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人生》 婚事 梁山县顺安镇政府办公楼。 林哲宇早早到了办公室,天才麻麻亮,遵循统筹安排时间的原则,先放了壶水烧着,然后照例去给书记、镇长两位大人的办公室收拾一下,下楼把开水装进水瓶,又送到书记的办公室。 做党政办的秘书两个月,林哲宇觉得这真不是人干的事情,简直就是一打杂的,日未出而作,日落尽而息,整日周旋在材料、电话和服务之间,没完没了,幸好自己无家无口,夜不归宿也没什么人闹情绪,不然还真的会造成家庭矛盾。想到前任秘书离婚后愤然辞去了公务员职务跳槽经商,林哲宇那个时候还不理解,现在才明白他真的是不堪忍受,说起来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在乡镇党政办做秘书,确实看不到什么希望。 人已经陆陆续续地上班,党政办的办公室在一楼。无论是机关还是乡镇,拖拉是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尤其表现在上下班的时间上,党委书记周重楼在早点名会上特意强调了这一点,要求所有的工作人员到党政办签到。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单位都是只安排一个人过来,大笔一挥,把本单位的人都代签了。林哲宇不想因为这样的事与人结怨,所以在签到的时候他都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介绍一下党政办的结构,一共四间。直对着大门的外间是接待室,右首是打印室,左首是秘书室,也就是林哲宇的办公室,再里面的一间是值班室,晚上用于联防队员值班休息。 再介绍一下党政办的人员结构。除了秘书林哲宇以外,还有一位借用过来的司法干事,叫任立春,是个老油子,主要的任务就是接打电话,发发会议通知,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叫司芳芳,主要负责二楼小会议室的服务工作,其他诸如打印室、后勤的保洁人员,不一一赘述。 签到时间已经过了十来分钟,林哲宇走到外面,正遇到愁眉苦脸的任立春。 “林秘书,我想请天假。”任立春拿着根签字笔,正在模仿几位副镇长签到,——他们怎么可能会签到啊。 “有事?”林哲宇问了一句。 “我好像发痔疮了。”任立春觉得蛮可耻的,说话的时候也是左右扫瞄,一个年轻人得痔疮,这身体有问题啊。 “痔疮?”林哲宇觉得屁股有点收紧了。 “昨晚上厕所,撇大条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皮鞋有点脏,就拿卫生纸擦了,后来才发现没纸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用擦了皮鞋的卫生纸再用。” “那感紧去看看,可别是鞋油中毒了,以后记得用液体鞋油。”林哲宇忍着想笑的冲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林哲宇便回身进了办公室,接了电话,是个会议通知。 拿纸笔记了下来,林哲宇把政务网挂的相关文件什么的一一打印下来,贴了阅读标签,捧着去了三楼镇长黄安石的办公室。 黄安石的年纪不大,拿文件一一签了意见,林哲宇正准备出去,黄安石叫住他道:“林秘书,我有点事跟你说。” 林哲宇站住了,黄安然指了指沙发示意林哲宇坐下,然后道:“林秘书现在有没有对象?” 林哲宇怔了一下,心里不由微微有些酸楚。读大学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恋爱,但是学校时的爱情被毕业的现实击了个粉碎,前一阵子跟同学联系的时候提到了她,说是已经结婚了。 “还没有呢。”林哲宇笑了笑。 “我有个侄女,在县电视台工作,介绍你们认识下?”黄安石看着林哲宇道。 林哲宇还真有些犯难,两个原因让他不想这么早恋爱,第一,心里对前女友的感觉仍然没有完全释怀。第二,以他现在的经济条件,还不够资格谈婚论嫁,毕竟工作就那么一点,只够解决个人温饱问题,哪来的余钱买房买车啊,连彩礼钱都没有。 可是林哲宇没法子拒绝,对方是自己的直接领导,如果硬梆梆地拒绝了,对自己日后的成长是非常不利的,便笑了笑道:“黄镇长,这个太突然了。” 黄安石笑着道:“这可不符合年轻人的风格啊,认识一下也不是坏事。你要是同意的话,今天晚上就见一见。” 林哲宇没有不同意的资格,不过他想得很清楚,到时候摊个牌,展露一下自己是个穷鬼的本质,估计对方会知难而退。 失窃 回到楼下,办公室正热闹着,好几个年轻人坐在接待室说话。林 哲宇心里就有些好笑,这帮鬼子,平时也看不见他们,只要司芳芳在,马上就像苍蝇见到臭肉一样。罪过罪过,司芳芳脸蛋好,身材也好,怎么能形容成臭肉呢。 林哲宇的人缘不错,见了他来,几个人都打着招呼,宣传干事高玉先还吆喝着:“哲宇,今晚打麻将,都联系好了,三缺一。” 林哲宇就摆手:“得了吧,我生活费都快输光了。” 众人就都笑了起来,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再度响起。林哲宇就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现在都得了电话综合症了,一听到电话响,就手脚发麻,腮帮子抽搐。 电话是党委书记周重楼打过来的,很是严肃地要林哲宇上去一趟。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沉,对于这位书记他是带着很强烈的畏惧之心的。 顺安镇是大镇,工业基础极好,在整个梁山县也是第一个提出建立工业集中区并且实施了的,每年的财政收入、招商引资等核心指标都是前三甲,所以也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能在顺安任书记的,哪怕不是副处级,那很快也是副处级。 周重楼现在就是县副调研员,享受副处级待遇。这两年顺安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仅仅是市委书记就来调研了好几次,县委书记刘士明更是不住会到顺安来,有消息说,周重楼在下半年就有可能任县委专职副书记。正是这些耀眼的政治荣耀,周重楼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严让人感受到了很强大的压力,哪怕是整天跟他接触的林哲宇,也是颇为拘束。 去了四楼的书记办公室,周重楼的脸色阴沉着,问道:“我这间办公室的钥匙还有谁有?” 林哲宇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周重楼的意思,便道:“除了您和我以外,还有司芳芳有。” 周重楼点了点头道:“我的办公室被人盗了。” 林哲宇不禁吃了一惊,整个镇政府办公楼,都是由公安分局安排的联防队员值班的,晚上也会在楼上巡视一圈,以免有闲杂人等留下来,而且过了九点,都是锁上大门的。书记办公室失了窃,那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内部人员作案,怪不得周重楼刚刚问他办公室还有谁有钥匙。 林哲宇不由回想了一下早上自己进来打扫卫生时的场景,门锁完好无损,办公室也很整齐,并没有翻动的痕迹,周重楼丢了东西不会乱说,自己也没做过这样的事,剩下的嫌疑就只有司芳芳了,真的会是她吗? 林哲宇很难把美丽的司芳芳跟一个不堪的贼联系在一起,但是除了她以外,真的不可能再有别人。 “周书记,都丢了什么东西?”林哲宇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周重楼淡淡道:“就是抽屉里的两千块钱被偷了。” 林哲宇道:“那报案吧。” 周重楼却是摇了摇头:“我想她也只是一时糊涂,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把人一辈子都毁了。” 林哲宇沉思了一下,试探着道:“周书记,那……我跟她谈谈?” 周重楼考虑了一下,道:“你把她叫过来,我亲自跟她谈吧。小林,这件事别向外面宣传。” “我明白。”林哲宇下了楼,看了一眼一脸坦然的司芳芳,心里觉得她根本不像是干了这样事的人,不过还是传达了周重楼的意思,“司芳芳,你去一趟周书记的办公室。” 司芳芳脆生生地应了一句,迈着轻快的脚步上了楼。 美女离开,一帮鸟人们作鸟兽散,林哲宇暗骂了一声,一帮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坐在椅子上,林哲宇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突然看到坐在值班室看电视的联防队员小江,心中一动,问道:“小江,昨晚是你值班吧?” 小江应了,问什么事。 林哲宇又问:“昨晚你看到司芳芳了没?” 小江就龇牙笑了起来:“林秘书,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少来,问你话呢。”林哲宇其实很不喜欢这小江的,一张嘴全是荤段子,乐此不疲。 “昨天一下班就走了,一夜未归,不知道跟哪个小情郎疯去了呢,林秘书,她适合做情ren,不合适做老婆的。”小江龌龊地舔了一下嘴唇。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噗地一声闷响,跟着便有人嘶声叫了起来。 相亲 林哲宇和小江都吓了一跳,匆忙奔了出去,却是看到大楼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钻进人群一看,林哲宇的心就揪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还如同开心的小燕子般上楼的司芳芳现在已经坠了楼,她的脸向上仰着,眼睛瞪得很大,由于受到强力的冲击,她的七窍都迸出了血来,脑后更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林哲宇大声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到了,其实谁都知道,司芳芳早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林哲宇报了警,但是具体的情况却是不甚清楚,他感到非常痛心,他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女孩子眨眼间就阴阳相隔了。到底在周重楼的办公室里都发生了什么? 整整一下午,警察都在忙碌,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司芳芳盗窃了书记周重楼办公室的现金,因为担心周重楼把她送交公安机关,一时冲动,跳楼自杀。 为此,县公安局特别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第一时间发布了消息。 林哲宇是在包间的电视里看到这个发布会的。 晚上,黄安石打电话给林哲宇,告诉了他饭店的地点和包间号。 林哲宇真的没什么心情去吃饭,司芳芳虽然跟他非亲非故,除了同事以外什么关系都没有,但是毕竟是在一起共事的,他实在做不到无视一个花季女孩的陨落。他真的不相信,司芳芳会做出这么样的事来,更不会相信向来开朗自信的她会自杀。 林哲宇是一个很守时的人,晚八点准时出现在了凤来阁的三号包间。 敲了一下门,有人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秀丽精致的脸,向林哲宇甜甜地笑了一下:“你好。” 林哲宇微微一怔,这张脸蛮面熟的啊,出于礼貌,也道了声好,这个时候,黄安石便站了起来,笑着道:“小林来了,快过来坐。” 此时的黄安石完全没有平时镇长的威严,倒更像一个和蔼的长辈,林哲宇倒是没想到会这样,不过两个月的秘书做下来,反应能力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当即笑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坐到黄安石的身边,林哲宇注意到,还坐着一位中年妇女,黄安石介绍了一下,女孩叫岑明月,中年妇女是岑明月的姨妈,又把林哲宇介绍了一下,道:“小林是我们顺安镇的党委秘书,能力很强,为人不错,呵呵,我不多夸了,明月啊,你们相互了解一下。” 一听到岑明月这个名字,林哲宇顿时想起来怪不得觉得眼熟了,原来她是主持县电视台民生实事栏目的主持人明月,没想到卸了妆的岑明月更有一番不同的气质。 姨妈是过来人,摆明是带着种相亲的态度,问了林哲宇很多问题,什么家里有几口人啊,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啊,身体状况如何啊,就差把林哲宇的祖坟给刨出来问了。 出于礼节,林哲宇一一作了回答,他本来想说个家里有什么遗传疾病的,不过看到岑明月一直是笑眯眯的,目光里有一种灵动的促狭,觉得没必要作贱自己,所以老实回答,不夸大,不隐瞒,提到家庭条件的时候,林哲宇就说自己一穷二白,目前连辆摩托车都没有。至于存款,不足五位数。 姨妈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林哲宇也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不大想交女朋友,只不过岑明月ting漂亮,如果真是自己女朋友的话,虚荣心会得到很大的满足,当然,这也只是闪念之间,毕竟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liumang,林哲宇还年轻,想着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作风问题还是要注意的。 黄安石笑着道:“嫂子,看人还是要看潜力的,还是把时间交给他们年轻人吧。小林,好好照顾明月。” 看着两人离开,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平时侃侃而谈的林哲宇现在却是哑了火,说实话,林哲宇并没有多少与女孩子尤其是美女交流的经验,就连司芳芳林哲宇除了正常的工作接触以外,也没说过几句话,更别说开玩笑了,所以场面很冷,倒是岑明月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主持人就是不一样,令林哲宇比较意外的是,岑明月说的并不是什么特别高端的话题,都是单位里的一些趣事,说到兴处,手舞足蹈,跟个孩子似的,更是格格笑得不停,完全打破了林哲宇印象中主持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林哲宇看到了县电视台播放的公安局新闻发布会,刚刚还洋溢着笑容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疑问 看着对司芳芳之死的结论,林 哲宇的心情就降到了冰点,岑明月自然察觉到了林哲宇心情的变化,很乖巧地闭上了嘴。 “林哲宇,司芳芳是你的同事吧?”等新闻结束了,岑明月才低低地问了一句。 林哲宇略有些悲伤,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同事,很活泼很开朗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不要太难过了。”岑明月不知道该怎么劝林哲宇,只能说上这么一句。 林哲宇强笑了一声:“我没事。” 岑明月抿了一下嘴唇,道:“我看你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多吃点吧,我姨妈在你要注意形象,我们在一起就不用了。” 林哲宇道:“刚刚趁你说话的时候,我吃了很多了。” 岑明月掩着口笑了起来,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在岑明月走在身边的时候林哲宇才发现她的个子很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脚,穿的可是平底鞋,岑明月笑了起来:“我只有在做节目的时候才穿高跟鞋,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有多高,我还担心你没有我高呢。” 林哲宇也笑了笑:“其实我的名字应该改成林大冬。” “唔,这个名字比较接地气。”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通过这些聊天,林哲宇对岑明月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觉得这女孩子比想像中的那好,并没有多少的市侩。四月的晚风还是很凉,岑明月两只手环住了xong,林哲宇便脱下了外套道:“不嫌臭男人的味道的话,可以借给你披一下。” 岑明月很开心地接过披上,林哲宇心里就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会这么轻易喜欢上一个人? 沿着小径缓缓而行,不知道走了多久,林哲宇才道:“你该回家了,不知道这里能不能打得到车。” 岑明月噗哧一笑,道:“刚才已经路过了。” 林哲宇的心里便荡起了一丝涟漪,从目前情况来看,岑明月对自己的感觉应该是不错的,不过话说回来,自己要模样有模样,要智慧有智慧,绝对是男人中的高尖精,只是口袋瘪了一些。想到这里,林哲宇不禁有些泄气,残酷就是现实的代名词,岑明月这样的惊艳人物不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能够消受得起的,嘴上却是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岑明月的家是一栋单体独院的小楼,在街灯下看到很多爬山虎已经爬满了向外的墙壁,送到楼下,岑明月笑着道:“我今天很开心。” 林哲宇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一些,只不过他的头脑还是很清醒的,爱与现实永远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便笑着道:“上去吧,外面冷了。” 看着岑明月开了门,人消失在门内,林哲宇这才转过身,走到远处,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便看到二楼的窗前站着一个窈窕的影子,只是不知道是恰巧站在窗前,还是看向自己。 林哲宇绝不认为天上会掉下馅饼来,像这样的美女不是自己的菜,况且他也绝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屁话,他可没有自恋到认为仅仅凭今晚的一面岑明月这样的美女就会喜欢上自己,况且她姨妈的那番追问后的神情也早已注定,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不过好在圆满完成了镇长黄安石交办的任务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而且如果能跟岑明月交个朋友,养养眼球,那倒也是ting不错的。 林哲宇工作的性质注定了他晚上不可能在县城待上一ye,与其明天一大早地向回赶,还不如现在就回去。 次日重复着以前的工作,只是在周重楼的办公室里多注意了一下,当然看不出什么来,这倒不是林哲宇怀疑什么,只是觉得司芳芳那么开朗的人,即便是真的偷了两千块钱,也没有必要跳楼自杀。林哲宇注意到,那窗子离地面得一米五高,如果是司芳芳跟周重楼说话的话,司芳芳肯定是坐在沙发上,不可能是站在窗户边上。 林哲宇总觉得司芳芳的死不是太对劲,可是他绝不会也不敢去怀疑是周重楼的行为,这完全没有必要啊。心事重重地把桌子上的灰给擦了,抬头的时候却是看到窗边的白色墙壁上有几道抓痕,林哲宇怔了一下,这难道是司芳芳坠楼时抓下的?如果是自杀,又怎么会去抓墙壁?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林哲宇赶紧转开头向外走,周重楼便走了进来。 “周书记来了。”林哲宇招呼了一声,周重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出了来,林哲宇带上门,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刚刚与周重楼打了个照面,觉得周重楼给人的感觉与往常微微有些不同,只是不同在哪里却是难以说清。 讨个公道 回到办公室,往常那帮se狼围着司芳芳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林 哲宇的心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萧瑟之意,人生真的很无常啊。 坐了下来,联防队员小江平日的嘻皮笑脸都收了起来,走出来似乎想跟林哲宇说话,又憋了回去,来回几趟,林哲宇先忍不住了:“小江,你是不是有事?” “我……”小江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杂乱之声,便听了话头,跑出去看,见是很多人涌了过来,还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政府草菅人命,还我女儿公道。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司芳芳的家人过来讨个公道了。想想也不奇怪,女儿好好的就死了,还被安了一个盗窃被发现后跳楼自杀的名目,这让人很难接受。 不过自己身为党政办的秘书,这种情况他必须要站出来,一边让小江去拦住人,一边打电话给分管信fang工作的副镇长施兵琅。 电话还没打完,林哲宇便意识到事态自己很难控制得住,因为他看到小江刚过去便被几人围住动起了手,心中便是一惧,这些人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过激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过如果他不站出来的话,后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当即大声道:“你们用力打,不打死别停手!” 林哲宇的这声大叫中气十足,倒是让那些人愣了一下,有的人心想,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坏了,不来劝阻反而让他们往死里打,别是跟被打的这小子有仇吧?手上不免都停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小江逃出人群,鼻子已经出血了。 林哲宇道:“小江,你干嘛出来?让他们打,反正这里有监控,每个人都拍得很清楚,打死了会有人给你偿命的。” “我给他偿命。”一个年轻人跳了出来,大声叫道,“可是谁给芳芳偿命?” 林哲宇看着那年轻人道:“如果你认为司芳芳的死另有蹊跷,你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你们跑到这里来闹,这叫什么行为?能起到什么作用?我身边这位同事跟你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们要去打他?打了他就能解决问题吗?” 林哲宇的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这些人在愤怒之下,已经失去了理智,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吵闹着嚷嚷道:“我们就是要个说法!” 林哲宇道:“既然要说法,那就更需要坐下来谈了,你们这么多人,又打又闹的,能有个什么说法?”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哲宇的心里不免有些悲哀,看这些人兴师动众,来势汹汹,但骨子里所想的只是些赔偿罢了。 “好,那我们就坐下来谈。”那年轻人眼珠子转了转,那副狡狯的样子更加增添了林哲宇的判断。事实上,司芳芳的父亲早就去世了,母亲也瘫痪在chuang,只有一个哥哥,也早就结了婚,几乎不过问家里的事,这个时候他们又怎么会是想讨个公道什么的,所为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钱。 这时候施兵琅已经匆匆地赶了来,林哲宇跟他低声说了几句,施兵琅微一点头,道:“你们派几个代表,到我办公室说,其他人散了。” 看着事态平息了下来,林哲宇这才松了口气,很是抱歉地道:“小江,刚刚也是没办法才那么说的,你可别记恨我。” 小江无奈地道:“当官的都是唱hong脸。” “我可不是官。”林哲宇纠正道,“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一点小伤,我皮糙,没事。”小江拿了纸巾擦了鼻血,看了眼三三两两或站或坐的那帮人,低声道,“林秘书,我觉得司芳芳不是自杀的。” 林哲宇心头不由一跳,道:“公安局已经有定论了,不要乱说话。” 小江还是道:“公安局的结论就是真的了?官方消息你也相信?” 司芳芳自杀的这个结论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认同,即便是有不同的意见,那也只是内部说一说,诸如什么周重楼在办公室里动手动脚,司芳芳不堪受辱什么的,不过林哲宇知道,这个可能性不存在。昨天公安局找他询问的时候,他也如实说了周重楼办公室遭窃的事情。 “你有没有看过自杀的人跳楼是脸朝上的?”小江道,“尤其是从四楼跳下楼的,你觉得司芳芳会用一个很优美的姿势仰着摔下来?” 林哲宇的眉头皱了一下,昨天司芳芳坠楼的那一幕再次闪现在眼前,其实从内心来说,他也不相信司芳芳会自杀,只是如果不是,后果将会非常的严重,他更不愿意去多想。 传言 林哲宇不理会,小江也就没了兴致再多说。 坐回到办公室,哲宇陷入了沉思之中。小江的判断有点依据,再加上他在周重楼的窗子边上看到的那几条抓痕,心不由跳得厉害了。这些凭证真的有可能证明司芳芳不是自杀,如果这个判断成立,那就是他杀了。当时司芳芳是在周重楼的办公室的,那么凶手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周重楼。可是周重楼为什么要杀他? 林哲宇看过很多侦破小说,知道一个案件的发生,最重要的就是动机。他实在想不出周重楼有什么动机要致司芳芳于死地,为了两千块钱?还不够一箱酒钱的。 忽然间,林哲宇想起了一个传言。周重楼到顺安之后,曾经有人到他家去送礼,被周重楼赶了出来,这事后来周重楼在班子会上时曾经提到过,后来他听说,周重楼不是因为对方送钱给他还发火,而是嫌对方钱少,据说当时送的是一万块钱。这几年,关于周重楼借大肆兴建敛财的传闻很多。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尤其是官场,向来没有空穴来风之说,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或许会言过其实,但总不会一点影子都没有。司芳芳在此之前除了负责二楼会议室的卫生和会议时的服务以外,还曾负责过镇长黄安石办公室的卫生。 林哲宇在任秘书之后,便听人说起过,黄安石与司芳芳的关系颇为密切,黄安石的老婆还来捉过奸,只是无功而返,后来为了避免再有人说三道四,司芳芳就没有再负责过黄安石的办公室。 可是这些,与司芳芳的死有什么关系?林哲宇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动机来。 这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正是昨天前去治疗鞋油中毒的任立春。 一进来任立春就咋咋呼呼地道:“林秘书,司芳芳真死了?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林哲宇没好气地道:“这不是什么新闻了,不要再乱议论。” “唉,你别说议论,外面的议论确实很多。”任立春拉了椅子坐下来道,“外面都说,大老板早就想上她了。” “任立春,闭嘴。”林哲宇声色俱厉,“你什么时候能改掉你多话的臭毛病?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 任立春还没见过林哲宇的这副样子,缩了一下头,讪笑道:“我也就是跟你说说。” “跟谁都不能说!”林哲宇寒着脸道,“这些话很ming感,你自己想惹麻烦不要紧,别拖累别人。” 任立春闭嘴,出去坐着发愣,可能是林哲宇的话吓到了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林哲宇瞥了他一眼,这家伙不吓吓他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入。 “叫林秘书到我办公室来。”外面响起镇长黄安石的声音。 林哲宇跟着出了来,上了三楼,抢在黄安石前面开了门,黄安石微笑着道:“小林,昨晚跟明月谈得怎么样?” 林哲宇就知道他会问这事,陪着小心道:“吃完饭出去走了走。黄镇长,我觉得我ting配不上她的,她条件那么好,我给不了她幸福。而且她阿姨对我也不是太满意吧?” 黄安石笑着道:“哲宇,你告诉我,对于女孩子来说,什么才是幸福?” 林哲宇挠着脑袋道:“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物质条件应该是其中的一项吧,这个是我的短板。” 黄安石笑了起来:“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工作责任心强,肯用功夫,但这也是你最大的缺点,哲宇,不要总是把自己栓在工作上,人这一辈子,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当你适当地把目光转移一下,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多彩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忽然就想起了黄安石跟司芳芳之间的传言,或许这也算是多彩的吧,只是如果是真的,为什么黄安石到现在却是绝口不提到关于司芳芳自杀的事情?难道真的就这么绝情? 黄安石看着林哲宇神情间的微小变化,并没有想到林小冬在想什么,还以为他还在纠结于物质基础,微微一笑道:“明月是个好孩子,多相处了你就会知道。” 林哲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他的短板是无法绕开的现实,便道:“刚刚司芳芳的家属过来闹了,现在几个代表正在跟施镇长谈。” 黄安石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我知道了。” 电话 出了黄安石的办公室,正好遇到谈话的几个代表从施玉琅的办公室出来,虽然还是有点骂骂咧咧的,但情绪并没有先前那么激动,林哲宇微微叹息了一声,估计是开出价来了,在他们的心里司芳芳的死并没有真金白银重要。 施玉琅肯定是事先受到嘱托了,直接去了四楼,林哲宇心知肯定是汇报去了,最终确定一个赔偿数额,这事就完了。 回到办公室,任立春告诉他,刚刚有个女孩子打电话找他,林哲宇怔了一下:“谁啊?” “没说,留了个手机号码。”任立春指了指在记在便笺上的号码。 林哲宇挠了挠脑袋,按这号码给回了过去,响了一阵子才接通了,一听声音林哲宇便知道是谁了,不是岑明月还会有谁? “林秘书,找你还真的ting难的,你同事连你的手机号码都不给我。”岑明月笑着道。 林哲宇笑了笑:“没想到你还会联系我,所以那个什么,就没自作多情留号码。” “林秘书,你太不绅士了,起码也象征性的问一下嘛。”岑明月笑道,“那现在能不能把号码留给我了?” 留个号码问题自然不大,只不过林哲宇觉得有必要说清楚,虽然看上去有些不解风情,但是他确实不想造成什么误会,便道:“昨晚你姨妈在的时候我可是把底都交了,我就是一小秘书,权钱一样都没有。” 岑明月就笑道:“你真磨叽,一点都不爽快,交个朋友不行啊?” “那成,我用手机给你打过去吧。”林哲宇用手机打了岑明月的电话,说了几句,这边有人找他盖章,岑明月也不粘着他,让他先忙,有空再联系。 任立春诡异地过来三八:“林秘书动chun心了?听嫂子的声音很好听啊。” “滚蛋,就是一朋友。”林哲宇可不想真的让自己荡漾下去。 “切,朋友连你手机号都不知道。”任立春撇着嘴道。 林哲宇懒得跟他磨叽,jin入到工作状态中去。 一天下来,别无他事,电话又打又接忙个不停,时值二季度的开始,镇里的各项工作都需要去了解一下,不然作为整个政府的中转枢纽就失职了。 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哲宇就听到有人议论着司芳芳的事情,他只带了两只耳朵,也不插言,心里却是像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不仅仅是为司芳芳感到不值,也更是因为自己的猜测。 吃罢饭,高玉先打来电话,约他打牌,他根本没那个心情,推辞了之后,去了办公楼六楼的宿舍,躺在chuang上看电视,不一刻的工夫,就有人来敲门,来者自报家门,是人武部副部长程扬。 程扬跟林哲宇的关系很近,算是个愤世嫉俗的主,他这个人武部副部长已经干了快三年了,一直原地踏步,有人点拨他走动一下,扶不了正,也可以挪一下位置,不过程扬的个性决定了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可以,那他三年前也不是人武部副部长了。 林哲宇扔了根烟过去,顺安是大镇,党政办的权力还是不小的,起码在招待烟上是近水楼台,程扬接了,说起了这两天的事情,林哲宇垂眉顺目不吭声。程扬的意见跟他的想法差不多,觉得里面有蹊跷,其实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跟林哲宇关系好,所以才口无遮拦,见林哲宇一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就笑:“你适合到保密局工作。” 林哲宇笑了笑:“咱们又不是警察,想得再多也不济事。” 程扬叹了一声,道:“哲宇,做秘书跟领导走得近,便于提拔,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提拔看的都是实绩,你整天埋在办公室里,没招商项目,没特色工作,总得想想办法,别把小林干成了老林。” “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前一阵子招商有没有什么头绪?”不说那些min感的话题,林哲宇才打开了话匣子。 “艹他大爷。”程扬是军人退伍,脾气直率,属于那种遇事就拍桌子骂娘的那种个性,“提这个我就他妈火。老子千辛万苦地联系了几个老板,一过来洽谈,就成别人的项目了,我招他妈个逼啊招。” 这就是现实问题。对于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却又有能力的年轻干部来说,他们最希望的还是能够有一个开明的伯乐吧,只是在官场这个大熔炉里,他们又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另有安排 程扬在林哲宇面前很放心地发了一阵牢骚,回房去休息。林哲宇不免也有些惆怅,现实确实如此,对于年轻人来说,每前进一步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职位决定了他们的眼界,几乎没有太大的机会能够给领导留下印象,更多的提拔还是要来自于镇里的一把手。据林哲宇工作两年的经验来看,在周重楼到顺安镇这两年里,几乎没有提拔过股级干部。 想到周重楼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林哲宇不免也有一些灰心。两个月前,林哲宇还只是统计科员,刚转正没多久,前任党委秘书辞了职之后,分管工业的副镇长刘爱国在班子会上推荐了他。林哲宇知道,想做这个位置的人不少,他资历不长,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根本就没去想过,况且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职位,没想到抱着颗平常心的结果就是落到他头上来了。 林哲宇高兴了几天,却是能够感觉到几个平时跟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竞争者有了些态度上的变化,说话有时候也有不阴不阳的,林哲宇就觉得很搞笑,一个秘书而已,有必要闹得这么苦大仇深的吗? 这两个月做下来,林哲宇还真生过撂挑子的想法。倒不是因为工作累,而是因为找不到自身的价值,整天陷在各种各样的会议和无休止的电话里,让他几乎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人生和未来。刚刚程扬的一番牢骚也让他对前程产生了一丝焦虑感,两年前考上公务员的喜悦早已烟消云散。虽然镇里有两个临近退休仍然是股级的干部,但是人生是没有攀比性的,想到自己在三十后也是这样退下去,林哲宇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只是路到底在哪里呢?林哲宇看不清楚。 一早刚上班,便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电话是父亲打来的,说是给他介绍了门亲事,看看他什么时候有空,定个日子见一面。 林哲宇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情,自己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岁,真想不通家里人怎么就这么急着要自己找老婆,现在一穷二白的,再有个女朋友拖累,简直没法子过了。都说男人当三十而立,眼看着还有六年时间,怎么解决好先成家还是先立业的问题,是摆在林哲宇面前的一道难题。 “爸,我刚认识个女孩子,ting不错的,您老就别替我费心了。”林哲宇想到了岑明月,下意识地把她拉出来挡了一面。 林中国ting高兴:“哲宇,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哎呀,我亲爸唉,说了是刚刚认识的,就要带回家,把人家吓坏了怎么办?”林哲宇撒起谎来面不改色,“爸,放心吧,就凭你这么帅的儿子,还愁找不到媳妇儿?爸,您也别忙活了,把地流转出去让人家承包得了,就留几分口粮地就行了,操劳了一辈子,歇歇吧。” 林中国笑着道:“你爸我身体硬朗着呢,还没到歇的时候啊,趁着身体好再苦几年,等你娶上媳妇了,给我生个大胖孙子,那个时候我就能歇了。” 林哲宇的心里微微一酸,道:“那您不要太累了,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要干了,我也有三千多一个月的工资呢。” “你的钱你存着,将来娶媳妇要花不少钱。前两天村里头大丫结婚,光彩礼就要了十几万,还不如房子车子,得不少呢。”林中国对儿子能有个金饭碗还是很满意的,“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大姑爷家的表弟媳妇昨晚生了个儿子,让你给起个名字呢。” “嗯,我知道了,回来我跟怀亮联系。”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表弟才二十岁,去年结的婚,现在就有孩子了,也不怪父亲着急。 放下电话,林哲宇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正准备把整理好的文件送到黄安石那边去,从黄安石办公室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哲宇,你上来一下。” 从黄安石的口吻中,林哲宇感觉到了一丝亲切,林哲宇其实能够猜得到,肯定是岑明月对自己有点意思,毕竟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去了三楼,把文件都放到桌子上,黄安石笑了笑道:“这个不急着看。有件事情我跟你说一下。” “现在的提拔条件有不少限制,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黄安石微笑着道,“能够把我侄女介绍给你,就是对你的一种肯定。我跟重楼书记商量过了,打算让你去工业开发区去做帮办,你考虑一下。” 恨从何来 林哲宇心头就是一动,这两年县对乡镇干部的提拔主要分几块,一块是招商引资有实绩,股级提副科,副科提正科,另一块就是做企业的帮办,第三个就是通过正常的公务员考试。第三种自然没必要多说了,说前两个。其实跟招商引资是相辅相成的,帮办服务到位,事实上就是招引项目的一个延续。林哲宇非常明白这里面的猫腻,也就是说,自己只要再捱一阵子,甚至只需要到年底,就有可能摘掉股级的帽子。这原本是一件大喜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此时的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大舒服。 他总觉得自己有吃软饭的嫌疑,说白了,如果不是因为岑明月的存在,这样的好事恐怕轮不到自己。不过想到黄安石说,能够把岑明月介绍给自己,就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这也是变相地说明了自己还是很优秀的。优秀的人就该得到提拔,不是吗?只不过在想到岑明月的时候,林哲宇不免就有些底气不足,提个副科,从经济的角度来说,也就是提高了些工资待遇,与日益飞涨的消费水平相比,那完全是杯水车薪。他们会不会有将来,林哲宇心里根本就没底。 “领导安排,我服从。”林哲宇这话给人一种不领情的感觉,只不过黄安石并没有去多想,年轻人嘛,谦虚点是好事,而林哲宇并没有表现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来,这也证明了他的冷静。在官场上混,沉稳是必须具备的个性特征。 这个消息很快传出来,让年轻一辈有诸多的羡慕嫉妒恨,羡慕和嫉妒好说,但这恨又从何来呢?因为经过筛选,竟是选了一个农经站的小伙子魏志初来临时主持党政办的工作,宣传委员鲁海军任办公室主任,也就是说,党委秘书仍然是林哲宇,这是标准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好事给林哲宇一个人占尽了。 跟魏志初交接了一下工作,林哲宇提醒他一些细节方面的事情,诸如周书记不喝饮水机的水,只喝电水壶烧好装到瓶里的开水,周书记和黄镇长的办公室要打扫干净此类的东西。这些虽然都是小事,但是细节决定成败,魏志初的年纪跟林哲宇差不多,既然有这样一个机会,林哲宇也希望他能够借此进步,再说了,如果魏志初干得不好,那势必还要牵扯到他的一部分精力。 到园区做帮办的人不少。前面说过,顺安镇是大镇,招商引资工作尤其突出,在县工业开发区招引了不少项目,基本上一个人包两到三家企业。林哲宇帮办的是一家已经建成投产的轴承钢管企业巨力钢管有限公司以及一家刚刚招引过来正准备建设的同样是钢管类的企业海峰钢管有限公司。 在去开展工作之前,林哲宇就向程扬咨询过做帮办的一些诀窍,程扬也不藏私,最重要的是跟老板打好关系。如果这个投资商人不错,那干起事情来就会轻松很多,即使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他也不会计在心上,更不会到领导面前告你的黑状。如果这个投资商是个斤斤计较的人,那你的麻烦就大了。 很不幸的,这两家企业中就有一位不是什么好鸟,好在这家企业已经正常生产,林哲宇倒是没必要去太费什么心思,只需要过个两三天去看一看即可,另一家巨力钢管公司是刚刚开始建设,需要办理的各类手续不少,林哲宇相对来说就要多花点功夫了。 去的头一天,林哲宇就有些眼花缭乱了。