进了他的心口…… “当”的一声,剑尖遭受到巨大的袭击,一颗小石子被弹出去的同时,剑仞也偏离了心脏部位,划破了方印然的衣服。殷如行满身冷汗,她已经用最大的力量控制了,剑势刺中的力道本就不强,于是,一击之下撞偏,连伤口都没有刺破对方,只割破了几层布料。 然而方印然眼里可不是这样,剑尖刺向心口的一刹那,他全身的血都是凝住的。 “师妹,你太狠了!”回过神来,他捂着破碎的衣服怪叫,“要是宁师叔慢一步,我就被你宰了!” 殷如行垂着脑袋道歉:“对不起,我收不住。” 方印然脸色白的可怕,嘴唇抖了两下。 齐师兄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师妹做的没错,战场之上,不杀人就要被人杀,谁还和你讲客气呢。师妹使出这样的剑法,那是她在生死历练中磨练出来的。你没被锻炼过,难道很光彩吗?生死一线是最激发潜力的,今儿这一回你有感触了吧,还不回去好好领会领会。”说罢,对着宁湛抱歉了一声,几个师兄齐心合力,架着方印然离开了。 “抬起头来。”人都走光了,宁湛开口道。 殷如行顿了顿,缓缓抬起头。 宁湛眉头顷刻间紧皱。果然不出他所料,殷如行的一双眼睛里,不是杀意凛然的战意,而是茫然,极度恐惧后的茫然。 她不是因为想要胜利而战斗,她是因为不想死而杀人。这两个目标,区别大了,问题也大了。 当对手实力在她之下时,这种恐惧被很好的遮盖住。她可以游刃有余的使出最完美的剑招。当对手势均力敌,或者强于她时,这种恐惧就侵占了她的神智。 怪不得。他就说呢,以她的灵性,怎么会一直控制不住剑?原来,根源在这里。 不能怪她。这是拔苗助长带来的危害。如果不是一味强求的生死历练,磨练技艺,而是循序渐进的同时磨砺内心,这种问题并不难解决。但是现在…… 宁湛第一次对着罗枫寒有了隐隐的怨怼。他知道他毁掉的是什么吗?这样的殷如行,即便是内功精进到了最后一层,也很容易心灵崩溃。 作为师父,他应该义不容辞的替徒弟化解掉这种危机。但是…… 宁湛有些束手无策起来。他本不善言辞,更勿论开导人。男子天性好战,心思大而化之,呼朋唤友的开导些时日就有显著之效。可殷如行是女子,偏又心思重。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开导她。 “你在怕什么?”想了半天,宁湛问出一句忒没有营养的话。 “什么都怕。”好在殷如行对自己的结症也有几分了解,她听懂了宁湛的意思,茫然的道:“我一无所有,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这身武艺。只是这身武艺也不是万能的。总有比我更厉害的对手。”所以,想要不恐惧,就得将武功练的更好。要武功更好,就得学会控制剑势。而她的控制不住是因为恐惧。于是,这成了一个循环的矛盾,恐惧,永远存在。 这是一种潜意识,平时看不出来。但是在夜晚,不受控制的梦境一遍又一遍的展现各种危险,她一次次的落入敌手、被害被杀。用心理学的话来说,梦境中那个不停害怕着的她,才是真正的本我。 这个问题如果在现代。她可以去做心理治疗。但是在天元,别说心理医生,对这种潜意识的了解,恐怕都没有人有她多。 宁湛叹了一口气。如今之计,只能先让她心神放松,心情愉快,便道:“在五地城主共同商议出结论之前,这段时间里没什么大事。你可以见见朋友,去附近风景秀美的地方散散心,买些自己喜欢的物品。尽量让自己心情愉快些。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 殷如行眼睛瞬间亮了:“我可以去别的地方?” “是。如果不远的话……”宁湛话说到一半,就见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心中不忍,改口问道:“你想去哪里?” 殷如行用那双大而黑的眼睛望着他,提出另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去东寰岛后,战争会持续多久?” 宁湛迟疑道:“很难说,那里局势混乱,虽然有些情报,具体情形却一定有误差。总要个三五年吧,基本控制大局。” “三五年基本控制大局啊。”她低低的重复了一声,认真的道:“也就是说,三五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里,我们都不能再回到这里了。那么,如果可以,我想请个假,去一趟出云山。” “出云山?” “就是我最初来到这里的地方。”殷如行解释,“东出云山脉脚下,寿家村。” 宁湛的眉毛紧紧锁住:“为什么想去那里?那是祺地的地界。” 殷如行轻声道:“因为那里是我在天元最开始的出发之地。我想去看看,有没有我家乡的人再次来过,有没有什么线索。” “你想回去?”宁湛飞快的问道。 殷如行立刻道:“不是现在就回去。你放心,我答应鄢都的事一定会做到。我会遵守承若,在完成之前不会离开的。我就是想去看看,因为如果现在不去,会有很久不能去了。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我,我不会偷溜走的。” 宁湛沉默不语。 殷如行等了很久,失望溢满了眼眸:“不行吗,那就……算了。”她落寞的垂下头,转身离去。 “等等。”宁湛闭了闭眼睛,复睁开唤住她:“不要急,我会想办法。”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8章 偷偷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偶尔可见往来的车马行人。据说在两百多年前还是天元王朝的时候,官道是不许平民百姓走的。只有达官贵人可以享用,平民只能走没有经过休整、坑坑洼洼的小路。 现下却有了不少改变。五大诸侯地呈竞争之势,巴不得来投奔本地安家落户的人越多越好,文人可兴文化,富商可繁荣经济,民众的用处就更大了,种田、做工、征兵,哪一项不靠着庞大的人口基数。如此,内行德政之举就显得尤为重要,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想出来的,提出修官道时不妨修宽阔些,在旁侧划出民道来给平民使用。在左右修路也是征用民夫的徭役,如此费事不多,却是既方便了民众,也便利了民间交通。交通便利对城市发展有利,口碑和实惠都有,何乐而不为。 那个时期,五地城主都争先恐后的发展自家实力,以便有钱有粮有军队的踩死别家。既然是良政,不久后就各地都有仿效。虽然后来谁也没有踩死谁,这项施政却是一直延续至今了。 民道上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远远看见官道路面飘过来一阵的尘土,纷纷好奇的张望。近了一看,呵!好气派的马队!几十匹骏马膘肥体壮,马上清一色身材高大的骑士,穿着统一。为首男子的衣服在阳光下闪着华贵的纹路。路上的百姓便知这是贵人出行。纷纷避开路侧,深恐冲撞了。 苏雷埋头赶路,面无表情到几近于面瘫。身后的随行亲兵不时对着同伴挤眉弄眼一番。各自认为他们很能理解自家将军现在纠结的心情。 话说前不久三小姐送来了一封信,将军看完就神情有些不对。然后就是收拾整装,说要出发去鄢都。那时他们还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在走了一段路,听见各种版本的传言之后,也就明白的八/九不离十了。 失踪多年的妾室殷如行居然有了消息。还摇身一变成了鄢都林家的义女。这谁能想到呢?也就是这些传言,使得将军原本兴奋迫切的心情转变为了沉闷。 人家鄢都放话出来,说殷如行本是良民,是被拐子拐卖了的。苏家小妾什么的身份不予承认。要改了良民户籍落户鄢都。据说已经办妥了,对着祺地也就是打个招呼。 这就好比你遗失了心爱一物,多年寻找。这时有人告诉你找到了。还没笑开嘴呢,那人就接着说这东西本不是你的,是我们家的,找到了也不归你。就是白告诉你一声听听,顺便嘱咐一句以后别再惦记了。 谁能忍下这口气?别说将军了,就是他们也受不了啊! 所以说,将军沉着脸赶路一点儿都不奇怪。尤其是前两天他们在鄢都的经历,那更是让人郁闷。 去了林家,林家说人不在我们这儿。顺着指点去了燕凉别院,这回好,里头就没个当家主事的男人在。有管事的人吗?有,罗枫寒的妻子倒是在。可人家一句话就堵死了:外子不在,恕不见客。面都没见着,只让管事的传话。将军那脸,瞬间就青了。 好在亲卫天麻机灵,向管事的打听,不知殷如行姑娘可在?结果管事的油盐不进,只说女眷之事不知,便立到一旁,任你怎么问就是不再开口。 没辙,眼见着天黑了,总不能露宿野外。只好又折腾回城,胡乱找了个客栈休息一宿,明天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早,却好是来了点好事。鄢都城主罗映韬派人递帖子过来,说刚刚得知苏将军大驾光临,请过府一叙。 甭管是不是‘刚刚’得知,好歹有了能做主的人。他们一行就去了。映韬公子的态度倒是很好,就是话多了点。寒暄来寒暄去一大堆,末了又把将军请到书房单独谈了一个多时辰。出来后,将军的脸倒是不青了,这回改没表情了。 没表情的回了客栈,没表情的收拾出发。没表情的告诉他们,目的地是祀城。 没得说,猜也猜的到,那位殷姑娘在那儿呢。 苏雷不知道自己手下一众的精彩揣测。他的面无表情是因为心里的念头太乱,喜、怒、悲、愤皆不是,一团乱麻、五味杂陈。脸上就变成没有表情了。 他寻找人寻的太久,久到忘记了人被找到后要面对的种种。而一旦结果突然呈现在眼前,随之而来的问题令他茫然不知所措。 罗映韬告诉他,如行被宁湛收做徒弟了。这些年习武不辍,过的很辛苦。罗映韬又说,作为宁湛唯一的徒弟,又是林家义女,那是无论如何不能为妾的。罗映韬还说,殷姑娘逃亡的那段时日,颠沛流离,几经生死,稍有差池坟头的草就有人高了。能平安流落到鄢都,实属命大。罗映韬还问他,你知道她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吗?之后,大约是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却委婉的表示,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再在怎么外面建功立业,也没有置自己女人于险境而不管的道理。这是不负责任。 他能说什么?说什么都很苍白。 末了,罗映韬百感交集的说了一句“苏将军也不容易……”,欲言又止。 瞧瞧,谁都知道内幕。不,应该说,还有谁是不知道内幕的? 阿离知道,韩家人知道,罗映韬知道,冯淡裕……说不定也知道。更重要的,殷如行知道。 她知道。 苏雷突然很想笑。罗映韬问的好,她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让她为奴的是谁?让她做妾的是谁?让她千里逃亡的又是谁? 苏雷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见是要见一面的,得确认她平安完好。只是见过了,也就再没有以后了吧。 大哥,你赢了。 ****************** 祀城的罗家别院中,宁湛在练武场找到殷如行,看了看四周,悄没声的传话给她:“回去收拾一下出行的包裹,不要太丰厚,简单利落些。” 殷如行瞬间一喜,瞧了瞧远处练着拳脚玩的几个家丁,不动声色的道:“公子准了?” “没有。”宁湛面不改色,嘴唇微动:“我们私下走。” “什么!”殷如行惊的几乎叫出来。我们?这个回答让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本来么,罗枫寒不答应属于正常现象,宁湛愿意帮她私下走就有些不正常了。宁湛还要和她一起走,那就是极度不正常。 她结结巴巴的道:“师父,你要和我一起走?” 宁湛云淡风轻的反问:“没我你走的了?” 是哦,没有宁湛帮忙她是走不了。可是,也不至于要一起吧。宁湛只要帮她出城就好了嘛。 这个想法立刻遭到了师尊大人的鄙视:“然后呢?知道你出了城,公子命我去追你回来?” 殷如行:“……” 宁湛继续鄙视:“你以为我不跟着就没人知道不是我帮的你?我跟着,能一路看着,也不怕你走失,对公子有个交待。将功补过。” 然后事情的性质就变成了宁湛私自外出,徒弟是顺带的。她就没有责任了。是吧?殷如行感觉眼睛酸酸的,似有水雾浮现。 宁湛扭过脸不看她,正视前方严肃的道:“你今晚将行李收拾好。只带两件换洗衣服即可,其它的路上再买。明天早上,我说带你去城外演练演练。直接就走。” “早上走?”殷如行忧虑的担心,“公子不会怀疑吗?” “晚上难走。”宁湛解释,“城门关了,我们出的去,马匹出不去。至于公子,他近来忙的很,等注他意到,我们已经走远了。到时再想办法送信回来说明原因就是。” 不对啊。罗枫寒这么好忽悠?殷如行一听就怀疑了,再一想,恍然惊愕:“师父!你没和他说要请假!” 宁湛仍旧扭着头,声音严肃:“他不会同意的。用不着说。”鄢都有信鸽传消息来,苏雷正往这边赶呢,罗枫寒肯放人才叫怪。 殷如行凌乱了一下,感慨自家师父原来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还有这等腹黑的一面。其它的倒也没多想。论起对罗枫寒的判断,自然是他这个从小一起陪着长大的人更为正确。 “那好,就明天……”居然这么雷厉风行,她还真不太习惯 宁湛点点头。一想到苏雷忙忙赶来却扑了个空,心情不禁大好。想见人?那就拿出诚意跟着后面追吧。 当天晚上,殷如行偷偷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将重要物品都贴身带上。金叶子封在了腰带里,干粮和水都放好,身边不多的几样药物都带上。一本医药手札的原稿用油布裹好贴身收藏,打算路过江城时去一趟普济寺,将原件还给慧净大师。顺便谢谢他给她的帮助。再有就是果绿色手机要收好。当初来时身上的衣服鞋子,这些年早就坏的坏、没的没了,只剩这么一个从现代带来的还完好留着。带上是个念想也有想试试穿越契机的意思。万一瞎猫碰着死老鼠了呢? 收拾妥当,心情忐忑。最后还是调息打坐了很久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依照往常一般穿戴了轻便易动的衣服。玄色短曲上衣,窄袖,深红色阔边衣缘,深红绣石青色云纹腰带。头发用红色织锦缎带束在头顶,其余的碎发散在后背。有些麻烦。本想回来后剪掉的。怎奈正好被林咏恩看见,好家伙,她那表情,就跟看见她要用剪刀剜了心一样,尖叫着死活拉住。也只好先放任了。 到得练武场上,和方印然并几位师兄练了一个时辰。宁湛也和往常一样过来指导了几下。然后散伙,有任务的忙任务,没任务的自己找乐子。宁湛就说,如行啊,你近来心境不好。为师的带你出城去特训一下。 殷如行自然说好,又说这一去只怕要下晚才能回来,她去准备些干粮和水。告辞了众师兄,明晃晃的去了房间和厨房一圈,拿了个不大的小包裹。 众师兄很是眼馋。这哪里是去指点武功,分明是赤果果的去郊游玩乐。但是人家师父明摆着偏心给徒弟开小灶,没他们的份。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羡慕嫉妒恨的目送两人牵了马,挎着剑出了大门。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19章 事有凑巧 宁湛这么急着走是有原因的。从祀城到祺地,虽说有路线不止一条。但若不是贩货的商贩,一般大家都走最近,最方便的一条。同样,从鄢都到祀城的路线最方便的也只有一条。有鉴于鄢都的地理位置,这两条路线在距祀城外两天路程的小镇处汇合。他这么急着走,就是为了抢在苏雷之前过了那个小镇。当然,这些话没有必要和殷如行说。 于是,殷如行根本不知道前方还有这么个危机。只是很纳闷,师父怎么赶路跟赶着投胎一样,一路狂奔疾驰。这个,是要测试她的马术吗? 只是再怎么赶还是要在宿点落脚。可怜这出逃的两人没有路引,暂时为黑户。连城镇都不好入住,只能买了一大堆必要的物品后,骑马疾驰去了城外的村子求住宿。用的理由是错过了时辰,进不了城了。 好在这里的乡民朴实。见他们二人一副好相貌,又生的面善。虽见他们带着剑,倒也没当作是歹人。安排去了村中房舍多的人家。可再是房舍多,到底是村居,只空出一间房来。宁湛和殷如行不管从相貌还是从年龄上看都差距不大,怕人不信是师徒,就说了是兄妹。兄妹也不好住一间房,于是房间就让宁湛住了,行李也归他看管。殷如行和房主的几个女儿挤一晚将就。 “沈姐姐,那个真是你的兄长么?”房主家有两个女儿,大的十五小的十三,长的眉目端正。见有这么个美女姐姐来家里,又是羡慕又是欢喜。村民晚上舍不得点灯,早早上了床休息,没什么娱乐就靠着聊天解闷了。于是拉着殷如行问东问西。这个年龄的少女显然对宁湛这样的俊逸男子更感兴趣,遮遮掩掩的向她打听。 悲催的殷如行再次落入隐姓埋名的偷跑生涯。她懒得再想化名,就用了沈眉这个名字。反正她一来不去祉地,二来时间隔的久,三来相貌也和那时不一样。古代通讯不便,画技又走意识流,除非人品太差,不然被发现的几率几近于零。 “对啊,你们长的一点儿都不像。”房主家的小女儿心直口快。 殷如行只能干笑两声:“我们是表兄妹。”是了,沈眉这个名字是两个女孩子刚刚问她才说的。鬼知道宁湛和人家说他姓什么了。她不禁内流满面,表哥表妹,真是万能的存在啊。 “表兄妹啊——”房主大女儿意味深长的拖着腔,鬼祟的一笑(黑漆漆的没人看见):“那你表哥成亲了吗?” 殷如行大汗。好在还记得宁湛的婚姻状况,道:“先前有过表嫂,过世了。” “哦?”女孩子们声音里的兴奋明显到想当做没听见都不行:“这么说他是鳏夫。没有续娶吗?” 小女儿更是快嘴快舌:“续弦娘子出身不用太高的。他家人没给说亲?” 殷如行满头大汗:“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和表哥也有几年没见了。最近刚刚碰上。” “这样啊。”两个小女孩又叽叽喳喳的问她,你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啦,前头的妻室好不好看啦,甚至彪悍的问她你喜不喜欢你表哥,想不想嫁给他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殷如行深深懊悔。怎么就脑抽的说是兄妹了呢?怎么就没说宁湛是她表叔呢!表叔和表侄女,多么安全的亲戚关系啊!这一夜,她头都要被问大了。 第二天一早,告别了热情的村民一家。殷如行蔫蔫的上了路。 “昨晚没睡好吗?”宁湛皱着眉看她青了一圈的眼眶。 “别提了。”殷如行哀嚎一声,“师父,昨天人家问你姓名了吗?” 宁湛一怔,脸色瞬时变僵:“我说姓水,他们也问你了?” 靠!殷如行简直想骂人!虽然不管说姓什么大家都不会心有灵犀,但是这么生僻的姓,活刮了她也想不到呀!师父你太有才了。 宁湛僵着脸解释:“当时正好在喝茶。” 很好。她该感谢百家姓里没有‘茶’这个姓吗?殷如行有气无力的道:“没关系,我说了,我们是表兄妹。” 宁湛脸色顿时松缓,语气轻松起来:“哦。” 殷如行又道:“我们还是要统一一下说法,免得再有差池。” 宁湛连连点头。 殷如行道:“我就叫沈眉。随你叫水什么。身份上还是换一下,表兄妹什么的太不安全了,就说你是我表叔,这样差了一个辈分,我也少受些盘问。” ‘沈眉’这个名字,宁湛觉得有些耳熟。却是想不起来为什么耳熟了。然后听见了殷如行后面的话,心神就全被吸引了过去:“不安全?为什么不安全?你受他们什么盘问了?” 殷如行眨巴眨巴眼睛,扭头对着宁湛看了一会儿:“师父,我突然发现你还是很年轻很帅气,很招惹小姑娘喜欢的。” 宁湛脸腾的全红了,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呢!” “哪有胡说。还不就是因为师父太帅了么。我才遭受了大半夜的盘问啊。”殷如行布拉布拉的开始诉说委屈,“人家小姑娘一个劲的打听你,说你生的好看,英气……师父,我强烈要求,如果再去民居借宿,不能让我再和怀春少女住一块儿了。” 倾诉完毕,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却忽然发现身侧很安静。宁湛半个字都没回答她。扭头一看,顿时窘了。好嘛,师尊大人奇怪的扭着身体,只留一个后背对着她。从衣领处望去,可以隐隐看见一截通红的脖子。 殷如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现代人适用的无性别打趣古人是没法接受的。师尊大人这是害羞了呢还是害羞了? 可是,心里很痒痒啊。心里有个小恶魔冒出角角,劝她:再说几句吧,再说几句吧,师尊还可以再害羞一点的。很难得的景致哦! 殷如行费了好大的劲。默念了十来遍‘要尊师重道。师父背负了责任带我偷跑出来,不能没有良心’。才将小恶魔的角角压了下去。 稍时,宁湛云淡风轻的转过身。脸色已经恢复了原样。 一路无话。眼前着前面就是投宿的村庄,宁湛突然道:“就按你说的办。” 呃?殷如行愣了愣,醒悟过来他的意思是同意两人为表叔侄女关系,她是沈眉,他是水…… 唉?不对啊!表叔也要有个名字的。还有他们是姨表亲还是姑表亲、舅表亲,籍贯何处,为什么孤身两人外出这些都要串好供的呀! 师父!你等等我! ******************* 宁湛和殷如行一夜未归。罗枫寒脸色冷的可怕,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能将方印然、齐师兄身上隔出一条条血痕来。 方印然咽了咽口水:“……就是这样,说是要出城特训……然后就走了。” “我们出城找过了……”齐师兄颤着音补充,“好像,好像一路朝鄢都去了……” “鄢都?”罗枫寒冷哼一声,“他去哪里都不会去鄢都。”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去他的房间里找,一定有留下的只字片语。角角落落,哪里都不要放过!” “是!”师侄们得了令,撒腿就跑,作鸟兽散。 没多时,齐师兄拿着一个封好的信回来了。正如宁湛对他的判断正确一样,罗枫寒对宁湛判断也是正确的,他留了一封书信。 很遗憾,罗枫寒看完信后脸色并没有缓和,反而更坏了几分。 宁湛在信上说,殷如行的心境不好,太过焦虑恐惧。这样不利于内功的进益。他带她出去散散心,以期望能突破瓶颈。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两个月就回来。又说如果苏雷怪罪起来,由他一力承担。 “公子……”齐师兄轻唤。 “你们先出去吧。此事不要声张。”罗枫寒很快恢复了平静,“外人如果问起来就说他们回鄢都接夫人和女眷去了。” 齐师兄几个噤若寒蝉的去了。 罗枫寒又看了一遍书信,疲倦之色涌上,忧虑盈心,眉宇深锁。 阿湛,你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 赶紧赶慢,总算平安无险的过了两天的重合路线。从小镇出发走了半天路程后。宁湛回头看了看长长的官道。心里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抢先错开了,赶路就不在那么着急。宁湛放慢了速度。半夜去府衙弄了两张作假的路引,大摇大摆的带着殷如行往祺地而去。 一天后,苏雷从另一条岔路方向来到这个小镇,看着天边的霞光,脚步踟蹰起来。近乡情却。过了前面的镇子,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了。 这时,他接到了一封密信。这两年,他发展了自己的一点消息网,不怎么大,紧盯着祺地范围却还能用。 看完信,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就在他离开祺地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几件人事调动。其中,李奉被调进祺城,任护城巡查使副统领一职。表面看着是升了职位,实际上却是将他从军队系统中开走。没了实权。 苦笑一声。他终于知道小舅舅为什么一直不回天元了。哪怕知道亲侄子被赶走失了继承权也不曾回来。当年,他也是被姐夫伤透了心吧。 “调头。”苏雷命令众人,“我们回祺城。” 不能放任李奉在那群人手里。万一再有个什么意外……他不想再有遗憾了。如行她,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全速前进!”号令穿了下去。这意味着他们不会按照宿头控制马速。有一大半的时间要露宿野外了。 马匹踩着轰鸣的蹄声换了方向,沿着一天以前宁湛和殷如行的路线前进。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0章 借宿 苏雷一行人夙兴夜寐的赶路,宁湛和殷如行不慌不忙的前行。两队人马走的是同一条路线,路程相距为一天。这个误差在之后的时日里,每天一点每天一点的不断被缩短着。 宁湛师徒在后期的旅程中并没有全部选择住宿于城镇客栈之中。而是玩起了虚虚实实的花样。一会儿出现在繁华之地,一会儿借宿乡村民居。目的是为了扰乱罗枫寒追查的视线。 这一日,两人就刻意的避开了可供歇脚的小镇,而是去了离镇子很远的一处村落借宿。 同样找了村中房舍最宽敞的村长家,当然,这家也是村中最富裕的。住着青砖瓦房的大院子,田地租给别人耕种,家里雇着长工使唤。 见宁湛和殷如行打扮与气度皆为不凡,对他们很是尊敬。一家人挤挤,空出两间房舍给他们这对表叔侄住宿。 宁湛二人的伪造身份已是天衣无缝。路引齐全,作假纯熟。表叔姓水,侄女姓沈,七姑八大姨的亲戚关系也编的八/九不离十,对着主人家说的头头是道。 晚间吃过饭,两人隔壁隔的进了各自房间。村长家虽富裕,也是相对于这个小村而言,房间里给点的是油灯,不是蜡烛。师徒二人不约而同的吹熄了灯,选择了打坐调息、凝炼内功作为睡前娱乐。 时间一点点过去。村中大部分人家也都节省的熄灭了灯火,该干嘛干嘛。夜幕之中,显得很是宁静。 突然,一声狗吠凶悍的叫起。 宁湛于黑暗中霍的睁开眼。 许多声狗叫此起彼伏的接上,村中房舍纷纷亮起油灯,狗叫声传遍了整个村落,听的人心慌。这不是一个两个毛贼的动静。 “怎么回事?”殷如行走出房门,扯着一个人就问。 被拦住的是村长的大儿子,他神色不安的扔下一句“不知道,家父和我正要去看看。”就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一转眼,看见宁湛也出了房间,和她一样衣衫整齐。 “我们也去前面看看。”他道。 然而走到院门口,大门却是从内锁上,关的死死的。村长妻子带着两个儿媳和几个孙子孙女焦急的守在一侧。见他们来了,忙道:“不能出去,外头还不知是什么样呢。当家的爷儿俩已经去看了,且等等。” 宁湛道:“外面可是歹人?” “不知。”村长的大儿媳急的脸色煞白,她的丈夫可是在外面。 “我们去看看。”宁湛示意殷如行跟上。 一众女眷稚子又是期盼又是犹豫,村长妻子很坚决的坚持:“当家的临走时说过,除非他们来敲门,不然决不可开门。” 可万一是歹徒,这么个院子也不一定守得住啊。人家不会翻墙么?殷如行对此不敢苟同。不过也不好有什么置喙。毕竟有墙挡一挡总比没有好。这是一群手无寸铁的乡民,遇上数目众多的土匪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们今晚既然在此,绝没有看着不管的道理。师徒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俱已明白对方所想。 刚要有所行动。大门外响起敲门声:“娘,是我,快开门!” 一听是大儿的声音,村长妻子心都要跳出来了。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钥匙,边开锁边问:“外头是怎么回事?” 大儿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轻松:“没事。虚惊一场。是一队贵人使臣错过了宿头,到咱们村借宿来了。” 门打开了,大儿身后跟着几个村民,俱是一脸兴奋:“伯娘,是贵人呢。好多人,个个骑着马,单是打赏就给了好大的元宝。可惜咱们村房舍太少,哪家都住不下,阿伯和着几个叔公正在和贵人在祠堂那边商议着,看要怎么住。命我们先回来说一声。”说罢,眼神就飘忽到了殷如行二人的身上。 殷如行心下雪亮。既然是贵人,自然要住最好的房子。 村长妻子也看见了他的眼神,脸顿时一僵,道:“真是贵人?可别是那匪徒装来骗了你。” 大儿子笑呵呵的道:“娘,贵人和匪徒再分不出来,儿子这一双眼睛就白长了。穿着打扮暂且不说,单看言谈举止就是一身的贵气。领头那位公子,啧啧,通身的气派就和天上神仙下凡差不多。您见了就知道了。”话里的意思,已是笃定贵客中最尊贵的那一位要住到他家。 村长妻子神色越发尴尬。大儿却已对上宁湛道:“这位公子,现下村中又来了客人。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总不能叫人家露宿街头。不知可否商量一下,大家将就一晚。” 宁湛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何方的贵人?你们打算怎么将就?” 大儿道:“我先赶着回来报信,何处的贵人还不知。是了,一会儿公子要见见,大家商议的。许你们也认识也未可知。”在他看来,两方都是贵人。他一个乡村小民,字都不认识几个。横竖谁都得罪不起。干脆就让他们自行见面商量好了。 宁湛和殷如行闻言脸色都是一怔,面面相觑。随后宁湛道:“不用了,既然他们人多,就将房间给他们好了。我们去别家将就一晚。”说完,两人干脆利落的转身,没一会儿就带了随身的包裹回来了。抬脚就要出门。 村长妻子要拦住,身子刚一动,就被大儿一个眼神制止。大儿笑道:“如此也好。二胖,带两位贵客去你家吧。” 一群半大小伙里就走出一人,对着二人道:“贵客跟我来吧。” 宁湛沉着脸,和殷如行不声不响的牵了马匹,跟着那二胖去了村子他处。 二胖家条件也不错。许是心虚还是什么,除了两个老人,其余家人睡柴房的也有,睡厨房的也有,去别人家挤的也有。愣是腾出了两个房间来。 两人胡乱入住。和衣在床上打坐。凝神静气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 苏雷得知村长家原先的客人去了他处,将房间让给了他们。十分过意不去。有心当面致谢一下。听村长大儿说对方无意见面也就算了。一来大晚上的不是诉衷肠的时候,二来地方占都占了,人家不想见还凑上去显得太猖狂。便决定干脆明早离开之前再面谢也是一样。 夜晚很快过去了。 东方刚刚泛白,宁湛就起身了。隔壁传来细微的动静,殷如行也起了。 两人都是合衣睡的。没费什么事就收拾好了自己,出门到院中打水洗漱。 二胖娘听见动静,忙忙穿了衣服出来,赔笑道:“两位起的好早。且略等等,小妇人这就做早饭去。” 厨房冒出炊烟。不远处,村长家的青瓦烟囱也冒了烟。周边再有几家也是一样。 院中,宁湛看了一眼,冷声道:“他们也起了。” “真是早。”殷如行叹了口气。起的一样早就意味着有很大的可能离开时碰上。她和宁湛的看法一样,他们的行踪被越少的人注意越要。 “我去牵马。你去厨房催一催。东西带着路上吃就行。”宁湛皱着眉道。要不是想着吃热食比较好,早饭都不必等的。 两人分头行动。二胖娘虽然很诧异,还是遵照客人的意思将早饭给打包了。 宁湛牵了马来,两人翻身上马,朝着村口而去。 苏雷早起后就托村长大儿去看看昨晚的另一拨客人起来没有?他要上门拜访致谢。 村长大儿打着呵欠来到二胖家,刚好见他们要走,吓了一跳:“二位且等等!” 宁湛勒住马,居高临下的问他有何事。村长大儿将事说了。宁湛冷声道:“不必了。小事一桩而已。我们还要赶路,先走了。” “可是……”大儿刚喊了两个字,就吃了一屁股灰,愣愣的看着扬长而去的马尾飘飘。 愣了片刻,他甩了甩脑袋,一溜烟的跑回家,随着贵客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 苏雷也愣了愣。这架势,怎么想在刻意躲着他们。 “那二人,是什么样的?”他问道。 大儿伶俐的回答:“是一对年轻男女。骑着马,气度看着像是贵人。说是表叔和表侄女,年纪相差却不大。男的约有二十来岁,女的大概二十出头。生的都很俊。那女子……”他顿了顿,补充道:“小的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姑娘呢。比画上的还好看。”又颇为可惜的道,“就是衣服颜色太沉闷了,不鲜亮。” 站在一旁的亲兵都不禁笑了。天麻更是叫道:“大郎儿,你看人家姑娘看的倒是仔细。人家衣服颜色鲜亮不鲜亮,关你什么事?” 大儿脸上一红,辩解道:“我是看着奇怪。年轻姑娘家,生的又那么漂亮。打扮的却是暮气沉沉。头发不挽髻,首饰半个没有,衣服是黑的,腰里还挎着剑。莫不是外头戏文上说的女侠?” “女侠还有生的那么漂亮的?”天麻扯着嗓子笑话他,“我也没听说有女侠爱穿一身黑衣的,通身儿黑,又不是寡妇。” 大儿忙道:“并不是通身黑,衣服镶了宽宽的红边,腰带和发带都是红的。” 苏雷霍的起身:“你说什么!”声音尖锐,眼睛死死的盯住他:“你再说一遍!” 大儿被看的浑身发抖,颤着声道:“小的没有胡说。” 亲兵们齐齐愣住。他们从未见过苏雷有如此表情,好像能把那村长家的大儿给吃了。 “她的穿戴和长相,你给我仔细的说一遍。半点儿不准漏。”他一字一句咬着牙吐出。身体都似有轻微的颤抖。 村长大儿吓的魂不附体,哆嗦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沈姑娘……” “你说什么!”苏雷再次厉声打断,“她姓沈?叫什么?” 大儿咽了咽口水:“小,小的不知道。” 天麻等人就见眼前一闪。再一看,将军大人不见了! 后院,苏雷用最快的速度跳上马,内劲一吐,栅栏被震开。大黑马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意,仰天长啸,飞速的奔了出去。 这种独特的装扮。他只见过一个女人这样穿戴。 沈眉!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1章 冰山一角 不知为什么,宁湛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骑在马上,他反复回想,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露出马脚的事?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实在不好。想了一会儿,他对殷如行道:“昨晚来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听村民说和我们是一个方向来的。只怕过会儿也要走这条路。我们加快速度,别和他们撞上。” 殷如行点头称是。两人加速前行。 过了片刻,宁湛神色一变,忽的勒住了马匹,打手势示意殷如行也停下。凝神听了一会儿,脸色更加肃穆:“后面有人在追。” 殷如行大吃一惊:“是谁?” 宁湛看看身后唯一的一条小路,路上,两道新鲜的马蹄清晰可见。 “应该是昨晚投宿的那群人,这条路只通向那村子。听声音只有一匹马,速度很快。你我的马不是对手,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天元产良马的地方有三处,祺地东出云,禧地西出云,以及祉地南漠一带。祀、祝两地气候温和,耕田丰富,粮食产量足,百姓生活富裕。马匹的质量就相对逊色很多。殷如行和宁湛这回骑出来的马更是普普通通,外貌看着不错,和真正的良马一比就不行了。 只有一匹马。殷如行几乎在一瞬间就明了了宁湛的意思。追上来的人只有一个,她和宁湛完全可以设埋伏搞掉那家伙,再抢了他的马,看他还追个屁! 于是,两人将地面做了一番伪装,快速藏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苏雷追了一会儿,忽然眉头一皱,放慢了马速,盯着地上的蹄印看了又看。 接着,他彻底放慢速度,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着,两眼警惕的看向四周。 少顷,他勒紧缰绳,停住脚步。一动不动的凝神细听。 树林里,殷如行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去!这叫什么个事啊!随随便便来个偶遇也能遇见苏雷?不用说,昨晚带队借宿的就是他了,这叫什么人品! 宁湛的脸色非常难看。这小子这会子不是该在祀城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紧接着,他想到一事,暗叫不好。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苏雷和他的身手谁高些,不太好说。但他有信心,自己有心藏匿,苏雷是发现不了的。可殷如行就不行了,她功力尚浅,苏雷一定会发现。 几乎是同一时间,苏雷耳朵一动,身形暴起,朝着林中飞扑而来,银枪一晃,林间几个不大的小树噼噼啪啪的被挑开。 就听“当”的一声,一柄雪亮长剑抵住了枪尖,宁湛一脸冷色,头也不回的厉喝:“走!” 殷如行心跳已是到了嗓子眼,宁湛话音一落,立刻飞身跳上马匹,头也不回的冲出树林。苏雷撤了枪尖就要去追,宁湛剑峰一转,又是一招刺去,他只得回身防御,两人又缠到一处。 “你放开!”苏雷急切的怒吼。 “放开?”宁湛冷笑,“我放开,你好再去强抢?”说到这个他就生气,手下狠辣,又是几招疾风骤雨的攻了过去。 苏雷急的不行。宁湛存心缠斗,没个百来招他根本脱不开身。百来招后,岔路一现,人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焦急之下,他顾不得许多,挡住了一剑就问:“那是殷如行?” “废话!”宁湛骂道,“明知故问,少来这套!” “当”,苏雷的枪尖卡住宁湛剑刃,眼睛红的似要滴血,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真的是,殷如行?” 宁湛一听苏雷这声音,差点没吐出来。娘的,怎么这么恶心!听的人心里毛毛的。脸上的表情吧,就更恶心了,好像死了亲妈一样。 啊呸!苏雷的亲妈可不早就死了。应该说是像死了亲儿子一样,还要命的是几代单传的独子那种。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苏雷露出这副死了亲儿子的表情,宁湛只能郁闷了,大声道:“不是她还能是谁。我告诉你,殷如行现在是我的徒弟,容不得你欺负!” 苏雷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难看无比的笑,收回银枪,落寞的垂在身侧:“我听村民说,她说她姓沈。” 宁湛也收回了长剑,一脸鄙视他的表情:“谁像你?出个门大张旗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苏大将军!我们说的是化名,怎么了!” “化名。”苏雷又笑了,如果说刚刚的笑是难看,现在的简直就是不能看。嗓子眼里毛骨悚然的“呵呵”了两声,问道:“她化名什么?” “干什么告诉你?”宁湛冷声讽刺,“还想去追?” 苏雷垂下眼眸,幽幽的道:“是不是沈眉。” 宁湛一怔,这才想起‘沈眉’这名字耳熟在哪里。苏雷十年前的老情人不就叫这名么。立即正色道:“叫沈眉怎么了。这名字好稀奇么,还不许人叫了。我明白告诉你,她可不知道你那旧情人叫什么,这名字不过是随便起的。” 苏雷静静的看着他,沉默良久。之后,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表情,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宁湛反问。 苏雷不理会他的奚落,收起银枪,转身就走。竟是不再理他了。 宁湛见他没有朝殷如行跑走的方向追去,而是调转马匹又往村子而行,不禁一愣,想了想,也没有追殷如行,反倒跟在苏雷身侧,并马前行。 苏雷看他一眼,倒也什么都没问。自顾自的走。两人就这么诡异的并行回了村子。 天麻等人见自家将军追出去,没追着漂亮姑娘,反带了个大男人回来,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村长大儿也惊讶的道:“水公子,沈姑娘呢?” 宁湛迟疑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说,苏雷就抢先一步,强硬的道:“不该你问的事少问。”声音冷冽如冰。 大儿身子一抖,什么话都憋了。恭恭敬敬的伺候这一帮大爷吃饱喝足,骑马上路。 离了村子十来里路。宁湛依旧一声不响的跟着他们。天麻等亲兵一个个别扭之至,看将军那一脸煞气的样子,又不敢问。好在苏雷没多时就给他们解了惑:“这位是鄢都的宁湛将军。” 什么!鄢都宁湛! 二十来个亲卫齐齐惊掉了下巴。 宁湛耶!天元三大名将之一的宁湛!和咱们家将军齐名的当世顶尖高手宁湛! 亲卫们心有戚戚,一时间人人争着朝他看,却也小心翼翼。 宁湛被看的脸皮直抽。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 当时他灵机一动跟着苏雷,打的算盘是防止他杀个回马枪,分兵追击。与其跟着躲,不如盯着正主预防为上。左右苏雷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等两方走的岔路远了,他再想办法脱离。到时在东出云山下的寿家村汇合。殷如行一向聪慧,必会明白他的意思。 只可恨苏雷此时将他的名头亮了出去,给日后的脱离带了一定难度。不过这点儿难度他还不放在眼里。想必苏雷也知道,此举纯粹就是膈应他。 宁湛沉默的跟着苏雷一行人走了好几天。他们在哪儿住宿他就在哪儿,一应琐事自行打点,半点不劳烦他人,就和一个影子一样这么跟着。 苏雷对他这种举动的反应是泰然自若。该干嘛干嘛,该去哪儿去哪儿,什么话也没有。就跟没看见有这么个人跟着似的。 两大高手我行我素。苦了跟着的一众亲兵。话说这两人掩耳盗铃的自认为自己一切举动正常。素不知他们之间古怪到极致的那种氛围,已是怨气冲天,是个人都能察觉。天麻等人夹在两大高手之间,日夜小心应对,可谓苦不堪言。一时只怨路长,恨不得一眨眼就能到祺城。 ***************** 却说那日殷如行飞身上马逃走。一路跑一路心惊肉跳。 她原本胆子没这么小的。有宁湛拦着,苏雷是不可能追上来的。她只要换个路线,迂回去东出云就行。相信宁湛会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可以在最终目的地会面。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的总是这么厉害。 她其实很怕和苏雷视线相对。苏雷眼睛里,总是包含着一些她吃不消的东西。 刚刚那一个照面,她和他刚好面对面,眼对眼。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但是苏雷的神情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那是一种带着伤痛的震惊。伤痛到极致。看着就像……就像是一个妻子,杀了深爱着她的丈夫全家,骗丈夫是仇家做的,最终丈夫得知真相后的表情。 没错,就是那种表情。 殷如行理顺了思绪,简直莫名其妙。 搞没搞错啊!是他对不起她唉!是他的亲大哥迫害她颠沛流离唉!遇上了,不也是该他对着她道歉么?搞出这一副怨夫嘴脸干嘛啊! 殷如行五味杂陈的跑了一天,傍晚找了家客栈休息。第二天继续跑。几天之后,始终没有人追上来。她放了心,应该是宁湛缠住了对方。 心定之下,她按着原计划进入了祺地。 按计划,下一站就是江城普济寺。可在客栈中跟小二一打听,才知道慧净大师已经不在祺地了。云游去了祉地。 祉地是殷如行不敢去的地方,闻言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不去普济寺,江城也没必要去了。她琢磨了几个时辰,决定还是低调行事,小心行踪比较好。选择了一条避开繁华城市,顺着北边天水江迂回进入东出云的路线。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2章 翻山越岭 宁湛跟着苏雷走了几天,越走心情越不好。 他看出来了,苏雷的目的地是祺城。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回去,然而行走路线和他与殷如行之前计划的重叠却是不争的事实。 好在预想中的撞头没有发生。直到祺城的城门出现在眼前,这一路的行程都顺利异常,没遇见什么该遇见的,也没遇见不该遇见的。 苏雷要进城主府,宁湛不好也不愿再跟着,一声不响的调转马头离开了。 苏雷眯着眼睛目送他远去,招手让天麻靠近,附耳密语了几句。天麻先是一怔,随后恭敬的应承下来。 宁湛光明正大的出了城。颇为悠哉的在周边几个小镇逛了逛,两天之后,他发现身后没有跟踪者,地方官方也没特别状况。心里不禁奇怪起来。 难道苏雷真的就这么放任他而去了?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结果。到底这也是件好事,便将其抛在脑后,迂回了几条路线,朝着东出云山下的寻仙镇而去。 寻仙镇虽然地处偏僻,外来的人流却还有些。这是因为小镇靠着出云山脉,附近呈放射状的有不少个村落,山村的村民就将这里当成了集散地,但凡有了山货,都会拿到到此地贩卖。久而久之,往来的商贩也就有了。 到这里收货的商贩,属于第一道基层贩子。虽然钱有一些,然社会地位不是很高。个人素质也就一般。宁湛一进入小镇,立时就惹眼无比,整个一鹤立鸡群,好似飞来凤凰一般。 到得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宁湛向老板打听,形容了一下殷如行的长相和装束,问有没有见过。 老板笑的和气:“客官,不瞒您说,咱们这小地方也就托出云山的福气,还有那么几个外乡人过来。像您这么贵气的是十年难遇。倘若有您说的那样的姑娘,我敢保证,只要她一进着镇子,不出一炷香的时间,立马就能全镇知晓……” “到底有没有。”宁湛受不了老板的唠叨,打断他。 老板意犹未尽的收住口:“没有。真没有。您要不信,可以去镇上打听打听,我老王虽然嘴碎了些,却是从来有一说一,有二说……” “一间上房!”宁湛冷冷的再次打断。 “好咧!”老板丝毫不以为意,一面登记一面继续唠叨:“客官哪里人那?到我们这小地方是收货还是做什么?如果您要找人,我可以介绍您几个闲汉……” 宁湛脸皮抽了抽,忍无可忍的听他废话了一大堆,最后总算冒出一句重点:甲字第三号房。 老板磨磨蹭蹭的办好了手续,唤过小二来送客人上楼。小二倒是很利落干脆,收了赏钱,一句废话都没有。只问明了热水饭食怎么送就规规矩矩的退下了。 下了楼,见王老板的柜台前多出了一个人。小二认出这是前几天入住的乙字第一号房的客人。也没多在意,习惯性的露了个笑脸,去后面厨房忙活了。 王老板神神秘秘的对着眼前人道:“陈大人,那一位是不是您要等的人?我瞧着打扮和气度和您说的一样。要不,等小二送热水的时候您去一边躲着看一眼?” “可别!”这位客人立时脸色一白,细看看,正是苏雷的亲卫天麻:“偷看?你知道那是谁吗?那就是个祖宗!还偷看,我告诉你,任你怎么躲,都躲不过他的眼睛耳朵去。少给我惹事!就把他当普通的客人,该怎么还怎么,你的任务算是完成。别画蛇添足的给我惹事!”末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他腰上那剑,不是看着好看的。你一镇子的男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王老板吓了一跳,连连称“是”。 天麻这才满意,又叮嘱了几句让他不要露出马脚。自己偷偷摸摸的回了乙字第一号房间。 关上房门,他心有余悸的同时也诧异之极。将军怎么就神机妙算的知道宁将军的目的地是这儿,让他先过来等着呢? ******************** 殷如行没有去寻仙镇,因为她选择的路线走到临近出云山后,正好在寿家村的东北面,而寻仙镇则在西南面。要去寻仙镇,还得先路过寿家村。 宁湛不是死脑筋的人,寻仙镇等不到她自然会自己去寿家村。这一点她不担心。她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件很郁闷很不幸的事。 话说当年寿家村的村民为什么去了寻仙镇找买家呢?她今天知道答案了,因为寿家村所在的那旮旯地,三面环山啊! 很好,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绕路绕到了没有路,这就是她现在状况的写照。看着眼前绵延不断的大山,殷如行想死的心都有。 怎么办?凉拌! 翻山吧,还能怎么地?殷如行耷拉着脑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此刻,她万分感激师门在燕凉山给她们做的大山生存特训。要没有那一份底气打底,她还真没有勇气走这条捷径。只能打道回府,绕路前行。 进山走了没多久,她又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现在的季节是初夏。虽然山里还算凉快,不过虫子什么的还是很多。要命,在燕凉山训练的季节,是秋冬啊! 殷如行苦着脸,走的浑身是汗也不敢卷袖子捋裤腿。 路很不好走,不,应该说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出云山绵延不绝,并非每一段山脉都有猎户进来狩猎。相反的,当地人敢进的山只有很少的几处。尤其是深入了内里,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原始森林,人迹罕至。 猎户不敢进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山里有神灵。殷如行不知道是该坚定自己的唯物主义思想还是该随波逐流的相信他们。 毕竟她都穿越了么,毕竟那紫珈果的神效她也亲身体验了么。 这山里或许真有几分古怪。可是这也不代表有神仙。穿越和果子的神效用科学的理论也是可以解释通的。 殷如行就这么一个人边走边胡思乱想。时不时看看树木,苔藓,草丛,辨别着林中的方向。有时不太敢肯定了,就掏出一个精巧的指南针看看。经历多一些还是有好处的。这指南针就是她在海船上缴获的战利品。 不知道走了多远,她计算着脚程,看样子,今晚要露宿一夜了。住宿的地方要选好。 这是一座陌生的山,选住宿的地点就成了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殷如行虽然现在不惧怕野兽了,可也受不了半夜里有野兽来探望她。思来想去,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高大粗壮的树,简单收拾了,洒上驱虫的药粉。这样过一夜最是安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殷如行开始转悠着找树。她不想偏离方向太远,一边走一边看着指南针。 一个方向找了一会儿没有,她又换了另一个。这时突然发现,随着她转换方向,指南针竟然没动。 坏了?殷如行郁闷的在手心里磕了磕,转了几圈。指南针依旧一动不动。 搞什么啊!古代也有伪劣产品!她悲催的仰天长啸,你说你什么时候坏不好,怎么非在这关键的时候坏呢!她的人品就这么差吗! 心里再恨也没用。坏了就是坏了。殷如行只能再一次依靠肉眼辨别森林里的植物来判断方向。 眼看着天越来越暗。她顾不得许多,找了一棵还算合适的大树,跃上树梢,清理了一番枝叶,撒上药粉。胡乱吃了些干粮,眯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在鸟鸣声中醒来。吃了干粮喝了水。看看水囊,虽然还有不少。但谁知道还要走多久,今天得找到水源才行。 指南针依旧没有起色。殷如行认定了它是伪劣产品,对之不再报希望。专心看地上动物的脚印,寻找最近的水源。 一个多时辰后,耳畔总算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激动的不得了。放开速度奔了过去。 一泓幽深的溪水淙淙流过,水底的青石上还爬着几只小拇指大的螃蟹,背上的壳白的有些透明。殷如行见状知道这水是能喝的。走到溪边,弯腰捧着喝了几口。灌满了水囊。取出绵巾浸在那水里,洗了把脸。冰爽的感觉让她舒服的想叹气。 在原始森林里混了一天一夜,身上早就臭汗难闻了。见了这清澈的溪水,是个人都想洗一洗。 殷如行只考虑了一秒钟,就开始脱衣服。深山老林的,最多被猴子看两眼,有什么要紧了。顺便也把衣服洗洗。现在是夏天,石头上吹一吹很快就能干了。 于是,她统筹安排,先脱了衣服洗干净,放在石头上晾干。再清洗自己的身体。 水有些凉,不过不碍事。她现在的体质很好。溪水很浅,又清澈见底,也不怕有水蛇什么的。殷如行洗的很痛快。 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一只兔子“噗”的从林子里跳了出来。 殷如行吓了一跳。虽然她刚刚就听见了有小动物在附近悉悉索索的动静。这么冷不丁的跑出来还是惊了一下。 不对!林中还有动静。这声音像是……是很轻微的脚步声! 殷如行脸色大变,飞快的冲到石头边,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衣襟刚掩好,就又蹦出来一只受伤的獾子,蹦跶了两下,倒地而亡。紧接着,一个少年从林中跑出来。一看见溪水里的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3章 云晓风 殷如行也僵住了,原因不是害羞。交领右衽短曲裾的长度在大腿位置,从后面看,臀部被包裹的严严实实。虽然里面是真空,但好在衣服料子不透明,殷如行认为这样的穿着算不上暴露,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相当于穿了一件长袖连身短裙。实在没有大呼小叫的必要。 她僵住的原因是少年的长相。 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竟像极了苏雷。简直……简直就像年轻了十几岁的苏雷。 难道是他的私生子?不对,年纪对不上。或者……他爹他大哥的私生子? 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一闪过,时间上却只过了一瞬。少年早已惊慌失措的转过了身,背对着她,耳朵羞的通红。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有人……”他结结巴巴的出声。音量很轻,音色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意外的好听。 “你是什么人!”殷如行警惕的发问,“为什么在这深山老林里?还有谁和你一块儿的!” “我叫云晓风。”少年道,“孤身一人路过此地,不小心惊扰了姑娘,很是对不起。” “路过?”殷如行嗤笑一声,“我竟从来不知,这深山老林也成了官道民道,随便来个人就可以路过一下。说谎!”最后一声喝的非常响亮,呼啦啦惊起树上一只飞鸟。 “我没有说谎!”少年大声的反驳,回头就要分辨,刚转过身,脸一红,又飞快的重新背过,声音也小了几分:“我原先是在山那边的,要去东出云,不想绕远路,就只有穿过这山了。”停了停,他又小声而坚定的补充:“我说的是真的!” “真的?”殷如行怀疑的打量他几眼,不过看来看去就是一个后背。少年的个头没有苏雷高,大约180不到的样子,身形略显单薄,瘦瘦长长,没有那种成年男子那种宽肩窄臀的体型。而是如新生的柳条、小树一般柔韧挺拔。 “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她狐疑的道,“你说你住在山那边,是哪个村落,你家又是干什么的?” “我……”少年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对不起,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殷如行越发警惕,喝问的声音也更加凌厉起来。 少年停顿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质问,而是结结巴巴的说了另一句话:“你,你能先穿好衣服么……水里很凉的……” 一阵山风吹过,半湿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殷如行回过神才察觉到飕飕冰凉。皮肤上已经起了满满的鸡皮疙瘩。便对那少年道:“我还没洗完,你快走的远远的,等我洗完了再过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少年又停顿了顿,声音更小的道:“姑娘,这附近有野兽出没的,我若走的太远,只怕你这里不太安全。” “管那么多干什么!叫你走就走!”殷如行没好气的喝了两声,突然促狭心起,换了个腔调,用话激他:“你不肯走,莫非是想留下来看?” 少年后背忽的一僵,拔腿就跑,飞快的窜进了林子不见了踪迹,就听一路上草丛沙沙作响,脚步动静大的要命。 殷如行呆滞的立在溪水里,甩甩手上的水珠拍拍脸。有些不敢相信,搞什么啊!这位云晓风居然这么纯情?他到底多大了?古人不是都早熟、早婚的么? 算了,后面再慢慢盘问吧。少年好像还比较单纯,到时套套话,一定要问出他的身份是什么。 纯情少年嘛,不逗弄白不逗弄。殷如行心里想了千百条计策,婉转思忖之下,不知不觉的洗完了澡。头发拧的半干散在脑后。一转眼,看见了草丛里死透的獾子,恍然大悟。难怪云晓风扭扭捏捏的说不安全,死了动物有血腥味。容易引来其它野兽。她竟然将这事给忘了。 至于云晓风为什么不拿走处理,原因很简单。獾子尸体靠近溪水,要拿走必须转身,转身就会看见…… 而这么半天没其它野兽过来,有鉴于少年的老实态度,估计是在外围给清理了。 殷如行摇了摇头,手下利落的处理开獾子尸体,该埋的埋,该割的隔。溪边架起的火堆开始烤肉饼做干粮。说来说去还是怪这个云晓风的长相,没事长的像苏雷干什么!害她惊慌失了常态。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少年清澈的嗓音小心翼翼的传来:“姑娘,我可以过来吗?” 殷如行抽了抽嘴角,这种声音这种话语这种鲜嫩度,真的很让人手痒啊。她清了清嗓子,尽量平和的道:“过来吧。” 云晓风拎着几只动物尸体走出林子,看了她一眼,脸微微一红,道:“姑娘,深山危险。既然遇见了,我们,不如结伴同行吧。” 殷如行垂眸考虑了片刻,道:“好。只是不知你要去哪里,是不是同路。” 云晓风欢快的笑了一下,露出白闪闪的牙齿:“我要去东出云啊,刚刚不是说了么。”说完,他坐在火堆旁,开始处理动物尸体,动作一样的干净利落。看得出是熟手。 殷如行微微一笑,道:“东出云大的很,你没个具体要去的地方吗?” “没有。”云晓风手起刀落的割下肉块,架上火堆,心情很好的道:“只要先回家看一看,其它的地方,哪里都能去。” “咦?你不是说你家在山那边的么?”殷如行惊奇的道,大大的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怎么又改口了?难道你在说谎!” 少年的脸腾的红了:“我……不算说谎。山那边也是我的家,我住在那儿十多年了。东出云……也有家,我……”他磕磕巴巴的解释,越说越混乱,最后涨红着脸道:“我……我不是坏人。” 殷如行紧紧咬住牙根,将抽上来的笑意死死压下去。板着脸生硬的道:“坏人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坏人。” “我……”云晓风急的不行,抛下猎刀就开始翻找:“我真不是坏人,我是太初门的弟子,不相信我给你看……” ‘太初门’三个字一出,殷如行心里一个咯噔。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动作。 “那,你看,这是我的剑。”云晓风找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兴匆匆的拿起自己的宝剑:“你看,这是太初门弟子专用的长剑,上面有太初门的标记。” 殷如行接过长剑,在他的指点下果然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标志,撇了撇嘴道:“我又不认识太初门的标记,怎么知道你这是真是假。” 云晓风傻了眼:“不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你也是武者,怎么就不认识?” “武者怎么了?”殷如行反唇相讥,“我又没抢过太初门弟子的宝剑来看过,怎么就会认知这标记?” 云晓风愣在了那里:“……你这么说也对。”他深思良久,又露出了笑脸:“对了,还有一个办法。你认识太初门的武功吗?我可以练给你看,这你总该相信了吧。” 说干就干,他立刻跳起来,在空地上虎虎生风的打了一趟拳脚。之后,又拔出宝剑舞了一套剑法,眼睛亮晶晶的问殷如行:“你看是不是太初门的武学?” 少年人运动后带着一股蒸腾腾的热气,鬓发被汗水浸湿,漉漉的贴在脸颊。黑亮亮的眼珠闪动着湿润的光泽,满心的期待,满心的求认可。纯粹到令人目眩神迷。殷如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年了,心中微动,下意识的掏出手帕给他,柔声道:“我相信你。擦擦汗吧。” 云晓风接过她的手帕,擦了擦脸,大约是擦的用力了些,原本就因为运动而透红的脸更红了一些。 “我,我洗干净了再还你。”他不好意思的低语。手帕是绢丝的,被这么一擦一揉,立刻就染上了汗味。全是他的汗味。 殷如行嘴朝溪边努了努:“那你去洗啊。” “……哦。”云晓风恍惚了一下,慢吞吞的起身,去溪边将手绢洗干净,再走回来。 丝绢的手帕在火旁很快就干了,殷如行折好收进怀里。见云晓风一直在盯着她的动作看,奇道:“你看什么?” 云晓风怔了怔,道:“我见这手帕的料子很特别。” 殷如行笑道:“你一个男人家还懂衣料?你倒是说说,我的手帕是什么料子的?” 云晓风讪讪而笑:“我不懂衣料,只知道是好料子,摸在手上很舒服。” 殷如行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最普通的棉麻织品,腰带荷包之类的配饰也很大众,手工不是那么精细。看着的确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便体贴的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笑道:“我也不大清楚呢。是在铺子里买的。” “买的?”云晓风一愣,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烤着肉块。 殷如行没有在意,她在心里琢磨一个问题,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问一问:“你姓云。可听说过东出云云家吗?” 云晓风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目光纠结:“你认识云家的人?” 殷如行笑道:“我一个平民百姓,怎么会认识世家权贵?不过是知道而已。云家名声这么大,还出过好几任祺城城主夫人,谁人不知晓?不瞒你说,我跟着人群也见过几次云家的公子,和你长的还挺像的。” 云晓风的眼神愈发纠结,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和云家有很亲很亲的关系。” “你不是姓云吗?”殷如行微笑,“很亲很亲的关系,你是云家的公子?” “不算是……”云晓风咬着牙,脸涨的通红,头都快垂到了胸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是云家的庶子,从小在师门长大,很多人都不知道我。” 云家的庶子。殷如行缓缓的松了口气。原来如此。苏雷的母亲是云家姑娘,云家人每一代、嫡系也几乎是隔一代,都有和苏家结亲的男女。云晓风的长相也就有了解释。比如云絮飞就和苏晨长的有些像。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4章 婚姻理论 有了人陪伴,枯燥的路程就不再乏味。同样,独处深山老林的那种孤寂也随之烟消云散。殷如行再次拿出指南针摆弄,发现它还是不转后,没了之前的沮丧和郁闷。只叹了一声‘果然还是如此’了事。 “咦?好精巧的指南针。”云晓风脱口称赞,“真漂亮。” 殷如行笑道:“漂亮是漂亮了,可惜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伪劣货。” 云晓风露出白生生的牙齿一笑:“不用担心,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走山路我最熟了。没有指南针也不会迷路。” 殷如行微微而笑:“那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云晓风非常高兴,眼睛亮晶晶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很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你看……我们也认识了,又要同路,我,我还不知道你是哪儿人,叫……什么。”声音越说越低。 殷如行怔了怔,淡淡的道:“我不是天元人,是从外乡来的。我……姓沈。”考虑到云晓风的身世,和祺地苏家的关系,她报了化名。 云晓风依旧眼睛晶亮的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叫沈眉。” 云晓风又是白齿一闪,欢快的笑容攀上眼角:“外乡?你是香川人?” “不是。”殷如行垂下眼,嘴角轻抿,露出一个无奈的浅笑:“我是华夏子民。” “华夏?”云晓风皱着眉想了想,“没听说过这地方。是不是离天元很远?” “是,非常的远。”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遥远到我至今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那你是怎么来的呢?”云晓风好奇。 “我也不知道。”殷如行摇了摇头,问他:“我这么说,你相信吗?” “相信啊!”云晓风展颜一笑,“就像你之前相信我是好人一样。我也相信你。这世间本来就有很多奇妙的事。像这出云山,就是天元大陆上最奇妙的所在了。流传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呢!我给你讲讲吧。”说完,不等殷如行表态,就绘声绘色的讲起传说故事来。 “……原来那姑娘是这山峰之颠雪晶莲修炼成的仙女。小伙子听了仙女的话,挖到了珍贵的草药,卖了一大笔钱,盖了新房,娶了邻村的姑娘,过上了和和美美的日子。” 云晓风一连讲了好几个当地传说,有仙有妖有人有鬼,边讲边注意看殷如行。见她渐渐丢了那愁闷之色,不再思念故乡,不由眼角弯弯。笑容亮眼。 民间传说都有个大致的套路,几个最精彩的说完,后面基本上都大同小异。殷如行听的便有些乏味。这时云晓风又道:“沈姑娘,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可以说说吗?” “我的家乡……”她认真的想了想,道:“和你们这里完全不一样,我说了,只怕你不信。” “才不会。”云晓风正了脸色,声音重重的申明,“我说过,只要你说,我就相信。你说这话,才是不信我。” 少年话说的郑重,认真。黑亮湿润的眸子里闪动着委屈的光芒。殷如行见了,小心肝不由自主的蹦了两蹦,干巴巴的道:“是我错了。我信你。我这就说给你听。” 她便挑着讲了些不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我家乡的粮食产量非常高,水稻结的穗子多的压弯了腰。就是最穷的平民,也能吃上饱饭……官府规定,每一个孩子都要上学,不论男女……女人和男人一样可以做官、做学问、经商、打仗。三百六十行,不分男女,人人都可入行……我们那儿的女孩子独立性很强,婚前挣钱自己用,婚后也要挣钱……男人不大靠得住,工作和财产比较有保障。” 说到这里,云晓风突然插话:“男人靠不住,为什么?你们那儿的男人,品德都不好么?” “不。”殷如行笑了笑,“除了少数极品,我们那儿的男人大多数品德都不错。和你们这边差不多,养家糊口,该担负的责任都会担负。只是,男人该有的毛病也一样都有……我们那里的婚姻规定和你们这里不一样。合法婚姻中,只有一夫一妻。不可以有小妾。男人要是想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得先和妻子离婚,不然,妻子可以抓住证据,官府做主让那男人赔钱……” 云晓风听的目瞪口呆:“这,这不是乱来么?” “为什么是乱来?”殷如行饶有兴致的反问,“对婚姻伴侣忠诚以待,这是不论男女都该遵守的品德。” “可是,这样一来……”云晓风支支吾吾。 殷如行替他将话接下去:“这样一来,离婚的人就多了,是不是?” 云晓风松了口气,尴尬之色渐去:“对啊,这也太儿戏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 殷如行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我家乡对婚姻的看法和你们这里不同。