梁山县工业开发区是省级工业开发区,区内企业不少,道路四通八达,林哲宇就没来过开发区,如果不是有专门的帮办用车,他可能连企业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 顺安镇的帮办是有队伍的,分管工业的副镇长刘爱国就是顺安镇引资企业的总帮办,林哲宇的第一站就是先到帮办办公室来签到。事实上,这个签到也只是一个形式,头一天嘛,总得做做样子。 刘爱国的家就在县城,所以到这里来很方便,林哲宇前脚到,刘爱国后脚就到了。 前文说过,刘爱国对林哲宇还是比较看重的,否则也不会推荐他到秘书岗位上,所以两人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拘束,说了一些帮办的事情,刘爱国就说带林哲宇去巨力钢管和海峰钢管两家企业去mo门,混个面熟。 帮办服务 先去的是巨力钢管,老总罗远良并不在,公司一直缺一位副总,说是去招聘副总了,接待他们的是办公室主任。这是位年轻的女孩子,叫温玉,看起来跟刘爱国很熟,一见到他就娇声嗲声地说:“哎呀,领导,还以为你不管我们了呢,这么久才来。” 刘爱国笑着道:“帮办人少,企业多,难免照顾不周,改天我亲自给罗总道歉。” 温玉就不依了:“罗总可不想你。” 刘爱国道:“那还有谁想?” 温玉吃吃笑着:“对呀,那还会有谁想啊?” 林哲宇简直是目瞪口呆,他可从来没见到过刘爱国也会有这么——没法形容,反正与他平时的形象不一样,不过他也明白,人的面具有很多,不同的时候需要戴不同的面具,所以虽然惊讶,却是觉得没有过分意外的。 刘爱国不跟温玉多扯,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帮办,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 温玉这个时候才看了林哲宇一眼,伸出一只手来,道:“林帮办,你好。” 林哲宇已经见识到这个温玉有多“大方”了,很自然地在温玉的手轻轻一沾,道:“我会给你们最好的服务的。” 温玉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刘镇长,这位林帮办,既没趣也有趣啊。” 刘爱国笑了一声,让林哲宇留下了联系方式,说还要去另一家企业看看,温玉送了出来说:“等罗总回来,约你们吃饭。” 上了车,开车的司机就坏笑着说:“这个温玉还真够厉害的,林秘书,你可别被她吃了。” 林哲宇拍了他一下:“开你的车吧,那么多废话。” 刘爱国却是眯起了眼睛不说话。 海峰钢管距离巨力并不是太远,车子到时便听到机械轰鸣的作业声,下了车来,一派忙碌的景象。 找到了公司的老总,是位女人,叫盛才芬,看上去就精明得很,应该是个女强人。 把刘爱国和林哲宇带到了临时的办公地点,摘下了安全帽,刘爱国道:“盛总很辛苦啊,战斗在第一线。” 盛才芬笑着道:“既然做了,就要用心。刘镇长,你也ting辛苦的。” 刘爱国笑道:“我辛苦是应该的嘛,你们到这里来投资兴业,可以说背井离乡了,我们是一定要全力支持的。盛总,最近企业的施工进度很快,这个过程里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的?” “困难是有的,不过我也知道你们不容易,能自己解决的还是自己解决,绝不麻烦领导。”盛才芬笑着说道。 林哲宇听着觉得很舒服,这女人太会说话了,难怪程扬说海峰钢管的盛总是个好人,好相处。 刘爱国道:“县里的规定你也是知道的,我们不但要招商,还要亲商留商,让投资商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乡,所以啊,我们有责任提供最优厚贴心的服务。这位是顺安的党委秘书林哲宇,也是海峰的帮办,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 林哲宇笑着道:“盛总,我是刚刚才做帮办,如果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请盛总及时提出来。” 盛才芬也笑着道:“两位领导太客气了,如果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会说出来的。” 与在巨力钢管一样,留下了联系方式,这第一天的帮办工作便步入了尾声。 林哲宇能来做帮办,这里面有黄安石的影子,林哲宇明白,只要自己不出错,一切按部就班即可,不过他却绝不这么认为。从长远来看,招商引资工作是一项长远而且趋于稳定的工作,正所谓成绩论英雄,他很珍惜这样的一个机会,在为企业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中,他也可以掌握到很多如何让投资商能够决定投资的心理知识,这是坐在办公室里所学不到的。 他对工作表现出来的热忱态度,固然有一些老油子帮办冷笑,但是在刘爱国的心里却是不住点头,一个好学上进又聪慧机灵的人,将来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而机会是给那些做好准备的人的。 不过林哲宇很快遇到了他帮办工作中的第一个难点,也是难缠的人物,那就是巨力钢管的老总罗远良。 罗远良为人极其苛刻,他是从沿海城市过来投资的,有着非常良好的心理优势,在此之前,林哲宇就听说了他的“大气”,遇到什么他所认为服务不到位的地方,他根本不与帮办联系,也不会跟周重楼说什么,而是直接一个电话甩到县委书记刘士明那里。不过这也不奇怪,在县工业开发区的各个项目里,巨力钢管的投资是最大的,达到了四个亿,这在私企里面非常少见,一家独大,自然也助长了罗远良的自傲心理。 麻烦 罗远良挑上林哲宇的第一个麻烦就是物色公司副总的事情。 前面说了,巨力钢管是开发区乃至全县投资最大的一家企业,县委县政府特别重视,县委书记刘士明和县长仇立都是三天两头过来了解企业的运行情况,林哲宇作为帮办,更是责无旁贷。 罗远良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林哲宇一眼,说来也是,除了县里的两位大佬以外,也只有周重楼能跟他说上几句话,所以看到年轻的林哲宇这个帮办时,他怎么会看在眼里?不过林哲宇不卑不亢,经常到企业里去走走看看,显示出了极强的责任心。罗远良尽管目中无人,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那天就让办公室主任温玉跟林哲宇说了,让他物色一个副总。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林哲宇对巨力公司的运转包括一些工艺上的流程有了很清晰的认识,只不过物色一位副总,确实有很大的难度。他知道,罗远良在公司的时间不是太多,那就需要这位副总不仅是行家,还要极其负责才行,这样的人连罗远良在外地都难找到,更别说没有太多人脉资源的林哲宇了。 正在他在人事网上发布了招聘信息的时候,周重楼的电话直接找到了他。 说了几句,林哲宇才知道,罗远良在周重楼的面前把自己给告了,说帮办不到位。林哲宇这才领会到罗远良的不地道,下意识地解释了一下,周重楼道:“投资商就是上帝,上帝的要求我们一定要满足,这才不违背县委县政府针对投资商出台的政策。” 林哲宇就不说话了,他明白,在周重楼的眼里,自己与备受县委关注的罗远良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档次,怪不得程扬说,遇到好老板事半功倍,遇到差老板事倍功无反有罪。 这种情况让林哲宇的心情ting有落差的,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不如人,但是事实是,自己连个屁都算不上,程扬开导他说:“你真够笨的,罗远良以前也是从政出身,要的未必真是让你给他物色副总,可能只是一个态度。你就多招一些人来面试,至于能不能胜任,又不是你说了算,只要让他看到你在用心不就得了?” 林哲宇不赞同这个看法,这完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程扬摇着头说,你小子就是一根筋,在党政办的机灵劲去哪儿了? 林哲宇说:“这不是机灵,是耍小聪明。” 程扬说:“这叫审时度势,这个社会没有道理可言,事实证明,你努力了,负责了,不ding屁用,被人告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哲宇扬着手,结束了对话。 晚上林哲宇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岑明月,心头就升起一丝歉意,说他不喜欢岑明月那是假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哲宇也是男人,况且自己多少还是受了她的好处,一个电话都没打,连声谢都没说,也实在显得他没风度了。所以接起电话就道歉,岑明月就笑着说:“这一阵子我在省里进修主持人培训,还真没什么时间跟你联系,我刚刚回来,要不要为我接个风?” 林哲宇就觉得自己这个歉是白道了,不过他也明白,岑明月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在省里培训也不至于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作为女孩,尤其是美女,矜持一些等对方打电话过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林哲宇感觉岑明月是一个非常明事理而且很为对方考虑的女孩。说实话,这样一个女孩无疑是非常优秀的,自己或许真该把握一下。 “好啊,那就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地方,凤来阁吧,不过时间上……你等我电话怎么样?”林哲宇放松了心情,说话也轻松了很多。 “嗯,那我就坐等你的电话喽。”岑明月笑得很清脆,就像是银铃一般。 帮办的事情说多就多,说不多就不多,巨力公司已经走上正轨,并没有林哲宇太多的事情,海峰那边的事情不少,不过也不是一两天内就帮得成的,所以林哲宇给自己放了个假,早早地赶到凤来阁订了位置,然后到岑明月的楼下打电话给她。 人的感情是很奇妙的,当你的心里泛滥起感情的时候,就会如洪水一般奔流不息,林哲宇现在就是这样,他也想开了,他的短板放到以后再说吧,既然人家对自己有意思,自己又何必故作清高呢? 就在要打电话的时候,便看到岑明月穿着一袭长裙从楼上下了来,跟着,楼下的一辆奔驰车里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捧着一大束花迎了上去。 求爱者 林哲宇的心不由一跳,下意识地向边上让了让,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就想看看岑明月会怎么办。 岑明月笑得很灿烂,这让林哲宇的心里ting不是个滋味的,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那中年男了拉开了车门,岑明月却是摇了摇头,不去上车,这让林哲宇的心里好过了不少。面对着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林哲宇问自己,难道从一开始就喜欢上对方了? 那男人去拉岑明月的手,虽然看不清岑明月的表情,但是很明显岑明月很不乐意,林哲宇没有任何的犹豫,大步走了上去,叫了一声:“明月!” 岑明月似乎并没有想到林哲宇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甩开了男人的手跑了过来。在林哲宇的印象里,岑明月向来是高雅大方的,没想到也会有这种小女儿之态,心里不由大是爱怜,迎上前,装作根本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笑着道:“正准备打电话给你呢,没想到你就下来了。” 岑明月还没说话,那个男人便追了上来,直接把林哲宇当成玻璃人,向岑明月道:“明月,我是爱你的,答应我吧。” 林哲宇一听这话就乐了,敢情这老小子是在追求岑明月啊,心里定当了很多,岑明月这个时候却是促狭地一笑道:“候杰,你问问他吧。” “为什么要问他?他是你哥?”候杰脑子有点短路了。 林小冬装模作样道:“你猜对了。” 候杰大喜道:“不知道怎么称呼?” “称呼就不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妹她现在不喜欢你,将来也不会喜欢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林哲宇一言定江山,随后道,“明月,我们走吧。” “哥啊,等一等。”候杰叫道,“你虽然是她哥,但你也不能说得这么死吧?我有的是钱,完全可以给她一个非常好的生活。” 岑明月面色一寒:“你去跟你的钱谈恋爱吧。哲宇,我们走。” 岑明月挽住了林哲宇的胳膊,这无疑是一个非常亲密的举动,一种强烈的幸福感顿时充斥在林哲宇的心头,而这个时候候杰也反应了过来,敢情这家伙拿自己开涮呢,当即怒道:“你给我站住。” 林哲宇扫了候杰一眼,道:“兄弟,感情这东西强求不来的,你喜欢明月是你的事,但是明月不喜欢你,以你的条件找个女朋友不是什么难题吧?” “你……你凭什么跟我争?”候杰的脸涨得通红,“看你个穷酸样,连辆车都没有。” “你知道‘俗’字怎么写吗?你以为钱就能买得到感情?我告诉你,有的人喜欢钱,但是有的人不在乎,明月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所以你就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林哲宇不知道哪来的火气,或许是候杰的话刺到了他的内心,经济条件确实是他的软肋。 “候杰,其实我不但不喜欢你,还特别讨厌你。你说你有钱,可那钱是你的吗?你告诉我,有哪一分钱是靠你自己的双手劳动获得的?如果你没有一个有钱的父亲,你就什么都不是。我实话告诉你,其实你就是一个只会吸血的寄生虫。像你这样的人,谁喜欢上你,谁的眼睛就瞎了。”岑明月可是主持人,说起话来可是犀利之极。 林哲宇大是愕然,他觉得他刚刚说的话就够不给人面子了,不曾想岑明月直接就开炮了,比自己说的可难听多了,心里素质差一差的人,恐怕就要撞墙自杀了。 “你……我……”候杰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主,面对几句抢白,也只有结结巴巴的份,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受到这样的刺激,候杰冲动了,张牙舞爪地就向林哲宇冲了过来。 林哲宇拦在了岑明月身前,大声道:“干什么?想动粗?” “候杰,你要是再乱来,我就报警了。”岑明月寒着脸说道,候杰顿时止住了动作,气得一跺脚转身上了车。 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道:“我们走吧。” 被候杰这么一闹,反是让他俩的感情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吃饭的时候,林哲宇也没有去问候杰的事情,岑明月也很有默契,问了林哲宇最近工作怎么样,林哲宇就说:“明月,我还真要感谢你。” 找不自在 岑明月知道林哲宇说的是什么,浅笑着道:“你别谢我,我什么都没做,那是我叔叔的个人行为。其实,我就是觉得你人ting不错的,不过我告诉你啊,我真的只是拿你当哥看待的。” 林哲宇大跌眼镜:“真的假的?看来我自作多情了。” “你自作多情?骗人,这么多天也没见你打一个电话给我。”岑明月睁大了眼睛道。 林哲宇虚心地喝了口水:“我……工作忙。” “你比我叔叔还忙?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岑明月搅着面前的果汁,垂着头道。 林哲宇叹了口气,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看着林哲宇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岑明月就笑了:“逗你玩呢。不过我刚刚说的可是真的,至于你这个哥能不能升级,我还要再考察考察。” 林哲宇也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要打怪练级。” “我接个电话。”包里的手机响了,岑明月拉开包拿出手机,说了几句,很无奈地道,“单位有个紧急情况,需要我去临时ding个班。我不能陪你了。” 林哲宇也觉得ting遗憾的,不过来日方长,太急进的感情或许也经受不起考验,便道:“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我送你去吧。” 打了个车去了电视台,下车的时候,林哲宇忽然想起件事情,道:“对了,有个投资商想招聘副总,电视台这边好打广告吧?” “没问题啊,时间有点紧,就不跟你多说了,你把想要招聘的职务要求什么的用短信发给我,我看看能不能马上就给你安排。” 看着岑明月窈窕的身姿进了电视台,林哲宇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惆怅,难道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站在路灯下编辑了短信发到了岑明月的手机上,林哲宇略略有些失神,这个时候回顺安镇好像不大现实,想到很久没回家了,还是回家一趟吧。 拦了出租车,谈了价格,车子很快开出。 林哲宇的家离县城并不远,只不过是在乡下,是县城的邻乡古桥乡,一路上,出租车司机倒是ting能侃的,林哲宇跟他说着话也不觉得无聊,说着说着,话题就扯到女人身上了,那司机感慨现在的女孩太现实了,说他一朋友的儿子谈了个对象,都要结婚了,因为没钱买房买车,硬是吹了。 林哲宇的心里微微向下一沉,触发了他内心的矛盾点,想想也可笑,候杰有钱,买不到感情,自己有了感情,手头却没有硬头货,真不知道岑明月会怎么想。想到她姨妈的那副嘴脸,林哲宇对这段感情就充满了悲观。 “唉,兄弟,后面那辆车怎么回事?出了县城一直跟着。”那司机向后面指了指。 林哲宇回头看了一眼,说:“不清楚。” “我来试试。”出租车司机减慢了速度,靠边把车停了下来。 那辆车跟着也停了下来,这一停下,便有三四个人从车下跑了下来,一个人拍着车窗道:“都他妈给我下来。” 那司机傻了眼,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被人打劫了,自己还真够傻的,荒郊野外的停什么车啊,还真以为自己是侦探啊。 “几位大哥,我就是一开出租车的,今天跑的钱都在这里,你们拿去吧,放过我。”司机几乎要哭了。 林哲宇却知道他们不是打劫的,因为后面那辆车靠得近了,是辆不错的车,再怎么也不至于来跟踪一辆出租车来抢劫,而从他们的眼神来看,似乎是针对自己来的,微微一想,便明白了,搞不好是候杰那小子干的好事。 “师傅,别紧张,他们是冲我来的。”林哲宇把车钱付了,然后下了车,淡淡道,“候杰就安排你们这几个人来?” 见林哲宇这么说,这几人也不否认:“得罪了杰哥,是你自己跟自己找不自在。” 一言未了,几人已经向林哲宇围了过来。 林哲宇淡淡一笑:“老子不打架好多年了,正好拿你们练练筋骨。” 林哲宇以前可是体育大学毕业的,当年在村子里,就他们家一个外姓,没少受人欺负,小的时候不知道被村子里多少小孩子打过,所以高中的时候林哲宇不但拼命锻炼身体,还一心考了一个体育大学,为的就是学点功夫回来报仇,不过等他毕业了之后,人也成熟了很多,昔年的“仇人”也都打工的打工,工作的工作,儿时的那些不快早不知道忘到哪儿去了。不过在大学里的时候,他确实学了一些硬货,空手道的段数ting高,一般的小liumang七八个是近不了身的。工作这两年,他也没落下锻炼身体的习惯,身体倍儿棒着。现在有人找上门来,自卫一下,绰绰有余,正好活动一下手脚。 所以结局是早已注定了的,三四个人根本不够看,三下五去二放倒了,林哲宇踩着一个人的xiongpu道:“回去告诉候杰,这事我跟他没完。” 高利贷 看着几个混球跌跌撞撞上爬上了车,林哲宇弹了弹裤腿上的灰尘,再次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才发现那司机的眼睛比刚刚瞪得还大,林哲宇就问他,能不能再向前送一送。司机赶紧点头,送,送。 到了家门口,前屋里的灯还亮着,林哲宇敲了门,林中国开了,见是儿子,便笑着道:“家凤,哲宇回来了。” 母亲王家凤的身体不是太好,正在熬药,一听是儿子回来了,便放下了手头的事情问:“冬啊,吃饭了没有?怎么这么晚回来?” 林哲宇拉着母亲的手让她坐下,说:“妈,我吃过了,你身体还好吧?” “没事,没事。”说了这句话,王家凤咳嗽了几声。 林哲宇看着母亲蜡黄的脸,回头向父亲林中国道:“爸,听我的,这一季的麦子收了就别再种了,家里也没有人去忙,别把妈的身体再累垮了。” 王家凤愁眉苦脸道:“哲宇,小诗快要升高三了,读书费用不低,也要保证营养,不忙不行。” 林哲宇道:“妈,我都说了,妹妹读书有我呢,你们就别操心了。” 林中国道:“那不行,你的钱还要留着娶媳妇呢。” 王家凤就说:“哲宇啊,你爸说你谈了个女朋友,什么人家啊,俊不俊?” 岑明月的影子在林哲宇面前一闪而过,笑了笑道:“正在谈着呢,才谈。” 林中国就笑道:“家凤,哲宇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是不会说出来的。” 林哲宇看着二老,心头一阵温馨,家的感觉真好,只有在家里,才没有勾心斗角,才可以真正轻松。 天还没亮透,林哲宇便被一阵砸门声给吵醒了。林哲宇披着衣服下了chuang,院子里的声音就清晰了起来。 “林叔,你也知道,我这个钱也不是白白借的,当初我就跟你说过,利息高,如果是长期用的话,你不能借,现在你一句没钱还就把我打发了,这不地道啊,我吃的就是这行饭,要是借钱的人都像林叔你这样,那我还不饿死啊。” 林哲宇听得一头雾水,听起来好像是父亲借了高利贷,心头不由一紧,赶紧推门出了去,便看到父亲和村里有名的三癞子站在一起。 林中国见儿子出了来,赶紧收住了话头,低声向三癞子说:“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想法子凑给你。” 三癞子道:“那好,不过林叔,我是丑话说在前头,这十天一样要算利息的。” “成,成。”林中国赶紧把三癞子向外推。 林哲宇一直都没说话,等父亲走回来才道:“爸,你借了多少钱?” “什么借钱?”林中国的脸上有一丝慌乱,这又怎么能瞒得了林哲宇的眼睛,低声道,“妈知不知道?” 林中国一听林哲宇提到了王家凤,更是慌乱了,林哲宇又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妈。” “别,别。”林中国跺了跺脚,走到外面看了一眼,王家凤到田里拔草还没回来,才走回来满脸愧疚地把事情说了。 原来上个月他去亲戚家随礼,喝完酒几个亲戚推牌九,他脑子一热,就也赌了几把,把收树的五千块钱输了个jing光,五千块不是什么大数目,可是对于林中国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小数字了,当时就急了眼,只是du场上不借钱,他翻本都没门。 三癞子也在场,有人点拨他三癞子是放钱的,让他去借,三癞子倒也不瞒他,说借钱可以,但是必须告诉他,利息是五分,而且低于三万不借。 林中国当时急于翻本,也顾不了那么多,当时借了三万块钱,打了签条画了押,可是运气差得不行,天快亮的时候,三万块钱就进了别人的腰包。散了场之后,林中国后悔不已,可是拿人手软,欠债还钱。今天一个月过了几天了,三癞子就上门来要钱了,其实他倒不是来要本金的,来要利息,只是林中国哪有利息付给他,他现在连买稻种、化肥的钱都没有了。 林哲宇气三濑子这种放高利货的吸血鬼,可是更气父亲的一时糊涂,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哪怕不是高利贷,这三万块钱也得还上。 “爸,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赌钱了。”林哲宇能够感觉到父亲的悔意,所以那些责备的话也不去说了。 林中国确实后悔得要死,五万块钱啊,天文数字啊。 “好了,妈一会也该回来了,你歇歇,我去做饭。”林哲宇微笑着拍了拍父亲的胳膊,去了前屋。 态度大转弯 去信用社提钱的时候,林哲宇也有些肉痛,这可是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摁了一个三、四个零,等这卡取出来的时候就觉得连卡都轻了。还钱给三癞子的时候,只有本金,没有利息,林哲宇说得很直接,如果要钱,就别提利息的事情。三癞子也只有自认倒霉,好在只有一个月,也没啥损失。 这么过了几天,林哲宇的帮办工作渐入佳境,如鱼得水,得到了海峰公司老总盛才芳的高度评价,而一到晚上,林哲宇就跟岑明月去约会,生活过得极其充实,只是一想到将来,林哲宇不免压力就有些大了。 这一天,镇里开了招商引资过堂会和帮办企业信息反馈会议,林哲宇接到刘爱国的通知,提前回来了。他虽然是帮办,但是秘书的位置也没有丢,偶尔也得回来看看党政办的工作运转情况。魏志初jing入角色很快,办公室的工作做的井井有条。而且这个人非常谦虚,见到林哲宇就讨教工作,林哲宇笑言,再这么下去,他这个正牌秘书就要下岗了。 魏志初显得ting纠结,如今事业编制向行政编制转,难度可能仅此于男人生孩子,工作再好,那道门槛还是很难逾越的。林哲宇明白这个道理,很诚恳地说,机会并不是没有,只是需要等待,再不济,权当是积累工作经验。 招商引资没什么好说的,在经历了几年的发展和政策方面的完善之后,以前的弄虚作假显然是不能与时俱进了,现在招引的都是实打实的投资,所以难度自然非往常所能比拟,二季度的招引还是一片空白,当然,汇报的时候肯定都要说某某老板正在洽谈,某某老板打算近期过来考察,云云。 帮办服务这一块,在刘爱国的带领下,效果还是不错的,各个帮办也都汇报了引资企业在在建设或者发展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有的能办得了,有的就需要集中会办了。 散了会之后,周重楼把林哲宇留了下来,林哲宇心里又一格登,别是罗远良又在周重楼这儿黑了自己一把吧?这家伙还真是够讨厌的,林哲宇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背后说人的人,你丫的有什么就不能当面说啊,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跟着周重楼去了四楼的办公室,下意识地向窗子边上瞄了一眼,那几道不是太明显的抓痕已经不见了。林哲宇心底微微一沉,这证明周重楼注意到了这一点,难道司芳芳真是被他推下楼的? 周重楼道:“林秘书,你最近的帮办工作很有起色,通过反馈,罗总和盛总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很满意我镇的帮办服务工作,不错。” 林哲宇ting吃惊的,几天前罗远良可是告了自己的黑状的,怎么一转眼态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居然满意了起来。当然,诧异归诧异,漂亮话还是要说的:“我是在刘镇长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需要学习和提高的地方还有很多。” 周重楼微微点了点头:“现在的年轻人能吃得下苦的并不多,反而是耍小聪明的人不少,哲宇,你还是不错的。”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沉,周重楼说的确实不错,社会在浮躁,人也会变得浮躁,相比于其他的年轻人来说,林哲宇确实算是比较沉稳的,虽然内心也有诸多矛盾,但是人总是要有责任心的,在没有更好的前途的情况下,着眼于当前,是一个非常端正的态度。只不过通过周重楼的话来看,林哲宇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做,也有人在看,不要以为领导都是吃干饭的,下属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谁是真的用心工作,谁是浮于人事,谁在投机取巧,都是一目了然。 “哲宇,你的担子不轻,党政办这一块必要的时候你还是需要过问一下,小魏工作劲头不错,但是毕竟没有多少经验,遇到一些大的材料你还是要把关的,不能做甩手掌柜。”周重楼叮嘱道。 如果换了以前,得到一把手的如此关爱,林哲宇肯定激动得很,但是现在他却是提不起太高的兴致来,可能是受到了司芳芳事件的影响,他觉得周重楼虚伪得很,如果司芳芳的事真是他一手做的,那就是歹毒了,只不过越是这样,林哲宇越是不能显露出什么异常来,道:“我会跟小魏接洽好的。” “嗯。”周重楼微微点头,又道,“哲宇啊,晚上罗总请客,一起去吧。” 林哲宇又是一怔,周重楼对自己“关心”的有过点份了吧?以前也不是没跟周重楼一起吃过饭,但像今天这样的还真没有过。 什么东西 党政办确实有一阵子没来了,办公室多了一个女孩子,林哲宇认识,是去年过来的大学生村官,叫秦岚。 林哲宇到党政办的时候,正看到办公室主任鲁海军在训斥魏志初,说党政办作为一镇对外的主要窗口,办公室里弄得一团糟,卫生条件极差,成什么样子。 林哲宇看到鲁海军的手上还戴着一副白手套,在门框上擦拭,林哲宇当场就冷汗直流了,这鲁海军也太厉害了吧,把县委书记刘士明的那一套都学来了。 每个周五的下午,县部委办局都要组织到街头进行一次义务大扫除,像这种形式主义的活动,自然不会有人真的去出什么力,刘士明去督查的时候,就戴了一副白手套,去查机关单位办公室的死角,查街道上栅栏有没有灰尘,从而彻底转变了应付的作风。想不到鲁海军也是依葫芦画瓢,搞起检查来了。 林哲宇在任的时候,办公室的卫生还是不错的,但是怎么也没法子做到一尘不染。看鲁海军这架势,还真想不到ting吹毛求疵的。 魏志初正被训得满面通红,他的身份也有些尴尬,毕竟是代理秘书,又不是行政编制,鲁海军又是办公室主任,只得垂着头不吱声,秦岚这个大学生村官和任立春也都是一脸的不耐。 林哲宇轻咳了一声,鲁海军转过身,见是林哲宇,道:“林秘书,你现在是帮办,也还是党政办的秘书,这办公室的事情你好歹也过问一下,你看看这办公室弄的,脏兮兮的。” 林哲宇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鲁海军还真够蹬鼻子上脸的啊,把自己也给批评上了,当即道:“鲁委员说的是,志初,立春,辛苦一下,把卫生再搞一搞。” 任立春撇了撇嘴巴,嘀咕了一声:“又不是医院。” 声音虽然低,鲁海军却是听到了,眼睛瞪起来:“任立春,你刚刚说什么?你这什么态度?让你把办公室整整洁一点,还错了?” 林哲宇就有些看不惯鲁海军借势压人,他们怎么也算是自己的人,当下道:“立春,说什么呢?忙你自己的去。” 林哲宇又道:“鲁委员,这是我的问题,有什么你就批评我吧。” 鲁海军的眼珠子还真不够亮堂,林哲宇虽然只是个秘书,但是他所接触的可是一二把手,他去做帮办就是一个预兆,可偏偏鲁海军要把办公室主任的威风一展到底:“林秘书,我觉得你应该好好管理一下了,由得他们这样,这党政办成什么样子了?” “鲁委员批评得是,这是我的责任,没去做帮办之前我就有些邋遢,也就没资格要求他们了,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从自我做起。”林哲宇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 任立春多聪明的人啊,而且跟林哲宇搭档了好一阵子,早有默契了,蹭蹭上了楼,很快又下了来,摊开双手道:“鲁委员,你的办公室也不是太干净,要不要我们也帮你打扫下?” 鲁海军的脸立马就青了,他真以为林哲宇是在虚心接受批评呢,想不到另有玄机,真的很难下台阶,一甩头走了,任立春低骂了一声:“什么东西!” “行了,也不怪别人批评,赶紧的,把卫生搞一搞,要求是跟狗舔得一样。”林哲宇笑骂了一声,跟他们一起收拾了起来。 四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一番忙活,几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林哲宇重点照顾了几个死角,确定不会再让人挑到刺,这才罢了手,道:“大家很辛苦,中午我请客。” 任立春欢呼道:“我要吃螃蟹。” 林哲宇笑骂道:“吃你个头,现在几月啊?” 中午自然是不能喝酒的,四个人一起吃了个便饭,趁着秦岚去卫生间,任立春低声道:“林秘书,你还没对象,这个秦岚你可要把握一下。” 林哲宇实在无法忍受任立春乱点鸳鸯谱:“你不也没对象吗?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再说吧。” 任立春就撇了撇嘴,这时秦岚也到了,便收了话头不说话。 吃罢午饭,林哲宇在路上跟魏志初道:“周书记对办公室这一块看得很重,而且办公室也确实很重要,不仅仅承担着承上启下的枢纽作用,更是主要领导的眼睛和耳朵,一定要细致一点,别犯低级失误。” 魏志初很感激林哲宇的指教,表示一定会尽心尽力,如果有什么拿捏不住的,会请教林哲宇。林哲宇并没有想到,魏志初这一请教就是一件麻烦事。 重磅炸弹 在宿舍看了一会儿电视,正要睡下,魏志初在外面敲响了门,林哲宇开门让他进来,就觉得魏志初的神情很紧张,一进来就反手把门关上了。 “志初,怎么了?”林哲宇觉得ting奇怪的。 魏志初拉开衣服的拉链,从怀里拿出一个袋子来,道:“林秘书,这是我刚刚在收拾橱子的时候看到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拿给你看看。” 林哲宇扫了一眼那袋子,是用牛皮纸裹好了的,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没见过这东西,更别说是橱子里了。莫名其妙地多了这么个袋子,再加上魏志初有些紧张慌乱的神情,让林哲宇意识到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林哲宇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魏志初摇着头,不过林哲宇自从做了秘书之后,察颜观色的本事有很大提高,虽然只有两个月,但是像魏志初这种雏儿他还是能略窥一二的,魏志初如果没看,也不会急着把这东西送到自己这里来,而他的慌张也证明,这个东西很危险。 林哲宇对这个东西有两个选择,留下或推开。最终林哲宇还是选择了第一种,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他也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管你有没有看,你都把今天的事给忘了。”林哲宇虽然觉得这包东西就是个炸弹,但是决定留下了,就要把后面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安排好,所以虽然没看,还是先把魏志初给稳住。 魏志初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魏志初离开后,林哲宇把门关上了,从里面反锁起来,这才打开了塑料袋,上面的破损证明魏志初说了谎,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打开了牛皮纸,里面是一个笔记本。 只看了前几行,林哲宇的心似乎就要跳得炸开来一样,怪不得魏志初会那么慌乱,这个笔记本不仅仅是个炸弹,更是个核dan啊,一旦爆炸了,被炸得粉碎的可不仅仅是哪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这是一本记录着行贿证据的流水账,所涉及到的人物有林哲宇认识的,也有他只听过而素有谋面的,但大多都是县里的一些重要部门的头头,还有几位县里的主要领导,而这本账簿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前顺安镇的党委书记周重楼,因为那笔记就是化成灰,林哲宇也认得。 林哲宇的一颗心几乎要迸出xiong腔来了,这还真是一颗核dan,一旦公布出去,不知道要炸得多少人身败名裂,烟飞灰灭,像这一类的东西,纪委的人是最欢喜的,可是对于林哲宇来说,却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 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了一把魏志初,明明看了这东西硬说自己没看,真不是东西。 把那牛皮纸撕了,拿了张八开的复印纸把笔记本重新裹好,用透明胶带封了,却是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才好。 林哲宇失了一会神,有些举轻若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竟是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捧在手里,林哲宇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笔记本是怎么到魏志初的手上的。据魏志初说,是在橱子里边发现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是谁把它放进橱子里的? 这个橱子只有唯一的一把钥匙,也就是说能够打开这个橱子的,只有林哲宇一个人,这当然不是林哲宇自己放进去的。想到这里,林哲宇不由在怀疑魏志初所说的话,钥匙现在在他的手里,会不会是他干出来的?不过随后一想也不大可能,虽然从理论上有这样的可能,那就是魏志初在打扫周重楼的办公室时发现了这个笔记本,一时好奇带了出来,看了之后吓了一跳,就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 林哲宇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判断,魏志初只是一个刚工作不久的事业单位人员,没有其他的背景,而且他来党政办是在司芳芳事件发生之后,办公室曾经遭窃,周重楼肯定会提高警惕,怎么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办公室,况且魏志初如果另有任务的话,他也不可能把这东西交到自己手上,那么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司芳芳。 女友有约 司芳芳从周重楼的办公室里偷到了这个笔记本,放到了橱子里,也因此引来了杀身之祸,这样也很好地解释了一些林哲宇想不通的东西,因为林哲宇偶尔不在的时候,钥匙会放在她那里,盖个公章什么的。但是新的疑问又产生了,首先,司芳芳为什么要盗取这些?其次,司芳芳是受了谁的指使?林哲宇绝不相信这是司芳芳自发的早有预谋,更不信她是临时起意。第三,司芳芳已经得手了,为什么不把东西交出去,反而放到了柜子里? 疑问虽然只有三个,但是衍生出来的问题却有更多,而焦点问题就集中在两个方面,一,谁指使的司芳芳;二,司芳芳为什么没交出去。没时间,那完全不可能,一ye的时间,什么事都够办的了。 林哲宇把目标范围缩小到了镇政府的官员,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镇长黄安石了。黄安石与周重楼的关系尚可,但是林哲宇知道,这只是表象,只不过周重楼是副处,黄安石也不敢轻触其缨,加上据说周重楼快要调离了,这样人走仇去,也没必要再死磕。只不过黄安石与周重楼交恶的主要由头是什么,林哲宇任职期限比较短,并不知晓。而司芳芳曾与黄安石闹过一段桃色新闻,司芳芳为他死心塌地也有这个可能。但是司芳芳为什么不把东西交给他?答案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可是突然又想到,周重楼说他丢了两千块钱,司芳芳的目的是这个笔记本,不是钱,如果真的是偷了钱的话,只偷两千不全部拿走的可能性也不大,况且司芳芳也应该明白,偷个笔记本,周重楼有苦说不出,如果自己偷了钱,那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林哲宇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周重楼向自己说少了两千块钱的事情,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少钱,只是为了试探一下自己? 林哲宇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此之前他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所愁的事情也就是自己没有钱,但是现在他却是感觉到了人心之险恶。看上去正直严肃的周重楼,居然是这样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而不惜杀人。 想到这里,林哲宇捧着笔记本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如果把这个笔记本收起来,则意味着自己放任司芳芳的死而不过问,这无疑是在挑战林哲宇的道德底线,但是这个笔记本捅出去之后的作用和反应会是什么,林哲宇无法预料。毕竟能够走到副处的位置上,可能不仅仅是在县里,更高层恐怕也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况且这个笔记本上涉及到的人很多,时间可以追溯到两年前,那个时候的干部现在有的都到市里任职了,这关系网更不是一般的深,极有可能不但没把周重楼拉下水,反而把自己给陪进去了。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声音把林哲宇惊得打了个哆嗦,险些把笔记本给扔出去。 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林哲宇掏出手机,是岑明月打过来的。 听到岑明月脆生生的声音,林哲宇才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刚刚那份压抑几乎充满了他的心头。 “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岑明月笑yinyin地道。 林哲宇就笑道:“好啊,听你喜洋洋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来了就知道了。”岑明月笑着道,“记得早点来,是到我家来吃饭。” 去她家吃饭?林哲宇小幸福了一下,这代表着一种认可啊,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进过岑明月的家门呢。 刚放下电话,林哲宇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周重楼让他晚上参加与罗远良的饭局的事情,我拷,不是吧,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哪头都不便于拒绝,虽然有点畏惧周重楼这个人,可是他是一把手,让自己参加饭局那可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拒绝不得,而另一头是女朋友,而且还是去她家吃饭,那更不能拒绝了。 天啦,我该怎么办啊!林哲宇纠结地扯住了自己的头发。 目光又落在那个笔记本上,林哲宇想了想,这个宿舍自己不是常来住,放这里也不安全,便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公文本,反正又不是个大件,放进去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小人之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气温渐渐高了,天黑的时间也延长了很多,五点钟下班的时候,天还亮得很,林哲宇估mo着周重楼那边不会那早开始,便先去了岑明月那边。 到了岑明月家的楼下,林哲宇在门外打了个电话给她,岑明月没想到林哲宇来得这么早,在电话里道:“哲宇,你好早啊,我在菜场买菜呢,你来得正好,帮我的忙。” 林哲宇心想,或许这也是提前适应一下生活吧,如果真的以后跟岑明月在一起过日子了,柴米油盐是绕不开的。 