你们这儿,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是两个家族的事。在我家乡,家族对个人的影响很小,大部分适龄男女都有自己的婚姻自主权。他们更注重婚姻本身的意义。选择一个伴侣,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忠贞以待,风雨同舟,相互扶持,共同走完人生的道路。” 云晓风思索了片刻,似是有些丧气,少顷又打起精神笑道:“我们这儿也是这样的啊。谁不是挑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就是世家权贵,只要不是嫡长子,自己的婚事也是能提一些要求的。” “怎么可能!”殷如行毫不留情的给予打击,“你不了解情况就别乱说。就我知道的几个权贵,没有谁家公子是想娶谁就娶谁的。他们娶的乐意,不过是想通了里面的厉害得失。又或者,根本不把女人当回事。妻子是管家生孩子的,小妾是貌美玩着开心的。真情,他们不需要。你别不服气,我就问一句,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他的妻子,又怎么会去一个接一个的睡小妾,庶子庶女成串的生?” 云晓风眨巴眨巴眼睛,小声的道:“只是逢场作戏,权贵间往来应酬,送的。” 殷如行冷笑一声,道:“凭她怎么来的,对于妻子来说,只要丈夫睡了别的女人,就是对她的背叛。既然男方撕毁了誓约,那么女方也不必遵守。我告诉你,这是天下间永恒的真理。没心才没妒。你反过来想想,如果你的妻子和别的男人睡了,你能一笑置之,不当回事吗?” “怎么可能!”云晓风脱口而出,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音量缩小,脸色泛红:“我还没成亲,没有妻室。” “假设呀。道理都是相通的嘛。”殷如行继续说她的观点,“将心比心,凭什么你不愿意的事,女人家就要愿意。你别看着这些人家表面上过得体体面面,其实那妻子的心里早就没有丈夫了。不,应该说是对丈夫没什么感情了。不过把他当个合伙过日子的对象。孩子、财产、社会地位,这些才是妻子一方倾注了感情和心血的。不信你看,若是有朝一日双方利益相侵,财产不大好说,不过和孩子、社会地位比起来,那妻子是宁可舍弃了丈夫也不会舍弃这些的。因为没了丈夫有这些,她还能活的很好。没了这些,单单有一个将背叛她当做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丈夫,她能活的好才有鬼呢!” 云晓风听的都傻了:“竟是这样。” “当然。你自己分析分析就知道我说的有理了。你们这儿轻易离不了婚,大家就这么将就着过了。我们那里女子独立的多,宗族力量几乎没有。离婚率一年比一年增高的厉害。老大年纪不结婚的女人也越来越多。”说到这里,她想到了自己,轻叹了一句:“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当然。你自己分析分析就知道我说的有理了。你们这儿轻易离不了婚,大家就这么将就着过了。我们那里女子独立的多,宗族力量几乎没有。离婚率一年比一年增高的厉害。老大年纪不结婚的女人也越来越多。”说到这里,她想到了自己,轻叹了一句:“宁可枝头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风中。”她不如她们,直到穿越找回了青春和时间,她才开始学习她们的坚韧。 云晓风没了声音,沉默的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他抬头,看着殷如行认真的道:“如果做丈夫的能一心一意对妻子,不……沾染别的女人。是不是就可以恩爱和美,风雨同舟,相互扶持,共同走完人生的道路?” 少年的眼中有着异样的认真。殷如行避开他的目光:“是的。只要那妻子心里本就喜欢着丈夫,就可以。” 云晓风顿时眉宇飞扬,笑意染上整张脸:“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殷如行咬牙不看他。少年的笑容太灿烂,烧的太火辣。 她不是懵懂没开窍的小姑娘。一个男人这样目光灼灼的看一个女人,怎么会不晓得这他的心思。可是……云晓风的爱恋不该放在她身上,他应该遇见一位同龄或者小一些的少女,一样的纯粹坚定,一样的热情燃烧。这才相配。她的情况太复杂,沾染上这样的少年,会毁了他的。 见对方避开了自己的视线,云晓风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起来,体贴的问她要不要喝水。 殷如行谢道:“我不渴。对了,云公子,怎么走了这半天还不见出路,会不会是方向错了。” “云公子!你叫我云公子!”云晓风突然勃然大怒,脸色一沉,生硬的道:“我不是什么公子!我们都这样熟了,你连我的名字都不肯叫一声吗?” 殷如行嘴角抽了抽,他们哪里有多熟。 云晓风生气的别过脸,一言不发的朝前走。丝毫没有回答她刚刚问题的意思。 殷如行跟着闷声走了一段,看看天色,道:“快到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歇脚吧。” 云晓风不理她,步子迈的老大,呼哧哧的朝前走。 殷如行无奈,只好唤道:“晓风,找个地方歇脚吃午饭吧。” 云晓风眼睛一亮,立刻转头,笑眯眯的应声:“好!” 殷如行再度抽了抽嘴角,心里默念:不要和小孩子计较,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云晓风欢快的找了块干净的地面,折了枯叶铺好,将行李放下,取出干粮和清水,道:“眉眉,你先坐着,我去看看有没有野果子,摘一点回来。” 殷如行惊的傻了眼:“你叫我什么?”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5章 神仙过路 “怎么?你不喜欢?”云晓风背在身后的一双手,掌心里全是汗。脸上笑眯眯的道:“那……小眉?眉儿?” 殷如行的脸僵的不能再僵,由此可见再嫩的男人他也是男人,在某些事情上总是能拉下脸皮。 “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沈姐姐。” “哦,你比我大么?看不出来呀。”云晓风眼珠子转了转,“你有多大?” 殷如行卡住了。算了一下自己的真实年龄,惊悚的发现这个数字实在太打击人。悲催之下以当初卖身契上所写的十八岁年龄改算,过去了六年不到的时间,现在应该是二十四。 “我二十四。” “二十四!”云晓风吃了一惊,盯着她看了半晌,喃喃道:“怎么可能?”少顷,他眼睛一亮,释然大笑:“骗人!你梳的分明是未嫁女儿家的发式,哪有女子二十四了还不成亲的。况且你刚刚说年龄之前想了好半天,有人想自己年纪还要想这么久的么?可不是在哄人!”说完,他松了口气,嘻嘻一笑:“好啦,说这么半天午时都快过了。我摘野果去,你在这里等着。” 殷如行眼睁睁的看着他瘦长矫健的身体消失在林中。 不久后,他回来了,手上果然捧了一把野果,有红有紫有黄,比黄豆大那么点儿,衬在碧绿的大树叶上煞是好看:“尝尝,不怎么甜,不过味道很清爽。可惜现在是初夏,能吃的果子不多。等到了夏末,满山都是,有好几种味道都特别甜。” 殷如行用手拈了一颗放进嘴里。 “好不好吃?”云晓风凑过脸来,满眼期待,额头间,一颗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很好吃。”殷如行嫣然而笑,取出手帕递给他:“是不是跑了很远才摘到的?” “不远,不远。”云晓风连声否认,拿手帕满头满脑的擦了一把,顺手揣进怀里:“洗干净了再给你。” 殷如行:“……” 埋头吃干粮。 “眉眉。”云晓风的一张俊脸又凑了过来,“你没成过亲,对不对?” 殷如行扭过头:“嗯。” 云晓风眼眸一亮:“也没定过亲?” 殷如行往外挪了挪位置:“嗯。” 后面没声音了。 殷如行有些奇怪,转过身,恰好和云晓风凑的很近的一张脸对上。近距离下,可以看见少年脸上细嫩的肌肤,以及上面生着的一层细小透明的绒毛,长睫毛下的眼睛里绽放着喜悦的微笑。 “你多大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云晓风浓密的眼睫毛眨了眨:“二十。” “胡说!”殷如行没好气,“说谎也说个像点的,我看你连十八都没有!” “啊?”云晓风惊诧的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废话!我有眼睛。”殷如行心里翻了个白眼。云晓风生着一张俊脸,两条长腿,又是常年习武,按说身材应该很标准。偏他非常削瘦,从后背看,小腰细的都快赶上女孩子了,可见他正在长个子,身体的营养还顾不及其它,才导致了这样的体格。还在长身体的男孩子能有多大?可不就是高中生的年纪。 云晓风怏怏的道:“我十七。”又赶紧补充,“再过几个月就十八了。再过两年就二十了。” 殷如行淡淡一笑:“那也比我小很多。” “大一点,小一点有什么关系。”他振振有词的道,“有些人家说亲的时候,还特意要找年纪大点的女子呢。”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怎么接话都不妥当。殷如行垂下眼眸,没吱声。 云晓风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出声,有些失望。张了张嘴,又闭上。闷头啃起干粮。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而沉闷起来。 下午,继续原始森林探寻。走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丝毫要走出森林的迹象。殷如行不禁急了,入山前她估量过这段路程,又不是往深山里走,只在外围翻越过路而已,再怎么样两天的时间也该走出山体了。 “晓风,怎么还没看见路。”她忍不住出声询问,“会不会是走错了方向?” 云晓风脚步一顿,霍的转头看向她:“你不相信我?”震惊和受伤的表情一览无遗。 “不是。我当然相信你。”殷如行急忙解释,“我只是担心,比如你万一有什么遗漏过去没看到……什么的。”声音越说越轻。 云晓风紧抿了唇,生硬的道:“你以为我在兜圈子。” “没有,没有。”殷如行急的不知怎么解释才好。她自认看人还算准,云晓风的单纯不是装出来的。她从不怀疑他会故意绕弯。只是进山之前的观察明明摆在那里。两下一对照,唯一的解释就是云晓风无意中走错了路。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出了误差。可谁知云晓风对自己那么自信,见她有疑问,就认定了她是在怀疑他。 “我没有不相信你。”她只能用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传达自己的意思。 黝黑的瞳孔分别倒映出男女双方的身影。云晓风睫毛轻颤了颤,声音轻轻:“望山跑死马。在山中,你看着对面像是很近,真正走过去却需要很久。” 殷如行微红了脸:“对不起,是我着急了。” “没什么。”云晓风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两人继续前进。 发生了这么一出,气氛就更加怪异了。殷如行有心想调节一下,走了一会儿,便笑问道:“晓风,我见这山中有好些难得的药材。地段也不算深入,怎么就没有山民进山来打猎采药呢。” 云晓风顿了顿,道:“因为出云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山民只能走先辈们确认安全的几座大山。其它的地方不能去。会触怒神灵。” 殷如行大奇:“还有这样的说法。” “是,老一辈有传说,出云山是神灵居住的地方,他们就住在山峰高处积雪终年不化的冰雪宫殿中。神灵偶尔也会觉得寂寞,那时他们就会下山来到人间四处闲走。”云晓风说了一会儿,音量渐渐恢复了正常:“传说,但凡神灵路过的地方,六合封闭。山路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只能耐心的等候,等神灵走过后,路就通了。” “真的假的?有人证实过吗?”殷如行十分好奇,现代社会也有‘鬼打墙’之类的灵异现象。她是没见过,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次来可不就是找穿越契机的,奇人怪事也是线索。 “没人见过神仙。”云晓风道,“但是出云山常有异像倒是真的。传说曾有山民进山砍柴,迷路误入深山。二十年后才回到家,妻子已老,儿子成亲生了孙子。他和儿子站在一起,倒像是兄弟一样。可据他说,他在山中只过了一天。所以,一旦不幸的遇见神仙过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停留在原地,等待异象过去。” “真的!”殷如行眼睛瞬间绽放出光华万丈,突然想起自己坏掉的指南针,激动的取出:“那依据什么来判断?六合封闭?会不会我这针不是坏了,而是我们遇见了神仙过路?” 云晓风不禁笑道:“神仙过路哪有那么容易遇见。传说只是传说而已。谁也没见过进山二十年出来还不老的人。至于你的指南针……”他笑着从怀中取出一物,“你看。” 那是一个精巧的罗盘,殷如行不认识外围那些文字图案代表的意思,最里面的东南西北还是认识的。中间的指针乖乖的随着罗盘的转动而转。 大约是她脸上失望的表情太过明显,云晓风忍不住道:“你很想遇见神仙过路?” 殷如行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我怀疑,我就是因为遇上了神仙过路,才从家乡来到了这里。我想回家。” 云晓风想了想,道:“能说说你是怎么来的么?当时遇见了什么?” 殷如行静静回忆:“那时,我也是在家乡的一座山里,不小心滚落了山坡,然后便发现周围的景色不一样了。深山密林,杳无人烟。那时我还不知道怎么在山里寻路,误打误撞之下出了山。才发现到了天元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云晓风思索片刻,道:“你以前在家乡从没有听说过天元大地吗?” “没有。”殷如行坚定的确认,“从来没有。” 云晓风皱起眉:“天元大地东边是茫茫的无垠海,据说海外还有很多国家,不过从来没听说有个叫华夏的。南面过了乌拉木尔戈壁,也没有叫华夏的国家。北边穿过北蛮泽地一样是大海。而西北面出云山的另一边就是香川之州。香川之外的国家有哪些我却不大清楚。依我看,想要找到你的家乡,无外乎朝这几个方向去打听。” 分析的思路很合情合理。但是事实却是殷如行的家根本就不在这一时空。她叹气道:“那样远的距离,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到。还不如找神仙过路更有希望。” “可是神仙过路只是传说,不是想遇见就能遇见的。”云晓风正色道,“既然天意让你来到天元,就在天元生活下去……不好么?” “在这里生活下去?”殷如行失声而笑,笑的眼泪差点出来,笑完了,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正色道:“晓风,我的家乡再不好,至少还能让我平安活着。而在这里,我却是日夜悬心、几经生死、生不如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6章 水下的发现 这一天的傍晚运气很好,在寻找适合的宿营地时发现了一条水源。 事实上,这条渐行渐宽的溪涧正是早间那条溪水流淌而来。水往低处流,这条溪涧的出现说明他们走的方向还是正确的。 有了水源各项事宜都方便许多。殷如行不免又提起个人清洁的问题,她强烈建议,云晓风需要洗个澡。这一整天下来,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再风干已经好几轮了。 云晓风有些忸怩,坚持要等天黑下来再去。殷如行便随他去,在溪涧旁燃起火堆,准备晚饭。 吃饱喝足后,天色全暗。云晓风收拾了换洗衣物,看着殷如行欲言又止。 殷如行了然的笑了笑,伸手一指溪涧上游处的一块巨石:“看见那儿了吗?我身上也要洗一洗,就去那大石后面。只是委屈你在这下游将就了。” 那块巨石非常大,几乎将溪涧横腰拦断。几股溪水淙淙的从缝隙和边缘流淌而下,确是一个隔绝视线的好去处。 云晓风也就爽快表示不介意用下游的水。两人将火堆移了位置,殷如行抱着洗漱用品,顺水而上,绕到巨石后方,脱下衣服,下水清洗起来。 微弱的火光掩映下,溪涧还是和白天一样清澈见底,几条细如指头的小鱼在她的小腿间穿来游去。 记得早晨在上游小溪里倒没见过这样的小鱼,只有几只小螃蟹。殷如行见状不由稀奇,蹲下身仔细打量。看了一会儿,发现鱼是从巨石下方游出来的。 殷如行探出手,将巨石下方的石块一一拨开,果然有更多的小鱼游了出来。个头也大了一些。石块拨的越来越多,水流渐渐变大,鱼儿争先恐后的往外游。 突然间,她脚下踩着的石头晃了晃,向前一滚,飞快的陷了下去。随后,好几石块掉落,殷如行只觉脚底一空。一只脚扑通陷了进去。巨石底端露出一个直径大约十厘米宽的洞口,她的左脚正好卡在洞里,浸着冰凉的溪水流过脚趾尖。谁能想到,这巨石下面,居然有一个小潭! 殷如行手扶巨石,欲将脚拔起。忽觉脚尖一阵钻心的刺痛,忍不住低呼一声,用力一拽,左脚脱水而出,上面叮着一条黑乎乎的东西。就在那黑乎乎的东西离水则松口,看着就要掉进潭中,说时迟、那时快,一根鞭子闪电般的卷了上去,内力倾吐,长鞭倒刺张开,紧紧束住那黑乎乎之物。 殷如行忍着脚上的痛收回鞭子,这才看出卷着的是一条奇形怪状的鱼,扁扁的身体像小扇子,身体两侧的深青色鳞片上,各有零星几个白色的鳞片夹在中间,十分显眼。 这是…… 殷如行脑子嗡的一下,心脏咚咚狂跳。脑中迅速翻出慧净小册子上奇药一栏的注释:星辰鱼,为九转白龙丹主药。身如扇形,青鳞附身,中有白鳞。白鳞愈多药效愈强。出云山出产,地点不明。 这个,难道就是星辰鱼! 九转白龙丹是什么?那是传说中的药材。传说服用一丸就能增加十年功力。这个东西,和紫珈果一样,都属于奇药。除了慧净小册子上写的,她还没在别的地方听说过。要不是她自己吃过紫珈果,都不会相信奇药那一栏里面写的药材这世上真的有。 狂喜,瞬间溢满全身。殷如行刚想动作,突然脚上传来阵阵麻痹,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行备注:齿间有毒囊,处理时需清洁干净。 毒囊!殷如行顿觉两眼发花,赶紧又回忆。这些奇药都是平时用不着的,记忆起来要慢一些。好容易才想到,说是星辰鱼的鱼卵必须产在一种专门的水草之间。那水草恰恰就是克制它毒性的药材。 殷如行咬牙点过小腿上的几个穴道。整好衣服,对着下游叫道:“晓风——” “眉眉,出什么事了?”云晓风很快跑了过来,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脑后:“先前就听你呼了一声,怎么回事?” 殷如行提起长鞭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被这条鱼给咬了。” “鱼?”云晓风愣了愣,视线转过,蓦然一惊:“这是……星辰鱼!” “你也知道?”殷如行松了口气,是了,太初门历史深厚,门中弟子又是入门必先学医术,认识这些奇药也正常。这样一来,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至少她不需再解说。 云晓风脸上喜忧交加:“你被咬了,那得找到它的来处才能解毒。这是从哪儿来的?” 殷如行很理解他的心情,虽然她中毒了,但是发现了星辰鱼更是难得的机缘。九转白龙丹里面的几味辅助药材都很平常,只有这一味主药神迹难寻。哪个习武之人看见了不眼馋。而幸运的是,鱼是在这里发现的,解药也不会在很远的地方。 “就在这里。”她指着巨石下面露出的洞口,“刚刚发现的,这下面是个深潭。” 云晓风脸上露出深思之色:“星辰鱼产卵必在岸边水草间,这条鱼是从其它地方游过来的。这巨石下面的深潭必不是死水,应该还有别的出路。”他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森林,忧虑的道:“我看看你的伤。” “不用了。我的伤没事。”殷如行缩回脚,“这么黑的天,根本看不清水下。明早再潜下去查看。就这么一晚,我还等的了。” 云晓风不听,坚持要看:“我学过医术,知道分寸。你别强撑着,给我看看。若不然,我现在就下水去找解药。” 殷如行无奈,只好给他看。 云晓风先是在她伤口周围按了几按,伤口周围的肉已经泛成青色。他眉宇紧锁,探过殷如行的脉搏后才松开几许:“今晚你好好休息。我来守夜。” “不。”殷如行拒绝,“还是轮流守夜,你来守上半夜。别和我争,你要是休息不好,明天怎么有精神下水去找药?谁知道这水潭里还有多少星辰鱼,万一你躲避不必被咬上几口,那才是更糟。” 云晓风笑道:“眉眉,你也太小看人了。只一夜不睡而已,我还没这么不中用。” 殷如行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万事小心为上,就这么说定了。” 云晓风还想分辨,突然一顿,不再言语。乖乖的听从安排去守夜。 殷如行裹着衣服躺在火堆旁睡了。 月上中天,时间到了后半夜。云晓风扭头看看熟睡的殷如行,微微一笑,转身靠着树干继续闭目养神。 耳畔传来细微的动静。他蓦然惊觉,眼睛猛的一睁。 只见刚刚还熟睡着的殷如行此刻正站在他身侧,眼中溢满无奈:“该换班了。” 云晓风讪讪而笑:“是,是吗?我都没注意到。时间过得真快啊!” “去睡吧。”殷如行轻叹一声,“等天亮了,我的解药还要靠你呢。” 少年脸上的讪色顿时一扫而空,眼神闪亮:“你放心,肯定帮你找到。” 夏天的夜本来就短,不过一个多时辰,天际就开始泛白。云晓风如同定了时的闹钟般,随着天边的亮色睁开眼,一跃而起。 简单洗漱过,吃了干粮。殷如行早在夜里就将两人的包裹收拾完好。用防水的油布包上,外面又罩了一层新打的动物毛皮。牢牢系在身上。 “这是做什么?”云晓风满眼狐疑。 “我和你一起去。”殷如行平静的道,“两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帮手。” “不行!”云晓风顿时跳了起来,“你受着伤呢!不能下水!” 殷如行依旧一脸平静:“只是一个咬伤。不是大面积创口,不碍事。谁知道那水下有什么,万一你出了危险,怎么办?” “我不会有危险!”云晓风气的面红耳赤,大声道:“你又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殷如行揉了揉眉心,她只是习惯了万事靠自己而已。将生命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远没有自己解救自己来的可靠。这些话却不好和云晓风说,只能道:“你一个人下水,我会很担心……” 云晓风脸上的怒色瞬间和缓,眼角一弯:“不用担心,我的水性很好。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 殷如行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两人合力将巨石挪移了一点位置,空出勉强可供一个人下水的潭口。云晓风冲她展颜一笑,深吸一口气,没入潭中。 殷如行凝视着潭水上的漩涡恢复平静,嘴角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系上包裹,深吸一口气,同样没入水中。 云晓风游了没多久就发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气的七窍生烟。 居然跟着来了! 他怒气冲冲的对着殷如行猛打手势,不停的挥着手臂,意思是你赶快上去。 殷如行视而不见,脚下一蹬,手臂划水,很快赶上了他。云晓风犹在张牙舞爪的比划,见她不理会,拽了她的手臂就要拖她往回游。 现在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殷如行眼睑微垂,两人身体贴近之时,俯身吻上他的唇。 云晓风手脚齐齐停止动作,就如一个突然间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全身僵硬。片刻后,他反客为主,搂住殷如行的腰,密密的回吻。 唇舌纠缠。殷如行手臂、脚下不断的划水,带着他往前方游。 光线渐渐变暗。水流转弯,视线微弱之下,前方的道路也变得莫名诡异起来。 云晓风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唇,塞过来一只装满了空气的皮水囊。殷如行接着,送到他嘴边,他摇摇头,指了指她。 殷如行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坚持。两人不再浪费时间,齐心朝着前方游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7章 山谷 在带来的四只空气皮囊用完了两只后,云晓风对着殷如行打手势,问她是否现在回头。 殷如行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镇定。要知道,如果剩下的两只空气囊用完,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出口,那个时候,前进不得前进,后退无法后退,两条人命就要葬送在这里。而本来,如果她不跟着下水,四只皮囊的空气,或许就正好够云晓风坚持到终点。也或许,就是不够,云晓风也能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安全返回。 现在回去,一切白费。为了拿到解药,云晓风一定还会再次下水,那么,她跟过来这一趟出了添麻烦外,根本毫无意义。 可是,万一,万一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看见终点了呢…… 如果换成云晓风来选择,她相信,他一定会选择现在回头。然后,再自己独自下水…… 前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她该怎么选? 种种思绪划过心田,真实的时间只有两秒,她于刹那间做出抉择,再走一段路。坚持到还剩一只空气囊时往回走。因为初下水之时他们浪费了不少时间,而回头路又是一路游来的地段,危险被排除,回游的速度会加快不少,再发挥一下潜力,应该能支撑到潭口。 这一次,云晓风对她的决定毫无意见。顺从的跟着向前。只是,他汲取空气的间隔时间变的更长了。 就在第三个空气囊用完之时。前方水道终于透出了一丝亮光。两人俱是心下一喜,同时加快速度。 光线越来越明亮,终于,头顶压抑的石壁消失。清澈的水面之上,蓝天乍现。 “呼——”他们钻出水面,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 这是一片优美的山谷,绿草茵茵,鲜花盛开,彩蝶飞舞。远处,陡峭的山崖傲然耸入云霄,嶙峋的崖面攀爬着棕色的老藤。小河缓缓流过谷中,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清澈的河水下,青色的星辰鱼舒展着它们扇形的身体,悠然自得。白色的鳞片在身侧星星点点。 “看!那就是它们产卵的水草!”云晓风惊喜的指向一丛穿梭着幼鱼的水草,“就是它,我在师门的图册上见过。” 殷如行同样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视线触目的地面上,一丛又一丛不起眼的植物浮现出它们在药书上的名字:半目莲、猫耳草、九节藤。发了,发了!九转白龙丹的辅助药材这里全有,她可以制多少药啊!一颗十年功力,十颗就是一百年……呃?有这么好的事吗? 胡思乱想间,云晓风早已游到前方采了一大把水草。欢欢喜喜的从岸上跑过来:“还待在水里干什么?快上来。” 殷如行这才回过神,暗暗唾骂自己一声‘没出息’,拉着云晓风的手爬上岸。 脚刚落到地面,便是天旋地转,云晓风一个顺手搂住她的腰转过,紧紧抱住,铺天盖地吻上她的唇。 少年的唇瓣还带着潮湿的水气,灵活的舌头举一反三,撬开她的唇关,勾住纠缠。 很好,由此看来,他的学习能力很不错。 殷如行窘迫的自我解嘲。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如同水库的水闸被打开口子,早已蓄劲待发的河水滔滔而下,再也拦不回去了。 一个长长的吻结束,两人分开。云晓风胸脯深深的起伏着,目光灼灼的几乎要烤化她,唇角弯弯勾起:“……是你先亲我的,你要负责。” 负责?怎么负责?殷如行骇笑,环顾左右而言它:“你看,这里半目莲、猫耳草、九节藤,什么都有。我们可以就在这里炼制九转白龙丹。不是说,主药星辰鱼越新鲜药效越好么,我们捡白点最多的鱼制了来,你我一人吃它十几二十颗好不好?” “十几二十颗?”云晓风闻言大笑,“你还真阔气,就是这里鱼多,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 “什么意思?”殷如行瞪大了眼,表示疑问。 “咦,你不知道吗?”他惊讶的道,“九转白龙丹只有在内力快突破时服用才效果最好。而且,一旦服用过,下次再用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一个人最多服用三次,后面再用也没有药效了。” “还有这种事!”殷如行满心失望。不过细想,这样也对。不然什么也别干,吞吞药丸就有几十上百年的内力滚滚而来,那还不逆天了。仙丹也不带这么吃的。 “服用后增加十年的功力是真的吗?”她又问。慧净的小册子上,重点在于怎么炮制药材,药效什么的只是一笔带过。比如九转白龙丹的药效就一句话:可增内力约十年。 显然太初门的记载要全些,云晓风不懂制药,用途却是记得很清楚:“在内力冲破瓶颈时服用,效用因个人而异。少则约五年功夫,多则约十年功夫。再往上者或可,但未曾听说也。你也知道,内力不像外行人认为的那样,好似积蓄存钱一般,存一点多一点。内力的积存多少,其根本在于丹田、经脉容量的多寡。不然若是某人练内力二十年,一朝争斗消耗一空。还要花费二十年再去重新练来不成?再有,同样层次的人同样修习同种内力五年,两人的内力多寡定然也有区别。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九转白龙丹的药效,是在瓶颈突破的同时,用其药力增大突破的力度,使丹田的容纳量更加扩大。容纳的内力更多,更凝实。如此而已。而用过一次的人,身体对此种药力会产生一种习惯。第二次再用,效果就不如第一次好。三次之后,身体对它完全习惯。这种丹药,就等同于无用了。” “原来如此。”殷如行连连点头,夸赞道:“你记得真清楚。” 云晓风却是不好意思的微红了脸:“小时候练功练的辛苦,就想着能有办法走捷径才好。在师门的藏书楼翻了好久,专捡这种奇药看。被师父知道了,狠狠罚了我一顿……” 殷如行忍俊不禁,笑道:“走捷径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现在捷径就摆在你眼前了。云大侠,咱们多做一些,吃一颗,扔一颗,出去了以后告诉你师父,馋死他。” “不可。”云晓风赶紧正色辩解,“我师父人很好,这是对我负责。再说,他云游去了,可能……啊,水草快晒干了,我去给翻个身!”他突然一蹦老高,忽的窜了出去。 殷如行笑笑,并不在意。谁没有点秘密呢。她就藏着很多秘密没说。萍水相逢,云晓风不愿谈论师门,她也没那个好奇心非去逼问人家的隐私。 夏天的太阳很厉害。晒了一天下来,撕碎的水草已经干透,殷如行把它们碾成粉末,用银簪割开伤口,洒覆其上。另一些,则配上谷中找到的几样药材混合,加水煎了服用。毒性开始缓缓衰减。 比较麻烦的是,她的脚伤因为泡水太久,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愈合。毒性彻底清除也要一段时间。再加上她还想炼制九转白龙丹。这一系列的问题加起来,全都指向一个结果,她势必要在这座山谷中停留上一段时间。 前前后后考虑了几个方面,殷如行决定还是留下来。宁湛那边虽然得不到她的消息会着急,但同样,只要没有在其它地方得到坏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师父大人,麻烦您等一等了,九转白龙丹炼好后,我一定孝敬您一整瓶,随您是吃还是送,哪怕扔着玩,徒弟我也决不心疼。 至于罗枫寒那边,就更好办了。相信三颗丹药交上去,什么问题都不再会是问题。偷跑的旧账都能一笔勾销。 打定了主意,她便和云晓风商量:“我想在这里留一段时间,等药炼制好了再出去。你怎么打算?” 云晓风立刻道:“我带你进来的,当然也要带你出去。我等你一起。” “可是。”殷如行踟蹰道,“我第一次炼制这种药,不知道要几次才能成功,万一时间太久……” 云晓风想了想:“没事。家里人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下的山,到时我把时间改一改就行了。你就放心炮制吧,只要记得分我一些就成。” 殷如行立刻笑道:“没问题,不管做成了多少颗,我们都是一人一半,平分。” “随便你。”云晓风不太在意她的回话,而是兴致高昂的说起自己的安排:“既然要住一段时间,就要好好计划一下。之前我去山谷四周转了转,这里通向外面的路除了那条溪水暗道,还有一处在石缝隙,只是有些小,小型动物进出没问题,人要走得花些时间拓宽。不过那路出去后是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回去的话还是走水路暗道。” 殷如行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又指着一处山崖继续道:“我找来找去,只那边山崖中间有一处山洞,里面还算干净,只要稍微整一下就能住人。我们先住那里。然后我再想办法在谷中搭个简易的屋子,你在这边洗弄草药的也方便。对了,那边还有个小瀑布,从半山腰哗哗的流水下来,原来这条小河的水源头就是那里。景色可好看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吃的也不用担心,我看过了,瀑布那边的水潭里有鱼,山上有野鸟,草里还有兔子,这东西最多了。还有好多结果子的藤,有些已经熟了,我摘了来……” 黄昏的余晖下,少年认真的规划着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亮晶晶的汗水从额角滑落,眼里闪着动人的光芒。充满了喜悦、美满、希望。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8章 过去 “你来干什么。”殷如言俊逸的脸上满是冷漠的气息,他站在门内,高大的身材将不甚宽敞的公寓门堵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让开的迹象。 殷如行站在门外,柔软的羊绒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本就清瘦的身体在桔色的楼道灯下更显单薄。她看着门内的男人,抱肘而立,袖口的扣子折射出刺眼的冷光,冷漠的神情在告诉她一个早已明了的事实:他已经厌倦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再怎么样的喜欢也终会有厌倦的一天。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十年时间。大约就是这种喜欢的有效期了。 眼前的男人和十年前相比,变化很大。少年劲拔的身体换成了成年男子结实的倒三角体型,昔日的意气风发、锋芒毕露也换成了今天的深沉内敛、含而不露。饶是此刻对她的来访很不耐烦,也只冷淡的用眼神表现出自己的意愿,没有恶言相向,更没有动用手腕。 然而只是这眼中丝毫不隐藏的冷漠和厌烦,就令得殷如行一阵阵的齿寒心冷。 十年前,这一双眼睛,视线永远会落于她身,眸中隐含的热烈几乎将人烧灼融化。 十年后,这双眼中,尽是不耐和厌烦,看她一眼都是不耐忍受之事。 十年前,这一双手臂,在每一个夜晚纠葛缠绕于她的身体,如同藤蔓密密缚绕,眷恋不去。 十年后,这双手臂冷冷的环抱于胸,吝啬的连伸展出都不愿。 十年前,这双唇瓣曾炙热的吻遍她的全身。 十年后,同样的双唇吐出刀锋一样的字句,割的她鲜血淋漓。 十年前,这一个人对着她的失误无奈摇头,一遍又一遍耐心的教她怎样去规避和改正。 十年后,同样是这个人,对着她不甚机敏的行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嘲讽,冷眼旁观。 爱你时,做什么都是千般好。不爱时,看什么都是千般错。 爱情,突如其然的来,突如其然的走。来时没有道理可言,走时亦无道理可讲。 殷如行安静的站在公寓门外,视线渐渐茫然。是从什么时候起,殷如言不再爱她了。 是从他一遍遍的以忙碌为理由,和她见面越来越少开始。 她不聪明,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但她很敏锐。一个男人在说着他很忙不能与你见面时,不用去管理由如何。只要从语气中感受是无奈、不舍,还是天经地义的平静就可以。甜言蜜语可以伪装,轻柔蜜意可以掩饰。但忠实于内心的内在气息却假装不来。殷如言只知道她不聪明,却不知,她从不需要从言语逻辑上去分辨真伪。她只需感受便好。真情是可以感受到的,这种感觉说不清,但却真实存在。她就是有这种天赋,可以一眼分明。 她亲身感受着爱情一点一点的消失于他们之间。 男人最为可笑的一点便是,即便和女友之间感情淡了,但在下一个女人没有出现之前,他们还是会可有可无、无所谓的维持着这段关系。相聚不多,不咸不淡的拖着。有空了见一面,有需要了上个床。 然而一旦有了更好的目标,或者他心仪的另一个女人出现时。男人便神奇的一改之前拖拖拉拉、得过且过。变的雷厉风行,杀伐果决起来。说断就断,一句‘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将过往前尘斩的一干二净。 也许,很多女人不去找男人麻烦,拼命恨着另一个女人不放的原因就在于此。没有她,男人还愿意拖着。有了她,男人不肯拖了。 相爱,要两人都意愿。分手,只要一个人下定决心就可以。 *************** 殷如行猛的翻身坐起,冷汗澄澄。 急促的呼吸声在黑夜中轻响。视线触及处,一丛燃烧着的火堆映出温暖的光,山洞寂静。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眉眉,你怎么了?”山洞另一侧的云晓风困惑的睁开眼,披上衣服。先是到洞口处查探一番,见没什么动静方走到她身侧,蹲身摸摸她的额头,大吃一惊:“这么多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殷如行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及处,少年清俊的面容在火光下一览无暇。黝黑的眸中是急切的担心,紧致修长的手臂紧紧搂住她,身畔传来少年人特有的勃勃热度。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她涩着嗓子道。 云晓风松了口气,笑着安慰她:“梦都是反的,当不得真。” 殷如行淡淡苦笑:“不,这个梦很真实。很真很真。” 云晓风微微一笑,坐到她身畔,吻了吻她的唇角,亲昵的道:“那你说给我听听,什么梦这么可怕?我帮你分析分析。” 殷如行顿了顿,道:“……我梦见,炼的药失败了,功力不进反退。我变的手无缚鸡之鸡,任人宰割。” 云晓风“噗”的笑出声:“你呀,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炼药太过患得患失,这才紧张的做了这么个荒唐的梦。不怕,到时候药炼成了,我先吃,试好了药性你再服用,这不就行了。” 他们在山谷中已经住了五天。这五天来,云晓风日忙夜忙,打猎做饭、搜谷捉鱼,搓麻为绳、砍树建屋,样样不落。殷如行每天只要打理一下个人卫生,剩下的时间就只负责炼药。什么琐事都不用烦心。云晓风忙忙碌碌,只要她给一个笑脸就满足的不得了。除去时不时会吻她,其它方面守礼的很。晚上乖乖的睡在山洞另一角,洗澡时也避的远远。现在,他又说,药炼好了他愿意先吃。谁都没有试验过药性的药…… 殷如行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晓风,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云晓风脸色微微一红,忸怩别过脸:“你都对我负责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殷如行一滞,静默片刻,开口道:“晓风,水下之举,只是一时情急。你其实……不用放在心上。” “你说什么!”云晓风刷的变了脸色,两只手猛的抓住她的胳膊,勒的她生疼:“你再说一遍!” “晓风,你还年轻。你不知道时间是一样多么残忍的东西。”她牢牢的看着他,吐字清晰:“有时候,你喜欢上了一个人,觉得她很好很好。可这种感情会随着时间而消退,慢慢的,你就会发觉,原来她没有那么好。再到后来,你看的更清楚,她原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和平常人没有两样。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 云晓风同样牢牢的回看她,一字一句的道:“我不会变。我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变。” 一听就是孩子气的话。殷如行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是少年,还没有经受过男女间多变的情感风雨,才会这样纯粹。这种纯粹,就像爱情本身一样,纯净、脆弱、至为奢侈。 这个时候和他说道理是说不清的。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勇敢而无畏。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这样来的。 “晓风,你了解我的过去吗。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她决定从另一个方面来打击他。 云晓风敏感的觉察到这个话题不怎么好,立时道:“我不用了解你的过去。我只要和你一起面对将来就好。” 殷如行笑了,淡然而讽刺:“晓风,一个人的将来是和过去紧密联着的。没有过去的我,也不会有将来的我。无论过去有多不堪,那都是我。你在害怕什么?听听又何妨。” 火光掩映,木柴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云晓风没有办法制止,只能令那清冷的声音在黑夜的山洞中回响。 “首先我要告诉你,我曾经有过男人。”她平静的吐出第一句话。 云晓风全身一震。 “我刚来到天元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未曾学武,手无缚鸡之力。连这里的文字都不认识。结果因为生的好,被一家权贵看重,他家不顾我良民的身份,硬说成是待卖的奴仆,强行买了去。送给家中一位贵公子做通房婢女。最最下等的通房,主人家有生杀大权,或杀或剐,或买或送人都可以的一个奴才。” 云晓风身体颤了颤,轻声道:“那不是你的错。” 殷如行轻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我的身子,便是给了那家的公子。” 云晓风身体一僵,双手无力的垂落,掌心紧紧握拳。呼吸停滞了许久,才咬牙道:“后来呢。” “后来,我在他家学会了认字、看书。知晓了天元的一些民风。就筹谋着能不能和那公子求个情,左右他也是要娶妻的,看能不能在腻了我时放我个良籍出府。” “他放了你?”云晓风急切的问。 “没有。”殷如行平静的道,“在权贵人家眼中,我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不过玩物一样存在罢了。谁会在意。后来,有一个地位很高的好色老头子看重了我,那家的大家长就把我送人了。” 云晓风怔住:“那位公子,没有帮你。” 殷如行嗤笑一声:“晓风,你不是出生云家么。你难道不知道,一个通房丫头的去留,也值得费好大的心思么?别家权贵来讨,为什么不给?”她顿了顿,接着道:“后来,几经周折,我从那好色老头的手里逃了出来。四处躲藏、颠沛流离。幸好遇见了人收留,机缘巧合学些本事。这才有了今天。晓风,你扪心自问,就算你是云家的庶子,这样的我,和你之间又能有将来么?” 云晓风久久的沉默。 “有九转白龙丹在,就可以。”他坚定的出声。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29章 永远有多远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殷如行算是领会到了。 自那晚夜半谈话之后,云晓风对炼制丹药一事,前所未有的热情起来。每天傍晚之时,都会问她今天的进展如何。时刻关注进展,有时殷如行想到添加什么,还只是一个设想思路,他就忙前忙后的做好了准备工作,等着她开工证实。殷勤的令殷如行十分不安。 “晓风,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回想起今日的一切,会不会觉得后悔?”她问道。 夏日的骄阳下,云晓风被晒成小麦色的脸露出亮眼的笑容:“眉眉,你又在胡思乱想。你放心。”他捧起她的脸,轻轻一吻落在眉间:“我会一直喜欢你,永远喜欢你,永不改变。” 这大约是世上最动听的誓言。许诺的少年真挚、虔诚。正因为不知道永远有多远,这一番誓言恰恰才是用了真心。 这样的誓言,殷如行无言相对:“永远吗?如果有一天,我消失而去,无影无踪。你的喜欢又该怎么办呢?” “那我就去找你。”他坚定的回答。 “会找多久?” “当然是直到找到你为止。”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我呢?”她想起了电影《苏州河》里的一段对话。 “那我就一直找下去。”不出所然,就像许诺永远一样,云晓风毫不犹豫的许诺了假想中自己未来的余生。 电影中的女主角是怎么回答的?她说:你撒谎。 但是,殷如行说不出这三个字。少年眼中的坚定有别于浮华尘世中,喧嚣糜乱的随口调笑。他掌中握剑的薄茧,胳膊上刮破的伤口,身上被骄阳晒黑的肌肤,肌肉骨骼间蕴藏的惊人力量,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这是一个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的少年。他的许诺不是随口说说的。他愿意用自己的人生去完成它。 “不要一直去找。”面对这样的少年,这样的诺言。她柔软了目光,凝望住年轻的脸:“永远太过遥远,永远不要轻易说出口。” “你又不相信我!”云晓风蓦然委屈。 “不,我相信你。我相信此刻的你。”她柔声道,“但未来是深不可测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话不要说的太满。给自己,也给对方留一条退路。嘘——,不要不信我。”她竖起食指,抵住云晓风欲开口辩解的双唇:“不要反驳。如果真要许诺,就许我十年。如果十年后你依然爱我,我就相信你永远爱我。” 云晓风张开唇,轻咬了咬她的指尖:“那么,如果你不见了,我也只要找你十年?万一要在十年以后才能找到你怎么办?” “傻瓜。”殷如行轻笑起来,“如果十年的时间都找不到,你也不用再找了。”因为,那时我或者是死了,或者就是回去了。 云晓风的理解:找了十年都还找不到。这么没用,简直逊透了。可以不用丢脸了,花再久的时间也是一样找不到。 当然,他是不会落到这种地步的。最多三五年就能将人找到。实在不行还可以求助师父……于是自信的笑道:“好,那我也就只找你十年。”说完,他又是大笑:“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傻?”两人好好的在这里,还找到了神奇的丹药,未来前景一片大好。却傻傻的谈论着种种不会发生的晦气可能。 殷如行看着他笑弯了的眼角,做出一个决定。既然他这样纯粹,这样喜爱着她,那她就陪着。直到岁月和现实改变了今天的少年,他不再需要她,她再离开。 爱情,本是世间至为奢侈之物。在今朝而开放。 “不傻。一点儿也不傻。”她展颜而笑,双眸中第一次流露出鲜明的感情,缓缓,一字一句:“你这样,我很喜欢。” 云晓风笑着的脸腾的红了,眼中慢慢燃烧起火焰,靠近:“眉眉……”后面的话消失在纠缠的唇齿间。 他第一次感受到殷如行全心全意的回应。有了比较才知道,相较于前几次的被动顺从,这种回应的缠绵悱恻更令人心醉神迷。 炙热的高温很快在两个年轻的身体间升起。云晓风以往吻她都不敢抱的太紧,这一回目眩神迷下密密的贴在一起,身体的变化很快就瞒不住了。他一边想退后,一边又想再抱的紧些。纠结之下,身体终究顺应本能紧紧的抵住,摩擦间带来的快感又令得他更加难以放开。怕殷如行恼了自己,紧张之下,牙齿不由自主咬住了下唇,呼吸沉重。 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殷如行甚至可以感觉到掌下的肌肉在汩汩的散发热量,不一会儿,衣服就汗湿了。 “眉眉……”他咬着唇抬眼看她。湿漉漉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勃发的身体黏的她紧紧,如同一只祈求的小兽。 “难受?”殷如行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就……我帮你……” 云晓风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就捉住了她的手,覆上自己灼热的坚硬。 殷如行“噗”的一笑,眨了眨眼:“隔着裤子吗?” 云晓风一怔,随即,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飞快的扒掉衣服,飞快的甩开鞋子,飞快的扯飞裤子,一晃眼,干净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儿,全身上下一块布料都没有。勃发的部位气势汹汹的挺立着。 殷如行还没回过神,小手一热,就被带握上了那处。云晓风身体紧绷,一只手抱她抱的更紧,另一只手带着上下动作。 好吧,该说这孩子是老实呢,还是不老实呢?她囧囧有神的恍惚。 好在这种囧然的时刻不算太久。气势汹汹的小兄弟很快在她的小手下投了降。殷如行松了口气,低着头:“我去洗一洗……”不行,要忍住,不能笑。 走到溪水处,她刚将手上的粘稠液体洗干净。身后就被贴上了一个热呼呼的身体,还有一块抵住她的坚硬。 “你……”她掉过头,对着那恢复过气势汹汹的小兄弟十分无语。好吧,他才十七岁,这种情况可以理解。 云晓风一脸无辜的拽过她的手再次覆盖上,声音委屈:“你说过要帮我的。” “……”殷如行。这是在抱怨她帮人没帮到底么? 算了,手工操作什么的太悲催。既然已经决定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有什么好忸怩的。 想通了,她收回手。微微一笑:“不要,我累了。” “啊?”云晓风惊呼一声,垮了脸。闷闷的垂下头,视线正好对上那神气活现,高昂着头的一处。 “噗——”殷如行终于笑出声来,从身后搂住劲瘦的腰,在他不甚宽阔,却韧劲十足的肩头轻咬了一口:“呆子。我累了,可以你来啊。” “眉眉!”云晓风惊喜的转过头,“真的……可以?” 殷如行睨了他一眼,秋波流转,媚意横生。 云晓风顿时激动之极。呼的站起来,抱住她就没头没脑的亲。身下处越发膨胀坚硬。 他急急忙忙的去解殷如行的腰带,又急急忙忙拽掉她的上衣。对着文胸式的内衣惊叹了两秒,飞快的又去扯。 “轻点,别撕坏了。”殷如行嗔怪他。 “好,我轻点。”云晓风满头大汗的解了半天,没解开。一抬眼,看见殷如行在那里笑个不停,顿时大叫一声扑上去:“眉眉,你太坏了!你简直太坏了!” 殷如行任由他抱着自己怪叫。等到那脑袋磨蹭着将耳朵送到她嘴边时,轻轻一咬,含住他的耳垂柔柔的吮吸。 云晓风全身一震,声音柔软了下来:“眉眉,你坏透了……” 殷如行轻笑一声,吮吸着他糯湿的耳垂,含含糊糊:“那你喜欢吗……” “……喜欢。”云晓风的声音突然变的暗哑。胸前一凉,胸衣已经被解开,美景风光一览无遗。而更触目惊心的,是胸下方一道几乎划过整个左右肋骨,长长的旧伤痕。 云晓风看了一会儿,俯身吻上那道伤痕,舌尖柔柔扫过,从头至尾:“眉眉,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 殷如行叹息着闭上眼睛。 这一天,云晓风将她全身的每一道伤痕吻遍。 ******************** 明天会发生什么,果然谁都无法预料。 云晓风眼角眉梢喜气洋洋。谁能想到呢?昨天他和眉眉还是相敬如宾(喂,你确定没有用错成语?),今天,他们就已经如胶似漆、密不可分了。 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殷如行再一次发觉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谁能想到呢?昨天云晓风还在勤勤恳恳操劳,又是搭建房子,又是帮着采摘药材。 今天,他依然勤勤恳恳。 只不过,操劳的忒不是地方! “不要了!”殷如行一把推开再次凑到她身上的云晓风,义正言辞:“不要在做了!我告诉你云晓风,纵欲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 “可是你很喜欢!”他委屈的控诉,“你明明喜欢的不行。” “胡说!”殷如行气急败坏。 “我可没胡说。”云晓风趁机一把抱住她,得意的道:“我就是知道。每次你都缠我缠的那么紧,不是喜欢是什么?” 殷如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深呼吸了几下,告诫自己要冷静。男朋友年纪太小也是问题:“晓风,男人呢,是要特别注意这一点的。真的,年轻的时候不在意,挥霍过度。等年纪一大,就不行了。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云晓风一听,顿时笑开了花,洋洋得意的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眉眉,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我会一直很行。不管年纪多大都能满足你。” 殷如行:“……” 鬼才担心这个!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0章 引导 男人和女人,一旦打破了欲望的界限,后续就越发不可收拾起来。 十七岁的云晓风初尝情事,两情相悦。一时间只觉天是蓝的、草是青的、水是甜的、肉是香的。放眼触及,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殷如行算是领教了‘少年+习武’带来的可怕后果。 由于九转白龙丹关系着两人的未来,不可疏忽。她和他约法三章,时间必须抓紧利用,采药炮制、打猎做饭、搭建房屋等等一样不能落。因此,白日宣淫是要不得滴,白天的时间全部要奉献给工作。 云晓风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想了想,答应了。 然后就是夜晚。夏日夜短,睡前要被折腾一次且不谈,半夜骚扰就没断过。男人在这方面似乎特别有耐心,左骚扰右骚扰,总归要成其好事。折腾来折腾去,很好,天已经亮了。 最开始,殷如行做完后还会去水边洗一洗,打理清爽再入睡。到后来直接变成睡前洗一次澡,早起后再洗一次。中间这段时间里,洗也是白洗。 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的体力还算可以,身体因为习武的原因恢复的也快。要是换成刚来天元那会儿遇上云晓风,她非哭死不可。 晚上睡不好,白天的工作自然受到影响。丹药炼制的进展严重拖后。 殷如行实在忍无可忍:“今天晚上,不许碰我!” “眉眉……”云晓风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巴巴的看着。 “装可怜也没有用!”殷如行气势汹汹、继续发飙,“都是你,害的我白天都没精神,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把药炼好?” 云晓风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殷如行见他理屈,立刻趁势控诉了一大堆话,什么做事没有长远性啦,什么克制力太差啦等等。 “眉眉,你真的喜欢我吗?”云晓风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殷如行霍的一挑眉峰,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意思!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会任你亲密?你当我是什么!”说到最后,她蓦然涌上一股酸涩,气急的一甩手:“好啊,既然你不信我,那分手好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该干嘛干嘛去!”说着就动手开始搬铺盖。 云晓风立时急了,慌忙扑上去:“眉眉,眉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气,我不分手,不分手!”一边叫着,一边死活按下她的动作:“我只是觉得你把丹药看的太重了。比我还重要。我气不过。” 殷如行哭笑不得:“你多大的人了,和丹药吃醋?这不是你说的吗?有了九转白龙丹,我们在一起才不会被你的家人反对,我这么着紧是为了什么啊!” “不是这样的!不止是丹药!你,你每次都要运功。”云晓风大声辩驳,突然理直气壮的不得了,大吼一声:“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所以我才觉得你不是很喜欢我!” 孩子?运功?殷如行眨巴眨巴眼,恍然大悟,原来某人闹脾气的根源在这里。 每次欢好后,哪怕不立时去清洁身体,她也不会忘了运功将某些液体及时排除体外。话说这个手段还是当初和苏雷学的。 “晓风,在你的眼中,孩子是什么?”既然说到了这个问题,索性就深入讨论一下。情侣之间有些看法是要统一的。 云晓风被问的有些莫名:“孩子就是孩子啰。你和我的孩子,流着你的血,也流着我的血。这多好!” “是啊,很美好。”殷如行淡淡一笑,“可是晓风,孩子固然是相爱双方血脉的延续。然而更重要的,他是一个‘人’。他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养的阿猫阿狗,吃饱了,穿暖和了,长大了,就行了。他是一个人那!一个活生生,有感情、有思想、会哭、会笑、有可能优秀也有可能顽劣的‘人’。孩子,那是责任。为人父母要花费近二十年心血去养育的责任。” “我大概没有和你说过我的父母。我的生父,是一个极其不合格的父亲。因为我是女孩儿,他认为不能够给他家延续香火,十分不喜欢。我在骂声中长大,听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赔钱货……” 云晓风吃惊的听着。不敢相信那如同说书般的故事是真实发生在他的眉眉身上。这样的父亲,简直不可想象。就比如他的父亲,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儿像对待仇人。 “我在他眼中,也许就是仇人。断了他家香火的仇人。”殷如行淡淡称述,“沈,是我母亲的姓。那个男人最后终于成功的赶走了母亲和我,重新娶了一个女人给他生儿子。” 云晓风呆怔了半晌,干干的道:“眉眉,我不会那样的。” 殷如行“噗”的笑出声:“你当然不会,我说这些不是在对你不放心,而是要告诉你,一个生命,如果不能给他以良好的成长环境,还不如不要带他来这人世间。晓风,如果我们现在有了孩子,就是未婚生子。律法上,属于私生子。” 云晓风立刻涨红了脸。 “还有,如果我现在怀孕了。三个月之前胎儿不稳。我们要怎么走出这片山谷?还是在这里留三个月?”她继续淡淡称述。 云晓风眼神躲闪。 “你知道从一个胎儿成长为可出声的婴儿需要多少营养么?孕妇要吃各色食物才能充分满足。如果摄取不够,孩子的某一方面就会长的不够好。轻一点呢,是体重轻、头发少。重一点呢,体质差,易生病。你知道婴儿生病有多危险么……” 一连串的问题将云晓风问的头几乎垂到地上:“眉眉,我错了……” 殷如行叹了口气:“晓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未雨绸缪,考虑周全,方能从容不迫。” 云晓风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那出去后,我们成亲。就这样生孩子,养育孩子,好不好?眉眉,你一定会是个好母亲,我也会做个好父亲。” 殷如行摸了摸他光洁的脸颊,深深的叹息:“你想的太简单了,晓风。单是成亲,就困难重重。云家是世家权贵,世家子弟的婚姻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一晚,两人没有鱼水欢好,而是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的闲话。云晓风发现,这样的感觉很美好。就这么说说闲话,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比身体相拥更为贴近。 他仔仔细细的听着殷如行说的每一个字。默默在心中记牢。眉眉讨厌这样,眉眉喜欢那样。眉眉说的都很有道理。 殷如行发表观点:“出卖自己的婚姻和感情。是最下策的行为。如果你没有野心,完全不必要这么做。” 云晓风完全赞同:“太对了!一点儿没错。”他就没有野心。 殷如行继续:“想要抗拒世俗的常规,就必须拥有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能让规定为你而开特例。或者说,世俗的规矩束缚不了你。” 云晓风点头:“比如说我们利用九转白龙丹成为绝世高手,就没人敢反对我们的婚事。” 殷如行道:“你是云家的庶子,这样就差不多了。如果是地位更高的权贵,这样还不够。” “那该怎么样?”云晓风不耻下问。 “很复杂。”殷如行想了想,“要有握在手中的实权,谁也夺不去的实权。成为谁也代替不了的人物……” 自这晚后,类似的谈话便常常展开。 殷如行以为,如果她想和云晓风长久相处下去,很多观念上势必要形成统一。好在他才十七,大约生长环境单纯的原因,还没有被世俗污染的太厉害,人生观和价值观尚不完整。这个时候给予一定的引导,很容易让他认同她的世界观。 这也是有私心的。一旦云晓风形成和她相同的人生观、价值观。日后变心的可能性也会更少些。毕竟在天元这个地方,能找出第二个穿越来的女人,几率低到几乎为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丹药在失败了几次后,第一次出了成品。在给谁先服用的问题上,他们又发生了一次争执。 云晓风坚持应该他来。他是男人,日后的一家之主。有危险理当冲在最前沿。 殷如行呸了一声:“去去去!现在不是耍大男子主义的时候。我内功刚好修炼到瓶颈。你有么?你吃了就是浪费。只有我吃才能产生最大效益。科学实验就要用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少带入个人感情!” 云晓风讲不过她,愤愤不平:“眉眉,你欺负人。总是用我没听过的道理来说赢。” “这说明你见识少。”殷如行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大药丸。这是第一颗成品,因为担心功效的不好,体积就做的特别大,大到了嗓子眼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云晓风盯着那颗大的不像话的药丸,眼珠转了转,道:“你以前没炼制过,谁知道这颗药成效如何?如果有什么意外,还是内力深厚的更容易化解。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谁赢了就谁先服用。怎么样?” 比武?殷如行想到了自己的心魔。顿时踟蹰。 “眉眉,你怎么了?”云晓风不由诧异。 殷如行迟疑片刻,吞吞吐吐的道:“我,我控制不住我的剑。会伤到你。” “控制不住?”说到武学方面的问题,学院派的云晓风显然比她懂的更多:“眉眉,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如果剑控制了你,除非不出手,不然早晚要走火入魔。”说罢,他露齿一笑,回身拿起长剑塞进她手中:“不用怕,算你运气好。你亲亲的夫君我,今天就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殷如行下意识的接过,又用力摇头:“会伤到你。” “不用怕,眉眉。”他亲昵的靠近她的耳畔低语,“我相信你,信你不会伤我性命。你也相信我,信我不会伤害到你,对么?我们彼此信任,这是最好的状态。来,拿起剑,你一定可以战胜它。”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1章 守护 我们彼此信任。 这是一句简单却重若千钧的话。 殷如行有些惭愧。他们之间,真正放开胸怀去信任的,其实是云晓风。而她,是因为确定了对方毫无保留的信任,这才回予对方同样的信任。 云晓风的心,如同一泓清澈的湖水,虽然很深,但因为清澈,所以依然能一眼看见水底。和这样的他在一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云晓风的热情,如同一团火。澎湃的燃烧,即使是最寒冷的冬夜,也能给她温暖的拥抱。 说的不好听些,她是在用少年人丰沛的情感填补她那颗沧桑的心。 似乎有些卑鄙。但她想,只要她不欺骗,陪着他一同走下去。也不算骗人。至少她现在的身体是年轻的。正如苏离所说,一个人的生活过久了,她也会觉得冷寂。也许出了山谷回到人世间,少年会渐渐改变。但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她一直在孤独的行走,从未有过同伴。 今天,他用行动告诉她,他全然的信任着她。这一份感情倾覆了少年的全部,珍贵到她无法辜负。 云晓风的长剑早已撤回身侧。心脏前半寸处,一柄锋利的剑刃准确的对着,只稍稍前进就可刺进胸膛。然而这柄剑稳稳的停住了,纹丝不动。殷如行的手牢牢的掌控着它,她甚至觉得,这柄剑就是她手臂的延伸。控制不住?根本不可能。除非是大脑坏掉了,否则,自己的手臂怎么会不听自己的使唤呢。 云晓风压根无视于眼前的剑锋,自顾对着殷如行展开一个炫目的笑容:“看!眉眉,你成功了。我说可以的吧。” 殷如行嘴角动了动,她想笑。一颗眼泪却滚落下来,接着,泪水就像关不住的水闸,拼命的往下掉。 云晓风吓坏了,急忙抚上她的脸,用力擦掉一串又一串的眼泪:“眉眉,怎么了!你怎么了!” “傻瓜,真是个傻瓜!”她扔下剑,用力的咬他,脖子、肩头、胳膊、手腕:“你怎么就不躲?你怎么就敢不躲!晓风,你怎么能这么傻!怎么就这么好!” “因为我相信你能做到呀!”云晓风笑的阳光灿烂,白生生的牙齿一闪一闪:“眉眉,我是不是很厉害?我是最好的,对不对?” “是,你最厉害——!”殷如行趁他不备,一把抓过那颗大药丸,‘扑通’塞进嘴里:“心魔已破,药我就先……”突然,话说不下去了,她两眼一翻,撒腿就往水边跑。混蛋!居然被卡住了。 云晓风刚要生气,结果就被她急急忙忙往水边跑的动作给气笑了:“你呀你,你要我说什么呢!真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别笑了!”殷如行翻着白眼总算将大药丸咽了下去,没好气的道:“我要运功了,快过来帮我护法!” 云晓风忍住笑,摇摇头:“眉眉,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大。还没我老成呢。” 殷如行冷笑一声,闭眼运气。先不和他一般见识,等试完药效再好好谈论谈论所谓‘马不知脸长’的问题。 大约是心态轻松的原因。这次的调息很顺利,内劲顺着经脉大小周天的运行,奇经八脉逐一流过。眼看着,瓶颈就有松动的迹象。 一阵隐隐的刺痛从体内涌出,紧接着,四肢百骸无一不痛。疼痛越来越重,经脉内的内息剧烈震荡,丹田像被火灼烧一样的疼。疼痛一下接一下,从缓到急,开始还有片刻喘息的功夫,到最后已是一波接着一波,每每以为疼痛已经到极致了,下一刻,总有更疼的来打破她的妄想。 巨痛之下,她感受到身体的经脉在慢慢扩张,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经脉这东西没有实体,却真实存在。它的扩张也不是实际意义上体积的增大。