转身出来,没走几步,林哲宇忽然想到,自己都没问岑明月她在哪个菜场,县城不同于乡镇,不会只有一个菜场,据林哲宇所知,这一片有不少小区,大菜市场就有两三个。 正要打电话,手机却是抢先响了,是周重楼打过来的,问提醒林哲宇不要忘记了晚上的宴席。 林哲宇便停下脚步,跟周重楼说了几句,记下了时间和地点,暗自松了一口气,是晚上八点,这个时间点应该跟岑明月一起吃饭的饭点没有太大的冲突。 翻开刚刚的通话记录,找到岑明月的电话正要拨过去,目光下意识地向岑明月的家看了一眼,却是让林哲宇看见了一件非常让他想不到的事情。 岑明月家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留着飘逸长头发的男人,这男人一边向外走还一边频频回头,显得情浓意浓的甜蜜样。 林哲宇的心不由悬了起来,岑明月不是说她在菜场买菜的吗?怎么她家里还有人?这时,一个同样长发飘飘的女人走出了门,只不过她是侧着的,只伸出一个头来,虽然看不清相貌,但那头秀发却是林哲宇印象最为深刻的,不是岑明月又还有谁? 一股怒气猛然从林哲宇的心头蹿了出来,不过林哲宇绝不是那种性格冲动的人,对于与岑明月之间的关系,他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通过这一阵子的相处,无可否认,岑明月是一个非常开朗知性的女孩,但是她所用的东西都是高档货,一个化妆包里的化妆品就抵得上林哲宇一年的工资,也就是说,林哲宇的工资也仅仅够岑明月消费两三个月的,这无疑是加重了林哲宇的自卑心理,——这种自卑是发自内心的,口袋无铜,底气自然不足。所以林哲宇对这段感情能否寿终正寝很是怀疑,不过这并不代表林哲宇就不重视,更不代表自己就可以随对方的摆布和戏耍。当下向边上躲了躲,把身体隐藏了起来,然后才打了电话给岑明月,不动声色地道:“明月,你在哪个菜场?” 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林哲宇就心想,我就待在这里不走,看你还能飞出去了,只不过在这么想的时候,林哲宇的心里也有着很浓烈的酸楚味道,虽然对这段感情并不抱有希望,但他还是很投入的。 “笨死了你,就我家……哎,哲宇,你在这干嘛呢?”声音突然出现在林哲宇的身后,把林哲宇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岑明月的耳朵上塞着个蓝牙耳机,一双手上提了好几个大袋子。 林哲宇顿时知道自己特么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错怪了岑明月,不过他的脑筋转得很快,赶紧伸手去接过岑明月手中的东西,道歉道:“哎呀,你干嘛这么急呀,等我过去帮你提嘛。” 岑明月伸了个懒腰,天渐热,岑明月可是个很新潮的女孩,穿的衣服都是时下流行的款,这一伸腰,就把身材凸显得一览无遗,林哲宇心猿有些意马,岑明月娇声说了一句:“哎呀,累死了。” 林哲宇就笑道:“你看看,累了吧,这种活儿交给男人来做嘛。” 岑明月笑道:“好啊,那以后买菜我出钱,你出力。” 林哲宇的心情从刚刚的地狱里爬了出来,瞬间直升天堂,贫起嘴来:“我怎么觉着我是在吃软饭呢。” “贫嘴。”岑明月笑着拿过林哲宇的公事包,“怎么来吃饭还带这个呀,跟公干一样,咦,这包里都装的什么呀,老沉呢。” 这时,刚刚那长发帅哥已经走近了,确实ting帅气的,见到岑明月打了个招呼:“美女回来啦。” 岑明月脸色猛地一沉:“韩少东,你来这里干什么?” “路是你家的?我就不能走走?”韩少东故意在岑明月面前转了两个圈,这才哈哈大笑着走远了。 林哲宇想问,岑明月低呸了一声:“无耻。” 地下爱人 走到了楼下,岑明月摁了门铃,顿时有人来开门,正是林哲宇刚刚看到的那长发女子。 林哲宇心里暗道惭愧,这女人也ting漂亮,只是跟岑明月比起来要逊色了一些,而且脸型的什么都不像,自己什么眼神啊,怎么能把她当成了岑明月呢,由此可见,一个人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很容易被心理所蒙蔽,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也就都不是真的了。 “明月回来了,咦?这位应该就是你跟我提起的林哲宇吧?真帅啊,meng男呢,真有力气,明月,以后你有得爽了。”这女人还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连自认为脸皮堪比城墙的林哲宇也是自叹不如。 “司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岑明月羞急不已,抢着进了屋。 林哲宇不由张大了嘴,这女人叫什么?思春?这名字起得还真是名副其实啊,看那一双水滴滴的桃花眼,还真是一副思春样,特别是司春向自己展开了勾魂夺魄的一笑,更是让林哲宇感叹,岑明月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进了屋子,顿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是林哲宇第一次进来,这女孩子的家就是不一样啊,装扮得清新得很。 “哲宇,把东西放下来吧,先歇会,累了吧?想喝点什么?”岑明月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冰镇的mi桃汁,“这个喝不喝?” 司春娇笑着道:“明月,你对他太好了吧,这男人是不能chong的,chong坏了,他就不拿你当回事了。” 林哲宇觉得这个司春是个不靠谱的人,接过饮料,道:“我去个卫生间。” “脸皮还ting薄。”司春笑得像个银铃似的。 林哲宇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仍然能听得到外面的说话,自己也不好把嘘嘘的声音弄得太响,顺着马桶壁一点点地向外尿,心里在想,娘的,死要面子活受罪,撒个尿都这么小心翼翼的。 这时他就听到外面的对话,先开口的是岑明月:“司春,刚刚我遇到韩少东了,你是不是跟他又好上了?” “怎么可能啊?”司春掩饰道,“对了,明月,你不是说还有人的吗?都谁啊?” “单位的好姐妹,一会就过来吧。” 林哲宇在里边尿完了,正在拉拉链,司春狡辩了的时候,他心里就冷笑,这女人真不是什么好鸟,刚刚明明看到韩少东是从这里离开的,目光到处,看到垃圾桶里居然有一个刚刚用过的套套,手就是一抖,这拉链顿时拉到了毛毛,疼得林哲宇痛叫出声。 外面的人顿时停下了对话,岑明月站在外面道:“哲宇,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不小心脚崴了一下。”林哲宇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开了门,司春捂着嘴偷笑,岑明月很是关心地道,“哲宇,你的脚碍不碍事?” “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娇弱。”林哲宇还抬起脚甩了甩证明自己,“没事吧?” 不过在甩脚的时候,最重要的那条腿刚刚受到了一点小创伤着实有点不大舒服,不过,嗯,能忍得住。 “你先坐会吧。”岑明月放下了心,也去了卫生间,不过在她出来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很显然,是发现了垃圾桶的东西。 “司春,你跟我进来一下。”岑明月担心地看了林哲宇一眼,这一眼林哲宇读懂了,岑明月是担心自己看到了那东西,会认为她是个随便的人,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东西可是新鲜货,里面还有东西呢,岑明月怎么也不会干出这种乌龙事?况且她也不是那种人。 也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什么,林哲宇也不想去听,便坐在客厅看电视,正在重播昨天的新闻,是岑明月主持的,明眸皓齿,清新动人得很。 正看着,门铃响了,从猫眼里看了一眼,一男一nu,都很年轻,那女的他眼熟得很,是县电视台的播音员于小惠,看来是岑明月单位的同事了,不过那男的他并不认识。 这时岑明月从里面出了来,道:“应该是小惠来了。” 开了门,于小惠的手里还提着些东西,看来是礼物,岑明月嗔怪道:“小惠,真是的,来吃个饭,干嘛还带东西。” 于小惠笑道:“同学归同学,礼节还是要的。” 那男的显得比较拘谨一些,冲岑明月微微一笑道:“真不好意思,太冒昧了。” “别这么客气,来,进来坐,不用换鞋。”岑明月招呼了一声,向里面道,“司春,小惠来了,你不是说最想她了吗?” 相互介绍了一下,林哲宇才知道三个是高中时候最要好的同学,这男的叫周子星,跟于小惠是情侣,不过看起来岑明月也没有见过他,想想也是,她俩在县里好歹也是个名人,这情侣的关系不到一定程度,还真不方便曝光,自己居然有幸做了一回地下qing人。 善解人意 周子星居然是个厨房里的高手,主动请缨进去做菜,岑明月很不好意思,于小惠就说:“让他去吧,他的手艺很不错的。” 同学三个在一起聊天,林哲宇也不方便加入,只是这厨房他也陌生得很,进去恐怕只会帮倒忙,便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去看电视。 岑明月跟她们俩聊天的时候,不时地向林哲宇看一眼,林哲宇也都是微笑着回应,表示理解,这让岑明月感觉到了林哲宇的体贴,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地明晰起来。 这时司春发出一声娇笑:“明月,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当官的吗?现在怎么变了态度了?” 岑明月笑着道:“哲宇可不是什么官。” 于小惠这时也道:“林哲宇,你别一个人坐在那边看电视嘛,多无聊,也过来说说话嘛。” 林哲宇笑了笑,摆着手道:“我这个人吧,见到美女就心虚,现在三个美女在一起,我会得心脏病的,还是你们聊吧。” “你害羞,小惠,你就别逗他了,对了,你家那位是做哪行的?”岑明月问道。 “他呀,做点小生意吧。”于小惠说得很谦虚,但是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自豪的,林哲宇看得清楚,心想,恐怕做的不是什么小生意吧。 这时,厨房的门打开,周子星一边解着围裙一边笑着道:“女士们,先生们,可以开饭了。” 不得不承认,周子星的手艺确实很有一套,做出来的菜虽然谈不上色香味俱全,但是口感比一般的饭店所谓大厨要强了很多。 开了一瓶白酒,一瓶红酒,周子星比林哲宇想像中的要拘谨一些,话并不是很多,酒量倒是不小,跟林哲宇匀了这一瓶白酒,脸虽然红得要滴出血来,但状态却还跟刚刚进屋一样。 再看三女,岑明月面不改色,于小惠面色微红,司春却是满面chao红了,原本就一双要滴出水的桃花眼更是水滴滴的了,看着这两个大男人,似乎恨不得把他们都吞下去。 林哲宇拒绝了再开一瓶白酒的要求,刚刚他看了一眼时间,快七点了,离另一个饭局时间无多,自己总不能真的到八点才飘然而至,自己的酒量又极其一般,别到时候丢了丑。 岑明月也不知道林哲宇的酒量怎么样,便笑道:“哲宇,再开一瓶吧,喝多少是多少。” 司春显然喝大了,把口无遮拦进行到底:“帅哥,明月可是很少喝酒的,今晚可是你的机会啊。” 于小惠吃吃笑了起来:“周子星,你可别把他给喝多了,免得到时候不ding用。” 林哲宇一听这话顿时头大,司春疯了也就罢了,真想不到在电视里向来端庄淑雅的于小惠居然也会说出这么ai昧的话来。 周子星苦笑着跟林哲宇对了个眼神,意思是她喝大了,岑明月喝了酒脸都没红,被这两人这么一搅和,脸刷地红了,林哲宇就乐了。这一阵子的交往来看,岑明月虽然是瞩目的主持人,但是在男女问题上还是很传统的,这样的女孩在现代社会可是极其罕见的了,到目前为止,他们也就是那天岑明月为了刺激候杰挽了一下林哲宇的手臂,除此之外,林哲宇连她的手都没mo过。 “我去下卫生间。”林哲宇赶紧尿遁,免得被这两女的挑逗得把持不住。 排了空,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阵子,听到外面的声音还是不小,心里就着急一会的聚会,心中一动,发了条短信给岑明月,说有事情跟她说。 岑明月的短信回得很快,不过内容却是让林哲宇喷饭:什么事?在卫生间谈? 林哲宇赶紧出了卫生间,不过他却不好意思去岑明月的卧室,便去了厨房,岑明月跟着进了来问他:“什么事情?” 林哲宇把一会还要参加一个跟老板一起的饭局说了,岑明月表现得极为理解:“那你赶紧去吧,别太晚了惹领导不舒服,哎呀,你没喝多吧?” 林哲宇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现在的女孩个个都是刁蛮得很,鲜有这么能够理解体贴人的,愈发觉得岑明月是个好女孩,只不过林哲宇面皮薄,一些表达爱意的话说不出嘴来,只是点了点头,道:“那你同学怎么办?” “她们呀,没事,一会带他们唱歌去。你就甭操心了,哦,对了,尽量少喝点酒,早知道你今晚有事,我就不让你喝这么多酒了。” 党指挥枪 跟几人道了别,林哲宇拦了个出租车,去了豪君楼大酒店。 豪君楼酒店是梁山县档次最高的酒店了,到这里来消费的非富即贵,林哲宇下了出租车,并没有直接去周重楼告诉他的包间,而是先询问了一下吧台的服务人员,问那个包间里有没有客人过来。 这些服务人员未必会记得每一位客人,但是一些大领导和大富豪他们是能记得住的,这也是基本素质,周重楼便是被记住的其中之一。在得知周重楼还没有到的情况下,林哲宇决定不先过去,而是在大厅里坐一会,等周重楼过来。如果自己冒失的先进去了,一来不知道还有哪些客人,免得尴尬,二来这也是不礼貌的行为。 坐了没十分钟,门口便见到了周重楼和罗远良的身影,两人显得很亲热,这让林哲宇也感觉周重楼颇不容易。罗远良可是梁山的一大名人了,大名远扬,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他的架子大呀。 “哲宇来了。”周重楼见到林哲宇迎上来,笑着向罗远良道,“罗总,林秘书是我叫他过来的。” 罗远良看起来心情不错,微一点头道:“林帮办的服务还是很贴心的。对了,周书记,巨力公司一直缺少一位主持全局的副总,我看林帮办各方面的综合素质非常好,不如先借给我用用吧。” 林哲宇听了,心里就一阵腹诽,借给你用用,把我当东西?我才不是东西呢。我呸,你们才不是东西。 周重楼呵呵笑道:“巨力钢管不仅仅是我们顺安镇的龙头企业,在整个梁山县也是个巨无霸,县委刘书记也一直很关注,哲宇是个人材,我虽然舍不得,但是也要服从于县委提出来亲商措施嘛。” 罗远良笑道:“这么说,周书记是同意了?” 林哲宇听着就有些不自在,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完全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啊,不过这就是悲哀的地方,党指挥枪,周重楼就是党,而自己就是枪,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跟在二人身后进了包间,里面有两个人,副镇长刘爱国跟巨力钢管的办公室主任温玉聊得真欢,见他们三人进来,相互打了招呼,林哲宇稍微放松了一些,这里都是熟人,没有陌生的,感觉上便好了很多。 席间都是在谈着一些企业发展方面的内容,包括请罗远良帮忙介绍一些其他的客商,林哲宇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温玉倒是不时向林哲宇看过来。 林哲宇垂眉顺目,只当没看到,这个温玉大是让林哲宇吃不消,在巨力帮办的时候没少受她tiao戏,这个女人跟司春有得一拼,对于此,林哲宇向来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敬而远之。 忽然听到周重楼道:“哲宇,你有什么看法?” 林哲宇心中对于去干那个什么副总真心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谁叫他对帮办工作太过热心了呢,提了一些建议,立即被罗远良视作人材,其实在此之前,罗远良私下里也跟林哲宇谈过,并给他开出了五十万的年薪,林哲宇确实ting动心的,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虽然职位很低,但是有明文规定,在职人员不得在企业中兼职,所以林哲宇婉拒了罗远良的提议。他真没想到罗远良根本没死心,走了周重楼这条路线,真不明白曾经告过自己黑状的人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态度转变。 “替企业服务是理所应当的,也是帮办的职责所在,我服从领导安排。”林哲宇觉得在周重楼的面前同意,这完全是官方要求,那就与是否兼职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温玉这时娇笑着道:“林副总,我敬您一杯,以后您就是我领导了,从今往后,您在上,我在下,我可得把您拍好了。” 林哲宇恶汗不已,桌子上却是一片笑声,心头一叹,这苦日子算是来了,温玉的性格非常大胆,自己还真要考虑一下以后怎么跟她相处了。 刘爱国这时道:“周书记,哲宇这么一去,那党政办那边……” “小魏干得ting好的。”周重楼淡淡地撂下这一句,刘爱国便不再说话,忧心地看了林哲宇一眼,也不知道忧心在哪里。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来了,一个女服务员站在门边,却有一位中年男子端着杯子走了进来,赫然是县委书记刘士明。 死刑 刘士明向来以严肃著称,在公开场合下,林哲宇就没见到他有过什么笑脸,但是此刻却是笑容满面,亲和的不行。 对县委书记,林哲宇向来存着一种敬畏,从来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印象,事实也正是如此,像林哲宇这样的角色根本是没有机会与县委书记接触的,林哲宇看到活生生的刘士明次数有限,也就是在巨力钢管做帮办这段时间见过一次。 大家都站了起来,林哲宇自然也不例外,看着众星拱月般的刘士明,林哲宇的心里就觉得有些恶心。那个笔记本上也有着刘士明的大名,行贿次数不低下两次,林哲宇当时也只是瞅了一眼,金额不下于四十万。试想周重楼的行贿额是这么多,他绝不可能只收周重楼一个人的贿赂,那他的受贿金额完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想到在会议上满口反腐的道貌岸然,然而却是说一套做一套,如果不是有那个笔记本,林哲宇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的人就在身边。 心里突然想到笔记本,林哲宇心头微微一沉,他来的时候忘记了把公事包带过来,给落在了岑明月家里,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刘士明的手是一个大的高脚杯子,杯子倒的满满的,这一杯不下于四两酒,林哲宇就有些怯场。 周重楼的身体微微有些躬着,表现出一股卑微,刘爱国就更别说了,能够站得直腰的恐怕也就罗远良了。 罗远良到目前为止,只喝了一点点的红酒,脸已经红得不行了,而且他一开始就说自己的酒量极差,几乎到了过敏的地步,这一杯酒是绝计不会喝的,便笑着道:“刘书记,你拿这么一大杯子怪吓人的,我可喝不了这么多酒。” 刘士明作为县委书记,城府极深,自然能够摆得正自己的位置,罗远良是县里目前最大的投资商,像这样的人又岂会仅仅是个商人这么简单,所以对于罗远良的随意,刘士明只是轻轻一笑:“罗总,这杯酒你要是不喝,就证明我们周书记服务的不到位,让你不满意了。” 罗远良就笑道:“刘书记,你这可是逼着我不满意啊。要不这样吧,我请我们巨力钢管的副总代了我这一杯,不知道刘书记意下如何?” 林哲宇吃了一惊,这一惊不仅仅是罗远良要自己为他代酒,而是他感觉得到罗远良对刘士明似乎有些不满的地方,这才是他真正的惊讶之处,毕竟让别人代酒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林哲宇现在就处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了,无论他代不代这杯酒,刘士明都会有感觉。 果然,刘士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短促的不快,刘爱国也是暗叫了一声糟糕,罗远良这到底是在帮林哲宇还是在害林哲宇啊,这不摆明是把林哲宇往火坑里推吗? 这时,温玉娇笑着道:“刘书记,我叫温玉,今晚之前是巨力钢管的办公室主任,罗总现在提了我做副总,您是父母官,又是男人,不会跟个女人计较吧。” 说着,温玉已经端起杯子一口干了,面不改色道:“这杯是我敬您的。” 林哲宇的心不由揪了一下,温玉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的,她这是为了替自己解围,虽然她看上去豪爽得很,可因为压制着酒精刺激胃部而产生的强烈呕吐感让温玉的眼眶里闪过了一丝泪花。 温玉放下了杯子,又去端起罗远良面前的杯子。林哲宇忽然冲动了起来,温玉这一杯如果再喝下去,现场直播那是肯定的,丢丑还是小事,搞不好就伤了身体,当下一把抓住了温玉的手,沉声道:“这杯我来。” 温玉的出头让刘爱国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没想到平时只会撒娇卖嗲的温玉会在这个时候ting身而出,可是他更没有想到林哲宇年少气盛,温玉拔刀相助,他来个反拔刀相助,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真他娘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县委一把手都敢得罪。 刘士明皱了下眉头,淡淡地扫了林哲宇一眼,在这个时候,刘爱国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只有期望于周重楼能够为林哲宇说什么了,哪知周重楼根本就是一言未发,但这还不是刘爱国最担心的事情,刘士明的一句话让他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刘士明道:“你叫林哲宇,是巨力钢管的帮办。” 这句话听在刘爱国的耳朵里,无异于判了林哲宇的死刑。 后患 令刘爱国大跌眼镜的是,刘士明居然喝下了这杯酒,居然还会笑眯眯地说:“重楼书记,哲宇同志是位好同志啊,坚决执行县委县政府制定的政策啊,什么叫服务于商?这就叫服务于商。” 林哲宇的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先前在岑明月那里就喝了半斤酒,刚刚也喝了有二两,现在这一杯下去,已经远远超过一斤了,加上喝了两种酒,又喝得猛,那酒劲就像任我行吸了那么多高手的内力一样在胃里奔腾,他现在根本就不敢开口,因为嘴一张,可能就要狂喷而出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听到刘士明在说什么。 刘士明走后,饭桌子上的气氛就有点与刚才不一样了,不过罗远良不愧是行走江湖的人物,哈哈一笑道:“周书记,今晚很尽兴,也很感谢你送给了我一匹千里马啊。一起去嚎几嗓子?” 酒喝成这样,自然不会去唱歌,而且周重楼唱歌会杀人,这不是什么秘mi。 林哲宇强撑着胃里的不舒服,送了周重楼和罗远良分别上了车,刘爱国倒是没有跟着上车,说酒喝多了,吹吹风舒服一些。 “哲宇,你怎么样?”刘爱国是非常看重林哲宇的,这小子悟性强,人机灵,最重要的是,上进正直,这种品质是刘爱国非常喜欢的。 “刘镇长,我……”下面的话还没说完,林哲宇已经捂着嘴一路狂奔到了路边的绿化带,用事实来见证了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疑是银河落九天”。 刘爱国摇了摇头,林哲宇的酒量他是知道的,处于中等水平,半斤酒没问题,不过像这样喝,能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了。 从口袋里mo出几张纸币递了过去,林哲宇接过纸半天没直起腰,身子一颤一颤的干呕着,这么几下估计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半天才站直了,扶着路边的树擦了下泪眼婆娑的眼睛,刚要说话,又是几下干呕。 刘爱国叹了一口气,心疼地责怪道:“你呀,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林哲宇chuan息了几声道:“刘镇长,温玉那杯酒根本不必要喝的,她一个女孩子都能站出来,我又怎么能做缩头乌龟?醉了就醉了吧,我不想欠她一份情。” 刘爱国道:“哲宇,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了解刘书记,你想一想,自从他上任以来,什么时候表扬过一个人?罗远良也真是个混蛋,他跟刘书记有隙,却把你推出来当炮灰。” 林哲宇吐出来,舒服了很多,道:“刘镇长,您对我好我知道,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随他去吧。” “你是个有希望的小伙子,我真的不想因为这些个破事影响到你。”刘爱国微微一叹,身在这个圈子里,自然知道受打压的滋味,而像林哲宇这样的小角色,刘士明只需要简单的一句话,就能把他压得死死的。虽然不至于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但人生能有几回搏,有的人一辈子也许只会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就注定了他一生的失败。 “刘镇长,谢谢你。”林哲宇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除了道谢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至于刘爱国所担心的那些他不是没想到,但是浑浑噩噩的并没有想得太深远。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刘爱国摇了摇头,大有种对驴弹琴的感觉,以林哲宇的悟性,等他一觉睡醒了或许就会想得通,只是刘爱国却巴不得他能想不通,否则他又该是种什么样的状态?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林哲宇虽然醉了,但也还不到回去的路都不知道,心里跟min镜儿似的,他还惦记着他的公事包呢,里面藏着的可不是个笔记本,而是一枚炸弹啊,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又闹腾出什么来。 刘爱国也不坚持,心里念了声好自为之,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在车子驶出的时候,他不由回了一下头,看着灯下的林哲宇,心里微微有些黯然,他的命运完全是能够想像得到的,在这种心态下,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佝偻失意的林哲宇。 林哲宇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醉眼迷糊中,他看到是屏幕上显示着岑明月三个字,赶紧接通了,便听到里面很吵杂的声音和岑明月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哲宇,你吃完了没有?” “刚散,马上就回去。”林哲宇被风吹了一下,似乎有些清醒了,“到了我打电话给你。” 上错门 一个多小时后,岑明月等人 k完歌回来,虽然也喝了不少啤酒,不过她的酒量ting不小的,基本上没什么感觉,所以拒绝了周子星和于小惠送她回家的要求,只是司春却是赖上了她,说她晚上没地方去。 岑明月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与于小惠这一对分了手。县城并不大,正好出来吹吹风,所以也就没打车。 司春醉眼惺忪地吃吃笑着:“明月,怎么没见你的白马王子来接你?” “他有他自己的事情。”岑明月清醒得很,应了这句话,想起林哲宇说回去打电话给自己的,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打电话,别是喝多了回不了家了,便拿着手机拨了林哲宇的电话,只是提示她的却是关机。 “不会背着你去花天酒地了吧?”司春侧着头道。 “他才不会呢。”岑明月并没有向那方面去想,倒是担心林哲宇连家门都mo不到。 两人一路走着,岑明月不好意思再当着司春的面打电话,悄悄地拨着,可惜一直都是关机,岑明月就有点胡思乱想了,司春看得清楚,道:“明月,这年头最不可信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不是女人的xiong,而是男人的心,所以啊,我劝你一句,别对男人太好。我当年就是像你这么傻,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司春,好姐妹才说你的,听我一句话,收敛一点,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拉开距离,安心找份工作,找个好男人嫁了。” 司春哈哈一笑:“我回不了头了,谁不知道我人如其名啊,就是一个思春的坏女人。” 看着司春喝多了疯言疯语,岑明月轻轻摇了摇头,解铃尚需系铃人,司春也够苦的。 不一刻的工夫,便到了家门口,岑明月拿出钥匙去开门,脚下却是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不由吓得惊叫出声,向后退了一大步,借着灯光这才看见门边上睡着一个人。 “人吓人吓死人的,混蛋!”司春也被吓了一跳,酒劲上涌,冲上去踢了一脚。 “别,是林哲宇。”岑明月看得清楚,赶紧拉开司春,可怜林哲宇被司春的高跟鞋踩了好几酒,一点反应都没有,呼呼大睡,香得很。 岑明月和司春两人根本扶不动他,只得先打开门,二人一人拉着林哲宇的一条胳膊,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进屋子里,而林哲宇对此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春出了一身汗,丝毫不顾形象地坐到地上,大口chuan息着:“明月,这家伙太沉了,真替你担心不受他压的。”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岑明月没好气地道。 司春揉着额头道:“累死了,我去睡了,你搞定他,我是没力气了。” 对于司春这种忘恩负义之辈,岑明月表示无语,只能叫了一声:“记得洗澡,别睡我房间。” 司春回头格格笑:“你要是能把他弄进你房间,我保证半步都不踏进去。” 岑明月没法子再搭理她,想了想,又出去开了门,果然看到摔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的手机,难怪打电话关机了,看来林哲宇已经在这里睡了好一阵子了。 看着林哲宇睡得正沉的样子,岑明月不由摇了摇头,真是的,怎么喝这么多酒,亏他还能想到mo到这儿来。 一念及此,岑明月心里一紧,林哲宇这个时候来,会不会是想借酒后那啥点什么吧?岑明月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暗骂自己脑子昏了,怎么想这些事情了,林哲宇也不像这样的人。 有了这个想法,看着林哲宇的目光就更加温柔了,换一个角度想想,他既然能在酒后想着这里,完全证明他是念着自己的。 看林哲宇这个样子,想让他自己上chuang恐怕是不现实了,别说叫他了,刚刚司春那几招无影脚他都没应了。拉了他几下,纹丝不动,泄气地自责女人真没用,这时司春洗完澡出来,也清醒了不少,见岑明月靠着林哲宇坐在地上,不由大乐:“你练yu女心经呢?” “拜托,帮个忙,把他弄到沙发上。”岑明月简直要崩溃了,她总不能让林哲宇这一ye都睡在地板上吧。 又是一番折腾,抬手的抬手,搬脚的搬脚,在这个过程中,林哲宇的衬衫自然也被扯得不成样子,露出了结实的xiong肌,司春就两眼冒光地大赞道:“好棒的肌肉啊。” “把你的爪子挪开!”岑明月偷袭司春,司春反偷袭,两人闹成了一团。 笔记本丢了 林哲宇醒来的时候,天才微微有点亮的影子,此时酒意全消,头却是疼得不行。与头一样疼的还有自己的腰和背,林哲宇不由翻了个身,这才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再细一打量,竟是在岑明月的家里。 林哲宇不由吃了一惊,回想起昨晚,依稀中记得好像是打了辆出租车,后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正要起来,听到一声门响,林哲宇赶紧闭上了眼睛,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但是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自己的糗样,一时之间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去面对岑明月。 棉拖鞋的声音很小,林哲宇听到那脚步去了卫生间,然后便听到一阵哗哗的响声,很显然,这是在嘘嘘。林哲宇的心紧了一下,这可是岑明月首次与自己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啊,想想林哲宇就后悔,昨天干嘛喝那么多酒啊,醉得人事不醒,连自己进来的都不知道,做坏事也都是有心无力啊。 卫生间的门打开,脚步声却是并没有消失,反而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林哲宇装出睡着了的样子,闭着眼睛不动,不过他却是感觉到岑明月走近了,林哲宇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个略带潮湿的气息在向自己的脸上靠拢。 林哲宇的心在歌唱在嘶鸣,这丫头原来喜欢主动啊,正准备迎接着那香醇的亲吻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司春,你在干嘛呢?” “没事,上厕所,顺便看看这小子的睡相,ting老实的嘛。”这是司春的声音,离林哲宇的耳朵很近,这让林哲宇差点就没跳将起来,丫的,差点被骗了初吻,这头se狼。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她还是岑明月的闺友,居然占朋友的男朋友的便宜,真是其心当诛,不过……那味道似乎ting好闻的。 佯装沉睡着蒙混过关,等到都没了动静,林哲宇才蹑手蹑脚地坐了起来,腰背又是一阵疼痛,整理好衣服,打算不声不响地溜走,免得一会都起来了尴尬。其实最尴尬的还是他自己了,这时,他的手mo到了一样东西,转头看了一下,正是自己的公事包,顿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公事包里的那个笔记本,这也正是他在喝多了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记得要来岑明月这里的原因。 一边侧耳听着动静,一边慢慢打开了公事包,这手往里面一伸,林哲宇的心猛地就是一沉,这包里居然是松松垮垮的,并没有笔记本所在的厚实感。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也顾不得去注意房间有没有声响了,赶紧坐起来拉开包仔细搜了一番,一切都在,唯独不见了那个笔记本。 林哲宇就有些心慌了,为什么会不见了?这个包既然在岑明月这里,那显然就没有被拿走过,那会是谁动了这个包?昨晚在这里吃饭的,只有岑明月、司春和周子星、于小惠这四个人,他实在无法断定会是谁。 坐在沙发上,林哲宇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知道这个笔记本一旦曝了光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来。这时他不由后悔起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带在身边了。 失了一会儿神,便听到岑明月的声音:“哲宇,你醒了?” 林哲宇回过头,迅速整理好心情,道:“明月,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岑明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说呢,喝多了到处乱跑,幸好呀你没记错,要不然mo到别人家,恐怕就不是踢几脚了。” 林哲宇不由mo了一下后腰,咬牙道:“怪不得我这里疼,是不是司春踢的?” 岑明月笑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林哲宇一下,道:“你臭死了,赶紧去洗个澡吧。” 林哲宇就有些心虚了:“明月,我还是趁现在没人先走吧,再说了这里也没衣服换,我回去再洗吧。” 林哲宇很想问一问包的事情,可是他怎么也没法说得出口,况且就是问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换个思维考虑一下,东西没有了反而是件好事,免得在身边就像守个定时炸弹一样。 岑明月回头向房间看了看,觉得这样也好,便道:“也行,回头我打电话给你。” 林哲宇也不迟疑,穿了鞋拿了包,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岑明月一眼,做一个打电话的手势,这才推门出了去。 帮不了忙 虽然心里想开了,但是林哲宇还是非常不舒服,这本笔记本的丢失在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是绝不相信岑明月会去拿的,另两个女孩子也是她的蜜友,周子星看上去也不像个随便翻动别人包的人,这个谜成了他的一个心病了。 负责接送帮办的司机王志宏打来电话,说车子在楼下等着了,林哲宇收拾好心情,下了楼来,看到魏志初已经上班了,在暗自赞许的同时不由有些恼恨,这家伙抛包袱的能力也是一绝。 上了车去,金杯面包上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家住顺安镇的,程扬居然也在上面。林哲宇ting奇怪的,跟程扬聊了几句,才知道自己现在是巨力钢管的副总了,海峰钢管的帮办就落到了程扬的头上,林哲宇打着趣说程扬以后也有机会了。 林哲宇说的也ting有道理,海峰的女老板盛才芬确实ting好的,在领导面前都是说帮办的好话,而这个海峰的投资额也ting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的好话也会为帮办在领导面前加不少印象分。 在工业开发区的帮办聚焦地短暂的停留,刘爱国交待林哲宇,以后不用再到集聚点来,直接去巨力钢管就行了,毕竟现在他是巨力钢管的副总。 林哲宇听出刘爱国的这话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一想便知道是因为什么了,看来周重楼是在给自己下绊子啊,一个副总就把自己一脚踢开了。林哲宇不觉得周重楼是受到了县委书记刘士明的影响,因为这个副总一说是在昨晚刘士明进包间之前的事情了,这么说,周重楼早就为这事埋下了伏笔? 可是这让林哲宇更加想不通了,周重楼为什么要这么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司芳芳的事情,可是自己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呀。林哲宇有些纠结,他是个乐天派的人,但是人在这个圈子里,患得患失自然是难免的,他的心情就不是太好。 出来的时候,刘爱国拍了拍林哲宇的肩膀,道:“事在人为,多用点心吧。” 林哲宇笑了笑,出了去,在这件事情上,刘爱国也是爱莫能助,事实上,以刘爱国现在的身份,能够为自己考虑这么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又有什么本钱强出头? 王志宏把林哲宇送到了巨力钢管,笑着道:“林秘书,以后你是住县里还是还住在镇政府的宿舍?”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这个还不知道。” 林哲宇虽然任秘书的时间不长,但跟后勤人员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王也颇受林哲宇的照顾,有两次私自驾车出去都被林哲宇保了下来,所以他问林哲宇的入住情况,以便于安排接送他。 林哲宇自然明白,跟着笑了笑:“这事以后再说吧。” 看了一眼巨力钢管的大门,林哲宇觉得与以前来的时候就有些不一样了,事实上,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仍然是顺安镇党委秘书,到这里来任副总只是另一种的帮办方式。 想通了这些,林哲宇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进了大门,门卫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林副总好。” 林哲宇微一点头,轻车熟路地去了办公楼。 温玉的脸色不是太好,看来昨晚那一杯酒对她的伤害也不轻,见到林哲宇进来,笑脸相迎:“林副总来了,欢迎林副总指导工作。” 办公室的人员不少,林哲宇跟他们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见状轻轻笑了笑:“温主任,我这个副总说到底还是来服务的,你不要拿我开涮了。” 温玉离开了办公桌,道:“林副总请跟我来,罗总让你一到就上去。” 温玉走在前面,上了楼梯时,薄薄的裤子紧紧裹着臀部,圆润的一点痕迹都没有,扭得林哲宇有些眼晕。林哲宇可是健康的男人,虽然一直保持着处男之身,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女人一点渴望都没有。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岑明月那边也未必就没有机会,不过林哲宇一直信奉着“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上chuang都是耍liumang”这个信条,所以并没有去尝试过。此时的温玉臀部轻扭就让林哲宇暇想连翩,不过人与动物之间的最大区别就是人能够克服本能,而动物不能。 很快到了罗远良的办公室,这个办公室林哲宇也来过几次,不过这个时候来,心情还是有些荡漾的,这时温玉已经敲开了门,道:“林副总,请。” 摇身一变 罗远良坐在宽大的有些夸张的办公桌子里,挥了挥手,表示林哲宇一个人进来。罗远良虽然比一般的投资商要嚣张得多,但是林哲宇在心底还是ting佩服他的,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巨额投资,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温玉与岑明月相比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美,显得极其冶艳,岑明月属于那种清纯的美,风格不同,但是就性的youhuo力而言,无疑温玉要更胜一筹,不过林哲宇发现,罗远良从来就没有跟温玉有过哪怕一句玩笑,更别说其他的什么绯闻了。仅仅从这一点来看,罗远良的心智就极其坚韧稳定,并不是什么男人都能够做得到视红粉如骷髅的。 “哲宇,坐。”罗远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指了一下他对面的椅子。 林哲宇坐下,罗远良道:“哲宇,咱们现在谈谈你的薪资了。”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罗总,我想你误会了。” 