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感觉到它的容量在缓缓扩增。每增加一点,带来的就是几欲晕厥的疼痛。 灵光一闪,她恍惚间明了了一个道理。如果她坚持不住这疼痛,经脉的扩增就会到此为止。如果她坚持住了,每一分微动都用内息疏导调合,那么,她将得到最大的好处。 汗水一层又一层湿透了衣服。云晓风不知道她体内情形如何,不过这痛苦的表现却是让他心疼万分。唯一可得安慰的是,殷如行脸上的表情虽然痛苦之极,却无丝毫惊慌。那么就是说,这种痛苦是正常而必须的。 时间仿若被停止了。疼痛无休止境。几近崩溃的她甚至有一种自己到了无间地狱的感觉。无间地狱,苦难无间隙的折磨,永无停止。 天色渐黑、夜幕降临。夜色深深、东方渐白。 当初晨第一缕曙光照亮天际时,殷如行体内的疼痛终于渐渐缓落。足足拓宽了两倍多的经脉贪婪的汲取着源源不断的内息,如奔流的大河滔滔不息。她可以感觉到,这一天一夜的时间,不光是经脉得到了质的改变,就是内脏骨髓也有了不同的变化。仿若脱胎换骨。 当她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云晓风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夜未睡,对习武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这般疲态,显然是精神极度紧张了一天一夜而导致。 “晓风……”她刚开口,蓦然发现自己的喉咙意外的干涩沙哑。 “你怎么样?是不是没事了?”云晓风急切的搭上她的脉门,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大口气。无力的笑了笑:“恭喜了……”说完,‘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晓风!”殷如行吓的赶紧扑过去,对着他上下检查。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他疲倦的闭上眼睛,“你也累了吧,休息一会儿。” 殷如行确实很累。这次身体得到了质的飞跃,就好比人在青春期,短短几个月突长了七八厘米的个子。身体的营养和潜能全耗上去了。个子虽然长高了,其它地方却需要好好调养,才是真正完善。她接下来,就需要好好的巩固这次突进带来的改变。 “我们一块睡儿会吧。”她在云晓风的身侧躺下。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精神松懈下来,尤为疲惫。 两人安安静静的躺着,呼吸平缓。良久之后,云晓风闭着眼睛突然出声:“眉眉,你的药丸做的太大了。药效霸道,很危险。” 殷如行顿了顿,一样闭着眼答道:“我是怕没有效果。下次就知道了。” “还有下次……”他长长的叹息一声,“眉眉,你就这么在意能不能成为绝顶高手吗?” 殷如行沉默片刻,道:“晓风。我想要变的强大,因为只有强大了,才有力量守护我们的感情。爱情,是这世间至为奢侈之物。它需要强大的力量来呵护,才能不被现实的风雨所摧毁。” 云晓风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道:“那么答应我,再有这样的危险让我来,我来守护它,守护你。” 殷如行笑了,笑的欢欣而感慨:“晓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身处的环境简单,单方面的守护或许可以。可一旦外界风雨交加,感情,就必须靠双方的力量来共同守护。我们来做个最简单的假设,比如你的家人反对我们的婚事,人家也不和你多唠叨。釜底抽薪,直接派杀手暗杀了我。你怎么办?” 云晓风瞬间睁开眼,惊恐的翻身坐起。 殷如行懒洋洋的一笑:“别告诉我这种事不会发生。万一呢,万一它就是发生了呢?” 云晓风倔强的抿了抿唇:“我会保护你。我会让自己变的强大来保护你。” 殷如行又是一笑,炫目亮眼:“那你知道什么是最好的保护吗?不是严密防范、步步跟随。而是让对方拥有同样强大的力量,坚无不催,谁都不能伤害。这才是最完美的保护。所以晓风,请你为了我们的将来,也变的强大起来。我们一同坚无不催,抵御世间风雨,好不好?” 云晓风怔怔的看着她,久久凝视,荡气回肠的吐出一个字:“……好。” ***************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九转白龙丹的制作就变的顺利起来。星辰鱼幼年期极其长久,药效最好的成鱼要生长三四十年。殷如行又不欲破坏生态平衡,只取了河中一部分成年鱼制药。故而所得者也不过二十余丸。反正她用是够了。扣去给宁湛的三颗、罗枫寒的三颗。自己还能留有五六颗,绰绰有余。 云晓风要送的人情更是少。据他说,只要给他师父留三颗就行。但殷如行还是将他的那一份足数给了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云晓风坚持要了一颗和第一次成品一样的大药丸。说是准备给自己第一次服用。 “虽然凶险,但是效果非常好啊。”他振振有词,“你不是说我们要共同努力么?你看,你现在都可以排进当世一流高手了。我可不能落后。再说,你都撑的过去,怎么对我就没有信心?” 殷如行想想也就随他去了。左右他服用时她肯定要在一旁护法。有过一次经验的她帮他疏导些还是能做到的。 “那你打算何时服用?”她问道。 云晓风思索半晌:“我现在内力还不到瓶颈,不是最好的时机。再等等吧,出去后服用也是一样的。” 殷如行没意见。算算时间两人在山谷里都过了一个月了,也该是时候出去了。 既然有了决定,就开始收拾行李。这么长时间住下来,零零碎碎的东西又添了不少。大多数是珍稀药材。殷如行坚持要带出去贩卖:“没什么不能没钱。钱是英雄胆。贫贱夫妻百事哀,不偷不抢的,我们带到主城市里卖了也是收入。以后就这般慢慢积攒,成家是要银子的。” 云晓风忸怩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我能分得一些家产。” 殷如行白了他一眼:“拿人手短。家产不是白拿的,搞不好就要用你的下半辈子,包括婚姻去换。还是自己挣的钱踏实。” 云晓风被说的没了声,乖乖帮忙。见殷如行打包到他的随身物品,忙指着一块玉饰道:“这个要多包几层,千万别磕破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2章 玉饰 闻言,殷如行拿起那块玉饰仔细的看了看。之前收拾换洗衣服时也见过,普普通通的一块玉饰。品质固然不错,内里没有杂质,通体温润。然而颜色不怎么好。白色的底子上左一道右一道或绿色或棕色的斑纹。既不成图案也没有规律。玉饰的性状还特别奇怪,圆不圆、方不方,乃是一块奇异的多边形。上面雕刻的纹路也奇奇怪怪,不是常见的花鸟虫鱼,几根线条扭来扭曲的纠缠成怪模怪样的图案。 “切——,什么宝贝这么稀奇。”在掌心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她啧啧嘴:“这到底是什么啊。要说是玉佩吧,连个穿戴的孔都没有。玉饰吧,就样子也忒怪。” 云晓风微红了脸,道:“样子怪怎么了,你不是有个样子还要怪的宝贝。” 殷如行一愣,随即恍然而笑,从一堆零碎中翻出果绿色半透明手机:“你说这个?”这东西云晓风很早就好奇过,她也顺势给他简单讲解过功用,此时便叹道:“这玩意儿不算宝贝。在我家乡几乎人手一个。更新换代奇快无比。四五年一过,就有更好的出来了。在这里虽然稀罕。可再稀罕也是个死物。少了我家乡特有的一种能源,没法用。也就和砖头差不多。” 云晓风对没法亮起来的手机早就兴致缺缺,这时提起不过是打个比方。见她这么说,便又道:“我这个可不是人人都有。贵重着呢,是真宝贝。” 殷如行轻笑出声:“我虽没什么见识,也好歹见过一两样珍贵的玉器。别的不说,单看这玉上的杂斑就算不得上层品质。你若看重,直说就是了,我也知道玉随人缘的。何必非说是宝贝。” 云晓风不满道:“我没说错。这玉哪里玉质不好了。我告诉你,它是从一块整玉上分解下来的。那块整玉,传说叫做锁魂玉,据说是仙家宝贝。人戴着,可以清静凝神,不怕邪祟。” 殷如行听着就想笑,封建迷信的力量还真是强大:“那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这块神奇的玉是你的传家宝啊?” “咦,你怎么知道?”云晓风满脸惊奇。 殷如行忍着笑将玉饰塞进他手里:“好好好,那就劳烦你好好收好着传家宝。”真是好笑,他一个庶子还能拿到传家宝?嫡子都是吃闲饭的呢! “你别不信。”云晓风被她一脸的笑意给弄气了,“真是有不寻常的地方。要不然,我师父也不会借着去用了。”他顿了顿,转身翻出一个丝线编制的小网,将玉饰放进去,挂在殷如行的身上:“喏!借给你戴一天,你晚上调息试试,看有没有不一样。” 殷如行被他逗乐了:“还有这功能,那你怎么不时时刻刻带着?” 云晓风沮丧的道:“这要看缘分的。师父说我和它没缘,所以感受不到神奇之处。” 他的表情太一本正经。殷如行“噗”的捂住嘴,扭头抖了一会儿肩膀,回身正色道:“那好,我就试试,看我是不是你这宝贝的有缘人。” 说说笑笑间,东西全部收拾完毕。天色还尚早。预订的计划是明天一早出发,时间很空闲。云晓风开始黏黏糊糊起来,想要趁着时候好好亲热亲热。 殷如行却有别的想法,她近来体内内力澎湃,望着身侧高耸陡峭的崖峰,心里不觉痒痒。道:“晓风,我想试试用最短的时间攀上这崖顶。看看自己现在内力的极限在哪里。” 云晓风有些不高兴:“这么高的崖,你这个时候去攀,就是到了崖顶天也黑了。还是明天再去吧。” 殷如行不欲浪费时间,道:“天黑了我就在上面住一夜。明早下来,咱们再出谷。也不耽误什么时间。若是明天去崖顶,来回一折腾又是一天的时间。那就得后天才能出谷。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云晓风满心不愿。然而殷如行性子有些倔,一般与原则无关的事他就都顺着。又因她见识较为丰富,大方向问题上通常把握的更为到位。故而这两人在一起一个月,大小事倒是女方做主的多数。如此一来,他虽有一万个不肯,眼见着殷如行打定了主意,也只好点头:“那你小心些。我就在这儿等你。” 殷如行高高兴兴的亲了亲他的脸颊:“不用等。乖乖睡一觉,明早我就回来了。” 因为要在崖顶过夜,又恐怕攀登途中遇着未知的危险。云晓风将食物、水囊、药粉、白布、火折子等等随身行李都给她背在了身上:“宁可多带些。别要用的时候找不到才是糟。” “知道了。”殷如行整好行囊,腰缠长鞭,横背长剑,提起一跃,飞身抓住了七八丈高出的一根老藤,笑眯眯的对着下方的云晓风眨了个眼,又提气向上方跃去。 山崖下方,云晓风五味杂陈的呼出一口长气。这功力提升的速度,还真让人眼红。看看自己衣兜里的二十来颗丹药,他又微微翘起了嘴角。急什么,早晚他也会有这一天。说起来眉眉还真放心,所有的丹药就这么留在了他身上。也不怕他心一黑,乘机带着药跑了。真是…… ****************** 时间比预计的要短,殷如行登上崖顶,天色还有那么一点点白。 顾不得其它,先盘腿坐下调息。内力在不停的飞跃间果然被耗尽。但效果也是卓著的,她知道了自己现今的极限在哪里。以及功力质的飞跃后带来的一些新效用。 等到调息完毕,天已经黑的看不出一丝光亮了。殷如行选了一颗高大的老树,洒过药粉。用了些干粮清水。如今她内力深厚,需呀的睡眠时间就不多。正好混一夜,东方一白就下崖。晓风只怕是等急了。 银色的月光透过密密的树叶点点洒落。在黑漆漆的夜晚显得格外明亮。可惜这里没有水。山谷里的水潭边,一到夜晚,可是有不少萤火虫的,就像星星散在人间一样漂亮。 一道莹亮的光芒飞快划过眼角。这里也有萤火虫? 视线一转,殷如行顿时呆傻了眼! 衣角间,丝网中的玉饰一闪一闪的放射着晶莹的幽光。 靠!居然真是宝贝! 殷如行立刻抓在手里盘弄。可惜除了那一闪一闪的光,她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的神通。这光吧,还不怎么亮。照明都不够,挺鸡肋。 不对!她和晓风在一起一个多月,也没见过这块玉会发光。怎么今晚它就亮了? 殷如行立刻开始找原因。左右折腾一番,发觉被月光照到时,这块玉饰光芒更甚。 山谷里也有月光。看来,要么是这块地方有蹊跷,要么是今晚的月亮有蹊跷。 殷如行立时跳下树,在林间搜索,想要找出一片能大面积接受月光的地方。小半个时辰后,她找到了一片没有树木的空地,银色的月光流水一样倾泻于地。她将玉饰放在月光下,退后两步。 玉饰上的光芒越来越亮,一盏茶的功夫后,玉饰上方的虚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圆弧,高高的悬挂半空,和殷如行的视线平行。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她这里,夜林银月,虚空圆弧中,阳光明媚。手指伸过去,被虚空吞噬,可以感受到温暖的热度。也就是说,这圆弧通向的是另一个时空。只不过面积太小,也就比人头大一点点。没法整个人过去。不过就是人能过去,殷如行也不敢这么大胆。谁知道对面是什么时空,什么地方? 她仔细的观察。那里是一片草地,也有些树。看着像是秋天。有些眼熟…… 突然,虚空的时空里远远的走来一个人。越走越近,看着眼熟。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殷如行惊讶的长大了嘴。这个来人,居然是殷如言!上帝!佛祖!玉皇大帝!难道对面就是现代家乡! 殷如言的年纪有些老,额头不再光洁,眼角也有了细纹。步履不再朝气矫健。目光毒辣的她几乎一眼可以看出,那包裹在昂贵衣料下的身体有多么缺乏锻炼。肌肉松弛,肤色无光。唉,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殷如言已经年纪很大了呢? 是了,如果两边时间流速对等,他今年都三十过半,近四十了!就算保养的再好,健身房去的再多。和灵活轻身、内功驻颜的武者还是没有可比性。殷如行捂住嘴,她已经看出来了,虚空对面的地方可不就是她当初失踪的九寨沟。 殷如言拿着一只手机,停下来开始接电话。殷如行听不见声音。不过以她现在的目力,完全可以从对方的嘴型来判断他说了些什么。 【嗯,知道了,我明天就走……是,这是最后一次……没有,还是没有线索……好,明年我不找了,再也不找了……】 他的神情突然悲伤起来,挂断了电话。盯着眼前的一草一木,唇角微动。殷如行看了半天才辨认出他发出的声音是:【眉眉。】 眉,眉你个混账头!突然间,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操起怀中的果绿色手机,对准虚空对面的殷如言,狠狠的砸了过去:“殷如言!你个王八蛋!” 虚空波纹晃动,实物穿过时空的瞬间将她的吼音也带了过去,果绿色手机准确的砸在了殷如言的额头,砸的非常狠,一丝鲜血缓缓流出。 殷如言被凭空出现的手机砸蒙了,同时,他又听见了空中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捡起手机一看,疯了一样大叫:【眉眉!眉眉!你在哪儿!】 殷如行看着他在对面的时空中狂奔乱跑,一遍又一遍的寻找、呼喊。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疯狂、如此陌生的殷如言。 就像是在看一场与她无关的无声电影。殷如行旁观着不同时空中的故人。喜、怒、哀、乐,俱与她无关。 回家的路是找到还是没有找到?这么小小的一圈,只够放个头,肩膀什么的根本过不去。凭空出现一个头…… 还没等她纠结完。玉饰的光芒渐渐弱了下去,空中的影像变的虚淡。 虚空中的殷如言,额头流着鲜血,还在茫然的东走西唤:【眉眉,你在哪里——。】 再见,殷如言。 最后一丝光影消失。玉饰失去了光芒。任凭月光再怎么照耀,也不再闪亮。 殷如行俯身拾起,细细抚摸。 锁魂玉的一小块么…… 晓风,我该怎么办?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3章 对面 一夜未眠。晨光初现,殷如行最后确认一遍早已整理好的行囊,飞身跃下山崖。 下崖的速度,比昨天上来时要快上两倍不止。本就是走过的山路,再加上她心急如焚,内息流转,双脚只在崖间轻轻一点,着力后飞速向下再跃。几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谷底。 过程中,一丝淡淡的违和感掠过。她来不及细想,看见了峭壁上的山洞入口,直奔而去。 双脚踏实,她怔在了原地。 不对!全都不对! 山洞还是那个山洞,但里面的景象却全然不同了。地面积攒着一层尘土,洞口处稍厚,越往里越薄,直至洞深处风吹不到的地方,干干净净。 这是怎么回事!殷如行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他们在这里生火的柴堆呢?洞壁悬挂肉干的石钩呢?地面铺着的干草呢?都到哪里去了!!! 整个山洞,像久久无人居住一般,痕迹稀少。 她慌忙四处寻找,找了很久才看见她和晓风划在石壁上,计算天数的刻痕。 刻痕陈旧、斑驳。缝隙处悬挂着稀稀拉拉的蜘蛛网。明明昨天,这里还是干干净净,刻痕清晰的! 不对,蜘蛛网下面好像有什么! 她飞快的扯掉蛛网,擦去石壁上的碎尘,一行陈旧的刻痕映入眼帘:眉眉,你去了哪儿?我找不到你。回来吧,我在江城云家等你。 霎时间,殷如行身如闪电,飞一般的冲出山洞,冲到山谷小河边。放眼一望,触目惊心! 水草茂盛,河水清澈。一切和昨天相似又截然不同。河中星辰鱼的数目比昨天多的多,个头也大了不少。山谷中被她挖草药留下的土坑消失不见,密密的青草填满了空隙。周围还有稚嫩的新生草药。一年生,两年生,直至四年生的都有…… 晓风搭建的临时房舍已经被风雨清晰的不成样子,来来去去的虫蚁,将木料腐蚀成自己的家。灰尘堆积,人踪罕至。 先前的违和感终于被她找到了。悬崖、山谷,全都和昨天的景象截然有别。 还有今天早上,天亮的有些晚。她和晓风进山谷时是初夏,一个月的时间,时值盛夏。天气越来越热,白天越来越长。从两人第一次亲热后,晓风就不爱再穿上衣,一天到晚光着膀子干活,皮肤被骄阳晒成了小麦色。 而今,融融的暖风吹过她的脸颊,这季节,分明还是初夏! 殷如行颤抖着双手,从行囊中翻找出指南针。小巧的指针随着转动欢快的跳跃,指针永远指向南方。 神仙过路!真的是神仙过路! 殷如行直直的站在原地,如同一根被风干的木桩。很久很久之后,她动了。 走遍山谷的每一个角落,清理崖壁上的山洞。直到太阳西落,她再度飞身跃上山崖。 同样的黑夜,同样崖顶,同样的月色。玉饰却再也没有光芒出现。平平淡淡,一如每一块普通的玉石。 不是地点的问题,不是月色的问题,不是夜晚的问题。那么,就只能是特定条件的问题了。 这块玉饰,只有在特殊的时间里才会放光,打开时空界限。比如:神仙过路。 天色大亮后,她再度跃下山谷。景色依旧,还是那座腐朽的简易木屋。 这一次,她不再停留,皮囊灌满了空气,从水道而行,离开了这座深山密谷。 从小溪深潭的出口探头而出,她仔细看了看那块巨石。果然,巨石上层层苔痕,位置和以前也有区别。 指南针非常好用,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在第二日的中午时分,她走出了这片大山。 ******************** 东出云山脚下,寿家村。 村中有一片空地,是村人打谷时所用,平时没事也爱凑在这里说闲话。不过自从七天前来了一群‘贵人’,这块可以望见大山的空地,就被征用了。 宁湛烦躁的在谷场走来走去,原本还算平整的泥土地被他踩的坑坑洼洼。 一旁的苏雷就要安静许多。他静静的坐在一块大石上,凝视着前方的大山,目光迷离。 宁湛一回头,看见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七天,整整七天!苏雷都是这副死人脸,死人样。 七天前,他信心十足的来到位于犄角旮旯的寿家小村。结果殷如行没见着,迎面看见的就是一副半死不活样的苏雷。 好吧,消息走漏可以理解。毕竟殷如行来到天元的第一站就是寿家村,这不是什么秘密,顺藤摸瓜总能想到。可问题是,苏雷见着他来了,逮到了,不是应该高兴或者得意什么的吗?怎么一看见他,就露出死了娘,阿不!死了亲儿子的表情呢! 那样子,要哭不哭,要笑不笑。难看的要命。 后来呢,后来个屁!后来这家伙就这么成天半死不活的守在这里,好像殷如行不是从寻仙镇过来,而是会从大山里走出来一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七天后的今天,宁湛不得不承认,或许苏雷的判断有那么一点儿准确性。 留守在寻仙镇的人说没有消息。整个东出云也没有殷如行的消息。也许,她真的提前走进了这片大山。 “我说,你这么紧盯着她不放,有意思么?”宁湛决定好好和苏雷聊聊,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不就是他们师徒俩偷跑出来逛逛么。怎么就被这一位左捣腾右鼓弄,变的越来越诡异了:“……你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娶她?” 苏雷看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半死不活的眺望大山。 宁湛郁卒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告诉你,我是她师父,她现在可是我们鄢都的人。你要想正正经经娶她,事情可没这么简单。别的不说,我、罗家人、包括她自己,都不会同意嫁到你们祺地的。原因么,你也该知道,是不是?” 苏雷这回有反应了,睫毛颤动了几下。可也就这几下,又没动静了。 宁湛只能气哼哼的继续:“这事放在如今是没得改的,东寰岛的事你也该听说了。很快,天元大地上,就再也没有‘鄢都’这个地方了。” 就在他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苏雷出声了:“东寰岛,那里是战场。” 宁湛稀奇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用多久,一两年的功夫,就能清出一块地方。然后以此为据点,慢慢蚕食,总比在天元看人脸色强。” 苏雷沉默片刻,又道:“你要让她上战场?” 语气不算激烈,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和讥嚣。宁湛一听脑袋就炸了:“上战场怎么了,上战场怎么了!你倒是将她放在宅院了,还不是祸从天降!还是啧啧……谁干的来着?”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苏雷冷冷的回道:“拔苗助长、九死一生、心魔跌宕。似你这种教徒弟的师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古往今来的奇观。说出去别人都不敢相信这是天元名将宁湛干的事,误人子弟的庸师都比你强。” “你!”宁湛立刻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气短的憋出一句:“你怎么知道这些?” “是啊,我怎么会知道。”苏雷脸上又露出了那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难看表情:“我就是知道。” 他转过脸,目光中混合着一种神秘的骄傲,一字一句:“你知道的,我都知道。我知道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靠!是可忍熟不可!宁湛‘霍霍’的咬牙。这家伙,这表情,真是太欠揍了!有没有! 想到做到,他脚下一动,风驰电掣的一拳打了过去。苏雷火光电石间招架住,腰身顺势一拧,转过半边身,又狠又辣的一掌给予回击。 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势头凶猛,打的难解难分。 远处的天麻等亲卫,麻木的看过一眼,麻木的扭头,嗑瓜子的继续嗑瓜子,闲聊的继续闲聊。不就是打一架么,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出的。早习惯了。一开始大家还激动一下。两大名将对决耶!多难得的场景! 后来算是看明白了。两人虽然扣着对方往死里打,可人家连兵器都没动,全都赤手空拳。 打吧,打吧。打打有益健康。你个爷爷的!天麻等人无聊的都要哭了。窝在这山旮旯里这么久到底是为的什么啊!看高手打架么? **************** 殷如行满身泥土树叶的从大山里钻了出来。看见前面的村庄,几乎要流下眼泪。 终于出来了。 和记忆中的一对照,没错,这里就是寿家村。她走的路完全正确。接下来要弄清的是,晓风到底去了哪里?神仙过路到底弄的哪一出?江城云家,势必要走一遭了。不能明着去,得暗暗查访。 思忖间,她走近了村庄。一眼看见在晒谷场打架的两人。先是一惊,这两人身手好高。随后就愣住了。 这,这,这,这不是师父大人么?还,还,还有那个谁?长大的晓风?不,是苏雷。 宁湛和苏雷也看见了一身狼狈的殷如行,齐齐停手。宁湛率先冲了过去:“如行,你先进山了?” “啊……也可以这么说……”她支吾着,朝苏雷看了过去。这张脸,真像,不过可惜,长的再像也不是,苏雷的个子要高不少,体格不一样,神韵也完全不同。还是她家晓风可爱。 “苏将军。”她彬彬有礼的笑着打招呼,这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表情这么诡异:“您也在啊。” 宁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早就来了。也不知是闲的还是荒的。” 苏雷很稀奇的一言未发,眼神直直的看着殷如行的腰侧。腰带间露出一小片丝网,隐约可见里面放着一块玉石。 宁湛和殷如行发觉了他的目光,一个生气,一个奇怪。殷如行想了想,开口道:“苏将军,我和您打听个事。敢问云家有没有一个在太初门学艺的庶子?” 苏雷全身一震。眼中光华流转,似有晶莹在闪动,他顿了顿,轻声开口:“叫什么。” 殷如行被他暗哑的声音吓一跳,更被那目光瞅的有些不自在。笑道:“他叫云晓风。” ----------------------------------------- 因为上一章大家的关注,在这里说点关于殷如言的题外话。 具体的以后有番外,评论区里肖水儿的帖子下面我也回复了些。这里就简单的说一下。 亲们,你们太容易被感动了。殷如言找一找,嚎两声,你们就觉得他另有内情了吗? 才不是。殷如行砸他,骂他王八蛋,是因为看透了这些。她太了解殷如言了。 如果我在你眼前活着,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最多在我困窘时给点物质帮助,说不定还觉得是还清了分手时的债务。 如果我死了,你会痛苦一会会儿,然后有仇报仇,没仇报就大办丧事。也算是了清了分手时的债务。 但是我失踪了。线索有,还很神秘,但你却永远找不到我。所以,你会一直记住。 仅此而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4章 从前 名字刚一出口,殷如行的心底就泛出一丝隐隐的不对劲。这是高级武者的直觉,直觉有不好的情况要发生。 苏雷安静的站在对面,腰背挺直,面色平静。唯有一双眼睛含着太多情感,压抑、隐忍,沉重到周围的空气都变的低迷起来。 就在殷如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内容有些风马牛不相及:“赶了很久的路,很累吧。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再说。” 熟稔的口吻引得她心底的坏感觉越发鲜明。宁湛莫名的看了看两人,就事论事:“也好,是该先洗漱洗漱。” 于是,带着满满的坏预感,她洗了个热水澡,内外都换上了干净衣服。擦着滴水的头发,坐在村中最好的一间房屋厅堂里,听宁湛说着分手后发生的一些事端。 宁湛三言两语的说完,苏雷正好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个白瓷瓶。看了一眼两人,将瓶子递给殷如行。 殷如行心底的不安达到了顶点。她接过瓷瓶,拨开腊封的瓶口。一股熟悉的药味飘散而出。 九转白龙丹。 她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惊恐的看住对面的人。 这是她做的药,永远不会认错。准确的说来,就在三天前,她还见过它们。 二十一颗药丸一个不少。最上面一颗体积奇大无比,那是应晓风的要求给他特制的。 苏雷嘴角微动,露出一个可称得上是‘凄凉’的笑容:“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孩子,是城主府的次子。因为根骨生的好,在很小的时候,被舅舅带着拜入了太初门。舅舅就是他的师父。太初门虽然远离尘世,然收取的弟子大多数日后还是要下山的。孩子的身份如果在师门被广而知晓,并不利于他的成长。故而,舅舅师父便禀明了师门长老,替他取了个别名。在学艺有成,下山归家之前,就一直沿用这个名字。姓取自母系,为云。名取自师父的期望,为风。望他人生如云般悠然,风般自在。” 殷如行脸色刷白,血色全无。 苏雷的视线虽然落在她身上,眸子却变的渐渐迷离,陷入回忆之中:“十七岁那年,家中骤生变故。城主父亲突然间亡故,继母与叔父勾结,夺去了兄长的继承权。兄长书信一封,几经周折传到师门。舅舅师父便命他带着几年前借来的城主印信归家,助兄长夺回家业。” 殷如行全身血液都似被凝结住,颤抖着从腰间掏出网状丝络,一颗造型奇异的晶莹玉饰滚落而出。 “咦!”宁湛大吃一惊,“这是……祺城的城主印信!”他忽的瞪住殷如行,“你怎么会有?” 殷如行张了张嘴,喉咙太涩,没发出声音。她强自镇定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祺城……城主印?” 宁湛翻过玉饰一面,指着那几根奇怪的线条状雕刻:“喏,看见没,这是上古祭祀专用的文字。这个字就是‘祺’。我在鄢都的一本旧书上见过图像。说是城主印共有五块,由一整块上古祭祀物‘锁魂玉’分解而出。这些棕绿斑纹是先天形成的,单看一块看不出什么名堂。据说五块合一时,可构成一幅天然图画。对了,祺城的这块不是……”他看看苏雷,又看看殷如行,忽觉话说不下去了。 “不是被人拿走了吗?对吧。”苏雷收回迷离的目色,眸光变的青炯:“人人都以为是沈眉从我这里骗走了印信。却不知,这印,是我强行塞在她身上的。” 沈眉。原来真是沈眉。殷如行恨恨的回想当初,沮丧的发现她居然马大哈的没问过苏雷失踪的旧情人叫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企图让混乱的思绪变的平静下来:“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苏雷转过头,对着她温柔的一笑:“是啊,还没讲完。”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少年在山中行走,追逐猎物来到一条小溪。不料在此见到一位女子,正在……”这一段,他含糊了过去:“……后来,他们便结伴而行。女子自言名叫沈眉。少年刚下山,还未归家,也就顺口说自己叫‘云晓风’。” 宁湛渐渐变了脸色。 苏雷视若罔闻,目光只定定的凝视着殷如行,口中说着故事的后续:溪边相遇,林中同行。夜惊石潭,水下寻路。然后山谷定情,捉鱼制药。最后,丹药成功,脱胎换骨:“……眉眉就这样登上了山崖。我等了一夜,第二天不见她下来。便上去寻找。结果,不光人没有找到,连过夜的痕迹都没有。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我等了几天,再不能等了,便在洞中留言,望她看见后能来寻我。可是,我等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她都没有来。期间也曾回去过那座山谷,一样杳无踪迹。” 寒冷,一股从心底最深处绽出的寒冷,席卷了殷如行整个身体。呼吸凝滞,血液倒流。指尖、喉咙,僵硬到不能动,不能说。 苏雷看着她,忽而微笑,笑容悲凉:“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几天,终于想明白了些,却又不敢相信。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殷如行怔怔看着他,良久,从怀中取出那块精巧的指南针,干涩的道:“上了山崖后,它动了。” 千般荒谬,万般诡异。事实却就是如此。再怎么不可思议,事情的解释也只有这一个。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闭了闭眼,将纷扰的心绪全部压制,殷如行借着叙说平静自己的内心:“走进大山的第一天,指南针在动。那时,我身上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是一致的。后来,它不动了,因为遇见了神仙过路。可这神仙过路,只是相对于我而言,它将我送到了云晓风的身边。晓风的罗盘完好,所以,晓风身处的时间是对的。我的指南针不动,我身处的时间是错误的。而我们迟迟不能走出那座大山的原因也在于此,一个身处错误时间的人,是不能走出去的。” “在这里,有一个假设。”她手指蘸上茶水,在桌面画了一条线:“假设时间是一条河流,它只能往着一个方向流淌。人、事、物,就是这河中的河水。河水不能倒流,就如同人不会越长越小,生命不是从死亡开始,出生结束一样。然而世事无绝对,河流中总会有那么一点两点意外,顺流的几滴河水逆向倒流去后方。出云山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神仙过路,有几种可能。第一,空间,也就是地点的改变。第二,是时间的改变。传说,有人遇见了神仙过路,只在山中待了一夜,而出山时,外界却已过了数十年,妻子老迈,儿子成年。这就是时间的改变。神仙过路将人送去了未来。” “送去未来没什么,因为未来是未曾发生的。过去的人来到未来,不会造成任何悖论。但是,如果神仙过路将人送到了过去,这里就有个悖论的问题。如果我回到了过去,不小心杀死了我母亲的母亲。那么,我还存在吗?显然,我不存在了。但如果我不存在,又是谁杀死了我的外祖母呢?所以,在同一个空间,人不能回到过去。” 殷如行认真的道:“事情的关键点就在这里。出云山是一个特殊的空间。人迹罕至,所以,两个不同时间的人会遇见在一起。因为我和晓风一直没有分开,始终走不出外界的原因也就在这里,时间错误回到过去的我,不被允许走进俗世。而一旦我们分开到了足够远的距离。神仙过路就开始纠正它的错误。将我送回了原来的时间。” 顿了顿,她又补充:“这里还有一个假设,按说,有鉴于外祖母悖论。‘回到过去’这种神仙过路就根本不该发生。但或许,我不一样。十年前,天元大陆上根本没有我这个人,也没有我的任何血缘祖系。所以,我回到的是十年前,而不是五年前。五年多前,我已经来到了这里。” 话题到此说完。室内,一片寂静。 苏雷怔怔的坐着,久久不语。 殷如行垂头看向桌面,安静无声。 对坐着的两人,俱是纹丝不动、寂静无声,压抑的空气中却流动着一种异样的默契。宁湛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顿了顿,站起身,走出了这间房屋。将房门在背后关闭。 屋外,灿烂的阳光倾泻照耀在脸上,由温暖升到热辣。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迈步离开。 屋内,白瓷瓶孤单的立在偌大的木桌中央。洁白的外壳映出清冷的光晕。陪伴它的,是同样孤零零躺着的祺城城主印。 苏雷从怀中取出另一只瓷瓶,将丹药一分为二。新瓶子推过对面:“这是你的。” 殷如行默默接过。新瓷瓶刚从对方怀中取出,瓶面上还带着淡淡的体温。她垂着眸,将玉饰印信推到对面:“这个,还给你。” 苏雷缓缓拿起印信,默默看着。 所有纷扰的起源,所有误会的疑点。在这里,全部被解开了。 真相,一如既往的残酷。从未改变。 “眉眉。”成年男子的嗓音低沉的唤出久违的昵称。殷如行身体轻轻一颤。 “眉眉。”苏雷看着她,释然而哀伤:“你毁了我。” 殷如行抬头,同样哀伤的回望他:“那么,是谁毁了我。”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5章 心碎 青山隐隐,绵延不绝,高耸入云的出云山脉就像一个世外的睿者,冷眼旁观着红尘俗世中的悲欢离合。 殷如行站在山脚下,头高高仰起。仰到发髻抵上后背,也依然看不见云雾深处的山峦顶峰。 然而,她就这么站着。痴痴的望着这座山脉。 良久之后,垂下头,双手捂住脸。一丝压抑的轻泣断续而出。 声音很轻,轻到一不留神就随风而逝。然这断续的声音却一直在持续,久久不散。 女人的哭泣,宁湛见过很多。有梨花带雨的,有哀哀凄凄的,有默默流泪的,还有声嘶力竭的。 江湖侠女也有哭的。有酒醉大哭,有哭中带笑,也有纵马飞泪。 在他的记忆中,殷如行似乎从未哭过。即便是心魔缠身,对厮杀害怕到极致,她也没有哭过,而是眼中露出一种遥远的茫然。而此刻,她孤零零的面对着大山,肩头轻颤,哭声像从喉管最深处逼迫而出,压抑、忍耐。 宁湛站在远处就这么看着,无能为力。看着苏雷无声无息的擦身而过。 殷如行将脸深深的埋在掌心中。她不想哭,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她的晓风消失了。永永远远的消失了。 三天,只三天的时间,她就永远的失去了这世上最爱她的少年。 她还记得他黑亮的眸子,流动着纯粹的喜悦。无论何时何地,清亮的视线总是锁着她的身形而转动。 她还记得他不甚宽厚却韧性十足的肩膀。被她狠咬一口后,委屈却又无奈的说:眉眉,一点都不疼。 她还记得他炙热的身体,火样的热情,极致间眼眸会蒙上一层浅浅的迷雾,神情仿若初生的小兽,懵懂、迷惘。 她还记得他信心满满说自己是大男人,以后会照顾家,照顾她。她如今也是有男人的女人了,不要那么好强,该学着凡事让男人出头云云。 她还记得……还记得太多太多。 然而最最清晰的,还是少年被晒成小麦色的脸露出亮眼的微笑,轻轻一吻落在她的眉间。 “眉眉,我会一直喜欢你,永远喜欢你,永不改变。” 泪水,汹涌而落。 再没有了,再也没有那样的人了。 身边走来一人。她抬眼,泪水迷蒙间看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愤怒忽起,挥拳就砸过去:“混蛋!你个混蛋!你把晓风还给我!还给我!!” 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苏雷身上,他定定的站着,任她所为。 这是心碎的滋味。他知道。这样的滋味,他在五年的岁月中日夜品尝。没有人比他更感同身受她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承受她此刻怒火般的绝望。 “还给我——!”殷如行的声音从尖锐到破碎,直至哽咽,泣不成声:“把他还给我……求你……” 苏雷深深的闭上眼睛…… ******************** 从小听过的故事中,那些古时的传奇美女子,遇着了情劫心碎,个人反应不一。有的一病不起,比如杜丽娘。有的决绝投江,比如杜十娘。有的同生共死,比如祝英台。有的生前无力,死后变鬼报复,比如霍小玉。 古典美人的各类情伤结局令人唏嘘。然而身为现代女子的殷如行,虽然到了古代,虽然也是美人,遇着了同样的绝望,却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擦干眼泪,好好活下去。 现代女子的悲哀,或者说骄傲就在于此。她们没有任性的权力。心碎而死,你是吃饱了撑的呢,还是吃饱了撑的。眼泪擦一擦、妆容化一化。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无非是孤独,无非是寂寞,忍着忍着就习惯了。心碎了就碎着,哪怕夜夜痛心彻骨,也要坚忍的活下去。这是现代女子深入骨髓的执拗和骄傲。 所以,殷如行哪怕哭的几乎断了气,也终没有断气。 一夜沉睡,如梦初醒,恍若隔世。 穿衣、洗漱、清洁。走到院中空地,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凝气、站桩、挥拳。每日不辍的晨练照常开始。 宁湛早早的过了来,见此情景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苏雷也走了过来,看着院中银蛇舞动的身影,眼中光华流转,默然不语。 “看样子,今天就能走了。”宁湛轻松的开口,知道旁边的人能听见:“过去终归是过去,再挽留也是枉然。” 苏雷站的纹丝不动,眼睛锁住院中的人影,口中说着不相干的话:“罗家四公子送出不少邀请函,邀请五地城主去祀城共商协助东寰岛一事。我已与家兄商量过,祺地的代表就由不才在下担任。宁兄,你我少不得要同路而行了。” 宁湛一口气差点被噎着,稍后,冷笑:“同路而已,奉陪到底。” 苏雷转过身,看了他一会儿,淡淡一笑:“宁兄,你我之间又没有仇怨,何必如此剑拔弩张?” 宁湛被他笑的恼火,忽而想起一事,遂也笑道:“哎呀,愚兄差点忘记了。贤弟刚得回城主印信,还要交还给贵兄长的吧。不好意思,我和小徒急着赶路。实在不便绕道去祺城。况且,想来小徒也不愿进祺城。苏贤弟,我与你,不顺路。” 苏雷跟着笑:“宁兄真是爱操心他人的家事。印信?”他笑一笑,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急。” “不急?”宁湛眯起眼睛,口气加重:“你确定?苏贤弟,我们和你们祺地如今可是半分瓜葛都没有。我不希望因为你祺地的内务影响行程,若是真出现什么意外,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们?”苏雷对他的暗示不置可否,反而将这两个字在嘴里滚了几遍,意味深长的道:“宁兄,我这十年,不是白过的。” “师父?”殷如行晨练完毕,一眼就看见站在院外的两人。对于苏雷她就当没看见,和宁湛打上招呼:“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宁湛顿时嘴角翘起,不着痕迹的看了苏雷一眼,道:“随时可以。若没什么事,今天就出发吧。” “也好。”殷如行思索片刻,“早些去寻仙镇,顺道看看有没有良马,买一匹来。”她原先的马,在翻山之前卖给当地的村子了。 宁湛心情大好,笑道:“正好。东出云出产良马,这一路仔细挑一挑。选匹上好的。” 殷如行也陪着笑了笑,没有说话。东出云真正的良驹都掌握在当地第一豪门,云家的手里。就是军队采买,也要和云家打交道。在马市采买,顶多买到二等的马。不过就是这样,在祀、祝两地也算难得的好马了。 苏雷突然出声:“我送你一匹。” 殷如行身体一僵,顿了顿,勉强对着他笑道:“不用。无功不受禄,不敢生受将军的好马。” 苏雷改口:“不是白给的,你可以付钱购买。” 这个…… 殷如行踟蹰了。但凡骑术精湛的人,就没有不想要一匹好马的。鄢都每年也能从隐秘渠道弄来几匹良马,不过那些一等的,她没资格轮上。宁湛自己倒是有一匹良驹,只不过这次是偷跑,为了不扎眼就没骑出来。 “我……没那么多钱。”犹豫了半晌,她终于想起自己目前还享受不起这种高消费。话说,她当海盗时攒的钱就这么充公了吗?不行!这次回去后一定要讨个说法!爱情没了,金钱再没有怎么行! 宁湛在一旁听的分明,对苏雷的这种行径忒为不齿。你说你还算是个男人吗?给旧情人一匹马都要收钱!丢尽了男人的脸。他怎么就和这种没品的人天下齐名了,简直是耻辱!眼睛一瞪就开口:“我这里有钱,你要多少?” 苏雷没理他,而是看着殷如行。认真的道:“没钱的话,可以用九转白龙丹来交换。一颗丹药换一匹良马。” 殷如行一想,这个价钱倒是合适。她分得了十颗丹药,除去宁湛三颗、罗枫寒三颗、自己以后用的两颗,还剩两颗的余量。再说,山谷还在那里,过个二十年再去捞鱼炼药就又有了。买马花掉一颗并无大碍。立时就要点头。 宁湛一见就急了,喝道:“别听他的,九转白龙丹在武林之中万金难求,比马值钱多了。我来给他钱。” 殷如行赶紧安慰他:“师父,别担心。你的份我留着呢。还有枫寒公子的也有。这是多出来的,不打紧。” 苏雷凉凉的插话:“思维正常的人都不会将这种丹药流传出去,更不会告诉别人他有。不然就等着日夜遭追杀吧。再说,丹药流传出去干什么,造就一群高手和自己打擂台么?” 宁湛冷笑着看他:“那你买这丹药干什么,当糖豆吃么?” 苏雷斯条慢理的道:“第一,我要孝敬师父。第二,我要留给以后的儿女。若我有三个孩子,药还不够分的。”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殷如行凑过来打圆场。苏雷的话说的合情合理,这丹药他拥有十年了,一颗都没动。武林中也半点风声没有,显然他有着上好的自制力和分析局势能力。卖给他不会造成不良后果。她爽快的倒出一颗丹药给他,又顺便倒了三颗给宁湛:“快收好。别漏出风声。这样就谁也不知道了。” 宁湛拿着三颗被蜡丸封好的丹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徒弟孝敬了传说中的神丹,按道理他该高兴的一塌糊涂才对。可现在,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苏雷干净利落的收好丹药。对两人淡淡的道:“马匹要自己挑才合意,去江城的路上会顺道经过云家的马场,你们是一起去马场看,还是让下面送几匹过来再挑选?”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令殷如行安心许多,不自在的感觉还有,却能被压制住不露痕迹。便道:“也好。就一起去看看。”当然是去马场亲自挑更好。 苏雷露出今天见到她后的第一个笑,嘴角浅浅上弯,客气而礼貌:“那好,我去准备。一会儿大家出发。”转身之际,似笑非笑的看了宁湛一眼。 什么叫只谈生意不谈感情,你不知道吧。 什么叫女人要有独立性,花自己挣的钱才踏实,你不知道吧。 哼!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全都知道!!!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6章 知道的很多 如果有人问,祺地的第一世家是谁?大多数人可能会想一想,再告诉你,应该是苏家。为什么是应该呢?苏家人占了城主之位啊,不是他家还能是谁?至于为什么要想一想,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但是,如果有人问,扣除城主家族不算。祺地最有名望的家族是谁?问十个人,十个人都会不假思索的回答你:云家。 云家的豪强,在于他们牢牢掌握住了东出云这一片土地。 和禧地西出云两大世家相争的情形不同,东出云,从来都是云家一家独大。其余的世家统统要排在它后面一截。 这种局面的形成据说得益于云家的家训、家风。比如说云家的孩子开蒙学习时,不光是认字读书,拳脚马术等等身体锻炼也要同时跟上。再比如说云家的孩子成年后必须去其它各地游历,时间和地点各自掌握。云家的男孩只有游学归来才可以说亲。又比如云家在男孩在成年后,会由成年长辈带着去青楼妓馆开眼界,鼓励他们在烟花之地学习。但严格禁止将欢场女子收纳回家…… 苏雷骑着他的大黑马,一路走,一路说着云家的密闻,以解旅途乏闷。 殷如行听后不禁感慨,果然顶级世家的延续不是那么容易的,世家们最重视的,是儿孙辈的教育。这条思路很正确,但执行起来却是各有招数。云家这样的,文武兼修也就罢了,由长辈带着去青楼学习,只怕是天元独一份。可细想想,此举看似荒唐,内里却大有深意。 “云家,想来后宅应是很清净吧。”她问道。 苏雷递给她一个赞同的表情:“你说对了。云家,从来没有后宅之乱。” 该见识的,在婚前都见识过了。由着专业高级人士演绎,云家男儿对美色、计量,手段等等有了足够的亲身经历。抵抗力也就产生了。即便是有一些自制力不强,生性喜好美色的。那也早早的暴露了出来,家中长辈自然有对策。选合适的妻子,修正以后要走的路等等。总之问题只要暴露出来,就有办法解决。怕就怕你年轻时一贯忍耐,表现良好。然后人到中年,自己当家作主了,不用压抑了,突然来个大爆发,好色的不行。那才叫糟糕!一家子都跟着糟糕! 苏雷的声音就轻了下去:“或许正因为习惯了云家的氛围。我母亲,在城主府一直过的很不快乐。” 苏老城主属于这个时代很正常的贵族男人,后宅中美女数不胜数。睡女人比打喷嚏还简单。 宁湛对这类人从来看不上眼,一个男人,死后,嫡长子被继妻和弟弟联合起来赶出家门,你说你这男人是当的有多失败? 殷如行则不置可否。除了祉地的部分女人,天元其它地域的女人她都不觉得她们过的有多好。柳氏难道过的很好么?那种日子换给她,一天都过不下去。 “我有时也会迁怒舅舅们。他们给自家妹妹找了那种夫婿,又没有一个人能帮母亲改变这种痛苦……”苏雷幽幽的道,“外祖父和大舅舅说,这是苏家的家事,他们能管的很有限。小舅舅因为看不惯,又管不了,气的常驻师门不回来。后来母亲去了,父亲要娶继夫人,小舅舅想带我们兄弟一起走。大哥是嫡长子,走不了,最后只能带了我回师门。” 宁湛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感性,随口唏嘘两声,泛泛的道:“为人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殷如行露出很不赞同的神色,欲言又止。 苏雷一眼捕捉到,认真的问:“如行,如果换成你,你有什么办法帮到我的母亲吗?” 殷如行迟疑了一下,看看四周。亲卫们都走在后面,小声些说话,除了他们三个再没人会听见。便道:“你小舅舅也太傻了,他那么有本事,干嘛不直接带了你母亲走?非留她在那种地方受气。” 苏雷低声道:“母亲舍不得我和大哥。” “那就一起走啊!”殷如行脱口而出,理所当然。 宁湛没好气的道:“净出乱点子。一城之主的嫡妻和两个嫡子都被带跑,苏老城主岂肯罢休!” “可以早一点走嘛。”殷如行不气馁,再接再厉:“在没生孩子之前啊,既然男人那么渣,干嘛还和他过下去。” 宁湛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关系到云家和苏家的联姻。真要能走,云家家主早就把女儿接走了。就是因为走不了。你少出乱点子。” 苏雷立刻接口:“这也不算乱点子,只可惜我母亲身为世家女子,牵扯太多。不然一走了之也是好的,至少能活着。” “就是嘛!活着才最重要。”殷如行大为赞同,道:“其实就算走不了也还有办法,就是让你小舅舅把你爹给废了,缠绵病榻。城主府不就是你母亲和你们兄弟的天下了么?再有你几个舅舅帮忙,什么乱子都出不了。” “如行!”宁湛惊的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厉声喝止:“越说越不像话!这是弑父!” 殷如行刚想辩解,忽然想起“师者如父”这句话,顿了顿,遂咽下话茬,闷声道:“是,我轻狂了。” 宁湛刚想再教育几句,苏雷清冷的嗓音传来,“我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那些不配做人父亲的,凭什么就能为所欲为,不受惩罚。这样做,至少他还活着,我母亲也能活着。这个办法很好。可惜我小舅舅没早些认识你。不然我也不必早早失去母亲了。” 宁湛大吃一惊,惊异的看向苏雷。后又一想,这种假设根本就没有意义。云夫人早就亡故了,苏老城主也死了。苏雷说这些话,也就是说说,讨好一下如行。不过居然连父子伦常都随口拿来乱说,也太没有下限了。这样的男人,就不是良人:“行了行了,赶路就赶路,说这些乱糟糟的干什么。” 殷如行将一众神色尽收眼底,轻轻叹了口气。赔笑道:“是啊,本来就是胡乱说着玩玩。苏将军别介意啊。” 苏雷淡淡的道:“无须道歉。我不认为你说错了。那些父母双全,母慈子孝的人,又怎么能理解我这种母亲早亡,有爹等于没爹的人的悲哀。” 宁湛一口气被堵住,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他自己命不好,合着别人父母双全还碍着眼了?越发看不上,缰绳一紧,喝了一声:“闲话少说,这慢吞吞的,要走到什么时候!”加快马速,一眨眼就冲到了前面。 殷如行一声不吭,缰绳也是一抖,正要跟上。苏雷淡淡的声音从身畔传来:“你就打算过这样的日子?” 她霍的收回手,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雷慢吞吞的道,“只是觉得云晓风爱着的眉眉,不该这样忍气吞声,连真实的想法都不敢说出来。” 殷如行身体一晃,狠狠稳住,咬牙切齿:“他是我的师父!我这是尊师重道!” 苏雷一挑眉,道:“恕我提醒你一句。在天元,‘师者如父’不是白说的。作为师父,他有权决定你的婚姻和人生。如果你不听从,就是……”顿了顿,加重了音:“忤逆!” 殷如行冷冷的看过去:“他不会罔顾我的意愿,随便安排。” “是么?”苏雷不置可否,“那最好。不过我觉得,人还是应该多握一些底牌在手上的好,以防万一。比方说你若是再有了心魔,可没有第二个云晓风了。” “不许提晓风!”殷如行尖锐的喝斥,随后恨恨的压低了声音:“你想说什么,不用绕弯子,直说好了。” 随着她的喝声,苏雷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原样,正色道:“祺地现在的兵权,大多集中于我手中。兄长大人有意多提拔新兴将领,分散兵权。这点我没意见,但是在人员配置上,我们有很大的分歧。前不久,李奉就被他调去了祺城。李奉性子直,不适合官场那套。他最好的位置是在战场,而不是给主城当看门狗!我虽然据理力争保下了他,但这只是一回,谁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个‘李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殷如行嗤笑一声:“还能为什么?纵然是一柄绝世宝刀,也要握在主人的手里才算是好刀。连刀柄都没有,让人无处下手,再锋利也没用。就这个原因。” 苏雷微微一笑:“一点没错。你既然看的分明,我也就不多唠叨了。总之,就算我过得了这种憋屈的日子,也不能看着手下的兄弟们受委屈。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我不能放着不管。得给他们,或许也是我自己找一条退路。” 殷如行立刻就明白了:“你要参进东寰岛。” 苏雷脸色微凝,沉沉的道:“不去东寰岛,迟早有一天我会被命令带兵进攻祀地。” 殷如行一愣,想了想,大惊:“进攻祀地?远交近攻!你大哥他,他想收复天下!” 疯狂!太疯狂了! 不,其实苏晨有这种念头也不稀奇。有本事的人嘛,总想要的更多。不过,天下统一可不是轻而易举能办到的。从商鞅变法到秦始皇灭六国,人家秦国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达到了这个目标。天元五地实力相当,苏晨想异军突起,只怕有的磨。 不过嘛,他既然有这个心,扩充土地就势在必行。不用一次性成功,几座城几座城的蚕食,这是必然的方案。禧、祉两地有绵江隔着,军事力量又相对雄厚。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隔壁的祀地。 苏雷沉声道:“他说自己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将领土扩充开。给立下功劳的将士们分封。现在的祺地,老牌世家将地盘划分的太牢。新兴人才没有地域可封。他说这样做,也是为了缓解内部的矛盾。” “狗屁!”殷如行毫不客气的开骂,“野心就是野心!说那么好听干什么!他不想统一天下?我看他是知道自己这一代人完成不了,所以才这么说。呸!惺惺作态!”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7章 提议 “阿离孩子都生了。他去夺祀地的城。她们母子俩该置于何地?梁少安要是一怒之下杀了她怎么办?”殷如行怒不可遏。政客果然都卑鄙之极。苏晨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早看中了祀地这块肥肉。为了安人家的心,假惺惺的将妹子嫁过去。自家实力不强呢,就大家共同发展。自家超过人家了呢,就翻脸咬对方一块肉下来。吞了来养自己的膘。 “这样的兄长,你们是几辈子欠了他的吧!”她冷言以对,心中淌过一股泄愤的快意。知道苏晨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苏雷的表情晦涩难明,无言良久。这样辛辣的评判,这样快意的讥讽。很显然,她恨苏晨,非常非常恨。 “……对不起。”风,送来他沉重的歉语。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殷如行收回嘴角的冷笑,换上一副淡然的表情。苏雷和她之间是一笔烂账,谁也说不上对不起谁。和她有仇的是苏晨,将来有机会要报复的,也是苏晨。苏雷的道歉没必要接受,也不会接受。 苏雷嘴角苦笑连连。依照他对‘沈眉’的了解。意思很明显,仇,她记下了。回头自己会找正主儿算。和他苏雷没什么关系。他该是庆幸于她的不迁怒,还是该悲哀于她的责任分明。 算了,多想无益,还是先将眼前的事办好。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不能毁掉阿离的家。但我身为祺地大将,也不能违抗城主的命令。既然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那么,我也只能做到不参与。” 殷如行惊讶了:“你这时要彻底离开祺地,为了阿离?”不是吧,这理由也太匪夷所思了。不是说他为苏离着想有错。而是这么一来,岂不是等同于抛弃他那位亲爱的大哥?为了苏离抛弃苏晨,这个也太…… 她看向苏雷的视线就变的有些诡异。 苏雷假装没发现她视线的变化,继续道:“曾经我的理想,是家人、亲人、重要的人,大家都能快快乐乐的生活。这个理想,我以为凭着自己的本事不难实现。可谁知,这么简单的愿望居然也是奢侈之物。家人,伤害了……亲人,最看重的却不是亲情本身。他们有太多的需求要满足,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些需求也应该是我需要的。而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想要那些。上战场,一来是为了助大哥夺回家业。二来,我始终记得你的话,只有变强大了,才能守护自己的感情。可最终,物是人非,我所在意的,统统被摧毁,我所想要的,人人都认为无关紧要。” 好吧,照这么说,苏雷的人生是挺悲剧的。殷如行觉得这件事自己也有责任。她交给晓风的,只是一个大致的理念。后续种种变故的解决之道并没有来得及一同教给,因她那时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算了,这又是一笔烂账!她甩甩脑袋,开口道:“努力本身没有错,问题是,你将方向性给弄左了。既然是你给予他们帮助,那么,怎么个帮忙法就该按照你的路子来,不能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最不济的,也该大家商量个折中的方案。你对他,太过予给予求,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你就该听他的,他都是为你好。” 苏雷道:“长兄如父。而且,我弄丢了印信,这是我欠他的。” ‘印信’两个字迅速将殷如行打的哑口无言。 好在苏雷没有在这个话题多纠缠,紧接着就体贴的安慰“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只怪命运无常。” 殷如行感觉回答什么都是多余。心乱如麻,五味杂陈。只得拾起之前的话题:“那你现在的意思是……” 苏雷淡淡一笑:“我现在的意思,就和你说的一样。不能他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也该有自己的人生。我都二十七了,剩下的日子,很该为自己活着,为自己打算。” 很好,完全正确的想法。殷如行露出个干巴巴的笑:“你打算的未来就是上东寰岛?”她可以想象罗枫寒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第一,他的很可能将大牙笑掉!第二,他会得意的把苏晨鄙视到死。 苏雷侃侃而谈:“本来,我可以学舅舅师父,独步江湖,自由自在。但我手下还有一众兄弟,我可以一辈子独身逍遥。他们却还得成家立业,挣钱置地,养活妻儿老小。再者,他日若祺地真的出兵祀地,阿离境遇堪忧,我有地有粮有兵有房,也能接了她和孩子来安置。生活和安全有保障不说,就是阿离的孩子将来大了,也不愁没有好的出路。” 殷如行听到‘有地有粮,有兵有房’八个字,声音都抖了:“你,你这是要占地为王?”三清老祖、玉皇大帝、圣母玛利亚在上。难道说,曾经可爱的少年在经过了十年的打击,变成沧桑阴郁的男人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争霸天下才是‘男子汉’该干的事,他要奋起了? “难道你不想过这样的快意人生?”苏雷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中尽是蛊惑:“你能忍受一辈子压抑自己的真实想法?你能忍受别人来安排你的婚事?你能忍受听令于权贵的指手画脚?” 殷如行被他看的心中发虚。好吧,她是曾经想过,如果不得不长时间在天元停留,她必须筹备够足够的实力和筹码,才能过上有尊严的好日子。她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可问题是,苏雷画的这块饼也太大了吧。这就好比她本来的打算是就职公司部门经理,结果苏某人道,部门经理有什么前途,我们来联手,当总经理吧。 幸好,还没等她把担心说出来,苏某人又接着说了:“你在鄢都,虽然拜了师父。我看也未必靠得住。假设罗家人要你去打一场很重要却很危险的仗,你那个师父是罗家的家臣,他能反驳的了上头的命令?他能不顾罗家人和师门,单单护着你?可你我结盟就不同了。一旦遇见这类情形,我就可以替你分说争取,要么多派人手降低危险程度。要么就换人执行。还有,战后论功行赏之时,你就不怕鄢都苛刻你的功劳?你就不担心他们用师门长辈的身份来约束你?比如他们说,这些算你是为师门效力了,其它的不要那么贪心。这些气你受得了?” 殷如行被说的脸色发白。她承认,她受不了。 “所以,和我联合才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我就可以合作将领的身份,替你要求公平对待,以战功分封土地。而一旦有了封邑,你就可以招募农夫、开垦良田、蓄养家将。一两年后,你不但自身是高手,还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快活无忧。”他不紧不慢的说完,每一个字都吐词清晰,深深刻入。 殷如行屏住了呼吸。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太有诱惑力。他不是云晓风,他是十年磨一剑的苏雷。总经理什么的逊毙了,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人家直接要当董事。好吧,苏雷有这个底气。他手上有兵。 不得不说,苏晨生平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看错了他的弟弟。人家明明是条龙,他非要当做家蛇驯养,想一辈子听他号令。结果呢,龙就是龙,人家不干了,撂挑子腾云飞了。飞了的同时还挖掉了你的一大块墙脚。哈哈!什么叫大快人心?这就叫大快人心! 心里狠狠的爽快了一把,殷如行回过神,对于好事从天而降有些警醒:“合作一事我只看见了我有好处,对你却无甚意义。你不用和我联手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为什么要找我合作?” 当然是因为……! 苏雷按下心中的叫嚣。面上微微一笑,一本正经的道:“你太看轻自己了。鄢都这次动了大手笔,他们不光是要远征,应是还想着永远定居东寰岛了吧。” 殷如行点点头:“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这就是了。”苏雷继续不动声色的阐述,“这么大的举动,单凭鄢都自己是办不成的。罗家必得联合至少三地的势力才行。而这些外来势力和鄢都本身势力杂合在一起,一旦遇上了利益分配,就会有大大小小的矛盾。鄢都,是势力最大的团体。一旦它一家独大,好处必然就是它全占了。其余的势力想要抗衡,就必须联合起来。但罗家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定会计谋百出,分而化之。所以,选择一个坚定而适合的盟友是很难的。而你我之间……”他突然放轻了声音,意味深长,一语双关:“这世上,适合我的人只有你。” 殷如行心脏“咚”的跳了一大下。苏雷眼睛的轮廓和晓风一模一样,眼眸清亮。只看着这一双眼睛,明亮专注的凝视着她,恍然间就像晓风又回到了身边。她不由自主喃声回应:“又胡说……” 苏雷黑眸晶莹,隽永如斯:“眉眉,没有人会比我更理解你,也没有比你更理解我。让我们试试,彼此结盟,彼此信任。” “你……”殷如行用力咬了一口下唇,眼神重新变的清明:“不准这样看我!” 苏雷心里叹了一声可惜,在马背上整了整坐姿,语气变的正常:“好好考虑一下吧。别太看轻自己。你不是说过,你的家乡,早已在历史中走过了天元现在正走着的路么?那么,你就有着最宝贵的财富。拥有这些财富的你,值得任何一方势力看重。他们,只是不知道才看轻了你。” 殷如行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我只是沾了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光而已。再说,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这个秘密,我也只和你说过,若被罗家人知道,恐怕我,更没有自由。” 苏雷认真的看着她:“所以,你需要盟友。需要有力量又可信任的盟友。没有人比我更适合。永远没有。” “眉眉,现在,有我在。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轻声而坚定的道。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8章 马场 宁湛在路边等了很久,才看见姗姗来迟的两马两人。后面三十步远,跟着苏雷那一群拖拖拉拉的亲卫。神色就有些不快:“怎么这么久?” 殷如行看着他故作严肃的表情,和眼中隐藏的担忧,心中不禁愧疚。 宁湛这个师父,是很好的。倘若换一个土生土长的天元人做他的徒弟,一定会师慈徒孝,流传一段佳话。 但她不行。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这里的人有着天壤之别,她还是个女人,这里面的差距就到了无法调合也无法理解的地步。宁湛,不可能同化她的观念。她,也不可能说服宁湛的思想。 在外界尚且和睦的时候,这种隐患不会暴露,一切就还风平浪静。一旦分歧发生,只怕,她终有一天要站在宁湛的对立面。 有避免的方法吗?有! 成为令罗枫寒忌惮的人,就可以。 只要她成为了这样的人。宁湛这个师父,就成了她和鄢都之间的润滑剂。罗枫寒必然要苦心竭力的维持她和师门、和鄢都之间的和平表象。只有这样,她和宁湛才能全了这一份师徒之情。永远不必对立。 看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发展自己的势力都是势在必行。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正和苏雷眉眼交战的宁湛。轻叹了口气。 罗枫寒不是苏晨,宁湛能一直保有这种率直的个性,想来和他脱不了关系。 既然如此,就让他保有下去吧。这也是一种幸福。 “再有半天的路程就到马场了。”苏雷手持马鞭指向前方,“江城是东出云最大的城池,云家的祖宅就在江城城郊的云镇。云镇往外五十里,就是马场。我们不必去江城,可去云镇住宿,明早再往马场。也可以直接去马场下榻,就是条件简陋些。” “云镇?”殷如行咋舌,“整个镇子都是云家的?” “当然不是,云家祖宅只是镇上最大一户的人家。”苏雷含蓄的解释:“不过,这座小镇原本没有,是云家旁系,以及依附于云家生活的一些平民、仆役后来渐渐发展出来的。说是一镇上的人都和云家有关,倒也不假。”随后,他意有所指的笑道:“和鄢都罗家拥有一座城相比起来,实在是提不上台面。” 宁湛冷声回道:“罗家拥有的土地,和云家比起来,也实在是提不上台面。” 苏雷笑笑,话锋一转:“我不姓云,实不知云家有多少土地。” 宁湛立时道:“我也不姓罗。” 顿了顿,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岔开话题。 这一番唇枪舌战,殷如行丝毫没有听进耳朵里。她在想一个问题。世家的势力如此庞大,那么,王权的势力就会相对缩小。