罗远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哲宇,我这个人是很重视人才的,你现在的工资也有就四千左右吧?像你这么年纪的年轻人,正是缺钱的时候,你的才华留在机关单位实在是太可惜了,考虑一下吧。” 林哲宇自然明白,只要自己一松口,那么自己的经济困境立马就会迎刃而解,可是,真的这样的话,也意味着自己将脱离了政府体系,前途与现实,到底哪个才最重要? “罗总,非常感谢你的厚爱,但是我担任这个副总只是为了能够更加有效地帮办好巨力钢管,尽最大可能地切实解决企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所以薪酬之说,请罗总以后不要再提了。”林哲宇最终还是作出了他自己的选择。 罗远良轻轻一笑道:“哲宇,你再考虑考虑吧,不要轻易作出决定。我马上就要去出差,公司的里里外外就全交给你了,温玉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办事还是很有能力的,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需要人办的可以直接找她,该交代的我都向她交代了。” “好,有什么拿捏不准的事情我会请示你。”林哲宇的嘴里非常不愿意吐出“请示”这个词,在他的内心想法里,他跟罗远良是一个同等位置的关系,罗远良看他不爽,最多自己不给他帮办,但是现在不同了,成了副总,就像是镇里的事业单位一样,受到县里主管部门和镇政府的双重管辖了。这就是小角色的悲哀,如果周重楼不开口,他还可以抗争一下,但是周重楼开了口,他完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温玉一直在外面等着,带林哲宇去了他的办公室,那也是一间很气派的办公室,约莫四十平米的房间,办公设备也是一应俱全,多少让林哲宇的心理平衡了一些。 温玉笑道:“林总,还有什么吩咐?” 林哲宇看着温玉的笑脸,心头微微一荡,暗想,这女人真是迷死人不偿命啊,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社会里是福还是祸,不过从眼前来看,她应该还ting不错吧。 林哲宇对温玉的印象并不差,虽然平时说话随便了一些,但是他也理解,这是女人天性的一种自我保护本能。美女的自我保护,不外乎两种方法,一种是大大咧咧,让人不把她当女人看,一种就是冷艳万分,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给任何靠近的机会。昨天晚上温玉为自己解围的举动,林哲宇还是能记得住的,所以轻轻地笑了一声:“温玉,昨晚谢谢你。” 温玉笑了笑:“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如果不是你,我非得当场丢脸不可。” “都坐着说话吧,站着ting别扭的。”林哲宇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以前是帮办,现在则还承担着企业运营的任务,虽然对巨力的情况比较熟悉,但是如果没有温玉的配合,工作还是很难做得好的,所以必须要把她归拢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温玉便起身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哲宇现在是副总,温玉说话收敛了很多,只不过眼波却似乎有点变化,林哲宇能读得出来,温情如水,足以形容。只不过林哲宇从来都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况且现在跟岑明月在交往,因此他也不会去胡思乱想。挥去了脑子里的杂念,林哲宇开始考虑着下一步的工作。 一天在忙碌中度过,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忽然接到了镇长黄安石的电话。 狗屁副总 “你在巨力任副总了?”黄安石这一阵子一直在外地招商,刚刚回来,便听说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 林哲宇把情况汇报了一下,黄安石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晚上没有事的话,到来凤阁,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下班的时候,温玉过来敲门,问林哲宇晚上有没有事,能不能给她一个拍领导马屁的机会,林哲宇不想在工作之外再跟她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便笑着道:“晚上要陪女朋友,那把她也叫上?” 温玉赶紧道:“那还是算了吧,免得她误会,给你带来麻烦。对了,你怎么走?罗总说,他不在公司的时候,那辆奔驰就是你的座驾了,你会不会开车?要是不会,我给你做司机。” 很不幸,林哲宇在大学里就拿到驾照了,虽然没怎么开车,但是技术还是有的,况且在梁山县城这么大的地方,开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林哲宇可不想让温玉开车,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所以他也不谦虚,要了钥匙,开了个玩笑道:“你要不要去哪里?可以捎你一程。” 去了银行一趟,取了一万块钱,开着奔驰车回家了一趟,沿途看到不少收割机已经驶进我县境内,眼看着麦子已经成熟了,这些外地机手抓捕商机的意识还是ting浓的。 到了家里,居然有一桌麻将,母亲王家凤亲自参战,父亲林中国在边上督战。见到儿子从一辆很气派的车里回来,林中国就自豪得很,故意把嗓门放得很大:“哲宇回来了。” 村里人都是这样,谁家出了什么事会议论,谁家有什么好事同样也会议论,见到门口的车,七嘴八舌地说哲宇长出息,老林家祖上积了德什么的。林哲宇听着就满头大汗,王家凤输钱,不过儿子回来,心情好,推了麻将,要做饭给儿子吃。 林哲宇赶紧说一会还得走,让王家凤继续玩,然后把父亲叫到堂屋,把一万块钱给了他,眼看着要收麦子了,需要很多用钱的地方,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暂时没什么问题,而他也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虽然有经济危机,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林中国老脸一红,上次赌钱让林哲宇损失了五万块,这次儿子又带钱回来,赶紧去推:“哲宇,你这钱还是攒着吧,我有钱。” “行了,父子俩还分你我?拿着吧,妈身体不好,我又不能在身边,你多买点东西,你自己也多补一补。”林哲宇这次是特意送钱回来的,如果不是罗远良的车,他还真不太方便。 林中国向外面探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哲宇,你可别干违法的事情啊,这车……” 林哲宇哭笑不得道:“爸,你都有这个觉悟,我还能没有?这车是我们老板的,我借来开开。” 林中国松了口气,林哲宇也不多说,从车上又拿下来刚刚忘了带下来的两条烟,两条烟不贵,一共才一张老人头,没办法,好烟父亲舍不得抽,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林哲宇买了两条好烟,结果被林中国低价当掉换了几条劣质烟,算起来还是林哲宇亏了,所以他现在买烟也不买好的,五块钱一包,林中国觉得ting有派的了。 “妈,你打着,我还有事,先走了。”林哲宇在母亲的耳边说话,显得很亲。 王家凤不乐意地放下手里的牌:“什么事呀这么急,晚饭都不吃。” 林中国不耐道:“儿子有应酬嘛,整天待在家里,怎么混世啊。” “喂,老林头,你这叫啥话,你是不是在说我们家憨儿呢?”一个邻居牌友不乐意了,瞪着眼睛道。 林中国赶紧合什:“我哪有这个意思,你别多心,打牌打牌。你这把肯定自mo。” 林哲宇就好笑这些老邻居们ting有意思,说:“妈,那我走了。” “唉,慢点啊,有空去学校看看你妹妹。” 晚上,林哲宇在来凤阁跟黄安石见了面,由于有岑明月的关系,黄安石对他的态度很亲昵,招呼着林哲宇坐到他身边。 林哲宇拿着水壶给黄安石的杯子里倒了水,不经意地道:“黄镇长,招商有收获吧?” “小有收获。”黄安石显然不大想谈这事,道,“哲宇,你怎么就去巨力做什么狗屁副总了?”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黄安石会爆粗口,微微一怔,道:“黄镇长,其实这个副总的实质是巨力钢管的专职帮办。” 落马 黄安石好一阵子没说话,半晌才道:“哲宇,你不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吗?” 林哲宇当然觉得有问题,可是这些问题他只能放在心里想想,不能跟任何人说起甚至于连黄安石也不便说出口,当下道:“黄镇长,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正常的工作安排。” 黄安石扫了林哲宇一眼,道:“你还瞒谁呢?刘爱国都跟我说了。哲宇,要是说你傻吧,你肯定不同意,可你当时的行为就是个傻子,不,傻子都做不出来。跟县委书记叫板,你这不是自讨苦吃,是自寻死路。” 林哲宇垂下头,当时他确实也是一时冲动:“黄镇长,让一个女人替我挡枪,我真的做不到。” 黄安石缓缓道:“哲宇,我怀疑啊,这根本就是周重楼跟罗远良给你下的套。” 林哲宇愕然道:“下套?我有什么套值得他们下的?” “这个就需要你自己去想了。”黄安石的手指在桌子上叩了几下,忽然道,“哲宇,你有没有觉得周重楼不大对劲?” 林哲宇心里微微一凛,下意识地道:“不对劲?没有啊。” 黄安石轻哦了一声,道:“没有啊,那就好。哲宇,我提醒你,在这个圈子里,主要领导每做一件事情,都有着他自己的用意,你是个一点就透的人,需要多动动脑筋,不要只看表面。” 林哲宇点头道:“黄镇长,我会记住的。” 黄安石也没有再说太多,让林哲宇先干着再说,不过记住一点,不要真的傻到脱离了政府,当然,除非林哲宇愿意留在巨力钢管,他还提醒林哲宇,防人之心绝不可无。 林哲宇就在想,那我是不是也要防着你一点呢? 吃完饭,黄安石没有跟林哲宇再聊什么,但是前前后后都显出了对林哲宇的关爱之色,这让林哲宇颇为感动。 送走了黄安石,林哲宇没有去取车,怅然走在街头上,黄安石和刘爱国表现出来的担心显然不是空穴来风,都是经验之谈,从他们的语气中,林哲宇也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境,虽然这个困境还没有显示出来,也没有什么后果,但是林哲宇知道,如果周重楼是存心如此的话,至少在他的任期里自己是没有抬头的机会了。 办了他!林哲宇的心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来,但是随即却是苦笑了起来,如果那个笔记本没有丢的话,自己倒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恐怕还会因此而得道升天,可是那东西却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上了。 岑明月这个时候打了电话,听到她清脆的声音,林哲宇的心情轻松了很多,岑明月笑道:“哲宇,在哪呢?” “刚吃完饭,一个人走着呢。”林哲宇左右看了看,赫然发现他走的方向居然是向着岑明月家的,必须要承认,岑明月已经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的心里。 “我也……”岑明月含糊着说了一声,道,“嗯,那早点回去,别玩得太晚了。” “嗯。”林哲宇挂了电话,就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人家都给你暗示了,你都不知道打蛇随棍上,难道非要让人家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也一个人,你来陪陪我吧? 林哲宇反思了一下自己,从情感的角度上来说,他是喜欢岑明月的,他也觉得岑明月喜欢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走到一起,从内心来说,林哲宇有一种自卑的心理,经济上的捉襟见肘一直是他最大的痛。岑明月美艳动人,家底又好,收入高,这套房子就是她自己买的,平时的消费也ting高,林哲宇自认自己承担不了这样的消费。 想到这些,林哲宇的脑子也没那么热了,心中的情感也慢慢淡了下来,觉着这么一个人逛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便去取了车,开回到镇政府的宿舍去。 这么过了些日子,林哲宇的情绪也渐渐平定了下来,他也想开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周重楼真的像黄安石和刘爱国担心的那样的话,自己也没办法。事实上,事情正在向一个糟糕的方向发展,那就是林哲宇被边缘化了,成了一个透明人,虽然还是顺安镇的党委秘书,可是久不出现在镇政府,正在被渐渐的淡忘。 这一天下午正准备下班,刘爱国忽然打来电话,情绪上有点奇特:“哲宇,周重楼被shuang规了。” 在看到那个笔记本之后,林哲宇并不意外周重楼会落马,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之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刘爱国又道:“你等消息吧。” 提拔受阻 周重楼被双=shuang规的消息很快传开,官方的消息是涉嫌严重违纪。 由于周重楼是副处级,据说这事惊动了市纪委,引起了整个梁山县的关注,不过对于林哲宇来说,那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 在周重楼被带走的第二天,县委书记刘士明亲自来到顺安镇,跟黄安石谈了好了一阵子,后来宣布黄安石担任顺安镇党委书记,镇长一职暂时空缺,由黄安石一肩挑。刘士明走后,黄安石召开了班子会,会上传达了县委对于周重楼案件的意见,认为周重楼的案件是个案,在市纪委没有结论之前,杜绝议论和其他不正当言论,保持绝对的稳定。 随后黄安石宣布了几项决定,一项是关于招商引资工作的方案调整,一项是帮办服务人员的调整。林哲宇虽然还是帮办,但是具体负责的工作却是配合副镇长刘爱国做好帮办工作。 会后,林哲宇跟刘爱国一起吃了晚饭,提到周重楼的事情,刘爱国用一句“自行不义必自毙”作为了开场白。据说是有人在市纪委的网站上发了一个举报帖子,而且还配了几张周重楼受贿的图片。 林哲宇当时心里就激灵了一下,不过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附和着刘爱国说了几句话,刘爱国就说,天无绝人之路,黄镇长对你还是很不错的,好好干吧。 林哲宇回到镇政府的宿舍,回想起周重楼倒台的事件,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宿舍里没电脑,便下了楼去了党政办。正在搜索着相关的网页时,魏志初进了来,见林哲宇在,微微一怔,强笑道:“林秘书还没休息啊。”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网上周书记的帖子怎么都删了?” 魏志初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估计是顾忌影响吧。” “你看到过那个帖子吧?”林哲宇道,“把它找出来。” 魏志初咬了一下牙,道:“林秘书,那个附件我保存下来了,就是那个本子上的。我还以为……” 林哲宇淡淡道:“你还以为是我搞的鬼是不是?” 魏志初返身把门关上了,道:“我一开始还真以为是你,现在我才知道不是你。” 这个道理浅显得很,如果是出自林哲宇之手,他自然没必要来搜什么帖子,不过这也证明了一点,魏志初确实是看过那个笔记本的。 “那个笔记本……”林哲宇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觉得跟他说丢了他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收住了口不说,道,“小魏,那东西事关重大,你知道该怎么做。” 魏志初苦笑了一声:“林秘书,说真的,听说你要回来了,我求之不得,我真的想快点脱离这个苦海。” “别胡思乱想了。”林哲宇推开电脑,现在他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笔记本的事情,有理由相信,笔记本已经成为了一把武器,把他的主人斩落于马下,只是这时间上过于巧合,这让林哲宇严重怀疑,这是不是黄安石一手造成的。 笔记本是岑明月的家里丢失的,岑明月是黄安石的侄女,她完全具备了动机和条件,这是林哲宇极不情愿看到的。在他的眼里,岑明月就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女孩子,他实在不愿意把她跟政治联系到一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随着二季度划上了句号,林哲宇的帮办之旅也随之告一段落。在随后的半年度总结会上,顺安镇招商引资和财税这两项核心指标上遥遥领先于其他乡镇,获得正科、副科各一个指标。 在之后的班子会上,黄安石就下半年的工作进行了梳理和安排,然后就这两个指标的分配上进行了研究。 刘爱国分管工业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在双过半的时候能够把其他乡镇甩出去一大截,功劳自然是大大的,况且镇里也没几个副科级的副镇长了,所以毫无悬念,正科级的指标落在了刘爱国的怀里。 在副科这个指标上,出现了一些争执,不过党委书记就是一个土皇帝,他的决定不会有什么人会去直接反对,况且乡镇不比高层,没有多少人会有自己真正的心腹,那些个副书记、副镇长之类的角色说好听点是领导,说不好听点,那就是个空架子。为了不是心腹的人去争取而得罪一把手,这是傻子才有的行为。 这件事情很快上报到县委组织部,刘爱国的批复很快进ru了考察程序,而林哲宇却是被卡住了。 问题环节 林哲宇在发通知让所有股级以上干部到会议室参加会议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 前两天,组织委员贾明东就暗示他,他的提拔被组织部卡住了,没有说原因,却是点了另一个人的名。 这个人是顺安镇人大秘书丁晓华。丁晓华的来头不算小,是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丁志超的侄子,在周重楼还没有被shuang规之前,丁志超曾打过电话给周重楼,希望他对侄子有所照顾,周重楼也满口答应了下来,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周重楼先摔了跟头。 在县委半年度总结会之后,丁志超也跟黄安石联络过,黄安石打着哈哈没给答复,而且副科级最终上报的人也不是他的侄子丁晓华,所以丁志超就在这个上面卡住了。他倒并不是一定要给侄子要个结果,就是自己咽不下这口气,拿常务副部长不当干部,那还了得? 林哲宇就是一个基层的小人物,没钱没背景,难得能被黄安石看中,才获得这么一个晋升的机会,当然是珍惜得很,可是现在变成这样子,着实闹心得很,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里都带着些嘲讽的意思。他知道,这个心态不对,不正确,但是常言道,无欲则刚,有了yu望,又怎么能不患得患失呢? 对刘爱国的考察走了个过场,一切顺利,皆大欢喜。黄安石跟组织部副部长曹阳去了办公室,唠了几句,道:“曹部长,林秘书的事情怎么回事?” 曹阳笑了笑道:“黄书记,这个事情不是我经手的,具体的情况不是太清楚。” 黄安石道:“曹部长又耍滑头了。” 曹阳赶紧道:“我哪敢啊。黄书记,不是说泄气话,其实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副职干部,还不得听一把手的?一把手不还得要听大老板的?” 黄安石哈哈一笑道:“中午留步。” 曹阳就道:“等哪天周末吧,我请。” 把曹阳一行送走,黄安石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回到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喂,吕部长,我黄安石啊。领导忙,不打扰吧?你领导在上面不知道下面的疾苦啊……” 黄安石跟组织部长吕进抱了一阵屈,说他这个党委书记把话都放出去了,现在不知道什么环节出了问题,让自己的脸面都难看。 吕进就笑:“好,好,我帮你问问,有你这样领导的下属真是有福气。” 黄安石也笑:“跟着你这样的组织部长,也是福气啊。” 黄安石跟吕进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只不过吕进的步子走得要快一些。 黄安石心想,有吕进的介入,这件事情应该问题不大,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把林哲宇叫了过来,安抚了他几句,又问了他最近跟岑明月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一切都表现得非常亲近。 领导能够这么想着自己,林哲宇实在是感激涕零,表示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面。 回到办公室,便接到了岑明月的电话。其实跟岑明月之间,前两天是闹了些小别扭的。其争执之处就在于林哲宇的提拔之事上。 岑明月也没瞒着,更没必要瞒着,黄安石之所以提携林哲宇,固然有林哲宇上进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岑明月,虽然林哲宇不愿承认,但有些事情并不因为你的承认与否而就不存在。 岑明月认为,林哲宇应该去上边走动走动,并且为林哲宇也铺好了路。电视台有一位女同事,是县委副书记的儿媳妇,跟岑明月私下里的关系ting不错的,岑明月已经跟那同事说好了,“凑”一个恰当的机会上门拜访一下。 林哲宇明白岑明月是在为自己好,但是他就是没肯。原本受到黄安石的照顾,已经让他有种吃软饭的心理了,现在这么做更让他的自尊心倍受打击,况且你让他带着东西上门,这性质与周重楼又有什么区别? 岑明月让他晚上去她那儿吃饭,说有点事要跟他谈,林哲宇便应承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跟岑明月之间缺少了些什么,但那是什么,他不知道。 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哲宇?是哲宇吗?我是你隔壁刘二叔啊,你爸被二杠子打了,正送卫生院呢,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林哲宇当场就懵了,撂下一句“我马上过去”,向任立春交待了一声,让他有事打电话给自己,就冲出了门。 分外眼红 古桥乡卫生院。 一辆普桑猛地在卫生院前停下,从车上匆匆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闻讯赶来的林哲宇。 卫生院的院子里停着一辆手扶拖拉机,打电话的刘二叔正蹲着抽烟,见到林哲宇过来,站起来迎了上去,林哲宇没看到父母,心里一沉,顾不得多说什么,问道:“刘二叔,我爸人呢?怎么样?” “头被打了个口子,卫生院说治不了,说打了12丁志华,县医院的急救车一会就过来。你爸在里面洗伤口,这事没告诉你妈。” 林哲宇进了去,林中国的头上全是污血,一块毛巾捂着头,毛巾上也是殷红一片,林哲宇心头一痛,道:“爸,到底怎么回事?” 林中国开口就骂:“刘二杠子那龟孙子就不是个东西。” 刘二杠子大名叫刘刚,向来以好抬杠出名,所以人送绰号刘二杠,是个十足的混混,虽然不致于欺男霸女,但在村子里那是狗不咬的货。今天跟林中国呛起来,主要还是为了收割机的事。 农村此时刚刚jing入夏收,现在的收割都是收割机,手工收割少之又少。林中国家的田在里边,得等到别人收了才轮得到他,今天好不容易拦了一台收割机过来,才收一半,就被刘二杠子给拦住了。 地方保护主义哪里都有。刘二杠子扮演的就是“保护神”的角色。 到这里来收割的收割机,大多都是外地的。刘二杠子是个地痞无赖,也没个正经事做,所以就动起了这个脑筋。你收割机不是要来收割吗,行,分给我十块钱一亩地,你爱咋收就咋收。一开始人家自然不肯,但是这小子纠结了一帮人,手里拿着个美工刀,不同意就割皮带。这些机手是来求财的,不是来闹事的,只得认了。 恰巧来为林中国家收割的机手是另一拨,刘二杠子得知这个消息,立马给人停了。林中国就不乐意了,上前跟刘二杠子理论,刘二杠子是什么人?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林中国哪里是他的对手,被揍了一顿,头撞在收割机上开了个大口子。 听到这里,林哲宇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得下水来,这个刘刚不惩治惩治他,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这时,12丁志华急救车已经到了,七手八脚地把林中国送上了车,刘二叔跟车,林哲宇就让王志宏开着普桑跟上。 看着急救车哇呜哇呜地驶出了去,林哲宇和王志宏也走出了卫生院。 刚走到车前,却是被几个人拦住了车头,定晴一看,还真是分外眼红,这不就是刘二杠子吗? 刘二杠子打着赤膊,皮笑肉不笑地拍着车门道:“林哲宇,咱们一个村的,你爸把我兄弟打伤了,这笔账怎么算?” 林哲宇还真没遇到过这么恶人先告状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刚刚林中国在说这些的时候,王志宏听得清楚,一听之下,火从心起,手指着刘二杠子道:“把你的臭手拿开,别挡着路。” 刘二杠子眼睛一翻,骂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他妈乱叫了,再鸡扒叫,老子砸了你的车。” 王志宏是退伍军人,虽然没学到多少功夫,但是脾气却是出名的臭,所以才有林哲宇替他打了好几次掩护的事情。见刘二杠子一副滚刀肉的模样,开了车门,迎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刘二杠子蹬蹬蹬连退几步,一p股跌坐在卫生院边上小吃铺用来洗碗的大盆里,水花四溅,挣扎着大骂道:“给我打这个逼养的!” 王志宏摆开架势,林哲宇也知道这帮家伙劝是劝不住的,至于报警,等警察来了,黄花菜都凉了,所以一个大踏步,人就到了刚刚从盆里站起来的刘二杠子身旁,在他的腿弯处一点,刘二杠子已经单腿跪了下来。 林哲宇淡淡道:“二杠子,凭人多不是本事。这样吧,咱们俩单挑,你赢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你要是输了,你就得按我说的办。” 林哲宇个子ting高,块头却不怎么显大,相比之下,刘二杠子是膘肥肉厚,连王志宏都捏了一把汗。 刘二杠子爬起来,挥拳就打了过来,嘴里还在骂着:“老子打你个熊猫眼。” 林哲宇只是向后退了半步,刘二杠子的拳头就打了个空,在他收回拳头的时候,林哲宇的一拳已经结实地砸在了他的门面上。 刘二杠子痛叫一声,捂着脸退了一步,只听林哲宇耻笑道:“你就只能欺负欺负老头子。” 动他 刘二杠子那个火大,混了这么多年了,也打了不少架,不是没挨过打,但是像现在这样,挨了打又被人嘲笑的还是头一回,暴跳如雷,像只狗熊般地冲向了林哲宇。 林哲宇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再这么拖下去影响不好,当机立断,趁着刘二杠子冲过的架势,以硬碰硬,直接一记膝ding。 在刘二杠子的小肚子与林哲宇的膝盖接触的一瞬间,刘二杠子的身体陡然静止了下来,他脸上的表情也显得精彩绝伦,痛苦与不信并存,腮帮子的肉也在不住地颤抖。 林哲宇收回膝盖,拍了拍刘二杠子的肩膀,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刘刚,人家让着你不是怕你,是不像你烂命一条。我现在要去医院,这笔账回头再跟你算。” 上了车,王志宏显得很惊讶:“林秘书,身手不错啊,真看不出来。” “什么身手,那小子就是个纸老虎。”林哲宇随口应付了一下,刚刚二杠子被他一拳一膝收拾得ting惨的,足以让他颜面尽失外加在chuang上躺个几天,心头的气也去了不少,至于说钱的方面,也只有自认倒霉,像二杠子这种人你能从他口袋里套出钱来,简直比中国男足进世界杯还要难,也正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林哲宇刚刚才收拾了二杠子。 缝针不是什么大手术,不过相关的手续还是需要办理,这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在这个过程中,林哲宇考虑到妈妈的感受,让王志宏开车带刘二叔回家,安抚住妈妈,就说不小心磕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手续办完,又等了一阵,手术也结束了,林中国的半边脸都肿了,在这个时候林哲宇也不去多说其他的什么,又给他做了全身的检查,毕竟他是挨了二杠子的打,谁知道骨头内脏什么的有没有受伤。不过还好,没有什么问题。 结果出来之后,林哲宇接到了母亲王家凤的电话,安慰了几句,说没什么事情,之后才挂上了电话。 林中国苦着脸,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遇到这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切但凭林哲宇作主。 林哲宇去买了盒饭,父子俩对付了一口,不多时王志宏的车回来了,把开的药什么的一古脑儿搬上了车,一路送回家,王家凤埋怨着林中国这么不小心,林哲宇替父亲开脱了几句,这事其实还真冤不了他,提到后续的收割问题,林哲宇说已经请刘二叔帮忙了,这几天就在家里好好休养就行,又丢下两千块钱,买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别舍不得钱。这对老夫妻心里有诸多的话要说,林哲宇笑着打断他们:“我还有事,不能待在家里了,你们早点休息,地里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离开了家,一上车王志宏不平地道:“林秘书,这事就这么算了?” 王志宏对林哲宇的家庭情况有点了解,农家子弟出身,经济条件勉强够一般的程度,如果家里没个大病大灾的凑合着过,如果遇到事情,比如说林哲宇结婚,那就比较困难了。 林中国在医院的治疗加上买药以及花钱请刘二叔照应着家里的收割,花了不少钱,林哲宇的储蓄卡又轻了不少,王志宏认为这件事上林哲宇吃了哑巴亏。 林哲宇苦笑了一声:“不算了还能怎么样?刚刚在卫生院你也看到了,都开始倒打一耙了,加上我刚刚收拾了他一顿,向他要钱,比登天还难。” 王志宏mo了mo鼻子道:“古桥乡派出所所长是我一哥们,像二杠子这种人渣,你不收拾他一下,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林哲宇的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他不怕刘二杠子,但是这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再去骚扰家人,特别是这种liumang,做什么事情还真的很难说。 王志宏见林哲宇不说话,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道:“林秘书,你不去动他,就能保证他不骚扰吗?给他点教训,说不定还会好一些。” 林哲宇沉默良久,道:“志宏,谢谢你了。” “拷,跟我说什么谢啊,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王志宏说着就拿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接通了,“喂,栓子,我志宏,你这个鸟所长怎么干的,乡里那么大一liumang,你都不管?刘二杠子,打了我朋友的家人,我不管那么多,三天之内,你把这小子给我收拾了,不然我特么喝死你。” 放下电话,王志宏道:“林秘书,你就放宽心吧,刘二杠子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知道我战友的绰号吗?活阎王。” 林哲宇笑了笑,他对此倒是不抱太大希望,一些个混混,派出所能拿他怎么样,关个几天,出来又特么是条汉子。 这时,林哲宇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林哲宇顿时就懵了,父亲出了事,把岑明月邀请的饭局给忘了。 接通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岑明月道:“哲宇,我等了你两个小时,我一直在安慰自己,你很忙,你有事,可是你再忙就不能打个电话吗,发条短信的时间也没有吗?” 林哲宇不由道:“明月,对不起,我家里发生了点事情,一直在医院,刚刚把我爸送回家。我这就过去。” 岑明月叹息了一声,道:“哲宇,算了,你还是忙你的事情吧。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我觉得你是在敷衍我,我觉得我该冷静一下了,你不用再打电话给我,我想通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告诉你。就这么样吧,哲宇。” 电话里已经没有了声音,林哲宇的脑子里乱轰轰的,放下手机,心情就如外面的夜色一样黑暗,前途的灰暗、女友的指责再加上经济上的窘迫,让林哲宇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也是万千普通大众的悲哀。 失去的最珍贵 见林哲宇不说话,王志宏笑了笑:“跟女朋友闹别扭了?林秘书,这女人啊,是最理智最现实的动物,你年纪也不大,不要早早地陷入感情的漩涡,人这一生,就那么几十年,就像我吧,退了伍回来就结了婚,现在是三天两头吵架,烦都烦死了。” 虽然王志宏说的ting残酷,但也并非没有道理,一个人如果没有事业没有成就,很难想像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家庭。这时王志宏又说了一句:“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就是特么的一句屁话,没有业,你拿什么给女人幸福?说什么只要你爱着我,就比什么都幸福,这完全是扯蛋。林秘书,哥比你大几岁,见到的太多了,或许你现在想不开,但是以后你就会明白。” 这一晚林哲宇久久难以入睡,王志宏的话给了他太多的深层思考,他的将来在哪里、奋斗目标在哪里,这些都是他竭力考虑的问题。 然而这样的问题,又岂是他一ye之间所能够考虑周全的呢? 副科的事情仍然悬而未决,林哲宇也感觉到了黄安石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这几天岑明月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可以想像,黄安石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情而转变了态度。不过林哲宇并没有太难过,山鸡变凤凰的事情,现实中有,但是他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看清了这个现实,反而变得理性了起来。 不过王志宏那边传来了消息,说二杠子被关了几天,出来的时候老实多了。当天下午,林哲宇便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说二杠子上门赔礼道歉了,还送来两万块钱当作补偿。 林哲宇倒是ting意外的,想不到王志宏这战友这么牛逼,三天之内真的把问题给解决了,想了想,又打了个电话给王志宏,看看能不能请对方吃顿饭。 王志宏就笑,这事包在他身上了。 古桥乡派出所的所长,也就是王志宏的战友,叫霍言旺,刚调到古桥时间不长。王志宏出面,就在来凤阁,这霍言旺的性格跟王志宏一样,直爽得很,所以几杯酒下了肚大家都称兄道弟了起来。霍言旺表示,以后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招呼,能办的一定办,不能办的创造条件也要去办。 这一晚,三人都喝得有点大,霍言旺在县城有套小房子,三人去了他家,不知道从哪又翻出了几瓶酒,硬是要拜把子,三人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没香可烧,就点了三根烟,插在蚊香盒子里,对着香磕了头发了誓,拿着酒瓶子发疯似的每人把那一瓶酒都给干了下去。 谁也不曾想到,这晚看上去非常随意的一个结拜行为,给这三人的将来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上班不久,林哲宇就接到了黄安石打来的电话,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魏志初把文件已经整理好了,林哲宇拿着去了四楼,黄安石的神情有些严肃,淡淡道:“哲宇,明月去了日本,你知道这事吗?” 林哲宇吃了一惊,岑明月去了日本?她去日本干什么? “我不知道,她没跟我说。”林哲宇老老实实回答道。 黄安石沉默了一下,道:“哲宇,关于你提拔的事情,遇到了点困难,不过不要急,我会想办法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黄书记,麻烦您了。” 黄安石也不说话,快速签阅了文件,道:“通知一下班子成员,下午三点开班子会。” 林哲宇在电脑上编辑了短信发到班子成员的手机中之后,接连打了好几次电话给岑明月,都提示已经关机了,这让林哲宇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林哲宇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岑明月,只是因为一些方面的原因,让他不敢正视这份感情,忽然间,他想到了一句话,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 三点开了班子会,其实这个会议的议题,林哲宇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最近招商引资的力度有所松懈,巨力钢管在运营上也出了点问题,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全国各地都在招商引资,顺安镇名声在外,一些千把万的小项目根本看不在眼里,一心要招大引强,谈何容易。而巨力钢管也受到了钢材价格上涨的影响,这是市场所致,让政府也是没有多大的办法,连县委县政府都无法解决,镇里自然更是束手无策了。 这两件事自然都是引子,最重要的事情是市委书记乔初一要到顺安镇来考察工作,尤其是考察工业集中区。顺安这几年发展很快,工业强镇的措施得到了大力的落实,不仅是梁山县的一根标杆,更是整个凤江市的十强乡镇。乔初一年初的时候才上任,所以到顺安来考察工作,这不仅是全镇的大事,也是县里的大事。 林哲宇上午去黄安石办公室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县委办发来的文件,上面还有县委书记刘士明的签名指示,务必做好考察的迎接等相关工作。 果然,在会议的中间部分,黄安石宣读了这份文件,道:“这是市委乔书记上任以来首次对乡镇进行考察,这不仅仅是我们顺安的荣誉,也是一次考验。县委县政府已经下达了死命令,刘书记用上了‘务必’这样的词,足以证明其重视程度。距离考察还有一周的时间,现在我们就要紧急行动起来。这不是暗访,如果把乔书记的考察当成考试的话,那么这一次就是开卷考试,更容不得我们出任何的差错,现在大家讨论一下相关的方案。” 市委书记来考察,当然是头等大事,很快通过了一个方案,围绕着考察内容、线路、接待、安保以及市容市貌的整洁等问题一一作了安排部署,明确了相关领导的责任,会后形成了一个会议纪要,报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审核。 书记考察 林哲宇不是班子成员,没有什么需要他牵头的,当然,党政办也有事情可干,比如相关的材料准备、宣传以及接待等事宜,不过这些都是宣传委员兼办公室主任鲁海军牵头的。 鲁海军上次被林哲宇涮了一把,一直记恨在心,这一次总算得到公报私仇的机会了,一古脑儿地安排了若干事情交到了党政办,就差连到时候的宣传报道都由党政办负责了。 鲁海军有心给林哲宇一个下马威,并没有把林哲宇叫到宣传办公室去谈,而是就在党政办,当着任立春和秦岚的面,竭尽了“领导”之能。林哲宇倒也无所谓,鲁海军是小人之心,这种人连这点气都沉不住,他还能有多大出息? 鲁海军走后,任立春就冒火了:“林秘书,这样你都能忍?一个办公室主任,还真特么以为自己是钦差大臣了?” 林哲宇知道任立春在魏志初干秘书的时候没少遭鲁海军的罪,不过在林哲宇看来,吃点苦头受点罪,那是一种经历,没必要记恨,当下反唇相讥道:“看不出来啊,你ting愤世嫉俗的嘛,刚才怎么不说?” 任立春顿时泄了气,嘀咕道:“干嘛这么臭我,我只是替你打抱不平嘛,狗咬吕洞宾。” 秦岚忍不住笑出声来,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林哲宇被岑明月打击了一下,闻女色变,尤其是见不得可爱的女孩子,赶紧摆着手道:“领导说了,人要学会传递压力,不能什么事都一个人抗着,刚刚鲁委员交代的事情你们都听到了,该干什么都知道了吧?都去忙吧。” 话虽这么说,但林哲宇可不敢真的指望任立春这小子,至于秦岚,没什么工作经验,要真是在这方面办砸了,林哲宇难辞其咎,可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所以对于材料方面亲自把关。至于接待方面,林哲宇向黄安石建议,由于乔初一的考察时间为两天,考虑到中央的八项规定和反四风精神,所以林哲宇不认为把当晚的接待地点放在县城的酒店里,县委的招待所虽然不错,但是总会搭上一点奢靡之风的边。林哲宇觉得倒不如把招待所的大厨请过来,做一些特色菜,至于喝酒方面,就拿本县酒厂酿造的酒,也算是为梁山的酒厂做点宣传。 黄安石觉得这个方案ting可行的,当即与刘士明作了沟通,深得其心,把这事安排给了县委办公室主任罗厚礼,由他一手操办。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和准备之中,转眼的工夫,乔书记来考察的日子便来了。 在前一天,刘士明亲自到顺安来踩点,检查了相关的安排,又按照得到乔书记认可的线路走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了,这才安了心。 第二天一早,交警部门提前到各个点上进行交通管制,其他一切也都准备妥当,至于什么公安局防暴队什么的也都是做好了相关的准备,万事具备,只待东风了。 八点半钟,在高速路口迎接的车队终于接到了市委一号车,一路警车嘶鸣,浩浩荡荡地杀进了镇政府。 车子在门口停下,县委书记刘士明下了车来,屁颠颠地站到了市委一号车前,这时一号车副驾驶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应该是乔书记的秘书,过来开了门,然后一个非常儒雅的中年人走下车来,正是市委书记乔初一。 林哲宇在电视里经常看到乔初一,不过现实中的他比电视屏幕里要更显得年轻一些,也没有那么严肃,脸上一直带着那种淡淡的又有着无比亲和力的笑容,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厅。 市委书记召开的会议,林哲宇肯定是不够格参加的。看着众星拱月般的乔初一走过走廊,上了楼梯,林哲宇的心里尽是羡慕。 