这个时代的王权并没有像华夏古代的中央集权。对了,可怜的他们连称号都不是王,国主之类。真是悲催。苏晨的野心也是可以理解的。总之,这里有些像唐朝以前的时代:铁打的朝堂,流水的皇帝,稳坐泰山的世家。 她开始回想历史课的内容。诸侯割据、士族、庶族……世族是怎么消失的?好像在唐朝以后就没有了。没错,就是唐朝以后。唐朝初期,还有什么五姓七家,据说这几家的女儿比公主都抢手。更别说两晋南北朝时期,王与司马共天下。 士族,士族是怎么消失的?庶族、寒门,是怎么崛起的? 该死!早知道有今天,大学专业就该选历史系!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谁能给我一个百度?我用天下来换! “如行,你看呢?”宁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啊?什么?”殷如行茫然抬头。 “我们商议今晚住马场,问你怎么看?”宁湛不悦的看着她,“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殷如行回过神,赔笑道:“师父,你徒弟这不是没见过世面,惊傻了嘛。行,就住马场。云家,那是多大的豪门啊!听着就吓人,咱不去。” 宁湛柔和了脸色,缓声道:“不去云镇,只是为了少些麻烦,图个清净罢了。不必妄自菲薄。” “是,是!”殷如行紧跟着附和,“咱们也不是没名没姓的。” 宁湛满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该有的气度不能丢。 殷如行松了口气,肩膀垂了垂。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赶路上。这些乱糟糟的思路还是等一个人的时候再好好清理。 这时,一道细细的声音如线般传入她的耳朵:【刚刚再想什么?】 传音入密?殷如行一怔,扭头一看,身旁黑色骏马高大的马背上,苏雷正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在说谎。 殷如行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别过脸去。 说谎怎么了?会传音入密了不起啊!会传音入密很了不起啊! 咱内功也够级别了,咱就是不学,咱就是不用。咱就是不回你的话!怎么着?哼! 我在想什么?我在想包括云家在内的一众世家什么时候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灰都不留,渣都没有! 我在想什么?你不会想知道的! ******************* 马场的大门出现在视线内时,殷如行立时被震住了。 二层楼高的石制牌坊,柱身祥云环绕,飞鸟朝凤。顶端“云家马场”四个大字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金色的光芒。苏雷解说,那是描字的颜料里掺了金粉。 够气势!够直接!够自信!够简单! 马场内的陈设很简单,一望无际的山坡、草地、池塘、木栅栏、青砖瓦房。 守门人对苏雷的到来并不怎么惊讶:“雷公子,您来的可真快,五郎君早上刚刚到呢。” “什么?”苏雷闻言又惊又喜,“师父,啊不,小舅舅回来了!” “咦,您不是听见五郎君回来的信儿才来的?”守门人略一想就明白了,笑道:“那可是巧了。五郎君多少年没回来了。结果他一来,您也来了。瞧这缘分巧的,不愧是甥舅师徒。” 苏雷十分高兴,急忙问:“舅舅歇在哪间房舍?” “你问他?他哪里知道。”身后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还不如进去了找呢。左右就这么大的地方。” 苏雷惊讶的回头:“大表哥。” 夕阳下,一个身着石青色长衫的男子笑吟吟的带着一队人马走近,男子约有三十来岁,高大的身材和苏雷相仿,相貌也有几分相似。 苏雷给他们引见,男子是他的大表哥,云家长房,现任家主的嫡长子,云絮扬。然后又给云絮扬引见宁湛师徒。 云絮扬听见宁湛的名字,立刻露出钦佩之色,连呼“久仰”。等听见殷如行的名字后,明显一怔,看了苏雷两眼,方笑道:“原来是殷姑娘,久仰,久仰。”两个‘久仰’说的很是意味深长。 苏雷不待他多说,一连声的催促大家快些进去。 “看你急的这样子。”云絮扬无奈的笑,“行,知道你心急。那就先进去。回头再慢慢聊。我也是听他们报讯说小叔回来了,这才赶了来。对了,既然一起碰上了,回头就一块儿和我家去。父亲要是知道你和小叔都来了,今晚定会高兴的一醉方休。” “大公子,五郎君不在马场,他出去了。”被冷落许久的守门人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赶紧将重要信息说了出来。 云絮扬和苏雷齐齐一怔:“出去了?”苏雷立刻追问,“去哪儿了?” 守门郁闷的回答:“小的们多嘴问了一句,五郎君没说。只说晚上会回来住。叫我们准备一张床铺就成。问他几时回来,也不曾说。” 云、苏两人互看了一眼。云絮扬想了想,招呼众人道:“既这样,大家先进去吧。歇歇脚,喝杯茶水。” 马场负责人也及时的赶了过来,将众人迎进。收拾出最好的房间,奉上最好的茶水。这行人的马匹由马倌带去喂草料。随从则由马场杂役安排着去他处休息。 苏雷抿了一口碧清的茶,道:“大表哥,依我看,小舅舅即便回来了,也是不肯和你回去的。不然,他何须来这马场落脚,直接回云镇岂不好?” 云絮扬笑了笑,道:“小叔的事,等他回来了再说。我倒要问问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带了贵客,连家门都不入,跑这荒地儿来歇脚?” 宁湛适时接过话:“这却不怪苏贤弟。是宁某的不是。宁某欲替小徒选购一匹好马,苏贤弟便介绍了云家马场。小徒性子急,一听说有好马就什么都顾不得了,非要先睹为快。这不,连累苏贤弟过家门而不入,实在有愧。” 殷如行恰如其分的做出表演,一脸羞愧的垂头。 云絮扬笑道:“原来是这样。殷姑娘,别的不敢说,云家马场好马还是有几匹的。这个时候正巧,马也该归栏了,我让人带你去看,如何?” 殷如行起身欢喜的答谢:“多谢云大公子。” 云絮扬笑着唤过马场负责人,命他带两位贵客去相马。宁湛和殷如行很识趣的跟着那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云絮扬方收了那一脸客套,问苏雷:“你又在搞什么?” 苏雷吹了吹茶面飘着的水泡,淡淡的道:“就是你看见的,带她来买马。” 云絮扬给气笑了:“你倒和我打官腔。行,那就公事公办,云家的一等的好马,从不卖给祺地以外的人。让她挑二等的去。” 苏雷微微一笑:“我无所谓。不过有件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东寰岛内乱。东寰王逃亡至天元求助。鄢都罗家纠集了一群人在祀城,号召有意之士联手出兵东寰岛,助东寰王平乱。” 云絮扬挑挑眉:“听说了。罗家人这是想走。走了也是好事,半死不活的守着个鄢都城本就膈应。五位城主都会放行的。” 苏雷又是一笑,道:“大表哥。你就没有兴趣分一杯羹?” 云絮扬顿时失笑:“这是傻了么?你当罗家人是去抢钱呢?他们是离乡背井的去过活。分一杯羹?怎么分?派人去打杀,人员死伤多少?粮食消耗多少?能抢回来什么?金银财物,还不够补充军需消耗的呢。” 苏雷不声不响的等他数落完,方成竹在胸的抛出答案:“土地,就是最有价值的财富。”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39章 云逸尘 云絮扬没好气的看向自家的名将表弟:“没错,土地是最有价值的财富。但也要看是哪儿的地!我给你北蛮泽地千顷土地,千顷地都是你的。有价值么?有意义么?东寰岛在哪儿?隔了祀地再隔了大海!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去管,怎么去种,怎么去收?派谁去管事?谁愿意背井离乡的给你去当管事?对了,这还算的是最靠近海边的地,倘若在内陆深里。来回一趟就要半年。行!啥也别干了。一年时间只够走两趟。这还得路上太平。海盗,东寰乱匪,遇上了给你抢个空。你还剩下什么?” 他狠狠的呷了一大口茶:“少在这些歪门邪道上胡思乱想。正经的,还是先将和你哥的关系给转圆了。我知道,那几个将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舍不得他们吃亏。可现在不是没办法么?抄灭的家族就这么多,人人都盯着那几块封地。狼多肉少,势必要有人吃些亏。那些世家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你哥周旋他们也不容易。他倒是恨不得人人都有封赏呢。可总不能把全祺地的地都拿来赏了吧。这不和前朝一样了?到最后国家反倒没有了土地。税收收不到钱粮,徭役摊不到人丁。那也离灭国不远了。” 苏雷淡淡的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世家,也是要控制数量的。地不够,什么都没得说。你们嫌弃东寰岛远,北蛮泽地荒。眼里看着的,还是祀吧。” 云絮扬怔了怔,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分久必合,天下大势所归。你也别担心阿离。大不了到时接回来,重选贵婿就是。有你和阿晨在,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苏雷垂着眼帘,盯着碧清无波的茶水看了一会儿,缓缓的道:“也许,阿离不稀罕什么贵婿。她就想平平静静的生活。” 云絮扬声音提高了一点:“大势所需,谁也容不得任性。我们出身显贵,享有富贵荣华的生活,也同样要担负起这份富贵荣华的责任。” 苏雷沉默良久,轻轻笑出声:“行了。这话听了十来年,听的我耳朵都生茧子了。如行的马应该选好了。我去看看。” 说罢,他起身抖了抖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衣袖轻拂,不带半分留恋的离开了这所房间。 云絮扬看着他在夕阳中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这个表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马场上,碧草青青,草根附近,一丛丛黄色、蓝色、紫色的小花的竞相开放。殷如行斜依着栅栏,眺望远方。眸中倒映着晴空中片片飘过的白云,目色苍凉、遥远。 苏雷本能的不喜欢她此刻周身弥漫的气息。走上前,用一种轻松、带着几分随意的口吻相问:“怎么你一个人在这儿?” 殷如行回头,见是他,又将头重新转回前方:“看见一匹很好的马,师父很是喜爱,管事的那位就让他骑出去溜溜了。” 苏雷很惊讶:“怎么你没去试?”马可是卖给殷如行的,他可不卖给宁湛,一根马毛都别想。 殷如行无所谓的道:“又不买回去,试也白试。那些喜欢又得不到的东西,看看也就算了。不然一旦有了感情,分开的时候更难受。” 这话有些一语双关。苏雷默了默,若无其事的道:“为什么不买回去,那不是匹好马么?” 殷如行奇怪的回头:“你这话说的倒外行了。云家马场的头号骏马居然能卖给外人?除非云家人疯了!”最优秀的俊马不外卖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配种的问题。只有一代代挑选最强壮的公马优选,马场才能培育出更多的好马。所以说,好的骏马势必是一头种马(吼吼吼!)。 苏雷被噎住,又沉默了片刻,出声道:“你对世家怎么看?” 殷如行甩出最简洁的回答:“强大、嚣张、骄傲。” 苏雷又问:“你家乡的世家是什么样的?” 答案出乎意料:“我家乡没有世家。” “没有!”苏雷惊愕。 殷如行转过身,正视于他:“世家,在我家乡又叫士族,他们统统都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大约在一千四五百年前,永远的消失了。” “怎么可能!”苏雷吃惊的差点跳起来。 “怎么不可能。”殷如行双眸平静,如古井无波:“任何一样事物,有开始就有终结。纵观历史,世家,是从无到有的,自然也会从有到无。就像朝代会覆灭,生命有死亡一样。这是世间永恒的规律。” “可是,可是……”苏雷郁闷的说不出话来。刚刚还为着世家责任的束缚而愤慨、压抑。结果紧接着,这一位就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世家什么的,迟早有一天都要完蛋。不是某一家族完蛋。而是世家本身,大家一齐灰飞烟灭。 所以说你的愤慨啊,压抑啊,忧郁啊,可以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苏雷的嘴角先是浅浅弯起,接着弧度越来越大,最后放肆的笑了出来。清朗的笑声在空旷的草地间传的格外遥远。 这真是一种,让人格外怀念的感觉。当他还是云晓风,在山谷中停留的那一个月间。只要和沈眉谈论起话题,这种灰头土脸的感觉就常常会出现。十年过去,它,再度来临。 真好,真是非常非常好!如行就是眉眉。 这一刻,他突然前所未有的感激上苍。感谢你如此捉弄于我们,正因为你的捉弄,我们永远密不可分。 宁湛骑着马回来的时候,听见殷如行在和苏雷说:“……他就自称是始皇帝。儿子呢,叫二世,接下去的皇帝就是三世、四世,直至千秋万世。很遗憾,千秋万世的没有。皇朝在他死后没多久就被覆灭了。史书记载上,秦朝,只到二世。当然,他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帝王,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不过也正是如此,只有二世的秦朝,结局非常令人唏嘘。” “你们在说什么?”他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狐疑的看着这两人:“什么伟大的帝王?秦朝又是什么?” “没什么。是我家乡的传说故事。”殷如行自然而然的转换话题,“师父,这匹马可算得上是千里马?” 宁湛刚要回答,一个声音蹦了出来。 “故事好听的很,小姑娘接下去说呀!” 三人齐齐吓了一跳。谁?哪儿来声音?是谁躲在这里,他们三个竟无一人发现! 就见栅栏旁厚厚的草丛里慢吞吞的爬出一人。这是个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的男人,光亮亮的下巴上没有胡须,这使得他看上去更为年轻。青色的长衫料子不怎么好,上面沾满了横七竖八的青草,还被揉的到处是皱痕。乌黑的发髻簪着一根木簪。通身上下就没有一件看上去值钱的饰物。 然而殷如行绝不敢小看眼前这人。他在这里多久了,他们这么多高手竟然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可见这人的功夫高到了什么境界。 宁湛也是一脸警觉。唯有苏雷脸上笑开了花:“舅舅!舅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宁湛立时释然。这是一个惊讶又理所当然的答案。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的高人,当然是苏雷的舅舅兼师父,太初门武学宗师:云逸尘。 云逸尘笑眯眯的听苏雷介绍过两人,对着宁湛很客气:“鄢都的高手啊,不错不错。那几个老家伙后继有人啊。”对着殷如行就热情多了,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哎呀,真是个聪明漂亮的姑娘!晓风,这是你找的小媳妇吧,好眼光!来来来,舅舅给你见面礼。” 殷如行傻掉:“前辈,我不是……” 云逸尘语速飞快的打断,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小姑娘都害羞。没关系,没关系。你和他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都知道,哈哈哈!”他仰天哈哈大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个玉坠子,不由分说的塞到殷如行手上:“拿着,这是舅舅,啊不,前辈,是前辈给你的见面礼。” 殷如行默默流泪。前辈,您能说话的时候能不要一副挤眉弄眼的表情么? 玉是好玉。羊脂温润,晶莹无暇。这是一块罕见的暖玉。按说很贵重,非亲非故的不该收。可云逸尘的态度又太随便。话说这玉坠上系的还是麻绳。 就在她踟蹰之际,云逸尘兴致勃勃的接着道:“见面礼也不是白送的,小姑娘故事讲的很好。有空的话接着讲给我听。可以吧?我老人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看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讲故事听。” 殷如行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不过她想,一定比宁湛好看不了多少。老人家?他很老么?就算年纪很老可那张脸看上去也一点不老啊!和云絮扬站在一起,说是兄弟没人会怀疑。 苏雷及时来解围:“舅舅,大表哥正找您呢。大舅舅让他来接您回家住。” 云逸尘瞪了他一眼:“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住。舒坦!” “那您和他说去。”苏雷摊摊手,“我没看见倒也罢了。既看见了您,没有瞒住他的道理。” 云逸尘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就走:“看见也没有用,我现在就走了。你们谁能追上。” “小叔——!”一声尖锐的喊声止住了他的脚步,云絮扬飞一般的跑了过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马倌。 “小叔,你想走?”云絮扬一脸控诉的拽住云逸尘的衣襟不放:“小叔,祖母和父亲等你等的望眼欲穿,你忍心就这么走?” 很出殷如行意外的,刚刚一直嬉笑的云逸尘居然板下了脸,冷淡的道:“我已经被逐出了族谱,不再是云家的人了。回那里去干什么。” 嗷嗷!殷如行几乎要捧住脸惊叫。 惊天秘闻啊!云逸尘居然是被逐出云家的!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0章 指教 因为有客人在场,云絮扬很多话不好说,只能道:“小叔,我们回房慢慢说。您就当疼疼侄儿。” 云逸尘一脸冷笑:“我可不敢当。你是云家大少,族长嫡长子。我一个族谱上都没了名的浪荡子,何德何能来疼你?” 云絮扬脸都涨红了,声中带着祈求:“小叔,还有客人在呢。” “怕什么!”云逸尘一甩袖子,气势十足:“敢做就要敢当。你也出息点,别和你爹学的一副小气吧啦的样子。做人要坦荡,就是干坏事也一样。我就干了,干了就不怕人说!懂不懂?” 云絮扬都要急的哭出来了,调头换了个人求:“阿雷,你也帮着劝劝。” 苏雷也颇为无奈:“舅舅,大表哥才多大,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和他并没有关系。”您老人家就别迁怒了。 云逸尘哼哼道:“我说了和他有关么?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儿和他说话。” 言下之意,要是真迁怒,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宁湛在一旁站着,只觉分外尴尬。殷如行却是听的津津有味。 云逸尘目光一转,冲着她眉峰一挑:“听的有趣么?” “……”饶是殷如行脸皮再厚,也红了。 宁湛讪讪的拱了拱手:“云前辈,你们慢聊,我和小徒有些话要说,先告退了。” 云逸尘伸手虚晃一拦:“我和他们没什么好聊的,你们师徒俩也别说什么悄悄话。我来问你,你这徒弟看上去比你小不了多少。怎么,你七八岁就开始收徒了么?” 云絮扬眼睁睁的看着话题被岔到了他力所不及的地方。宁湛正在回答:“这是晚辈于五年前收的徒弟。教了还不到六年。” “不到六年?”云逸尘打量了会儿两人,似笑非笑:“居然还是少年启蒙。宁湛,你倒是好本事。这样教出来的徒弟和竟比别人幼年启蒙,寒暑勤学十几载出来的还要厉害。再熬打个几年,怕是不逊色于你了吧。这论带徒弟的本事,我是甘拜下风啊。来来来,我来和你取取经,别吝啬赐教。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宁湛的脸皮又涨红了。他能说什么?说他们给殷如行拔苗助长?说殷如行后来有了奇遇,自己将隐患消除了?无论怎么说,他这个师父,的确是不合格的。 殷如行倒是无所谓。在她的时代,正宗的、依循古礼的那种师徒关系已经很少存于世了。至少她本人完全没有这种概念。更何况她是在成年了很久,经过一系列磨难和努力,有了一定基础,又自带着顶级的内功心法再拜师的。于是在她心里,师父什么的,就等同于研究生导师一类。尊敬有,感激有。但你真让她有那种‘师者如父’的认同,难于登天。 所以她对于云逸尘的打抱不平没有丝毫感觉,马大哈的笑道:“云前辈,这是我运气好。有点奇遇。”说罢,她还特意看了苏雷一眼,心道等苏雷将九转白龙丹给你,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所以说,人品很重要,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云逸尘给逗笑了,睨了宁湛一眼,也不知道是问谁:“那要是没有奇遇,会怎么样?” 殷如行脸上露出一丝心有余悸的表情,庆幸的道:“会很糟糕。不过还好,总算上天待我不薄。”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神仙过路’也不算什么了。上苍捉弄了她的爱情,可好歹补偿了她实力。真要说起来,实力比爱情可靠多了。她还算是赚了。 “这样啊。”云逸尘笑容莫测的看向宁湛,惊叹的道:“难道你知道她会有奇遇?真是神了!” 宁湛的脸已经开始发白,他咬了咬压根,低声道:“前辈,是晚辈莽撞了。” “莽撞?”云逸尘沉下了脸,“你是第一天入门学武么?你是不知轻重的三流蛮横之徒么?你不是我派的,论理我不该多管闲事。不过基于武者的道义,这些事,我既看到了,就不能不说两句。”他转而看向殷如行,声音变的温和:“丫头,你知道你走的路很凶险么?拔苗助长,急功近利,是要付出代价的。” 殷如行淡淡而笑:“知道啊。可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云逸尘恨铁不成钢的点她:“你有师父,师父是吃干饭的吗!”师者如父,他就有义务在你未能独立时保护你。 殷如行笑了笑,认真的道:“前辈,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这世上,没有谁是必须为谁的人生负责任的。”就好比她的生父。有谁规定父亲就一定要爱自己的孩子?对你好,那是你的幸运。对你不好,你也只能自认倒霉。除了母亲,她早就不期待这世上有谁会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对她好了。 她的话说完,其余四人听的各自神色变幻。 云絮扬觉得这女子太过冷情。宁湛心里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苏雷传音入密给自家舅舅师父:【不要再说了。】 云逸尘用眼睛瞪他,回音过去:【呆小子,我还不是为了你。让她早点看清那边的人品,知道你的好。】 苏雷笑了笑,很是云淡风轻:【不用。现在这样就很好。】 云逸尘只好在心里嘀咕一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事。然心里到底不痛快,眼珠一转,道:“晓风,十多年不见,你小子武功进益不错啊。来来,待为师和你练练。”揍你一顿就舒服了。 师父检查徒弟功课,天经地义。苏雷便规规矩矩的到空地上站定,云逸尘随随便便一掌击了过去。 这一掌看似随意,然而只瞬间就到达了身前,速度快的眼睛都看不清。下手的位置正是要害。苏雷身形微微一动,凭直觉避开。身后冷汗顿出,双掌合力击出,竭力反攻。 殷如行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感慨万千。云逸尘的招式已经到了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地步。真乃是传说中的技艺。一双手掌,似翻天盖地,任苏雷怎么蹦跶,都稳稳的压制。她看了不多时,就对自己的武学之道,有了新的感悟。 五十招后,苏雷被云逸尘击出战圈,擦了擦头上的汗,笑道:“舅舅,恭喜您了。”这套掌法,明显蕴含着独特的‘道’,与云逸尘融合无间的‘道’。威力无穷。宗师境界成亦。 云逸尘微微一笑,抬目远眺,带着几分感慨:“我在香川之州流浪十年,才最终完整了这套翻云覆雨手。”言罢,豪气万千的对宁湛道:“来,你用上剑,过来试试!” 早已心动不已的宁湛连客气话都没说,痛快的拔出剑:“好!前辈,在下请教了!” 虽有利剑在手,然云逸尘一双手掌好似兵刃不侵,永远能在最巧合的时间拦截住剑刃。二十招后,他轻轻松松的卷走了长剑,随手扔了一边。 宁湛立时弃战认输。脸色十分不好。虽然空手还能接着对抗,然而白刃对空拳,本就占了便宜,兵刃被夺,早已是输了。 云逸尘笑眯眯的道:“你太看重手里的剑了,忘记了武学的初衷。人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武器。” 宁湛沉思了片刻,有些恍然。对着他恭敬的行了个礼:“多谢前辈。” 云逸尘笑着摆手:“不谢不谢。小姑娘,轮到你了。” 殷如行想了想,解下鞭子和剑:“我空手,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云逸尘开心的大笑:“放心,放心。我对漂亮的小姑娘,一向手下留情。” 殷如行嘴角抽了抽,不再多话,纵身一跃,挥出拳头。 她的本事自然不如苏、宁二人。谁料云逸尘接了她几招后,“咦”了一声,没有再还击,而是左移右移的防守起来。 这就叫手下留情?殷如行默默流泪。还不如不留情,一招解决掉呢。这么着只防御不出招,就是打出百招开外又有什么意思,纯粹逗她玩呢! 好在云逸尘的只守不攻没有维持那么久,四十来招后,他出手如电,轻松的将她击出十步开外。 殷如行松了口气,刚要说两句客套话,就听云逸尘道:“小姑娘是左撇子?” “不是。”她恍然明白了云逸尘先前只守不攻的原因,解释道:“我右手用剑,左手用鞭。” “哦?”云逸尘兴趣十足的发问,“为什么这样练?谁教你的?” 殷如行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晚辈自己琢磨的。”至于前一个,还是别说了。总不能说她是因为爱美才想出的点子吧。 云逸尘哈哈一笑:“小姑娘人小志向倒不小。想练双手互搏,不错不错。虽然比不上先天天赋,后天勤练也是能有几分成效的。用在出其不意上,效果格外好。” 殷如行脸红了。实在不好意思说她的初衷是为了爱美。好在天色此刻已经收尽了最后一丝光亮,她的羞色没几个人注意到。 云絮扬终于找到了说话机会:“小叔,天都黑了。大伙儿还是进屋聊吧。晚饭都准备好了。” 云逸尘满意的看看天色,知道这个时间不会再被唠叨着回云镇了,也松了口:“好,肚子也有些饿了。走走!回去好好喝几杯!” 一行人一同往房舍处走。殷如行不起眼的走在最后的位置。突然,她耳边传来一丝细密的声音,传音入密。 “小姑娘,你的内功,是祉地何家的吧。” 殷如行脚步一顿,差点跌倒。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1章 夜谈 内功心法的来历,始终是一颗定时炸弹。 罗枫寒虽然承诺鄢都会解决此事,可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如果鄢都的实力比祉地强出百倍,自然可以摆出强硬甚至是蛮不讲理的态度。我就说这功法是我家原先有的,你能怎么着? 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祉地的实力强过鄢都,那么,最好的方案就是在没有入主东寰岛之前,不要暴露心法的秘密。 殷如行一直都很小心,可惜好运终有倒头的一天,秘密还是暴露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发现人是云逸尘,苏雷的舅舅兼师父。事情还有扭转的余地。 目前还不会传音入密的殷如行,纵有一肚子的话也没法悄无声息的传给云逸尘。只能憋着一张脸,努力做出淡定的表情。 好在云逸尘风度很好,接下来的时间里若无其事的吃着云絮扬安排的接风酒宴,和四个小辈说说笑笑,像是忘记了他曾问过这么一句。 然而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酒宴没有吃的很晚,云絮扬是个很称职的主人,给他们的房间里尽可能的换上了马场内最好的生活用品。嘴里还一再说着条件简陋怠慢了之类致歉的话。 这是一个注定要有访客的夜晚。云逸尘听见门外愈来愈近的清浅呼吸声,了然的看向一旁的苏雷:“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有客来了。” 苏雷三分纳闷,三分好奇的听从了指示,跃上房梁的角落阴影,藏住了身形。 殷如行刚走进门口,房门就打开了。云逸尘好整以暇的微笑:“进来吧。” 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此时的云逸尘,与众人前的嬉笑不羁截然不同,面目沉静,言语简洁。指了椅子让殷如行坐下,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你的内功心法,是何家的?” 殷如行汗颜的低声承认:“是。” 云逸尘笑了笑:“那东西,何家人当传家宝一样守着,你能弄到倒是本事。能说说吗?” 殷如行拒绝不了,也无法拒绝,声音低低的将事情简单说了说。谁知云逸尘听的十分仔细,细节稍有疏漏就点出询问,前因后果也不放过。殷如行被迫爆出越来越多的料,从招工进钟平涛的庄子开始,一直到骗了不知名的公子哥儿出城,路上遇见白陌尘跟着去了鄢都。全都说了出来。 好容易说完了,蜡烛都烧下去了一大截。云逸尘轻轻叹息一声,作为总结:“你过的,很不容易。” 不知为什么,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让殷如行鼻头一酸, 一股热潮涌上眼睛。她眨了眨眼,扭头避开。 有谁,真正对她的艰难感同身受过么?有谁,知道她害怕无助,夜不成寐么? 那许多的不容易,也只有自己独自品尝。 “还行吧。”她镇定下了情绪,一如既往的用笑容来伪装:“习惯了就好。” 云逸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黝黑的眼睛深不见底。片刻后,点头道:“你是个好姑娘。”语气有些唏嘘、感叹。随后,话锋一转:“心法的问题,终究是个隐患。何家人是不会罢休的。除非不动手,不然,未必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我一样发现你。” 这话说的,已经是将他自己摆在将殷如行的立场了。其原因不言而喻,肯定不是她人品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家是看在外甥徒弟的份上爱屋及乌。 既然没那个条件侨情的去拒绝,殷如行也只有厚着脸皮接下了这份照顾。算是默认了她和苏雷之间有某种隐讳的关系。当然,是合作伙伴关系。仅此而已。 房梁上的那位,却是对自家舅舅暗喝了一声“好”!脑海里立马冒出三四个与何家谈判解决的初步方案,心情颇有些激动。 云逸尘打出了漂亮的第一局,并没有停手,而是挥拍准备,开始第二轮。 他道:“宁湛收你做徒弟,是不是因为这本心法?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是有师父的人,也是带徒弟的人,师徒之缘,不亚于父子母女。便是不呕心沥血,尽心教导,怎么样也不能拔苗助长吧。同为人师,他的所为……我看不上。”他不客气的一针见血,“宁湛他自己的师父,鄢都的卫老头,当年若是这么带徒弟,哪里还有什么天元三名将?两个就撑死了。由此推断,他能这么对你,想来这收徒一事,也是有隐情的。很大的可能就是为这本心法,对不对?他收你为徒,心法自然也就名正言顺的归了鄢都。” 苏雷趴在房梁上,心底再次为舅舅喝彩叫好! 太对了!就是这样的。继续揭开宁湛这个小人的真面目吧! 殷如行低头一阵苦笑。云逸尘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最关键的一点没说对。看中心法价值的不是宁湛,是罗枫寒。内里的隐情更是不便叙说。只能含蓄的辩解道:“不是的,师父不是这样的小人。前辈您误会了。有企图的另有他人,师父没有坏心,这样的局面不是他的本意。” “哦?”云逸尘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可他没有拒绝,冷眼默认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殷如行笑了:“前辈,这世间,谁又是谁的责任?成年人,除了自己,没有谁该对谁负有责任。旁人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对你好?” 女子美丽的容颜在烛光下带着淡淡的笑意,本是一副静好若画的画卷。然而女子口出不徐不缓吐出的话,却让人心底腾的涌上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心。云逸尘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宇轻蹙:“师者如父,他有这个责任。” 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殷如行口中再次吐出让他心惊的话:“哦,师者如父?有谁规定父母就一定要爱子女吗?父慈子孝、人伦天和,不过是美好的愿望。遇着好的,是福气,遇着不好的,是本命。父亲?”她轻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给了吃,给了穿就很不容易了。还想要什么?慈爱,凭什么?凭什么父母就一定要爱子女?他便是不给你吃穿,不养活你,将你扫地出门。又怎么样?谁能管得了?” 苏雷恨不能在房梁上大叫:舅舅!你这是歪打正着。继续努力! 和殷如行说父亲,那和捅了马蜂窝有什么区别?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师者如父,“父亲”这个词在殷如行的字典里,可不是什么好意义。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哈哈哈哈!宁湛,你怎么也想不到吧! 云逸尘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被殷如行的态度震的说不出话来。不过很快,他立刻猜到了七八分内幕,殷如行的父亲,应该是很糟糕。 这算是歪打正着么?瞧这姑娘的态度。对于世间礼法很显然是不屑一顾的。宁湛的无所作为被她看成是本分。那么相对的,她对宁湛的吩咐只怕也不会如普通徒弟一样,言听计从。这样的女人,不能说是欺师灭祖,但对师长的尊敬却是很流于表面。她只会遵循自己的原则行事。 这是好事。也是糟事。好的是这样的她无论和鄢都还是和宁湛之间的关系都很薄弱,对苏雷造成不了影响。糟的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到极致的女人,很难捂热她的心。 唉!苏雷偏认准了她,也不知是好事还是糟事。 *************** “当然是好事!”苏雷斩钉截铁的回答。 殷如行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云逸尘对他摆事实讲道理的分析了一通。老实说,殷如行这样的女子,他有欣赏、有敬佩。可要说给和儿子差不多的苏雷做媳妇。云逸尘真心不太愿意。 “太冷情了。你别看她长的娇娇柔柔,说话温声和气的。那心,冷着呢!你有多少能耐能捂热?你就不怕一辈子都捂不热?”他还是希望自家外甥徒弟找一个温柔美好的贤惠女子,能好好照顾他,才是让长辈放心。 苏雷微笑:“小舅舅,殷如行或许心冷。可沈眉不是。所以,那些担心都是不必要的。” “沈眉?这又是谁?”云逸尘顿时糊涂了。他离开天元十来年,回来后只打听了最近的一些消息,怎么还有遗漏的? 苏雷便索性从十年前的下山开始讲起,到五年后的江城初遇,后续种种,一直到不久前在寿家村的会合。等故事讲完,窗外也泛白了。 云逸尘听完,久久无语。 “师父,我和她天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苏雷说出自己未来的打算,眼中光华绽放,莹辉流转:“……她只能和我在一起,换成任何一个别人,便是意难平。然后,我也是一样。我也只能和她在一起。” 云逸尘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也许罢……” 这样的奇缘,别说十年,就是百年、千年间,也不曾听说有过。或许,这真的是佛家所说的“缘分”。他们有“缘”,所以无论怎么兜兜转转,终会转到一起。 他忽然想起好友曾经对他的婚姻批命:露水夫妻缘。 他初时不信。可后来,事实却由不得他不信。老友,还是有些本事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道:“晓风,不若你们在路上寻一下慧净大师,让他给你批个姻缘。看看你们能不能成?” 苏雷一愣,又一笑,很自信的道:“不用问我都知道,一定能成。”随后又笑,“慧净大师不随便给人批命的,我不去讨那个嫌。”心里却道,小舅舅居然还信这些。普济寺的慈云可是说他与佛有缘的。这要万一问出个好歹来可不行。他可不要当和尚。 云逸尘见他不以为意也不再劝。只打定主意,左右多跑些路,大不了自己去一趟,悄悄算了来也一样。 -------------------------------------------- 我又回来了。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2章 眼界 第二日一早,马场的管事知情识趣的牵了两匹神采奕奕的高大骏马过来。一匹全身深棕色的被云逸尘挑了去,留下另一匹全身雪白的白马。 据说这匹白马是云絮扬特意选出来的。同属上等的马匹中,纯白马匹的毛色占了极大的便宜,深受贵妇们的爱戴。殷如行微笑着道谢收下。 黑衣黑发,绛红衣缘,白马毛色如雪。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是匹好马,给它起个名字吧。”苏雷浅浅笑着道。 殷如行想了想:“就叫夜光白。” 云逸尘骑着马匹一阵小跑过来,问:“你去哪里?” 苏雷道:“我和宁兄一同去祀城。” 云逸尘笑道:“我要寻几个老友见见,和你大约能同上一段路。一块儿走吧。” 云絮扬叹了口气,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小叔,你真的不回家看看么?” 云逸尘淡淡道:“见过你也就行了。絮飞也在外头吧,我顺道去看看他就是。” 言下之意便是他纵然有所惦念也只几个小辈,其余的人等皆无关。云絮扬闻言只能罢了,说了几句一路平安之类的话,带着自己的一队人马分道而去。 离了江城再走几日,绵江对岸不再是相邻的禧,而是换成了祉。云逸尘在此向众人告辞,他要去祉地拜访一位老友。苏雷紧跟着表示,他要陪师父一程,原先说好的一路同行怕是不成了,还望见谅。他日大家祀城再见面吧。 宁湛笑的满面春风:“应该的。云前辈十多年不曾回来,苏兄既是徒儿又是外甥,当然要好好陪着前辈。不用顾虑我们,来日方长嘛。” 苏雷也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二人一眼:“没错,宁兄说的对,来日方长。”言罢,转身挥动马鞭,头也不回的带着人马离去。 马蹄扬起的尘土随着人影的远去缓缓落地,宁湛心情大好的甩动缰绳,催马前行,笑道:“总算都走了。” 殷如行也浅浅的笑着附和:“是,耳根清净了。” 两人不紧不慢的驾着马,一时间好似没什么话题,沉默着走了很久。 殷如行忽的笑了笑,道:“好在这次回去倒不用和来时一般躲躲藏藏。师父,回去后,枫寒师叔他,会不会惩罚你?” 宁湛思索片刻:“罚是要罚的,不过无甚大碍,你不用担心。” 殷如行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师父。”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这一路上得好好想个办法,让罗枫寒免去对宁湛的惩罚才是。 宁湛摇了摇头:“与你无关,是我带你出来的。”说到这里他便想起了本次偷跑外出的原委,踟蹰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问道:“如行,你有没有想过,想过……和苏雷……” 殷如行大吃一惊,顷刻间涨红了脸。 起了头,后面的话就说的流利了起来:“你看,兜兜转转,他要找的人一直是你。你现在有身份有地位,真要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师父!”殷如行急切的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我只想好好将功力修炼到顶层,以报鄢都知遇之恩。其它的,不用考虑。” 宁湛顿了顿,道:“以你如今的深厚内力,只要招式再历练些,很快就能并入一流高手。有了九转白龙丹,内功练至顶层也指日可待。再说,修炼武学和儿女情长,也并无太大相碍。” 殷如行随即反驳:“师父,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儿女情长小女子吗?人生就没有其它重要的事了?世间精彩风景无数,江山画卷波澜壮阔。难道我的眼界就只能在男男女女,情情爱爱里打转?” 宁湛堪堪一怔,凝目片刻。唇角渐渐划出弯弯的弧度,温声道歉:“是,是为师眼光狭隘了。” 殷如行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接着道:“如今局势风云迭起,鄢都几代谋划成败在即,东寰王一行人就要抵达祀城。些许小儿女情怀,无足轻重尔。” 宁湛唇角溢出轻笑:“怎么,如行你也想身先士卒,挣个万户侯?” 殷如行秀气的眉毛高高挑起:“不可以吗?” 自从深山之中见过殷如言后,她便明白,故乡,是很难回去了。等她有能力集齐所有城主印信,打开时空通道。还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了。她的年龄状态、身体状态,回到现代将是很尴尬的存在。要怎么自圆其说?失踪这几年的过往又该怎么解释?装失忆倒是个办法。可她的身体变化却是实打实无法掩饰的。只怕要进特殊部门检查。万一再不小心泄露时空通道的事,只怕一辈子都不得安宁。来的越久,回去,就越成了不可实现的奢望。 故土难回,爱情失败。那她至少得有钱、地位,过上富足的生活。凭自己的本事挣一席之地,是唯一的出路。 随着祺祀两地边境线丘原的临近,眼前的风景渐渐旖旎起来。这一代地势属丘陵,适宜种植茶树,漫山遍野的青绿色郁郁葱葱。殷如行的看法是,虽说已经过了最嫩的新茶采摘时节,不过既然来了此地,少不得要购置几斤茶叶当做特产带回去送人情,也是个认罪态度良好的意思。 宁湛对此从善如流。将行李马匹在客栈安置好,便上街选购茶叶。 出门前殷如行列了一张表,将要送茶的人员名单以及大致口味都写了出来。然后在街上的各家茶庄询价对比,逐一挑出最合适的。 有了提前准备,扫货的速度就很快。一个半时辰后,已是大包小包的拎回了客栈。 小二见两人回来了,忙不迭的上前招呼:“二位客官,您们可回了。有位郎君相待,等二位很久了。” “是谁?”二人均感莫名。这地方怎么会有人找他们? 小儿脸上笑出一朵花:“可不得了,这位郎君是财神爷呢。便是祝地韩家的韩六郎君。” “韩六?”宁湛与殷如行面面相觑,“你认识?” 殷如行头摇的如同拨浪鼓:“听说过,不认识。”虽然在苏雷身边当丫鬟时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韩六那时注没注意她的脸都成问题。 小二解开谜底:“韩六郎君带着商队下榻小店,在后院马厩中见着了客官的白马,十分喜爱。故而想要结交马的主人。嘱托小的们一旦等到客官回来,就去通报。呦,这不来了!” 大堂通向后方庭院的侧门处走来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子,肤色古铜,浓眉朗目。身上穿着昂贵的绸缎锦衣,腰系一柄乌铁长刀。正是殷如行见过一面的韩六韩青。 领路的小二高声迎了上去:“六郎君,您等的白马主人来了。正是这二位客官。” 韩六满脸笑容的抱拳拱手,声音爽朗:“二位,恕韩某鲁莽。在下祝地韩青。” 宁湛淡淡回以抱拳:“鄢都宁湛。” 韩青突的瞪大了眼睛:“宁将军……” 殷如行微微一笑,声音柔和清亮:“韩郎君有礼。在下鄢都殷如行。” 韩青原本就瞪大的眼睛这回变成要掉了出来。殷如行?那不是苏雷心心念念的小妾么? 天知道!他只是眼馋那匹难得的白色骏马,听小儿说马主人是两个衣着打扮普通的男女,便琢磨着能用高价买下该马。谁想到,这回的惊喜可是大了。 幸好他走南闯北已久,很快恢复了理智。绝口不提马匹的事,哈哈笑道:“韩某原以为今日能结交两位不出世的英雄好汉。不料却有幸结识名满天下的宁大将军。幸甚幸甚!宁将军,韩某此番带的货物中有十年份的陈年佳酿,将军可能赏脸喝一杯否?” 韩六的大嗓门喊的大堂里约有一半的人都听见了,他能不给脸么?宁湛看了大包小包满手的殷如行一眼,道:“韩郎君盛情相邀,宁某不甚荣幸。待回房稍事更衣梳洗再聚。” “好说,好说。韩某包了这家客栈后面的黄松院,宁将军和殷姑娘直接上门便可。”韩六乐呵呵的喊过小二,笑骂:“忒没眼力的家伙,站着发傻那!还不快接过姑娘手上的包裹!” 小二嬉皮笑脸的轻拍了自己脸一下:“小的该死,这不是见着您几位被震傻了嘛。姑娘,东西给我,小的帮您送去房里。” 殷如行便将大大小小的包裹交给小二,与宁湛二人分别去房间洗漱更衣。 收拾干净整齐了,两人来到客栈后方的黄松小院,早有两个伙计在门外等着。大约是韩六将他们的穿着长相都告之了,那伙计一见就恭敬的上前行礼:“宁将军,殷姑娘。二位请随小的来。”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韩六居然整治了一桌不错的酒席,菜肴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桌子一角放着一只陈旧的酒坛,泥口封掩。 “来来来,宁兄尝尝。这是祺城苏城主向我订购的十年陈兴阳酒,小弟今开封一坛,宁兄尝尝味道如何?”韩六不愧是做生意的,三言两语间就和宁湛称兄道弟起来。拍开酒坛的泥封,将琥珀色的酒液倒入白玉酒盏中,浓香四溢。 宁湛道:“既然是苏城主和你订购的,怎么好开封了饮用。” 韩六哈哈笑道:“不瞒宁兄说,这酒小弟总共收购到五坛,自家留下两坛享用,另三坛则运了来卖于苏城主。可既然得遇宁兄这样的英雄,小弟怎能不倾尽所有相待。区区一坛十年陈酿算什么。左右也没人知道我收了多少。大不了告之苏城主韩某只收到两坛就是。” “韩郎君客气了!”宁湛听他说的诚恳。又有将自己凌驾于苏晨的地位之上的隐讳意思。虽知是商人一贯的场面话,心里却很是舒坦。也没纠正韩六的措辞,算是默认了‘宁兄’这个称呼。 殷如行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这种场面颇有些现代社会的酒桌谈判风味,她看的津津有味。 酒过三巡,韩六打开话匣子,半是闲聊半是试探:“宁兄,小弟听说鄢都的枫寒公子带着手下家臣滞留祀城,有意邀天下英雄商议援助东寰岛一事。还以为宁兄也该在祀城才是。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真真是想不到的奇缘。” 宁湛点头:“我也没想到会遇上韩六郎君。” 韩六继续问:“宁兄此番是公干?” 宁湛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3章 故事 韩六笑着给他满上一杯:“要我说,宁兄定不是公干。公干哪有不带随行侍从的。宁兄想是带着徒儿来游山玩水?” 韩六不愧是韩六,之前还惊异于殷如行的身份,这回就知道她是宁湛的徒弟了。看来,在他们更衣洗漱的时候,他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没错,似他这样的跨国大商人,消息来源很灵通。殷如行的身份属于公开的现状,注意不到则罢,一旦注意,自是能查个清楚。 宁湛依旧无话可答。想了想,又喝干了一杯酒。 韩六笑笑,再度给他满上:“要说这祺地风景上佳的地方,丘原算一个,江城算一个,兴阳城也算一个。丘原自是不必说,满山茶园,苍翠层叠。江城最出名的是普济寺,慈云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佛光宝相。兴阳城嘛,出名在美人多。折枝楼、金缕舫、添香馆,名满天下的花魁几乎都出自兴阳。要说这调教女孩子,兴阳城的妈妈们认第二,没有哪处的青楼敢认第一……” 他洋洋洒洒的说着各地见闻。一边说一遍观察宁湛的脸色。见他都淡淡的,话锋一转,说到了马匹上:“……要说这马吧,最好的出产地就是东西两出云。” “不错。”宁湛总算找到了他能回答的话。赶紧答了一句,表示他有交流。 韩六便在此话题上加深,笑道:“话虽是这么传,内行人却都知道,这两地的马还是有些区别的。西出云的马耐力好,东出云的马则爆发力强。若是两军阵前对垒,东出云出产的良马为最佳。若是游击追逐战役,则西出云良马更好一些。当然,最佳的方案是军中这两种马匹都有一定数量的配置。” 宁湛深表赞同:“正是此理。可惜能如此配置的军队百中无一,难那。” 韩六跟着唏嘘了两声,话锋又是一转:“小弟也颇懂几分相马之术。宁兄的那匹白马,瞧着就是东出云良驹,不知小弟说的对不对?” 宁湛含糊的道:“那白马不是我的。是小徒如行的。” “哎呀,原来是殷姑娘的。失敬失敬。”韩六满脸笑容的赔罪,“不知殷姑娘是从何处购的此马,韩某也是爱马如命之人。若能有幸,也想购买上一匹。” 殷如行微微一笑:“韩郎君,你行商多年,见多识广,岂会不知上等的良驹,等闲是买不到的。谁家马场也不会卖。” 韩六笑容不改:“不试一试如何能知。韩某能将生意做大,靠的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良机和可能。姑娘告诉我,我自去找他商议。想那卖马之人能卖出一匹,自然也能再卖一匹。” “这话说的不错。”殷如行盈盈一笑,端起盛了清茶的白玉盏轻啜一口:“马场也是要经营吃饭的,只要价钱合适,什么马又不能卖呢?只不过,有些价钱不是谁都能出得起的。韩郎君别嫌我说话难听。你是生意人,想必也知道,很多时候,价钱不单单是指金钱。” 韩六的笑容中多了几丝深意:“愿闻其详。” 殷如行笑了笑,道:“就说最简单的吧。权势。装备最好的马匹的几支军队,都是祺、禧二地的城主麾下直系军队。而不是其它属系的军队。为什么?便是有大规模马场养马的世家配置的家将私兵,也不及他们。这又是为什么?因为权势。祺、禧两地最有权势的人是城主,权势又带来财富。所以,他们麾下的直系军队,配置是最好的。” 韩六笑容更深:“有道理。那么殷姑娘又是用什么买到这匹良驹的呢?难道也是权势。” 殷如行回以同样的笑容,并不回答,而是改述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内容:“兴阳酒的出产地在祺地兴阳城。封存了十年的陈酿更是稀少。韩郎君是祝地人。试问苏城主都收不到自家治下城池出产的佳酿,非得相韩郎君订购才能享用。韩郎君又是用什么代价收到的呢?比权势更有用的。在下真的很好奇。” 韩六笑容一滞,瞳孔微缩。片刻后,他笑道:“苏城主日理万机,哪里理会的这类小事。我也是无意中碰上才收到的。非要说有什么额外的代价,大约就是运气吧。” 殷如行轻笑出声,懒得去分辨他话中的真假:“不错,运气可算是难得的代价了。”顿了顿,她轻轻笑道:“我这匹马额外付出的代价嘛,是一个故事。” 韩六万想不到答案是这个。愣了愣,笑问:“不知是什么样的故事?” 殷如行道:“你又没有马卖给我,这故事便不能讲给你听。不过,有道是有来有往。你请我师父喝了难得的好酒,我便另讲个故事,权作回礼。”说罢,也不等韩六答应,便径自开讲起来:“这是一个在我家乡的历史上真实发生的故事。很久以前,我家乡的土地上有七个强大的国家,分别为:秦、赵、燕、韩、魏、楚、齐。此外还有零零碎碎的一些小国。这大大小小的国家都是前面一个叫做‘周’的朝代衰败后,诸侯分裂而来。每一个国家的君主都期望自己的国家能消灭六国,再度建立一个强大而统一的王朝。” 前缀讲完,她刻意停了停。不出意外的看见宁湛深邃的目光和韩六若有所思的表情。 “故事是从一个商人开始的。这是一个号称富可敌国的大商人,名叫‘吕不韦’。此人最善于做生意,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原产地吃进、紧缺地出售。这些生意上的手段他使用娴熟,已经没有了任何挑战。或许是想赢得更大的利润,或许是想挑战自己。他做出了一个‘奇货可居’的惊人决定。这个‘货’,不是货物,而是人,是一个在赵国被作为人质的秦国王孙,子楚……” 感谢电视台播放的“吕不韦XXX”,感谢小时读过的《史记》白话版本。这个经典而伟大的案例她记忆忧新。吕不韦做到了上下三千年间,一个商人所能做到的极致。当然,在她的讲述中,将始皇陛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身世问题给掩去了。饶是这样,还是听的宁湛和韩六目瞪口呆。 韩六的震惊和宁湛不同,震惊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钦佩。 吕不韦的辉煌异常辉煌,结局悲惨也异常悲惨。韩六听到结束,不由发表感想:“吕不韦太张狂了。他应该在秦王政成年后收敛些,退出朝政。这样才能善始善终。” 殷如行嗤之以鼻:“善始善终?不插手朝政就行了?来来来,我再给你讲一个‘沈万三’的故事。这可是个乖乖做生意的人商人。丁点儿错事没犯。可惜,钱太多就是他的原罪。皇帝是没有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抄了他的家,抢光他的钱……” 沈万三的故事讲完。韩六彻底呆滞。 殷如行慢悠悠的啜了口茶,给了他足够的缓冲时间,才道:“问题从来就不在于张狂和收敛。而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沈万三退无可退的根本原因在于,当时的大地上只有一个皇朝。那是个统一的国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看你不顺眼就是看你不顺眼,他才不管你的钱是辛辛苦苦挣来的呢。他是皇帝他最大,想抢就抢。他有强权。沈万三即便是逃,又往哪里逃呢?临近之地出了草原、荒漠、大海、瘴雾山林,还有繁荣的国家吗?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一个统一的国家,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断乎容不得权势、财力过大的人或家族。那会撼动君王的统治。这是地位不同产生的最本质矛盾,永远无法化解。可若是几个势力相当,距离邻近的国家并立而存,情形就又不一样了……” 她微微一笑,似很轻描淡写的添上最后的砝码:“在我家乡最近的一千多年历史中,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每一个皇朝,每一个皇帝都会打压商人。就像约好的一样。士农工商,是他们划分出的民众等级。他们说:士,治国之柱,农,立国之本。当重视。至于为什么要打压商人?我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实在是不懂。啊,对了。武将的地位也很低,似乎只要是自己不会打仗的皇帝,都狠命的压制武将,贬低武将的地位。能打仗的皇帝一旦老了打不动了,就拼命的杀武将,杀昔日的战友和战友们的后人。” 桌上的菜肴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骄阳热热的烤着窗棂,努力将夏日的热浪灼进房间。屋角的冰盆中早已化满了一盆清水。而此时的韩青,却全身从头到脚,冰凉透心。 打仗是要花钱的。鄢都的钱,是几代人控制海盗,或者说自己制造海盗抢夺而来。那么,苏晨能有那么大的计划和野心,他的金钱依仗是从哪里来的呢? 也许是韩青,也许不是。可谁在乎呢。殷如行的目的只是将这个故事流传出去而已。商人们自己会判断该怎么做。能做到以一己之力供应一地城主的大商人,有几个是智商低的?他们自会想清楚里面的深意。 就是不相信她的故事也不要紧。有了这一种假设的可怕结局,大商人们心中自会横着一根刺。就是和城主们合作,也不会掏心掏肺,终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当然,还有武将们的结局,也挺寒心的。不是吗? 真是罪过,师父大人的脸也白了呢。 看来没人再有心思吃饭了。殷如行笑眯眯的喝干白玉盏中的茶水,伙同宁湛彬彬有礼的告辞离席。 这真是一场尽兴的酒宴。走出黄松院的院门,她如是想。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4章 解决 夏日的鸣蝉在高大的树干上声嘶力竭的叫出骄傲的鸣唱,旁人听来却是单调乏味的“知了、知了”声。新糊的绿色窗纱遮住热辣的骄阳,一丛小小洁白的茉莉花开在墙角,散发出淡淡幽香。祉城城主府,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显得悠闲、安静。 城主何雁正在接待客人。两位意想不到的来客。 客人之一云逸尘,是被请来震场子的,他此刻正老神在在的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瓷杯,双目微垂,并不看房中另外的两人一眼。 能请得动他的人自然是客人之二:苏雷。他和何雁面对面坐着,中间的小几上放着一个很普通的白色小瓷瓶。红蜡封口。 何雁面容肃穆,盯着瓷瓶看了许久,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九转白龙丹。苏兄到底有何来意,可以明说。” 苏雷整理了一下语言,才道:“四年前,贵府曾张榜寻找过一名纵火犯,可还记得?” 何雁眼神一紧,目光中多了几分凝重:“是有此事。” 苏雷略停了停,缓缓,一字一句的道:“不知贵府当日可曾丢失过什么?” 何雁腾的眯起眼睛,冷冷的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雷笑了笑,平心静气的道:“我有一个朋友,无意中得到一件物品。她没什么见识,见上面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便依着文字自行演练起来。前不久我遇见了,才知此物与何家有些渊源。我那朋友此番行事虽说甚是莽撞,不过她不是江湖中人,不知江湖规矩,也是情有可原。我来此奉上丹药,便是希望何城主能看在我的份上,收下这份赔礼。对于我朋友的鲁莽行事能一谅解。” 字面上的意思很含蓄,内里内容却劲爆得很。何雁听后几乎七窍生烟。好么,这话明摆着就是说你家丢失的心法被我的人捡到了。学会了。现给你一瓶丹药做补偿,以后这事就算两清,谁也别找谁的麻烦。 可能吗?怎么可能! 何雁怒极反笑:“苏兄。你当我何家是吃素的吗?”威压一放,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凝滞。 一直没出声的云逸尘头也没抬,冷冷清清的插了一句:“心法本也不是你们家自创,是从太初门带出来的。” 这一句,像是三伏天浇下的一盆凉水,何雁愤怒的心情被忽的一激,有了一丝冷静。 云逸尘的意思很明白,他是苏雷的后台,管定了这事。 算了算自己家中能拿下这两人的可能性,几近于无。况且,学会了心法的根本就不是这两人。何雁沸腾的怒气又被压下去三分。 “不知这位捡到失物的人是谁?我能有幸见见么。”她沉吟片刻,换了语气,带着一丝恳切:“毕竟当日的小贼所行太过可恨。家姐便是受她所累,至今重症缠身。若能得其线索,找到贼子。我何家上下定会感激不尽。” 苏雷则面露遗憾的给予回答:“是从一个黑肤女子身上搜取到的。这黑肤女子胡乱修习内功以致走火入魔,躲入山中。我那朋友入深山采药,不小心遇上,她狂性大发,欲伤我友人性命。一番激斗后终于失了性命。我友人收集了她的遗物,找到了一份白绢,上述口诀若干。细读之下深有所悟。这才不知不觉习了心法。” 何雁沉默不语。心里盘算着苏雷这话有几分真心可信。 黑肤女子,倒是和当日的侍女特征对上了。走火入魔一说也合情合理,一个没有任何武学基础和常识的人便是拿到高深的内功心法,也是学不会的。强行练习的后果自然就是走火入魔。不过也不排除苏雷口中的这位友人就是窃取她家心法的案犯。毕竟肤色和容貌都可以伪装。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位“友人”已经练成了心法。那就是说,此人是有武学基础或者说有人教导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懂江湖规矩”? “学了心法的到底是谁?”想通了前后,她更加迫切的想知道那人的身份。 苏雷思索了一下,还是将名字说了出来:“殷如行。” 何雁霍的拍案而起,惊怒呵斥:“苏雷,你耍我!” 殷如行是谁?很好,她恰好知道一些。苏雷的老相好,宁湛秘收的徒弟,鄢都林家认下的义女。就在三年前,她还傻乎乎的帮他找过人。很好,真是太好了! 何雁气的胸脯深深的起伏,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人,一字一句:“苏雷,你是打算为着这一个女人,把所有有交情的人都得罪完?” 苏雷叹了一口气,缓声劝道:“何城主,你也知道鄢都近来的行动。如行她没多久就不在天元这片大陆上了。说不定,这一辈子都将定居海岛。天元一地,还是只有你何家有此心法。再者,正如我师父所说,这份心法也不是何家祖先创出的,本也是从它处得来。这心法虽是你们家人习了,却也不能说就是你们家之物。故此,还请何城主收下谢礼,将事情两清。不然……”他笑了笑,意味深长:“真要闹起来,我们也是不惧的。” “赔礼”被改成了“谢礼”。苏雷的话意很明白。别看你何家拥有了心法这么久。说到底这东西也不是你家的。我们学就学了,轮不到你何家人来置喙。丹药是谢礼,说到底也是不想撕破脸。大家各退一步,你好我也好。你若不依不饶,我也不惧怕。 云逸尘适时又插了一句:“何思孚是太初门人,她的后人可不是。你们家的后人世世代代学此心法,太初门不也没说什么。气度要大一些嘛。” 何雁被气的仰倒。何思孚那时代,太初门不是不想追究,那是实力不够没办法追究好不好?至于何家后人修习心法,太初门你倒是来管管看呢?看是你一个门派的力量大,还是我一地城主府的力量大。你管得了吗?明明是管不了才不管的。这会子倒成理由了。 她刚想冷笑,突然看见了云逸尘嘴角噙着的一抹深意,脑中灵光一闪。 不对,云逸尘既然敢这么说,底气只有一个。他笃定了她管不了这事。 是什么情况下,她何家人管不了,追究不了?苏雷和云逸尘护着?不,不够。宁湛和鄢都护着?不,还不够。 何雁终于冷静下来,想到了一个不敢置信的可能:“殷如行学此心法,多久了?” 终于问到了重点。苏雷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具体时间我不知道。不过她目前的实力,如果不是你亲自出手,想来除非大军逼迫,不然是拿不下的。” 如行说的没错,保护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她本身变的强大。这也是他今天真正有底气来谈判的原因。 何雁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就是满打满算也不过四年。你诈我?” 苏雷慢悠悠的道:“这种一试就揭穿的事,我有欺诈的必要吗?”接着,他将白瓷瓶往小几对面推了推:“资质、运气,缺一不可。不能否认,如行的运气很好,得到了传说中的丹药。当然,你若是愿意,也可以有同样的运气。” 何雁森森的看了他半晌,冷笑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丹药后再找她算账?” 苏雷双手一摊:“你要做个毁诺弃信的小人我也没有办法。用丹药来求和本就是买一个安心。我只自认无愧于心就行。再说了,你会吃药,我就不会吃么?我也一样没用过呢。况且,殷如行早晚是要离开天元的。你现在可是一城之主,难道你能放下祉地不管,远渡海洋去东寰岛和她耗?你若真能这样,我们也认栽就是。” 何雁气的说不出话。不得不承认苏雷说的都对。她冷然了一会儿,忽笑道:“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一点儿不假。三年前,你还懵懵懂懂的四下找人,和个没头苍蝇似的呢。这会子到一口一个‘我们’起来了。是了,想那三年前我与你还在客栈见过白陌尘,他当日带了一个神秘女子,宝贝的什么似的,愣是不肯给我们见见。现在想来,只怕就是殷如行吧。对面相逢不相认。你这心尖尖上的人对你的情意可也不怎么样么。” 苏雷笑的很镇定。如果没有沈眉身份的真相大白。何雁的这番话定是会在他心里掀起波澜的。可现在……他内心有止不住的骄傲和自信。你们永远不能理解我的眉眉有怎样一个内心世界。不依靠并不是不信任,而是追求并立比肩,共同呵护珍贵的感情。 这是一种隐秘又甜蜜的快乐。一种你们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的自豪。前景一片大好的苏某人大条的忘记了,三年前的殷如行确实一点儿都不信任他,认为他极度靠不住这一事实。 何雁见挑拨不成功。只能哀叹于“苏雷被女人迷晕了头”。郁闷之余甚有些不齿,这家伙一辈子就这“情痴”的德性了,到底还是栽在了女人身上。可惜没有一早预计让他栽了的女人是殷如行,不然也和鄢都似的弄了在家里。何愁苏雷不乖乖的跟过来。 云逸尘见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开始过来打圆场:“说起来这也是缘分那。一本心法两百年前造就了祉地何家。此刻即将流传东寰。也不知会书写怎样的事迹呢。我太初门的武学被发扬光大至此,真是无愧于师门先祖。”话说完,还哈哈笑了几声。 笑完后就发现,何雁和苏雷齐齐露出一脸囧然的表情看着他。仿若在说:前辈(舅舅),你这话一点都不好笑。 云逸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颇为寂寞。 怎么就没有人理解他一颗豪情激荡的心呢? 曲高寡合,高手寂寞啊! --------------------------------------------- 修改一个失误,客栈里见到的是白陌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5章 心思 出了祉城的城门,苏雷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松缓,狠狠吐了一口长气。别看他在何雁面前胸有成竹、高深莫测。心底却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甚至做好了何雁调军围困,他和云逸尘暴力闯出城主府的最坏打算。 何雁能如此痛快的放手,只附加了一个要求,不得不说他这回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云逸尘看的比他更清楚些,道:“只能说你这回的时机赶的好。何雅不放心她唯一的儿子何暮,待在祉地吧,地位尴尬。正好现在有机会,去东寰岛闯一闯省的一辈子就这么混过去。而这位何暮公子偏性子有些软,经的风浪少。兔子如何和一群狼争夺肉食?我估计何家人正为这事发愁呢。你这么一来就恰逢了时机。有你照看着,不比什么都强?” 而何雁所持的理由还特冠冕堂皇。说是请殷如行日后将内功教给何暮的女儿,使得何家一脉在东寰岛发展延续。如此一来,殷如行也算是她们何家的传功使者。自不存在什么窃取功法一事了。 “这样也好。”苏雷听完他的分析,道:“本来我就打算联合一些势力,至少祉地何家这一脉,已是不用愁了。” 云逸尘撇撇嘴道:“也不过名头上好听罢了。一个没断奶的小娃子,能派上什么用场?在天元大家还会顾忌一家何家,去了东寰后,那是凭本事说话,到时谁会顾及他?只怕生吞活剥了都是轻的。有的麻烦你呢!” 苏雷笑道:“若是不麻烦,何雁也不会大方的松口不计较功法的事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总归眼前能少些事端。” 