林哲宇在市政府的网站看过乔初一的资料,今年才四十三岁,在此之前,曾在邻市任副市长、市委副书记、市长,据说他还曾为当今的国家领导人陆总书记在京城任京城市委书记时做过秘书,可谓是后台吓人,春风得意,相信凤江市市委书记一职只不过是为他的人生写下一个履历。 正这么失神的想着,林哲宇的手机忽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快递公司打来的,说有一个包裹,不过车子进不了镇政府,就停在外面的路上,让他出来签收一下。林哲宇就有些奇怪,什么包裹?自己没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啊。 镇政府就在主干道的边上,很快拿到了包裹,看了一眼地址,根本没写,留的名字也不认识。 疑惑地打开了包裹的包装,林哲宇的眼珠子顿时就突了出来,这赫然是他在岑明月家里遗失的那个笔记本。 林哲宇的手一下子就握紧了,心里狂跳不止,这个笔记本是谁寄来的?这时,他看到在笔记本中露出一页纸,抽出来一看,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笔记本确实是岑明月拿走的。只是这纯粹是一个巧合,当时她也没想到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觉得林哲宇的公事包ting沉,随意看了一眼,就ting好奇这个裹得好好的笔记本,看了一眼,吓了个半死,直觉告诉她放在包里不安全,就给藏了起来。后来听黄安石说林哲宇被周重楼下了套,她一气之下,将其中的一页拍了照片发到了市纪委的网站。 林哲宇一直以为周重楼的事情是黄安石搞出来的,没想到竟是岑明月,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岑明月选择不声不响地去了日本,这本身就是一种放弃和决定,而岑明月后面的一段话则是引起了林哲宇深刻的反思。 一个笔记本 岑明月在信中写道:哲宇,你是个好人,换了别人手中有这么一个笔记本,早就会成为他升迁或者发财的垫脚石了,但是你没有,足以证明你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但也正是这个性格,注定了你在政治圈子里不会有太大的建树,因为政治需要的是心狠手辣,而你的善良只会是懦弱的体现,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善良而提拔你。我知道你一直在纠结着什么,所以我不想给你带来太大的压力,哲宇,这个笔记本还给你,如何处置由你自己决定,希望我们还会有再重逢的机会。 林哲宇的鼻子酸酸的,一个认识自己才几个月的女人比自己看自己还要透彻,其实这些话也可以理解成为自己根本就不像个男人,用懦弱来形容已经很委婉很给面子了,完全就是窝囊。 林哲宇不由握紧了这个笔记本,无毒不丈夫,或许真的该好好利用一下这个笔记本了。 重新包好了笔记本回到党政办,秦岚刚刚从会议室倒水下了楼,一进办公室就拍着xiong口说,刚刚好紧张,差点把水都溅到乔书记身上,幸亏乔书记和蔼,没责怪自己。 看着秦岚这个样子,林小冬不由就想起了司芳芳,她的死到现在还是没有弄明白,也不知道周重楼交待了没有。在林哲宇的心里,司芳芳的死完全就是周重楼一手造成的。 “有帮人被派出所拦在桥上了,是司芳芳的家属那帮人。”任立春一脸的幸灾乐祸,林哲宇不由摇了一下头,这小子没有大局观,难怪只能干个司法助理,心里头还是颇有些紧张的,一会乔书记要是出来正遇上这事,那麻烦就大了。只不过这事归不了自己管,当时公安分局也参加了会议的。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归你管的事,你不会喜欢别人来指手画脚,不归你管,你去指手画脚别人也不喜欢。不过作为党委秘书,林哲宇有权力把这件事向领导汇报,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汇报远远没有落实来得有效。 林哲宇当即决定过去看一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了说话和脚步声。林哲宇脑子里一激灵,不好,乔书记他们下来了。短短的几秒钟里,林哲宇作出了决定。 只见林哲宇抢在乔初一等人走到一楼之前,已经快步奔了出去,远远便看到连接着主干道和镇政府的那座小桥上,正有人跟警察厮打着。这场面让林哲宇顿时没了主意,这时他才知道任立春所说的是那帮人,不是那几个人。如果人少的话,几个警察加几个便衣完全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控制住,但是来的人足有二十几个,就是控制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得到的。而这个时候,桥上已经乱成了一团,还有几个人在桥下的河里扑腾着。 林哲宇这时也没了章程,不由回头向政府大楼看了一眼,暗暗叫苦,完了,乔书记已经上了车,现在是怎么也包不住火了,向前猛冲了几步,大声道:“都住手!” “你什么人?滚开!”一个帽子已经被推歪了的民警从地上爬起来,推了林哲宇一把。 林哲宇认得他是顺安公安分局副局长李东,反手一捞扣住了他的手腕,压着嗓子道:“李局长,赶紧让警察们都撤了,不然给乔书记看到警察打人,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东呆了一下,这个时候才看清是党委秘书林哲宇。林哲宇说的确实有道理,眼下这个局面已经失控了,如果再被看到警务人员动手打人,那只能是雪上加霜,不过他又不甘心,嘴硬了一下道:“他们是不法分子。” “连不法分子都拿不下,更显得你们丢人。” 且说车队并没有前行,乔初一早已看见了桥上发生的事情,转过去淡淡道:“士明书记,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刘士明那张脸都快红出血来了,千算万算,没想到被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黄安石早已经奔过去查看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几个大步冲过来,见林哲宇正在跟人说话,怒气冲冲地道:“林哲宇,怎么回事?” “司芳芳的哥哥来shang访,被分局的人拦了下来,起了冲突。”林哲宇认识司芳芳的哥哥,虽然很恼火这小子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可是刚刚他才知道,镇里的那笔补偿款根本就没到位,答应好了给六十五万的,只给了五万块钱,剩下的六十万一推再推。司芳芳的哥哥实在等不及了,来了两次,被分管xing访工作的副镇长施兵琅给轰了出去,说要钱的事情哪有那么快。所以说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 黄安石当时就差点把刚刚赶过来的施兵琅给踹到河里去,不过眼下不是解决这些情况的时候,当即向司芳芳的哥哥承诺道:“你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不过我现在有事情,不能现场处理,你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黄书记,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林哲宇主动请缨,向司芳芳的哥哥道,“司芳芳是我同事,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你就放心吧。这样,你让其他人都散了,你跟我到办公室来谈,现在就谈。” 从林哲宇来到人散了,前后也就一两分钟的事情,虽然出了点问题,但是事情并不是太大,黄安石匆匆回了来,汇报道:“乔书记,刘书记,刚刚出了点状况,一位老人经过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掉入水中,民警同志和过往百姓跳河施救,老人的家属致谢,又是跪又是哭的,现在的百姓啊,真是纯朴得可爱。” 乔初一笑了笑,刘士明也松了一口气,道:“安石书记,让前面的车出发吧。” 车子徐徐向前开去,在经过桥边的时候,乔初一淡淡地向窗外扫了一眼,目光微微凌厉了一下,因为他已经看到跟林哲宇走在一起的人脸上有伤。 这一上午的考察倒是ting顺利,中午吃了个便餐,然后简单休息了一下,下午继续考察。 市委秘书 在中午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刘士明一直陪着乔初一,黄安石抽了个空回了来,把公安分局局长陈国礼叫过来劈头盖脸地批了一通,不曾想陈国礼ding撞道:“黄书记,你批评也得有个理由吧?如果不是镇里没解决好人家的问题,人家会这么来搞?你让局里的人怎么办?把人往死里打?那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冲上去的还不是我们分局的人?县局和防暴队的人也在,就没看到一个动手的。黄书记,我们尽了力了,做人要凭良心。” 黄安石气得够呛,不过他也没办法,在镇里他是一把手,可以说一不二,可是公安分局这一块对于他来说,只有配合的份,他没有领导权,陈国礼不拿他当回事,他也是一肚子火。 施兵琅来的时候,两腿就直打战了,这件事情完全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能早一点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也不致于闹成现在这样,所以一进门就自我批评:“黄书记,这事是我失职了。” 如果换了平时,他有这种认错的态度,那多半会批评他两句就算了,可是黄安石刚刚被陈国礼气得不轻,再加上事关重大,如果不是林哲宇及时上前处理,应对及时,真的无法想像会是什么局面,所以阴沉着脸阴森森地道:“施镇长,这些话你该向刘书记说,没必要跟我说,你出去吧。” 林哲宇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全盘了解了一次,让司芳芳的哥哥先回去,等他的电话,三天之内一定会有回复。随后,他找到了财政所长裘真,问了镇里关于司芳芳之死的赔付款的去向。 裘真告诉林哲宇,那笔款子早已经拨付出去了,具体的手续是施兵琅办的。林哲宇特意请他找到总账会计,去查了相关的账册,上面有相关的票据以及司芳芳哥哥打的收条,这证实了裘真所说属实。 将这些资料都复印了,林哲宇下楼的时候,脚步就有些沉重,财政所这边不可能提供虚假消息,那么情况只会有两种,一种是司芳芳的哥哥在撒谎,不过这个可能性非常小。不是没有人来讹政府的钱,但那都不是一般人,司芳芳的哥哥显然不具备这个个性和能力,那么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就很大了,那就是施兵琅把这笔钱给贪了。 也正是考虑到第二种可能,林哲宇的心情才有些沉重。他考虑着是不是提前跟施兵琅透个气,可是自己只是个秘书,哪怕就是上了副科级,跟施兵琅也是平起平坐,自己搞不好就里外不是人了。 这个时候黄安石还在陪同乔书记考察,是不方便向他汇报的,只得等乔初一的考察结束了再说。 正向楼下走,任立春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有人找他。电话刚挂断,任立春的短信就发了过来,说找他的人是乔书记的秘书。 林哲宇心头没来由地跳了一下,不知道他找自己干什么。 蹬蹬下了楼,到了办公室,便看到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不了多少的人正坐在沙发上,任立春显得有些拘谨,脸色也不大好看,正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水递过去。 林哲宇轻咳了一声,道:“哪位找我?” 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抬起了眼睑,一脸的倨傲之色:“一个小秘书,架子ting大的。” 这话一出口,林哲宇的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小秘书怎么了,你不也就是个秘书吗?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会这么说,这小子恐怕连县委刘书记也要给几分面子,自己自然不能轻易得罪,便笑了笑道:“秘书就是劳碌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姓林。”林秘书淡淡地向任立春看了一眼,“我有重要的事情跟林秘书说。” 任立春脸一红,这分明是赶自己出去呢,心里那个气,他娘的,什么东西,恨恨地把手中的杯子向桌子上一放,转身出了去。 “这样的素质怎么能留在办公室这么重要的机构呢?”林秘书摇头评价了一句,这让林哲宇的脸上很是挂不住,却又不好反驳,立时道,“领导找我不知道要谈什么事。” 那姓林的淡淡道:“上午在小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林哲宇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内容,笑了笑道:“上午的事情是个误会……” 黄安石的口径林哲宇是必须统一的,按照他今天向乔初一汇报的内容重复了一遍,林秘书微微笑了一下,道:“林秘书,这套把戏连我都骗不了,你觉得乔书记会相信?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来向你核实情况,是受了乔书记的嘱托来的,还希望你能够说出实情来。” 林哲宇抱着xiong向椅子上靠了靠道:“领导,你的话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你总不能让我无中生有吧?” 林秘书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语气也重了起来:“林哲宇,你给我严肃点,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要以为我没看到,那个人脸上有伤痕有血迹,你那套鬼话骗谁呢?” 林哲宇的口吻也不再轻柔了:“领导,如果你认为里面有其他的情况,那你找别人去了解,我这里给你的就是这个答复。” 林秘书猛地站了起来,拂袖而去的时候脸色非常阴沉地道:“林秘书,当时有那么多人看着,事情很容易查得清的,到时候这个责任你根本承担不了。” 林哲宇在这个时候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嘴硬道:“事实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林秘书气生生地离开了,任立春呸了一声,道:“这姓林的,什么东西。” 林哲宇咳嗽了一下道:“立春,怎么说话呢?” “哦,我说的是他,不是你,唉,都是姓林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任立春呵谀道,“林秘书,我发现你是真男人,就冲着刚刚你说的话,一般人可不敢说,你不知道,我刚刚被这小子批得不行。” “又不是没道理,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林哲宇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回了办公室。 眼药 整个考察的成效还是不错的,从领导们回来的表情就能看得出,随后众人就进了前面的小宾馆。林哲宇需要做好服务工作,自然不能离开,具体的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 随便对付了一口,在二楼等着,以免有什么差池,过了好一阵子,终于听到上面有动静了,林哲宇赶紧站了起来,黄安石走在前面,向林哲宇低声道:“乔书记今晚不走了,就住在这里,你准备一下。” 黄安石喝了不少酒,全身的酒味,时间短促也说不多什么,林哲宇就知道麻烦事来了,这乔书记在这里住一晚,那下边的人就有得忙活了,从吃到住,从环境到安保,都够忙活的了。 “快去吧,乔书记要去趟县城,一个小时左右就回,抓紧点。” 看着乔初一等人离了去,那姓林的秘书却是没跟着一起走,林哲宇心里就不大自在。不过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些了,正拿着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相关工作的分管领导传达黄安石的精神,却听那林秘书皱着眉头道:“这里这么吵,乔书记一会怎么休息?让他们都走!” 林哲宇心头非常之不爽,这家伙确实太爱指手画脚了,也不去理会他,一一打了电话,待他把电话打完了,才发现姓林的并没有走,不过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脸阴冷地看着林哲宇,这副眼神让林哲宇打了个寒战,实在太不友好了啊。 如果没有岑明月的那封信,林哲宇现在心里肯定是七上八下的,对方毕竟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在领导面前小参自己一本,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可是在看了那封信之后,林哲宇发誓自己要活得像个男人,哪怕吃再大的苦,自己起码不能再窝囊下去,况且自己得罪了一回刘士明,也不在乎再多得罪个秘书,娘的,大家都是秘书,谁怕谁啊,大不了也就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林哲宇三上六下的心也放平了下来,站在边上一边看着晚上在府前广场锻炼的老老少少,一边等着公安分局那边安排民警过来维持治安,确保安全。 林秘书看了一阵子,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那些跑步的人还好说,倒是那些在镇政府门口放着音乐跳着舞蹈的那些人让这林秘书烦不胜烦,实在忍不住了道:“林秘书,这里太吵了,你得安排人把他们都请离这里。” 林哲宇也知道林秘书说的是实情,给市委书记创造一个良好的休息环境,确实是基本的要求,可是他就是看不惯这姓林的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 这个时候,公安分局副局长李东带着二十多口人就到了,这阵仗就跟围捕杀人犯一样。 “打狼呢这是?”林秘书在林哲宇面前接连吃瘪,面子上很过不去,一看又来了这么多人,虽然知道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但很不清静,火就蹭蹭往上冒。 李东上午险些出了纰漏,幸好林哲宇指点了一下,要不然顺安乃至梁山都要“出彩”了,所以心头还是很感激林哲宇的,他也不知道眼前这小子是市委书记的秘书,脸一昂,吆喝着道:“你嚷嚷个啥,嚷嚷个啥?” 林秘书的鼻子都要被气歪了,道:“你是什么身份?” “李局。”林哲宇在李东的耳边低语了两句,李东不屑道,“不就一秘书吗?在这里吹胡子瞪眼睛的,我看水平也高不到哪儿去。” “你……”林秘书觉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在市里头,除了市委市政府的那些高官以外,谁见到自己不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林秘书,想跟他称兄道弟的人多了去了,想不到虎落平阳,被这两只小犬不看在眼里了,眼珠子一转,看了看腕上的手表道,“乔书记差不多快回来了,你们来得正好,赶紧把这里的人都劝走,免得影响到乔书记的正常休息。” “林秘书,我听你的。”李东根本不理会这姓林的。 林哲宇道:“乔书记喜欢安静,你们人也不要太多了,更不要太张扬,悄悄守着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再发生上午那样的事情了。” 林秘书耳朵尖,不过没说话,记在了心里。 正这个时候,桥头有车灯亮起来,刺眼的灯光告诉他们,乔书记回来了。 车子一停下,这姓林的就飞快地过去打开了车门,这时刘士明和黄安石也都下了车。 刘士明皱着眉头道:“怎么这么吵?这让领导怎么休息?” 林秘书这个时候借机会下眼药道:“刘书记,顺安的党委秘书不得了啊,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目无领导。” 刘士明当时就拉下了脸来,道:“林秘书,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林秘书自然不会说得那么详细,微微一笑,道:“刘书记,这还得问他自己了。” 乔初一来凤江的时间并不长,刘士明也mo不透他的脾气,上午出了个差子,幸好被弥补了,现在又闹这么一出,真不知道乔书记会怎么想,当即道:“安石,你把那秘书叫来。” “哲宇,过来。”黄安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向林哲宇招了招手,刘士明一看是林哲宇,不舒服的感觉就涌上来了,不过在乔初一面前,他还不能去摆他县委书记的谱儿,淡淡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林哲宇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今天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黄安石虽然对自己不错,可是又有县委书记,还有市委书记,他搞不好自身都难保,不过在看到那姓林的一脸冷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镇定万分地道:“黄书记,我记得你曾说过,咱们不管是多大的干部,都要接地气,与群众百姓打成一片,对不对?” 几人倒是都没想到林哲宇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可就是这句话,偏偏谁也反驳不了,难道还有谁敢与中央前不久提出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对着玩? 逆天 “林秘书是我的领导,我哪里敢有半分的不尊重?”林哲宇略带着些讥讽的口吻道,“可是,我更不敢不尊重他们。” 说着林哲宇的脸偏向了有些看到车子停下来而停下脚步观望的人们:“我上班的时间虽然短,却是知道当初在建这座办公大楼时,特意留下了这个府前广场,这里不像别的乡镇设了院子,设了围墙,设了大门,把百姓隔在墙外隔在门外,就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与百姓打成一片。有的时候,晚上站在楼上,看着来这里锻炼活动的他们,就觉得他们离得很近。所以刚刚林秘书让我把这些百姓全部赶走,我没有同意。这里不能够因为乔书记的到来就成为jing区。乔书记是市委领导,可是百姓也是人,他们只不过是普通大众中的一员,又何必像防范恐怖分子一样去防范他们?” 林哲宇这番话说得发自肺腑,这让黄安石等人是目瞪口呆,而在刘士明和林秘书的眼里,这番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却又无可挑剔,而这时,那些跳舞的人、跑步的人、锻炼的人纷纷鼓起掌来,掌声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我们今晚早点走,不影响领导休息。” 几分钟间,整个广场已经空了一大片,乔初一站在车门边上,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道:“林哲宇同志今天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什么叫密切联系群众,想来大家也看到了吧?联系群众,最起码的一点就是不搞特权。你们为了我一个人,搞了那么多特殊化,从专程等候到警车开道,从吃、住、行、陪等等每一个细节都是无微不至,从私人的角度来说,我很感谢,可是从我一个市委书记的角度来说,这就是在搞特权!安石同志,你是正科级吧?小林,也是正科级吧?还有士明书记,你是正处级。哲宇同志还是股级干部吧,为什么他的思想觉悟就这么高,我们级别更高的同志,甚至于包括我,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细节,这就是细节啊!” 黄安石这时冒了一句:“哲宇同志拟提拔副科级的,材料刚报到县委组织部。” 乔初一点头道:“像这样的同志就应该多压担子,多给他们施展的空间和舞台。如果我们的干部每一个人都能像这样,又何愁事业上不去?林哲宇,你跟我来,我跟你聊一聊。士明书记,你先回去吧。还有这些警察同志,也都先回去吧。” 刚刚说完那番话,林哲宇在觉得自己ting男人的同时,也是惶恐万分,自己还是没能沉得住气,说出这么一番大逆不道的大道理来,在乔初一说话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反话,心里也ting后怕的,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死就死吧,所以在听到堂堂市委书记居然约自己聊一聊的时候,受chong若惊的同时又是紧张不安,刚刚的那股勇气早已被风吹得一干二净了。 刘士明仍旧沉着脸,黄安石却是若有所思,那林秘书的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他还真没想到这小小的小秘书居然玩了这么一手,标榜自己的同时还狠狠地涮了自己一把,这一把阴得可是不轻啊。 黄安石送走刘士明之后,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心头却一直在回味着林哲宇所说的话,其实这一类的话他在书里看得多了,平时听得也多了,自己在开会、做报告的时候,说的也很多,但是却从来没有一直像今天有这么大的触动,尤其是当那些百姓鼓着掌离开时的场景,更是让他的内心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怀,谁说百姓多是刁民,他们今天就非常配合非常理解,难道他们不可爱吗? 深思了不知道有多久,办公室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只听林哲宇道:“黄书记,是我。” 黄安石过去开了门,笑着道:“哲宇,聊完了?” 林哲宇进了来,反手把门关上了。乔初一并没有跟他聊太多,只是问了一些工作和个人的情况,说了一些鼓励的话。 林哲宇简单提了一下,把今天司芳芳哥哥的事情以及他所了解到的情况汇报了,黄安石的神情便严肃了起来:“哲宇,你说的可是事实?” 林哲宇道:“这是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不是事实我不敢说。” 黄安石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忽然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施镇长,明天乔书记还要观摩,今天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再重演了。你明天早上早点到我办公室来,六点吧,我们再碰碰,可别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了。” 放下电话,黄安石道:“哲宇,你通知一下司芳芳的哥哥,让他明天六点前过来。” 林哲宇点头应了,心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司芳芳的死他没法子给出一个答案,也唯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一下他的心意了,而黄安石所做出的这样的决定,也证明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在下楼的时候,林哲宇忽然想起了岑明月跟他说过的话,正直善良在政治中是不允许出现的。他就要用事实来证明,岑明月的认识是错误的。恰恰相反,没有一颗正直善良的心,才是在政治中无法立足的。 这一晚,林哲宇睡了一个安稳觉,因为他今天男人了一把,非常男人。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点了,林哲宇顾不上洗漱,又打了个电话给司芳芳的哥哥,叮嘱他快点过来。 在黄安石的办公室里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林哲宇并不知道,反正在第二天的考察开始之前,这件事情被解决掉了,随后没几天,施兵琅被调离出顺安,可见黄安石还是放了他一马的,否则等待他的就不是调离,而是纪委的查处了。想想这家伙的胆子也真够大的,什么钱都敢捞。 市委办来电 考察工作终于结束了,全镇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乔书记对顺安镇的评价还是不错的,这好歹也是一个肯定。 林哲宇的副科级还是没有落实。他不傻,在这件事情上,黄安石哪怕就是再据理力争,决定权还是在刘士明的手里,而那一晚自己所说的话还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加上又得罪了那个姓林的秘书,给自己使绊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因此他也没去找黄安石。 这么过了几天,林哲宇忽然接到一个来自于市委办公室的电话,问林哲宇在不在。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我就是。你哪位?” 对方自报家门,林哲宇不由一呆,对方居然是市委办公室副主任沈铁军,而对方的话更是让他吃惊的很,沈铁军道:“林哲宇同志,乔书记让你明天下午三点前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放下电话之后,林哲宇觉得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乔书记亲自让他过去,为了什么事? 失了好一阵子神,林哲宇被办公桌子上的电话惊醒,黄安石让他上去一趟。 上了楼,黄安石神情显得有些严峻,道:“哲宇,最近工作上有没有什么情绪?” 林哲宇摇了摇头:“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吧。” 黄安石道:“哲宇,你的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所以这事先放一放,到年底的时候再看看吧。” 林哲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听到黄安石的话,心底还是涌起一丝无力之感,这表明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谢谢黄书记。”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那些负面情绪压了下去,道,“黄书记,我刚刚接到市委办公室的电话,是副主任沈铁军打来的。” 黄安石道:“什么事?” “让我明天下午去趟市里。” 黄安石看了林哲宇一眼,道:“没说什么事?” “没有。”林哲宇没提到去见乔初一的事情。 “嗯,那你去吧。”黄安石打发走了林哲宇,心里颇不是个滋味,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绿茵茵的草坪,不由想起了乔书记考察结束后与刘士明的对话。 黄安石提到了林哲宇提副科的事情,引用了市委书记乔初一的原话,刘士明却是答非所问地问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到顺安镇跟他搭班子,这让黄安石察觉到了刘士明的弦外之音。刘士明在县里有着无与伦比的杀生大权,林哲宇这样的干部他随随便便就能捏得死,如果自己一意孤行的话,恐怕林哲宇还没提,自己就要挪窝了。想到林哲宇跟自己的侄女也没有了什么瓜葛,自己没有必要再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去强出头,况且自己也做到了仁至义尽了,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被卡住了,这么想,那一点点的愧疚之情也就消失不见了。 凤江市林哲宇没少去过,不过凤阳市委就没有去过了,此时五月底,天已经比较热了,林哲宇穿着纯白的短袖衬衫,下面一条黑色的裤子,一身正装,在去市委大院的时候,门前的保卫人员根本没看他一下。 市委大院显得庄严肃穆,里面几棵高大的柏树直耸云宵,鲜艳的国旗迎风飘扬。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在一楼大厅查看了一下楼层的分布,径直去了市委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分辨了一下门牌,正好有个女孩子开了门出来,见林哲宇东张西望的样子,微笑着道:“请问你找谁?” “哦,你好,我找沈主任。” “你是……”女孩一听林哲宇是找沈主任的,就有些迟疑,毕竟是找领导的,谁知道是什么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带人去了。 “我叫林哲宇,是跟沈主任约好了的。”林哲宇看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那女孩点了点头,“那你到办公室等一下,我帮你联系一下。” 林哲宇跟着女孩进了办公室,坐在一张长椅上,看到女孩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工作卡,叫韩心琳,这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叫郭涛,见林哲宇进来了,道:“小韩,他谁啊?” “找沈主任的,我跟沈主任联系一下。”韩心琳应了一声。 “找沈主任?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郭涛快步走了出来,看着林哲宇道,“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韩心琳也觉得郭涛说的ting有道理,侧过头道:“对啊,你自己干嘛不打电话?” 林哲宇解释道:“我是梁山顺安镇政府的秘书,昨天上午沈主任打电话让我过来的,我没有他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的工作证。” 韩心琳接过看了一眼,说了声不好意思,笑着向郭涛道:“你就是神经过敏。” 电话很快接通了,在电话接通的刹那间,韩心琳脸上的表情有点变化,刚刚还嘻嘻哈哈的变得一本正经:“沈主任,梁山县有个叫林哲宇的来找您。” “把他带到我办公室来。”沈铁军放下了电话,暗自点了点头,这林哲宇还不是什么鲁莽之辈。 很快林哲宇被韩心琳带了过来,这是沈铁军和林哲宇相互间第一次见面。沈铁军打量了林哲宇一眼,道:“哲宇同志请坐。” 沈铁军的声音很柔和,却又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他是市委副秘书长兼任办公室副主任的,主持全面工作,也是正处级,可是给林哲宇的感觉就是如沐春风,根本不像刘士明那样总是显得自己高高在上,或许这就是机关吧。 “谢谢沈主任。”林哲宇ting直腰板坐了下来,沈铁军淡淡道,“乔书记现在正在会客,要等一会儿,你先坐坐。” 林哲宇在来的时候就想过,冒然去见乔初一是非常不妥当的,电话是沈铁军打来的,那就找他,既然要自己坐坐,那就坐坐,见沈铁军埋头写着什么,自己顺手拿过一张报纸看了起来。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个标题所吸引住了。 大考题 《凤江日报》头版刊登着市委书记乔初一的题为“如何真正与群众紧密联系”的文章,林哲宇之所以注意到这篇文章,是因为副标题引用了他那晚说过的一句话——干群之间不设jin区。 仔细看了这篇文章,林哲宇的心情有些异样,其中有一个例子就提到了有些地fang政府不仅拉围墙,还设了伸缩门,完全把政府与百姓隔离了开来,这正是那晚他所说的。 林哲宇不知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忽然间听到沈铁军道:“哲宇同志,乔书记已经回办公室了。” 林哲宇赶紧放下了手头的报纸站了起来,微微抢在沈铁军之前走出门外,在门边上等着,待沈铁军关上了门,跟在了他后头。 很快到了乔初一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沈铁军叩了一下门,道:“乔书记,林哲宇同志到了。” “进来。”乔初一的声音响起时,林哲宇的心跳就有些加快了。 乔初一笑着道:“小林啊,咱们不是头一回见面了,不要这么拘谨,来,坐下来说话。” 林哲宇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跟那天在镇小宾馆说话不一样,他有“主场”优势,现在却是在书记的办公室里,而且书记召见,他心里一点在打鼓,不知道领导是什么意思,不过见乔初一ting和善的,林哲宇也就微微放下些心来,半边p股搭着长椅坐了下来。 “铁军,你先出去吧,我跟小林聊一聊。”乔初一摆了摆手,在沈铁军把门关上之后,微笑着道,“小林,基层工作很辛苦吧?” 林哲宇正襟危坐道:“已经习惯了。” 乔初一点了点头道:“上次我听说你拟提拔副科,确定了没有?” 林哲宇摇了摇头:“估计困难吧。” 乔初一笑着道:“小林啊,说说你对秘书工作的理解。” 林哲宇微微晃动了一xia身体,道:“作为乡镇的秘书吧,首当其冲的还是勤学多思,从工作的角度来说,要多沟通,善于协调,从个人得失来说,要多奉献,耐得住寂寞。” 乔初一道:“这三个方面,已经不仅仅是局限于乡镇秘书的范畴了,什么级别的秘书、什么部门的秘书都应当如此。小林,我身边缺个秘书,你有没有兴趣?” 林哲宇不由吃了一惊,他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块大馅饼砸在自己头上,自己算什么?市委市政府里是秘书如云,人才辈出,自己一个小指的指尖子又算得了什么?这么一想,心头刚刚升起的狂喜之感顿时消弥不见,人也冷静了下来,道:“乔书记,您真是高看我了,我胜任不了。” 乔初一道:“你觉得你胜任不了的理由是什么?” 林哲宇垂着头想了一下,道:“乔书记,您也知道,我一直都在乡镇,做您的秘书,能力和眼界上都达不到那个层次,我工作着吃力,您也不满意,还会让您留下一个识人不准的bu良口碑。” 乔初一沉ying了好一阵子,从办公桌前走了出来,在茶几上拿起一个玻璃杯,道:“小林,我们来做一个测试,如果你说出来的答案是我所想要的,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林哲宇也很好奇乔初一会做什么样的测试,只听乔初一拿着杯子走到饮水机旁,倒了半杯水,向林哲宇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先别说答案,放在心里就行了。” 林哲宇看了一眼杯子,表示有了答案。 乔初一又为那杯子加满了水,道:“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林哲宇又点了点头。 乔初一把水倒进了墙角的那棵盆景里,走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按了个键道:“铁军,你把林子聪叫过来。” 林哲宇不知道乔初一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听他的口吻似乎对林子聪并不满意,所以才有了换秘书的想法。林哲宇感觉到,乔初一让沈铁军通知自己过来,恐怕是一场面试,这证明乔书记对自己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必须要抓住。这时林哲宇的想法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既然不是乔书记的信口开河,自己以何必妄自菲薄?刘爱国说过,有的人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机会,这已经能够说明机会来之有多不易,如果再不把握的话,那实在是太对不住自己了。所以趁着林子聪过来的时候,他在想,乔初一刚刚的动作里到底有什么含意呢?可是领导人的想法又岂是他所能揣摩得透的? 官本位 林子聪很快到了,看到林哲宇也坐着,微微有些愣神,不过很快恢复过来,露出一个谦卑的笑容来,道:“乔书记,您叫我。” 乔初一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默不作声地把刚刚给林哲宇出的题目重新演示了一遍,不过并没有让他们用嘴巴说出他们所看到的东西,而是要他们把答案写在了纸上。 两人各自把写上答案交上去,乔初一淡淡地扫了一眼,道:“哲宇同志,你先出去吧。” 林哲宇不明白乔初一的意思,不过既然发话让自己出去了,自己还是听从的好。 “乔书记,那我先走了。”林哲宇尽到了礼节,又向林子聪微微笑了一声,只是林子聪板着脸并没有回应。 轻轻地带上了门,林哲宇吁了一口气,市委书记给自己带来的压力确实很大很大,虽然表面上自己显得很平静,但是这个平静并不来自于那一晚乔初一跟他的谈心,而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内心,他尽量在想,乔初一虽然是市委书记,但也是一个鼻子一双眼睛的人,有了这样的想法,林哲宇才勉强能够应对。 这一口气吁完,林哲宇不由又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出是出来了,可是他不知道是走还是该留,这个问题顿时让林哲宇僵立在了门外。 林哲宇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林子聪的心里暗骂了一声土包子,随后脸上那谦卑的笑容再次绽开,道:“乔书记,我给您添点水。” 看着林子聪躬下去的腰,乔初一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待水续上了,才淡淡道:“子聪,从工作的角度来说,你干的很不错。” 林子聪仍然躬着腰道:“乔书记,这是我应该做的。” 乔初一点了点头,道:“你也先回去吧,有什么要求可以跟铁军提一提,我会考虑的。” 林子聪吃了一惊,不由道:“乔书记,您对我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改的。” 乔初一摆了摆手:“去吧。” 这两个字已经是决定了,林子聪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只是多余,从眼角挤出两滴眼泪来:“乔书记,我是真舍不得您。” 乔初一垂下了头,不再说话,林子聪退着身体出了门,一抬头,看到林哲宇还站在电梯旁,直觉告诉他,是这个土包子抢了自己的饭碗,不由怒从心中来,大步走了过去,阴阳怪气地道:“林哲宇,想不到你撬墙角的本事还真不小。” 林哲宇不由一怔,道:“林秘书,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哼……”林子聪还要说什么难听话,一眼看到沈铁军走了过来,顿时收住了口,刚刚还怒气横生的脸庞变得跟花儿一样,迎上前道,“沈主任。” 沈铁军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跃到了林子聪的身后,看了林哲宇一眼,然后进了乔初一的办公室。 “铁军,你看看这个。”