云逸尘斜着眼看他:“你是情圣,背地里为她做这么多。” 苏雷微微一笑:“舅舅,这话你可说偏了。谁说我是背地里做的。回头去了祀城,我可是要一五一十告诉她的。” 云逸尘怔了怔,翘起大拇指:“不错,无名英雄可没什么好当的。付出多少就该让对方知道。不然她心里还当你挺容易,半点感念没有。一个不着眼,反倒对别人的小恩小惠记挂甚久。忒是气人。” 苏雷笑眯眯的道:“舅舅,你那是老黄历,早就过时了。现在更新换代的是,不光要将自己付出了多少告知对方,还得将自个儿的难处一并告知了。比如您说的关于何暮去了东寰岛后的问题。确实是个大难题。到祀城后,我一定要仔仔细细的给如行说了,顺便问她可有什么解决良策与否?” 云逸尘听的目瞪口呆,半晌,指着自家外甥徒弟,咬牙:“你,你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用装可怜来追女人。你还有一点点男儿气概吗!” 苏雷哼了一声:“男儿气概又不能帮我讨到媳妇。舅舅这你就不懂了,有道是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方法和过程不重要,得到想要的结果就好。” 云逸尘气的发笑:“照这么说,就算是伏小做低被人耻笑也无关紧要?” 苏雷反问:“孤男寡女关上门说的话,怎么会被外人知晓?” 云逸尘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敢情这位打的是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的做法。遂嗤笑:“你私底下说的那么可怜,一转身在外人面前又装模做样,就不怕她说你虚伪?” 苏雷幽幽的道:“舅舅,这世上还有个词叫‘故作坚强’。” “……”云逸尘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太,太无耻了!指尖对着他,声音都抖了:“我十年没管,你怎么就长成这样了?”犹记得当日告别下山的苏雷,少年英姿、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多么可爱,多么惹人疼。现在呢?现在歪成什么样了! 谁干的?到底是谁将他的心血糟蹋成这样! 痛心疾首的他苦口婆心要劝回失足的千里马:“晓风啊,追女人的办法多得是,你怎么就选了最不堪的这种?我和你说,不用这么麻烦。你是赶上好时候了,只要去东寰岛后干干脆脆的打下一片基业,奉到她面前送给她。风风光光在弄个盛大的求婚场面,她一定答应。” 苏雷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直到看的云逸尘有些发毛才回道:“没用的。如果是这样,如行一定会说:军队是你带出来的,地方是你打下来的,当地百姓和民众投降服气的人也是你。现如今轻飘飘的说一句‘送给你’,就真成我的了么?你是自己傻呢,还是当我傻呢?” 云逸尘莫名:“这话什么意思?谁傻了?” 苏雷一怔,恍然醒悟。自家舅舅师父武功很懂,江湖经验充足,目光也很锐利。但关于政治民生这些问题就不太在行了。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没明白。便又说的浅显了些:“如行的看法是,花男人挣的钱,不如花自己挣的钱踏实。所以,教会她怎么挣钱,以及帮助她挣到大钱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云逸尘不悦:“这是钻钱眼里了。” “‘钱’只是一个比方。”苏雷耐心解释,“如果你觉得换成‘家业、基业、江山什么的’听上去更有派头、有志向。也未尝不可。” 云逸尘怔了半晌才悟明白,“噗”的发出一声迟来的爆喝:“靠!她这是要当第二个何思孚!” ******************** “我不过十年没回来,这世道变的,我都不认识了。” 这是祉地一个靠山乡村,山脚下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的尽头有一座破旧的寺庙,自从来了一位懂医术的挂单和尚,这所寺庙就兼职了药堂的职责。四乡八里的村民有个小毛小病的都爱来这里请慧净和尚帮着看看。连带着,小寺庙的香火也旺盛了不少。 此刻,这位被乡民们爱戴的慧净和尚正在竹林边的空地上分制草药。和外人想象的白胡子高僧形象不同,慧净和尚的相貌看着意外的年轻,只三十许人,清隽的眉宇间一片祥和。顿在他身边打下手唠叨的是一位刚来的客人,看着也是三十许岁的年纪,长的还挺好看,就是浑身的气质有些……说的好听些叫不羁,说的难听些叫轻浮。 “你说说,现在丫头怎么都这么厉害了呀!”这位唠叨了许久的客人正是和苏雷分手后,四处访友的云逸尘。他第一站找的就是慧净,想说动这位友人给自家外甥看看姻缘:“你的帮我看看,你一定要帮我看看。我家晓风是个死脑筋,认准了人不撒手,这可怎么办呦!” 慧净平静的回道:“既然他认准了人不撒手。和尚我就是看了又能怎么样?” “当然是化解啊!”云逸尘叫了起来,“让他放弃那丫头,呃……如果难办,也可以让那丫头改变主意,别去学何思孚就行。” 慧净道:“何思孚有什么不好么?” 云逸尘几乎要跳起来:“何思孚很好么?当然,我不是说她人不好。祉地一脉的开拓者,两百多年前的五枭雄之一。作为英雄人物是很好。可当女人就不好了呀。何家的女人,那能叫女人吗!” 慧净冷静的回答:“何家的女人都是女人。虽然和尚我没有全部给诊过脉,不过我还是可以用医术来保证,她们的的确确都是女人,不是男人。也不是阴阳人。” “啊呸!谁和你说这个了!”云逸尘气呼呼的道,“何家女人是收男人入赘的,入赘你懂不懂!我的晓风怎么能去入赘!” 慧净依旧很冷静的道:“殷如行要求苏雷入赘了?” “……没有。”云逸尘哑了。 慧净看他一眼,那目光却是怎么看怎么含着一种鄙视。云逸尘立刻就叫道:“现在没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提?” “那就等她提了你再反对。”慧净扔过一把根须沾满了泥土的草药到他面前,“继续弄干净,手别停。” 云逸尘拿过草药浸到水盆里,边清洗边道:“小姑娘心太大。这不好。” 慧净将洗净的草药一根根分铺在竹扁上:“有什么不好。她想做的事,不正是你家晓风也在做的?鄢都罗枫寒、禧地冯淡勋、祉地何暮、祝地桓蹊,天下有多少豪杰在筹划此事。依你说,都不好?” “那不同。”云逸尘顺口就反驳。 慧净淡淡道:“除了性别不同,还有什么不同。” “……”云逸尘又没声了。半天后,他闷声道:“我并不是看不起女人。何思孚那样的女子,谈论起来我也是要赞一声‘英雄’的。只是这样的女子心怀了天下,留给自家男人的地方就少了。晓风就和我的儿子差不多,我希望他能找一个全心全意想着他的女人做妻子。而不是一个指使着他给自己卖命挣基业的女人。这是做长辈的心。” 慧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到不知道你还有这种老妈子的心态。你看你现在这样,和挑剔儿媳妇的婆婆有什么两样。当日,你爹娘反对你和盈月的婚事,想必也是拳拳做长辈的心。” 云逸尘立刻变了脸色。 多年前的往事涌上心头,恨叫道:“臭和尚,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慧净依旧淡然着一张脸,轻飘飘的道:“这是恼羞成怒了……” 云逸尘气的摔下手中的草药,叫嚣:“盈月心里全都是我!全心全意都是我!她能为我去死。殷如行她能做到?她能为晓风做到多少?” 慧净平平淡淡的说出一句话,打碎了他所有的坚强。 “所以,盈月死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6章 命数 大约在二十多年前,提起云家的小儿子,祺地一带几乎无人不知晓。 为什么呢?不是他人才出众、风流潇洒,也不是他文武双全、青春年少。而是因为他干了一件出格的事。他为了能娶一位青楼女子为妻,向家族祈求出族。 这件事在当年的祺地掀起轩然大波,一些年长的东出云人犹记得当日的惊心动魄。 据说,云家的小儿子长跪于云镇云家祖宅正大门前,被亲生父亲用棍仗打的脊背鲜血横流。据说,云家族长问他,汝为一女子,至父母生养大恩于不顾,何为人也。云家的小儿子答曰:吾遭人追杀,命悬一线,盈月虽为风尘女子,却不顾自身,救我性命。父母有生养之恩。然盈月于我亦有活命之恩。倘若无盈月,父母之幼子早已命丧黄泉,何谈报生养之恩。今吾祈求出族,乃渴求两恩皆不负也…… “等等,停一停。”殷如行打断宁湛的叙述,提出疑问:“这盈月是青楼女子,应是不会武功的吧?她能将云逸尘追杀的几乎丢了性命的人手中,将人救出来?” 宁湛脸色一滞,含含糊糊的道:“我也只知道个大概,据说当日追杀云逸尘的人很精明阴险,将他囚禁在一座不起眼的花楼后院。盈月姑娘便是那里的姑娘,她长的非常漂亮,本是老鸨仔细养了要做头牌的。不知怎么的知道了云逸尘的处境,她,她用了一些于女子伤害极大的非常手段,才救了人逃出来。”见殷如行还有些迷茫,又红着脸说的详细了些:“……据说,盈月姑娘逃出来后,身体不但不能再生育子嗣,就是寻常夫妻之间也,也很勉强……” 殷如行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变的雪白:“别说了,我明白了。” 不能生育,连夫妻之事都难以承受。这样的伤势可想而知,这个女人遭受了什么样的侮辱更是难以想象。难怪云逸尘拼了对父母不孝的罪名也要明媒正娶她。盈月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她爱云逸尘,爱到可以将健康、生命、尊严全部丢弃。这样的女人,如果不用正妻大礼迎娶,不管是外室还是做小妾,都是对她的侮辱。那样的报恩,还不如不报。 宁湛低声的声音继续叙说:“在此之前,云逸尘一直是祺地出名的浪子。虽武功不错,然为人却玩世不恭,行事不羁。他提出出族迎娶青楼女,人人都当他是年少轻狂,狂妄的忘了礼法。谁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云家族长和他的父母提议,云逸尘一口气梗着不肯松,不如去向那女子说明厉害。她若真心对云逸尘,就不该看着他做出此等不忠不孝之事。退一万步说,那女人不能生育,娶她做正妻,云逸尘岂不要绝后?” 听到这里,殷如行静静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盈月如此的爱着云逸尘,她就绝对无法忍受有一天云逸尘不再爱他。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岁月里,她凭什么去留住那样一个出色男人的爱?恩情,还是出身、过往、以及残破的身体? “她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只知道云逸尘那一天原是高高兴兴的走进那座宅子,再出来时,人就半疯癫了。红着眼提宝剑杀回云镇,一掌震碎了云家祖宅门前的半只辟邪石兽……”宁湛叹了口气,“要不是后来云夫人,就是苏晨和苏雷的母亲病故过世。只怕云逸尘还在如疯魔一般的四处杀人。当日追杀他的那几个仇家,每一个都被千刀万剐。云逸尘一边割一边数,不满一千刀决不让人断气。即便他后来收手,事情的影响闹的也大,人人都说云家出了个杀人魔王。云家族长为了保全家族名声,便将他逐出家族,去了族谱上的名字。兜兜转转,到底还是走了这一步。” 殷如行幽幽叹息:“那又如何。人,已经不在了。大地上没有,山林中没有,风中没有,水中没有。天地茫茫,踪迹皆无。这样的一个人,再也没有了。” 宁湛被她怆然的口吻惊住,怔怔的看着她。 “我在祺地也待了不少时日,就从未听过这些传闻。可见,便是连他们之间的故事传说,也渐渐的在消失。”殷如行嘴角露出淡淡的情绪,“所以,人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 云逸尘的愤怒,对云絮扬‘回家’提议的冷笑。大开大合的行事风格,十年离开故土的自我放逐,大抵都是因为如此。所有的人都在,包括他自己都好好的活着,唯有那一个人不在了。 “想不到,云前辈居然是这么个至情至性的人。”她叹息。随后又想到,人说外甥像舅,不知道苏雷……或者晓风…… 原本强自镇定的心绪,又乱成一团麻。 宁湛显然没她这么感性,顺利成章的将话题引申到他关注的地方:“云逸尘确实很重情。十多年漂泊在外,一朝归来,原以为他和家族间会一笑泯恩仇。谁知他连家都不肯回,这么一看,他的回归应该另有其因。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苏雷。苏雷是他唯一的徒弟,又是亲外甥,性子还像他。这两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若说苏雷和苏晨有分歧或是决裂,云逸尘一定会站在苏雷这边。所以,这回我们有很大的可能拉这位绝顶高手一同入伙。” 殷如行一怔,难道说宁湛说了这一大堆往事,纯粹是为了云逸尘被拉拢入伙的可能做论据? 果然,就见宁湛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怕你不知道前因后果,说的详细了些。这些往事是挺乱的,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了云逸尘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 殷如行默默扭头。 宁湛又道:“我见云逸尘言行间对你颇为随意,你不要多想。他就是这么一个随兴不羁的人。” 殷如行只能笑笑。云逸尘虽然口花花,一双眼睛却是一直清明异常,她当然不会多想。师父大人您多虑了。 宁湛见她神色豪不在意。微松了口气。云逸尘年轻时号称祺地第一公子。不是他人长的漂亮,而是他特别擅长逗女人开心。好多女子被他勾的神魂颠倒。尤其是内力精湛者面相不易老,云逸尘的长相看着犹显年轻,他是真怕再出什么事端。 云逸尘不知道自己的过往已被人八卦的一干二净,他还在和慧净扯皮。 “我的姻缘命数不好,我认了。晓风的姻缘你帮我看看又怎么了。”天色已黑,他还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和老友赏月叙旧:“我就想知道,那丫头,到底值不值得他这么付出。” 慧净不紧不慢的点上一盘驱蚊虫的盘香,道:“值不值得只在各人内心。外人认为不值,或许当事人认为再值得没有。” 云逸尘狠剜他一眼:“少给我打禅机,你就直说跟不跟我走?” 慧净忽的一笑:“你急什么。其实八年前我见过苏雷一面。” 云逸尘立刻瞪大眼睛,紧张道:“你看过面相了,怎么说?” 慧净沉吟片刻,道:“当日他的面相不大好,姻缘相为:永失所爱。” “什么!”云逸尘惊的要跳起来,“怎么可能!” 慧净平静的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当日他的面相就是如此。不过他现在的命相,想来有所不同。你也不必太急。” “靠!我能不急吗!你这老神棍!”云逸尘差点要揪住他的衣领喝问,“什么叫现在有所不同,你不是说命数是化解不了的么?” “阿弥陀佛——”慧净喊了声佛号,掸掸衣袖,将他的手掸开了去:“和尚我确实不会化解命数。然命却不是不能改变。所谓相由心生。性命性命,性,能决定命。以苏雷当日的性情,姻缘命数就是永失所爱。便是送至眼前的爱也会保不住而痛失。可苏施主一朝有所感悟,心性变通透了,行事便也跟着变。行善举是唯一可以改变命数的措施。然这善举又有多种说法。并非一朝一夕、一件一事之功。总的来说,苏雷的命,发生了改变。具体会变成什么样,还得看他自己怎么做。” “呸!”云逸尘狠啐了一口,气道:“啰啰嗦嗦一大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要我说你就是个老神棍。二十年前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命数能靠做好事改变。老子修桥铺路、施粥救灾,哪一样不能干它个十件八件!” 慧净平静的看着他:“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性情,决定命。你这个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命。” 云逸尘怒极反笑:“你倒是说说,我的性子怎么了。” 慧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以为,逼死盈月的人是谁?” 云逸尘一怔:“你什么意思?” 慧净静静的道:“当然不是那些侮辱她的人,否则,她根本不必和你一同逃出来。直接自尽便好。”见云逸尘神色不愉,淡淡一笑:“你是否以为,凶手是你家族众人?” “难道不是?”云逸尘瞳孔紧缩。 慧净怜悯的看着他,道:“她一个弱女子,能用自己仅有的将你救出虎狼之地,还与你能谈及将来,心性坚韧可见一斑。她会料不到和你在一起要承受家族的压力?” 一股强烈的不好预感涌上心头,云逸尘警惕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慧净轻叹:“云施主,一个女人在最艰难的时候没有自尽。那是因为她犹有希望。当她自尽的时候,就是所有希望没有了的时候。云施主,你那时在做什么?或者说你做了些什么?让那个女人对你绝望至此。” 慧净清冷吐出的字句,将他从人间打入地狱:“云施主,为什么你的女人会对你没有了信心,绝望到唯有死路一条?”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7章 进城 慧净到底没有一起上路。用他的话说,现在还不是和尚我离开的时候。 云逸尘的心情很不好,失了再去探望其它故友的兴致。再者说,故友故友,抵挡住岁月留痕,至今还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除了方外之士、出家人慧净,也再难寻出第二个。便是见了面也不过喝上几杯烈酒,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回顾一下往昔时光。既没了心情,倒是相见争如不见了。 左思右想,他决定还是去找苏雷。活到他这岁数上,武功超绝,孑然一身。若于世间再没个牵挂,直接可以学慧净出家当和尚去了。大约也是因着这个原因,云逸尘将苏雷的事看的极重。苏雷能过的幸福美满,对他极其重要。偏那小子不让人省心,人生一波三折。女人方便就不说了,这一回在前程方面偏也是,非要脱离了苏晨自去打天下。可想而知,苏晨是绝不会高高兴兴放行的。 说到苏晨这个大外甥,云逸尘也是一肚子的无奈。 也不知苏家祖上哪一辈传下来的遗传,苏晨生成了个完美主义者。不但将自己打造成典范,还期待着围绕在他周遭的所有人都能成为典范。于政事治理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臣子能吏真都照典范规矩行事,治理之地一定是政治清明,百姓乐业安居。这一“典范准则”扩大到城主府的管理上也不错。城主府不仅仅是城主的家,还是一个特殊的管理机构。有着特别的政治含义。引用这种管理准则也很好。 于是,苏晨的人生过的要比他那风流荒唐的父亲严谨太多。赏罚分明、不徇私情的行事作风使得他在天元大陆享有不错的美名。然而,一旦这种作风侵袭到个人生活之中,就令人很郁闷了。 好比对于苏雷的问题上。苏晨对苏雷不好么?显然不是。你说他夺了苏雷对祺地兵权的掌控,打压苏雷一手提拔的亲信。人家说的明明白白。不是猜忌,是想给自家弟弟更大的天地驰骋。哪儿来的更大天地?这不,计划在这儿呢。待我一一分说。 云絮飞欣喜于小叔前来探望自己。听他提及两个外甥之间的矛盾,忙做解释,将苏晨的计划透露一二。表示并非大表兄容不得二表弟,而是另有玄机。苏晨用心良苦。 云逸尘听完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对祀地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对于一统天下这种事儿也没多少兴趣。他只是遵循了一个最简单的原则来判断孰优孰劣。 到底是攻占祀地占一块地皮称王称霸来的容易,还是去东寰岛诸侯一方来的便捷。哪一个来得更快,他就支持哪一个。 至于到底哪一方更好,这个分析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需要请教专业人士。云逸尘不声不响的在腹中打定主意,承诺也就含含糊糊:“……我会去和晓风好好说一说。” 云絮飞听了却是心下大喜,小叔出马,事情哪还有不成的。欣喜之余又添上几句:“这两兄弟也是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的。今日这种局面,我看了实在是不忍。说来说去,他们俩第一次有罅隙还是为着那个叫殷如行的女子。这女子现如今投靠了鄢都。表哥的意思是,在东寰岛相助一事上不妨多相助罗枫寒一些,看看能不能说合鄢都将殷如行嫁过来。如此,阿雷也能得偿所愿。正好,此番祀地召集各城主府商议东寰岛一事。祺地派遣的使臣正是侄儿,小叔如有空暇,不若和侄儿一同前去看看?听说殷如行已是拜在了宁湛门下,苏家想要求娶只怕不易。还请小叔帮着在鄢都门派的长老面前说几句好话。” 云逸尘想了想。苏雷目前正在祺地悄然召集昔日手下,为离开做准备。一时间没那么快去祀城。他跟着云絮飞先过去也好。正好可以打探一下殷如行的心思。便道:“好,我和你一同去。” **************** 河边,柳树垂下长长的枝条,碧绿的柳枝芽头浸到水面,微风拂动过,漾出层层波纹。远处的河道被阳光折射出片片白光,一只翠色的小鸟飞快的掠过水面,钻进浓绿的柳树枝叶,发出几声婉转的清鸣。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天气。祀城城内的河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居民,孩童们快活的奔跑笑闹,期盼的眺望着远方的水面。 忽然,远处的人潮传来隐隐骚动。岸边的人不约而同的伸长了脖子。风声送来的笙箫音乐从隐约转为清晰,一队豪华的船队由远而近缓缓驶来。 最前方的是一艘轻快的小船,船上坐着身着彩衣的乐师,每人手中都有一样乐器,异地风味十足的乐曲从这些乐器中流淌而出。 第二艘,便是队中最为高大豪华的双层楼船。船舷和甲板上,站着满满的卫兵,铠甲整齐,神情肃穆。 再后面,是一长串造型相似的双层楼船,装饰上较第二艘略为朴实,同样站着不少士兵。 人群霎时间沸腾起来,欢呼声和议论声纷杂迭起。 “来了,来了!东寰岛的船来了!” “这船可真漂亮。” “哪一艘上面坐着东寰王?” “听说还有漂亮的公主?在哪一艘上?” 相较河岸边围观群众的热烈,道路两侧酒楼、茶楼等高层建筑中观望的人士就要淡定许多,谈论的话题也深入许多。 “不知东寰王能付出什么样的价钱来?” “那位公主想必要嫁在天元了,诸位猜猜,会花落谁家?” “据说不少臣子也跟着东寰王一块儿来了,其中有不少有才之士。” “嗨!管他来了多少人,还不都是丧家之犬?连自己的家园都丢了,还有个屁才学。” “话不是这儿说。时也,数也,非士之过。东寰王手下还是有几个能人的。” 一座不起眼的酒楼二楼,一间普普通通的临街包房。三个装束各异的女人先是将楼下各种议论听了一遍,再不动声色的走到窗前,眺望下方河道上走了许久还没有走完的船队。 “这个阵势,来了多少人啊?驿馆住得下吗?”贵妇打扮的林咏恩杞人忧天,问向房中少女装束的女子。 少女装束的女子却是乔装了出门的苏离。她嗤笑一声,清甜的声音比之少女多了一丝柔媚,语气多少有些不屑:“整个朝廷剩下的人都流亡过来了,当然是住不下的。除了驿馆之外,又各家匀了三个宅邸出来,勉强能塞进吧。统共就这么多地方,再住不下我也没办法,只能往城郊的庄子里放了。” 林咏恩有些担忧:“万一他们闹意见,和梁城主抗议怎么办?岂不是要怪你办事不周。” 苏离大笑,傲然道:“丧家之犬也敢挑三拣四!”她冷笑,“瞧瞧,吹吹打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办喜事,谁想是一群庙堂江山都丢了逃出来的东西!摆这么个姿态给谁看?不杀一杀这威风,后面谈判起来,指不定这帮子家伙怎么糊涂嚣张,以为自个儿还是祖宗呢!” 林咏恩明白了深意,说不准还是梁少安指示的,夫妻俩夫唱妇随,便不再置喙。转而笑问殷如行:“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想什么呢?” 殷如行今日十分的少言寡语,沉默的看着下方街道与河道热闹的场面。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很不能理解。东寰王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么会这么天真,认定了天元人会帮他夺回王位?” 苏离发出一声轻笑:“也许,不是他天真,而是因为这是他唯一能走的路。不然你让他去哪儿?抛下地位当庶民?还是在岛上等着被利用和杀死?所以,不管有多少可能,他总要试一试。只不过,在智力问题上,我和你持相同的看法。他真是很不聪明。这个时候该是姿态放低一点,祈求同情才对。偏弄出这般阵仗。求人还傲气十足,只能说这位东寰王,太过狂妄自大。” 林咏恩倒是十分欢喜,东寰王越蠢,对鄢都就越有利。笑道:“这不好么,对手愚蠢总比对手难缠要好吧。” “是挺好。”苏离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意犹未尽的道:“只是这样的对手,太没意思了点。一点儿挑战性都没有。” 林咏恩噗的笑出声来:“还有你这样的?嫌对手弱。你这是闲的慌没事找事呢。” “不然。”苏离正色道,“世间从来不缺厉害之人,倘若我的对手都是如东寰王一般蠢,赢的容易。时日一久脑袋未免生锈,说不定性子也轻狂了起来。他日若遇着高人岂非要傻眼。所以,对手还是厉害些的好。” 林咏恩摇头,对此不能理解。想到另一件事:“你们说,那个公主,东寰王想嫁给谁?” 这个问题都不需要考虑,苏离直接道:“当然是谁的价码高,就嫁给谁。” 林咏恩半真半假的打趣:“你就不怕这人最后赖在梁城主身上?” 苏离一听就笑了,乐不可支,回笑着打趣:“罗夫人,你该不是怕这位公主会赖在枫寒公子身上吧?” 林咏恩被说中了心事,她的确担心这一点。遂红着脸道:“你笑什么,事情没定下,谁都有可能。咱们先说说又怎么了,我就不信,你一点儿都不担心。” 苏离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凉薄的道:“担心有什么用。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况且这种交易中锦上添花的女人,送到嘴边的肉。男人还有不吃的?为这种事操心,那我这一辈子岂非什么都别想干了,磨死在这上头?”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8章 接风宴(一) 当最后一艘船只消失在河道另一头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慢慢解散。包间里的三个女人看完了热闹,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苏离比较忙,今晚有一场欢迎东寰流亡王室的接风晚宴,她作为祀城的女主人,需操心的事少不了。 林咏恩要好一些。作为罗枫寒的夫人,她只需打扮整齐得体的去参加晚宴就行。操心的事只有自己的装扮和在宴会上的言行举止。 殷如行最为轻松。若照身份和地位排数,她是没有资格出席晚宴的。为着能低调的看热闹,她毛遂自荐的担任了林咏恩的贴身护卫一职,俗称:跟班。 跟班当然是不需要打扮的。女人少了打扮,省出的时间不是一点半点。于是乎,在林咏恩花费大量时间梳着复杂的发髻,摆插上无数精致的发簪首饰,一层又一层穿戴华丽的礼服之时。她已经练了一趟剑法,洗了一把澡,顺带洗了个头。用内力烘干头发,清清爽爽的穿戴完毕,整装待发了。 林咏恩也已穿戴整齐,金线绣纹的烟紫色广袖大衫,十二幅湘水纹拽地罗裙,芽绿色腰带上缀着颗颗温润的珍珠,光彩照人。就是随行的侍女海棠,也穿了一身海棠色的缭绫衣裙,双鬟髻上对插着两只镶了绿宝石的金色花钿。 反观殷如行呢。衣服料子倒是不错,织锦云缎。可惜那颜色依旧是万年不改的乌鸦黑。若不是还镶了几道银色牙边,险些让人以为她不是去赴宴,而是去奔丧的。头发也是简简单单的一束,连头绳都是黑不溜秋的。倒是腰带束的紧紧,显的那纤腰不盈一握,还有几分女儿娇态。 “这也太不像样了。”林咏恩先是大惊失色,随后便吩咐屋里的丫鬟翻箱子,欲找出几件轻便漂亮的衣服给她换上。 宴会上不准携带武器,殷如行除了将长鞭缠着左臂藏于外衫袖中外,还在身上藏了两把匕首,以备万一。这一身是她在镜前照了好久,确认没有破绽的最完美装扮。见林咏恩要给她替换,哪里肯依。嘴里直嚷嚷:“这是制服,护卫就得有护卫的样子!穿那种拖拖拉拉的裙子,我还怎么保护你?” 林咏恩道:“不过做个样子罢了,这是去赴宴,又不是上战场,哪有危险要你动刀动枪?” “小心使得万年船。”殷如行不赞同的反驳,“既然大家都带护卫去赴宴,就证明护卫一定有他的用处。枫寒师叔那边就带了我小师兄方印然。可见宴会上并非万无一失的安全。” 林咏恩说不过她,只得罢了。 殷如行笑道:“你若真心疼我,干脆上一份好饭菜来。我琢磨着,去了晚宴也轮不到我吃,索性在你这里先用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林咏恩一想有理,立时吩咐人去厨房通知。不多时,几样实惠量足的菜汤送了过来。殷如行吃了三碗,还招呼海棠:“你难道是在宴上有的吃的?还不过来一块儿也用些。” 海棠骇笑着推辞:“谢姑娘关心,奴婢不饿。” 林咏恩‘噗’的一笑:“罢了,被你这一说,弄的我跟恶人似的。海棠,你下去用点儿饭再过来吧。葛巾,给我也盛一碗汤来,我也先垫垫。”等汤来了,她拿了勺抿了一口,冷笑道:“我难道就是有吃喝的人?瞧着吧,指不定能吃几口呢?” 殷如行吃的头也不抬:“所以啊,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斗嘛。左右我们是看热闹的,不理他们就完了。” 带着看戏的美好愿望,鄢都一行人登上了马车。马车共两辆,罗枫寒与林咏恩共坐一辆,另带着侍女海棠和一个中年侍从。白陌尘和侍从单独坐一辆。殷如行和方印然分别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左右。 今晚的城主府,客似云来,车水马龙。街道已经被戒严,各式各样的豪华马车一辆又一辆载着尊贵的客人抵达府邸。 罗枫寒一行人来的不是最早,却也不晚。刚刚好卡在中间。宴席还未开始,先抵达的客人或三或俩的聚在一处聊天。听见唱喏声,不约而同的向着门厅处看来。 “枫寒公子,久仰久仰。”离着门厅最近的一个中年女子走了过来,穿着士子的服饰。天下间只有一个地方的女人能穿这样的服装出席正式场合。果不其然,女子随后便自我介绍:“在下祉地阮盼,久仰公子大名,恨不能一见。今日有幸相会,公子果然龙章凤姿,神采不凡。” 殷如行不着痕迹的向林咏恩身后移了移,将大半个脸藏在她背后。 罗枫寒笑吟吟的对着阮盼招呼:“原来是何雅城主身边的阮总管,罗某一直听说阮总管能干善谋,也是恨不能一见啊!” 阮盼轻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落寞:“枫寒公子,阮某如今已经不再是何府总管。”随后又振作起来,声音也亮了几分:“枫寒公子,阮某现今辅佐少主,便是雅城主的独子何暮公子。日后还请枫寒公子多多关照了。“ 罗枫寒笑容不改:“阮夫人过谦了。暮公子英雄少年,哪里轮得到罗某班门弄斧。” 说话间,一个身着银白锦袍的少年也快步走了过来,一张面孔与殷如行记忆中十五岁的少年重叠。正是长大了的何暮。 何暮不但面孔成熟了许多,举止也是今非昔比。他满脸笑容的对着罗枫寒施礼:“枫寒公子,在下祉地何暮。” 殷如行有些惊讶,祉地派来的洽谈使居然是何暮。难道何雁放逐了他?何雅可还活着呢。 在这种场合有些话是不能深入交谈的。何暮只是和罗枫寒认了个脸熟,约好日后登门拜访。便算是寒暄成功,达到最基本的社交目的了。 接着,又有人过来招呼。何暮识趣的避开,转而和林咏恩说起了场面话。 夫人外交也是很重要的。林咏恩此时的任务就是尽量的散发善意,营造鄢都亲和良好的整体形象。 何暮今年十九岁,英姿勃发的少年自是赏心悦目。林咏恩也是个美人,虽然年长几岁。然两人站在一起谈天的画面还是很有美感。殷如行看的两眼放光,冷不防耳边传来一个生硬的声音:“这位姑娘很眼熟啊,敢问贵姓?” 殷如行吃惊的转头。暗叫不好。问话人是阮盼。 她笑了笑,回答道:“我姓殷。” 殷?阮盼眸子一眯,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问道:“殷如行姑娘?” 虽是问句,却带着笃定的口气。殷如行淡然一笑:“正是。” 阮盼眼睛深邃了几分,又问:“殷姑娘可曾到过祉城?” 殷如行答道:“有段日子我在外漂泊,去过很多地方。祉地祉城么,也路过过。” “可曾去过城主府?”阮盼凑近一步,声音压的低沉,眼中射出骇人目光。 殷如行不为所动,面不改色,流利的回答:“不曾去过。” “撒谎!”阮盼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轻的几乎听不见:“你是小梅。你骗不了我。” 殷如行轻轻一笑,也上前一步,身体一侧,嘴唇几乎要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那又如何?你想怎么样?告诉何暮?然后让他来找我报仇?报谁的仇,嗯?”最后一声‘嗯’,带着轻挑的上扬之音,说不出的挑衅。 阮盼霍的一步退开,死死的看住她,眼神像要吃人。 殷如行笃定心法丢失一事属高级秘密,照着何雅一向的老母鸡行事风格,别说阮盼不知道,说不定何暮都不知道。神情也就越发从容,再上前一步,仍旧凑近了阮盼的耳朵:“你家公子才多大,这么一背井离乡,日后靠谁呢?这种时候,你想替他多结几个仇人?” 温热的气流随着说话的声音,一口一口的喷在耳朵上。阮盼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少主已经属于变相的放逐。祉地,再难回去。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和天元的盟友打好关系。去东寰岛站住脚跟。这个时候结仇,尤其是和鄢都结仇。无意自觉死路。她,的确不能将真相揭露。 狠狠的瞪了殷如行一眼,阮盼自认倒霉。倒退好几步,远远避开。这个妖女,她再也不想和她有什么接触了。 殷如行暗自松下一口气,用微笑和阮盼告别。 回头再一看,不远处的罗枫寒,身边又换了一位青年公子,看着比何暮还小些,气势却不小,身后站着七八个护卫,护的他严严实实。 “那是禧地的冯淡勋。”方印然走到她身边,不屑的努了努嘴:“最喜欢虚张声势。看见没,到哪儿都带着一群草包护卫。一对五我都不带输的。” 殷如行轻笑,小声道:“跟草包有什么好计较的。冯家人爱带草包护卫,是家传。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要是当年冯胖子带的护卫里面有利害角色,她哪里还能杀人潜逃。 “好事?”方印然想了想,就明白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倒也没错。” 这时,门厅唱喏声又起:“祺地云絮飞云公子——到!” 殷如行脸色顿时一白。方印然也是大吃一惊:“怎么是他?不是说来的是苏雷么?” 云絮飞走了进来。和五年前比区别不大,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一双眼睛未语先笑,令人心生亲切之感。比起老成稳重的云絮扬,他显然活的更加顾盼飞扬。 何暮少年又是第一个上前去招呼。看来,他今天的目标是交际第一达人。 云絮飞显示出了他非凡的外交才能。如鱼得水,和几位有分量人士一一招呼,交谈甚欢。没多时,他便兴致勃勃的轮到鄢都人这里,对着罗枫寒笑眯眯的招呼:“枫寒兄,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的俊美不凡。陌尘兄,好久不见,近来可有新的诗作问世?” 突然,他声音一顿,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一位黑衣银带,护卫打扮的女子身上。 “如行。”云絮飞径直走到女子身前,笑中带着含蓄的深意:“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49章 接风宴(二) “多谢云公子关心。”殷如行淡淡而笑,“如行尚命大安活于人世,不甚感恩。” 云絮飞轻柔的道:“阿雷很惦念你,若不是有军务缠身,这回来的人本该是他。” 殷如行暗自冷笑,信你我就是傻子。苏雷擅长的是打仗不是政治,像这种尔虞我诈的政治交易,苏晨除非是脑袋坏掉了才会派他来。没见何暮以及冯淡勋这两个笃定被‘放逐’的人,身边都跟着专门的谋士吗?干什么用的?就是专门处理这类谈判琐事的。所以说,云絮飞就是一满嘴跑马的政客,不过联系到他的使臣身份,倒是恰如其分。 幸好,云絮飞的话虽然夸张,倒也透露了一个内幕。那就是苏雷被事情缠住了。仔细一想,也差不多。另起炉灶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苏某人不是一个人,他还要带上他的一群亲近手下一块儿出来。这就很麻烦。 心中百转千回想了那么多,殷如行脸上不显半分。和云絮飞你来我往的说些不咸不淡的应酬话,虚伪的要命:“是吗?我也很久未见苏将军了。不知他近来可好?” 云絮飞对她不冷不淡的反应有些意外,打量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一语双关:“如行今非昔比,变的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殷如行笑了笑。她的本性并没有多少变化。只不过五年前势单力薄,行事说话自然要避让锋芒、小心谨慎。今天已然有了一定的地位和实力,当然不用再顾忌那些。遂笑道:“云使臣过奖了。我倒是觉得我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云絮飞一想,倒也没错。可见殷如行本就擅长虚假应对。以前那是他们没看出来,都被骗了。现在则是这女人已经嚣张的不屑掩饰。于是对苏晨所说的让苏雷娶殷如行一事,心下就有些顾虑。这样的女人娶回去,也不知是祸还是福。转瞬间心眼转了好几圈,决定先不提,看看再说。 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便仔细观察起殷如行来。几句话交谈下来,发现她处理这种应酬场面很是老辣,不论旁人说什么,一律笑脸相迎。就是遇上某些不开眼的人说两句讽刺话,她也是笑着隐含暗语回敬过去,半分不动怒。 云絮飞眼眸中的色彩,渐渐加深。 何暮少年一直站在他们不远处,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分明。一脸惊喜的走过来:“原来是殷姑娘。殷姑娘,在下祉地何暮,久闻殷姑娘的传奇事迹,恨不能一见。今日却是暮眼拙,险些错过了。” 何暮的热情来的突然,却是半分不掺假。殷如行和云絮飞都可以感受到他是真真切切的满心高兴。就好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云絮飞诧异而笑,什么时候殷如行和祉地有瓜葛了。 殷如行更是莫名其妙。刚刚阮盼还对她一脸戒备呢。怎么到了何暮这儿反成惊喜了。她和何家人没那么熟吧。 素不知何暮的热情是因为何雁告诉他此去东寰,他们已经和苏雷结成同盟了。阮盼的戒备则是因为此项结盟目前还在保密阶段,何雁与何暮都没有告诉她。毕竟,就算何暮再生疏于政治手段,祉地协助军队的首领也是他而不是别人。 殷如行不知道这些内情。对于何暮的示好虽有些莫名,却也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照单全收。释放出八分热诚回应。 时间临近开宴,又到了不少来客,其中就有老熟人桓蹊。桓蹊带了他的夫人梅氏,身后跟着乔薪和楚怀。乔薪看似老老实实的站在梅夫人身后,却是对着殷如行挤眉弄眼,一脸怪像。 方印然冷笑着上前,挡住殷如行,冷眼如刀的飞过去。 这时,大厅响起一阵阵低沉浑厚的钟罄之声。祀地城主梁少安到了。 头戴墨玉紫金冠的梁少安从内厅门走出,面如白玉、眼若秋水。身边稍后的位置,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年轻女子。朱红广袖大礼服的是梁少菲。墨紫色绣金黄牡丹花礼服的是苏离。 正厅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梁少安带头在主位落座,其余的宾客纷纷各自归座。身姿窈窕的侍女鱼贯而入,给各个席位的客人斟满美酒。 仿佛是掐着时间算好的,大家刚刚落座,门厅就响起了高高的唱喏声。东寰王一行人,到了。 拜良好的视力所赐,殷如行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东寰王的长相。是一个长相还算可以,脸色苍白,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这些倒也算了,只那一双眼睛虚浮肿胀,眼白浑浊。一看就是生活糜烂造成的面相。 东寰王子约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大约是年轻,面相还算英俊。但同样的,他也有一双不甚清澈的眼睛。看来,这位王子的日常生活习惯也不怎么健康。 唯一带有些朝气的王室成员是那位传说中的东寰公主。 只一眼下来,她便知道,东寰王朝气数将尽,穷途末路了。难怪罗枫寒会选这个时机实行他的计划。 流亡而来的东寰大臣们坚定的延续了他们王的风格,身上挂满了华丽的装饰,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可惜这种种装饰都掩藏不了他们脚下虚浮的步伐,腰间囤积的肥肉。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的随从。殷如行嘴角微弯,用酒杯掩去眼中的讥讽。 方印然凑到她身边,悄声说笑:“师妹,瞧瞧那群人,像不像挂满了丝绸和宝石的蠢猪?” 殷如行轻声回应:“的确。还是不知死活,沾沾自喜展示自己身上肥膘有多厚的猪。” 放眼大厅,今晚参加宴会的所有天元来客,都是磨刀霍霍的屠夫。他们在祀城相聚的唯一目的,不是商量怎么宰杀东寰这块肥猪,而是要商议怎么瓜分它身上的肉。 戴着漂亮宝石头冠的东寰王还在喋喋不休的致着谢辞,丝毫不觉自己的未来已经被注定。 其实,如果没有鄢都,他的愿望或许有可能完成。毕竟,在没有外因条件的激化下,没有哪个天元人愿意背井离乡去他方落地生根。那么,东寰王许诺再多的好处也是值得的,毕竟他的王位能保住。 可惜,世事向来令人失望。 东寰王一众人在主客席位坐了下来。几句寒暄之后,他隆重推出了他的女儿:兴平公主。 这位公主长的很漂亮,王室出身的气质压倒在场的一大片贵妇。毕竟,天元大陆已经两百多年没有过“公主”了。即使各位城主的女儿实质上享受的待遇和这位兴平公主一般无二,说不定有些地方还要超过些。但公主就是公主,这一称谓带来的远不止一个虚名。不然,苏晨的开宗立国一说,为什么能得到五地城主的积极响应。 物以稀为贵。兴平公主大约是东寰王此次带来最重的筹码。毕竟,其它的筹码还如同一块画出的大饼,在东寰岛上飘着呢。 狡猾的东寰王脸上做出一副慈爱的笑容,大声道:“小女自幼便仰慕天元文化,发誓定要嫁一个天元贵人。孤此番前来,想为小女挑一个好女婿。梁城主,此事还望你多多费心。” 梁少安微笑道:“公主沉鱼落雁之姿,天元大好男儿必趋之如骛。何愁没有好女婿。”说的只是漂亮场面话,并不表示任何态度。 东寰人自然不愿意话题被这样轻飘飘带过,大臣中就有人高声笑道:“梁城主年少英姿,正该是英雄配美人。何不就娶了兴平公主,恰是一段佳话。” 几个东寰使臣跟着附和:“正是,正是。” “天作之和啊!” 梁少安没有说话。大厅中也没有任何宾客附声。几个使臣话音一落,宴厅罕见的出现了安静无声的场面。 这时,一个清泠的女子声音响起。 “东寰人,我还没死呢。” 高坐在主位之侧女主人席位上的苏离,视线冰冷,嘴角噙着讥讽的笑意。一一扫视过刚刚说话的人。 场面出现了一阵尴尬。不过,这仅仅是东寰人的尴尬。在场的天元人可是个个瞪大了眼睛,兴致勃勃的看好戏。 兴平公主脸色变的雪白,纤细的腰身僵硬的挺直在那里,几乎摇摇欲坠。 苏离眼角都不屑看她一眼,依旧噙着冷笑追问东寰王:“东寰王,请回答我的问题?” 向来在妻妾群中说一不二的东寰王张了张嘴,惊愕的看向梁少安。似乎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不管管自己的女人,任她在这种重要的场合撒泼丢脸。 殷如行冷笑于他的愚蠢。苏离敢在大庭广众这么说,就有把握梁少安不会发怒。搞不好还正中梁少安下怀。 不过事实证明,世间没有美满事,没有最愚蠢,只有更愚蠢。坐在右侧主位席上的梁少菲出声了。 “嫂子,使臣们也是好意。公主身份尊贵,和哥哥的身份自然相配。”今日下午她收到了东寰使臣暗中送来的珠宝贿赂,答应会在晚宴上帮他们说话。正好这是个机会,可以杀杀苏离的威风。 大厅中响起几声轻微、几乎可以清楚辨别的抽吸声。 梁少安笑着的脸一下就僵了。 苏离按捺住心底的大笑,看吧,有些人你根本就不用去对付,她自己就会将脚放上绝路。 同样不屑于看梁少菲一眼,她意味深长的转头看向梁少安:瞧,这就是你的妹妹。 梁少安深觉无奈,回以视线:她也是你的妹妹。 苏离嗤之以鼻,眼色飞去:又不是我养大的,关我屁事!谁养大的谁负责。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梁少安轻叹一声。哪怕生了孩子,苏离也只肯将婚姻关系定位于合作伙伴。显然,此刻她不愿出面挽回梁少菲犯下的过失。就只有他来收拾烂摊子了:“东寰王,梁某儿女三人,再过几年,长子都将娶新妇。早不是风华少年,愧不敢高攀公主。” 东寰王得了这么个台阶,立刻顺势而下,呵呵而笑:“好说,好说。城主客气了。” 殷如行视线扫过远处不动声色观看这一场演出的云絮飞,眼中冷意浮现。 如果今天苏雷在场,在苏离脱口而言的第一时间就会挺身而出维护她。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0章 接风宴(三) 云絮飞不知道自己被记恨上了。站在他的立场,兴平公主嫁给谁都不会影响现阶段局势的变化。他更关注的是这一场援助战要怎么去打。鄢都人领头是毋庸置疑的。何暮、冯淡勋、桓蹊这些要去东寰岛落地生根的人也另当别论。像他这样纯粹为了好处参与进这场战争的一方,能得到多少、什么样的利益,就至为重要。 一队队艳丽打扮的舞姬歌姬进入殿中,开始歌舞表演。丝竹声声旖旎,大厅中的气氛随之轻松起来。 参与宴会的天元人很快和东寰人打得火热。天元人为了探听岛上的局势,得到更多的情报。东寰人则要向他们展现出大好的前景。仿若只要联军一致,岛上那些各个势力的军队,就会成摧枯拉朽之势,全军覆灭。 东寰王座下还是有一两个得用之人的。比如一位叫景安逸的男子,此人原本只是个侍卫小头目,在这次逃亡时脱颖而出,以其机智的脑袋,灵敏的身手,在王宫遭攻陷时,九死一生护得国王一家三口安全逃脱。目前,已经升任为东寰王最信任的手下,没有之一。 “奇怪,我听说东寰王妻妾成群,单是儿女就有二十几人。”桓蹊的夫人梅氏,一脸凝重的对林咏恩道:“那些庶子庶女和妾室顾不上也就罢了,竟然连东寰王后都没能逃出来,实在是太惨了。那么乱的地方,他们去了真不会有危险吗?” 林咏恩安慰她:“不会的,有联合大军跟着呢。东寰王室养的那些军队,不堪一击。只是面子上好看而已。和我们的军队自然不能相比。” 梅氏依旧有顾虑:“可我听说,岛上到处是暴民,蚂蚁多了还能咬死大象呢。” 林咏恩也被说的忧虑了:“可那也得去呀。谁让那些男人家都是不服输的性子。”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殷如行有过和暴徒交手的经历,转头问她:“如行,暴民是什么样?说说看。” 殷如行苦笑,这种问题让她怎么回答。暴民?如果能劳有所得,生活安定。谁愿意去当暴民。军队对上暴民,结局只有一个,不是你杀光了我,就是我杀光了你。这种话,要她怎么和这两个住着雕栏画栋,穿着绫罗绸缎,吃喝燕窝鱼翅的贵妇人去说? 她只能简单的道:“暴民就是活不下去了,选择起来反抗的民众。至于到底要反抗什么,大多数时候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反抗一天,至少能有一天吃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还有亲人生生饿死,那种滋味,我们无法想象。” “这位姑娘话说差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愤慨,插话人是那位眼含戾气的东寰王子,他刚好路过听见了这番言论:“暴民是天生的贱胚,无法无天的匪徒。他们该被车裂而死,半点不值得同情。“ 殷如行眨眨眼,吃惊的道:“是吗!真是这样?”脸上的表情迅速转换为不敢置信,“我听到的传闻不是这样。难道我被骗了?” “显而易见,你就是被骗了。”东寰王子义愤填膺,狠狠的咒骂:“那群暴徒拿着铁棍土枪,疯子一样冲进王宫。我的母后就是这样被他们杀了。他们永远不值得被同情。” 殷如行惊恐的双手在胸前和握:“天啊!这真残忍。殿下,这么惨烈的局面下您居然逃了出来,这得有多大的幸运啊!真可惜,您的母亲没有这份运气。” 东寰王子面色一僵,声音有些不自然:“是,我的运气很好。这位姑娘,我能有荣幸知晓你的芳名么?”他飞快的变换了脸色,脸上堆起浮夸的微笑:“今晚的晚宴上,没有人比你更神秘、更美丽。” 殷如行嘴角立时一抽。这是什么状况?搭讪?她被搭讪了?还是被一穷途末路的流氓王子搭讪了。东寰的民风已经开放到这个程度了? 事实上,东寰岛虽然生产力较为落后,民风却比天元大陆要开放许多。要不然,东寰王也不至于当众给自家女儿求婚,丢这么个大脸。当然他高估了自己女儿的价值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则是即便求婚失败,以东寰风俗来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算损坏名声。 方印然立刻怒目而视,在他眼里这不是搭讪是调戏,这还了得!手臂一动,刚要给这家伙吃个暗亏,被一只纤纤手掌按住了。 殷如行用目光示意他,今晚不是出乱子的时候。 梅氏善解人意,见几人脸色不好,立时开口:“殿下,拙夫桓蹊,是联军中祝地军队的负责人,他对东寰地产向来很有兴趣,刚刚还想找殿下说话来着。乔薪,还不快去请了公子来。王子殿下在这儿,可不是现成的活典籍,何必去问那些下臣。他们的学识哪能和殿下相比。” 乔薪机灵的道:“夫人,公子可不就来了么,您瞧!” 果见桓蹊带着一人走了过来,那人身材高大,比在场所有男人都要高出半个头,小麦肤色。这般显眼的特征,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也能很快知晓他的身份。韩六韩青。 东寰王子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知道桓蹊是要去东寰落地生根的一派,利益更为一致。也就暂且放下猎艳之心,专心和桓蹊招呼起来。桓蹊向他介绍了韩六。 孰料一听韩六的名号,东寰王子立刻拉下脸,冷眼以对。 “原来是韩家人。”他冷笑着,“怎么,你不去舔乱匪的马腿,来这里做什么?” 韩六彬彬有礼的一笑,不以为意:“殿下,韩青是生意人,自然是哪里有生意往哪里靠。再说,和东寰几位领主做生意的,是在下的四兄长韩彤。殿下有所不知,我与兄长是早就分了家的。他有他的生意,我做我的往来。” 殷如行听的不大明白。方印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解释:“韩家人趁着东寰内乱,据说卖了不少粮草物资给几方势力主,很是赚了一笔。” 原来如此。韩四在发战争财。难怪东寰王子看韩六不顺眼。 韩六也很精明。当即表明自己和韩四不是一条道上的。愿意资助联军,包揽下联军的军需运输和粮草购买。 说来说去,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韩家人是在双头做生意,打算大发战争横财。 “这样说来,岂不是战事拖的越久对他们越有利?”殷如行悄声和方印然嘀咕,“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方印然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枫寒师叔早想到这一步了,自有妙招对付。” 所以说,罗枫寒能稳稳坐定援助联军的首脑指挥位置,绝对不是偶然。实在是这家伙太过妖孽,你能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你没想到的,他不声不响已经给办妥了。 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鄢都的武将只要照着罗枫寒的指示去做就能万无一失,于是个个养成了不大爱动脑的习惯。可见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宁湛在武力值上和苏雷不相上下,一旦切换到谋略频道,那叫一个悲催。当然,有失就有得,宁湛的生活日子比苏雷要滋润的多。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衣香鬓影,筹光交错。人们各自寻找着对象寒暄应酬,你来我往的试探中得到需要的情报。浮华的言语、面具样的笑容。殷如行咧了咧有些僵硬的嘴角,怎么又想起那人了。 这样的生活有意思么?远远望去。桓蹊嘴角的弧度在逐渐加深,这是他心情很好的表示。看来,他今晚的收获颇丰。韩六看似憨厚的脸上,笑容越发敦厚。显而易见,他已经搞定了东寰王子,相谈甚欢。一双有些凹深的眼睛中闪着叫做‘野心’的光芒。 其实,今晚的每一位男性嘉宾,谁没有这样的光芒呢?它是最好的兴/奋剂,最炫目的装饰品。令得每一个雄性生物容光焕发,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梁少安、东寰王、罗枫寒三人坐在一处小声交谈,美丽的兴平公主如同一座精美的雕像,乖乖坐在她父王身后。不远处,苏离与何暮热烈的交谈着。冯淡勋拉着白陌尘在角落窃窃私语。 这是一场豪华隆重的盛宴。这所华丽的殿堂如同一座舞台,各类演员们纷纷展现出他们的手段、欲/望、野心、魅力…… 殷如行将视线从和东寰新贵景安逸交谈的云絮飞身上收回来,轻声叹息。 真是,终是想起了那个人。 原以为今晚能见到,谁料没有出现。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却还是在不经意间想起。 也许,不是不经意。其实,她在心底一直惦念着。所以才会在知晓祺地使臣只有云絮飞一人时脸色忽变。 总有那么一个人,少了他。即便身处繁华喧嚣之中也还是寂寞。有了他在,单调的色彩顷刻间变得绚丽,哪怕是两两相对心中也填的满满。 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在与不在,世界便是两种色彩。 为什么他没有来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他到底能不能安然脱离祺地?苏晨,又会不会察觉他的谋划,有没有危险…… 突然间,志得意满的心情黯淡了下来。殷如行深叹了一口气。知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来此异世近六年,她第一次感到从骨髓中透出的浓浓寂寞。 已是渐渐清晰的未来之路,真的要一个人独行? 悄然走出殿外,靠着冰凉的大理石石柱,她静静的阖上眼睛。 终究还是无法像里面的人一样投入其中,得到乐趣。即便拥有了武力和实力,她和他们,终是不一样。 苏雷。今晚,于繁华喧嚣之中,我想起了你。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1章 主意 苏雷忙的不可开交。 生平第一次,他的对手不是敌人,而是他最亲近的亲人。谋划之余,内心诸多酸涩不足为外人道。 李奉对他道:“一起走是不可能的,只能分批。你是最重要的目标,必须有人给你掩护。” 可想而知,苏雷就是一个大靶子,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关注。在此条件下,公然离开的可能性几近于无。 苏雷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他的计划是:化整为零,偷渡出海。 他大胆的谋划了一条路线:从祺地与北蛮交界的天水江坐船而行,顺流入乌里江,于乌里江入海口直接驶进无垠海北部,再朝南而下,登陆东寰岛。也就是说,他不在天元大陆与联军汇合,而是直接上东寰岛。 这是他个人要走的线路,不带任何随行。其它将领和士兵则混编进云絮飞统领的援助军队。跟着联军一同上岛。到时,苏雷只需现身制住云絮飞,再将中层将领一换。立时就能夺过兵权,掌控整支军队。 这个计划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李奉就是其中之一。他为人心细,帮着从各种角度寻找漏洞,改善了又改善。终于完善好每一个细节。使操作的成功性达到了七分。计划里唯一的难点在于,苏雷一旦坐船离开,必瞒不过苏晨。只怕一天不到就会警觉,之后必是派军队追捕。而同时,他也必然会猜到苏雷要去东寰岛这一目的。显而易见,他还同样会想到云絮飞手中兵权不稳的问题。必会采取措施。所以在这个时间点,云絮飞的大军必须已经离开陆地。不然,一道加急城主密令,或是召回军队,或是除掉那些将领都不是难事。因此,这就存在一个时间差的问题。必须是军队先走,还得确定已经离开大陆,苏雷才能在祺地消失。 这里出现了一个军队短暂控制权的问题。收缴云絮飞的军权不难。问题是从这个时间点一直到苏雷汇合后担任主帅。这一段时间谁来控制这支军队?李奉?他自认很难压制。 苏雷想了想,忽而一笑:“不要紧,我书信一封给你。你去祀城后秘密交给殷如行。然后和她商量着办。她一定会有办法。” “殷,如行?”李奉一怔,默默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心底飘过不知名的惆怅。 苏雷眼角眉梢俱是温柔,声音也变的柔软:“对,就是交给她。她一定能坚持到我赶来。” 李奉顿了顿,轻声道:“将军,你们……” “我们会在一起。”苏雷不避讳最衷心的属下,笑着将私事与其分享:“我们相知相伴,密不可分。”眼眸闪现亮眼的华彩,笑容如同春风拂过大地。 “……是,属下明白了。”李奉深吸一口气,纷乱思绪抛之云外,面目恢复刚毅:“如果将军和殷姑娘是这样的关系,那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苏雷内心一阵窃喜。这正是他的计划,用一件件的麻烦事将她绑上他的船,总有一天,殷如行就是想离也离开不了。 *************** 事情都安排妥当后,苏雷亲自前往城主府,向苏晨提出放一众手下将士去东寰岛参战的要求。 “……这些人跟着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土地封赏没有,总不能连财帛都欠缺吧。我想着,祺地也不富裕,每年的税收结余要用在刀刃上,这又不是一个两个人,全都打赏下来,财政必得吃紧。索性让他们去东寰岛,能抢多少算多少。不用上交,各自拿回去贴补家用。大哥你看如何?” 苏晨沉吟片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再怎么说打仗也是有伤亡的。普通士兵也就算了,苏雷手下那一批心腹,本来就在前几次的战功分配上吃亏了几分。这一次又让他们去东寰战场,只怕会有愤慨。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苏雷笑的讽刺,“谁让他们出身平民呢。总要给世家子弟让路。吃亏也只能怨自己没投个好胎。不去东寰岛,一两银子的补贴都拿不到。去了,好歹运气好还能挣点家私。” 见他一脸讥讽的笑,苏晨反倒踏实了,就怕他气憋在心里不出来,叹着气劝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两权相害取其轻。世家们若团成一气闹起来,祺地又是一场内乱。我们是经不起了。所以说,不向外扩张是不行的。你当我喜欢打仗么。不闹别人,自己家里就得乱。我宁可背着骂名去去抢别地的钱,也不能让祺地乱起来。” “行了,我不听你这些老生常谈。”苏雷扭着头生闷气,“那些远着的事我管不着。我手下这些人,着急着攒家私买房置地呢。等你那盘算天知道要等到几时,还是先去东寰捞一票再说。” 苏晨算了算派出去的军队人数,觉得影响不大。既能练兵,又是以战养战。消耗的士兵数额也可以从东寰岛当地补充,也就松口了。只又添叮嘱:“我们是去帮忙,不同于冯淡勋何暮那般要生根落地,切不可久恋战局。我和絮飞说过,最多打半年就要调他们回来。再换一批人过去。可别到时不听军令。” 苏雷知道他打的是轮流练兵外带抢劫的主意,嗤笑道:“我不管其他人,只跟着我的那些吃饱喝足了就成。随你怎么安排。” 苏晨这才放下心,笑道:“好,你也少操些闲心。该打算打算终身大事了。我已让絮飞去和罗枫寒说合,求娶殷如行。这么多年,可是如你的意了。” 苏雷笑不出来。他想到了山谷中或者沈眉或者如行说的话,只有恋爱得双方都共同强大,才能呵护住‘爱情’这世间至为奢侈之物。果然,以前的如行不行。现在的如行就可以了。这个“如意”,是如行九死一生闯出来的。 对着一脸打趣和兴味的苏晨,他实在做不出欢喜的表情。只感到莫名的悲愤,又带着无言的庆幸。幸好如行是如行,幸好她坚定的走到了今天。 沉郁半晌,迎着苏晨转为疑惑的目光,他生涩的开口:“不一定那么容易。罗枫寒说不定不肯放人……” 苏晨释然。原来是近乡情却。安慰他:“不怕,絮飞来信说,小舅舅这次也跟着一块儿去了。可见他多操心你的事。有小舅舅出马,不管是鄢都还是罗家,都要卖这个面子的。” 苏雷淡淡而笑:“希望如此。” *************** 自接风晚宴过后,祀城上流社会的交际忽然频繁了起来。 如果说晚宴是让汇集祀城的各路使臣初步探明态度。接下来的交际拜访就是商讨具体事项了。 出兵是一定的。怎么出?分几批人马走?从何处上岸,率先攻占哪片地区。这些都是问题。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既然是联合军队,就必须保证各家的利益。麻烦也应运而生,合作过程中谁家的兵力损耗多了,谁家的兵力损耗少了,谁出工不出力了,谁谁兵力没多少却死活看重一大片肥沃土地不放手了,这些都是问题。 所以联合军队想要指挥得当,就必须有能强势压住各方异议的绝对权威存在。如果没有,或者有兼顾各方调节,能和稀泥的也可以。 罗枫寒当然不想当泥水匠,他的目标是首领。如此一来,就必须拥有哪怕其它联军联合起来,鄢都也能压制住的实力。数年前播下的种子已经开花结果,殷如行带回来的九转白龙丹可谓神来之笔,关键助力。他的内力修为在药物的帮助下,一举突破,内功终于达至顶层。而殷如行的内功也同样可喜可贺的突破到了最后。于是,果实离成熟可摘取,只有一步之遥。 双修合壁,一旦成功,便是武学巅峰奇迹,再现罗沧汐何思孚当年横扫天下的神话。鄢都在联合军队中就有绝对话语权,如臂使指,所向披靡。 但问题来了,双修该怎么修?罗枫寒翻遍了藏书典籍也未曾找到具体记载。只在罗沧汐的手札中有过只字片语的描述:坦荡相对,沉迷忘我,心随意动,阴阳交融。 殷如行看着泛黄纸张上圈出的这十六个字,风中凌乱了。 这,这是神马意思?这绝对不是那个意思,对吧? 罗枫寒慢吞吞的出声:“你怎么看?” 殷如行纯洁的睁大了眼睛:“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咱俩面对面打坐,是为坦荡相对。那个,气沉丹田,进入入定状态,是为沉迷忘我。心随意动么……就是感受内力在经脉中的游走……最后,就是,就是阴性内力和阳性内力合在一块儿……是吧?这样的吧!”她越说语气越坚定,“就是这样的,一定没错!” 罗枫寒沉默了一会儿:“阴性内力如何与阳性内力合在一块儿?” 殷如行流利的回答:“当然是你的内力在我经脉中走一圈,我的内力在你经脉中走一圈。” 罗枫寒神色莫测:“由外来的内力在自身经脉大穴中游走一周天,你可知这里面的凶险。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只要稍有不慎,两人俱是走火入魔,经脉寸断。” “所以啊,不是才强调要‘坦荡相对’的么。”殷如行理所当然的摆事实、讲道理:“就是不要有那么多私心,坦坦荡荡。第二条的‘沉迷忘我’也是补充,说的是要抛除杂念,一心沉浸武学,就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罗枫寒又沉默了。良久,道:“这件事很重要,我们不能失败。” 这不废话么,她也不想失败的还不好。走火入魔、经脉寸断,是闹着玩的吗?呃,不对! 殷如行心中一动,不是吧,他不是那个意思吧?大惊失色:“师叔,你,你别胡思乱想啊!” 罗枫寒的神情罕见的出现了踟蹰,顿了顿,道:“其实,可以先试一下另一种方法的。至少很安全。若是,皆大欢喜。若不是,再换内力交融也不妨碍。” “胡说!”殷如行脸色巨变,砰的跳离他三丈远,“你疯了!这是武学修习不是道家修炼,哪有这种说法!”什么叫试一下?屁个试一下! 罗枫寒轻柔的前进一步:“你怎么就知道不是。罗沧汐与何思孚是情人。” “但我们不是。”殷如行毫不示弱,据理力争:“如果非要情人才可以修习,功法上就该注明才是。但它没有,那就不是!” 罗枫寒看了她一会儿,忽的展颜一笑,仿若漫山遍野桃花盛开:“如行,你为什么一直向后退。”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2章 原来如此 何雁曾说过,梁少安虽然五官精致,然而要论真正的美,却是比不过罗枫寒。 今日枫寒公子展颜一笑,殷如行终于知道何雁为什么有这样的评价。 果然如梦似幻,满足女人所有的幻想。美丽、睿智、深情、强大。只可惜,都是假的。只这一点,就足够令人清醒。 “师叔,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定定的立在原地,傲然回视那双乌澄澄的眼睛。说来也奇怪,三年前刚到鄢都时,罗枫寒的气韵甚至让她不敢正视。今天,她却可以坦然回应。甚至可以针锋相对。是罗枫寒变了,还是她变了。 罗枫寒垂下如密密的睫毛,轻声道:“如行,有些东西,是值得我们付出任何代价去争取的。” “可要是路本身就走错了呢?”殷如行吁出一口长气,“师叔,公子,你并不喜欢我,对吗?”不等罗枫寒回答,她紧接着道:“别否认,真心是可以感受到的。你看我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私情。我若连这点直觉都没有,早在海上被杀死几百回了。” 罗枫寒抬起眼,轻笑出声:“好吧,我承认。但是如行,这样不是更好。你对我也没有私情,事情结束后大家互不相扰,干干净净不是正好?”同样,不待殷如行拒绝的话说出,他又飞快的接着道:“还是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好?令你不能接受?” 殷如行僵住。这与好不好不相干,是一夜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有问题好吧! 正想着怎么解释,又见罗枫寒‘哦’了一声:“你怕被人知晓?放心,只要你愿意,不会有人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问题也不再这里!殷如行几乎要给他跪了:“师叔,不是这么回事。你看吧,我和你两个不相干的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这是夫妻、情人、爱侣之间才该有的。而且,我真的不认为双修的方法是这样。” “但你也不能肯定不是这样的方法。”罗枫寒固执的道,“为什么不愿试?我自认面目尚能见人,也保证不会传扬出去,你却还是执意不肯。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别告诉我是因为贞洁。” 殷如行被‘贞洁’两个字噎住。她算是领教到什么叫不择手段了。为了目标和野心,居然连身体都能出卖。罗枫寒简直摧毁了翩翩公子这一经典形象:“师叔,就像我说服不了你一样,你也说服不了我。或许我不善言辞,说不过你。可我坚持,不行就是不行。” 罗枫寒忽尔笑了,一改之前的桃花盛开,艳丽惑人。变成如微风吹拂水面,清爽干净:“如行,我原以为,你为了变强可以付出所有。事实上,你来鄢都之后也一直是这样行事的。不过显然,我估计错了。还是说,你变了?如行,告诉我,你为什么变了。是因为苏——雷——?” 罗枫寒笑的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让殷如行心头一震,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尚来不及细想,就听他又问:“听说你这次出去和他遇上了?还送了你一匹白马?” “哪有,明明是我花钱买的。”她下意识的辩驳脱口而出,“用了一颗九转白龙丹!” 罗枫寒依然语气淡淡:“哦,我以为你对他没什么好感的。” 殷如行一愣,心下狐疑。难道宁湛没有将云晓风的事告诉他。口中喃喃解释:“感情归感情,生意是生意。” 罗枫寒垂下眼眸:“这样啊。”片刻后轻笑,“其实你若对他有意也没什么,你大约不知道。云絮飞前次上门拜访,正式代表苏晨提出,祺地愿意和鄢都联姻。联姻对象自然就是你和苏雷。” 殷如行先是一惊,随即立刻问:“公子,你怎么应对的?” 罗枫寒看她一眼:“你希望我怎么应对?” 呃……殷如行卡壳。半晌后吞吞吐吐道:“您不会卖了我的,是吧。不是还要……双修么。” “这会儿想到双修了!”罗枫寒给气笑了,“你还真是‘随机应变’。刚刚不是看我跟看垃圾似的?” 殷如行傻眼,突然福至心灵,瞪圆了眼睛:“你,你是吓我的?” 对啊!武力值什么的对罗枫寒来说应该是锦上添花,并非雪中送炭才对。如果谁的武功最高谁就能当天下之主,哪轮得到刘邦同学当皇帝呀,项羽武力值甩他十条街有没有! 她傻了,她是真傻透了! 没有高手压阵,罗枫寒就控制不住联合军队指挥权根本就是瞎说!胡话!如果那样,罗枫寒就不是罗枫寒了。天下战乱之时于各路英雄中脱颖而出的领袖人物,从来就不是武艺最好的那一个。试问,吕布同学斗得过曹操吗?答案上过小学的人都知道。 退一万步说,鸡蛋还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呢。就算靠着双修后的武力值能压住住各方势力。罗枫寒也不会孤注一掷,将筹码全压在这一项上面。必然在其余地方也有绸缪。 所以说……她就是被耍了啊啊啊!口胡!罗枫寒吃饱了撑的,耍她看猴戏呢! “公子,你骗我!”回过神的殷如行羞愤倍加,气红了脸蛋质问:“骗我很好玩吗!” “不好玩。”罗枫寒寡淡的道:“至少我知道了,你和以前不一样,变了。原因么……” “是苏雷。”他直接抛出答案。 殷如行呼吸一窒。想要辩驳,却发现言语苍白。在罗枫寒那双察见渊鱼的眼睛面前,她的强硬反而有了一丝虚张声势的味道。 “我,我也不知道。”她涩然道,“我其实都没有想过这些。”这是真话。 罗枫寒若有所思,“不知道?也是,当局者迷。”稍倾,他端正了脸色,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云絮飞的请求,我暂且没有明确答应。而是提了要求,希望苏雷能够参加这次的联军作战。你猜云絮飞怎么回的我?” 殷如行猜不到。 罗枫寒意味深长的轻笑:“云絮飞说,苏雷去,可以。但是你必须留在祺城城主府。换句话说,苏雷在前方作战,你就得留在后方当人质。” 殷如行倒吸一口凉气:“公子,你没答应吧。” 罗枫寒一顿,叹了口气。答非所问,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如行,似乎每次你紧张的时候,就会叫我公子。” “……”殷如行:这种芝麻绿豆的事你个计较什么! 罗枫寒又叹息一声:“我当然没有答应。如行,为什么你对我总是没有一点儿信心?” 不待她尴尬的做答,他紧接着转回原题:“我当时就很好奇,居然要你去做人质。看来,苏晨和苏雷这两兄弟之间,隔阂大的很那。求娶你,应该是苏晨安抚他的一种方式。”说着,他的笑容越发灿烂:“要说苏晨这人的御下手段,其实并不差,却屡屡在自己亲弟弟身上失手。说到底,起因还是因为你。如行,看轻了你,只怕是他前半生犯下的最大一件过失。” 殷如行不喜谈及苏晨,岔开话:“这么说,求娶这事就算过去了。” 罗枫寒笑道:“谈不拢自然就是过去了。这到不妨。我奇怪的是,如行,既然你的心已经乱了。为什么苏雷本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殷如行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跳起来:“说什么呢!我和那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罗枫寒轻描淡写的道:“是么,那太好了。既然你无牵无挂,今晚就双修。” 罗枫寒笑:“如行。你该对自己有些信心。我想,苏雷不会不稀罕你的。多半他在谋划着什么。所以,我就更加不能在这时候添乱,把你折腾给苏晨。” 殷如行恨恨咬牙:“师叔,我和苏雷没关系。” 罗枫寒轻描淡写的道:“是么,那太好了。既然无牵无挂,今晚就双修。” 殷如行恨的咬牙:“师——叔——!” 罗枫寒静静的看着她,目光幽深,好一会儿,方缓缓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行,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殷如行怔怔。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有。 罗枫寒叹道:“虽然前面是我在开玩笑。双修合练之事却不是信口雌黄。筹码多一些总是好的。如行,我自问行事还算坦荡。你可否学着信任我些。只有你我互相信任,才能做到心无挂碍,内力在对方经脉行走周天,完满无伤。你可明白?” 殷如行弱弱的道:“我也没有不信任你啊。” 罗枫寒无奈的摇头:“是么?那是谁偷偷溜出府邸,说都不说一声就外出游荡。你既然能留书信说明,为何不能当面向我请假?” “我……”殷如行无言以对。 “是怕我不同意?”罗枫寒替她说。 “嗯。”声音几乎听不见。 罗枫寒冷下脸:“你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就笃定了我不会同意。倒是情愿让宁湛为你抗下所有过失。宁湛受的那四十军棍,全是因为你。” 殷如行羞的无言以对。罗枫寒说的没错。她连试都没有试,就安然的将所有责任压在了宁湛身上。如果她试了,至少有一半成功的可能,宁湛也不必受任何惩罚。就算失败,那四十军棍,也应该由她来承受。 “如行,你该学着放下些心防。”罗枫寒叹道,“我承认,之前对你不够好。但是如行,你该明白,是你自己选择了一条对于女子来说最为艰难的道路。那么,你就注定要承受普通人甚至一辈子也不会遇上的艰险。人活一世,又有什么是从天而降,不需要付出就能收获的?我自知不是个君子。却也不是伪善之人。我虽对你有几分利用,也都是和你说的明明白白,并没有欺瞒和哄骗。可对?再说,一个人越是被别人稀罕着拉拢,就证明他越是有着出色的才华。” “如行,你不是普通女子。你该比她们明白,世间不是虚假一片的欢乐祥和,挣扎残酷,弱肉强食。稍有懈怠便是万劫不复。我知你过往不易。但谁人又容易了?便是阿湛,陌尘,还有我。外面看着光鲜神气,我们付出的,又岂是常人所能想象。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接受这路上的所有。” “鄢都是一个团体。”他轻声说道,“我们也许不太如你想象中的美好,但至少足够真实。我希望你能放下心结,融入进来。而不是像一个过客一样冷眼旁观。” ------------------------------------------ 嘿嘿!没想到吧。罗枫寒是一个出色的领导人,水平是杠杠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3章 变化 殷如行一路轻功全开,狂奔进宁湛的房间,见房门虚掩就随手推开,掌风一带,砰的一声将门在背后合严实了,迫不及待的道:“师父,你有没有告诉枫寒师叔我和云晓风的事?还有云晓风和苏雷的关系?” 宁湛在房门被震开的瞬间,迅速将褪到一半的衣服拉上,口中呵斥:“谁让你进来的!” 殷如行一眼瞄见他身边放着伤药,当下了然:“师父你在上药啊。后背够的着么?印然哪儿去了?我就说那死小子靠不住,果然吧,又不知哪里野去了。连给你抹药都忘记,真不像话!” 自家徒弟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宁湛也不好多过计较,倒显得他不坦荡了。只道:“如行,以后注意点,别随随便便闯别人的房间。” 殷如行顺手取过伤药,打开瓶盖:“我知道。今天我是急了点,可也不能全怪我,门明明是虚掩着的。” 宁湛想了想:“定是印然走时没关好。”话音未落,突然发觉殷如行在脱他的衣服,顿时惊的魂飞魄散,一把拽住:“你干什么?” “帮你上药啊。”殷如行也被吓到了。宁湛这是什么表情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怎么了他呢!不就是上个药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宁湛尴尬道:“我自己来。” 殷如行更加莫名:“这是后背,你抹的均匀么?” 宁湛这是怎么了?他们师徒之间又不是第一次帮着上药。想当年初到鄢都的时候,宁湛帮她解毒,还在她洗澡的时候进来过呢。她不也没说什么。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么?虽然,那时她是坐在很深的澡盆里,并且背对着他。可毕竟也是在洗澡不是?可想而知,宁湛就不是那种迂腐的人。现在怎么倒忸怩起来了?难道因为这回裸的人是他就不自在了?也不过一个背而已。这要是换成深闺小姐,避之不及也就罢了。可殷如行是谁?军营里混过,军医助手当过,海盗窝里砍杀过。别说一个男人的反面,就是正面和上面下面,她也看的不计其数了好不好。 当军医助手的时候,士兵大腿根处受伤了,你能不把裤子剪开包扎么?包扎的时候你能不碰到某物么?在船上的时候,天气热,海盗们光着身子奔来跑去干各种活计。都在一条船上,你能蒙着眼睛当没看见么?就像罗枫寒说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侨情,别装深闺弱女。 宁湛立刻也发觉自己的动作惊猛了些。对上殷如行那双清澈不解的眼睛,一阵尴尬。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只下意识的就这般反应了。 确实,三年前,他还能若无其事给穿着薄薄一层中衣的殷如行运功去毒。而今天,给赤裸后背的他上药,单单想象一下这个场景就是一阵战栗。他不愿去想这里面的原因,只是遵循着直觉的告诫,不能这么做。 手掌坚定的拽住衣衫不动,宁湛沉默的坚持着。殷如行怔住,清亮的眼眸笼上一层迷蒙。默默将伤药放回原处:“那你自己上药,我先出去了。” “如行。”见她黯然转身,宁湛心中一悸,忙叫住,搜肠刮肚找出一句问话:“你刚进门时说什么云晓风苏雷,是为这事来找我的?” “啊?是。”殷如行立时记起本意,转身又坐了下来:“刚刚枫寒师叔叫我过去,说是云絮飞前次拜访时提起联姻一事,因条件苛刻,师叔没有答应。我觉得师叔话里好像意有所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宁湛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正色道:“放心,你和苏雷在山谷里的事我不曾告诉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殷如行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谢谢师父,我就知道师父最好了!对了,我不妨碍你上药,先出去了啊!”说完,如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衣袂纷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房门这次被牢牢的关好。宁湛安静的在坐在床边,摩挲着手中的伤药,神色莫辩。 殷如行一路轻快的往前走,心中大石放下,只觉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走了几步,她想起宁湛后背的伤,心中愧疚。又一想,既然宁湛莫名其妙的开始严守男女界线不让她帮忙照顾,何不去郊外打些野味来给他补补身子,也是尽一份力量。 心动就行动,她立时加快脚步,回房取了弓箭,带上箭囊水囊,来到马厩牵马。 一身雪白的夜光白在马厩中十分显眼,原本在优雅的吃着草料,一见她过来,立时就喜不自胜的开始刨蹄子。 “想我了吧。”殷如行笑眯眯的打开栅栏,给它套上缰绳马鞍:“是不是闷坏了?来,姐姐这就带你出去兜风。” 和马倌打了招呼,从侧门出府。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听身后传来叫喊:“师妹,你去兜风也不叫我!” 方印然咋咋呼呼的跑了过来,一脸谄媚的笑:“好师妹,你这匹马真是不错,师兄我陪你出去兜风,你将马借我骑骑怎么样?” 殷如行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还有闲功夫兜风?自己的事都没做好。我问你,你今天可给师父上药了?” 方印然嘻嘻一笑:“宁师叔嫌我啰嗦,赶了我出来的。可不是我偷懒。好师妹,你就借我骑骑吧。” “不行。”殷如行到底心中不满,不愿让他如意:“没听过一句俗语么,男人和爱马不能和人共用。” “啊?有这俗语?”方印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男人和马,这两个有什么关系?” 殷如行道:“男人和马的关系,就如同男人和牙刷差不多的关系。”一个是被女人吃进去。一个是被女人骑上去。她越想越觉得对,原先只是拿乔,这回便是死活不给方印然碰了。 方小师兄被弄的稀里糊涂,眼睛一转看见她身后背的弓:“师妹,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殷如行道:“师父伤势没好。每天的份例菜就那几样,我去郊外打些野味给他补补。” “开小灶!”方印然立时两眼放光,“我也去,我也去。师妹,咱们多打些,大伙儿一块开荤。这几日我都寡淡死了。” 倒不是罗枫寒苛刻饮食。每天的份例是足的。只不过习武之人本就需要大量的能量补充,吃的饱是有,吃的过瘾就没了。以前在燕凉别院就靠山吃山,三五不时去山上打了野味来解馋。来了祀城后因人手有限,没去郊外几次。大伙儿肚子里的馋虫早就饿绿眼了。 送上门的帮忙殷如行自不会推辞:“也好,两匹马还能多抬些野味。你若没差事就一起。” “没差事,没差事。”方印然扔下一句话,调头就往回跑:“我回去说一声顺便拿家伙,你等等啊!” 不多时,他拿了家伙出来,两人快马飞驰,出城去也。 这两人都是打猎老手,熟门熟路的奔着野兽最多的山去。虽然路途有些远,他们也都不在乎。只是方印然比较郁闷。他的马比夜光白差了一大截,一路追赶的十分吃力。 “真是匹好马。”总算到了目的地,他跳下马放去休息,解开水囊喝了一口,羡慕的道:“师妹,你去云家马场,怎么就没想着给师兄我也带买一匹。” 殷如行哼了一声,跳下马:“你以为我很有钱吗?就这一匹已经挖空我的老本了。云家马场恕不赊账。” 方印然可惜的咂砸嘴,也没多想:“所以,这回去东寰岛得好好搜罗搜罗,听说那里西北面一带是草原,养着好马。我一定要弄一匹。” 殷如行笑:“你连这个都弄清了,做了不少功课嘛。” 方印然摆手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这几天在枫寒师叔书房外轮值,来访客人说的全是东寰岛的事,想不知道都难。” 殷如行听的兴趣大起:“都有哪些人?说了什么?” 方印然也不瞒她,小师妹是自己人,说说不打紧。再者,要真是机密的事,罗枫寒会去开阔空旷处商谈,让其余人退在目力能及耳力不能及之处。想打听也无从打听起。便将自己知道的说来:“东寰人就不提了,无非是说那些华而不实的。什么一旦夺回王位,就分封最好的一州给鄢都做封地啦,又什么封啥啥子个爵位给谁谁啦。空中画大饼,老一套。其它人么,说的倒是实务,议论最多的是怎么坐船登陆,大军分几批走。还有,第一批先遣队派谁去,先占领哪一块地盘?” 殷如行紧紧追问:“第一批让谁去?” 方印然皱了皱眉:“正为这事扯皮呢。先遣部队本该是我们派人去的,可那些人又不放心,非要各自塞一支分队跟进来探路。这杂七杂八的队伍,到时候可怎么带?” 殷如行倒是能理解:“这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是联合军队,这些事就少不了。这回只是一个开始,到后面还要多呢。”又问,“队伍扯皮,领兵的大将总不会还扯皮吧,定下人选了么?” 方印然顿时一脸自豪:“先遣队的领兵大将倒没有异议,就是宁师叔,人人都服气的。”随后,他眼睛晶亮:“如行,你是师叔唯一的徒弟,他一定会带上你。你和宁师叔说说,也带上我一块儿好不好?” 殷如行欲言又止。这事要放在昨天,她立刻就能给答应了。可现在……在罗枫寒找她谈过话之后,在宁湛突如其来的古怪表现之后。有些事她还真不敢笃定。犹豫了一会儿:“印然,你觉得师父会带我去吗?” “当然要带你啊!”方印然跳了起来,“你是他徒弟,唯一的徒弟!不提携你提携谁?” 身为将军,提携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带在身边打仗,那还怎么提携?方印然觉得,殷如行问的这就是废话! 殷如行释然一笑:“也是啊,不带我能带谁?行,只要师父和我说这事,我一定给他推荐你。” “那就说定了!”方印然心情大好。稍后,入山狩猎,收获丰盛。两人一直摸索到天色发暗,才满载了猎物回程。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4章 据说 回到府中,将猎物在大厨房卸下,听见有人来传话,说今晚前头招待贵客,不但要准备上等的宴席,还需备若干二等酒席给随行人员。 厨房管事就问那人:“哪儿的贵客?”自从来了祀城,每天拜访的客人就没断过。大厨房准备酒席也准备出经验来了,什么人爱吃什么、忌讳什么,大致都有数。问明了情况才好动手。 传话人道:“是祉地的何暮公子,他带的随从却不多,也就七八个人的样子。你按这分量做了来就是。这野味是刚采买的么?倒新鲜,正好做了上桌,给客人尝尝。” 厨房管事哪里敢打这批野味的主意,忙赔笑道:“这些野味不是采买来,是殷姑娘和方小哥去郊外刚打了回来,给宁将军补身子的。” 传话人一愣:“那就罢了。” “这位大哥慢走!”殷如行听到这里,忙从里间走出来,笑道:“公子来了贵客,我们不能小气。拿几只野味给下酒也是应该的。还有夫人那里也该送去些。” 传话人十分伶俐,当即笑道:“小的谢姑娘疼爱了。很不用那么多,公子和贵客的酒席上一份就行。夫人那里也用不了多少。其它人,哪配吃姑娘亲手打的猎物呢?自是宁将军养伤要紧。”开玩笑,谁不知道这帮武人不好惹。从他们嘴里抠食,不要命了么! 殷如行笑笑,也不多言。关照厨房将宁湛的野鸡山菇汤给炖上,其余猎物则处理成干净的半成品肉块,他们自己拿去烤着吃。 厨房里的人都是惯做菜的,擅于利用各类食材。不但将野味肉齐齐弄了出来,一部分内脏也洗净了配上葱、姜、椒、各色调料爆炒,做下酒小菜。又将肉骨装在大锅里熬汤,丁点儿杂碎都不浪费,整的利落干净。 府里规矩严,禁止聚众饮酒。不能喝酒,吃肉却是无妨。宁湛得了徒弟的孝敬,心里欢喜,领着一众师侄在院中架起炭盆铁架,采取自助形式大伙儿一块儿烤肉吃。刚吃出几分味道,就有小厮过来,说是公子有请。 宁湛起身去了。他一走,剩下的全是师门小辈,立时就放开怀怎么快活怎么来,说话也荤素不羁起来。 就听有人笑道:“你们猜何家那小子干嘛大下晚的急急跑过来?” 方印然接过话:“难道你知道?” “那当然。”那人压低声音嘿嘿笑了两下,颇有几分猥琐:“告诉你们,他是被女人缠的吃不消了,跑咱们公子这儿来避祸。” “真的假的?”黄师兄将一张油光光的嘴凑过去,好奇之极:“女人有什么可怕的,要么收要么娶,不行就一拍两散。还能吓成这样?” 那人笑道:“一般女人自然可以这样处理。这个女人可就不行了。说起来她也是金枝玉叶,出身尊贵。可惜时运不济,现在的她就和个包袱似的,哪个敢不要命的娶她?” 黄师兄恍然一悟:“是那个东寰公主?” “可不就是她。”说话人咬了一口烤的吱吱冒油的肉块,兴致高昂的道:“谁不知道接手了她就等同于接手她身后的那堆东寰怂人?人家何暮公子年纪虽轻,也不是傻的。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公主怎么了,灯吹了也就那么回事。才不上她的勾。她倒好,今天下个帖子请赏花,明天登门邀出游,死皮赖脸的缠着。” 男人也喜欢八卦,黄师兄立刻就道:“够劲啊!对了,她还公然表示过要嫁给梁城主呢,被苏夫人给臊了回去。可我怎么记得这公主在东寰是定过亲的啊?她这样招蜂引蝶的寻人另嫁,不要紧么?” “哦,定过亲?”方印然眼睛贼亮,“有人知道具体的么,快说说?” 几个师兄都是摇头,纷纷道自己也只知道一星半点的传闻。方印然急的抓耳挠腮。 “我知道具体的。”殷如行老神在在的于一旁开口。 “啊!师妹!快说说!”方印然仗着年纪小,第一个扑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她:“好师妹,你知道多少,都说说吧。” 殷如行笑道:“咱们这儿是内陆,消息传的不流通。我是在海边时听说的。说是东寰岛有个大诸侯叫保庆公,他的世子有个未过门的妻子,长的很漂亮。因这个女子从小长在驻地,认识她的人很少。为了筹办婚事才第一次来到都城。结果在外出时被一个男人给强抢了。那男人就是东寰王子。这位王子殿下不但抢了人,还玩的十分……那个,狂野,将保庆公世子的未婚妻给弄死了。谁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浆糊,人死后,居然什么后续处理都没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一觉睡到天亮。等保庆公世子找上门来,好么,事情就闹大了。” “这位王子殿下声称自己不知道女子是世子的未婚妻。世子则说,她未婚妻又不是哑巴,怎么会不说自己是谁。再则,手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难道就没一个人说出过身份?” 师兄们听的入迷,见状追问:“对啊,世家贵女上街,身边不可能不带护卫的。” 殷如行双手一摊:“我哪儿知道的那么清楚?反正就是这么个二百五的王子干了件二百五的嚣张事。他满脑子浆糊,东皇王却不是。嗯,也好不了多少,勉强能称为面糊吧。事情闹出来后,这位东寰王就于大庭广众之下捆了东寰王子在保庆公都城的宅邸门前,负荆请罪。又当众承诺,将唯一的嫡公主,就是那位兴平公主嫁给世子。” “后来呢?”方印然实在是个良好的听众,催促着她说下文。 “后来?”殷如行连连摇头,“大庭广众之下,那父子两人能怎么说?当然只能接受,还做出一副欣喜的姿态。可笑这位东寰王眼神不济,连保庆公和他的世子是什么性格都不知道。一厢情愿的认定事情已经了解。大大咧咧的回宫准备嫁女去了。所以说自大是有遗传的。最后的结果么,是保庆公父子带着心腹家将连夜潜逃出都城,一番惊险逃亡后平安回到封地。然后就起兵反了。随后,有几个地方的诸侯也跟着反了。原本战斗力就不高的东寰军队几路分兵作战,后继难为。被各地诸侯轻而易举的扑杀了个干净。投降的收编,不降的剿杀。到最后,连东寰王的王宫都被周边平民组织成的临时军队给攻陷了。这些平民没什么长远的打算,纯粹是趁火打劫,抢夺财物。也是因为这样,东寰王和几个腿脚灵便的臣子才逃出了都城,一路狼狈的逃出海,到了咱们这儿。” “乖乖!这么个公主,谁敢娶啊!”方印然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心有余悸:“大舅子、岳父,都是这么的‘强人’,娶了她,十条命都不够被折腾。” 黄师兄补充:“不止如此。说到底,她和保庆公世子也是有婚约的。只不过人家没娶她,但不能说婚约不存在。娶了她,就是踩在保庆公一家的脸面上。” 齐师兄笑道:“难怪何暮公子吓的成天东躲西藏。是够要命的。偏现在还不能翻脸。” 东寰王这面旗帜,是天元人出兵东寰的理由,在这面旗帜还有用处的时候,的确不能和东寰王室闹僵。何暮郁闷的是,拒绝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能表现出‘因为嫌弃你才拒绝’这一态度。怕引起东寰王的警觉。要多苦逼有多苦逼。殷如行都为他掬一把同情的泪。 所以,何暮少年现在最巴不得的就是赶紧出海上岛。一旦战事打开了,谁还鸟什么公主啊,有多远滚多远!这也是他殷勤跑这儿的原因:到底什么时候出海?罗公子,您给句话吧! 罗枫寒一向善解人意,这不,特意招了宁湛过去给他说局势,以示安慰。 话题说完,肉也吃得差不多了,烧烤聚会就这么散了。院子收拾干净,各回各房。殷如行将野鸡汤温在热窝子里,放进宁湛房间,留了字条。让他别忘了喝。 虽然临近秋天,天气还是很热。一番折腾下来,身上已全是汗。回到自己屋里第一件事就是拎热水洗澡。洗完,推开浴房的门,殷如行立时就是一惊。 她的房间里,坐着一个人。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 无声无息。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 殷如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以她现在的内力都听不见动静,那是什么样的高手! 男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笑嘻嘻的转过身:“小姑娘,又见面了?” 云——逸——尘——! 殷如行一口气堵在胸口,脸都气扭曲了:“云前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为——老——不——尊!” 云逸尘摸摸自己的脸:“我很老了么?唉!也是,话说到我这个年纪,都该含饴弄孙了。可怜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殷如行肺都要气炸了,压低了声音怒吼道:“云前辈,你不觉得突然闯进我的房间这种行为,很失礼吗?” 云逸尘惊讶的道:“你不是说我是老人家么?我一把年纪,当你的爹都还绰绰有余,有什么可失礼的。再说,你今天不也闯了一个男人的房间嘛。还动手去扒人家的衣服。我都看见了!” “你!你偷窥我!”殷如行几欲气绝,“偷窥狂!” “谁偷窥了!”云逸尘立时叫道,“我是在房梁后面正大光明的看,谁叫你们眼力差,没发现。” 殷如行听他声音高起,忙惊悚的制止:“你小声点。” “小声?”云逸尘冷笑,“我干嘛要小声。就让那什么宁湛来看看,你在房里藏了男人。” 殷如行气的差点厥过去,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蓦然一想,不对,不能被这人牵着鼻子跑。遂冷笑:“反正你的武功高,你就叫吧,叫了人来我就说是你强闯进来的。” “呵!小姑娘很镇定啊!”云逸尘兴致大起,趣味十足:“你就不怕坏了名节?” “名节?”殷如行冷笑一声,“名节是什么屁玩意?姑娘我听都没听说过!” -----------------------------------------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5章 歪走一个 “唉——”云逸尘叹了口气,想想,又叹了一口:“小姑娘怎么说话这么粗鲁呢?不好,这样不好。” 殷如行怒极反笑:“前辈您做事怎么就这么不着边呢,不好,这样不好。”依她看,这位就是吃饱了撑的,人生没什么追求了,无聊到四处乱扎。 云逸尘一愣,认真的问:“我做事很不着边?” 殷如行看他一眼,打不动撵不走,索性听之任之,自顾自坐在梳妆镜前,擦起尚在滴水的头发。 她这么一安静,云逸尘反倒不闹了,在房间来回走了几步,问:“小姑娘,你真的一点儿不紧张,不担心?” 我紧张个屁!殷如行真心觉得这种人最是麻烦。话说你要是实在人生无趣,何不去学学慧净法师,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崇高事业中去?遂不咸不淡的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又不会把我怎么样。”跟这种人生气才叫傻了,她越气云逸尘越来劲有没有? 果然,云逸尘大感兴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不废话么!他要能把她怎么样,还有什么老脸去见苏雷!嘴里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错眼间在镜中看见云逸尘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下一动,不妥。这话一说岂不是承认自己和苏雷有什么什么。睫毛垂了垂,半真半假的恭维:“前辈您是正人君子,当然不会做欺人暗室之事。” 云逸尘没得到料想中的答案,有些失望。不过殷如行的回答却让他很惊异:“正人君子?你居然是这样看我的?” 殷如行忍了忍,自嘲道:“其实从行事风格上吧,的确不太看得出您的正气。不得不说,这幸亏是我,换成一普通女子,早八百年就被您气哭了。” “为什么?”云逸尘居然很认真的发问。 这还用问吗?殷如行如数家珍:“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您说话就肆无忌惮。当着我的面说最喜欢听年轻的小姑娘讲故事,还让我单独讲给您听。前辈,您不觉得您这种行为摆在正常思维里,属于调戏吗?” 云逸尘不踱步了,在对面坐下,腰背挺的笔直,纤长的十指在小腹前交扣,皱着眉认真回忆:“真的?有这种误会?” 殷如行吐出一口浊气,无奈的道:“看吧,就您现在这副坐姿,这个距离。您是不是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云逸尘又是一愣:“什么不妥?” 就这也叫高人?殷如行内心咆哮,难怪把云晓风养成那样。无力的道:“前辈,如果不是我知道您守身如玉二十年,就凭几次见面的印象,我真的会认为您是一个油嘴滑舌、风流不羁、手段老练的花心浪子。”像今晚这样在洗澡的时候闯进来,还一个劲的说什么‘藏男人,坏名节’的话,看上去真心很像调戏有没有? 云逸尘虽然有一把年纪,可架不住外表看着年轻。相貌英俊、武功高强,从小养成的贵族教养让他即使衣着简单也有一种难言的贵气,一看就是出身大家。这种人本就容易讨女人喜欢。再加上他行事说话随心所欲,带着浑然天成的暧昧风格,普通良家妇女谁顶得住啊?正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就云逸尘这样的,要么女人将他当登徒子不假辞色,要么就神经搭错的芳心暗许。能正常与之交流的异性,真不会有太多。 这种人幸亏是出来跑江湖了,要还在世家圈子里混,祸害的女人估计要成打计算。 “你怎么没误会过?”云逸尘不耻下问。 殷如行顿了顿,道:“我神经比较大。” 最坑爹的就是,这么个看上去风流放浪的家伙,居然是一痴情种。谁能想得到啊!正如她刚才所说,要不是有时间来证明,鬼才相信他一生只钟情一人! 所以说人不能看表象。长的老实的不一定老实。看上去就靠不住的说不准还就靠得住。 那一边,云逸尘好似痴了一样,怔怔的凝望着半空,入如魔障。 仿若过了很久,他轻声道:“我言语举止间,很容易让女子误会?” 殷如行眨巴眨巴眼睛:“我想不光是女子。一般不了解您的男子,也很容易将您当成登徒子的。” 云逸尘喃喃出声:“我都这么大年纪了……” 殷如行将镜子掰向他面前:“您要是白发须眉,那还真不用顾忌,就算是真的调戏人也会当成开玩笑。您再看看您现在这个形象,说是随便玩笑几句,会有几个人相信?” 云逸尘对着镜子看了几眼:“我这样子也就是顺眼,你真没见识。想我年青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风神俊秀、星目朗眉。” 殷如行道:“那好吧,您年青时更容易招惹女人。” “这你就说错了。”云逸尘道,“刚成年那会儿我是有些不懂事,可后来……在一件事之后,我就很安分,从不招惹女人。” 殷如行气笑了,合着半天话白说了。单单你认为不招惹有什么用,你那一言一行明白着就让人误会! 云逸尘眉宇紧锁:“真是这样?” 殷如行被问的头疼:“就是这样。特别是心思细腻,敏感多疑的女人,铁定认为你是个花花公子。”话说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云逸尘不会真赖到半夜吧?他到底来干嘛的?难道说白天跟踪,晚上夜入,就是为了和她探讨‘有关男性言行不当带来的引发性后果’这一课题? 就在她思忖间,耳边忽的扇过一阵清风。警觉的抬头,一看,房间里已经没了人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云前辈正如他忽如其然的来一样,忽如其然的走了! “搞什么啊!”殷如行愤愤,下了力气锁死房门:“幸亏我神经大,幸亏我神经大……” ********************** 夜晚的祀城安然静谧。宵禁的街道只有巡逻队来回穿梭。一道青烟般的影子飞过街面,谁也没有发觉那是什么。 祺地使臣驿馆中,书房里烛火摇曳,云絮飞穿着闲适的长衫端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夜已经深了。他了无睡意,因为在等一个人。 房门呼的被风吹来,云絮飞精神一振,定睛一看,果然,小叔云逸尘已经站在了他对面。 “絮飞,我要回去一趟。去找一个朋友,有点事。”云逸尘神情很激动,话都说的有些颠三倒四:“我来和你说一声,马上就走。” 云絮飞一头雾水,急忙问自己关心的事:“小叔,你见过殷如行了?话都和她说了吗?她是怎么个态度?” “殷如行?”云逸尘心不在焉,眼神茫然,喃喃自语:“对,我去见了她。我才知道,原来她……她误会我了,她怎么就不信我?为什么,连说都不说,就自己决定……”说到这里,他眼神黯淡下来,语速快了许多:“不和你多说了,我得马上走。天知道那秃子还在不在原地。”就见眼前一闪,人影没了。 云絮飞听的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是什么?谁误会了小叔,不信小叔?殷如行?不是吧!他迅速回过神,撒腿狂奔出,对着黑夜大喊:“小叔!殷如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还没说呢!” 黑暗中传来一句遥远的声音:“她爱晓风爱的要死——” 晓风,谁是晓风?云絮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苏雷在太初门学艺的别名就叫云晓风。顿时半喜半忧。喜的是,只要殷如行心向外拐,不愁说不动她嫁到祺地。忧的是,小叔办事忒不靠谱,居然这时候撒手溜了。剩下他一个人,要怎么和殷如行搭上线? 此刻,他终于理解了祖父和父亲一说起小叔就唉声叹气的原因。据说曾祖父曾夸奖小叔是‘真名士自风流’,对他期望很高。祖父却持不同的看法,认为小叔做事随性而行,对大局来说不是稳定因素,成就有限。 云絮飞感同身受,一万个赞同祖父的观点。果真是不稳定因素。什么事都不能指望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问清了殷如行的态度。他还得想个办法去搭上话。 ***************** 同样的夜晚。李奉在客栈的房间里,夜不成寐,辗转反侧。 明天就要到祀城了。一旦去云絮飞那里报到,行动就必然受限制。他自问无把握在云絮飞的眼皮底下和殷如行私下见面。那么,怎样才能将书信交给她呢? 纵然想的再多,天也还是亮了。 这一天早上,何暮神清气爽的起床,他昨晚临睡前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摆脱兴平公主的好办法。 宁湛早早起床,一眼看见桌边空着的汤碗,心中拂过淡淡温馨。 云絮飞眼底泛着红丝起床,尚未洗漱就去书房写了一张帖子,让小厮用最快的速度送去城主府给苏离。 云逸尘一夜奔走,鬓角和眉梢缀满露水,迎着初生的朝阳,停下脚步,泪流满面。 殷如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起床,一低头看见昨晚留下的男子脚印,吐槽一句。穿衣洗漱,推开房门去院中练功。 苏雷惆怅的站在演练场,凝目顾盼一草一木,似要牢牢留在心底。 祀城的局势不知不觉发生着变化。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6章 甩手掌柜 校尉官服的男子单膝点地,行完礼后恭敬的站在下方。脊梁挺的笔直、脖颈却恭顺的低垂,昭示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现状。 李奉这样矛盾的态度,云絮飞心知肚明。他本就没指望苏雷的这些死忠能听自己的,面上过得去就行。点头道:“一路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李奉道:“将军命我顺路带了几样东西,送给三小姐。” 云絮飞道:“正好,我一会儿要去见阿离,单子给我,给你一统带了过去。” 李奉怔了怔,沉吟不语。 云絮飞奇道:“怎么了?” 李奉踌躇片刻,道:“云将军,将军临行前吩咐,命属下要亲自将礼物交给三小姐。” 云絮飞给气乐了:“什么意思?敢情你还担心我贪了这点子东西?好大的胆子!” 李奉脸孔顿时一阵涨红:“属下不敢。只是,这是将军的吩咐……” 李奉大致会遇见的困难,苏雷也预想到一些。毕竟,李奉出身云骁骑,冲锋陷阵是他的专长。计谋方面则是短到不能再短的短处。 苏雷思前顾后,最终决定让他带一车礼物给苏离。顺便传话,相信以苏离的聪明,很快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么做,实际上也是向苏离递去了结盟的橄榄枝。聪明人就该由聪明人来应对。苏雷知道自己不擅长计谋,唯一擅长此道,和他有交情,又比较能信得过的,只有苏离。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其实是在苏晨苏离兄妹两人中,选择了放弃苏晨,转而亲近苏离。倘若苏雷是谋略家就会知道,以兄妹三人目前的状态,苏晨最为强势力。那么,想要保全自身力量,就必须是相对弱势的两兄妹结盟,这也是不被强势长兄彻底掌控的最好选择。 苏雷并不知晓里面的具体弯绕,但他凭本能做出了最正确选择。这也是一种天赋。 李奉身为武将,脑子里的弯绕就更少。他必须和苏离单独面谈。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想出个最笨办法。干脆就说是将军的命令,要求他亲自将礼物交给苏离。为兵着,令行禁止。他是死脑筋,接了令就必须执行。其它的一概不知。 笨人有笨办法,李奉木鱼疙瘩一样的站在那里,软硬不吃,死活不退。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这是将军的命令。 他这一死犟,云絮飞纵是给气的说不出话,到底还是拿他没办法,冷着脸道:“令行禁止是好事。既然是阿雷交给的最后一道命令,我也不拦你。只是你给我记住了。这项任务了后,你就是我手下的兵,若是有半分不听令,军法从事!” 李奉闷声应诺:“是。” 云絮飞摆摆手:“行了行了,下去吧。一会儿出发。”跟这种人说话,脑壳都疼。 稍时,一行人来到城主府,通报过后见到了苏离。 李奉上前给她行礼,说苏雷特意命他带来一车礼物。 苏离很是高兴:“二哥费心了。” 李奉将礼单呈上,素琴走到他面前接过。因李奉是双手托着,拿起礼单后掌心就露在了素琴面前。素琴眼眸一凝,若无其事的转身将礼单交给苏离。 李奉合了手掌。站在下首。 云絮飞见苏离接了礼单,就使眼色道:“夫人,下臣有一事想与夫人相商。”说罢,示意李奉退下。 苏离见状也吩咐外围几个侍者退下,独留素琴一人。 素琴笑道:“夫人,奴婢好久未听闻家乡的消息了,云使臣既与夫人在此说话,可容奴婢去外头和李队长聊聊,打听些故土乡情。” 苏离回笑道:“这是什么大事。你既想去,就去好了。” 云絮飞巴不得素琴也离开,见人走干净了,立时压低声音道:“三表妹,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外面庭院中,侍从们远远避在外围,素琴坐于石桌旁,命小丫鬟上了茶叶与茶具,慢悠悠的冲泡,请他饮用。 “不知李队长有何事见教?需在掌心中写‘面言’二字?” 李奉肃然道:“事关重大,我要面见三小姐才能说。” 素琴沉吟:“这是李队长的意思?” “当然不。”李奉道,“是将军的话,我只是传声。” 素琴思忖片刻,道:“我不好替夫人做主。这样吧,夫人在城中有几家店面。明日中午你去店中闲逛,若有消息,便可知了。” 两人遂约定好见面暗语。接着,便闲聊些祺地新事。 待到云絮飞出来时,见两人详谈甚欢,没说什么,招上李奉回去。 素琴命小丫鬟收拾了桌子,自去房中。苏离正独自在屋里端坐,蹙眉沉思。 见她进来了,拉着她道:“什么事?” 问的显然是李奉。素琴不是好奇多话之人,祺地的现状情报她们也没断过。刚刚这一出,显然事出有因。 素琴道:“说是有二公子的话要面告夫人。” 苏离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你道云絮飞来找我干什么?是想让我说服如行嫁进祺地。他言之凿凿,仿若确有其事。若说如行倾心二哥,我能信。说如行愿意嫁进祺地,我却是怎么也不能信的。她又不是糊涂人。” 素琴道:“那便是云二公子在说谎。” 苏离皱眉:“可他说,这事是云家那位小舅舅,二哥在太初门的师父确认的。这一点上,我谅他不敢信口雌黄。”本就是半信半疑的事,偏这时候又来了苏雷的口信。显然事情有内幕。 “那就见他一面。”苏离拍板定案,“当面问清楚。我倒要看看那些人又在捣什么鬼。” 到了第二日,李奉便请假上街闲逛,买了些土特产。 中午时分进了一家药店,问询可有上好的刀伤药。要购买一批。店家拿出货,他略略检验了一下,言道:“看上去倒是不错,只不知药效到底如何?若是好,我是要大量定购的。” 店家笑道:“这位定是军爷了。军爷不知,最近这祀城中,最好卖的便是伤药。小店家的药向来不掺假。您若不信,小店后院有专门试药的兔子,军爷尽管一试。” 李奉道:“人命关天,上战场是将脑袋别在腰上的买卖。最怕就是碰见假药。我也不是疑你,只是不亲自检验了实在不放心。” 店家满脸堆笑:“应该的,应该的。军爷请随小的来。”领路将人请进后院。 药铺店面看着不大,后院却非常曲折深幽。穿过几重廊院,李奉终于看见了坐在亭中的苏离,身旁站着素琴。 “李奉见过三小姐。”他行礼问安。 “行了,废话少说。”苏离挥手让素琴退下,“我时间有限,有什么就直说。” 李奉立刻取出一封信,递过道:“三小姐,这是将军给殷姑娘的亲笔信,我无法亲自给她,只能拜托您代为转交。” 苏离收了信:“行,我替你交给她。还有什么事?” 李奉顿了顿,在脑中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道:“三小姐,将军他要我转告您,苏城主,您的大哥,有不小的志向……” 他说的有些含糊。苏离却是一听就明白了:“原来如此。我当还有个几年呢,不想,竟然这么快。” 苏晨有野心,或者说是雄心。苏离很早就知道。因为她自己就是个一步看五十年的人。人生如棋局,有人一步看四五年,有人一步看十年。苏晨么,大约是一步看百年。 只看五十年,不是因为她眼光不如苏晨。而是身处的位置不同,各自的棋盘不一样。苏离自己的棋盘小,能摆下的棋局最多五十年。但却不表示她看不懂苏晨的棋局。 苏晨想要统一天元,第一个开刀的就是祀地。这一点,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苏雷居然会朝她伸出友谊之手。说实话,她不认为自己和苏雷的交情能好到超出那两兄弟间的患难深情。苏雷又明显不是一个政治家,走出这一步,还真是令她惊奇。 想了想,她笑道:“是因为如行?” 只有这个可能了。殷如行就算不找苏晨报仇,也不会与他和平共处。苏雷想要抱得美人归,势必远离祺地。那么,东寰岛,就是他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理清了思路,她豁然开朗,笑道:“原来如此。二哥什么时候和你们汇合,夺回兵权?云絮飞呢,你们打算拿他怎么办?” 李奉满脸惊诧。怪不得将军说不用找能言善道的人,他只要说个大概苏离就能明白全部。居然真的聪慧至此。 苏离见他发愣,又追问了一遍:“说呀,有要我办的事么?”苏雷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些告诉她,总归是有要她帮忙的地方。 李奉憋了一会儿,才将苏雷的原话说出:“将军说,具体怎么做就拜托您和殷姑娘了。让我听您二人吩咐。”说罢,头低的不能再低,实在是没脸。 “啊?”苏离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合着那位就当甩手掌柜了?万事不问? 闷了半天,笑出声来:“行!好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自有主张。” 李奉走后,她想想又笑,对素琴道:“书上说返璞归真。二哥大约就是这性格了。他前头将大哥看的重。万事都听他的。若不是出了个殷如行。位高权重,一生荣华不成问题。他那个直性子,大哥绝对能容的下。可惜,成也是直,败也是直。正因为他直,才不能容忍大哥在殷如行身上的所作所为。二哥这个人的情太真,要么不给,给就给全部,不容玷污。大哥自己搞砸了。给如行捡了便宜。他现在这样子倒也不错,自己不用目光如炬,靠本能就可逢凶化吉。” 可不是老天偏爱厚道人?苏雷凭信任与本能将事情甩手,全交给她和如行办。仔细一想,这恰恰是他能走的最好一步棋。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7章 游湖(上) 李奉浑身轻松的离开药店。 本来么,动脑子的事就该给专门爱动脑子的人去想。他这种擅长动手的,只负责动手就好。 苏离要见殷如行是很简单的事。罗枫寒从不禁止手下在外各自结交。因为无论结交了谁,他总能从中找到对局势有利的一面,化为己方助力。换句话说,他巴不得手底下的人统统出去套情报,打探到的消息越多越好。 不同的领导有不同的御下方式。如果将领导比做面皮,下属就是馅心。当面皮不够大,包不下馅心时,只能想方设法的挤压、削除馅心的分量。不然包子就破皮了。罗枫寒是一块奇大无比的面皮,目前拥有的馅心全能塞下,还只装了小小一块地方,离满馅差得远。故为人行事十分宽和大度,就等着有大馅心再进来。 即便是见面,也得有个由头。城主府和鄢都府都不是相会场所。约在外面最是方面。这种过了明路的见面也不需要什么隐秘场所,苏离便给殷如行下了帖子,约她一同游湖。 祀祝两地多水,河流遍布,大大小小的风景湖泊也是数不胜数。祀城郊外就有这么一片赏景佳处。夏末时节的风景正好,天气也没有那么炎热,湖上凉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 这座精致舒适的画舫是苏离个人名下所有物。城主府虽有豪华大画舫,苏离却很少动用。她的个性其实很有一点霸道,性好吃独食。男人不得已被分享了,其它所有物就愈发不爱与人公用。小到衣裙首饰,大到车马船屋,都要置办独属于自己的一份。 “你还真是会享受。”殷如行站在船头迎风独立,眼前是一片波光粼粼的开阔湖面,沐浴在此水天一色之中,心胸都变的浩然荡远起来。 苏离闲闲的卧在凉榻上,罗袖挽到手肘,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臂,纤纤十指慢悠悠的拨弄着瓷盘中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人活一世,吃不过三餐,睡不过一席,拼死拼活爬到人上高处,为的什么?还不就是图个快活享受。和世家奢靡比起来,我这算什么?小巫见大巫。” 殷如行呵呵一笑,伸了个懒腰,走进船舱,也学着她歪在榻边,拿起一颗葡萄,皮也不剥,径直扔进嘴里:“我是穷人,见识少。惹你大小姐见笑了。” 苏离嗤笑一声,扔了手上的葡萄。两只手一伸,任侍女用雪白的巾帕,湿了银盆中的净水替她轻拭:“少在我面前装!混了这么些年,就混出个‘穷人’二字?你折腾来折腾去,是为的好玩儿啊!” 殷如行一颗接一颗的将葡萄往嘴里扔:“我这是人生本色。你就懒吧!赶明儿连出恭都伺候三人,一个帮你拉裙子,一个帮你揭恭桶盖子,一个帮你擦屁股。” “咦?”苏离惊诧的坐起,“你怎么知道?有好几个讲究的世家还就是这么做的。” “噗——”殷如行险些将嘴里的葡萄喷出来。 算了,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这帮古代贵族的大脑沟回和她就不是一个界面的。 苏离挥挥手让侍女都退下,道:“信看了,你怎么说?” 殷如行那一派闲适的风度顿时就没了,脸色从怡然自得一下变成了苦瓜:“你都将信塞到我手上了,我还能怎么说!”语气颇有些愤愤。 本来吧,要说是合作,那也是上了东寰岛,最起码是苏某人带着军队来汇合以后的事。苏雷用什么方式从祺地脱离,和她就没什么关系。办好办歹都是他自己的本事。可他倒好,弄出个粗糙的计划大纲,往她这里一甩,竟然就后续不问了!这要是人在面前,还能讨价还价辩驳一番。偏这人影儿都不见,只扔了个同样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李奉过来,顶什么事?成心拿她当老妈子使唤。 “我倒是想撩手不管,你说我能么?我能么!”某女义愤填膺,激动的差点将盛葡萄的盘子给打翻。 “是不能。”苏离镇定自若的将盘子端到自己身侧,“横竖你们如今是一伙儿。一伙人不说两家话。他这回力有所不及,你替他将事补周全了。日后你有顾不过来的,也一样使劲使唤他就是。” 殷如行周身的愤然气焰霎时熄灭,叹了口气,自己也知道这气生的有些不讲理:“我不是气这个……”吐了两个字,话又说不下去。 她郁郁不平的,是这一来二往间,和苏雷的关系愈发紧密。照这样发展下去,只怕迟早撕撂不开了。 “你呀,杞人忧天。”苏离一眼就将她的纠结看个分明,“操那么多心干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顺其自然就是。就算到后面你俩在一块儿掰不开了,那也只能说明你们有缘。要不然,怎么天下豪杰无数,怎么就你和他拖来拉去这些年到现在?要我说,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缘分。不管是好是歹,就是你这一世的姻缘。” 殷如行低头不语。按说唯物主义是不该迷信的。可如今连穿越这事都能用科学道理勉强解释通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出云山脉里的神仙过路,她和苏雷也就是一段错误时间相遇的普通男女。可云晓风和沈眉的错位相遇,仿若冥冥中真有一股力量,将断裂的缘分再度接续。也许,正如苏离所说,这,就是她的缘。不论是好是坏。 苏离又劝她:“人这一辈子,大方向上不错就行了。事事如意哪可能呢?就说我吧,要是整日想着夫妻恩爱,他心里只能有我,我心里只能有他。还不如趁早抹脖子重新投胎来得干脆。你呀!就是一根死脑筋,非得要情投意合、要你的男人一生一世眼里心里就你一个,再看不下其它。你怎么就要求那么高?六年前这样,火里血里、生死一线挣扎了六年回来,居然还是这想法。我算是服了你了。依我看,这世上除了我二哥,也没第二个人能合上你这拍子。你就认命吧。” 殷如行被说到了心底痛处,脸皮发烧。先前世外仙人的面具全被剥了下来,破罐子破摔的往榻上一瘫:“我就是这样子了,这辈子就这样了!改不了,怎么着吧!” 苏离噗的笑出声来:“六年前见你,还一副老练成稳的样子,唬得我当日拿你做高人看。怎么如今这性子看上去倒比我还显的小了。你光长年纪不长性子的?” “这不一样。”殷如行虽一副无赖相,心目还是清明的,正色道:“这六年我虽命悬一线,生死挣扎。然经历的多为阳谋。大开大合,直来直去,武功上去了,局势便豁然开朗、一切易说分明。你却不然,你居于深宅,精谋深算,耗费心机,翻云覆雨。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要咀嚼半晌。历练的自然比我老辣沉稳、含而不露。” 苏离闻言眉目纷飞,俏生生的睨了她一秋波:“我就是爱你这性子。外面看着呆,里头通透的很。和我走的不是一条道,可我的心思,你却又是最懂。你说你怎生就不是个男人呢!”她恨恨的在殷如行纤腰上掐了一把,“你要是个男人,我就是拼死了算计也非嫁你不可。” 殷如行一样飞了个媚眼给她:“这你就没见识了。我家乡有句话。只有男人才真正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只有女人才真正知道女人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所以说,一旦男人魂穿到了女人身,那就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女人魂穿到了男人身,那就是万千女人哭着想嫁的真汉子。可惜,这种身魂错位的人,总排不开断袖磨镜,咱们就是遇上了也只能白看。” 这段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苏离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弄明白后大笑出声:“有理有理!”又是一阵狂笑,腰都笑弯了下来。 笑了片刻,又道:“你既然知道自己这毛病一辈子改不了,何不给他个机会试试,不试,怎么知道他做不到你的要求?” 怎么又扯回这话题了,殷如行头疼于她的不屈不挠。这位果然也今非昔比了,层层逼近、不疏不漏。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以前给过机会了……” 苏离耳朵尖,立刻回道:“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这么多年,你都不同当日,脱胎换骨了,何况于他?” “他”来“他”去,机锋打了半晌。殷如行终是长叹一声:“阿离,别逼我。我也不知道的。我,真的很怕……” 她害怕再遇见一个殷如言。谁又能说当年的殷如言眼中还有第二个人?满眼满心只有她,最后,也不那样了…… 苏离沉默了,知道自己逼的太紧。也叹了口气:“算了,还是说说信上的事吧。我打算这么着……” 两人商讨了不多时,殷如行耳朵一动,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有人来了。” 没多久,就有侍女轻柔的传报声从门外传来:“夫人,湖上另有一艘游船,知道是夫人在此游湖,特遣了人过来问安。” “进来说话。”苏离整了整衣服,问侍女:“船是哪家的?上面是什么人?” 画舫、游船这个东西不像马车,可以停在府邸。这年头马车不上车牌,谁家有几辆马车,祀城共有多少马车,没人知道。可船就不同了,尤其是这种游湖的游船画舫,总不能藏在府里,它得有个专门停泊的地方,方便通往各个水道。所以,只要看看停船的地方,谁家有几艘船,规模怎么样,一目了然。小巧的画舫也罢了,能供的起游船的人家却是不多。这类有船的人家,船也不会天天用。就有交好的人家有需求时前来相借,也是常事。故苏离有此一问。 侍女回话道:“船是纪府的。除了纪家公子外,船上的客人有东寰兴平公主、东寰王子、祉地何家公子、禧地冯家公子并城中各个世家的公子。” 苏离点点头,若有所思:“都是些年轻人啊……”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8章 游湖(中) 何暮对自己这次的计划信心非常。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开始,相信成功也会指日可待,不,不必等来日,运气好一点,今天就能有个分晓。他可以彻底甩掉兴平公主这颗大祸害。 想到这里,他脸上笑的越发明朗,连连向东寰王子敬酒示好,说了许多对方爱听的奉承话。 一个王朝的气数耗尽是有预兆的。其中一样就是皇室成员的智商出奇低下。比若“何不食肉糜”的那位,智商已经低下到假若开国老祖宗真有鬼魂存世,都不敢相信这人身上有自己的基因遗传密码。 东寰王子的智商不负没落王朝重望,同样史无前例的低。将何暮的奉承话当做了知音难觅,知己难求。酒逢知己千杯少,喝的痛快之际,酒意上头,吹嘘的话也就更胡天胡地起来:“……那是,叛军算什么?只要我们回去了,立马吓得他们闻风丧胆……” 有几个世家公子看不惯他这副醉生梦死的傻样,讽刺道:“殿下,既然尔等与叛军一照面即可吓得对方闻风丧胆,又何故离乡背岛,来我天元一游呢?” 东寰王子被问住,张了张嘴,搜肠挂肚的想回话。 何暮微微一笑,接过话茬:“兄台此言差矣。东寰王室乃天命授权,统治全岛三百余年。叛军名不正言不顺,皆匪徒也。这些匪徒私心发展自家封地,不留一兵一卒于王室。王室无兵可用,这才不得已而走避。今我天元五地皆借兵出列,上有天命王权,下有骁勇战将,收复失地自是指日可待之事。” 那位公子冷笑一声,道:“天命王权?除了这个东寰王室还剩什么?大军出列,粮草何在?借了你们兵,总不成还要我们自己养活吧?这王当的,我看除了一顶王冠,是什么都不剩了!” 此言一出,东寰王子的脸皮立刻涨的通红。连何暮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这种犀利的言辞是有来由的。借兵这一项目前已是板上钉钉,没什么争议了。接下来讨论到跟随军队所需的粮草,问题就扯皮了起来。东寰人自是巴不得天元人一步到位,服务周全。军队粮草什么都打点好,他们跟在后面接手地皮政权就行。可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出兵东寰岛的天元人,都是各自带着自家小心思的。有想捞一票就走的,有想霸占了地长期扎根的。来来去去一句话,大家都是奔着好处去的。前期投资一点可以接受,投资很多划不来了。大军本身携带的粮草,也能让东寰人付了一部分费用才好。 几个世家公子讥笑的就是这点。东寰王如今拿不出粮草也罢了,毕竟家都被人占了。抵押粮草的钱财他却是一点也不肯拿出来,只画空中大饼,许诺天元人日后收复失地再补上。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什么?除非像罗枫寒一样别有用心的,换了其他人,谁会买他这本账? 何暮干笑两声,打圆场道:“话不是这么说。东寰王室三百年国脉,哪里一点儿富余没有。只是留在岛上,如今鞭长莫及拿不着而已。” 东寰王子十分配合,立时粗了脖子道:“就是!我王室的金银珠宝,堆起来能有山那么高,谁说我们家没钱!”对何暮的及时救援很是高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又有人笑道:“王子殿下这是醉糊涂了吧。你东寰王宫都让乱民给攻占了,还留得下金山银山?” 何暮笑道:“世兄,就是小户人家也还挖个地窖存放多余的粮食呢,更何况一国王宫。” “哦?这么说东寰王宫还有秘密藏宝的地方不成?”那人继续嗤笑,“听说乱民涌进后,连地都要掘上三尺,浮雕上装饰的金粉都要刮去。能留下的,我看也就是残石烂瓦了。” 何暮这回没有反驳,反而但笑不语,朝坐在远处与几位女眷说话的兴平公主看了一眼,安静的坐了下来。 他这番不言不语,倒叫几个争锋相对的公子迟疑了起来。那隐晦又意味深长的一眼,几个眼尖的都捉住了。不由想到兴平公主前段时间一直缠着何暮,两人经常单独见面。难道说,他从公主那里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东寰王室真有放置在别处的宝藏? 有心之下,几个一直言词温和的公子,凑上来又给东寰王子敬酒。 东寰王子已是喝多了。脸红脖子粗,说什么都是胡吹。心里记得之前何暮对他说的,不管现下如何落魄,也要担起王子的气势来。吹嘘的也就天花乱坠。一会儿说有宝藏,一会儿又说没有。弄的人虚虚实实,云山雾罩。 纪家公子见状,朝几个同伴使了个眼色。加了把劲,将东寰王子灌倒在桌下。命人抬了他去内室休息,又让侍女请了兴平公主,去照看长兄一二。 祀地纪家与祉地何家原也有些亲戚关系。不然何暮也不会与他家借船。见着东寰人都走了,这方凑到何暮身畔,低声道:“你今儿是唱的哪一出?” 财帛动人心。何暮今天唱的是“无中生有”计。他笑道:“也没什么,前几日恍惚听说东寰王室有份宝藏在外。是前头老祖宗放着,预作儿孙败家留下的翻盘资本。她话说的含糊,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儿就想诈一诈那草包的。谁想他好像不知道。真是白费心机。我估摸着,这宝藏的事估计是虚的,水份太大。” “我说呢。”纪家公子收回身,摇了摇手上的折扇:“好好的,怎么奉承起这草包来。” 何暮干干一笑,自斟了一杯:“捕风捉影的事儿,我也就是试探试探。没有就没有,本不报希望的。” 他这样嘴上一个劲的说没有。遇上脑子简单的都当作是没有,脑子复杂的人不免要多想几分。在座的都是世家公子,有几个脑子是不复杂的?人人嘴上附和着他说没有,心里怎么想的,就谁也不知道了。 一直很少话的冯淡勋突然道:“何兄,你要试探,私下里试探也就是了。何必当众作此态,徒惹人笑?” 这话也说出了众人的疑问。何暮这番作态,等同于将宝藏秘密告之于众,而不是自个儿秘密独吞。不符合常理。 何暮冷笑道:“国脉宝藏,又不是埋在地里的红薯,一挖一个准。岂是好相与的?再说,数百年之久了,谁知道那地儿在哪,里头有什么。我不像你们,后头还有家可回。我无家可归,唯一能依赖的就是手上就这些兵。死一个少一个,我还指着他们在帮我安家置业,哪能全投进这虚无飘渺的宝藏里。说出来,大家出力,我跟着分一杯羹就行。口说无凭,我若这么干巴巴的说了,谁信呢?若折损了人手可不得都怨我?索性就当你们面问了,信不信随你们判断。左右我现在是不信了。定是那……骗我的。”说到含糊处,又冲着兴平公主先前坐的地方看了一眼。 众人弄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才了然。纷纷劝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不气,不气。” 何暮也就装作一副被骗的姿态,愤愤然半吞半吐:“……若不是为着这个,谁有那耐心和她周旋这些日子……” 一时间,好些人心下各异、暗自揣摩。 有侍卫来报:“公子,前面有艘画舫,看着像是苏夫人的船。” 纪公子一惊:“苏夫人?快遣人去问问,夫人可在船上?” 不多时,侍卫返回:“正是夫人在游湖,请了鄢都的殷姑娘作陪。” 纪公子沉吟道:“我等都是小辈,既遇上了,不好不去请安的。只是画舫船小。我们这一众人都去,只怕挤不下。诸位请稍后,我先去见了夫人再回来分说。” 众公子纷纷表示理解。 何暮站起身道:“我是祉地使臣,不好托大,纪兄,我与你一块儿去。” 冯淡勋也出列:“还有我。” 这是应有之礼节,纪公子点头,催他们整了衣袍,又叫了自家一个妹妹,四人一同离开,去苏离的画舫请安。 四个正当年的少年男女,一水儿的唇红齿白、乌发明眸。齐齐上了画舫给苏离问安。苏离看着赏心悦目,心情也大好:“我听说你们请了东寰王子和兴平公主游湖?雅兴不错。” 纪公子忙道:“王子已经喝醉了,兴平公主照料兄长,未得拜见夫人。” “我不过白问一句,又不是计较什么。”苏离意兴阑珊的挥挥手,“你这人就是太小心。”顿了顿,向何暮、冯淡勋、纪姑娘各说了几句,便令他们回去:“我船小,也不留你们说话,回去乐呵你们的吧。” 几人行礼退出。 殷如行眯着眼睛目送四人出去。低声道:“我怎么觉着何暮眼神有点不好,他刚刚一直冲我抽眼皮来着?” “人家那是给你使眼色!”苏离没好气,“二哥信上不是都告诉你了,你在祉地的事他给你收尾完了。代价就是和何家结盟,当何暮的保姆。人家刚刚给你示好来着。唉,我说?”她侧过身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你在祉地犯什么事儿了?要这么大个代价才能了解?” 殷如行支吾着环顾左右:“也没什么。就一点儿私事。那个,既然要当保姆,我就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有,啊——”飞快的闪身溜了出去。 一把年纪还耍幼稚!苏离哭笑不得。 ***************** 殷如行借口溜了出来,本想在甲板上看看风景。谁料何暮还没有离开,正站在船头。见她出来,眉宇舒展,笑道:“殷姑娘,我原还说没同你招呼一声就走不太礼貌,稍逗留了一步,可是留的巧了。” 殷如行笑咪咪的走上前,盯着前面三人已经上了游船的背影,轻声道:“那事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就和我说一声。我来帮你摆平。” 何暮顿了顿,道:“还真有一件难办的事,我已经下了饵,想能再周全些。” 殷如行一愣,立刻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何暮瞥了一眼左右,轻声将计划说了一遍。 殷如行一听就热血沸腾:“这事好啊。大有可为,你等着,我保证给你办妥了。” 何暮有些不放心:“姑娘打算怎么办?” 殷如行笑的狡诈:“无中生有都出来了,干脆来个连环计,一石数鸟。打着了是赚的,打不着也不赔本。” 何暮大感佩服,立时恭敬的道:“愿闻其详。” “呃,这个……”殷如行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吧,只知道大有可为,能使连环计。具体怎么施展,还得问问军师。” 何暮:“……”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59章 游湖(下) 殷如行也不是真想不出办法。只是她觉得吧,既然有苏离在,出的点子一定比她的更完美。那就不必献丑了。能者多劳,现成的智囊不用,等离了祀地,想用都用不上了呢。 苏离对她这通理论嗤之以鼻,一针见血:“你就是懒!脑子不动当心生锈。” 殷如行和她的思维向来是两条路线,扼腕的道:“你说说,我和苏雷现在兵有了,将有了,内应也有了。就差个军师。你要是还没嫁人多好,跟着我们一块儿去东寰。想要多少美男有多少,轮流等你临幸。哪个敢负心你,我把他抽的爹妈都不认识。这日子不比你现在舒心?你说你干嘛要早婚呢,真是!” 苏离居然也假想了一下这种未来:“听着是不错。可惜我没这个命。那个时候轮不到我做主,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在待嫁的选择对象上挑一挑。所以说,这种假设不成立。” 殷如行叹气:“所以说,梁少安就是走了狗屎运。” 苏离轻笑:“那倒不然。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他娶了我,是不是运气得两说。依我看,那个何暮的资质就不错,无中生有这一计使的还挺像模像样。多历练历练,以后未必不是个助手。左右他武力值不行,你们两个也压得住。” 殷如行想了想,点头:“那小子爱读书,前几年时候成天关在书房里,他娘都担心他脑子读傻了。” 苏离道:“有些人开窍晚,一朝逢巨变,性情变了也是正常。既然爱读书,就定爱动脑,只端看他将脑子动到哪处罢了。” 闲话间,她已是将这条连环计想了大半,首尾再周全几分也就齐了。细说给殷如行听。殷如行听了,啧啧有声:“那位兴平公主是得罪你了吧,你这回下手可够狠。” 苏离冷笑:“我是不屑专门对付她。可若有顺道坑她一回的路子,不下黑手那是对不起我自己。” **************** 殷如行现在的武功,已是世间一只手数过来的好手之一。内力浑厚,轻身功夫运到极致从普通人眼前掠过,视网膜都来不及留下成型的影像。 她将自己改装了一下,换了身轻便衣服。两船首尾擦过时,轻身一跃。游船尾端几个侍卫就只觉眼前一阵风刮过,再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殷如行却是已跃到船内阴影处藏起了身形。 身法如鬼魅,再利用人类视觉上的盲点,就可营造出所谓“隐身”的效果。这是她晋升一流高手后学会的技能之一。今天,便用上了。 据何暮透露,东寰王子醉酒后休息的房间在二层。找到它并不难。掌风劲吐,窗户被吹开。兴平公主和侍女视线骤转,就在这零点几秒的时间内,殷如行从门口闪身入内,轻巧的勾上房梁,如一只猫般蜷缩遮掩。 兴平公主这里,见窗外并无动静,又有兄长酒醉酣眠,便对侍女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透透气。” 侍女应诺。 兴平推门而出。殷如行瞅了个空子,紧跟其后。 游船上,一众世家公子小姐已是酒席半残,各自寻起乐子来。有谈天说地的,有下棋观战的,有簪花行令的,也有拿了钓竿在船舷垂钓做戏的。各自取乐。兴平公主和人寒暄了几句,睁大了眼睛找何暮。 尚未得见,却有一位公子朝她走来,笑道:“公主,令兄好些了么?可曾有恙?” 此人正是冯淡勋。兴平见虽不是自己想要找的人,却也是一地城主府公子,援助东寰的五地生力军之一。脸上就也挂上了欣然的笑意:“多谢冯公子关心,家兄已是睡了。” 冯淡勋眼中闪动着柔和的关切:“那便好。