乔初一把他刚刚的考题说了一下。 沈铁军展开纸,林子聪写的是水,后面还缀了一句:满则溢。 “他还知道满则溢。”沈铁军微微笑了一声。 乔初一也笑了笑:“他毕竟跟了我几个月,就这么打回去,对他也不负责,你考虑一下,调出原单位,给他提一级吧。” “乔书记可体恤下属。”沈铁军道,“我会考虑的。” “那小伙子呢?”乔初一道。 “悟性不错,在外面等着呢。” 乔初一微微一笑,他刚刚让林哲宇先出去,而没有用“回去”这个词,就是在考验林哲宇的悟性怎么样,一字之差,命运完全不同。林哲宇确实是回味了一阵子,仔细琢磨了乔初一的话才留下来的,领导说话,字字珠玑,皆有深意,林哲宇认为,让自己出去,并不是让自己离开,而是让自己等着,所以他决定厚着脸皮等一等。 “乔书记,您对他印象ting不错的,我听您说起过他的事情,这小子胆子倒也ting大,说实话,换了我当时在场的话,以他这个年纪,我还真不敢说出那种逆天的话来。”沈铁军笑了笑道,“不过乔书记,仅凭这个,恐怕……” 乔初一笑了笑:“能力是培养出来的,我们可都是从基层一步步走出来的,你刚刚也说了,换了你也不敢那么说,所以呀,人最可贵的就是勇气啊,更难得的是,他能有一种认识,能够认识到服务人民才是我们党的宗旨。服务人民,其实这一句话说得就有点官本位的思想啊,从角度上就把我们这些干部定位过高呀,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人民中的人员,难道我们就不是百姓了吗?我们太多的干部,就是有一种凌驾于人民之上的心理啊……” 沈铁军道:“乔书记看的远啊,官本位的思想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变得了的,这需要从思想深层去觉悟,变被动改变为主动转变啊。” 乔初一摇头道:“铁军,你错了,没有被动的转变,就不能转变为自发主动的改变,这就像反腐一样,贪官污吏,你能指望他一开始就不去贪不去占吗?生了病,要先治标,然后才治本。我看呀,我们的工作作风,需要来一场革命了。” “我晚上就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沈铁军大以为然,就这方面谈了几句,待乔初一住了口才道,“乔书记,是不是要把林哲宇叫进来?” “不急。”乔初一笑了笑,“再晾晾他。” 沈铁军笑了起来,道:“对了乔书记,我还不知道林哲宇给了什么答案呢。” 乔初一点了点:“你自己看。” 翻开纸来,沈铁军笑眯眯地投过目光,但是随即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沉默了几秒钟才道:“我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一丝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将那页纸扬了起来,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杯子。 乔初一的目光抬向窗外,道:“很多人都被杯子里的水吸引住了,说实话,我在一开始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看到的也只是水,只有杯子里没有水的时候,才看到这是个杯子。我们一直在强调细节决定成败,但却往往又会忽略一些最平常最简单的东西。所以当他给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我觉得他完全能够做好我的秘书。” 车站妙人 林哲宇回去的时候,觉得自己仍然在做梦,一直到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从沈铁军嘴里说出来的话,三天内到市委办报到。林哲宇的脚步不由一下子轻快了起来,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沉重的压力,这毕竟是为市委书记做秘书。党政办的秘书也是秘书,但是工作性质却是大相迳庭,接触的人也都是高大上,远非乡镇这些人可比的。不过,相比而言,喜悦还是大于压力的。面临的挑战虽然不小,但林哲宇坚信,只要用心,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天色微微有些发暗,天气比较阴,风吹在身上凉荫荫的,林哲宇打了个车径直去了汽车站,时间还早,在这里又没什么亲朋好友熟人的,留着也没多大的意思。在前往车站的途中,天忽然下起了雨,林哲宇就把脸贴在车窗上,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张秀气的面孔来,那也是在雨中认识的,只是雨还是雨,人却已是经嫁作他妇了。 出租车很快到了车站,下了车来,林哲宇快奔几步,只是雨下得实在太大,就这么几步远的距离,身上被淋湿了不少,一边甩着头上的雨点一边去售票点去买票。 此时非节非假,人并不太多,只是林哲宇赶得不巧,时间最近的那班开往梁山的车已经发出了,剩下的要等到四十分钟之后。 买了票,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林哲宇只得在候车大厅等着,百无聊奈之际,买了份报纸边看边等。 没看完一篇,肚子里咕咕作响,林哲宇暗道不好,中午也不知吃了什么,有点闹肚子了,匆匆赶向车站内的卫生间,拉开一个门冲了进去。 一阵爽拉之后,林哲宇才吁出一口气,提了裤子,刚拉开门,忽然有一个年轻人挤了进来。 林哲宇不由一呆,正要说话,那年轻人嘘了一声,回手把门关上,插上了插销,林哲宇大是愕然,这家伙想搞什么?搞基也不至于这样吧? “拜托拜托。”年轻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一脸焦急的样子。 林哲宇看他模样儿很端正,也不像个不三不四的人,看来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当下收住了话不问,只是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小格子里大眼望小眼,那场面确实也太滑稽了一些。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年轻人的脸色为之一变,下意识地向边上让了让,似乎生怕外面有人从门缝里看到他,林哲宇开口道:“里面有人。” 敲门声停下,脚步声远了去,那年轻人侧着耳朵听了好半天,林哲宇实在不耐烦了,道:“兄弟,你不走,能不能让我先走?” 年轻人的声音仍然很低:“兄弟,帮个忙,再待会,我有重谢。” 林哲宇哭笑不得,也低着声音道:“兄弟,我的车要晚点了。” “损失我来承担。”年轻人一边用低如蚊蚋的声音说话,一边向林哲宇拱着手。 林哲宇叹了口气,助人为快乐之本,虽然不知道这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但事已至此,帮个忙就帮个忙吧,反正也就是坐一坐,凤阳到梁山的班车也不少,误不了回去,便摊了摊手,一副爱咋样就咋样的样子。 又过了十来分钟,年轻人悄悄拉开插销,向外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状况,松了一口气,回头道:“兄弟,谢了。” 林哲宇跟着出了来,卫生间里有不少人在,看到一个格子里走出两个男人来,目光之惊诧难以形容,林哲宇羞愧难当,不过年轻人倒是坦然得很,道:“兄弟,今天你帮了我这个忙,我该怎么谢你呢?” 林哲宇从口袋里掏出车票:“被你耽误了,你看着办吧。” “这是小事情。”年轻人笑道,“我给你补张票去。” 见这家伙这么光棍,林哲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得了,几十块钱的事情,况且我也没做什么。” “不行,不行。”年轻人抢过车票看了一眼,快步走到售票口,给买了下一班的车票,林哲宇见他真心,也不拦着,为几十块钱拉拉扯扯就没意思了。 继续在候车室里待着,两人聊了起来,对方告诉他叫贺伟晔,林哲宇也介绍了一下自己,说着检票的时间就到了,两人相互交换了手机号码,贺伟晔还特意买了把伞给林哲宇带上,然后就此别过。 车子在顺安经过,在路口下了车,雨仍然下个不停,林哲宇这才觉得这把伞还是ting实用的,不由想起了贺伟晔当时在厕所时的样子,有些好笑。 在小宾馆对付了一口,林哲宇这一夜睡得不是太实,一直处于兴奋之中。虽然沈铁军只是要他三天内到市委办报到,但是他知道,这三天内,市里肯定会对此有个交待,总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就去报到,所以他也不担心。一想到那帮人在知道自己荣升为市委书记的秘书时的表情,林哲宇心里就不由大爽特爽。 天一亮,并没有睡多长时间的林哲宇便起了床,像他平常那样工作,并没有因为自己职务的即将调整而有所懈怠。 下楼的时候,正遇上人大秘书丁晓华。 林哲宇的副科级被卡住了,丁晓华心里头爽得很,见到林哲宇提着两水瓶,阴阳怪气地道:“林秘书很勤奋啊。” 林哲宇淡淡一笑,不予理睬,忙完了日常的工作,陆陆续续有人来上班了。 黄安石上班的时候,特意到党政办来了一趟,把那些代签字的人吓了个半死,不过黄安石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叫了林哲宇一声,让他上去。 林哲宇跟着上了去,黄安石笑着道:“哲宇,你的副科级批下来了。” 林哲宇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并不觉得奇怪,沈铁军一个电话,县里还敢卡不成?看来他昨天下午就向县里交待过了,刘士明就是再没心眼,也不至于这么没眼色,想想也可真有点意思,刘士明可是县委书记啊,在梁山可谓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是一山自有一山高,上头发句话,他也只有遵从的份。 水深火热 “黄书记费心了。”林哲宇感谢道。 黄安石呵呵一笑:“哲宇,你瞒得也够深的,要不是上头打电话过来,我都被蒙在鼓里呢。” 林哲宇知道黄安石说的是什么意思,笑了笑道:“黄书记您误会了,我也是想等您来了再向您汇报的。” 黄安石笑道:“哲宇啊,乡镇的秘书能被市委书记相中,这在咱们梁山还是头一回,你可是为咱们梁山争了光了。” 林哲宇道:“黄书记,说实话,我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您给指教指教吧。” 林哲宇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黄安石的心里非常舒服,虽然在级别上,他比林哲宇要高,但是林哲宇所跟随的领导却是重量级的,况且对林哲宇的任命是任市委办秘书科副科长,这是实实在在的任职,并不是借调,这意味着林哲宇摇身一变,成为了市工作人员,而他服务的是市委书记,不出意外情况的话,将来林哲宇的前途还是很光明的。他能够如此谦虚,足以证明,自己并没有看错他。 “哲宇,乔书记能够看中你,这已经证明了你的可取之处,所以如何工作我不给你任何意见,你的秘书工作已经很优秀了。只是你现在接触的人和事,层次更高,这需要你边学边干。哲宇,你的悟性还是很高的,这个机会和平台都来之不易,好好干,期待你更好的表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黄安石内心微微一叹,他也不明白岑明月这个侄女就这么鼠目寸光。 林哲宇能够感受到黄安石的由衷之情,感动地道:“黄书记,谢谢您,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我会向您请教。” 黄安石笑了笑:“这两天你好好放松一下,党政办的工作你跟小丁交接一下,手续我会让贾委员给你办好。你回家收拾收拾。”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会让丁晓华接任自己的秘书之位,不过这些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了,魏志初虽然不错,但是毕竟事业编制与行政隔着老高的一道门槛,道:“黄书记,怎么好意思麻烦贾委员呢。” 黄安石轻轻一笑:“哲宇,给乔书记做秘书,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因为你的一切都不仅仅代表你个人,更多的时候,还代表着乔书记,有句老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自己把握分寸,好自为之。” 林哲宇跟丁晓华交接的时候,丁晓华脸上的神情精彩绝伦,刚刚贾委员跟他谈了话,说到林哲宇调离顺安到市委办任秘书科副科长时,丁晓华的心里又酸又涩,不过他与林哲宇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林哲宇高升了,他自然没有必要再像早上那样阴阳怪气,好在林哲宇也不记恨,安然交接了。 林哲宇要给市委书记做秘书的事情风一般在顺安镇传了开来,这个消息给人带来的反应是不尽相同,羡慕嫉妒恨的大有人在,不过有两个人是真心为林哲宇感到开心的,自然是他的结拜兄弟王志宏和古桥乡派出所所长霍言旺。 在凤来阁的包间里,这两人为林哲宇设了饯行宴,霍言旺笑眯眯地道:“哲宇,以后你就是我的领导了,将来可就指望你罩着我们了。” 林哲宇笑道:“老霍,你就别寒碜我了,市里的水太深,别看我现在是书记秘书,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呢,我还真不知道前面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密布。” 霍言旺点头道:“哲宇,我比你大几岁,好歹也多经历了几年,看到的事情也多一些,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我还真怕你得意忘形了。” “行了。”王志宏不耐道,“壮志还未酬,干嘛这么丧气?有书记罩着,谁特么敢龇牙?哲宇,我敬你一杯,祝你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三人也就不说那些灰心话,考虑到林哲宇明天下午要走,所以这酒也不宜喝太多,搞定了两瓶,王志宏提议去唱歌,林哲宇不是太想,倒不是他歌唱得不行,只是他不习惯出入那种场合,况且霍言旺还是警察,虽然穿着便装,但是总有人会认识。王志宏就哈哈大笑了:“哲宇,你就别担心老霍了,他叫什么?人称活阎王啊,在刑警队的时候,这帮搞娱乐场所的孙子哪个不是吓得屎尿长流啊,找他的麻烦,就是自己找死啊。而且啊,哲宇,你以后,不,现在就是大秘了,肯定是要出入这种场合的,就当是事先演练一下,不然到时候拿不出手,你失面子不要紧,书记大人也没面子啊,做大秘,综合素质也是很重要的。” 不得不说,王志宏这小子劝酒有一套,拉人下水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金皇冠ktv在梁山歌房里并不是一流的,这也是应林哲宇低调的要求,反正就是唱个歌娱乐一下,没必要追求档次,据他们三个说话的声音,再一流的音响设备也唱不出好声音来。 活阎王的头衔不是一般的牛掰,老霍一到,金皇冠的老板马上屁颠颠地出面了,又要免单又要提供服务,被老霍眼睛给瞪了回去,用他的话说,我还缺这几个钱? 活阎王 服务生领着三人去包间,在迷宫一样的布局里转了好几个弯,林哲宇迎面撞在一个男人身上。 这人留着分头,个子ting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很斯文,与林哲宇撞了个满怀,倒是没有发火,只是说:“走路看着点。” “不好意……”“思”字还没说出来,林哲宇怔住了,他的目光落在了男子身边女孩的身上,居然是巨力钢管的办公室主任温玉。 温玉显然喝多了,别说说话了,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那男子的胳膊上。 这么一愣神间,男人已带着温玉走开,林哲宇回头看了一眼,王志宏就笑了起来:“哲宇,动心思了?你是看狗不日撵狗日,人家当时对你另眼相看,你愣是不理人,现在难过了?” “臭嘴。”林哲宇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扫了一眼双腿虚浮几乎是被人拖着离开的温玉,向霍言旺道,“老霍,这女孩子我认识,没说过有男朋友,她喝成这样,我有点担心。” “你对她真动心了?醉成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去关注。”霍言旺劝了一句。 “关注你个头啊,我只是关心她一下。”林哲宇毕竟跟温玉相识一场,相处得也还不错,她虽然举止轻佻了一下,但是那段时间接触下来,林哲宇觉得她其实不是表面上那么随便,所以见她喝成这样子,担心她。 “明白。”霍言旺咧嘴笑了一声,一转身,上前几步,便追上了那人,喝道:“站住!” “不要惹事!”那人脚下一停,回过头,还以为是因为刚刚撞了人的事情,眉毛挑了一下,锁着额头道。 霍言旺上前,道:“我是警察,现在要检查你的身份证。” 男子瞥了霍言旺一眼:“警察也敢在这个时候出入娱乐场所。” 这小子还懂得不少,不过霍言旺可是老手了,道:“现在我怀疑你们从事卖(和谐)淫(和谐)嫖(和谐)娼活动,靠墙站!身份证拿出!” 那人缓缓退了几步,靠到墙边,这时有几个服务生听到动静过了来,见是活阎王在此,没人敢说话,悄悄地去向老板汇报。 “你确定要看我的身份证?”那人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阴鸷之色,“我现在怀疑你的警察身份,我要看你的证件。” 霍言旺居然带在身上,拿出来亮了一下,然后勾了勾手指,那人的手伸进了口袋,拿出的却不是身份证,而是一部手机。那人拨了一个号码,很快接通:“刘队,有个叫霍言旺的警察怀疑我嫖(和谐)娼,嗯,他在呢,好。” 那人把手机递了过来,冷冷道:“刘队长让你听电话。” 换了平时,霍言旺自然要给刑警队长几分薄面,但是这家伙居然在找关系,更证明这小子企图不良,当即冷然一笑道:“我要的是你的身份证!” 这时温玉已经站不住了,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林哲宇抢上一步,将温玉扶了起来:“温玉,你怎么样?” 那人这时才知道对面这个警察找麻烦是因为温玉,这时温玉已经张口吐了出来,林哲宇猝不及防,被吐了一裤腿,险些把他也恶心得吐出来,实践证明,无论是丑女还是美女,吐酒的造型都是一样的。 “哲宇,我好难过。”温玉吐了几口,张着眼睛开了林哲宇一眼,呓语般道。 “志宏,去拦辆车,送她去医院。”林哲宇叫了一声,拦横抱起温玉向出口走去。 “你给我放开她!”那男子怒道。 “老霍,他交给你了。”林哲宇的心里涌起一丝怒气,把一个女人喝成这样,居心绝对不良,这个时候,林哲宇并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是不是温玉的男朋友,不过即使是,那更证明这个人就不爱她——谁会让自己的女人喝成这样? 途中温玉又是一阵好吐,忙里忙外地把她弄上病床输上了液,林哲宇这才去卫生间把腿上的污垢给清了一下,自己也是一番好吐,这味道,简直让人受不了。 回到病床前,霍言旺已经过了来,说那小子叫马超,就没了下文。林哲宇也知道霍言旺这么做已经很到位了,毕竟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什么,好在温玉现在在输液,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向护士交待了一下,麻烦她多来照看一下,这才离开了医院。 报到 第二天,林哲宇回了家,跟家人说了一下自己工作调动的事情,对于林中国夫妇而言,他们并不知道林哲宇的调动意味着什么,只不过是换一个工作岗位而已。简单收拾了换洗衣服,林哲宇就告了辞,临走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一番交待,让二老多保重身体,又丢了些钱下来,让二老不要舍不得花钱。 随后又去了一趟中学看了妹妹,告诉她自己去市里工作了,让她用功读书,需要用钱就打电话给自己,不要舍不得花钱。 交待完了这些,林哲宇这才去了车站,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林哲宇对将来充满了憧憬,虽然有压力,有未知,但是机会来了,他必须要拼一把搏一把,刘爱国说过,有的人这一生之中只有一个机会,林哲宇便把这一次的机会当中人生中的唯一一次,是龙还是虫,破釜沉舟,在此一举。 两个多小时后,林哲宇已经到了凤阳市委办公楼。 林哲宇在上楼的时候,脚步略略停顿了一下,这里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初来乍到,真有些茫然失措。上楼的时候,林哲宇就打算先到沈铁军那边报个到,正巧碰到前两天来时很客气的韩心琳。 韩心琳笑着道:“林秘书,你来了,沈主任让我等你呢。” 林哲宇的心里微微一暖,其实他并不知道,市委书记钦点的秘书,哪怕是沈铁军也得掂量掂量,反正安排个人替他办手续什么的,也不需要他自己亲力亲为。 “林秘书,进来,进来,叫我小韩就可以了。”韩心琳ting客气,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办手续去。” 林哲宇感谢道:“那个……小韩,那太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嘛,你是领导,以后还指望你多多提拔呢。”韩心琳给林哲宇泡了茶,笑着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介绍信,一溜烟地出了去。 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林哲宇记得他叫郭涛,便笑着过去打了个招呼,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散,郭涛这一次的态度倒是ting好的,双手接过,嘴里说:“林秘书太客气了,我应该给你烟抽的。” “都一样。”林哲宇笑着跟郭涛聊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个所在的办公室就是秘书科,都是市委的笔杆子,前任科长身体不好,请了病假。 林哲宇明显能够感觉得到郭涛在跟自己套近乎,不过这是好事,林哲宇最怕的就是遇到冷漠,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郭涛和韩心琳的态度都ting好。 这么聊着,韩心琳已经为他办完了手续回了来,林哲宇连声致谢。韩心琳捂着嘴笑:“林秘书,你真有意思。” 林哲宇知道韩心琳所说的意思是什么,可是别说自己是初来乍到,就是个老鸟,也不能趾高气扬,谦虚低调,没有人会说你是软面团。 聊了几句,三个人便闹得很熟了,郭涛就说晚上请林哲宇吃饭,算是为领导接风洗尘,韩心琳说郭涛就是嘴馋,变着法儿想吃白食,一会沈主任回来了,林哲宇的事情就多了。 林哲宇就说,机会总是有的,看一会什么情况再说。 正说着,林哲宇的手机就响了,一看号码,正是沈铁军打过来的,接了电话,林哲宇说沈主任回来了,他上去报个到。 进了沈铁军的办公室,沈铁军很关心地问了几句,便带着他去了乔初一的办公室。 乔初一的办公室里还有个人,林哲宇认识,是市委秘书长高建松,这绝对是一位重量级人物,必须要跟他打好关系。 “乔书记,高秘书长,小林同志过来了。”沈铁军中规中矩道。 乔初一点了点头,向高建松道:“建松,你刚刚说有事情要汇报,什么事?” 高建松道:“最近我市接到几起人口失踪案,失踪的都是年轻女性,最小的十七岁,最大的三十二岁,到目前为止,这个案子一点线索都还没有,警方的压力很大,市委市政府的压力更大,网上已经有帖子发出来,贬谪政府无能,说什么警方除了会抓黄会抓赌就是不会抓罪犯。” “我知道了。”乔初一皱了一下眉头,道,“建松,你刚刚回来,这是我的新秘书林哲宇,今天才来报到的。” 高建松笑着道:“听说了,哲宇同志,乔书记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你可不能辜负领导的期望。” 林哲宇赶紧道:“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请高秘书长多指点多栽培。” 高建松哈哈一笑,道:“都是为领导服务嘛,乔书记,那我先出去了。” 高建松走后,乔初一笑着道:“哲宇,提前来了,手续都办过了吧?” 入戏 林哲宇正襟危坐道:“小韩都帮我办了。” 沈铁军在边上暗自点了点头,这林哲宇倒是ting会替人说话的,这一点很难得。 乔初一道:“你刚刚过来,下午就不上班了,铁军啊,你安排一下他的生活起居之类的事情,明天正式上班。” 先是去了一下办公室,就在书记办公室的对面,办公用具一应俱全,这几天都是沈铁军兼任秘书,所以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也都是他跟林哲宇进行了交接。 林哲宇的宿舍安排在离市委家属楼不远的一个一室一厅里,这是市委办租下来的房子,里面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床上用品也都是新购置的。 沈铁军告诉他,平常吃饭可以去机关食堂,当然,也可以自己回来开火,厨房里的家什也很齐全。 安排了这些,沈铁军也不多留,让林哲宇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打电话给他。 送了沈铁军下楼,林哲宇回到房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他很快就收了起来,虽然明天才正式工作,但是他必须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沈铁军与他交接的工作他都一一记录在本子上了,坐下来仔细地研究了一下,明天上午乔书记有两个会议,下午还要参加一个座谈会,林哲宇一一记下了,不过他对这些并没有过度地在意,这只是工作的一个方面而已。他现在尽快要熟悉的可是市委市政府的一些人头,不捋顺这些,他的工作就无从开展。 拿起那份内部保存的通讯录,林哲宇开始强记起名字和电话号码来,当然,这一开始记的都是一些重量级人物,好在林哲宇在顺安任秘书的时候有一套记电话的方法,所以记起来并不吃力。 等这一切搞定,天还早早的,肚子却是咕噜噜地饿了。 忽然想到韩心琳和郭涛这两个人,他们来工作有一段时间了,对市里的情况虽然不敢说有多了解,但起码比自己这个睁眼瞎要好很多,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于是打了郭涛的手机,约他出来吃晚饭,还让他通知一下韩心琳,并且由他指定饭店,到时候通知自己就行了。 郭涛下手并不重,选了个档次一般的饭店,林哲宇到的比较晚,对此郭涛笑着说,领导都是姗姗来迟的嘛。 包间在楼上,反正就三个人,也不搞上下级那一套,大家坐下吹牛聊天,林哲宇在顺安的时候就比较健谈,况且大家都是年轻人,他又摆出一副谦虚的姿态,说以后写材料什么的就指望两位笔杆子了,所以很快就真正打成一片了。不过林哲宇知道,除了这些,更重要的就是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自己又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以后他们虽然未必仰仗自己,但也没有必要得罪自己。 吃着喝着聊着,时间便在这里面度过了,获得的信息量不是太大,但是也不算一点收获都没有,从他们的片言只语之间,感觉到市委秘书长高建松跟乔初一之间似乎有点不大对路子。 这个情况让林哲宇颇有些意外,市委秘书长就是市委的大管家,是直接对市委书记负责的,如果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对,高建松这个秘书长固然难有进步,乔初一这位市委书记恐怕也是尴尬得很。不过没有多少文化的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辨别真伪需要自己去用心体会。他们俩这么一说,他也就这么一听,他们的层次跟自己差不多,况且自己也是旁敲侧击,加上今天高建松在乔初一的办公室里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所以林哲宇只是将这些埋在心里。 吃完饭出来,郭涛提议去唱歌放松一下,韩心琳不肯去,说听郭涛唱歌会出人命,郭涛说她是舍不得家里新婚燕尔的老公。韩心琳反唇相讥,说郭涛跟他老婆感情不好,就不想待在家里。 看着他们俩斗嘴,林哲宇颇有些大跌眼镜,以前他一直觉得市里尤其是市委办的人个个都是高深莫测,神秘得很,想不到他们居然跟个孩子一样,不过也不难理解,年纪都不大,又没有外人,展现一下自己的真性情也无可厚非,如果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枯燥还是小事,心理也会出问题。 这时,林哲宇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温玉打来的:“帅哥,昨晚……谢谢你了。” 救人 林哲宇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朋友一场嘛。” 温玉ting不好意思的,昨晚的糗相她自己想想都觉得ting难为情的,岔了话题道:“我今天去镇里找你,才知道你现在是书记的秘书了,恭喜你了,可别怪我祝福来得太晚了。” 林哲宇呵呵一笑:“谢谢你的祝福。” “有空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我一个电话。”温玉停顿了一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放罢电话,郭涛笑嘻嘻地道:“林秘,女朋友还是老婆?” “八卦。”林哲宇板着脸道,“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凤阳市,名字ting好,但是在全国这么多地级市中,处于二线与三线城市之间,在整个海安省的排名处于中下游,其经济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建树。因此,整个市区并没有大城市的那么喧嚣。 漫步在街头,看着并不熙攘的人群,林哲宇的心头却是升起了一种需要融入的感情,乔初一是年初来任职的,短期内不可能离开,作为他的秘书,只要不出什么意外,自己在这里也要待一段时间,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这里的点点滴滴,尽快让自己成长起来。 沿着公路向自己的住处走去,来的时候,他是坐了出租车来的,绕了一截路,原因是从他的住处到这个饭店之间有一段在修路,路虽然修得差不多了,却是不能通车,不过在步行回去的时候,却是可以的。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这一段路几乎没有车,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林哲宇很喜欢这种幽静,只是像这种幽静他却很难有时间去体会,不过他也知道,以后他恐怕也很难有这种心境去体会了,陪着领导的日子,除了表面上的风光以外,冷暖自知。 走了一阵子,忽然有一辆面包车从身边疾驶而过,嘎吱一声在一个女孩的身边猛然停下,从车上冲下来两个年轻人,抓起那女孩的胳膊就往车上拉,那女孩子一边挣扎一边大呼救命。 林哲宇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大叫着“住手”冲了过去。 “兄弟,这是我跟我女朋友之间的事,不要多管闲事。”说话的那人还在拉那女孩子,另一个人上前拦住了林哲宇道,“我兄弟被这个贱女人给害惨了,把我兄弟的钱都骗走了,房子也卖了,你说这女人可不可恨?” “不,我没有,我不认识他们!”女孩子放声大叫,却是被那人一个耳光扇在了脸上,“你这个贱(和谐)人,我找了你半年了,这次你不把那些钱给我吐出来,我跟你没完。” 林哲宇挠了挠头,这是人家的家事,他还真不好干涉,不由看了那女孩一眼,女孩子眼睛里全是惶恐,拼命地扒着车门不肯进去。 林哲宇实在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道:“事情还是要好好解决,不能打人。” 女孩子的头发已经散乱了,目光里充满了绝望,眼看着她就要被拉上面包车,林哲宇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如果事情真的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按照常理,这个男人肯定会理论几句,二话不说就拉人上车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一件事情有一个疑问就足够了,因此林哲宇上前一步,大喝道:“放开她,不然我报警了!” “你还真是狗拿耗子!”拦着林哲宇的人伸手推了一把,这个动作做出来,林哲宇下意识地一闪身,扭住了那人的肩膀,在他的腿弯踹了一脚,那人顿时跪倒在地。 林哲宇转身过去,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喝道:“放开她!” 那人盯了林哲宇一眼,松开了手,向女孩骂了一句:“算你走运!” 面包车绝尘而去,那女孩瘫坐在地,泣不成声,林哲宇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女孩子答了一句,仍然哭得很伤心,抽泣着道,“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他们?”林哲宇念叨了一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下午在乔初一的办公室里,高建松说起的事情,最近不断有女孩失踪的事情发生,难道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活动? 想到这里,林哲宇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刚刚这女孩无疑是死里逃生,当下道:“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回去。” 女孩子这才点了点头,林哲宇一直陪着她,等到她家人来了,把她带走,这才放下了心。 竹篮打水 乔初一的办公室里,市长尉天勤和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仇国立都坐在沙发上,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浓得看不清人。 “公安部门历来有不少悬案,但是现在发生的这个案子,性质非常恶劣,已经发生了六起人口失踪案。”乔初一的手掌在桌子上拍了拍,“这六名年轻女性都去哪儿了?她们都受到了什么样的待遇?是死还是活?仇市长,这完全证明我市的治安已经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地步!” 尉天勤弹了一下烟灰,淡淡道:“乔书记,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自从案件发生,仇市长为这事也是操碎了心,他也想破案,也想把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只是那些罪犯太狡猾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乔初一深深地看了尉天勤一眼,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了六岁的市长,打自己上任以来,就处处压制自己,这一次居然为仇国立开脱,乔初一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淡淡道:“仇市长,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这个案子你到底能不能破得了?如果不能,我看还是请省厅的专家来帮忙。如果能,那请你给我一个时间,也给凤阳市民一个时间。” 仇国立阴沉着脸,这个时间表他还真的不好给,他明白,这是乔初一逼着自己立军令状了。这就是手腕! 乔初一跟尉天勤之间的矛盾是不公开的,到目前为止,他们两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对立来,但是那种暗流涌动更是让人有种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仇国立很清楚这里面的情况。尉天勤在凤阳经营了多年,从市委副书记到市长,在这几年间,送走了不少人,也迎来了不少人,整个凤阳市虽然不能说是铁板一块,但是一般人还真不容易打得进。乔初一到凤阳的时候,整体而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于强势之处,但是跟尉天勤来往多年的仇国立知道,尉天勤对乔初一的不快是历来有之的。 严格来说,尉天勤跟乔初一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事实上,如果不是乔初一来任书记,尉天勤跟他说不定还会成为好朋友。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换言之,哪怕不是乔初一来任职而是换了另一个人,尉天勤同样也会充满敌意,也就是说,这个敌意是注定了的。 上一任市委书记在与尉天勤的较量中以失败而告终,尉天勤成功地将其挤到了省人大去干副主任了,其目的就是想把自己推到市委书记的位置上,但是他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撅着p股努力了半天,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他的心里又怎么能平衡。 仇国立垂着眼睑,悄悄地向尉天勤投去了求助的一眼,尉天勤清了一下嗓子道:“乔书记,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心情,巴不得这个案子早点破了,仇市长也是一样,但是这里面也有特殊情况,据我所知,干警同志也是日以继夜的排查……” 乔初一不客气地打断道:“百姓是不看这个过程的,他们关心的是结果,是这个案子有没有破,罪犯有没有被绳之以法。只要案子没破,做出的努力和工作那就是无用功。国立,我知道你不是刑侦方面的专家,但是你既然兼着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你就要为此为承担相应的职能和责任。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如果仍然没有什么进展,新闻发布会上怎么交待,你们掂量着办。” 乔初一的姿态很强硬,不论尉天勤怎么强势,但是乔初一毕竟是市委书记,说出来的话就像个钉子,一锤子下去,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仇国立坐上尉天勤的车,车里的冷气开着,可是仇国立全身都不舒坦,尉天勤淡淡道:“国立,这个案子你确实要多上点心,对于兼这个公安局长有不少人有意见,现在是考验你是不是真金白银的时候了。” 仇国立偏开头,其实当初让自己兼公安局局长,完全是尉天勤的意思,公安局这一块是尉天勤一直想抓在手里的,在此之前,一直由政法委书记傅远桢兼任,前市委书记刚走,尉天勤就迫不及待地强行通过了傅远桢卸任的决定,趁乔初一立足未稳的时候,把自己人仇国立推了上去。 “尉市长,乔书记今天跟往常不大一样啊。”仇国立悠悠地吐出了这句话。 人口失踪 林哲宇一大早就起了床,司机秦向风打电话来,说已经到楼下了。 林哲宇昨晚跟秦向风联系过,按照惯例,秦向风先来接秘书,然后一起去接书记。林哲宇其实觉得这样ting不好的,但是入乡随俗,他没有必要去打破这个常规,或许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下了楼,便看到一号车停在楼下。秦向风笑着转过身伸出手道:“林秘书,你好。” 秦向风的声音很低沉,不过年纪比林哲宇大不了几岁,给人的感觉ting有点儒雅之风,并不像个开车的。 他的手很宽大,也很粗糙,很有力,林哲宇用力地握了一下,笑道:“秦师傅,我刚来的,以后多多关照。” 秦向风笑道:“林秘书太谦虚了,吃早饭了没有?离接乔书记还有段时间。” 两分钟搞定了早点,一号车便驶进了市委家属楼,到了乔初一所住的房子门前。 林哲宇过去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长相很甜美的女孩子,林哲宇自我介绍了一下,女孩子让开门道:“进来吧。” 乔初一正在客厅里坐着,戴着副眼镜在看一份文件,见林哲宇进了来,微一点头:“哲宇来了,吃早饭了没有?先坐会吧,我看个文件。” 林哲宇在沙发的另一端坐着,那女孩子给林哲宇倒了杯水,林哲宇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说了声谢谢。 乔初一在看文件很入神,林哲宇也不便于打扰,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声音很小,正放到一则关于凤阳最近发生的女性人口失踪案的新闻,林哲宇仔细地看了看,四个字来形容,没有线索。 林哲宇不由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在想着这事是不是要跟乔初一提一提,这时,那个甜美女孩娇声道:“爸,你该上班了。” 乔初一这才抬起头,哦了一声,把文件放进包里,笑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哲宇,你也不提醒我一声,走吧。” 林哲宇伸手接过乔初一的包,先打开了门,站在门外等着。 车上,乔初一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林哲宇,林哲宇知道这是领导的公开电话,心里虽然做好了准备,但仍然对乔初一的信任非常感动,他们之间毕竟没有经过一个相互的了解,更别说经过一些考验了,他发誓,一定要把工作干好,不辜负领导对自己的期望。 很快到了市委,当人们看到书记身边多了一个拎包的年轻人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个新秘书是什么来头,能够获得这样的美差。 林哲宇自然不知道这些,将乔初一送进办公室,道:“乔书记,二十分钟后有一个纪委的工作会议需要您去参加的。” 乔初一点了点头,道:“你也准备一下,一会跟我过去。” 乔初一又道:“哲宇啊,以后就不用去我家接我了,就这么几步远,回头你跟向风也说一下,也不用派车去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跟你说。” 林哲宇是从最基层过来的,说句实心话,他最看不惯一些人的领导作派,出入都是公车,茶杯和包都要秘书去拎,仿佛这样才能显示出他是领导一样。所以听乔初一这么一说,觉得这位书记特别具有亲和力,不拿架子。只不过领导虽然这么说,但是怎么做,决定权还在林哲宇身上。应了,林哲宇想了一下,道:“乔书记,刚刚在您住处的时候,我看到失踪人口的新闻。昨天晚上遇到一件事,不知道对这个案子有没有帮助。” 乔初一抬起头道:“说说看。” 林哲宇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道:“乔书记,我怀疑这几起失踪案跟那帮人有关系,可惜的是我当时没能抓住其中的人。” 乔初一紧皱着眉头,沉思了很久,道:“哲宇,车牌号你记住了没有?” 林哲宇道:“我记下来了。” 