公主以弱质纤纤之身一力照顾长兄,委实辛苦了。” 兴平公主一愣。她是个很敏感的女人,对于冯淡勋话语中隐藏的示好绝不会认错。眼眸轻抬,客套的笑意中多了几分慎重:“不敢当过夸奖。这是我应该做的。” 冯淡勋笑了笑:“虽是应该,辛苦却也不少半分。公主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兴平公主这回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个男人在向她示好。除却外交,更多基于男女之间的某些情意示好。 她有些踟蹰。作为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有一个或几个异性爱慕者很正常,不是什么大事。然而今非昔比。她身上担负着通过联姻加强与天元人之间关系的使命。接受异性的爱慕,就不能如以往那般随性。 父王和大臣们原先看重的是祀城城主梁少安。可惜人家另有打算,不领情。接下来,他们便将目光投向了祉地使臣代表:何暮。 其实真正说起周身资源,何暮与冯淡勋差不多。之所以优先考虑何暮,是因为祉地的习俗。祉地何家的家主向来都是女人。比起冯淡勋,何暮应该更能听进妻子的意见。 孰料何暮对她一直不冷不淡。仿若没开窍一般,进展胶着。然冯淡勋正好在此时抛出秋波,兴平心下就有些犹豫。 拿不下何暮,能拿下冯淡勋也是一样的。至少,试试总不会有坏处。 心思百转,面上就挂了些许苦涩的笑意:“多谢公子关心,我,已经习惯了……” 美人儿眉间轻蹙,说不出的惆怅黯然。年轻公子风度翩翩,小意温柔,纾解忧怀。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人间的空气都渐渐染上了粉红色。 殷如行躲在隐秘处看的津津有味。 什么叫勾搭,这就叫勾搭。三言两语。冯淡勋已说动得兴平进入一间房间慢慢细聊。可殷如行觉得,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像是公主殿下业务更熟练一点呢? 苏离的判断犹在耳边。 她道,想要完美的施展计谋,就必须了解局中人的性格。这是最重要的。冯淡勋有个最大的弱点,叫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从出生起,就是冯家的凤凰蛋,家人娇惯、下人奉承。并没有受过正统的继承人教育。冯胖子年轻时好色归好色,好歹还有几分雄心与理智,对长子冯淡裕的教育问题从来不会马虎。该打的打,该罚的罚,那是顺着历代嫡长子教育程序一统儿下来的。到了冯淡勋这里就不一样了。老来子,嫡幼子,膝下解闷的娇儿,自是再怎么娇惯都不为过的。于是,冯淡勋野心有,眼光和能力则匹配不上。 冯家两兄弟能争城主位争那么长时间,冯淡勋这边全然是靠霍启儒、栩彬这帮打着‘主弱臣壮’主意的强人给硬撑着。当然,最后也没撑过去。可要没有这些人,冯淡勋连争夺的机会都没有,冯淡裕指指手就能将他灭了,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宝藏这种虚假的消息。别人听了或许一笑置之。冯淡勋却一定会去找兴平查证。事实上,何暮算计的也是这一点。 何暮手中资源有限,他只能算计冯淡勋向兴平献殷勤,自己趁机脱水。苏离手上资源多,算计起来也就一步到位。打的主意是索性将兴平栽赃给冯小二,彻底了结。 苏夫人嫁到祀地五年,能稳稳占据后宅,前朝事务也愣给分出一杯羹。所施的手段固然不少,辅助配置却也缺少不得。其中,殷如行给她的几样药就帮了大忙。这些药都是秘方,所谓秘方就需有独到之处,或是无色无味,或是药效仿若自然,令人无从察觉。或是大夫仵作均检验不出等等。慧净的小册子里记录的,都是好东西。 殷如行当初是在苏离住处熬制的。过程什么的也没有避她。苏离心细聪慧,早已将配方记牢。在祀城站稳脚跟后,自己又配陆续置过几份。端的好用。只可惜世事难两全,药效虽好,然材料难觅,她虽然随身会携带一二,不到紧急关键时也不轻易使用。 今天,苏离身上就恰好带着一份催情药。药效并不猛烈,而是徐徐探入,缓缓勾魂。带有轻微致幻。生理上的兴奋并不明显,更多的是引发出心理上的欲念。将原有的一点点无限扩大。 冯淡勋为了私密,特意寻了间无人的房间。 正常的天元闺秀绝不会和他关门入内。兴平公主却不一样,东寰岛的民风更为开放,苏离算准了她舍不得放弃‘迷住爱慕者’这一诱惑。定会上钩。 粉香脂浓,孤男寡女,私下无人。殷如行屏住呼吸,将药粉弹指撒进香炉,为了发挥更快,还不时的催动掌力,将香风往那两人的鼻子底下送。 冯淡勋今年十七岁,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么天时地利人和的一激,四片唇瓣儿就贴在了一起。 事不宜迟,殷如行立刻离开,飞身前去找何暮。 幸好传音入密的技能已是学会了,她将事情在他耳边一说,何暮立刻心领神会,问几个世家闺秀,可曾见到公主? 纪公子笑道:“怎么,你还真看上她了?” 何暮道:“不然。今日既是相邀她出来,总不好招呼不周。东寰王子醉酒自有侍女看护,没的真叫一个公主去伺候的。” 纪公子点头:“你放心,这点倒不会。刚刚我恍惚见她出来过?”问自家妹妹,“你见着没?” 纪姑娘也回忆:“是见过一眼。”招来侍女问话,“可曾见到兴平公主?” 侍女如实回答:“公主和冯公子去那边说话了。” 纪公子心道,冯淡勋定是惦记着宝藏那件事,欲问个清楚。才找了这机会。心下也想知道事情真假,既然有人探了路,顺手摘瓜也不错。就笑道:“他到会献殷勤,走,咱么瞧瞧去。” 于是乎,一大群人就呼呼啦啦的朝着房间而去。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0章 夫妻 自从东寰人来到祀城,祀城民众的业余生活就丰富了起来。八卦话题天天有,从早到晚聊下来都不带重复的。 然而这一天,一则重磅秘闻,惊动了祀城从上到下全体成员。上至城主梁少安,下至城门处卖菜的老大爷,全体被震的目瞪口呆。 东寰的兴平公主,和禧地的冯小公子,两人在纪家的游船上急不可耐的欲行那不轨之事,被一众同去的公子小姐堵了个正着! 最令人津津乐道,雅俗共赏的话题是什么?不是东寰岛乱军又占了多少地盘,也不是天元联军统帅到底花落谁家。而是亮闪闪的桃色八卦。 一个新闻,但凡加上了桃色二字,流传速度就跟加足了燃料的火箭一样,绕地球一圈只需要半天。这个时代没有火箭,祀城的范围却也不算庞大,只一天功夫,就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据说,当日城主夫人正好也在湖中泛舟赏景。苏夫人大刀阔斧,安抚下羞愤欲绝的兴平公主,厉令冯小公子当即承诺,今生今世必不负公主。下了船就去驿馆下聘,求娶为妻。披一床锦被,盖过了此事。 话题越传越离奇,细节方面更是被人无限添加,传到最后,连兴平公主与冯小公子用了哪些姿势,衣服扯坏了几层都描绘的活灵活现。仿佛这些人真的亲眼所见一般。 底层的传言香艳无边,上层人物们关注的另有重点。 苏离一进府邸,就见梁少安的贴身管事在大门处恭候着。毫不意外一城之主消息的快捷。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少安等不及妻子坐下,关上房门就劈口询问。 “还能怎么回事?”苏离坐到凉榻上,拿团扇扇了几扇散热:“就是你听见的,东寰公主要嫁给冯淡勋了。” 梁少安眯起眼睛,盯着妻子看了片刻,缓缓道:“就在今天之前,兴平公主还一直盯着何暮不放。” 苏离笑眯眯的轻摇团扇:“这男男女女的事,谁说的准呢?今儿喜欢你,明儿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嘛。人家公主突然发现冯淡勋更可人意,移情别恋。谁还管得着呢。” 梁少安脚步轻抬,走到凉榻边,在妻子身畔坐下。笑的含蓄:“阿离,你今天怎么有雅兴去游湖?” 苏离冷笑一声,放下扇子:“怎么,怀疑我?” 夫妻相处五年,有些话只需起个头,对方就能明白内里的深意。梁少安不知是该庆幸苏离的这份敏感还是该头疼,柔声道:“阿离,这件事影响甚远,我是担心你。” 苏离起身,径自走到桌边端了杯茶轻啜:“你放心,我没精力操那份心。今日游湖,不过是想和如行见个面、说说话。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东寰了,这一去,说不准一辈子都不能再见着,我心中不舍。遇着那群人,只是凑巧而已。出事前,我可是连他们的船都没上。” 梁少安听的认真:“真与你无干?” “当然。”苏离眼皮都不眨一下,毫不心虚。她和他虽是夫妻,却在很多事上利益并不一致,利益既然不一致,也就没必要掏心掏肺。 妻子一口咬定没有,梁少安纵是有几分狐疑,也只能作罢。沉吟道:“依你之见,这事会与谁有关?” 苏离的回答滴水不漏:“不就是冯淡勋和兴平公主,还会有谁?”若是顺着他的话说,就是摆明了赞同这事另有内幕。她既然没插手,又凭什么认定另有内情?所以说梁少安的问话就是个语言陷阱,她才不上当。 她知道梁少安在怀疑,毕竟自己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可怀疑又如何?没有证据,她咬死了不认。疑也是白疑。 梁少安叹了口气。五年夫妻,苏离展现出的态度永远是这样。永远有所保留,凡是她不想的,就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也罢,和内情相比起来,事情的结果更重要。他话锋一转:“这样一来,冯淡勋势必要和东寰人纠葛上了。与东寰人走的近弊大于利,只怕日后有的烦恼。” “人家愿意。”苏离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弊大于利?冯淡勋又不是没见过漂亮姑娘。他是什么出身?从小见过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个兴平公主就能让他昏了头?又不是傻子。” 梁少安倒吸一口冷气,惊愕道:“难道宝藏一说真有其事?” “我怎么知道?”苏离闲闲的扇了几扇,“我们家又没人上岛,有也罢,没有也罢,这事和我们没关系。要我说,多半是假的。真要有,东寰王还会沦落至此?” 梁少安道:“如若没有军队实力,单有巨财是没用的。” 苏离眼帘垂下,遮住眸中一丝冷笑。果然,人心贪婪。事关巨财,就算七分有假,也会传言出三分真来。她打了个呵欠,带出疲乏:“这是你们男人家的事,你自个儿斟酌。依我说,你倒是分出些心思在少菲身上的为好,总这么禁足也不是个事。她都多大了,还是赶紧说个人家嫁出去的好。” 说到梁少菲,梁少安也止不住一阵郁闷。这个妹妹简直就像脑子被油糊住了,没眼力到极点。所有天元人都在和东寰王室保持着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她倒好,天天与兴平公主你来我往的见面说话。恨不得向全天下昭告她与东寰人有多亲密,这叫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庆幸。幸好听了苏离的建议给禁了足,不然今天船上的游客必有她一个。那时还不知会出什么样的乱子。是得赶紧嫁出去。道:“你不是一直在相看人家的么?可有人选?” 苏离笑吟吟的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这事主要是母亲在相看。不过,好像不大如意。”门当户对,年龄合适的公子自然有。可惜人家也不是傻的。就梁少菲那被宠坏了的脾气性格,谁家看得上?人家娶亲为的是宜室宜家,繁荣兴旺。不是找惹事精给家里惹祸添乱。老夫人看上的几家,只隐约问了问,人家就忙忙给儿子订了亲,这不是明摆着? 梁少安也知道婚事艰难,前几年还好些,最近一两年,梁少菲像是年纪大了,性子越发孤拐,挑剔的厉害,哪一家都看不上。她竟是不知道,别人家也还看不上她呢! “实在不行就找个门户低的。日后帮衬些。”他道。 “还是你和母亲说去吧。”苏离不肯插手,“你也知道你那好妹子,见我跟仇人似的。别我一说她反倒拧着气不肯。能成的事也黄了。”据她所知,梁少菲心气高,眼皮浅。前段日子竟被兴平公主说的几分意动,想嫁给东寰王子。这么个大炸弹,还是让梁少安自己去踩吧。 “也好。”内宅消息梁少安不如妻子灵通,不疑有他,一口答应下来。 苏离笑而不语。 当日晚上,城主府就发生了一场“暴乱”。 巨大的争执声,怒气冲天的咆哮声从后院正房传出。苏离早有先见之明的隔开了周边百米的距离,不许仆役靠近。听着里面的吵闹与哭泣,嘴角微微弯起。 梁少安脸色铁青的从屋内冲了出来,对苏离就说了一句话:“明天一早去罗府下帖,请罗枫寒过来一叙。” ****************** 比较起城主府的闹腾。罗府的气氛可以称得上是平静祥和。 罗枫寒的消息渠道也很灵通。殷如行和苏离差不多,回府不久就被叫去了书房。 不同于梁少安的试探,罗枫寒直接就下了结论:“游船上的事,你干的?” 虽是疑问句,语气越是肯定。殷如行可没有本事在他面前说谎,老老实实回答:“别人造的势,我顺水推舟了一下。” 罗枫寒又问:“后续打算怎么办?” 殷如行很想回答“不知道”,看看对方是什么表情。可惜苏离再三嘱咐她,事情不用瞒,罗枫寒知道了对她们只会有好处。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罗枫寒认真的听完,好笑的摇头:“梁少安还真是不惜福……” 这个计划一看就是苏夫人的手笔。苏离通过殷如行给他卖这么个好,他自然领情。只是端看苏离情愿给他卖好来办妥某些事,也不愿走梁少安的路子,夫妻之间的关系就很可见一斑了。这两人大约有很多利益不一致。造成这个局面,显然梁少安的责任要占多数。 母亲、妹妹也就罢了。关键是前妻之子和继妻之子之间的关系。苏离是个厉害的,梁少安既想用人家,又怕人家的儿子太过强势,日后抢了嫡长子的位置。左右矛盾间行事就扭扭捏捏。苏离不是省油的灯,梁少安这般既想让马儿跑,有不肯喂马吃草。她可不得为自己打算多些? “你去吧,替我叫陌尘过来一趟。”他笑道,“咱们府里很快要办喜事了。” 白陌尘来的很快,他也听说了今天的新闻,进了书房就问:“可是游船的事有什么内情消息了?” 罗枫寒微微一笑:“大内幕。有人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谁?”白陌尘好奇的问。 罗枫寒答曰:“祀城城主夫人。” 白陌尘大奇:“苏离?” “正是。”罗枫寒感慨的轻叹,“苏家这三兄妹都是一时人杰。可惜造化弄人,分居三地。若不然,倘或他们齐心同谋,联手共事。天元大势,有七分把握可归他们苏家所有。苏晨这人简直是拿着宝贝往水里扔,可惜啊可惜!” “分居三地?”白陌尘蓦然一惊,“难道苏雷他……” “没错。”罗枫寒含笑点头,“若是我猜的不错,苏雷定会出现在东寰岛。”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1章 婚事 城主府的邀贴下的很早,罗枫寒胸有成竹,也不耽搁,换了衣裳坐着车来到府邸。梁少安在花园凉亭中备了佳茗清汤,只等贵客。 见面寒暄几句,话题自然而然的扯到了昨天的桃色新闻之上。和大部分高层人物一样,梁少安并不关心兴平公主花落谁家,他更看重宝藏传闻的真假性。是真,该怎么办?是假,假消息又是谁放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表兄,依你之见,宝藏一说有几分真假?”宝藏即便是有,地点也在东寰岛。与欲带领大队人马移民的罗枫寒,关系更为密切。 罗枫寒微微一笑,端起碧青茶盏抿了抿,放下道:“传闻之所以是传闻,正是因它真假难辨。你我猜测皆不算数。是真是假,该问东寰王才是。” 梁少安不是傻子,自然也多方打探过。事情来得突然,还没有机会正面与东寰王交谈,只来得及通过驿馆侍者试探一二。驿馆传来的消息则是:东寰王室确有过关于宝藏的传说,然这是几代之前的事了。具体情形谁也不知道。若真有详情,想必也只在历代东寰王口中相传。外人难辨真假。 正是这虚虚实实的消息,弄得梁少安疑虑更深:“……我也曾问过驿馆中人,他们说,东寰王听到宝藏传闻后脸色顿时大变,厉声否认。” “厉声否认?”罗枫寒眉宇微蹙,“看着不大对劲啊——” 梁少安苦笑:“谁说不是呢。怒气冲冲,厉声高喝。里里外外侍从听见的多了。想必不独是我,其它人马的探子也都知道了。气的这么凶,真假一说反倒更为扑朔迷离。” 罗枫寒举杯饮茶,遮住了半边脸。心里差点笑岔气。东寰王为什么大发雷霆,喜怒外泄。自然是有人及时给他出了主意。给这原本虚无缥缈的宝藏传闻添上四分真实感。能在祀地驿馆中如此迅捷快速的行事,又将痕迹扫的羚羊挂角、踪迹难觅。除却城主夫人苏离,不做他人想。 这个人情是苏离卖给他的。可惜了梁少安,娶个能干的妻子却收服不了心,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叹。 “表兄。”梁少安唤他,“去东寰的人马,只怕又要壮大了。” 罗枫寒笑道:“时势运转,非人力所及。只能说我运气好吧。” 宝藏传闻一出,好些对东寰岛原本不感兴趣的人家,此回怕是也要抽派些人马跟着,能分一杯羹就分一杯。不能的话,看看热闹也无所谓。一家派出的人少,数家联合起来人数就可观了。苏离安排在驿馆的内探,应该也是用的这个理由侧面说服东寰王、在宝藏传闻上的合作态度。 对于鄢都来说,好处就更大了。这些小股散队一旦上了岛,其最后自有大队势力来消化。苏离只管下套,从不担心后续。吃不吃的进,消化不消化的了?倘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罗枫寒也不是罗枫寒了。 面对苏离对他的信心,罗枫寒内心有几分微妙。这可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妻子对他揣摩的这么用心,这么精准,这事情……看看吧,对面就坐着她的丈夫。还云里雾里的糊涂着呢! 他止不住又想叹气。作为一地城主,梁少安也算是有几分手腕的明白人物。怎么轮到家事上就糊涂了呢?女人嫁了你,和你生了孩子。难道就一心向着你,永不改变了?就算这世上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女人这样,你能保证你碰见的就不是那万分之一? 他就从不敢做此设想。运气固然重要,然缜密的思维,滴水不漏的作风,不看轻任何一个小人物的行事风格。才是鄢都能在风雨飘摇中走到今天的秘诀。也许,真的是逆境出英杰。梁少安终究出身太好,就是少年丧父也到底还有个能干的母亲帮着顶住了半边天,以嫡长子身份继任城主之位。哪里知道孤立无援、步步艰险是什么滋味? 侍女将冷茶换掉,重新上过一壶新茶,滚热的茶水流进胃腹,化作蒸腾汗水挥散出表皮,带走体内的燥热。 “表兄,我有一事,甚为烦恼。”梁少安接过侍女送上的凉巾,拭去额角的薄汗。开口请求。 正戏来了。罗枫寒将擦拭完的凉巾丢给侍女,打开折扇轻摇:“表弟,你我之间还用客气什么,有话只管说。” 梁少安道:“少菲眼看着一年年大了,婚事我是操碎了心。她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实在不是世家主母的料子。我想着,还不如给说个家事低些的。日子过的简单些。这要将她嫁给别人,我又不放心。表兄手下年轻有为之士甚多,不知可能帮我一二?” 罗枫寒轻垂眼帘:“表弟可有看中的人选?” 果不其然,梁少安也对东寰宝藏一事动了心。这个时候将梁少菲嫁给鄢都,派遣上岛的人马就有了名头,可以借用陪嫁一说。 梁少安沉吟道:“宁湛将军今到而立之年了吧。可是尚未续弦?” 什么!罗枫寒霎时睁大了眼睛。梁少安看上的居然是宁湛! 不行,绝对不行!梁少菲性格不成熟,白陌尘沉稳缜密,尚可包容她。换成宁湛,绝对是一场灾难。 罗枫寒沉了脸:“表弟,少菲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宁湛是武将,家事不宁,如何安心冲锋陷阵?宁湛的妻子,必得是贤良淑德,温文恭简之女。少菲与他,不合适。” 梁少安面色大变。居然,被嫌弃了。 罗枫寒笑而不语。虽然不知道苏离是怎么办到的。但很显然,现在是梁少安急着嫁妹。女方着急,男方自然就可坐地起价。他也不贪心,梁少菲要嫁过来可以,嫁什么人却得由他指定。宁湛,是万万不行的。 最初的愤怒过后,梁少安的理智逐渐回笼。梁少菲死不悔改,就跟着了魔一样认定嫁给东寰王子有数不尽的好处。和她讲道理根本听不进。要么就嚷着让罗枫寒休妻,她要嫁给表哥。这样的妹妹,他还真不敢嫁在天元。 越想越觉得难受,他就不明白,明明小时候少菲还是很可爱的,远的不说,就说两年前也还不是这个样子。怎么这两年就几乎变成另一个人了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苏离的解释说得通。姑娘家年纪大了,留在闺中不嫁,容易胡思乱想。想多了性情就自然会偏移。 也只能是这个解释了。梁少安叹息一声,语气有所松动:“依你看,谁人合适?” 罗枫寒笑道:“表妹出身在那里,普通士子是配不上的。我觉得陌尘就很好,家世简单,才华出众。若说宁湛是鄢都武将第一人,他就是文臣第一人。日后大事得定,还怕他封不得个侯么?也不算辱没了少菲。” 梁少安想了想,觉得白陌尘也不错。正如罗枫寒所说,文臣第一人,日后的前程还是可以保证的。再者说,文臣有文臣的好处。不必冲在战场第一线,生命安全有保障。不若武将之妻,虽然荣耀光彩,却也日夜悬心,唯恐做了寡妇。 “那就白陌尘吧。”双方一言敲定。 ************* 罗枫寒回到府中,立刻找来殷如行:“你可听说过梁少菲的近况?”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心中狐疑。按说以梁少菲的条件,梁少安不该怎么急匆匆嫁妹。内里一定有他不知道的情况。梁少菲是闺中女子,关于她的情报收集的不多,从前几日的夜宴上看,除了爱出风头、依旧不懂事之外,也看不出什么。事物反常即为妖,他觉得有必要弄清内情。 殷如行算是服了苏离。早晨刚将消息传过来,下午罗枫寒果然就找她询问。便道:“阿离让我告诉你,梁少菲近来有些魔障。若要娶她最好做些心理准备。” 话说的含蓄,然罗枫寒立刻就听出了内情:“梁少菲脑子出了毛病?” “不是,是心理,心理问题。”殷如行叹气。苏离这一招不可谓不毒。从她嫁过来开始便慢慢布局。在她站稳脚跟后,收买了梁少菲身边的一众贴身侍女。这并不难,因为梁少菲自大惯了,从不会关心下人所需所求。苏离没费什么劲就控制住了城主府后宅的消息往来。 接着便是让那些侍女投其所好,将梁少菲原本就自大的性格捧杀放大。任何事物都有个度,一旦超过了那个度,原本还能接受的正常就会变成匪夷所思的不正常。就这样,梁少菲的自大慢慢变成了狂妄,眼高于顶渐渐变成了目空一切。一切都是循序渐进、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梁少安发现,原本还算不错的妹妹已经变的不可理喻了。 罗枫寒长出一口气,果然便宜没好货:“捧杀,这倒是阳谋。梁少安自己忽略了家人,后果也只能自负。苏夫人让你告诉我这些话,,就不怕我反悔,不做了这门亲?” 殷如行耸耸肩:“做买卖,讲究的是公平交易,你情我愿。若骗了你,就算这回成功,下次你可还会和她做生意么?岂不成了一锤子买卖。她又不傻。” 罗枫寒幽幽轻叹:“原来还有长久生意。” “就是啊!”殷如行趁势替好友说情,“她那个地位,不尴不尬的。她又不想学自己母亲,可不得找个后路。多做些人情,日后就多条路子。师叔,你不会这么小气,连个弱女子都不帮吧。” 罗枫寒睨她一眼,若秋水起涟漪:“弱女子这三个字,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和她还弱?别家男人都别活了。”抛开身体条件不谈,殷如行和苏离这两个女人的强大,在乎其内心。从这一点上来说,不但梁少安比不过,就是宁湛,恐怕也不如她。倒是如今磨砺出来的苏雷可比上一比。 殷如行被美男子的这一眼看的心肝直跳,忙打岔道:“师叔,那这亲事还做不做了?” “做,怎么不做?”罗枫寒没好气,“苏离算的不错,天元五地,唯独祀地没有派遣城主亲眷,梁少菲,鄢都是非娶不可的。”不过娶来之后的安排就得变动变动了。苏离做买卖,果然是明码标价,售后到位。 “那就好。”殷如行松了口气,心头大石落地,口吻也随意起来:“对了师叔,是哪个倒霉蛋要娶梁少菲啊?” 罗枫寒冷笑一声:“白陌尘。” 殷如行一口气噎住。手掌捂住嘴,半天才缓过气:“怎么是他?” 罗枫寒继续冷笑:“你该庆幸幸好是他,原本梁少安看中的人,可是宁湛!” 殷如行吓的脸色发青。天哪!如果真是宁湛,梁少菲岂不成了她的师母。神仙保佑,好险好险。 罗枫寒看着窗外,目光渐渐冷硬。碧绿的青竹在风中摇曳轻摆,秋天快到了。 鄢都走到今天,每一个人都付出巨大的代价,几乎倾其所有。所以,每一个人都有权利得到美满光明的未来。这是他身为带头人必须保证他们的。陌尘的家庭必须妻贤子孝、温暖融洽。陌尘的孩子,绝不能出自一个糊涂魔障的母亲。 梁表妹,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占两年位置吧。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2章 运兵 秋风徐来,天气渐渐凉爽。正是趁着风势顺水行船的时候。大军等着开拨,祀城内的两场婚礼就办的仓促了些。 一场是东寰兴平公主与禧地冯小公子的婚事。另一场则是祀城城主之妹梁少菲与鄢都名士白陌尘的良缘。 婚事虽然办的仓促,该有的排场和奢华却半分不减。尤其是梁少菲的婚礼,嫁妆已是积攒了好些年,金银首饰、古董字画、名贵家具,各色齐备。因为是远嫁,田地商铺房产之类无法带走。城主梁少安心疼妹妹,特意送了她一队亲兵人马,约有六七百。作为嫁妆一同前往东寰。当然,这批人马还携带了大批的粮草,并不用白家耗费一颗粮食。 就有好事的观礼者戏言,白陌尘哪里是娶妻,分明是娶了一座金山回来。有了这么一批人马,上了东寰岛什么金银财宝抢不到? 成亲后的白陌尘,依然是那个温润淡然的君子,温文恬淡的笑容随时挂在脸上。然而,熟知他的人谁都能看出,他的微笑从未达至眼底。若非要说婚姻生活带来了多少改变?那么,无疑是原本就沉稳的性格变的更加沉稳,可以称之为沉寂。 “委屈你了……”罗枫寒拍拍他的肩,语气中含着隐忍,一切尽在不言中:“是我无用。” 白陌尘站在晨风朝露中,轻然一笑,明亮的眼眸给原本普通的相貌添上一段风流:“无妨,是我们自己太弱了。” 罗枫寒目光沉沉,黑白分明的眼中密云翻滚,恰似暴风雨前的阴霾晦暗。呢喃而坚定的声音于初秋的晨风中飘散:“不会永远如此的……” 宁湛悄然走近,无声的立在他们身后,坚实的背影在晨光中投出长长的影子。 站在花园角落的殷如行不忍心再看,调转头离去。 她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赞同他们的这种价值观。在这初秋的清晨,夏花凋零,秋菊初绽,满园景致正是绚烂之时。罗枫寒、白陌尘、宁湛三人沉寂无声的身影,却将所有的风景都压制成了沉闷、蓄劲待发的张力。这个画面深深的刻在了她心底,在未来的岁月时时浮现。提醒着她,付出的代价越已是如此高昂,未来将要索取的回值该有多么庞大…… *************** 辽阔的海面之上,波浪翻滚。海鸥发出尖锐的号角展翅高飞。蓝色的海浪一波波涌向海面,将白色的泡沫堆积,一遍遍的冲刷着海岸线。 再次闻到海水特有的咸腥味,殷如行顿时精神一振,近日来的紧张与沉稳顷刻间被海风吹的烟消云散。 和她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的振奋不同,从未打过水战,甚至是连大海都不曾见过的内陆士兵们,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些许紧张之色。 “哈哈,今天的风浪是大了点。”殷如行和未来的联军同僚们打着哈哈,调节气氛:“不过没事,顺风顺水船走的快,这是好兆头!” 今天的风浪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停泊在港口的船只被海浪抛来抛去,剧烈的上下起伏颠簸。船上的水手吆喝着号子,升起一座座风帆。 鄢都的人马前天就走了。殷如行等几个人是专门留下来负责如:祉、禧、祺这类没有海岸线的内陆地区军队的运输。 联军人数众多,船只有限。只能一批批携带。桓蹊负责的祝地大军和鄢都自己的人马本身就有战船,走的是第一批。其它三地的军队要靠别家的战船运输,就只能后延了。三家人马分别由祀、祝、鄢都、以及东寰王室的少许船只负责。鉴于某些原因,祺地的主力军队被分到了殷如行手上负责。 “殷校尉,这么大的浪,能出发吗?”调节气氛什么的显然成效不大,军队统帅云絮飞此刻嘴角紧抿,满脸严肃,锐利的目光正紧紧盯着她。期翼得到某些保证。 “能,当然能!”殷如行看着他那故作严肃的模样,心里笑开了花。云絮飞长到这么大,说不定都是第一次坐海船,瞧那紧张的样子! “运送的船只都是鄢都的?”由于紧张,云絮飞的话很多,不停的问来问去:“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船?” 这个嘛——,问题就复杂了。殷如行心底泛着嘀咕,云絮飞应该不会认识海盗团伙吧。算了,就算认识也没什么。左右这一回大家也都算是“从良”了。 “船!船来了!”一直密切关注着海面的李奉,手臂直指海平面出现的一艘艘桅杆。 殷如行顿时兴奋起来,手搭了凉棚远眺。这回来的不知是哪个当家,认不认识? 船身越来越近,仔细一看,乐了。最前头的那艘船,站在甲板顶端的可不就是金当家? “这里,这里!”她兴奋的挥着手。虽然是白挥——这么大一支军队有眼睛的都能看见。但是殷如行心里高兴,罗枫寒果然够意思,猜到她有动作,同伙都给送来了。 金当家一个利落的飞跃,从高高的甲板跳落岸边,船上的水手高声喝彩,喊声嘹亮。 这群小子,看上去心情很好啊! 殷如行很能理解他们的兴奋。海盗生活虽然恣意痛快,然而终究属于见不得光的非法团伙。海上再怎么称王称霸,上了岸一样要伏着。几代人发展到现在,大伙儿都是拖家带口的,这回终于等到了身份洗白的一天,由匪变兵。非法变合法,心底的激动那是当然的。 金当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对着换了身份的殷如行也没露出诧异的表情,仿若真的是第一次见面,拱手行礼:“鄢都水师第三队校官金鹏飞,奉命前来接洽。” 他身后跟着的是方潮生,一样没和殷如行打招呼,只冲着她眨了两下眼睛。 殷如行也一本正经的回拳施礼:“我是鄢都领军帐下校尉殷如行,金校官,有劳了。这位是祺地统帅大将军,云絮飞。今天要运送的人马,就他们家。” 金当家板着一张脸和云絮飞互相见过礼,公事公办道:“事不宜迟,这就上船吧。估摸着一批运不完,能上多少先上多上,后面再说。” 殷如行立刻看向云絮飞:“云将军,请下令吧。” 云絮飞点点头:“好。”遂吩咐下去,一批批排队上船。 十来艘船挤满了人后,第一批出发,坐在首船押送的军官是李奉。殷如行跟着跳上船,确定没有落下什么,对着舵手做了个开船的手势。 首船开拔,风帆扬起。向着对岸驶去。 约莫三个时辰后,东寰岛出现在了海平面。 东寰岛这边他们待停泊的港口明显经过一番战火洗礼,建筑物等损坏的痕迹还很新鲜。 金当家骄傲的指着海岸线道:“这是我们几家三天前过来联手清扫的,打的那叫一个激烈、过瘾。缴获了不少好东西。东寰岛海岸线拖的长,全整出来也没用。就只整了这一片儿。别的地方不怎么安全,叫你们的人注意点,别乱走。若是走散了遇上岛民要特别小心。他们对我们的反对情绪很高。 能不高么?殷如行腹诽,人家一看,喝!海盗都联手打上岸来了,这还了得!对你们有好脸色才奇怪。 李奉谢过他的提醒,整队下船。临行前回首望了殷如行一眼。 殷如行对他几不可查的颔首示意:按计划办。 李奉眼中染上了然的深意,转身而去。 船只一艘接一艘的靠岸。殷如行站在码头边,凝视着陆续下来的人马。 “你在找谁?”金当家不声不响的走到她身后,询问。 殷如行瞬间扭头,雪亮剑光从下而上劈过。金当家退的快,凌厉的剑风削断了被风吹开的几根散发,飘落而下。 “别站在我身后说话。”殷如行不满的收剑回鞘,“才几天不见,就忘了我的习惯啦!” 金当家啧啧两声,调侃的学她语气:“才几天不见,功夫大有长进啊!防备心倒还是一样的重。”他笑道,“如今我们可是战友同袍,可后背相托的同伴,你这习惯也可改改了。” 殷如行淡淡转过头:“现在改不了。值不值得后背相托,得打过几仗才知道。” 金当家微微一笑:“我见你和刚刚那黑脸汉子到挺有默契的。怎么?他是你男人?” 殷如行白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三姑六婆起来了。” “到底是不是?” “不是。”殷如行烦躁的挥挥手,“云絮飞在哪艘船上,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金当家顿了顿,回想片刻:“他没坐首船,我也不知道在哪一艘上。怎么,你很关心?” 殷如行想了想,转身面对他:“你到底有什么事,别‘顾左右而言它’了,有话就直说。” 金当家双手抱肘,好整以暇的打量她几眼:“士别三日果然当刮目相看。瞧瞧这气势,真不错。怎么,殷校尉?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就不能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殷如行翻个白眼。拜托,你金当家是什么人?海盗头子。杀人如麻耶!别搞得跟文艺青年似的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谈理想好不好,这不适合你。 “不说就算。”殷如行也算了解他几分为人。但凡不想说的,无论怎么问他都不会说。也不在意。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远远的,总算看见了云絮飞的将军仪仗,一群亲兵拥簇着从船上下来。咦?怎么是被扶着的? “殷校尉。”亲兵头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风浪太大,将军晕船晕的厉害,可有地方歇歇么?” “晕船?”殷如行吃惊的看着奄奄一息,无力靠在亲兵身上的云絮飞,莫名感到喜感:“晕成这样!” 本来还想着怎么尽量动静小的制住你呢,你倒好,自个儿洗干净送上门来了。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3章 局 云二公子知情识趣可人意的晕船了,晕的天昏地暗。据说在船上连黄疸水都吐出来了。此刻,他较弱的躺在帐篷的行军铺上,脸色惨白,四肢无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殷如行笑的差点背过去。她是真高兴。想当初,她初初跟着苏雷,云絮飞那副高高在上,拽成二五八万的样子,想想就来气。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私下里是怎么议论她的。猜也猜的出来,无非是一个身份低下,可做玩物的消遣品。表弟你别糊涂,喜欢就纳了,娶是万万不行的。 我呸! 她这口气可是忍了很久。和苏离的观点差不多,碰不上也就算了,我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可要是机会落到手边,不踩死你简直是对不起我自己。 用了照顾的借口,殷如行将一众亲兵赶了出去。那些人自会由李奉负责摆平。剩下的两个贴身亲卫几招制服,点了昏睡穴扔在一边。然后对着沉睡不醒的云絮飞,伸出罪恶之爪。 三下五除二,将他的将军铠甲,外套锦袍,毫不客气脱的一干二净。 将军?我呸!别说和苏雷比,就是李奉,都能比你干的强。还不是仗着出身好。她就没见云絮飞真刀真枪的上过几回战场! 殷如行小时候最喜欢外婆买了大公鸡回来杀着吃。在送鸡归西之前,外婆会活拔了公鸡尾巴上漂亮的羽毛,留给她做毽子。大公鸡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卖回来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一道菜,哪怕脚上栓着绳子,依旧神气活现的在小院里踱来踱去,头昂的高高的,不时响亮的打鸣叫两声,高傲之极。可一旦尾巴上的那几根羽毛被拔掉,鸡就立马蔫了,鸣也不打了。好像不是拔了他的尾羽,而是阉了他的命根子一般,半死不活蔫头蔫脑。小时候的殷如行死活死活想不通,就几根羽毛而已,怎么差别那么大! 成年后的她有些明白了里面的道理。今日如法炮制,脱掉云絮飞华丽的外包装,只留一身中衣中裤,点了他的穴道尤嫌不足,又拿粗麻绳将他五花大绑,水手结系的牢牢。不为别的,就为给个心理威慑,看你还神气!看你还神气! “将军。”帐篷外传来李奉的声音,“末将可以进来吗?” 殷如行将帐篷掀起一角,头伸出探了探。李奉好整以暇的带着两个亲信站在门外,大约是紧张的缘故,眼神比往日更加严肃。遂点点头,假声道:“云将军晕船十分厉害,呕吐太过,人已经昏睡了过去。李副将进来看看吧。” 李奉让两个亲信留在外面把守,进了帐篷。一眼就看见被扒了外衣五花大绑的云絮飞。上前探了探脉搏,问道:“外头的人我已经暂时安抚住了。现在该怎么办?他能昏睡多久?” “四个时辰。”殷如行道,“当然,醒来之后我还可以继续点昏睡穴。只是这样一来,除非不在外人面前露脸,不然总会被人看出倪端。苏雷大概什么时候能赶到?” 李奉皱眉道:“昨天刚接到的消息。已是上船了,顺着绵江一路快行入海,最快也要十天。” 殷如行叹了口气,替他补充:“这十天里还得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但凡出了一点岔子,就又要往后拖延。”苏雷一个人,想要从天元私渡来东寰,只能搭乘黑船。黑船要么由当地的黑道控制,要么就是海盗的补给船。不是说苏雷没有本事能搭上船,而是他千里独行、单人匹马,人家的船没有专门为他开一趟的道理。天知道会耽搁多久?这种不上不下吊在半空的局面最是纠结。 “没办法,云絮飞只能‘病’着了。”控制这么大的军队一两天,殷如行自问还能成。可时间一旦延长至十多天,不发生哗然简直不可能。大军里的中层将领不是傻子。李奉能联合的将领,只能控制住一半军队。还有一半只听令云絮飞调遣,属“官方”一派。 李奉不无担忧:“他肯老老实实病着?” “容不得他不老实。”殷如行恨恨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身上有药,弄他个满身红疹、疑似传染病出来不成问题。当然,人还得昏着,不能让他和人说话。”军中也有大夫,除非她真的将云絮飞打出内伤,不然总会有破绽。所以说传染病最好。这是她在祀城和苏离商量得出定论后,赶制的药粉。效果上佳,一旦使用,全身皮肤发疹、流脓。就算大夫诊脉诊出云絮飞身体没毛病,那满脸的惨象也无人敢当做无事?特别是文化程度不高的低级士兵,哪个不害怕被传染上。一旦这种心理形成,控制局面就更容易了。 李奉听了她的计划,沉吟道:“如行,大军惯例,一旦主帅有恙无法统军,该有副将亲信接管。恐怕以我的威望,不足以压制住另一派。那些人根基深厚,不会听我们的。” 殷如行道:“不要紧。我们本来的目的也就是拖延,等苏雷到来就行了。相互为军权扯皮也是可以的。” 李奉咳嗽了一声,道:“如行,我的意思是,以我的资历,怕是牵制不住他们。” 李奉虽有赫赫战功,然而在祺地时,他这一派平民战将并没有被苏晨大力提拔,而是采取了暂时压制的手段。军衔都不怎么高。除非发动兵变,否则很难夺得统帅权。在他们的计划中,发动兵变是苏雷的事。因为只有以苏雷的威望,才能在兵变之后将军队损耗压缩到最小。而现在,一旦争夺军权,造成的结果要么是这些中层将领中选出一人来领导,要么是各自为政,谁也不听谁的。两种局面都很糟糕。就算他们先下手为强,抢得一部分军队。那另一部分怎么办?分散游走的小股队伍,相信一旦落入虎视眈眈的其它势力耳中,定会被瓜分的干干净净。若是这样的局面,将来,她怎么有脸去面对苏雷! 殷如行来回踱步思索:要不,给云絮飞下点什么毒药,不听话就不给解药,逼一逼他?可问题是,慧净的手札里就没有记载过这种“控制”为主的药物,但凡毒药,全是见血封喉,一击毙命。她哪里来这种东西。或者,可以用普通的药来骗一骗?用什么药呢…… “其实,有一个办法的。”李奉的声音有些犹豫。 “什么办法?”殷如行立刻将期盼的视线投向他。 李奉顿了顿,道:“我们这边,无非是因为大家平民出身,地位不高。缺了在名分上对抗的资本。可要是有个地位高,和祺地高层有紧密关系的人出来带头,还是可以争一争的。”当然,他们并不需要争赢,只要能拖住时间就好。 “哦,有这样的人吗?”殷如行大喜,“怎么不早说?” 李奉又咳嗽了两声,道:“如行,你可知云絮飞这次出来,除了带领大军助战,还有一项任务,就是以苏城主的名义,向鄢都求娶你做苏雷将军的妻子。” 殷如行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到这话题上了:“是……有这么回事。不过……” “有这事就好。”李奉突然口齿伶俐起来,打断她的话,滔滔不绝说了下去:“云絮飞的身上必然带着求婚文书和聘礼单子。上面有苏城主的亲笔落款以及祺城城主大印。只要你答应了这门婚事。你就是苏雷将军的未婚妻,祺城城主的弟妹。不管是地位还是名分,都可以和云絮飞相当。领着我们这一派,与另一派将领抗衡。” 说完,他住嘴,忐忑的打量对方的神色。 殷如行静静无语,良久,霍然抬眸,眼中射出湛然精光,盯着李奉直视。直到看的他毛骨悚然,方缓缓道:“这段话,是谁教你说的?” 李奉硬着头皮道:“这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 殷如行沉默,突然,轻声笑起来:“很好,很好。”她轻柔的道,“苏离布局,果然深谋远虑。人的脑子还真不能偷懒,一偷懒,什么都被人算的干干净净。” 她就说奇怪,苏离布下的局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疏漏,眼见着要功败垂成。原来这疏漏是特意留下的。为的就是逼她在这种局势下,亲口承认与苏雷的婚事。 她真是……何德何能啊——! 李奉清了清嗓子,干巴巴搜刮了一句:“苏将军人真的很不错。” 殷如行几乎是立刻有了决断:“行了,他人怎么样,我比你清楚。既然这么多人为他着想,这笔账,我回头只跟他讨去。”说罢,起身欲行。 “你去哪儿!”李奉慌了神,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真不答应,局面就糟了。 殷如行冷哼一声:“这么大的手笔,我能不答应么?大局为重,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顿了顿,道:“既然是婚事,就不能我自己出面。放心,你家苏夫人算的准的很,连拉壮丁的援助都想到了。” 苏离之前卖了个好大人情给罗枫寒,后续就在这儿了。她是鄢都的人,提及婚事自然要鄢都的主事者出面。以罗枫寒的本事,自然能将局面料理的分分明明。 鄢都军队走的不太远,半天的路程运足了轻功,两个时辰就到了。 罗枫寒听完她的叙说,不以为意:“这事不难,让陌尘和你去。再带上方印然他们几个小子,你这些师兄虽不是一流高手,看住个把将领的本事还是有的。也不用和他们多啰嗦,直接制住完事。场面上的话就让陌尘去和他们说,你不用操心。远的不说,拖一个月不成问题。” 说罢,见殷如行满脸不快,笑道:“怎么还是一脸丧气?谁惹你不快了。” 殷如行翻翻眼:“师叔,你明知故问。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罗枫寒顿时乐了:“也没人逼你嫁啊。不过是婚事定下而已,又不是现在就办喜事。放心,你若不想嫁,咱们就一直拖着。” “真的?可以吗?”殷如行惊喜。 “当然可以。”罗枫寒含笑点头,“你若不喜欢,一直不嫁都行。” 苏离,轻飘飘的布个局就想夺我一员大将,做梦!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4章 思路 有了鄢都势力的干预,事情变的简单起来。云絮飞手下的谋士,和白陌尘相较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虽然最终目的是拖延为主,然而白陌尘一上来就以雷霆之态出击,先是召集一众将领来大帐商议云絮飞的“病情”。满身流脓红疹、昏迷不醒的云将军吓了众将领一跳,谁都没料到他‘病’的如此厉害。 接下来,白陌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机公布求婚公函,聘礼单据等等。先坐实了殷如行的未婚妻身份。接着,他以娘家人的姿态,强势要求介入祺地大军战时调动事宜。凡有否定质疑之声的,一律由黄师兄、方印然等小高手们快速制住,随后就是软禁。一副你们不交权,我不放人的架势。一时间,众将哗然,鄢都企图趁云将军病重夺取祺军军权一说,在大军中迅速流传开来。 强敌在侧虎视眈眈,内部就空前团结起来。虽然一众中层将领被软禁了。低级军官们却还行动自如。白陌尘没那么多人手控制住全部,他要的,本也不是全部,而是造这么个势,实为拖延。 行动自如的低层军官们犹如一盘散沙,无法各自为政。在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赶走鄢都人”的前提下,这盘散沙居然也凝聚了起来。摆出拖延姿态。一方面,竭力打听云絮飞的“病情”,看有无好转迹象。另一方面,一些较为能说会道的人出动,向其它势力军团,如:何暮、桓蹊等求助,期望能用舆论压力迫使鄢都放人。 白陌尘对于这些私下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阻拦。只有给这些人一种“看上去很有期望解决”的可能,他们才不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举。祺地大军暂时也就是安定团结的。 低层军官们的想法并没有错,白陌尘这种公然夺取他方兵权的行为,其实是触犯了众怒。属于极端不可取的烂招。唇亡齿寒,各方势力军团统帅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祺地兵权就这么易主。问题是,求助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是秋天季节,稻谷即将成熟。此时不抢先占据地盘,等秋收过后,便是打下土地,也要面临着粮食被前头守军运走或消耗的局面。所以,时间就尤为紧要。 鄢都军队在宁湛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早已一路直指东寰内陆富饶的平原地带主城:昌平而去。罗枫寒带着谋臣文士随后跟行。桓蹊作为第二大军团首领,对于占据一片有利地盘的渴望和鄢都人不相上下。他兵力不如人家雄厚,眼睛瞄准的是地势稍欠的河谷一代。前锋人马已经出发,重力队伍压着不多的粮草后行。 何暮、冯淡勋,也都有各自看上的地段。在这种忙乱的局势下,他们所能给祺地人的回复也就是派遣一两个来使过来,表示安抚,顺便拖住局势。真正能腾出手来解决,非得等大军先抢下一块地盘,稳妥驻扎了才行。 于是乎,拖延的要求就这么达到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祺军从上到下,所有不知内情之人,无一不对殷如行愤然以对。都是这个女人将鄢都人引来的! 总有人要承担将士们的怒火,就这样,种种怨怼、满腔愤慨都倾泻在了她身上。 殷如行可以想象,即便是苏雷他日到来,安抚住了大军。对于她的反抗情绪也不会有丝毫减少。苏离算计着她离开鄢都。罗枫寒牛刀小挥,轻而易举的就堵住了她的退路。她如果真嫁给了苏雷,也只能做个普通主妇,再不会有领兵作战的一天。祺地的士兵不会听从她的任何号令。自始至终,她身上都打上了“鄢都”这个烙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看透了内幕的殷如行,再没有心思待在祺军军营。又不能直接离开。索性每天早出晚归,在周围地区晃悠,纾解心情。 祺军现在驻扎的诸丘一带,是靠近东寰岛西海岸的一片区域,除了通向港口的路线上有一些开发成熟的城镇外,其余地段大多都很荒凉。又经过战乱的洗礼,田地荒芜。想抢都没处去抢。若不是大军自带了不少的粮草,期望在当地收集粮食,只怕连吃饱饭的机会都没有。 四处走动后,殷如行才发现,东寰岛的开化程度确实比天元大陆要低上许多。这里实行领主分封制,但凡在领主名下土地上生活的民众,都要服从领主的管理,土地是属于领主的,收成自然也是。大大小小的领主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可谓是土霸王,政令、税收、军事等等都一手掌控。东寰王室绵延四百多年,越来越多的领主被分封。王室能收到的税收也越来越少。大领主们甚至可以将自己名下的土地再分封给二级领主。这些二级领主等于就是一级领主的属臣。这种国中之国的政体,引发诸侯战乱简直太正常了。 天元大陆的情况就要好的多。世家们虽然拥有大片的土地,税收方面也无需交付国家。家族可以蓄养一定数量的私兵。然而,有关行政、经济、律法的统治却是由城主派遣的官员管理。换句话说,世家们只是有钱,想要军权和政权,就必须出来做官,做由城主府任命的官。而城主府在任命地方官员时,显然不会让本籍贯的官员在家乡任职。这种行政体系,要比东寰岛更为先进。 行走之间,几乎看不见人烟。大片的田地被荒芜,很是可惜。遥遥见到几个衣衫破烂的农人,在士兵的看管下辛劳耕作。见到殷如行一身铠甲装扮,眼中露出麻木的色采。 那一队士兵倒是对她的美色有所垂涎。见她铠甲整齐,长剑佩戴,倒也不敢放肆。交头接耳一番,出来个中等个头的士兵,还算有礼的询问:“这位姑娘,敢问是哪家将军属下?” 殷如行心中冷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并没有露出侵犯的意图,这些士兵好好的跑过来问话做什么?还不是看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觉得蹊跷,才过来询问。 荒郊野外,四下无他人。她但凡稍有弱势,保不准就被趁势给掳了。以拐卖为异世穿越开端的殷如行,对凭空过来搭讪的人有着天然的厌恶,冷声道:“听口音,你们不是天元人。又是哪儿的?” 不是天元人自然就是东寰人了。在自己的土地上被侵略者堂而皇之的责问,士兵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愤怒,反倒因为她盛气凌人的气势,语气中的试探切换成了恭敬:“小的们原是盛都尉下辖军士,因贵地禧军统帅冯公子娶了咱们东寰兴平公主,成了一家人。盛都尉便带着小人们跟随了王室。那些乱匪被赶走后,田地不能荒着。景丞相下令命小的们监督这些贱民多开垦荒地,来年春天,也好多种些粮食。” 盛都尉便是在天元联军登陆之前,诸丘一带的实际统治者。手下也有些兵马。蚍蜉难以撼树,面对天元联军压倒性的优势,盛都尉几乎没有抵抗的将地域控制权双手奉上。大军接手后没多久,主力军队就忙着深入内陆抢夺更富饶地盘去了。诸丘唯一的优势是通往西海岸的交通便利,留下看守的天元士兵并不多。大部分便征用了当地原有的武装人马。由于冯淡勋娶了兴平公主,目前在名义上占了优势。盛都尉虽然知道联军中有几方势力,还是选择依附在了冯淡勋名下。 殷如行若有所思。他们这些外来人士,终究数量有限。如何以少量的人数稳坐金字塔上层的位置,看来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也难怪东寰王一副被赶出老家后还趾高气昂的样子。在东寰这片土地上,外来人士想真正压制住当地人士,的确需要几分运道。 侵略一片土地很容易。侵占,继而完整拥有,将土地上的人同化,而不是被同化。这就很难了。 她丝毫不怀疑天元军队的战斗力。宁湛、苏雷的赫赫战名不是吹出来的。夺取地盘只是时间问题。而恰恰夺取完土地之后,才是麻烦的开始。 思路瞬间被打开。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马上得天下,马上却治不得天下。也许,她并不需要去带领军队四处征战。祺军对她反感又怎么样?这么大一批军队,要吃喝、要医药、要武器、要战马、要铠甲,要士兵补给,哪一样是能凭空掉下来的?来到东寰的士兵人数就这么多,不会自行增加。东寰本地人却是可以源源不断再生的资源。这么一批青壮年男儿,日后若是留下来成家置业,又有多少人有能力回去娶天元女人再带来?大部分的选择只能是东寰女人。而由于战乱大量流失青壮年男丁的东寰岛,剩余的女子资源也会相对富余。迟早有一天,他们这些天元人要融入这片土地,彻彻底底变成东寰人。 郁闷的心情豁然开朗。兜兜转转,她都快忘记学武的初衷了。她原本就不是爱打杀之人,学武只是为了有自保的能力。能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脸昂首世间。这样想来,就是不上战场,她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反感情绪什么的,又算的了什么呢! 殷如行心情大好,对着那士兵也和悦了几分:“你们景丞相都设置了哪些规划,给我说说?” 士兵却重复了一遍最初的提问:“姑娘,敢问您是哪路将军属下?” 天元人渡船而来的全是军队,女眷幼儿等家眷亲属目前还未有到来者。这么个漂亮女子独自在外,实在是很可疑。 然而回答却令他很惊讶。 “那你听好了。我是鄢都领军帐下校尉,殷如行。”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5章 办法 女子参军本就匪夷所思,更勿论做到校尉官职。 殷如行的名号,比她想象中要大。更别说她还和三大名将中两位都有牵扯。和苏雷之间更是老少皆喜爱的绯闻牵扯,在天元联军中,知名度还是很高的。 东寰岛上知道她的人就几乎没有了。那队士兵原本是试探问话,心里多数当她是奸细什么的。孰料对方却报出了正经官职。不辨真假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小队中的队长就笑道:“殷校尉如若对景丞相的规划感兴趣,不妨亲去见一见?丞相大人就在禧地留守军营之中。”不管是真是假,带到军营自然知晓。 殷如行艺高人胆大,也不惧他什么,点点头,同意了。 小队长便分出两个士兵带她前去。 诸丘一带再是贫瘠,天元人既不可能将政控权交给东寰流亡小朝廷,罗枫寒也不可能将靠近海岸运输这样的地段交道别家手里。目前驻扎的军队除了因意外留守的祺军外,就是金当家那一支海盗改编的队伍。 东寰小朝廷属于被滞留下的“累赘”。没人愿意带着他们,他们本人也不想跟着出征。诸丘虽然条件艰苦,到底治理平安,性命有保障。也就勉勉强强的待下了。 名义上,天元人是打着帮助东寰王室平乱的名义上的岛。作为面子工程,便挑挑拣拣了几件底层琐事交给东寰小朝廷打理。 流亡小朝廷的臣子们都是指使惯了下属,何曾亲力亲为做过这些琐事。纷纷推辞道不能胜任。干脆做了闲人。至于私下里有什么想法,负责诸丘内政的原海盗总管应生,懒得去计较,也不屑去计较。没有实力,想再多都是白想。 这里面,唯有一个人不言不语的接受了安排。便是丞相景安逸。他是在王宫大乱中因奋力保护东寰王出逃而新崛起的新贵。受一众老牌臣子挤压。尤其是在没人没钱的流亡小朝廷,丞相这个空头衔更像一种讽刺。他分配到手的是农官活计,负责监督田地开垦。 景安逸的办公地点是一座尚算完好的村民民房,泥土夯实的墙,稻草覆盖的顶。由于光线不敞亮,他都是在院中整理文书。 推开青篱院门,士兵恭敬的唤道:“景丞相。” 景安逸闻声抬头,一眼看见殷如行,颇为吃惊:“殷校尉!” 殷如行的大名,由于祺军军权归属一案闹了出来,这几天他是如雷贯耳。眼见着纷争中的主角人士,青丝明眸,如同当日祀城城主府晚宴中一般亮眼的容颜,出现在这茅檐草舍,顿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景丞相。”殷如行对景安逸的大名并不陌生。却几乎没有相处过,此时打量来,不过三十许岁人,容貌端正,一双眼睛黝黑深邃,似看不见底的深潭。 她也算见识过不少奇人异事,眼力略有。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心思往往比海还深,琢磨不透。这样的一个人物,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在东寰王手下奉献一生。 说话间就多了几分郑重:“闲来无事,随处走走。见到农人开垦荒田。得知是丞相大人安置此事,一时好奇,故来瞧瞧。” 景安逸善解人意,立刻就回应道:“不过些许琐事,殷校尉有兴趣,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田地登记册抽取出来,一一细说:“……这个县,十年前的县志记载,土地为良田一百四十倾,中田三百七十倾,下田……” 殷如行对具体一亩田该产粮多少一窍不通。然仅凭数字就可以听出,诸丘的粮食产量是在每年递减。田地的数量也同样每年递减。按照这种减法,诸丘的发展水平该是越来越低。可观城中建筑,似乎也有模有样,还算繁华。 “这是一惯的做法。”景安逸给她解释,“产量少报,税收就可以少上交。田地减少,同样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每年还是有不少新开垦的田地,只不过都做私田,不上报。收的税收,也只当地用了。” 殷如行听懂了:“瞒上欺下,东寰王还真可怜。连臣子都欺骗,还有谁对他是真心的?” 景安逸听了她这一句几乎可以算是讽刺的话,倒是很坦然,实事求是的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君不君,臣自然也就不臣。”随后一笔带过这个话题,话锋转到之前所说:“正因为记录和实际不符,真实的账本于战乱所失。我便索性让他们重新丈量,将荒芜的土地数报上,酌情安排人手重新开垦。再根据今秋收上的亩产数为依端,大致算出明年可产出的粮食数目。” 殷如行又翻了翻那本册子,问道:“我见田中甚少有人,便是几个农夫也无精打采,这般开垦,一日下来能进度几何?” 景安逸含蓄而笑:“人工数和开垦进度我已记下,想来秋收过后,贵方会有安排。” 诚然,现在的开垦速度很慢。是因为管理者不重视的原因。一旦秋收粮食上来,发现数目不够,自然而然,开垦荒田就会被列为重中之重。到时候的安排也就不一样。 殷如行心中暗叹。金当家手下的那帮人,论抢劫打杀是一把好手,管理这些内务就两眼一抹黑了。应总管一个人力量有限,捉襟见肘可想而知。 这才一个诸丘呢,就这个样子。她很怀疑,后面打下来的地盘,哪里去找那么多管理人才来治理? 文臣武将。文臣傲,人家有傲的资本。世家拽,人家有拽的本钱。除了他们,你倒是在平民中找人才去啊?大字不识一个,乘除法计算不会。就是她现在捣鼓出一个科举制度,参加考试的还都全是世家子弟。为什么?因为知识掌握在世家手中。 和东寰当地的世家合作,天元人会很被动。他们这代人是够强悍了,能压制的住。可一旦后代不济,最终的胜利果实,很快就能被东寰世家们给窃取。说不准二代之后,他们这些外来户就能彻底没落湮灭。因为他们没有根基。想要有根基,就必须在底层平民中有不可替代的威望。 民众越是愚昧,越难以更改他们的观念和习俗。想要开发民智,第一步得在平民中传播知识。这是最容易产生威望的途径。 传授知识就得认字。认字需要书籍和纸笔。见鬼!活字印刷的字胚配料是什么啊?继后悔没有学历史专业,殷如行又开始后悔,穿越前没有天天关注CCTV科教频道。她记得貌似有过介绍古老手工艺的专辑,里面就有专门讲述造纸术的一期。 书到用时方恨少,后悔也没有用。景安逸那安之若素的姿态,大约正是东寰当地士人心理的写照缩影。 他们稳坐钓鱼台,他们不急。除非想将文明摧毁殆尽,两败俱伤。否则,这一批天元人,终是要低下高傲的头颅,与他们合作。 “景丞相辛苦了。”殷如行想通了他的心理,最初的敬佩就少了很多。善价而沽,景安逸的认真负责,也不过是展现自身价值的一种手段。 吃他这一套的人显然很多。 回程的路上,见到方潮生带领的巡逻队伍,聊了几句。得知她从城外田垄回来,便随口道:“景安逸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会干活。不像那群手脚都懒烂了的老油才。” 就连回到祺军大营,和白陌尘通报白天的行踪,白陌尘也道:“景安逸这个人,可以争取过来用一用。” 殷如行实在忍不住了,她就不信,方潮生之流看不出来,他也看不出来吗:“他是东寰人!”她强调。 白陌尘果然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道:“如行,我们不可能将整个天元文士团体都带过来。我们只掌握住军权和上层官职就可,中低层的治理,还是得靠当地人。要知道,在当地平民眼中,我们是入侵者。有天然的排斥心理。”虽然他们确实是入侵者。 “既然当地人如此排外。那么你又如何保证在局势安稳之时,这些当地人不会架空颠覆了我们?”殷如行咄咄逼人,“他们多少人?我们才多少人?” 白陌尘失笑:“如行,我们连一块地盘还没有占住,你现在就考虑这个是不是早了点。”他安慰她,“到时自有办法,不用操心。” 殷如行沉默片刻,突然:“是联姻吧。加强关系的最好方式莫过于血缘融合。师父的后代,你的后代,我们的后代,都要和他们联姻的,对吧?啊!说不定还有师父本人,我差点忘了,师父还是个鳏夫。可以续弦!” 刻薄的话语声声入耳,白陌尘摇头叹息:“如行,你真是……”他的语气中有三分无奈、三分感慨、三分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的轻柔:“有时候,你大条的令人发指。有时候,偏又敏锐的令人心惊。” 没有正面回答的她的问题,态度却已说明了一切:“如行,既然我们要在这里生根,和当地人联姻是必然的。难道还专程回天元娶亲去吗?” “这不一样!”殷如行愤怒的反驳,“我没有反对和当地人婚娶。我反对的是,联姻。” 联姻,既意味着将婚姻嫁娶,生生变作了一种政治合作。无关感情,只关利益。 “陌尘,你甘心吗?你就甘心吗?”她声声质问,“你成亲了,你扪心自问,你的婚姻幸福吗?你过着这样的生活,还要再延续给你的下一代,你于心何忍?” 甘心吗?白陌尘不知道。他只知道,既然娶不了想娶的,娶谁又有什么分别。再说,事情也不像殷如行说的这么灰暗。她似乎有一种本能,凡是和她价值观相背的,总能将事态的最坏一面无限扩大,然后危言耸听的说给人听。仿若这样,就可以令人反过来赞同她的观点。 种种心情,他不想分说。干脆用问题来反驳:“那你来说说。如果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可避开当地世家势力,直接让民众信服我们?敬我们若救世天兵。” 殷如行困惑的沉默了。 “好吧。天色不早了,去歇着吧。”他叹了口气,再一次安慰她:“这些事真不用你操心。” 殷如行迷迷蒙蒙的被他赶出帐篷。白陌尘松下一口气,打算洗漱就寝,却见帐篷门帘又被霍的掀开。 “我想到办法了!”一张精致的小脸在烛火中熠熠生辉,黑葡萄一样的眼眸瞬间华彩绽放。 “宗教!宗教可以做到!”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6章 宗教 殷如行在大学时代曾做过一份关于宗教的论题,作为心理学选修课的结业作业。当时她一如所有普通的莘莘学子,查资料,找论据,从起源论至发展,从历史论至今朝,写的像模像样。等作业交上定了成绩,所有的资料和记忆便与那门选修课的内容一起,如初春阳光下融化的积雪,奇迹般的消失于脑海,再不留半点痕迹。 人的大脑真的很奇怪,很多当日学习时不知缘由,以为也许一生都不会用到,考试后转眼忘的干干净净的某些记忆,却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环境中奇迹的再现于脑海。 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有迹象可循。记得初到天元在江城苏府的那段时光里,她就曾和苏雷谈论过一些关于宗教的话题。 信仰,是一个很奇妙的字眼。人类需要信仰。无论是最赤/裸直接如对力量的信仰,对金钱的信仰。还是有着完整理论结构的宗教信仰,如天主教、基督教、佛教,乃至华夏文明延续数千年的文化宗教‘儒教’。在人类心中的力量都几乎等同于支柱。 不同的文明开化程度需要不同的信仰。同一个社会不同文化阶层的人需要的信仰也不一样。举个例子,比如佛教发源地古印度,上流社会的贵族们信仰的是婆罗门教,底层民众的信仰是佛教、伊斯兰教等等。再比如天朝那漫长的数千年封建时期,儒家学说虽是官方认定的主流信仰,然而大多老百姓其实并不能理解多少,他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们知道要忠君,要守礼。然问起为什么要忠君、守礼。学士或者还能说出个我华夏自古乃礼仪之邦,什么周公定《礼记》等等一系列引经据典。问老百姓,他只会坚定而茫然的告诉你,自古就是这样,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这样。 儒家学说的理论,因其超出了大部分百姓的理解能力,虽有统治阶层的竭力推广。然终究不能成为向西方某些宗教那样,横扫社会上中下三层的唯我独尊局面。 这就给了其他宗教培养生长的土壤。华夏本土的另一大经典教派:道教,有着同样致命的缺陷。理论太深奥,没点文化层次的根本听不懂。然而道教的一些边缘分支如风水、祈福、算命等等,却因其大众化的特点,生命力旺盛的蓬勃发展了开来。民间知名度甚至超过了道家正统的主流学说。 然后在某一时期,佛教以势无可挡的优势卷土而来,用雅俗共赏的特点,席卷了社会每一个阶层。有文化底蕴的,它和你说禅,从哲学上来论。没什么文化的,它抛出六道轮回学说,前生来世、因果报应,通俗易懂的从神学上来论。 最聪明的是,它的修今生望来世一说,注定了麾下教民不存在激进思想,对统治阶层不具备侵害性。统治阶层也就大度的容纳了它的生存。并且在尝到甜头后还有几个皇帝大力推广过。然而,过犹不及。在大乘学说尚没有完整体系的时期,很是造成了一些不良的后果。 殷如行的最大优势就是她来自的年代远远领先超出这里,悠长的历史文明传承、无与伦比的知识层次、开阔的眼界,就是巨人的肩膀,站在这个位置上的她,看见的前方道路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远的多。 当然,这也有前提,必须立足于整个社会进度的高度之上。单拎出某一点,比如东寰这场战乱要延续多久,如何如何进攻谋划才能用最少的力量取得最大的胜利。保证她两眼茫然,一问三不知。 可一旦立足点定的够高,比如现在。问她如何征服一片大地,甚至一个民族的民心。她却能头头是道的说出一二三条来。 白陌尘被这种匪夷所思的反差惊的几乎掉了下巴。殷如行却是越说的多,脑海中的观念越系统明朗化。 “当然是佛教。你没发现吗?这片土地在宗教领域几乎可以说是空白。人们需要信仰。现有的信仰根本无法满足他们。是的,他们听命于领主和贵族。这个基点其实非常薄弱。只要有一种他们能理解,又坚信不渝的宗教扎根在心里,那会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撼动的基石。” 虽然天元大陆的学士之中,也有类似儒家学说的流传。然而,殷如行想都没想过将儒家的“礼仪、忠君”一套给搬过来。这与她本身的利益不符合,等哪天她当了皇帝再说吧。其它的零散教派,在这里的根基有限。教义也不如佛教有天然的优势。凡是能扎根生存,并逐步发展的,不一定最好,但一定是因为它目前最适合这里的土壤。 “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会信仰佛家学说,并坚定不移?”白陌尘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大信心。佛教在天元发展的是不错,然而远远没有到殷如行所说的那种“神奇”地步。成为大部分民众坚贞不渝的心灵支柱。他不认为换个地方就能截然不同。 殷如行的信心却是非常足。这就是眼界的不同了。在西方历史上,宗教能靠着神权生生将统治权从王权中分一半出来,国王的登基需要教廷的加冕。在民众心中,教皇大人的威名赫赫震耳。为了信仰的不同能发动战争,异教徒受到迫害。宗教的狂热和凶残,白陌尘其实并没有真正见识过。 “当然能。因为人们需要‘救赎’。任何一个对现状不满的人,都渴望得到救赎。”她坚定的道。 无论是魅力还是凶残,都触及到了一个本质,即人类心灵的缺憾。心理学的厉害之处也就在此。别以为你外表光鲜就心无缺陷。殷如行还记得教授所说的话:心理上的问题,从来不是你想没有就没有的。它一直在,隐藏的很深,不已你的主观意识为转移。除非你去正视,去抽丝剥茧,层层面对。不然,它永远存在于你的潜意识中。也许一生就这么懵懂的过了,也许会在不知哪一天爆发。所以,我们要常常审视、清洗自己的心灵。 “救赎?”白陌尘久久咀嚼着这个字眼,末了深深叹息:“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至少,普通的平民绝对没有办法拒绝。谁人对现实完满?哪怕是如“来世说”那样飘渺虚幻,到底也是一个希望。没有人能拒绝希望。他有些理解殷如行的意思了:“你要怎么做?广建寺庙的话,财政上目前无法承受。现在物资紧缺,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你拿不到拨款,怎么筹建寺庙?”钱财的筹集方法无论是添加税收还是募捐,都很容易引起反抗情绪。