乔初一点了一根烟,没抽两口就掐灭了,道:“通知一下万良书记,纪委的会议我不参加了,另外,你再通知一下公安局远桢局长,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林哲宇也没有去多问什么,遵旨办事,纪委书记罗万良在接到林哲宇的电话时,沉默了一下,道:“林秘书,今天乔书记有没有空余的时间?” 从这句话上,林哲宇判断,罗万良跟乔初一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否则他不可能连见乔初一还需要秘书来安排,当即道:“罗书记,一会如果乔书记有时间,我会通知您。” 低调 林哲宇的办公室在书记办公室斜对面,靠近楼梯口。自从知道自己要任市委书记秘书了,林哲宇就在网上搜了很多相关的资料心得,这些东西里大多都是外界的猜测,并没有业内资深人物提供信息,但也正是这些猜测才更让林哲宇感觉到,做一把手的秘书,最重要的不是那些日常琐事、文字材料,而是要做好领导的第二双眼睛、第二双耳朵。 这个办公室这样设计,经过的人势必会先经过林哲宇的办公室,也就是说,林哲宇这间办公室起到的是一个关卡的作用,换言之,要想去见乔初一,必须要经过林哲宇这一关,没有林哲宇的通报,恐怕谁也见不了。 林哲宇很快就体会到了这种权力所带来的快感。 坐下没多久,便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前,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林哲宇抬起头,那是一位中年人,带着谄媚的笑容道:“林秘书,你好。” 像这种笑容,林哲宇见到的实在太多了,但凡有县里的领导来,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这个表情。不过林哲宇理解,人在体制中,欺下媚上,这就是个特色,所以林哲宇也没什么意外,站了起来道:“请进。” 来人自我介绍了一下,是月关县县委副书记,说是来向乔书记汇报工作的。 一听这人的身份,林哲宇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涌起一种非常快意的感觉,县委副书记啊,一个县的三把手,在这之前,这些人见到自己那可是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的,再看看现在,那腰躬的,这就是权力!而且这还仅仅是书记秘书的权力,可以想像乔初一的权力会有多大。 只不过林哲宇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和难为之色,目光在斜对面乔初一紧闭着的办公室飘了一下,笑着道:“乔书记很忙,今天还要参加好几个会议,你看……如果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是不是等两天再来?” 这些话林哲宇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打鼓的,对方毕竟是位副处级的领导干部,比起自己来高了两个帽头子呢,也不晓得对方会怎么想,哪知这话说出来,对方点头哈腰地道:“行,行,那林秘书就太费心了。” 看着对方心满意足般地离开,林哲宇弹了弹对方散过来的软中华,心里的感觉复杂得很,想不到自己的这个身份如此之重要,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一个县委副书记如此,恐怕就是一些机关的头头们甚至于副市长过来找乔书记,也得需要自己去通报吧,也就是说,除了乔书记主动见谁以外,其他人要想见乔书记,那都要看自己的意思了。 在微微有些陶醉之余,林哲宇忽然想起了黄安石对自己说的话,低调。 狐假虎威的事情,谁都会做。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乔初一不可能一辈子干书记,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做他的秘书,如果过于势利,对于自己的将来是非常不利的,或许会一时得意,但是谁也不能保证永远都春风得意。 想到这里,林哲宇默默地把这根烟放进了桌子上的水晶笔筒里,看到这根烟,就会让他想起今天的一切。这个时候,林哲宇不由在想着自己的将来,如何规划自己的人生。 做人需要有一个规划,短期怎样,长期如何,林哲宇都在认真地思考着。 这时,乔初一办公室的门开了,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傅远桢从里面出了来,经过的时候,冲林哲宇微微点头。傅远桢能够得到乔初一的召见,显然他们的关系比较亲近,所以林哲宇起身出了去,跟傅远桢打了个招呼,傅远桢轻轻一笑道:“有时间一起聚聚。” 进了乔初一的办公室,为他的杯子里续着水,林哲宇漫不经心地道:“刚刚通知罗书记的时候,罗书记好像有事情要跟您说。” 乔初一点了点头:“看看下午有没有什么安排吧。” 林哲宇一听这话便知道意思了,至于那个县委副书记过来的事情,他根本提都没提,在没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乔初一接见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天下来,林哲宇并没有觉得书记秘书有多累,当然,这仅仅是第一天的工作,一天没事不代表一直都没事,林哲宇自认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也更多。 下午下班的一小时前,林哲宇打电话通知纪委书记罗万良,说半小时后乔书记有时间。 再见朋友 这几天,林哲宇都在尽量熟悉市委市政府的人和事,来了人,除非特殊情况,其他的一概笑眯眯地挡驾,但也从这几天他知道了不少事情,比如谁跟乔初一的关系好,谁的关系一般,谁的关系不好,下面县区的书记、县区长谁跟他走得近些,谁跟他走得远些,他大概都有了些谱,这些没有任何人会跟他说,都要凭他自己去体会分析。 转眼间,一周便过去了,林哲宇就像是一个求知若渴的婴儿,拼命地用他的眼睛和耳朵去汲取知识,分析情况,力求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去吸收营养,使自己尽早成为一名合格的秘书。 在这个过程中,别人同样也在观察着他,没有评价,但是从态度上能够看得出来,林哲宇的人际关系做得不错,不过他自己也明白,在这个圈子里,所谓的人际关系,那只是个笑话,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谁都是朋友。 周五下午下班的时候,乔初一交待林哲宇,周末他要陪女儿去省城一趟,让他这两天自由安排。 送乔初一回了住处,乔初一的女儿,也就是林哲宇上班头一天去乔初一住处时遇到的那个甜美女孩,她叫乔语嫣。林哲宇这几天遵从乔初一的意愿没有安排秦向风早上来接他,不过作为贴身秘书,跟领导是一点要紧密跟随的。秦向风告诉林哲宇一件事情,乔初一有早锻炼的习惯,林哲宇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在跑步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乔初一,随后便很自然地每天早上陪乔初一锻炼了。 林哲宇没想到的是,乔语嫣也会陪她父亲晨练,所以一来二去的,虽然谈不上有多熟悉,也能有说有笑。只是今天她的脸色很难看,平时会跟林哲宇打招呼的,但是今天只是把门开了便转身进去了。 林哲宇自然不会自找没趣,道:“乔书记,那我先回去了。” 走在路上,林哲宇的脚步还是很轻快的,这一周的工作他对自己打了个及格分,总体而言,中规中矩,没有错误,也没有亮点。对此,林哲宇还是比较释怀的,亮点也都是一闪而过,时时都有亮点,这也不现实。他并不知道,他的亮点其实已经显露了出来。 知道林哲宇的人在这一周里已经很多很多了,但是熟悉的人并没有几个,时间短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林哲宇不卑不亢,跟任何人都保持着淡淡的距离感,这一点也正符合他的身份,——市委书记的秘书不是谁都能套近乎的。 不过林哲宇今晚还要赴一个饭局,这是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傅远桢的邀请,林哲宇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因为他也不知道晚上他有没有时间。 打了个电话给傅远桢,傅远桢就笑:“能够请到林大秘,实在是不容易。” 林哲宇笑道:“傅局,不带这么寒碜我的。” 傅远桢笑着道:“知道你忙,豪君楼三号厅。” 出租车很快开到,梁山也有一个豪君楼,林哲宇去过一次,现在进了这个豪君楼,发现装修的跟梁山的那个差不多,连格局都很相似,里面的服务人员装饰也是大差不离,看来应该是连锁店了。 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林哲宇去了三号厅,茶几前坐着两人了,一个是傅远桢,另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 傅远桢起身相迎,道:“哲宇来了,坐坐坐。” 林哲宇接过傅远桢散过来的香烟,坐了下来,傅远桢介绍道:“哲宇,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城来的,贺炜晔。炜晔,我们市委第一秘,林哲宇。” 林哲宇一听这名字,不由想了起来,笑着向贺炜晔伸过手去道:“咱们又见面了。” 贺炜晔嘿嘿一笑:“看你的样子似乎想不起我来了,现在是市委大秘了,眼光高了啊。” 林哲宇就笑:“你今天这状态比那天好很多啊。” “打住打住。”贺炜晔似乎不大想提那天的事情,道,“远桢跟我是警校同学,今天正好顺道,过来看看他。” 傅远桢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下的,倒没想到你们本来就认识。周末了,今晚咱们不醉不休,都给我放开量喝。” 林哲宇的心里有些打鼓,这放开量还真够吓人的,结果这一喝之下,他才发现,傅远桢就是个纸老虎,两壶下了肚,脸红脖子粗,反观贺炜晔神色不变,酒量不小,林哲宇也是若无其事。 傅远桢大着舌头道:“炜晔,当年你在警校是佼佼者,绝对的风云人物,不做警察太可惜了。” 贺炜晔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这个人向来受不了拘束,连自己都束缚不了的人,怎么做警察。” 林哲宇早就养成了轻易不说话的习惯,在任何的时候都是多用耳朵和眼睛,他也知道这种个性不能一成不变,但是出于职业的习惯,很难改变,所以他只是微笑着听他们说话。 贺炜晔又道:“你小子爬得也ting快,常务副局长,正处级,享受副厅级待遇,要不了多久,就要提拔了吧?” 傅远桢摆手道:“闭嘴闭嘴,你是有名的好的不灵坏的灵,被你这么一说,我这提拔算是完了。” 贺炜晔笑道:“有林大秘在,在你们乔书记面前多美言几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林哲宇举手投降:“别扯上我,我可没那么大本事。炜晔,你放着好好的警察不做,现在做哪行?” 贺炜晔摊开手:“我就是闲云野鹤,啥也不干。” “他路子广,每天点点鼠标什么的就行了。”傅远桢很是羡慕地道,“一天上万,毛毛雨。” 贺炜晔叹了口气,一口把酒壶里的酒干了,道:“钱,买得到女人,买不来感情,买得到房子,买不到家。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大喊穷得只剩下钱了。” 市长朋友 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喝得下两瓶酒,傅远桢早就不行了,说话的声音也高了好几度,这让林哲宇大觉意外,在他的眼里,政治人物都应该是非常沉稳的,他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但是傅远桢今天的表现与他往日的表现大相迳庭,喝多了肯定不能成为其原因。 贺炜晔也有点多了,倒是林哲宇跟个没事人一样,状态奇好,三人退出桌子,坐到茶几前聊天,傅远桢已经歪倒在边上靠着沙发打鼾了。贺炜晔这时轻轻叹了一声,道:“远桢也ting不容易的,没有背景,没有后台,就凭着自己的专业能力走到今天,说实话,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喝成这样。”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这个社会有很多的不公之处,官场上的事情在非常多的情形下,都是唯亲论,而不是看能力。 “乔书记是位非常看重下属能力的领导,只要有能力,肯定会得到重用的。”林哲宇的这番话倒不是空穴来风,傅远桢能够进入乔初一的办公室,这显然不是工作上的交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进办公室的应该是兼着公安局长的副市长仇国立了。 贺炜晔揉着额头躺了下去,淡淡道:“乔初一自己的处境也不是太好,提拔人?嘿嘿,难。” 林哲宇吃惊地扫了贺炜晔一眼,如果之前觉得贺炜晔只是个普通人的话,那么现在他的这句话完全证明他起码对政治方面有着自己的触觉,林哲宇不由在想,贺炜晔到底是什么来头了。不过这些是不便于问出来的,等以后慢慢了解吧。 “远桢喝多了,还是送他回去休息吧。”林哲宇觉得今晚的聚会该到此结束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过于热烈了就淡了,况且他们还远远没有到熟悉的程度,还是需要保持一点距离。 傅远桢没有他们想像的那样烂醉如泥,三人一行出了包间,正听到有人在说话:“黄秘,以后就仰仗你了。” “周总,这事我也只能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一说,成不成我不敢保证,不过我会尽力。” 听到这个声音,林哲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说话的正是市长尉天勤的秘书黄友轩,这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林哲宇跟他打过两次交道,不过都是通过电话联络,算得上素未谋面。 走廊里的光线昏暗,林哲宇也不打算跟他打招呼,扭过头向电梯走去。 电梯从楼下刚上来,还要等一阵子,贺炜晔便去找卫生间放水,林哲宇和傅远桢抽着烟等电梯过来,没抽几口,忽然听到远处的卫生间里发出了争吵声,居然还有贺炜晔的。 林哲宇一拍傅远桢肩膀,赶紧过了去,贺炜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跟黄友轩卯上了,傅远桢也没看清背对着他的黄友轩,放了一嗓子:“干嘛呢?” 黄友轩转过头,便道:“傅局长,你来得正好,这个人打了尉市长的朋友,你看着处理吧。” 贺炜晔鼓着掌道:“市长秘书颠倒黑白的本事确实是一流的,这家伙先向我动手,我就不能还手,只有让他打,不然我就是打人了。现代版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这是,佩服佩服。” 傅远桢微微有些愣神,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黄友轩一句话就把尉市长给抬出来了,可是一头又是自己的同学,林哲宇这时站了出来,向黄友轩低声道:“请借一步说话。” 黄友轩斜了林哲宇一眼:“你谁啊?我为什么要跟你借一步说话?” 黄友轩的这个态度让林哲宇心里极度不舒服,作为市长的秘书,是不可能不认识自己的,自己又不是第一天到,从黄友轩故意装出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这一点可以看出,乔初一和尉天勤之间的矛盾并不是谣传。 林哲宇还是很低调的,笑着从包里拿出了工作证,道:“你看一看。” 黄友轩装模作样地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林秘书。” 林哲宇把工作证又放回包里,道:“来豪君楼消费的非富即贵,发生点误会,还是不要扩大的好,免得影响到尉市长的声誉。” 黄友轩了解过林哲宇的底子,就是一乡镇的股级干部,也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居然被乔初一看中了,哪里像自己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熬到了正科。这是其一。其二,奴才随主子,尉天勤跟乔初一不对路子,作为奴才,他虽然不敢跟主子的对手叫板,但是对其秘书还是可以人五人六的,年龄与级别上的差异更是让黄友轩有着心理上的优势,不过林哲宇现在把尉市长带上了,显然,自己唬不到他,要是真传出去尉市长的朋友仗势欺人,对尉市长确实ting不利的。这小子倒是ting厉害啊。 “你朋友?”黄友轩扫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贺炜晔,找了个台阶,“既然是这样,就给林秘书一个面子。” “打了人不追究,还说给面子?”贺炜晔啧啧摇头道,“我算是看到当官的作派了。” 林哲宇上了前低声道:“傅局比较难做,以后再说吧。” 贺炜晔笑了一声:“那我也给远桢一个面子。” 三人一行出了豪君楼,傅远桢的酒已经醒了不少,微微有些蹙眉,林哲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却是没有点破。 找了个茶座喝茶,刚坐下来,贺炜晔接到一个电话,面色一变,说了声有事要处理,匆匆地离开了。 他走后,林哲宇忍不住问了一句贺炜晔是干什么的,傅远桢告诉他,贺炜晔是职业炒股的,证券所那边有关系,赚得不行了都。 林哲宇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他对贺炜晔的背景倒是产生了很大的兴致,傅远桢却是说不出什么道道来了。 两人聊了几句,林哲宇把话题扯到了最近发生的失踪案上。傅远桢却是三缄其口,说是要保密,林哲宇也就不多问,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猫腻。 一记耳光 周一早上陪乔初一跑步的时候,林哲宇感觉到乔初一与往常有些不大一样,没有太大的兴致,跑了两三公里便停下来休息,林哲宇把毛巾递过去,乔初一接了擦了把汗,道:“年轻就是好啊,精力旺盛。” 林哲宇笑着道:“乔书记您可正是壮年呢,男人四十一枝花,魅力无限的时候。” 乔初一就笑了起来,道:“什么一枝花两枝花的。哲宇,你还没成家,不知道家庭的烦恼。” 林哲宇谨慎地道:“乔书记,今天没看到语嫣,是不是惹您生气了?” 林哲宇倒不是信口开河,看得出来,乔初一最疼爱这个正读大二的女儿,平时跟林哲宇说些工作以外的话题时,谈女儿的比较多,所以林哲宇才敢提这个茬。乔初一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潮流,可是我还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林哲宇笑了笑:“看来语嫣真的是惹您生气了。乔书记,其实现在的年轻人并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复杂,恰恰相反,很单纯。” 乔初一便道:“你说说看。” 林哲宇道:“单纯是件好事,但也是件坏事,好事是,没有太深的心机,但坏事是,极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缺失了信仰,说得虽然有点严重了,但这一点是确实存在的。” 乔初一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其实何尝年轻人如此,就像我们身边的很多人也都是这样,沉迷于勾心斗角,沉迷于争权夺利,就是不干实事。” 说到这个,林哲宇就插不上嘴了,领导跟你说是对你的信任,很多时候领导说出来的话,只代表一个态度,只是一个倾述,毕竟领导也是人,比下属有更多的话压在心里,同样也会憋得慌,只能找个信任的人偶尔说上几句,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介入其中去议论,所以林哲宇只是静静地听着。 乔初一也及时收了口,道:“回去吧。” 到了办公室,忙活了一阵子,p股刚沾椅子,便看到副市长仇国立匆匆地过了来。昨天上午公安局召开了记者见面会,就近期发生的失踪案件做了一个情况说明。在此之前,仇国立就承诺过半个月内破案的,但是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仍然没有什么线索,所以这个发布会上就充满了发难,仇国立并没有参加。这个发布会是傅远桢主持的,会上他先是坦陈了案件的难度,面对记者的激烈追问,他说,仇副市长让自己代为承诺,一周内破不了案会向市委主动请辞。 林哲宇当时是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个发布会,不过接到了仇国立打来的电话,这个电话自然是打给乔初一的,林哲宇老老实实地说,乔书记去省城了,联系不上。林哲宇当然是知道乔初一的另一部手机号码的,不过据林哲宇的判断,仇国立的这个电话与新闻发布会有很大的关系。傅远桢代替仇国立作出承诺,一周内破不了案他就要主动请辞,这个承诺可以说是毒誓了。到目前为止,案情一筹莫展,这样承诺就是找死的节奏,这也难怪仇国立会着急。而从乔初一找傅远桢而不是仇国立来看,乔初一对仇国立肯定是不太满意的。这个时候,林哲宇肯定不会说能联系得上,当然,这需要一个时间过程。 林哲宇随后跟乔初一联系了一下,说了自己的分析,乔初一只说了一句话,静观其变。 所以这个时候仇国立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林哲宇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仇国立真是急昏了头,直接就冲向了乔初一的办公室,林哲宇跟了出来道:“仇市长,乔书记刚刚交待了,上午不见客人。” 仇国立深深地吸了口气,向林哲宇道:“林秘书,你跟乔书记说一声,说我有急事向他汇报。” “仇市长,这……”林哲宇显出为难的神情来。 “你就说我有非常紧迫的工作要汇报。”仇国立压着情绪道。 林哲宇这才道:“仇市长,那您先坐一下,我马上去通知乔书记。” 林哲宇进了乔初一的办公室,说了仇国立在外面求见的事情,乔初一摸了摸嘴唇,道:“让他十分钟后过来。” 出了来,林哲宇道:“仇市长,乔书记正在打电话,让您等十分钟再去。” 仇国立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捱过了十分钟,仇国立忙不迭地去了乔初一的办公室。一进去就义愤填膺地道:“乔书记,傅远桢是不是疯了,居然这么乱说话?” 乔初一淡淡道:“仇市长,有话好好说,什么情况?” 仇国立把发布会的情况说了,道:“乔书记,傅远桢真是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乱表态,一定要处理。” 乔初一微微笑了一声道:“国立,他的事情缓一步再说,先提一提这个案子吧,进展到底怎么样?周末我去省里,被领导狠批了一通,贺书记严重置疑我市公安系统的作战能力,给了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再破不了案,就要启动问责机制了。你到底能不能给我吃一颗定心丸?” 仇国立没想到乔初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省委贺书记问责,那可比在媒体前表态要严重得多了。其实之所以跑到这里来数落傅远桢的不是,主要还是因为他自己也没信心能在一周内破案,如果能破,他完全可以放在后面慢慢收拾傅远桢这个反骨仔。 林哲宇这个时候进来倒了水,零碎地听了几句,退了出来,心里就在想,自己已经把线索提供了,难道没有用?而后又想到傅远桢那晚的闭口不言以及明显违背了仇国立意愿的新闻发布会上的言论,林哲宇就觉得,这是一个局,一个逼仇国立的局。仇国立是尉天勤的死党,当时仇国立任公安局长是尉天勤一手促成的,逼得仇国立不再兼任,那无疑是狠狠地扇了尉天勤一记耳光! 双枪老太婆 说句老实话,林哲宇对于市里的政治斗争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说难听点,那是神仙在打架,不仅他是小鬼,尉天勤身边的黄友轩也同样如此,这不是一个级别的战争。林哲宇认为,黄友轩把自己脑门上刻的印子太明显了,这不是件好事。风筝飞得再高,也有落下来的时候,看黄友轩那晚对自己的态度,便可以看到他平时的为人了。事实上,林哲宇平常去市委办也比较多,跟那里的同仁关系都ting好的,时间长了,便有人会有意无意地数落黄友轩的一些不好,林哲宇当然只是一笑置之,不评论是非,这也是他的一个人生准则,别人的好坏也自己又有何干? 林哲宇现在只想做好自己,自从被确定了任乔初一的秘书,他就是抱着一种学习的态度来工作的,学无止境,厚积薄发,为自己的将来打牢基础,当秘书自然不是他的目标。 不过这个思想观念林哲宇在适时地作出转变,这个想法实在过于天真。有段话说得好,不管你有多么真诚,遇到怀疑你的人,你就是谎言。不管你有多么单纯,遇到复杂的人,你就是有心计。不管你有多么天真,遇到现实的人,你就是笑话。不管你多么专业,遇到不懂的人,你就是空白。 乔书记的贴身秘书,那自然是乔书记最为亲近的人,这个角色注定了林哲宇的两种结局,一种是亲近派,一种是敌对派,当然,无论哪种结局,都是由乔初一这位市委书记决定的。所以林哲宇决定融入。 既然选择了融入,就势必要关注,关注一切。 林哲宇变得积极了起来,对于一些饭局、喝茶等邀请,只要有时间,他必定参加,没有时间也会给予贴心的解释,让受拒者不会觉得他轻视了自己。 一周下来,林哲宇忙得像个陀螺,但是收获还是很大的,也就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人口失踪案仍然没有线索。 这一天,凤阳市迎来了一位贵宾——海安省省委一号贺子健。贺子健是调研经过这里的,只待了半天,召开了一个会议,会上听取了市委书记乔初一的工作汇报。林哲宇作为乔初一的秘书也有份坐在后排列席记录。 贺子健对凤阳市的工作给予了鼓励,进行了展望,并对乔初一提出了殷切的期望,随后提到了近期在凤阳市发展的人口失踪案,贺子健一改刚刚的慈眉善目,语气非常严厉,虽然没有拍桌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这么久案子都没有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公安队伍就这么疲软吗?难道就真的只能抓黄抓赌?凤阳电视台的节目我也看了,有些干部表了态,态表得很好,就是不见成效。我们要的是什么样的干部?不但要会说,还要会做,对于光说不练的人,就要让出位置来,让能练的人去做!” 这个话说得非常直白了,与会的市长尉天勤和副市长仇国立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尤其是仇国立,极度难堪,这可是指着和尚骂秃驴。 散了会之后,党政一把手把连饭都没有留下来吃的贺子健送上了车,临上车的时候,贺子健道:“人命关天,在生命面前,一切都要让步。凤阳的这个案子我会关注。” 看着车子驶了出去,尉天勤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乔初一淡淡道:“天勤市长,你有什么意见?” 尉天勤还能有什么意见?贺子健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仇国立的表态是一定要兑现的。 微微落后于乔初一的步伐,尉天勤满嘴都不是个滋味,大家都看得出来,贺书记的到来完全是在给乔初一撑腰,不管仇国立的表态有什么样的内情,但这已经改变不了他的命运,政治上的压力和舆论的口诛笔伐让市委市政府都承受不住。 尉天勤这一次可谓是双枪老太婆了。 对仇国立的处理,无非是引咎辞去公安局局长一职,对于他的市委常委构成不了多大的威胁,但是对他的声誉影响还是很大的,在凤阳也是无法立足。在作出处理决定上报到省委之后,仇国立离开凤阳的可能性很大,这无疑是削弱了尉天勤的力量。 这是第一枪。省委一号亲自来打气,无论他是真经过还是特意过来,已经没有人会去争论这一点,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值得关注的,那就是贺书记来了,力ting乔初一。这就足够了。 这一点会让乔初一阵营士气大涨,也给那些中立者树立一个风向标,同时也会给自己的阵营带来一定程度的军心摇摆。没有人不渴望进步,进步就需要提拔,那么在这个级别上,能够提拔他们的人会有谁?除了乔初一的推荐以外,决定权就在刚刚说着严厉的话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的省委shuji贺子健手里。 这是第二枪。 这两枪打下来,尉天勤如果没有应对,那他就输了。他不甘心这样节节败退,所以在踏进会议室的一瞬间,他已经作出了决定。 乔初一坐到了刚刚贺子健的那个位置上,沉默着扫了一眼在座的党政干部,然后才道:“我市的经济发展暂时不提了,贺书记已经给予了期望,下次我们再单独议一议。刚刚大家也都听到了,贺书记对于我市的治安环境非常不满意,就差拍桌子了。仇副市长,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林哲宇垂着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心里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乔书记这一招釜底抽薪太厉害了,不但要撤了仇国立公安局局长的职,还要让他自己主动说出来,这是在让仇国立无立足之地啊,同时也是宣告世人,在凤阳,说话有用的还是他乔初一。 仇国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助地看了尉天勤一眼,却是没有迎上他的目光,刹那之间,他的心头一片死灰。 危难时刻显身手 “我不称职,愿意辞去市公安局长的职务。”仇国立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乔初一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尉市长,市公安局局长一职暂时空缺,但是处理人不是目的,最终的目的是把案子破了,公安局是市政府所辖部门,你看由谁来任局长能带领公安战线的一帮同志快点结案?” 尉天勤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仇国立算是恨上他了,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恐怕也会产生动摇,不过他相信这些会有所改变,只是他现在不敢轻易接招,因为他也摸不透乔初一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略一沉吟道:“正好同志们都在,不如请大家毛遂自荐吧。” 乔初一的目光里快速地闪过一丝不明的东西,淡淡道:“这个方法比较民主,点兵不是自荐,大家都说说吧。” 十一位常委悉数到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愿意去捡这个烫手山芋,所以只能由几位不是常委的副市长来请战,但问题是,谁来请战?这还涉及到一个问题,先不说失败——如果没有这个把握,恐怕谁也不敢伸这个手,那么如果真的破了案,那么后续的任职上面又有什么说法,毕竟兼任市公安局长的是要进“班子”的。 场面一下冷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会议室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 林哲宇抬头看了一眼,这些领导们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总觉得自从他跟乔初一汇报了那晚的事情之后,一直到现在,一切的事情都是计划好了的,环环相扣,都在按照剧本向下演。 乔初一扫了众人一眼,道:“天勤市长,好像都不怎么领你的情啊,同志们,危难时刻显身手啊,难道我们市委市政府这么多干部,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挑大梁吗?难道要我或者天勤市长亲自上阵?” 这话极具讽刺意味,林哲宇听着都觉得难过,事实上,他关心的不仅于此,更是在暗自观察,有哪些人是乔初一的阵营,林哲宇看到了市委副书记张志和和纪委书记罗万良一脸的轻松,其他人的表情ting沉重,背对着他而坐的几位领导看不清神色,所以无从判断。 这时军分区司令员万江豪道:“老乔,既然没有人干,那我来吧。” 这话一说出来,有些人就忍不住笑了,连乔初一也险些笑出声来:“乱弹琴,你就别想了。” 经万江豪这么一说,气氛有所缓和,这时副市长冯俊站了起来,道:“乔书记,尉市长,我想试试。” 乔初一微一点头,却是道:“冯市长,你应该明白,这不是一个好差事,有句老话说的好,上山容易下山难,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啊。” 冯俊斩钉截铁地道:“如果破不了案,我宁愿辞去我副市长的职务。” 冯俊坐了三年的副市长,在市政府一直不受尉天勤的待见,所以说出这番话来,也可以理解,搏一把吧,搏到了,乔初一不会不考虑他的位置,搏不到,辞了就辞了,赖活着有时候不比好死强多少。 “天勤市长,你怎么看?”乔初一侧过头问了一句。 尉天勤的嘴角闪过一丝短暂的嘲讽,嘴上道:“发扬民主嘛,有人试总比没人试要好,说不定就出现奇迹了呢。” 散了会之后,林哲宇跟着去了乔初一的办公室,为他的杯子换了新茶叶,又为紧跟着进来的纪委书记罗万良泡了杯茶,只听罗万良道:“乔书记,周重楼一案可以结案了。” 一听到周重楼的案子,林哲宇的脚步微微放慢了一些,耳朵也竖了起来,因为在这刹那间他想到了司芳芳的死,案子能结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这件事有个交代,不过想来也不大可能,经济问题只是判刑,如果涉及到杀人,那可能会要命的。 只听乔初一道:“哲宇,周重楼当时是顺安的党委书记,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林哲宇停下脚步,道:“谈不上什么印象,传言比较多。” 林哲宇说的比较含蓄,乔初一微微点了点头,道:“万良,纪委办案要有创造性,按部就班是不行的,不能有案子才查案,同样有了案子必须要一抓到底。捂盖子的作风要不得,周重楼这个案子不是个案,受贿与行贿一般都是共体,我的建议是不必急于落案,要深挖。” 罗万良神情一凛,深挖,这两个字代表着将会有一批人要倒下,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重量级的人物。 宴席邀请 宴席邀请 仇国立的辞职报告交到了市委,随后报去了省委,而跟着没过几天,人口失踪案居然奇迹般地告破了,这是一个拐卖团伙,拐卖来的女性都被卖往了各地进行卖(和谐)淫活动。案犯落网的当天,市公安局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第一时间发布了这个消息,新兼任公安局长的副市长冯俊进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说,表示警方正在深挖根源,同时已经根据案犯的交待,与各地警方协同解救失踪妇女。 林哲宇是在乔初一的办公室跟乔初一一起看这个发布会的现场报道的,乔初一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林哲宇笑着道:“案子终于破了。” “哲宇,你功不可没啊。”乔初一说了这么一句话,关上了电脑,道,“哲宇,过两天我要参加省里的一个出国考察活动,一个星期的时间,万良书记那边的事情,你介入一下。” 林哲宇道:“罗书记那边您是不是要打个招呼?” 两天后,乔初一去了省城,林哲宇闲着没太多的事情,忽然想到了一个材料,便去了趟秘书科。见到林哲宇来,韩心琳和郭涛都亲热得很,又是倒茶又是派烟的,那个客气劲让林哲宇大呼吃不消。 “郭涛,那个材料写得怎么样了?”林哲宇平时对科室还是比较照顾的,有时间也会跟他们打成一片。这写材料对于林哲宇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有一些不要紧的文字材料如果都要他动笔的话,先不说林哲宇能不能忙得过来,恐怕秘书科这两位也会有意见,这不是抢了他们饭碗吗?所以有什么材料他都是一古脑儿地全扔到了秘书科,这一举动看上去是分配任务,却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加上林哲宇为人客气,不颐指气使,所以很受爱戴。 “水平有限,林秘把个关。”郭涛笑嘻嘻地把材料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林哲宇拿起来扬了扬:“你郭老大就别谦虚了,免检产品。” “林秘,晚上一起聚一聚?”见林哲宇要走,郭涛追上一步道。 林哲宇哈哈一笑:“你呀,说晚了,排队吧。” “林秘,我说的是真的。”郭涛走到林哲宇身侧低声道,“给我装装门面。” 林哲宇怔了一下:“什么门面?” 韩心琳翘着鲜红的小嘴道:“还能装什么门面啊,老丈人来了呗。” 林哲宇奇道:“老丈人来了,你陪他搞两杯就是了,还要什么门面嘛,都是一家人。” “林秘你不知道,他这个老丈人谱儿够大的,比乔书记的谱还大。我敢说,就是你侍候他,你也受不了。”韩心琳喝了口茶道,“我真替郭涛可怜,家里有个书记就够他受的了,偏偏人大还来指手画脚。” 听着韩心琳的比较,林哲宇不觉有些好笑,郭涛却是面露苦色道:“我说美女,你能不能留点口德?” “别,可别叫得这么暧昧,万一你家那母老虎听到了,那醋意发上来,我可吃不消。”韩心琳挖苦道。 林哲宇就笑了起来:“有人吃醋是好事啊,那证明她爱着你,要是对你不在乎了,你哭都哭不出好声音来。” “还是林秘站得高看得远,有境界,小韩,学着点,别没事就嘲讽我。”郭涛跟韩心琳的关系很好,经常斗嘴,所以韩心琳的话他也不放在心上,转脸道,“林秘,就拜托你帮我个忙吧。” “你老丈人什么来头?”林哲宇笑道,“他既然这么摆谱,我一个小秘书恐怕也不够看吧?” 郭涛赶紧大拍马屁道:“林秘,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就凭你二号首长的身份,一般的副市长也比不上你啊。” 林哲宇脸色一沉道:“郭涛,话不能乱说,什么一号二号的,什么首长不首长的。” 郭涛还没看过林哲宇摆脸色,吐了一下舌头道:“我嘴贱,不过这里也没外人,说了也没关系,小韩你说是不是?” “谁跟你不是外人?”话虽这么说,韩心琳还是替郭涛辨白了一句,“郭涛跟我一样,都是口无遮拦,不然也不会熬了好几年还是一办事员了。” 郭涛又派了根烟,这才说了他老丈人的来头,原来他是凤阳市的老人大副主任,退了好些年了,据说陪过两届市委书记,脾气不是一般的大,眼光不是一般的高。 林哲宇大奇道:“这就奇怪了,眼光这么高,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你啊郭涛?” 韩心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郭涛,听见了吧?” 郭涛耸了耸肩:“我这人魅力比较大,折服了美女,怎么着?恋爱自由,他老人家不同意也不行。” 林哲宇道:“你觉得我够份量,那我今晚就会一会你那老丈人。” 郭涛大喜道:“那下班我接你。” “接什么接,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林哲宇拿着文件出了去。 林哲宇并没有想到,这一晚的饭局对他今后的发展所起到的作用是难以评定的。 且说林哲宇回了办公室,便看到市委秘书长高建松站在门前。 “高秘书长,找我?”林哲宇打开了办公室,把高建松让了进来。 高建松进了来,紧绷着的脸微微有些松驰,接过林哲宇递过来的水杯,道:“哲宇,这一阶段的工作怎么样?” 林哲宇平时跟高建松接触也不算太多,高建松虽然也经常到乔初一的办公室来,属于能够随时进入乔初一办公室为数不多的几人之一,但是林哲宇总是觉得高建松跟乔初一的关系不是太融洽,这种感觉让他异常的别扭。虽然来了有一段时间,但是他深知,一位市委常委,自己还是不够资格得罪的,自己力量的大小完全取决于乔初一的力量,从目前来看,乔初一的力量虽然不小,但是这也仅仅是在凤阳,而且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市长尉天勤,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哲宇绝不认为他就这么认了,所以他很客气地道:“谢谢高秘书长的关心,还请领导多指点。” 昔日领导 高建松微微笑了笑:“乔书记对你的评价很高,我也谈不上什么指点。不过作为领导身边的秘书,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万事考虑周全,免得授人以柄啊。” 林哲宇道:“高秘书长说得是,我一定记住您的教诲。” 高建松点了点头道:“你忙吧。” 送走了高建松,林哲宇觉得今天高建松说的这几句话有点摸不着头脑,很显然,他来的目的可不是关心他,也不是为了提点他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自己一到市委的时候就应该这么做,那么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林哲宇的考虑范畴,没有答案,林哲宇选择不去思考。 乔初一不在市委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更别说县区的领导们了。林哲宇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便迎来了一位来自家乡的客人——梁山县县委书记刘士明。 “刘书记。”林哲宇还是有点意外的,面对他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林哲宇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他卡自己副科级的事情。 这些日子,林哲宇没少跟黄安石联系,也知道了当时的一些原委,说是组织部那边的原因,其实还是刘士明授的意。 其实林哲宇别扭,刘士明也ting别扭,昔日自己连正眼都不会看一下的,现在自己却要以一种下属的姿态说话,确实尴尬得很。 “是哲宇同志啊。”刘士明尽力调整了一下心情,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大喇喇的,“工作还适应吧?” 林哲宇心头有些不快,淡淡地笑了一声:“刘书记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刘士明碰了颗软钉子,心头就有些恼火,可是林哲宇深受乔书记器重是千真万确的事,据说连省委贺书记都光火的凤阳人口失踪案的告破都与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自己还真不能得罪他,他娘的,小人得志。 “乔书记通知我过来的。”刘士明为自己的脸上贴金道。 林哲宇一听就乐了,这家伙还真够不要脸的,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异样,轻哦了一声道:“真不巧,乔书记出差了。” 刘士明顿时知道自己这次脸丢大发了,脸上再也挂不住,哦了一声道:“那我下次再来吧。” 林哲宇道:“刘书记难得来一次,留下来吃个饭吧。” 刘士明哪里能吃得下饭啊,事实上他这一次来,是来探探消息的。周重楼的案子已经查了一段时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个定论,有理由相信,纪委在对他进行深挖。