反而得不偿失。 殷如行早已想好了方式:“第一步当然要走好。我不加税,也不募捐。要知道,寺庙虽然是信仰的承载地,但真正的承载是在人们的心中的。只要心中的寺庙筑起,大地上就自然而然跟着耸立。”而且,关于寺庙的用途她也不想照搬原样,只是烧香拜佛。在她的想法中,寺庙应该承担更多的用途,除了神圣还应该亲民。花费了钱财就要有所建设。比如将其作为教授文字、知识以及技艺的课堂。只有与文化传承紧密结合,神权的力量才能发挥到极致。 她不喜欢王权中央集权,虽然那意味着社会稳定。诸侯势力过于庞大容易引发战乱,同样也不可取。那么,就让神权来掺一脚吧。她给予它最初的培育,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但是,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办法。罗枫寒无疑是想当王的,纵然现阶段他对各方拥有自己的势力很宽容,但那是因为“大势”如此,不得不顺势而为。他的最终目标定然是中央集权,王权独尊。他定有一套在大局安定后逐步蚕食分解诸侯势力的方案。这一点毋庸置疑。 殷如行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和罗枫寒分庭抗礼,步步对立。事实上她对立的,不是罗枫寒本身,而是罗枫寒所代表的“王权”,这是大势所归。社会要稳定,就必须有一个强势权力团体凌驾于顶层。所以,她根本就不能从扩大诸侯势力上来立足。因为诸侯权其实也是一种小型的王权,治标不治本。这就和农民起义一样,起义是为了反抗王权。然而所有能保住胜利果实的起义,其最后结果都是再度建立一个新的王权。历史在这个时候需要王权,所以它存在。和历史大势作对那是找死。 殷如行不想当皇帝,她也当不了皇帝。可为了自己未来生活能有一定程度的自主空间,又不能让王权搞统治垄断。于是乎,用神权分离成了最好的办法。这是阳谋,布局的立足点的超脱令她自信不会有人察觉出这点。神权分立是一种全新的理念。因为没有先例,罗枫寒的历史局限也注定了他无法想象神权的威力可以扩大到什么地步。 果然,白陌尘对她险恶的用心丝毫没有察觉。殷如行狡猾的将教授认字一说瞒下。文化这东西太敏感。况且也没有必要一步到位,等时机成熟,自然会有其谁都阻止不了的生命力:“……我的想法是,寺庙的性能可以综合起来,比如安排大夫住在里面,免费替大家看病。免费教授民众那些通俗易懂的,如何在平时生活中预防疾病的措施,什么凉从脚上起,小儿发烧要多喝水等等。又比如,安排有经验的农人教授大家耕种的窍门,讲虫害怎么治,菜蔬怎么施肥才能长的更好。再比如,还可以安排专人教授当地农妇纺织、编织、刺绣、裁衣等技艺。总之,让百姓形成一个思维惯例,凡是有困难,都可以在寺庙中得到解决。在寺庙中,可以学到各种有用的本领。” 但凡有抱负的文人,都不会反对这种教化民众的举措,白陌尘自然是赞同,却又有疑惑:“教化民众是好事,为何又一定要在寺庙?官方筹备派人教导不是更专业更完善?” 殷如行随即反问:“你认为平民是走进寺庙容易,还是走进官府容易?” 白陌尘顿时卡壳。好吧,官府在百姓眼中的确比较威严。但也可另辟蹊径:“可以专门另置一地做教谕之所,与府衙分开。” 殷如行继续嗤笑:“然后一件明明很好的事,就让一群领薪酬的官吏给办成了恶事。祸害?” 白陌尘莫名:“这是怎么说?好好的怎会变成恶事?” 殷如行摇头。官吏猛于恶虎,自古有之。她记得历史老师曾说过,王安石变法就是坏在了这里。法是好法。却生生毁在了基层执法官吏手中,变成了恶法。高高在上的人往下俯视,怎么可能看见被覆盖在底层的丑恶。 “这是人性。”她无意与他多说,白陌尘的出身是落魄世家,然落魄的世家也是世家:“我不和你多讲,我本不善辩驳。总之这件事必须是由不拿钱的,品德高尚,信仰坚定的宗教者来做,才有可能成功。这样好了,既然我说服不了你,你也说服不了我。干脆各干各的。最后来看看,到底谁正确。” 白陌尘当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但殷如行眼中的神情又让他踟蹰而心惊。那是一种深刻的、隐藏了悲凉的讥讽。这种复杂的眼神,如晴空中飘来的一片乌云,在他踌躇满志的心间挥之不去。 帐篷里异常安静。话说到这里气氛就有些僵持。白陌尘尴尬的欲岔开话题。殷如行却不甚在意。本来就没指望这个时代有多少人能理解她的想法。自顾自的考虑着,事情要办好必得有个高僧来领航不可。这位高僧除了佛法有见解,还必须精通各项杂艺,亲和力上佳,又要有独特的人格魅力。想来想去,她所认识的和尚里面就只有慧净最合适。 重要的是,慧净武艺超群。不但能在这乱世中保住自身安全,还可配合高深武艺做出一些“神迹”,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就在她思忖间,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出了什么事?”白陌尘刚想找人询问,就见帐篷帘子被猛的揭开,小师兄方印然激动的冲了进来,说话声音甚至带上了一点结巴。 “苏,苏雷将军来了!”他惊喜的道。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7章 到来 苏雷一身风尘仆仆,略显凌乱的头发上不见了昔日玉冠珠帽,青色的旧布袍子边角还带着磨损的痕迹。唯有一张脸依旧神采飞扬,乌黑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亮,明亮的视线越来越近,灼热到几乎要将人融化。 他们似乎已经分开了很久,殷如行早早憋了一肚子牢骚,就等再见后一股脑儿发泄出来。然而当苏雷站在了她的面前,久别重逢,用那双盛着满满惊喜和火热的眼睛凝望着她时。满肚子的话在顷刻间飞的无影无踪,只剩干巴巴的一句:“你来了。” 苏雷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也不在乎她说了什么,只贪婪的看着眼前的容颜,似要深深刻进心地。 殷如行干咳了一声,没话找话的道:“你来了,挺好。事态还在控制中,白陌尘带着我几个师兄过来帮的忙,也没我什么事,田里的麦子长的不错,耕牛太少,都是人力犁田……” 絮絮叨叨的话蓦然消失。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拥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轻拂:“如行,我们就要成亲了,真好。” 这句话像一个符咒,立时惊醒了懵懵懂懂的殷如行,她一把推开他,眼睛变的清明:“谁要和你成亲了,只是定亲,定亲!当时情况紧急,由不得我不答应。你既然来了,就赶紧把军权收一收,不上不下的吊在这儿干耗粮食,算了什么事儿。” 苏雷也不生气,吃吃笑道:“好,是定亲。定亲也得办一办。不能委屈了你。粮食的事不用担心。这次过来,阿离私人赞助了我们不少,一块儿都运来了。” 听见“阿离”二字,殷如行凭的没好气,要不是苏离,她能落到这个地步么:“她到大方,有钱的很那!” 苏雷笑道:“阿离说,这是她贺我们新婚的贺礼,如行,既然如此,我们干脆别辜负了她的心意,顺道将婚礼办了,可好?” “你做梦!”思维恢复过缜密的殷如行一把甩开他,色厉内荏的喝道:“少打花花主意!赶紧的去办正事。你看你,还有个将军的样子吗!” “将军怎么了。”苏雷罕见的带上几分委屈,“将军也是人,也要先成家才好立业的。如行,咱们定亲的事如今都传开了,还有谁不知道的,你就忍心再抛弃我?” 他突然摆出一副弱势之态,眸光晶莹闪动,奇异的有了八分云晓风的影子。殷如行顿时被击中死穴,不忍心的转过眼,却恰好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立时又清醒。晓风可没这么宽的肩,晓风的身体一如挺立的小白杨,柔韧清瘦,声音又冷下几分:“少来糊弄!我们只是定亲,定亲!不是现在成亲!” 苏雷暗叹一口气,大好机会就这么莫名失败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定亲。总要办个仪式,也好给我个名分。” 他的这番委曲求全的语气,像极了往日的云晓风。要求也合理,殷如行强硬不起来:“随你,少折腾点。人家几路大军都势如破竹了,你还待在原地没起步。差距大了,得赶紧想办法补上。” 苏雷两眼一弯,微微笑道:“你放心,先到不一定先得。这事我心里有数,落后不了。” 听他这么说,殷如行也就不再多问。这支队伍终归是他的,将来打下地盘做诸侯的人也是他。自己不过是个后方辅助,提议了也就尽到责了。 不同于和殷如行一起时的黏黏糊糊,面对外界众人时,苏雷显示出了他雷厉风行的一面。不容置疑的对众将领,道云絮飞身体抱恙,需送回祺地调养。大军现由他接管,凡有不服气的,尽可以跟随云絮飞一块儿回去。 众将领面面相觑。李奉为首的一方率先俯首称臣,发誓今后唯苏雷是主。另一方则左右为难,有胆大的出列询问,问他可有祺城城主府的官方任命。 苏雷当即傲然表示,官方任命是什么东西,他苏雷今天站在这里就代表了一切。愿奉他为主的,留下。不愿的,离开。没得商量! 他公然而嚣张的表明了态度。他就是来分裂夺权了,你想怎么着?你能怎么着! 他们还,真不能怎么着。 少数看清楚形势的将领留下了,大部分世家出身的中层将领则桀骜不驯,要求离开。苏雷也不阻拦,让他们收拾私人衣物,然后放行。然而很快,这几个将领在想要带上麾下士兵一同离开时受到了阻拦。 李奉亲带卫队,将军营大门封锁,不允许闲杂人士和士兵发生接触。也就是说,这些将领只能自己走,至于兵,一个都别想带。 几个将领愤然要求见苏雷,苏雷轻蔑的问道,想带人走?这些士兵难道领的是你家的粮饷,是你家的私兵? 大军是祺地的大军,不是谁谁个人的。苏雷则不同,他姓苏,是城主的嫡亲弟弟。也就是说,对于祺地所有,他是有一部分继承权的。就好比当日冯淡裕和冯淡勋兄弟内斗,那是内部矛盾。不管谁胜了,那人都姓冯。是老城主冯胖子的嫡子,都拥有合法继承权。外界谁都不能说什么。 现今也一样。苏雷夺权,夺的是他苏家的权。有能力制止他的,只有苏晨。其它人想要反对,行!问题是目前谁能代表苏晨?苏晨人不在这里,唯一一个有任命能代表的云絮飞,目前昏迷不醒。苏雷所为更巧妙的是,他夺取的不是祺地政权或者军权,他夺的,只是一支祺地派遣出东寰打劫的大军。也就是说,他夺的不是祖产,而是想用祖产中的一点儿力量,另外自行打天下。这就更不能说他错了,最多谴责几句手法虽然粗暴,不疼不痒的。祺地,目前还不算一个国家。只是诸侯领地而已。鄢都罗家,却又是前朝分封这些诸侯的皇族流传下来的后裔。君不见,冯淡勋、何暮、桓蹊,都是差不多的身份干的差不多的事么?所以说,苏雷此举,从大义上分说,真不算违背道义。 几个中层将领要自己走,没问题。两兄弟闹矛盾,爱支持谁支持谁,不算背德。可想要带士兵离开,苏雷却能立时给他们扣上一顶“背叛”的大帽子。士兵是你们家的么?整个祺地都是我苏家的,养出来的兵自然也是我苏家的。你一个外姓人,没名分没任命的,要带走我苏家的兵,你想干什么? 几个光杆将领灰溜溜的登上了回头的运粮船。安抚底层士兵的工作就更好做了。对于底层士兵来说,跟着名将苏雷打仗,无论是性命还是战利品,和云絮飞比起来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他们当然欢迎能带给他们更多财富,给他们更多生命保障的苏雷。至于未来的事,苏雷也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有家眷在祺地的,等局势安定后,可统一提出申请,军方负责替他们将家人接过来定居。 不用担心有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东寰岛有大片“无主”的土地。士兵们能购买或者凭战功分封到的,永远比在发展已经成熟的祺地要多的多。越是平民出身的士兵越不在乎回乡,因为他们在家乡也是一无所有。哪儿条件好哪儿定居呗!东寰的文字、民俗本就是随着天元发展出来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大家适应的很。放不下故土繁华的,从来不是一无所有的民众,而是拥有那片繁华的世家贵族。 人心齐向,粮草充足,将军勇猛。祺军一路顺风顺水。没多久就和前线联军汇合上了。此时,宁湛正在进攻昌平,罗枫寒随军出谋划策。白陌尘留守后方驻扎。桓蹊看中了河谷。何暮稳打稳扎,看上了畜牧业比粮食出产更多一些的北凉。冯淡勋的军队不走寻常路,依靠东寰王室驸马的身份,四处游说拉拢当地诸侯,企图用最少的力量拿下一片富饶之地。 “你打算进攻哪里?”想通了未来之路的殷如行,不再纠缠于能否领军前线,战功封侯。故心态十分平和。从白陌尘身上试探得来,相较罗枫寒而言,苏雷更能理解她的理念。她也就更倾向于在苏雷占下的地盘上做文章。 不知内幕的苏雷,对殷如行丢下鄢都,不离不弃的跟在他身边之举十分感动。心里乐开了花。春风得意、情场胜利、容光焕发的他,于军事作战上的风格也锐利大胆,甚至可称的上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修长有利的手指坚定的敲在地图一角:“这里,息宁。” 殷如行的第一反应是眨眼睛,她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息宁包涵的土地范围很大,然而取名叫息宁,是来自于这片土地边缘的一座不起眼又大名鼎鼎的关卡:息宁关。息宁关位处东寰南部的盘江山外,是唯一一条通向盘江山内的关口。而在盘江山、瑶柱山、柯岩山连绵蜿蜒的山脉之内,有一大片富饶的盆地平原:乐乡。水利丰富,黑土肥沃,素有东寰小粮仓之称。这种地方,就和天朝的蜀中天府差不多。赫赫有名、易守难攻。单独占领乐土它不算什么,只是偏安一隅。可若连着息宁一块儿拿下,那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王霸之地。有了争夺天下之主的雄厚资本。 这么一块好地方,怎么可能没人占着?目前占领息宁及乐土的诸侯,正是大名鼎鼎的保庆公。那位未来儿媳被东寰王子玷污杀死,抛下东寰王补偿给他的兴平公主,连夜逃离帝都,举旗叛乱的东寰第一诸侯。 “你疯了!”殷如行再一次确认自己没看花眼,当即跳起来:“那块硬骨头,就是将联军齐齐对上也不见得能拿下来。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苏雷笑眯眯的道:“我没疯。这块地方看着难打,其实却不然。要知道,乐乡由于得天独厚的地势条件,向来偏安一隅。乐乡内里无论是平民还是世家,都很讨厌战争。他们安稳惯了,只要有强大的势力逼迫上门,他们第一习惯的就是求和。这是富裕安逸之乡的特性。这种地方,当不了都城,交通不便,成不了商业繁华地。却偏又有大量粮食出产。任谁执掌东寰,都不会对乐乡干戈杀戮。他们也习惯了求和就能得到平安。所以,只要干掉保庆公一家,先让他们内乱,再打上门去,并不需要消耗很多兵力。” 殷如行冷笑道:“说的容易,杀掉保庆公一家。你当别人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你来杀么?你当东寰没有高手么?”世间从来都是平衡的。天元有云逸尘之流的绝世高手,东寰一定也有。数量或许比天元会少一些。但她相信,保庆公身边一定不会缺少。绝世高手也是要吃饭的,也是有家人亲戚的。更别说绝世高手在成为绝世高手之前,也是普通武者一个,也要在尘世生活,柴米油盐缺一不可。就像太初门从来立足于尘世、超脱于尘世一样。东寰的绝世高手,也一定和顶尖贵族,保有着良好的关系。 就是苏雷和她联手,她也不认为能干掉保庆公一家。 苏雷却异常坚持。他牢牢记着苏离说的话,只要占领了乐乡以及息宁这两块地方,罗枫寒会哭着求着把殷如行嫁给他。 而这两块地盘看着很诱人,拥有着却又是众人眼里的靶子,更是天下之主的眼中刺。殷如行对婚姻有着异样的虔诚。一旦和他成了亲,这份危险转加到她头上,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置他于危险不顾。又或者劝说他交出领土,投靠罗枫寒。以她的性格,只会尽心尽力打点,保有这一份领土,将这里当成她真正的家。这样,他们将会紧密连在一起,再没有什么力量能分开。 苏雷深以为然。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8章 助力 “如行,相信我。我又不是莽夫。”他扶住她的双肩,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我们已经定亲了,未来还有很长时间的好日子要过。没过够这些日子之前,我不会出事的。” 说的她好像多担心他似的,成天“定亲定亲”的挂在嘴边,也不嫌臊。殷如行别过脸:“谁担心你了,明明是你不自量力。” 苏雷微微一笑,不再逼迫,转言侃侃而谈:“保庆公身边有高手,我们也有啊。东寰岛的高手犹如一片散沙,并没有连成一气。逐个击破的话,全体歼灭不是难事。这里好多天材地宝和优势山脉被他们干占着浪费,太初门早就看不过眼,欲过来立个分支。不过因为这里一直没有我们自己的诸侯势力才作罢。现在天元联军要占领东寰,太初门当然也不甘落后,欲跟过来一同整合东寰武林势力。乐乡这里上有险峻高山,下有沃土良田,做门派根基地最合适不过。舅舅因为脱离了宗族,无牵无挂,已经被任命为太初门东寰分门的掌门,就要带着人马过来了。诛杀保庆公一家的事,不成问题。” 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这就叫气死人。殷如行恨的牙痒痒,她还在辛辛苦苦的筹划宗教普及,做背后力量。人家早已有了天下第一门派支持,连谋划都不需要,送上门白使唤的高手啊!抡膀子干掉对方统帅,地盘抢哪儿也给规划好了。难怪某人这么轻松,这仗再打不赢,简直没天理了。 辩无可辩,只发出最后一个疑问:“怎么就选中你了。你家舅舅就不怕被说是假公济私?” “是咱们舅舅。”苏雷十分好心的纠正,“都订亲了,一家人不要说这种见外话。” “闭嘴!”殷如行咬牙切齿,目露狰狞:“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苏雷笑的止都止不住:“掌门不相信罗枫寒,说他心眼太多。日后天下一统定容不下太初门。若是投靠他,不是被耗尽力量灭门就是被朝廷吞噬兼并。我就不同了,我老实。依附咱们才能长长久久绵延下去。慧净大师也算了一卦,说掌门决定的没错。” “你还老实!”殷如行嗤之以鼻,然而很快就转移了视线。这段话中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不说掌门同学的目光如炬,高瞻远瞩。单说慧净参与进来就足够使人振奋了:“慧净大师去了太初门?还说什么了?” 苏雷见她感兴趣,遂一五一十细说:“不是大师去,是掌门带着人下山来着。立分门事关重大,掌门也想请大师帮着算算,看合不合天命。大师说是佛祖指路,命他来东寰岛,这里需要他。然后大家路途相同,就干脆一块儿上路来了。” “大师要来东寰!”这可谓是狂喜了。真是瞌睡时送上枕头,大雪天送来火炭。殷如行高兴之极:“大师神了!我这儿还就真等着他呢。”想想都觉得神奇,又好奇的问:“难道大师真的通神?你家掌门立分派也询他算卦?” 苏雷道:“据说武技练到极致可窥通天路,武破虚空,这只是传说。不过似掌门一般武至出神入化者,于大变故、大机缘之时通常会有几分领悟或感应。慧净大师修习佛家心境,对于感应比掌门更为灵敏。大师很少算卦,用他的话说,只有顺应天命人和之时,他才会起卦占卜,方不犯泄露天机之罪。这是玄门学说,里面的学问大了。我也不甚了解。” 人类在孩童时期通常会发现自己知道的很少。等学了知识长大了,青年时期又以为自己知道的很多。结果活得越久、经历的事越多就发觉自己知道的越来越少。玄学一说,若是放在殷如行穿越前二十出头的年纪时,她保准拍着胸脯义正言辞的怒斥这是封建迷信。换到今天,却心有戚戚,再不妄言。天地宇宙之宽广、时间空间之微妙。人类所知的只是少到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穿越都有了,谁又能说玄学不是科学的范畴呢? 慧净到底有没有神通无需计较。她只要知道目前的形势对她大有好处就行。确认了云逸尘等人即将到来的时间,对苏雷的计划也就不再有异议。 “既然计划‘斩首’,细节就得做周全了。”她道,“东寰人对你的作战风格并不了解,只知道你名气大。若是我们做出一副狂妄莽夫之态,大军压进,摆出硬碰硬的架势,逼得他们拿出最强阵容来对阵。诱得保庆公一家出关入息宁,再由云前辈他们将其斩杀,到时敌军必乱,我们可趁势接受这支队伍。这样,不但能占领息宁,兵源也能得到扩充。” 苏雷迟疑道:“占领息宁不是问题,歼灭敌军虽不易,却也能做到。吸收他们扩充兵源只怕现阶段不行。我们是外族侵略,能高压强占住这片地方就不错了,收服民心军心,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所以,不能用常规办法来办呀!”殷如行胸有成竹,笑眯眯的道:“咱们得来唱一出顺应天命、神权保佑、替天行道的好戏。保庆公一家死都得死出最大价值来。” “怎么说?”苏雷追问。 殷如行虽然于谋略方面不如苏离,好歹也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各种历史经典案例还是知晓一二的,笑道:“你可听过这句话,叫做没有猫儿不偷腥。保庆公一家是世袭领主,世家贵族。这样的人家,拥有绝对的资源、绝对的权力,还绵延几代人数百年。就一定会有德行亏损,欺男霸女的坏事。咱们把这些坏事给他翻出来,弄几样‘神迹’,散播天道不容他的舆论。百姓嘛,是最喜欢八卦的。人云亦云,只要‘神迹’做的像,又确有其事。很快,就是我们不传播,流言也会自己拥有生命力,迅速散播开来。” 苏雷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给他们泼脏水。” “什么叫泼脏水?”殷如行不屑的道,“我这是实事求是。他们若没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我想泼也没处泼去不是?” 泼脏水只是第一步,中间还要辅助其它工作。既然保庆公一家被列为了反面典型,同样,为了在民众中间树立新的威信,就必须立一个新的正面典型。 不能用东寰人,也不能用己方人。神坛这东西不是好上的,不但是枪把子,还容易招忌讳。而宗教却恰恰是最合适的选择。 “让大师带领一批信徒跟着我们,一路走一路融入平民中传教。”一个庞大而又奇迹的理念在殷如行的计划中,初显峥嵘:“先从教区医院开始,生命保障是最基本的,免费帮他们看病,替他们护理。等到拿下息宁收获粮食后,再官方和僧人结合,在教区中给平民布施粮食。必须是没有一点儿劳动力人的才能领取。有劳动力的,就安排他们参加劳作,修路耕田种树,事多了。薪酬为米面或银钱,想拿哪一种都行。总之,将一系列安抚民心的工作都和宗教结合起来。人心是很奇怪的东西,同样的事,若由我们来做,会有煽动者造谣说我们收买人心,民众接受我们的好处是‘叛国’。可结合僧侣宗教来行事就不一样了。谁敢说听佛祖、神灵的话是不对的?只要给他们一个台阶,当地民众就很容易说服自己,这是顺应‘天命、佛祖’行事。不是我们要侵略他们,而是他们原先的统治者德行亏损,神灵不容。我们则是顺应神灵、天命的一方,来帮助他们的。” 这一连串设计,其实是有些卑鄙的。然而就像两军对战中杀人不犯法一样。逐鹿之争,用些许计谋并不为过。若这份计划送至罗枫寒面前,估计会有不错的赞赏。送至桓蹊、何暮等人眼前,则会在欣赏之余对提出计划的殷如行本人多添几分提防警惕。搞不好他日还有什么飞鸟尽、良弓藏之类的后招。 然而现在站在她对面的是苏雷。如果这都不能放心,这个空间也没处能让她放心了。 果然,苏雷连考虑都没有,不假思索的道:“行,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碍手碍脚。有不听你话的、偷奸耍滑的,只管告诉我。” 殷如行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没人做过,你就不怕我最后搞砸了?” 苏雷欣然一笑,俯下头,晶亮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如行,有我在。”低沉的嗓音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醇厚,安定包容:“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算搞砸了也不要紧。我再替你抢回来就是。” 殷如行蓦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也许并不能完全理解她计划中的深意。他也许并不如罗枫寒、白陌尘一般欣赏她新颖的观念。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苏雷理解欣赏的,从来都是她殷如行本人。他包容她的所有,无条件的相信她。这样的信任,比任何一种感情都珍贵。 女人的美丽来自自身的坚强和自信。但有另一种美,来自男人的支持、包容。它带给女人的光芒一样绚丽耀眼。两者都拥有的女人,所焕发的美丽光芒,绝不是壹加壹等于贰那么简单。 殷如行甚至有一种感觉。人生若此,往昔所有经受的磨难都可以付之一笑,泯灭恩仇。作为女人,她的人生在某一种程度上已经得到了完满。微微一笑,轻吐问句:“那么,你能包容我多久呢?” “永远。”苏雷缓缓说出。 殷如行笑了:“晓风,你的永远有多远?” 苏雷也笑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十一年前,他不知道永远有多远。现在,他却可以坚定的说出答案:“直到我生命终结。” 殷如行轻笑:“晓风,你该知道我的。我从不相信誓言。” 苏雷淡淡一笑,伸展手臂,握住她的手,轻轻牵至自己的左胸:“听见了吗?”心脏在左胸下勃勃跳动,坚韧有力:“那就相信你自己。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爱你。那么如行,就用你的手让它停止跳动。我赋予你这样的权利。” 用你的掌心替我完成誓言。直到生命终结,我都爱你一如往昔。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69章 到来 所谓甜言蜜语,就是明知道不大可能实现,却依然令人沉醉其中,甚至是深信不悔。 如果有一天苏雷变心了,不说殷如行下不下得了手将其一掌击毙。单就说她出手了,谁能保证那时候的苏雷就不还手? 既然变心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要保证一辈子不变心也确实是项高难度的任务。有道是动心容易痴心难,客观来说爱情的保险期本就很短暂。说到底,这样的誓言所依仗的底气更多的是一种坚守。一种完全明白自己是什么,想要什么后得出的坚守。 甜言蜜语谁都会说,但因为说这话的是历经十年磨砺后的苏雷。殷如行愿意去试着相信一次。 她是女人,所追求的和男人不同。坚强的女人可以没有爱情而依旧活的有滋有味。但无可否认,如果有一份可靠的感情送至眼前,除非她心有所属,否则总会有一丝动心。 这就是女人。 苏雷追求女人的手段不知比云晓风高出了几倍,他知道殷如行虽然答应了订婚,可只要一天她的心不安定下来。婚约就永远只是一张纸而已。故而,在层层铺垫后,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最终的心愿:“息宁、乐乡,就是我们未来的家。如行,一起来建造这所家园好不好?都交给你负责,他们就都听你的,只听你的。将来若是我惹你生气了,就将我赶出家去……” 相比较于甜美的诺言,现实到甚至有些势利的保障,显然更能让来自现代社会的女性安心。梦幻和现实的双重攻击下,殷如行心中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交织纠缠到最后终化作一声叹息:“……好,我们试试。” 苏雷眼中瞬间绽出夺目光芒,炫亮到几乎灼伤她的眼睛。 “如行,眉眉,如行……”他激动的差点语不成声。下一秒,殷如行便是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公主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大惊失色。定睛一看,自己已被他放到了里间的榻上。随后,滚烫的唇吻铺天盖地的吻下来。 殷如行感觉自己就是一块新鲜的肉,眼前则是饿了三天的狼。恨不能将她囫囵吞进腹中。亲吻亲成这样,还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 她连说些什么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刚在间隙中换了口气,只离开了半秒的唇又迫不及待再度吻住,她怀疑自己的舌头都要被对方吃下去。 “你……”被吻的生疼的唇好容易避开。苏雷的唇转战耳垂、脖子等其它地方。她开口,才吐了半个字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柔腻的不成样子。 这样的嗓音一出,苏雷的动作更为激烈,简直从亲吻转为了啃噬。 ……算了,问也是白问。某人想些干什么是明摆着的事。 他是男人。 作为男人,他想方设法让自己的女人安心。那么作为女人,她也该给这个男人一份安心。 性/爱,本来也该是相悦男女水到渠成之事。她又不是三贞九烈的古代闺秀,何必侨情。 况且,若是再不配合引导一下,她怀疑这头饿了三天的狼要把她骨头都拆散了。 “你轻点,想弄死我啊……”话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娇嗔的口吻,配合上现在的嗓音,欲迎还拒的效果不要太好。 回应是直接的。就听“嘶啦”一声,外衫阵亡了。 很快,中衣紧跟其后,重复了被撕裂的命运。内衣倒是逃过一劫,原因是某人连撕开它的功夫都没有,直接往上一推。露出峰峦起伏,樱红颤颤。 苏雷已经记不起有多久没看见这般美景了。呼吸一窒,随后,便是狂风骤雨的掠夺。 那应是世间最美的美味,令人流连不舍。 ………… 金乌西沉,衣物散乱一地,室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麝味。 “你疯了。”殷如行的指责有气无力,她累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很不公平的是,苏雷的体力显然还有存余,搂着她亲了又亲,大有干戈再战的意图。 “滚开!”殷如行毫不留情拍开他的脸,“一身汗味,难闻死了。有力气就去烧热水,我要洗澡。” 吃饱的男人很好说话。苏雷乖乖穿上被揉成烂菜叶子的衣服,出去要热水。见他听话好使,殷如行不禁回忆起当日云晓风种种乖巧,两人的身影重合了许多。 这一下午又是关门又是要热水闹出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一众亲随。苏雷如同占了丰腴之地的雄兽,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的领土权。对此也就呈放任态度。于是不过第二天,全军上下都知道他们俩好事已成。 这亏得是殷如行来自二十一世纪。神经大、脸皮厚,再加上也没人当她面说什么,对这番暗潮也就不甚在意。倒是李奉等中层将领在苏雷宣告下知晓了她主母兼政务总管的身份,举止对待上便与往日不同。 这种表面上的尊敬改变,除李奉等少数几个与她共过事的旧人内外一致。其余各人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可知之了。殷如行有所察觉,却也不甚在意。因为局势的发展太快,几乎一天一个样。比如,云逸尘带着太初门十多位高手的抵达,就带来了太多的变数。 这十多人当中,云逸尘辈分最大,修为也最高。另一位他的师弟则稍逊一筹。再有七名是与苏雷同辈的师兄妹。剩下的几人则是比他低一辈的弟子,也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这一行对他们既是任务也是师门历练。 殷如行最关注的,是在这十多人外的几名僧人。领头一人清隽秀眉,宝相庄严。正是仅仅见过一面,却对她有莫大恩情的慧净大师。 “大师,可还记得我。”她激动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慧净微微一笑,双掌合十:“殷施主,贫僧记得你。” “咦,你们认识?”云逸尘大为奇怪。 殷如行真诚的道:“是,大师于我有救命之恩。”犹豫一下,看了看慧净的脸色,又补充道:“也有半师之缘。没有大师,断无我殷如行今日。”若不是慧净的手札教会了她做药,她只怕早在被卖给冯胖子时,就命丧黄泉了。 云逸尘更加吃惊:“你还有半个徒弟?你不是从来不收佛门之外徒弟的?” 慧净道:“殷施主与我佛有缘。” 云逸尘差点喷出口中茶水:“不是吧,大和尚。我外甥媳妇你也要渡出家?” 苏雷也顿时一脸警惕。 慧净不慌不忙的道:“苏施主也与我佛有缘。阿弥陀佛。” “啊呸!”云逸尘顿时跳脚,就差拎着他吆喝:“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慧净眼皮一垂,合掌不语。 就在云逸尘要动手之即,殷如行忙开口:“云前辈,且慢!缘也分几种,各不相同。我与苏将军商议过,打算在驱走暴匪后,于息宁、乐乡一带广传佛法,教化民众。大师说的有缘想必是指此。” 云逸尘松了手:“真的?”却是问慧净。 慧净平静的道:“正是。” 云逸尘一阵气结,没好气的道:“你个臭和尚,总这么含含糊糊的,话说清楚点能死啊!” 慧净波澜不惊:“云施主,非是贫僧含糊,是你的心太不静了。” 跟和尚掰理是自讨没趣。云逸尘气哼哼的背过脸,对着苏雷换过话题:“来,和师父说说你都走安排到哪儿了。要怎么行动。” 苏雷忙将和殷如行商定的计划说了:“……保庆公一家的罪证已经收集好了,逼奸良家女子、夺人家财、造假冤案、强逼为奴,什么都有。我们的意思是,先将这事闹出来,弄的满城风雨。然后再一个个杀。闹一个案子杀一个相关祸首。务必给对方在心里上造成巨大压力。也给民众一种天降惩罚的感觉。保庆公留到最后,他一死,我这边再大军逼近。用天理不容,鬼神震怒一说为由,除恶公,扬善举。后方再由慧净大师配合传佛家因果轮回一说,教化子民……” 云逸尘问询的是军事机密行动。早在他开口之时,殷如行就请了慧净一行几名僧人到另一处房舍休息。上了清茶素点,顺便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东寰的传教可与天元有所不同。天元地域富饶,礼仪之邦,对于信仰的渴求并不如挣扎在困苦贫穷之中的东寰人。这里至今还有奴隶,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一日只食一餐,日夜劳作。这里的平民生活困苦,行事也更为蛮横。然而,越穷的人越渴求改变。想法越是简单的人对因果轮回,今生修来世报之说也越容易接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东寰战乱,只怕贵僧们不能像在天元名寺宝刹中一样清修诵经。东寰的僧人要做的更多,要给平民看病,要教他们简单的护理常识,要教他们的孩子数数,识字,要教男人更好的耕种庄稼,教会女人编织裁衣绣花……” 说白了。就一个意思。官方出钱给修寺庙、养僧人。但僧人们不是白养的,得干活。当然,这活不是耕田纺织,而是需要你们传授技艺,教授本领和文化。 历史上因佛法乱国的原因,其根本就在于和尚们只消耗米粮而不参与生产创造价值,需要国家耗费大量的赋税去养他们。这才造成了祸乱的根本。殷如行这里则是将寺庙与学校医院结合起来,给他们任命了教师、医生、护士的活。也就是借宗教的手,办官方利民公益设施。 慧净默然不语。底下的几个僧人却情绪不安起来。犹豫了半晌,出来一人道:“殷施主,小僧们自幼出家,学的就是佛法经书。教授孩童数数识字也就罢了。这治病护理,耕种编织。我等都不会,如何教授别人?”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70章 八部护法 关于这一点,殷如行也是考虑过的。 她的想法是,僧人的数量要控制。僧人就相当于负责国家公益事业的公务员,考核必须严格。任职必须控制。这一层次的人,必须是高僧。有坚定的信仰,高尚的人格。 然后往下,就是沙弥。相当于聘用编制,用于处理各项日常琐事。 此外,还有居士。居士有全职兼职两种。义工也可。为短期工种。各行各业都可参与。要求,会一技之长。这一身份,主要是填补僧侣们对于某种行业知识空白而安排。比如会医术的医者,可挂上居士之名来寺庙给民众上课,教授简单日常护理。开设义诊治病等等。当然,这是前期过度。到得后期,僧侣中自然要培养自己的医学队伍,以及教师队伍。 几个僧人小声的窃窃私语,对殷如行提出的方案又是新奇又是不安。 毕竟这样一改变,和往日的传统大相径庭。寺庙不像寺庙,僧侣不像僧侣。反倒更似一群官府的官员。 “阿弥陀佛。”慧净喊了一声佛号,出声道:“殷施主,兹事体大,可容我等考虑几日再做答复,如何?” 殷如行欣然允诺:“当然,当然。” ************* 慧净带着僧人们暂且住下,慢慢考虑。云逸尘那边却是半点不用考虑,已经照计划行事起来。 苏雷找出来的罪证都是真实的。保庆公一家的的确确犯过这些事,虽然在他们看来,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得。 息宁、乐乡两地的民众被多年的愚民教育驯化,对此则处于麻木状态。这都是命。贵人命好,可以为所欲为。平民命贱,零落如尘。 这些流言刚兴起之时,保庆公一家是不太在意的。他们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祺军的屯兵逼近上;放在了冯淡勋娶了他们有婚约的“儿媳妇”,还带着四处奔走,联络东寰诸侯上;放在了宁湛已经拿下昌平六县,罗家正式入驻上;放在了桓蹊刚拿下河谷一带,就闹出平民起义内乱上。独独没分半点心在自家旧账被翻出来这上面。 最先闹起的,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有一家平民,家里有个漂亮的女儿。被一纨绔看中,该纨绔是保庆公家中分支旁系。对普通百姓来说,也是贵人老爷了。纨绔看中了小娘子,二话不说,强行买了去。银子倒是付了,他也不差这几个钱。那户人家却是真心疼女儿的,哭的伤心欲绝也没有办法。 事情发生的时间恰恰好,就在一个多月前。在没有网络、电视、广播的年代。一个多月正是话题新鲜的时候,传播的范围也正逐步扩大着。 然后神奇的事就来了。有人劝解这家人,说你们拜拜神佛,求求菩萨保佑吧。 那家人悲痛的道,菩萨也不能保佑我的女儿回来。 来人就神秘兮兮的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佛家的菩萨有好多,罗汉五百。你平时求的那个,是保平安的。当然不能保你女儿回来。你得换个菩萨求。 那家人就问,那该求哪位菩萨。 来人道,求天龙八部护法之:阿修罗王。阿修罗主杀戮,对付恶人就该请这样的天神。 那家人疾病乱投医,还就真向阿修罗往叩拜祈愿了。当然,这之中还有一套繁琐的程序,也是那来人教的。 一连叩拜了七日,果真于最后一日听闻半空传来声响,一个庄严低沉的男声道:如吾所愿。声音中含着杀伐之气,虽然低沉,却是清晰可闻,全家人都听见了。 然后当天夜晚,抢了民女的纨绔就被割断了头,头颅被挂在城门上,城墙上用血书写了几个梵文,有学识者认出,那几个字是‘阿修罗王’。 那户人家的女儿则奇迹般的出现在自家闺房中。大门紧闭,院墙高耸,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姑娘自己也说不清,就说听见一声佛号,然后人就晕了,再醒来,已经回到了家中。 这下可就热闹了,街巷传闻如炸开了的锅,四处都是传说阿修罗王惩恶扬善之举。百姓用压抑而兴奋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传言着。一时间街头巷尾多了不少贩卖阿修罗王画像的,人人都买一份回家供奉起来。 传闻从息宁传到祺军驻扎营地。自然也传到了慧净的耳朵里。 “阿修罗王。”他苦笑一声,问殷如行:“你可知阿修罗为何?” 殷如行还是知道一些的,却不多:“天龙八部护法之一。杀戮之神,男极恶,女极美。” “你既然知道。”慧净叹道,“为何要人们去拜杀戮之神。岂非与人心向杀戮?” 殷如行可没想那么多。拜谁不是拜呢,若不是这里没有西游记,她还打算让他们拜斗战胜佛呢! “我总不能让他们拜观音菩萨吧,观音显灵能救回他女儿,却绝不会杀掉那纨绔。”她振振有词,双手一摊:“就像战争只有用战争才能制止。这种时候,也只能以杀止杀。大师,东寰不是和平之地,只慈悲不杀人是不成的。” 慧净长叹一口气,道:“百姓却是想不到那么多,他们只会简单的崇拜武力。这与你教化民众的本意背道而驰。” “所以啊。我需要有一只僧人领头的战时救护队。”殷如行狡黠的笑道,“大师,佛家的仁慈和悲悯就劳驾您于战火纷飞中传播了。给绝望的人们送去清甜的甘泉,他们会誓死记住这份信仰的。” 慧净无奈的摇头。他如果再不参与进来,佛法传播还真有可能就毁在这个女子手上。 “从明日起,贫僧每日给殷施主教授一个时辰的佛法。”他认真的道,“施主既然要用,就该了解。”最重要的是,不能一知半解,胡乱解释。 殷如行笑眯眯的小脸顿时垮掉。 ***************** 救护队是一个新概念。军中原本的医疗救治,是由几个军医大夫带上各自药童组成。人手不够就抽调士兵帮忙。救治自家士兵是没问题,敌方军士不用救,也没问题。无辜牵扯进来的百姓,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而这一场进攻息宁的战事,牵扯受伤的百姓却会非常之多。殷如行要收买民心,还有什么比救治他们更好的呢?用军方人,效果要大打折扣。这就好比你拿刀把人砍了,再给人包扎。你说那受伤的人会感谢你么?可若是换一个人来包扎那就不一样了。哪怕受伤人明知包扎人是拿刀人的亲戚,可只要处理的好,话说的完善。绝对可以让仇恨不沾包扎人半分。 救死扶伤。慧净带来的僧人们对这项工作没什么踟蹰,很快投入了进去。 殷如行也放了一大半心,只要肯上船,后面的就好说。慢慢来吧,她的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计划方向,具体实施起来还要看实践的过程来不断修正完善。 息宁城内的神罚传说愈演愈烈。在纨绔断头后,又有几支旁系世家被翻出旧账,无一例外的遭受到了‘阿修罗王’的惩罚,送了性命。 相对于贵族间的恐慌,平民们却是兴高采烈,甚至私下已经有人自发组建了‘修罗教’此类组织。 殷如行对此哭笑不得。百姓还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思维,随帮他们复仇,就信仰谁。 可事情不能任其这样发展,否则好好的佛家教派真的要变成杀戮之教了。 慧净的担忧终成了现实。 殷如行头大如斗,找了云逸尘等人商量该怎么办。苏雷旁听。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云逸尘很不理解她的不安,“不就成立个教么?都是不会武功的平民,有什么可怕的?” 苏雷也安慰她:“你若看不惯,等拿下息宁我派兵去镇压了,令他们解散就是。” 殷如行生出一股寂寞如雪的感叹。得,和这几个武夫就说不通。难怪罗枫寒从没将他们当做威胁,或者对手。 人才难得。她迫切的发现这样下去不行,武值和文治超级不平衡,打下的地盘很有可能再度乱成一片。桓蹊不就正面临着这样的窘境么。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板着脸声明,“你们要相信我。真的很严重。总之下次办事的时候不能再打阿修罗王的名号了,换一个。” “换谁?”云逸尘不置可否。苏雷的几个师兄弟都是年轻人,遂兴趣十足的提议:“不是有天龙八部么,干脆咱们每个使一次。” 一个师妹兴奋的道:“我有几张在庙会上买的鬼脸面具,下次咱们扮夜叉吧。” 这位师妹,这不是在赶庙会。 有师侄弱弱的提议:“我觉得天神比较有威严。” 这位师侄,你以为你长的很威严吗? 还有崇尚简单的:“据说紧那罗长的和人一样,就是头上多一个角,扮这个吧。” 亲,魔鬼也是长角的。你就不怕被当成妖魔鬼怪? 云逸尘居然也被提起了兴趣,兴致勃勃的插话:“这个不好,万一动作的厉害角掉下来,就露陷了。” 这是要群体cosplay么? 殷如行眼看着会议朝不可控制的方向歪楼,彻底无语。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慧净。 慧净面含微笑,一副平静慈悲的模样。对厅堂上的闹剧不置一词。 大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殷如行用眼神祈求。 慧净淡淡一笑,开口道:“诸位施主既然已经商量出了主意,贫僧就不打搅了。阿弥陀佛。”竟是起身合掌,告辞而去。 殷如行大急,一把拽住苏雷的胳膊,急声质问:“大师可是生我的气了?” “徒儿媳妇,你这是乐呵傻了呀!”云逸尘笑眯眯的凑过来,“大和尚明明是赞同了我们的提议嘛!” 什么?赞同?! 殷如行愕然瞪大了眼睛。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71章 意外 世事难料。有时尽心谋划想办件大事,结果事与愿违,正剧变成了闹剧。有时干脆放任自流,随它闹腾。闹剧却偏偏又走上了预定的正剧轨迹。 殷如行近来的心情可用大起大落来形容。 在太初门一群童心未泯,cosplay爱好者的折腾下。息宁城的神话传说之风刮的越来越烈。天龙八部的造型已经不能再满足这群爱好者们。迦楼罗的大鹏金翅鸟,摩呼罗迦的人身蛇头,给了他们巨大的挑战难度,非人力能克服。于是乎,不知哪一位突发奇想,带了光头套,脸上、身上画了大片纹身,弄出降龙罗汉的造型。赢得师兄妹们的一致好评。 降龙都出来了,伏虎还远吗?罗汉都有了,菩萨能缺席吗?苏雷的某位师妹兴奋的穿戴上了白衣飘飘的观音造型,拿了根杨柳枝飞身一跃,嗖的就不见了影。 菩萨是慈悲的,不能杀人。这位师妹的任务乃是时不时惊鸿一现,展一片衣角、留一个背影、洒下万种传说给人膜拜。 殷如行如今也破罐子破摔了。将染了绿颜料的毛笔丢进笔洗,清水漾开条条绿丝、晕染。都快深秋了哪儿来的新鲜杨柳枝,自然是她用颜料造假做出来的。 “我觉得我现在整个儿就一造假神棍!”心头的郁闷没法出,她只能对着苏雷愤愤吐槽:“这么假的造型,居然没有人怀疑,个个信的跟真的似的。我简直不能相信。” 在她原先的计划中,是只露其声不露其面。结果被这群异妆爱好者给弄成了声也露、人也露,惊鸿一瞥来无影去无踪。她该夸奖他们好歹还知道要把脸画的神圣夸张一些吗? 这要摆在二十一世纪,群众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怀疑。放在这里,人们却像是见到了神迹,深信不疑的膜拜。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 果然还是这个时代的人更了解这个时代的百姓。 苏雷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么?探子传来消息,现在息宁城里人人拜佛。香火旺的很。不过各家寺庙也被严格搜查了。大批的僧人被关进了牢房。倒是连累了他们。” 殷如行一听来了精神:“这个情况对我们是有利的。等他日拿下城池,再释放这批僧人,令他们跟着大师做事,我们的威信就更好了。” 苏雷摇了摇头,脸色转为严肃:“这事以后再说。舅舅传来消息,行动要暂时缓一缓。他在息宁城外发现了高手的踪迹。” 云逸尘口中的高手,代表着武力水平至少和他不相上下。也就是说,东寰的绝顶高手们开始行动了。 也是,闹剧闹到现在,百姓以为是神迹。上乘武学大师眼中自是一目了然。也该是他们拿出对策的时候了。 “前辈他们对付得了吗?”殷如行担心的问。 苏雷话说的很保守:“凶险是有的。高手对决,谁也不能说有必胜的把握。以弱胜强的前例太多了。对决时瞬息万变,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可能对结局造成不可估计的影像。但不管有多凶险,这一战是必须的。”他顿了顿,道:“我也去。” 殷如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作为大军统帅,苏雷自不必以身涉嫌,参加这种江湖对决。但他还有一个太初门嫡传弟子的身份,就不能置身事外,必须到场。甚至是下场对决。 “我也去。”她毫不犹豫的道。 “不行。”苏雷考虑都不用考虑,一口拒绝:“我们俩都去了,万一齐齐出了意外,军中就乱套了。我去,你留下来照看。” 决定不容置疑。这也是最合理稳妥的决策。殷如行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这要到哪天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苏雷莞尔微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相信我,不会很久的。我没那么多野心。只要息宁、乐乡就够了。”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也意味着殷如行将自己的未来已经和他连在了一起,才会如此牵挂担忧。想到这里,苏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乐:“等我回来,相信我。” **************** 这一战的凶险殷如行是事后才听说的。保庆公意识到了这是一项针对他的阴谋,暗中遣人送信,请来了东寰岛几乎所有的高手,设下埋伏。太初门共去十五人,回来七人。折损过半。云逸尘身受重伤,他的师弟则断了一只胳膊。三代弟子全部阵亡。二代弟子伤亡惨重,其中就包括那位爱扮白衣观音的可爱姑娘。 值得庆幸的是,苏雷早早安排了一支奇兵接应,并没有只身入陷阱,而是势均力敌的对抗。唯一的意外就是对方高手的人数。但云逸尘等人的代价没有白付,这群高手最终全部毙命。设伏的敌人当场歼灭,无一人逃脱。当中就有保庆公的那位嫡长公子。 苏雷也受了不小的伤,但重要的是,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殷如行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没有什么比他能平安在她身边更为重要。 没有了苏雷,她在这个时代将会多么寂寞。 看着他苍白平静的睡颜。殷如行蓦然发现,原来她已经再也离不开了。 “夫人。”李奉轻轻敲门。 “什么事?”殷如行怕吵醒了沉睡的苏雷,起身带上门,来到院中和他问话。 “保庆公领着八万大军纠集在息宁边境,发出战贴,要替他儿子报仇。”他面带忧色,沉声道:“还有,罗家有信使前来,问是否要派兵援助。宁湛将军已经离开昌平往这边来了。” 殷如行赫然心惊,心头划过一道闪电,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东寰的高手怎么会这么快聚集在一起?海岸运输线早已被天元人控制,他们又是怎么知道太初门来了大批高手?据云逸尘说,那群高手围攻的重点就是苏雷。而按照宁湛现在的位置,他是在对决之前就从昌平出发了…… “扣下那个信使!”她厉声喝道,“从现在开始戒严,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你去召集将领,集合军队。保庆公要打,我们就和他打。必须在宁湛到来之前全部攻占下息宁。不惜一切代价!” 李奉瞬间也明白过来,大惊失色:“是鄢都人……” “不错,罗家人等着来摘果子了。”殷如行闭了闭眼,将‘鄢都人’三个刺耳的字眼从脑海中赶走。面沉若水:“存亡在此一战,升帐吧。” 呼呼的号角声在辽阔的天空回响,中军升帐。 将领们奇怪的看着帅位上坐着的女子。面露疑问。 “诸位,我知道大家对我的映像并不怎么好。”殷如行一身黑铁战甲,剑若寒霜,话说的直截了当:“本来,我是不该站在这里的。但现在,我想我必须在这里,将我们目前所面临的和诸位说说。” “保庆公纠集了大军临阵,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另一件事可能大家还不知道。那就是,鄢都罗家派来了信使……宁湛带着他的军队就在不远之外,正马不停蹄的朝这里赶。” 帐中哗然。在座的将领都是领兵多年,这一番境况都知道意味着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鄢都人,是想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战。”殷如行肃然而立,清脆的声音带着金铁杀伐:“不光要战,还必须胜。必须是大胜。在宁湛到来之前,彻底拿下息宁!诸位,我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不是给人当梯子诱饵的,我们不要颠沛流离,不要无片瓦遮顶,无寸土立足。谁敢阻挡我们,就是我们的敌人,杀——无——赦——!” 众人皆振奋。有人犹有疑问,尖锐的问道:“将军病重,夫人统帅自是可以。可听说宁湛将军是您的师父。他若用师命命令您,该怎么办?” 殷如行声音冰冷:“师者如父,我并不能违抗。然女子出嫁者,当以夫家为重。我与苏将军……”她停顿片刻,想了想,毅然道:“今日便成亲。明日大军集合,出发阵前!” 众人面面相觑,帐中一片安静。稍后,李奉第一个大声道:“将军夫人新婚大喜!我祺军百战百胜!” 这句话像是一个号令,帐中随即响起一片汉子们的恭贺声:“将军夫人新婚大喜,我祺军百战百胜!” 殷如行眨了眨睫毛,掩去眼角的泪水。 谁能想到,她就这样嫁了。 **************** 苏雷晚间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睡错了地方。 满室大红喜字,正红绸缎挂满床帐,连身上盖的被子都是大红绣鸳鸯锦面。 门外响起脚步声,殷如行推门走了进来,见他醒了,顿时欣喜:“你醒了,太好了!” 原来没睡错地方,苏雷心下安定。虚弱的问:“房间是怎么回事?” 殷如行脸上闪过一丝忧色,想了想,还是选择将事情都告诉他:“保庆公集结了大军要给他儿子报仇……”他毕竟是主帅,虽然重伤,也有权知道自己军队将要面对的境况,无论好坏。 孰料苏雷听完竟满脸喜色:“这么说,咱们今天成亲?” 这人的脑子都放在什么地方!殷如行深深为祺军有这样的统帅感到悲哀:“重点不是这个,罗枫寒早就觊觎这儿了,他这是想渔翁得利,拿我们做炮灰他摘最后的胜利果实!” “不行,我要起来和你拜堂。这个不能少,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苏雷挣扎着要起来。 殷如行火了:“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说的。拜堂!拜你个头啊!你是不是还要洞房啊!” 苏雷笑道:“我也很想。但是如行,洞房的话今天可能不行。你忍一忍,以后我加倍补给你。” 见鬼的谁要你补!殷如行气的七窍生烟,恨不能破口大骂。她累死累活为的是谁啊!这人到底有没有一点儿责任感! “如行。”苏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地上,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半身的重量都靠在殷如行的肩上。他柔柔的笑着,眼眸温柔如水:“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样。我相信你。所以,我只要做我现在能做到的就可以了。其它的,都交给你。” 身体相依,苏雷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透,温热的气息融化了她从室外带来的冰冷寒气。殷如行被他的目光锁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所以,我们现在去拜堂。”他暖洋洋的笑着,眼中星光璀璨。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272 结局 苏雷坚持拜堂,也是要在众人面前给殷如行正名。告诉他们,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全权代理人。 果然,苏雷挣扎着出现,完成拜堂仪式后,众将领看殷如行的目光多了几分认同和承认。有了这个做底子,领兵也变的顺畅许多。 苏雷口中一辈子一次的洞房花烛夜没有丝毫旖旎。进了房间躺上床,用最后的力气灌下一碗药后就沉沉入睡。等到第二天醒来,大军早已出发,只有留守的后勤队伍守着他照料。 慧净接手了这七个人的治疗。大师出手,非同凡响。苏雷第一次知道,九转白龙丹配合上其它药物,还有疗伤的奇效。 “道法百通。”慧净淡淡的道,“九转白龙丹本就含有元气之力,只是太过刚猛霸道。需用它物抑制,以达到缓缓温补之效。你运气倒是不错。” 提起丹药,苏雷不禁想起十年前出云山山谷中种种往事。今日相知相守,往昔种种磨难都也值了。 “大师。”他好奇的问,“前头装神迹闹的那些事,我看得出大师您并不喜欢。可为什么一直放任,从不制止?”慧净是虔诚的高僧。出家人有不打妄语之说,欺骗百姓,假装神佛显然违背他的信仰。以慧净的能力,想阻止就一定能阻止的了。 慧净平静的脸色动了动,叹了口气,道:“事急从权,无需教条。殷施主所为,虽然不甚光明磊落。然却可减少伤亡。生命更为重要。” 殷如行虽然看着像胡闹。但是百姓们却因着这胡闹对这场战争持避让态度。他们不可能反抗领主。但至少他们也不再被煽动着将天元人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们选择了躲避和观望,看谁更得神佛的保佑,能赢得这片土地的掌控权。 “这便够了。”慧净悲悯的道,“兴亡百姓皆苦。贵人相争,谁赢谁输本无区别。况且……”况且殷如行所展现出的未来计划,确实比息宁现在的领主要仁和许多。就这样吧。身在红尘中,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佛法想要传播,离了当地统治阶层是不行的。 **************** 养伤不多日,前方频频传来好消息。两军先是呈胶着之势,随后,在几员前锋大将各有胜负战绩后。保庆公得知了统帅的是苏雷的新婚夫人,对天元内情缺乏了解的他报仇心切,军前叫阵,要求双方统帅一决胜负。打算趁此机会将她斩杀于阵前,也让苏雷尝尝锥心之痛。 殷如行白马黑甲,长剑若水。一张乌沉沉的黑铁面罩罩住了如玉容颜。对着保庆公的叫嚣,她冷冷一笑,傲然应答:“可以,生死自负。保庆公,记住了,和你对战的是我‘黑罗刹’殷如行!” 保庆公四十来岁的年纪,正当壮年。使得一柄尖韧铁枪,挥的水泼不进。 殷如行挥剑而上。心若止水。从未有过的清明。一招一式角度刁钻计算精密。保庆公越打越吃惊,原以为一个女人能有多大本事。天元来的高手都在那场埋伏中死的死伤的伤,根本无人能出战。谁知,这女子竟有不输一流高手的武艺。 心下冷然,手中铁枪一阵紧似一阵。不多时,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回身躲避,殷如行跟着追上去。就见说时迟那时快,保庆公一个闪电回身,回马就是一枪刺来,殷如行立刻挥剑拦住,咯嘣一声,长剑断裂。枪尖对着她的胸膛直刺而来。 观战的李奉大叫一声“不好”! 话音刚落,就见场上形势巨变,一条乌黑的长鞭绕住了保庆公的脖子,紧紧束住。根根倒刺齐齐刺进柔软的颈部皮肤,鲜血喷涌。铁枪去势一顿,殷如行腰部从意想不到的角度一拧,枪尖滑过铠甲,落在了地上。保庆公一头栽下马,气绝身亡。 “杀——!”李奉大喝一声,纵马奔驰,领着前锋军咆哮而上。对方军队因主帅阵亡惊慌失措,溃不成军,战事逆转。 这一仗,杀的天昏地暗。殷如行黑色的铠甲被鲜血浸成了暗红。兵器不知换了多少。左手的长鞭如一条毒蛇,于诡异间带走生命无数。 ‘黑罗刹’一战成名。 **************** 宁湛到达息宁的时候,战事已经平息了很久。八万军队斩杀大半。小股残余退守乐乡。殷如行并没有紧追不舍,祺军占据了息宁,就如同在乐乡人头上悬了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种危险逼近的恐惧,更容易崩溃他们的精神。攻占乐乡是迟早的事。将息宁治理好了,有对比有比较,更能兵不血刃的拿下。 死亡,在乱世不可避免。却还是越少越好。 苏雷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仍需精心调养。 慧净的僧人救护队已经组建了起来,正在救死扶伤。信徒居士的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息宁当地的贵族需要整合。粮食和物资是重中之重,必须控制在手由军方管制。 集多功能为一体的新型寺庙新鲜出炉,用的还是原来寺庙的老房子。牢房的僧侣被释放了出来,殷如行给他们讲授了祺军的政令。不劳而获是不行的,会各项技艺的,开班分批传授百姓。识字的,统一教授孩童。实在只会念经的,就参加救护队,或者做后勤。这样一来,成年百姓的劳动力就空余了出来。除孤儿和没有劳动能力的孤寡老人外,所有成年人都必须做工才能领取救济粮食。当然,也可领取银钱,自发自愿。想吃饱饭就干活,吃饱了不饿爱游手好闲也随你。 有活干,有饱饭吃,未来有好日子许诺。再有僧侣传播些因果报应,现世来生一说。息宁这片土地虽然刚经过战争的创伤,百姓们的脸上却依然带着勃勃的生机。 当宁湛踏上这片土地时,虽然早已得知战事平息的消息,还是被这一片井井有条的治理给吓了一跳。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因为战事已平,军队就驻扎在了五十里之外。宁湛只带了一队亲兵,相陪的,是白陌尘。 殷如行看见这两人,百感交集。人生变故,沧海桑田。转眼间,她和他们的立场,已然有了对立之别。 白陌尘只能一声叹息,大势已去。事态即成定局,还不如交好来的合算。 宁湛却不是他一般的政治家,神色莫辨的打量了殷如行几眼,淡淡道:“听说你成亲了。” 殷如行张了张嘴,哑然。片刻后才出声:“师父,当日形势紧急。” 宁湛冷声:“紧急到派个信使说一声都来不及?” 殷如行垂下头。她无话可说。 “我说宁兄,你这么咄咄逼人是做什么?”苏雷不悦的从房间内走出,他听了好一会儿了。本来不想多事,可宁湛这副拽样他实在看不下去。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如行想要的生活,罗家人根本不可能给予,她和他们的理念,本就南辕北辙。 “你宁将军带着大军,浩浩荡荡,气势如虹而来。我们地小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就怕连房子带地都丢了。谁还敢派信使?”他同样冷声回道:“娘家人这副虎视眈眈的架势,还好意思怪人不敢求助?宁兄的想法真让我叹为观止。” 宁湛一怔,随后大怒:“苏雷,你少含血喷人。我好心带兵来助你。只有你这种小人才想龌龊之事!” “带兵?”苏雷嗤笑一声,“是啊,我还奇怪呢。海运线是你们控制的,东寰人怎么知道我太初门来了多少高手?你宁大将军离开昌平的时候又是哪一天?莫非早早就算到了我会重伤?是了,我没死可真让你们失望了。” 宁湛身体巨震:“胡说,我带兵外出是因为边境闹了民乱……”随即,他似想到了什么,声音渐轻。不敢置信的将视线投向白陌尘。 苏雷继续冷笑:“是了,好大的民乱。需要宁湛将军亲自平乱。敢情鄢都就没人了。” 白陌尘轻咳一声,开口:“苏将军,这一切只是巧合。负责海运的队伍是海盗改编,这些人不像正规军士那般守纪,怕是有人出钱,他们随口就说了。我们也没想到。平乱确实不需要宁湛。这也是听说了海运那边泄露消息,想到贵方会有不测,多做了周全准备。苏将军,我鄢都真的没有害你之意。否则,只需暗中提供人手参与埋伏。相信我,若是枫寒公子参与伏击计划,你不会有逃出的幸运。” 苏雷冷冷一笑,刚想说什么。殷如行突然插话:“我相信枫寒师叔不会要你的命。” 宁湛铁青的脸色顿时转为柔和。白陌尘也松了口气。苏雷一怔,惊讶的看向她。 随后,耳边传来了传音密语:“因为夺了你的势比夺了你的命更合算。没了大军的你,只能为罗家效力。这是一箭数雕之计。任祺军和保庆公两败俱伤,宁湛大军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息宁。同时又收取你这员大将。 你报仇心切,正好借你的愤怒,攻下乐乡。同时也收复太初门的残余人手。” 正如苏离曾经的话,没人帮忙,就只有自己开动脑筋。殷如行虽然反应慢些,不如他们七窍玲珑。这么些天的时间缓冲,也想明白了罗枫寒的谋算。 “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她继续传音,“我们已经转劣势为优势,至少现阶段大家不会撕破脸,敷衍几天,好聚好散吧。” 走到今天,也就这样了。 白陌尘就见苏雷愣愣的站了一会儿,面色转怒为喜。虽猜到定是殷如行对他说了什么,然而听不见,也只能作罢。殷如行和鄢都,到底还是立场不同了。 苏雷心情转好,说话也客气起来:“既然一场误会,宁兄白兄就当是来做客,随便转转。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一副主人翁的大方之态。 宁湛一脸漠然,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白陌尘接过话,笑道:“正好,我见街上井井有条正好奇着呢,这一路走来,可不见哪处如息宁这般平静。”就是罗家占住的昌平,也时不时有大大小小的内乱反抗。如息宁这样百姓平静接受的,还真是少见。 殷如行笑道:“这也是我们运气好。慧净大师在此传教,自然人人信服祥和。”这些举措都是公开的,以白陌尘的本事,只要住上几天就能将详情打听的一清二楚。 白陌尘的确很容易打听到了内情。心底的惊讶不可言表。这些措施,在诸丘时殷如行和他谈论过。占领昌平后,他也向罗枫寒提交过这些提议,并被获准实施。唯一不同于息宁的就是,他用官方的人在做。殷如行则是用僧侣召集民间自愿者,带队而行。官方,只退居幕后做辅助。 区别不算大。然效果却有天壤之别。白陌尘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殷如行曾经的话再度浮现脑海:“只有真正品德高尚,有坚定信仰的高僧带领。才能将这项举措最完美的实施下去。” 他蓦然感到一种遗憾。 其实,殷如行刚到鄢都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宁湛,只要用心去靠近。他们,都有机会的。 抬眼望去,远处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苏雷凑在殷如行耳边说了句什么,殷如行瞪了他一眼,作势要打。苏雷顺势将她拉进怀中,吻上她的发丝…… 视线转移顺延,果在远远的角落看见了宁湛的背影。 他叹息一声。阿湛,我虽遗憾,但早在最初就已明了,便无法后悔。你呢,可曾知道自己为何而不快,为何而惆怅么? 你,可后悔? 后悔在最初的时刻,没有牵住她的手。 *************** 后记: 天元历680年,春。苏雷、殷如行攻占乐乡。同年,太初门东寰分支成立。云逸尘为分支门主。 天元历681年,东寰王室宝藏传闻在北疆发现,诸多诸侯前往,宝藏处平地做雷,参与人等无一生还。其中东寰王卒,东寰王子卒,兴平公主卒,冯淡勋卒。 天元历682年,天元五地改城立国,五城主自立为王,分别为:禧王冯淡裕,祺王苏晨,祉王何雁,祀王梁少安,祝王桓跷。 天元历684年,罗枫寒统一东寰,自立为王,分封诸侯。其中封地最广,声名最为显赫国公四位,分别为:齐国公何暮,封地北凉。燕国公桓蹊,封地河谷。定国公苏雷,封地乐乡。宁国公殷如行,封地息宁。 东寰岛佛教昌盛,尤以乐乡为佛教圣地。河谷之地亦多有信徒。国主罗枫寒亲赐高僧慧净法师‘圣僧’之号。于都城修建国法寺,邀其入寺主持。慧净法师婉拒。终身未曾入都城。 天元历685年,宁国公殷如行产长女。未及百日。国主罗枫寒遣特使为其嫡次子求亲。宁国公回复,长女需继承国公爵位,只招赘,不出嫁。 天元历787年,宁国公殷如行产长子。满月之日。国主罗枫寒去信询问:尔子承爵乎?国公答曰:承定国公之爵。 宁国公殷如行、定国公苏雷只此生育一女一子,再无所出。 ------------------------------------- 终于结文了。《国色》这篇文大约是孕育的时候就磕磕绊绊的原因,写起来并不怎么顺。中间卡文数次,断更数次。实在是愧对读者。尤其是坚持到今天依然追文的读者。 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文已经结局。休息几天后会开新文。这次我一定要吸取教训,大纲列详细,存稿备充足。 新文是科幻未来题材。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