刘士明不知道会不会挖到自己,所以想来探一探乔初一对自己的态度,可是没想到乔初一不在,说来也怨自己,没有能够重视林哲宇,否则也不至于自己白跑一趟了,平时完全可以从林哲宇那里得到些消息。 心里有了这个懊悔,刘士明迅速调整了心态,正要跟林哲宇套点近乎,市纪委副书记王家国过了来,敲了一下门道:“林秘书,罗书记请你过去一趟。” 刘士明吓了一跳,罗万良叫林哲宇过去居然要纪委副书记来请,这林哲宇也太大条了吧? “刘书记,你先坐一下,我去去就来。”林哲宇客气了一声。 刘士明有心坐一坐,可是想到林哲宇跟自己的关系,恐怕就是知道些什么也不会跟自己说,当下道:“你忙你的吧,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 去了罗万良的办公室,罗万良正皱着眉头,见林哲宇到了,道:“哲宇来了,走,去会议室开会。” 这是林哲宇头一回来纪委参加会议,虽然乔初一让他介入这个案子,但是他也知道,只是掌握一些情况而已,如果真的指手画脚,那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会议室里没有几个人,除了罗万良以外,还有纪委副书记王家国以及负责办理周重楼一案的专案组成员。会上通报了周重楼案的一些细节,周重楼的嘴很紧,打一棍子跳一步,只交代出了岑明月在网站上发布出的图片上的相关内容,其他的抵死也不说。 散了会之后,罗万良和王家国、林哲宇回了办公室,王家国道:“周重楼的事绝不止这一件,我建议还是去梁山再去了解一下。” 林哲宇这时起身道:“罗书记,王书记,我还有点事,就不影响你们讨论案情了。” 林哲宇的头脑非常清醒,乔初一让自己介入,只是为了掌握情况,可不是要自己协同办案,自己虽然进步不小,但是有多少斤两还是知道的,况且参与办案完全是另一个概念,林哲宇在这个方面还是有数的,不至于做不该做的事情。 罗万良微微笑了一声,作为一名市委常委自然会对书记青睐的人加以关注,虽然在处理问题上稍显青涩,但是在大方向上还是很有分寸的,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做人就该这样,能力往往是通过分寸表现出来的。 一天无话,晚上林哲宇赴了郭涛之约,郭涛还真够舍得的,在豪君楼摆了一桌。 豪君楼在全国都有连锁店,是著名的餐饮业巨头明朗会所的旗下产业,虽然不像明朗那样走的是会员卡制度,但是能够进入这里消费的依然是非富即贵,低端小资还真的未必能消费得起。 林哲宇到的时候,郭涛正站在门前等着。快下班的时候,郭涛打电话给林哲宇,意思是接他,林哲宇没肯。既然是给郭涛衬门面的,那就要稍微晚一点到,适当地摆个谱,你要是比客人先到,你还衬个屁的门面啊。 “林秘,人都到了,就等你了。”郭涛笑着低声道,“今晚就指望你了,别给老东西面子,给我狠削他。” 林哲宇愕然道:“你不怕事后他削你?” “他就一贱皮货,总觉得自己了不起,退了这么多年,还觉得自己是领导呢,不削他,他不知道江山人才辈代出,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郭涛转身推开了门。 丢人现眼 这个厅不小,但是人并不多,由于是家宴,并没有严格按照什么主宾主陪来设置,面向外的是一位老者,虽然头发花白了,气度却是ting不凡的,他的身侧坐着一个年轻人,正在跟他说话,而一个娇美的女人脸色微微有些沉。 郭涛笑着道:“爸,这位就是林秘书。” 郭涛的老婆叫陈嘉玲,郭涛口中的“爸”自然就是她父亲陈广功,林哲宇微微笑了一声,道:“陈主任,各位,不好意思,来晚了。” 陈广功还没开口,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先说话了:“一个小秘书摆这么大的谱,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郭涛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如果说陈广功是他第二个不喜欢的人的话,那么这个小舅子陈嘉尚就是他最不喜欢的人了,靠着老子在位时积累下来的人脉做了点生意,手头有几个钱,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秘书事情多,哪里像你这么闲。”郭涛有点动肝火,不过碍着这个场合,他不想把气氛弄僵,所以言语方面还算温和。 陈嘉尚失笑道:“事情多,那就是苦命了,林秘书,你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林哲宇呵呵一笑道:“陈主任,你儿子ting幽默。” 陈广功在人大副主任的位置上做了不少年,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事实上,对于儿子的这种个性不知道批了他多少次,这一次过来,目的当然不是纯粹的是看看女儿,转头向儿子道:“少说两句。” 林哲宇入了席,笑着道:“陈主任,其实今晚是郭涛的家宴,我不该来乱掺合的,只不过郭涛跟我是好兄弟,希望不要把我当外人看。” 陈嘉尚这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陈嘉尚,你什么意思?”郭涛觉得自己必须摆出自己的姿态了,老丈人对自己不待见也就忍了,小舅子也蹬鼻子上脸的,他算个毛? 林哲宇倒是不动火气,微微一笑道:“陈主任,你认为呢?” 陈广功一直没怎么说话,就是在看看郭涛一直让他等待的会是什么人,林哲宇刚刚进来的时候,他确实有种大跌眼镜的感觉,但是现在林哲宇的几句话就让他改变了看法。这个看法的改变,倒不是因为他是市委书记的贴身秘书,当然,年纪轻轻就能够得到市委书记的青睐,这本身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是认为林哲宇跟乔初一之间不是沾亲带故的就是走的关系,但是此时,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林哲宇的气场还是很强的。陈嘉尚说了这么两句挑衅的话,林哲宇一点怒气都没有,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没有怒气,而是证明,在林哲宇的眼里,陈嘉尚根本就不够看,根本跟他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林秘书气度不凡,郭涛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陈广功言语之间还是有些大喇喇的。 林哲宇其实已经看穿了陈广功所披着的外衣,虽然退下去不少年了,但是骨子里还是保持着那份自以为是的清高,总认为自己还是个当权者,所以一言一语之间难免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官味,说穿了,他还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根本不愿意去认识到,他的角色早已经发生了变化,说他是只纸老虎或许都是抬举他了。 “郭涛虽然年轻,但是不但在秘书科是块牌子,在市委办也是响当当的,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林哲宇自然不会揭穿这些,自己是来给郭涛撑脸面的,不是来结仇的,而且他说的也并非是空穴来风,郭涛写的材料很爱乔初一的赞誉,当初在林子聪之前,沈铁军就曾向乔初一推荐过他当秘书,只是乔初一也是秘书出身,深知需要的不是文字秘书,郭涛文字功底不错,但是看待事物还缺少深度,所以未能进入乔初一的视线。 见陈嘉尚目光露出不屑之色,林哲宇微微一笑道:“陈主任,有句老话不知道你是不是赞同,那就是夏虫岂可以语冰。贵公子现在就是夏虫。” 陈广功还没说话,陈嘉尚目中露出很迷茫的神情,居然傻乎乎地问了一句:“夏虫是什么虫?” 陈嘉玲的脸忽然红了,郭涛的脸迈了开去,虽然对这小子不对路,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说出这么没技术含量的话,他都觉得丢人了。只是这也不能怪他,高中毕业证书都是买来的,上学的日子没旷课多,能做生意赚这么多钱,完全都是靠老子的人脉攒下来的,混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陈广功尴尬地道:“嘉尚,你去给我买包烟。” 陈嘉尚拿起座位上的包道:“我这里有烟,干嘛还去买。” 陈广功的脸真的是没地方搁了,声音猛地一高:“叫你买就去买,啰嗦什么?” 陈嘉玲突地站了起来:“哥,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郭涛,你也去吧。” 几乎是逃一般,陈嘉玲拉着陈嘉尚的手出了去,陈嘉尚还不明白,嘟囔着道:“有烟还去买,软中华不是他最喜欢抽的吗?” 林哲宇当作没听到,从包里拿出烟来,道:“陈主任,这烟老贵了,靠我的工资是买不起的,办公室的招待烟。” 陈广功听得出林哲宇的含沙射影之意,刚刚儿子的丢脸让他心里很不自在,淡淡道:“林秘书的权力不小,市委书记身边的人物,的确不简单。” 林哲宇道:“陈主任过奖了,一个小秘书,能有什么权力,还不是看领导脸色办事?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有灭顶之灾。陈主任也曾经是圈子里的人,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好在郭涛跟我情同兄弟,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谈谈,不然会被憋死。” 陈广功抬起头来,他虽然是只没了牙的老虎,但是目光仍然犀利,半晌才道:“郭涛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幸运。” 父母再遇麻烦 林哲宇轻轻一笑道:“谬赞了。人很多的时候,只能靠自己,当然,有助力的话,成功会快一些,就像陈主任的儿子,如果没有陈主任您,他也没有今天这般说话的底气吧?只不过陈主任更应该明白,自古以来,商是离不开官的。” 整个晚宴的气氛很不错,郭涛也不知道林哲宇跟陈广功都说了些什么,不过看陈广功的态度明显比刚开始的时候要好了很多,郭涛甚至还觉得自己这个嚣张的老丈人有了一丝谄媚的意思,当然,不在体制内浸淫的人是没法察觉得到的。 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哲宇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去了卫生间接完电话之后,林哲宇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异样,只是向陈广功道:“陈主任,实在不好意思,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先失陪了,改日我做东,向您道歉。” 林哲宇确实遇到了一件事。 这一季的麦子收完了之后,按照林哲宇的意思,水稻就不要再种了,但是林中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农民就把地当个宝,所以他根本舍不得把地承包给别人去种。 林哲宇到市里没几天,古桥乡开展了土地流转工作,把林家所在的村列入了试点,下了死命令,要求一户不留,全部流转土地。 从利益角度上来讲,把土地承包出去之后,可以充分解放劳动力,不必为着一年两季的庄稼而费神,但是问题就在于,流转出去的土地承包金额不符合百姓的利益。举个例子,收成正常的情况下,一年的麦子除去成本以外的利润正好是种植水稻的成本,也就是说,收获的稻子是纯收入。按照亩产一千两百斤、每斤稻子一块三计算,亩均纯收入一千三百元,如果家里有十亩土地,一年的庄稼收入就是一万三千元。当然,这是理想的计算方法,如果遇到气候等天灾,那收入还会减少。 土地流转对于那些在企业上班或者在外地打工的年轻人来说,自然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是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子女不孝顺,不给他们钱用,他们至少还有块地,至少还能收点粮食,不至于挨饿,所以土地流转就有些难以推进下去了。 林中国当然是赞成土地流转的,但是家庭的状况不允许他流转土地,因为老伴卧病在床。如果他离开了家,王家凤就没有人照顾了,所以在签订同意流转承诺书的时候,林中国选择了拒绝。村里的干部轮流上门做工作,林中国只有一个字,不。 林中国的情况属于个案,但是不想签这个合同的人大有人在,加上暂时没有人来承包土地,所以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可是随着一个承包商看中这片土地之后,乡村两级的干部再次卷土重来,语气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柔和,完全是另一种强硬的状态。老百姓就是这样,你春风我就细雨,你狂风我就暴雨。林中国就认准了一个死理,我的土地我做主,二轮承包的小本子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他林中国的名字呢。林中国在林村虽然没有什么太高的威望,但是他儿子林哲宇是公务员的事情是都知道的,无形之中使得林中国成为了众人观望的对象,那些同样不想把土地承包出去的农户就把林中国家当成了风向标,说别人家要同意他们就同意,别人家不同意,他们就不同意,这个别人家指的自然就是林中国家了。 乡里在得知这个情况之后,一致认为,林中国是标准的“钉子户”,是所有问题的聚集点,只要把这个堡垒攻克拿下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所以针对这个情况,开始了狂轰滥炸。不过虽然或威逼或利诱,倒也没有人敢动硬的。但是就在林哲宇赴郭涛的宴会时,分管土地流转工作的古桥乡副乡长、人武部长王训林在喝了酒之后,醉醺醺地带着工作组的几个人又上了林中国家的门。 王家凤的身体不好,这些日子没日没休的被“摧残”,完全是身心俱疲,要说一点不担心那完全是假话,而王训林本来就是大嗓门,再喝了点酒,那声音简直把林中国家养的狗都吓了一跳。 王家凤神经衰弱,经不起折腾,头就晕得不行,林中国见状,赶紧扶老伴到床上休息,要工作组的人明天再来。当时他的动作是碰了王训林一下,但是王训林认为是在对他动粗,他本来就是火爆脾气,反手就把林中国推倒在地,林中国这一跌倒撞在了桌拐上,当时就出了血。王家凤护男人,一看男人受了伤,自然要上前理论,这王训林认为王家凤要对自己不利,掐住了她的脖子,指着她让她别动。 林中国见女人受这样的欺负,当时就红了眼,抄了凳子砸在王训林的肩膀上,这么一来,整个事件就升了级,同来的工作组成员虽然没有参与到对林中国夫妇的殴打中,但是在拉架的过程中难免要有所偏倚,这王训林本来就是退伍转业的,一手一脚力气都不小,林中国吃了不少苦头,等邻居们听到王家凤的哭喊声赶过来时,王训林他们已经上了小车一溜烟跑了。 村民们一边把林中国夫妻送医院,一边打电话报了警,出警的人正是派出所所长霍言旺。了解了情况之后,当时很是火大,在了解到林中国是结拜兄弟林哲宇的父亲时,更是要把这事给摆平了。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与乡里交涉的时候,乡里的态度却是要让他严惩殴打政府工作人员的林中国夫妇。 霍言旺见过不少颠倒黑白的事情,这一次自然也是个典型的例子,霍言旺知道,如果自己不管,林中国夫妇的麻烦会很大。正当他打算采取动作的时候,接到了县公安局副局长的电话,说有个在逃人员在外地,需要抽调人手,考虑到霍言旺的能力和发展,所以想到了他,让他连夜到县公安局报到。 霍言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有突击任务,但是上级命令他必须接受,所以这个时候他打了电话给林哲宇。 为乌龙干杯 林哲宇从豪君楼下来时,脸就绿了。读高中的时候他的成绩是全校前三,考个名牌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居然选择了京城体育大学。之所以报考体育大学,他就是想能够保护家人,而在这个时候,他的家人偏偏就受到了伤害,这完全是在挑战他的底线。如果换了以前,林哲宇多半要寻求黄安石的帮助,毕竟他只是一个党政办的秘书,但是现在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他必须要让向父母施暴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在接到霍言旺的电话到走到豪君楼的大厅,林哲宇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那就是打电话给市委书记乔初一。当然,他不是求助于乔初一的帮忙,而是借用一样东西,那就是一号车! 电话响了几声,乔初一并没有接,林哲宇刚挂上电话,忽然有一人在身后叫了一声:“哲宇?” 林哲宇下意识地回过头,微微怔了一下,失声道:“高轩?真的是你?” 林哲宇身高一米七九,他身后的年轻人个子比他还要稍高上一些,留着板寸头,精神利索,笑着走了过来,大力地拍着林哲宇的肩膀道:“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想不到真的是你。” 遇到老熟人,林哲宇也不便于再打电话,转过身坐到大厅供宾客休息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高轩从口袋里摸出盒香烟,派了一根,林哲宇见高轩的鼻孔里喷出两条烟龙,笑道:“高轩,你也开始抽烟了?” 高轩笑了一声:“慢性自杀啊,没办法,入乡随俗嘛,这年头,不抽点烟,你就找不到说话的切入点,就有陌生感,不喝酒,你就找不到话题。” 林哲宇对此深有感触,道:“高轩,我们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确切地说,快五年了。”高轩弹了下烟灰道,“你现在做哪行?能在豪君楼消费的,混得应该ting不错。” 林哲宇苦笑了一声,高轩扫了林哲宇一眼:“哲宇,眉宇深皱,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林哲宇跟高轩不但是校友,还是同一个宿舍的上下铺,可谓是无话不谈,然而就是这么一对朋友却是因为一个女孩子闹翻了,不过最终还是言归于好,因为在他们看来,女朋友是可以重新找的,但是知心朋友却是难求。 毕业后林哲宇回了老家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因为手机被盗,也丢了高轩的联系方式,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 “高轩,我们难得见一面,就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林哲宇一扫愁容,父母的事情需要解决,但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解决得了的,“来凤阳有事情?” 高轩呵呵一笑:“是来报到的。” “报到?”林哲宇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来凤阳工作?” 高轩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介绍信扬了扬:“梁山县副县长。” 林哲宇ting吃惊的看了高轩一眼:“副处啊,爬得ting快啊。” “也不算快了。”高轩收起介绍信,“我刚刚到不久,准备明天去组织部报到呢。” 林哲宇想了想,忽然道:“你吃饭没有?” “给你个机会请县长的客。”高轩开了个玩笑,却又轻轻叹了一声,“他乡遇故知,相逢就是缘啊。” 林哲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酸,你就在我这个粗人面前卖弄风骚吧,我可不搞基。” 凤阳市不发达,低廉的饭店多的是,高轩也特别喜欢这种氛围,读书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在一些普通的饭馆吃饭。其实林哲宇对高轩的感觉ting复杂的,觉得他的气质根本就不像个普通人,但是在举手投足之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痞”气,而且他的家境看起来也不像贫困的样子,可是对高档消费一直深恶痛绝,或许正是这种性格,才让他们能够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高轩的酒量不小,一斤下去完全没问题,林哲宇几乎就没见到他醉过,很显然,这不是他的上限,所以在喝酒上林哲宇从来不去掠其锋芒,所以两人喝了一斤酒之后,便以聊天为主了。高轩没瞒着林哲宇他的任职,林哲宇也没瞒着,很是不好意思地说他现在只是副科,目前担任市委书记乔初一的秘书,高轩也是ting吃惊的:“二号人物啊,兄弟,以后我跟你混了。” 林哲宇并没有在意到高轩目光中的那丝复杂之色,微微一叹道:“高轩,我们是不是兄弟?” 高轩斜了林哲宇一眼,道:“你喝多了吧?放什么狗屁呢,丛玲不是跟你结婚了吗?他娘的,这名字起得就随你,丛玲,从林啊。” 林哲宇的眼睛瞪大了:“什么结婚了?老子还是单身汉呢,我怎么听说是跟你结婚了?” 高轩眨巴了几下眼睛,猛地仰头叫道:“老板,再拿瓶酒来。” 两个玻璃杯子倒满了酒,高轩跟林哲宇狠狠地碰了一下:“为乌龙干杯!” “为乌龙干杯!”林哲宇也觉得很好笑,想不到两个人在学校里追得死去活来的女孩子,最后一个都没跟,弄得他俩还以为都嫁给了对方。 高轩一瓶酒下了肚,目光中微有醉意,林哲宇心系父母的事情,一斤酒下去的状态要差了很多,舌头有些发硬:“兄弟,咱俩一辈子都是兄弟。” 酒后吐真言,高轩心头也想起在学校的那些岁月,想到那些荒唐和误会,不由也是莞尔一笑:“哲宇,你说的没错。” 林哲宇正要说话,放在桌子上手机却是响了起来,高轩指了指:“电话。” “是乔书记。”林哲宇看了一眼,人顿时坐直了,接通了电话,“乔书记。” “哲宇,找我有事?”听筒里传来乔初一轻快的声音。 林哲宇道:“乔书记,是这样的,我明天打算回去一趟,看看我父母。” 乔初一笑道:“应该回去看看,这样吧,明天让向风送你一趟。” 林哲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道:“谢谢乔书记。” 放下电话,高轩就笑:“哲宇,你丫不是好东西。” 林哲宇的疑惑 林哲宇愕然道:“什么意思?” “你在装醉,刚刚还像只醉猫,一接领导的电话,比我还清醒。混官场的人果然不一般啊。”高轩刺激林哲宇道。 林哲宇也不解释,只是笑着道:“你丫不是混官场的?都副处了,哎,你应该把处给破了吧?不然怎么会是副处呢?” “破你个头。”高轩觉得这是对他莫大的讽刺,狂叫道,“老板,再拿瓶酒来。” 天一亮,两人分道扬镳,林哲宇去上班,高轩去组织部报到。 林哲宇在车上就跟秦向风说了,说一会要去趟梁山,秦向风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把相关的文件都看了,并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东西,林哲宇进行了归类,向沈铁军做了汇报,然后说了回梁山的事。 沈铁军说正好趁书记不在家回去一趟,不然以后忙起来,还不知什么时候有空。说了这些,沈铁军的脸上有了些笑容:“哲宇,你很不错,比我预期的要好很多,好好干吧。” “沈主任可别夸我,我会骄傲的,您还得多提醒我,对我负责。”林哲宇现在说这些已经轻车熟路了,一点都不打顿。 “去忙你的事吧。”沈铁军笑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林哲宇正要打个电话给高轩看到报到完了没有,高轩的电话已经先来了,说不坐他的车了,组织部副部长季诚会送他去梁山,已经出发了。 臭骂了一通高轩不厚道,林哲宇的心里却是泛起了疑问,不过组织部副部长送一位副县长履新,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林哲宇觉得,既然是可送可不送,季诚这个时候去送的话,这里面多少有点文章。不过林哲宇无意追问这些,一来是没法子追问,二来他也无意去一窥兄弟的隐私。 经过这一晚加这段时间的考虑,林哲宇已经没有刚刚听到消息时那么冲动,父母虽然蒙受冤屈,但是有霍言旺的交代,派出所也不会对二老怎么样,林哲宇所想的是怎么把那帮混蛋给拾掇了。 且说高轩被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季诚送到了梁山,在常委会上高轩亮了相,县委书记刘士明对此表示了欢迎,高轩表了态,会尽最大的努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季诚没有留下来吃饭,在他走后,刘士明随后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这个时候,县委办公室主任罗厚礼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脸色微变,在刘士明的耳边低声道:“一号车在梁山出现了。” 刘士明心里一个激灵,吃惊地道:“随时关注在哪里停下。” 也不怪刘士明紧张,一号车不声不响地就到梁山来了,提前连个招呼也没打,说是暗访吧,也不必动用一号车,那不是在告诉别人“鬼子”进村了吗?可是明察,也不需要一号亲自出面吧?刘士明就想到了市纪委还没有给周重楼的案子一个定性,不免紧张,万一扯上了自己,娄子可就大了。不过他也在安慰自己,如果真是犯了案了,找自己的人恐怕是纪委的人了。 仪式结束后,高轩跟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黄棋去安排他的办公室和宿舍问题,而这个时候刘士明已经接到了“线报”,说一号车开进了古桥乡。 林哲宇第一时间赶到了古桥乡卫生院,便看到王志宏在守着,见林哲宇过来,王志宏笑了笑,指了指外面,示意二老都睡了,到外面说话。 林中国受的都是皮外伤,最重的也就是额头撞在桌拐上时破了口子,缝了两针,没什么大碍,王家凤主要还是受了些惊吓。 “志宏,辛苦你了。”林哲宇看着一宿没睡的王志宏,很是感动地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父母早死,想孝顺都孝顺不起来呢。”王志宏咧了咧嘴,“你来了,就没我的什么事了,我先回去补个觉。” 林哲宇点了点头:“等这事处理完了,我再跟你联系。” “成。”王志宏又提醒道,“我打听过,那个王训林跟县里的关系不一般,要不然古桥书记王太来那孙子也不会这么照顾王训林。” “我知道了。”林哲宇的目光里闪过一丝阴冷之色,恰恰被王志宏看在了眼里,心里微微一寒,这目光像什么?王志宏回去的时候一直在琢磨,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只有一个字:狼。 林哲宇进了病房,条件很简陋,不过好在还有台空调,风虽然不怎么样,也比外面凉快很多。这当然是因为经济的拮据,林中国不肯去县医院。林哲宇进去的时候,林中国咳嗽了几声,醒了来,一眼便看到了林哲宇,呆了一下,坐了起来:“哲宇,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林哲宇坐到父亲的身边,“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中国的脸偏向了熟睡中的王家凤,“倒是你妈受了惊吓,我真担心……” “爸,我知道,我马上安排人送你们去县医院。”林哲宇咬了咬牙道,“你们先待着。” “林秘书。”秦向风这时在门口叫了一声。 林哲宇回身过了去,秦向风低声道:“刘士明来了。” “刘书记,这么巧。”林哲宇打了个哈哈上了前去,伸出了手来。 上下级的时候,握手一般都是上级主动伸手,下级才去握手,这个时候林哲宇先伸手,这摆明是把刘士明当成了下属,刘士明心里就有些不大舒服,他身边的县委办主任罗厚礼也是微微变了些脸色,这个林哲宇也太摆谱了吧? 可事实情况是,刘士明心里有鬼,而林哲宇偏偏又是能够决定他生死的人物身边最亲近的人,况且他也不知道林哲宇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向来惯于见风使舵的刘士明选择了默认,握住了林哲宇的手,笑道:“确实ting巧,林秘书是一个人来的?” 林哲宇抽回手,神情微微一寒,道:“我父母出了点事,为人子女的当然要来看看。” 刘士明虚惊了一场,原来是特么的空城计啊,吓死老子了。 黑名单 “有这样的事?”刘士明的心情放松下来,自然要问上几句。 林哲宇道:“刘书记,说出来就丢人了,我父母被人打了。” 说了这话,林哲宇接着道:“刘书记,我也是梁山的,一直认为梁山的治安是非常好的,虽然也有几个地痞流氓,但那就是几粒老鼠屎罢了,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刘士明听得出林哲宇是在揶揄自己,当即道:“林秘书,这件事情发生在梁山,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林哲宇道:“刘书记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刘士明便道:“我也去看望一下老人家吧。” 当刘士明得知打人的人居然是古桥乡副乡长王训林,也就是他的连襟的时候,刘士明的心里格登了一下,林哲宇原来摆明是在给他下套啊,先堵上了自己的嘴,让自己无路可退。不过林哲宇以为这样就会为难到自己的话,那他就太小看自己了,在出来的时候,林哲宇道:“谢谢刘书记的看望,这件事情还请刘书记帮忙了。” 刘士明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查明事实,还一个公道的。” 跟着刘士明又让罗厚礼跟县医院联系,把二老接到县医院接受治疗。 林哲宇再次表示感谢,以照顾父母为由婉拒了刘士明约他坐坐的邀请。 刘士明虽然表面上客气,但是心里仍然不是太能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毕竟林哲宇曾是他根本不曾正眼瞧过的下属,如今一跃成为钦差大臣,这种角色和位置的反差,让他就像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所以林哲宇的拒绝正合他意,寒喧几句后便先行离去。 坐在车上,刘士明的心里盘算开了,这一回美人要在握了。 刘士明的爱人跟她妹妹虽然是一母所生,但是手指伸出来还有长在短,爱人虽然生得老气,可是小姨子却是嫩得能掐出水来,刘士明一直想染指,可是都没什么机会,这次可以做一做文章了。 县刑警队的人找到王训林的时候,王训林正在乡里的饭店里喝酒,一看这架势,顿时就火起了,几乎把桌子上的酒瓶给拍得震翻了:“你们瞎了狗眼了,不知道我是谁吗?” 对方只亮出了一张逮捕证,直接给铐上了,王训林挣扎了几下,就被架走了。 王训林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他老婆的耳朵里,顿时就慌了神,立即就想到了姐夫刘士明,随后的事情正如刘士明所想的那样,满足了一切之后,打了个招呼,把王训林给放了,严厉地训斥了他一顿,点了林哲宇市委书记秘书的身份,让他赶紧上门给人赔礼道歉,言辞一定要诚恳。 看着王训林一副恳切之态,林哲宇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王训林几乎就要给他下跪了,这种面对面,让林哲宇实在没法置王训林于死地,一方面要办王训林需要时间,如果自己没有露面那还好一些,这个时候办他,只会给人自己睚眦必报的印象。另一方面,他只不过是乔初一的秘书,现在乔初一跟尉天勤正处于暗斗之中,在这个时候,林哲宇不想给他添任何乱子。况且自己坐一号车回老家,虽然经过乔初一的同意,但是事后冷静想了一想,这个举动非常欠妥,所以林哲宇也就没有去追责,只是心里却是把刘士明打入了黑名单。 王训林能够到自己这里登门道歉,很显然是受了刘士明的点拨,这完全可以理解成为刘士明根本不拿自己当一回事。林哲宇一直在告诫自己一定要低调,做小不做大,因为他深知,做大就离死不远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漠视别人挑战他的尊严。他已经决定了怎么做了。刘士明并没有想到,他在色胆包天之下做出来的事情让他追悔莫及。 待了两天,林哲宇已经把父母接回了家,古桥乡党委书记、乡长陆续上门看望,林哲宇拒收一切礼物,经过这事,林哲宇知道,在古桥不会再有人为难父母了。 回到市里,林哲宇第一时间去了纪委,了解了周重楼的案子进展情况,并没有任何突破,林哲宇便向罗万良建议,说周重楼曾经是他的领导,说不定会有效果。 罗万良自然不觉得会有什么效果,不过林哲宇既然这么说了,而且乔书记希望能从他的嘴里挖出点东西,那就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吧。 王家国带着林哲宇到了纪委办案包下来的那个宾馆,在看到周重楼的时候,林哲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的满脸威严早已经被一脸的憔悴所代替,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不过精神倒是ting不错,在看到林哲宇的瞬间,他非常错愕,还以为林哲宇是来看他的,但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林哲宇只不过是党政办的小秘书,他有什么资格能来这里?他并不知道林哲宇现在的身份。 “你们都出去吧。”林哲宇淡淡地说了一声。 房间里只剩下林哲宇和周重楼,气氛变得极其沉默,面对林哲宇,周重楼还是有心理优势的,一反平常的垂头沉默,抬头看着林哲宇。 林哲宇拿出烟递过去一根,又拿出打火机为周重楼点上,这才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道:“周书记,我现在是乔书记的秘书。” 周重楼ting吃惊的,吐出一口烟,居然笑了笑:“祝贺你,难为你还能想着来看看我。” 林哲宇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周书记,其实我还有点事情想问你。” 周重楼目光里的感激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声音也变得冷淡,冷淡中还有一丝嘲讽:“想知道什么?” 林哲宇忽然笑了笑:“周书记,我不是纪委的人,所以我不会问关于案情的事。我只是想问一件事!” 周重楼目光中的嘲讽更甚:“你想问什么?” 林哲宇的眼神似乎要凝固了,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司芳芳是怎么死的?” 周重楼的目光也凝结了,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她是自杀的。” 坦白 林哲宇紧紧盯着周重楼的眼睛:“你有个笔记本,笔记本丢了吧?” 周重楼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却是不肯再说出一个字。 林哲宇用淡得不能再淡的口吻道:“那个笔记本现在就在我的手上。虽然你不承认,但是我知道,司芳芳并没有自杀。我想,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你会不会想起她死前的样子。” 周重楼垂下了头,林哲宇这时已经站了起来:“周书记,坦白吧。扛下去,没有人会替你出头。每个人担心的只是他自己。你的觉悟比我高,自己想想吧,当你接受一天数次的盘问,当你坐在这里被强灯照着无法入睡,当你热得全身冒汗,当你喝得嗓子里冒烟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在这里守口如瓶的你所遭的罪。刘士明,他还在想着法子升职呢。做人总是要为自己想想的,以前,你或许还会抱有一丝幻想,但是那个笔记本早已经注定了一切,如果再负隅顽抗下去,结果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明智一些呢?” 当乔初一考察回来的时候,周重楼已经全部交待了,由于事关重大,不仅仅牵涉到梁山县的不少人,还有市里的一位副市长,罗万良拿捏不住就等着向乔初一汇报。 在乔初一的办公室里,罗万良详细地作了汇报,乔初一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梁山县县委书记刘士明是尉天勤的人,而副市长刘汗青也是他的铁杆追随者,这么一动的话,无疑又是一次与尉天勤硬碰硬的较量。乔初一有点拿不定主意了,如果是在这次考察之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两人拿下,但是这几天的考察,省委shuji贺子健跟乔初一聊到了反腐的一些工作,不是不反,而是需要有策略地去反,反就要反得彻底,反个实在。乔初一对于贺子健的这段话,在理解方面有些举棋不定,什么叫有策略地反?什么叫反得彻底? 对于省里的一些动向,乔初一略知一二。对贺子健的尊重并不仅仅因为他是省委shuji,而是因为他们都曾服务过一个人,那就是当今的陆总书记,在陆总书记的数任秘书中,乔初一不是第一位,也不是最后一位,但是最有影响的、与陆总书记关系最深最密切的就要数陆总书记的这位同乡贺子健了。可以说,贺子健每走出一步,其背后都有陆总书记的影子。 乔初一一直记着当初陪同时任京城市委书记的陆总书记的那段时光,当换届后陆总书记担任政治局chang委的时候,陆总书记跟他说过一段话,问他是想沉下去,还是走上来。 从感觉上来说,乔初一是更希望能够到中央部委里去工作的,但是在京城,什么不多,就是干部太多,继续留下来,只不过是沧海一栗而已。所以乔初一借鉴了贺子健的成功之路,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安排会是到海安省的一个贫困市任副市长。但是他知道,到贫困地区工作,虽然有可能会遇到很大的挑战,但越是这样的地区也越容易出成绩。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判断,在他的努力以及陆总书记的登上高位下,从副市长到常务副市长到市长再到凤阳市市委书记,用了十一年的时间,这个速度已经非常快了,而且以四十一岁的年纪做到正厅级,也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这里面也有省委shuji贺子健的调度安排,大家都曾服务过一个人,所以在关系上还是很密切的。 贺子健到海安省任职的时间也并不长,三年时间,这三年里,经历了什么,乔初一略知一二,在与省长胡海峰的博弈中,贺子健略胜一筹,目前两人处于一个相对的蜜月期,除了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有意见上的分歧以外,并没有什么负面传闻,这足以证明两人已经就某些大方向搭成了共识,相对平衡,但是这个平衡是很容易因为外界的因素而被打破。 凤阳不是什么大市,无论是经济还是地理位置都没有特别之处,抛开是海安省的一个地级市以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去关注的地方。但是对于政治来说,凡是辖区之内,都是必争之地。尉天勤就是胡海峰的人,当初在凤阳市市委书记的人选上,就是贺子健和胡海峰的一次对决,这次对决以贺子健胜利而告终,尉天勤饮恨继续做他的市长。在这种背景下,乔初一认为,贺子健不赞成他过多地动用反腐这把利剑。剑是凶器,杀人的时候也容易割伤自己。官场如棋,比又不如棋,为了获得胜利,不惜于对方拼子,这是棋,而在现实的角逐中,惨胜不算胜,固然有一将功成万骨枯之说,但那样只会给人留下冷酷的印迹,仅仅是一场胜利,并不是乔初一所要的,也更不是贺子健所要的,所以乔初一选择了等一等。 “万良书记,你干得漂亮。”乔初一肯定了罗万良的成绩,“这事我跟天勤市长碰一碰。” 罗万良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涉及到一位副市长,他不得不慎重,目前凤阳的政治局面ting复杂,上次因为仇国立的事情,尉天勤正一肚子火,如果这个时候再把刘汗青给办了,很难保证尉天勤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事实上,仇国立的事件对尉天勤的打击还是ting大的,以他的个性居然选择了沉默,这完全不正常,有理由相信,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林哲宇陪着乔初一去了市政府,两位领导谈工作,两位秘书也坐到了一起。黄友轩对林哲宇的轻视已经收了起来,笑着道:“林秘书难得来一趟,我这里正好有点新来的茶叶,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哲宇笑着道:“黄哥太客气了,我就是个粗人,你可别拿好茶给我喝,暴殄天物。” “你才是真客气。”黄友轩拿了茶叶来,放入杯中,冲了开水,笑道,“不瞒老弟说,我也是附庸风雅之辈,说到喝茶,还真没什么心得,据说得山泉才行,这饮水机的水肯定会薄了茶的味道,改天我们到凤阳寺去找老佛印去,他可是茶道中的高手。” 有些事不好管 林哲宇听说过这个和尚,才高八斗,自比佛印,眼界甚高,在凤阳能够入他法眼的人并不多,不少达官贵人也想来一睹真容,以能品其亲煮的一盏茶为荣,只是能进得了他的禅房的屈指可数。这黄友轩居然这么大言不惭,真是可笑。 虽然是用饮水机的水泡的茶,不过闻起来仍然很香,看来这茶叶确实ting不错,林哲宇品了一口,赞道:“真是好茶。” 这时,便看到对面的市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乔初一和尉天勤一前一后出了来,乔初一笑着道:“天勤市长留步吧。” 林哲宇也站了起来:“黄哥有空也过去坐坐。” 尉天勤站在门前,看着乔初一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被一股阴森之色所代替,而他的眼睛却是眯了起来。 黄友轩看着尉天勤的神情,不由打了个寒噤,他跟着尉天勤有两年多了,非常了解这位领导,每当浮现出这个神情的时候,就代表他将会有所动作了。 “友轩,你把刘汗青给我叫过来。”尉天勤唤了一声,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转身进了办公室。 刘汗青来得很快,一进来,尉天勤就沉着脸道:“刘汗青,看你干的好事!” 刘汗青怔了一下,道:“尉市长,出什么事了?” 尉天勤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淡淡道:“自己想想吧。” 刘汗青被尉天勤刺一般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突突直跳,嘴上却是道:“尉市长,有什么事您就说。” 尉天勤坐回到办公桌前,还是那句话:“你自己想想。” 不过在这句话之后还缀了一句:“坐下来,仔细想。” 黄友轩端了茶水进来,氛围有点压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默不作声地退了出来,到了门口时,尉天勤道:“友轩,今天不接见任何人。” 黄友轩心里微微一沉,直觉告诉他,出事了,但是出什么事他却没法猜得出,不过刚刚乔书记来了一趟,肯定与他有关,再想到刘汗青端坐着,这事看来与他有关。 刘汗青沉默着,心里直打鼓,尉天勤什么也没说,只是让自己好好想想,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入手,一时间思绪纷杳,茫然无措。 尉天勤面无表情,也不去看他,目光飘向了窗外,不过刘汗青注意到他夹着香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忍不住道:“尉市长。” 不等他还有话,尉天勤的脸猛地偏了过来:“汗青,我们在一起共事多久了?” 刘汗青微微一想道:“六年多了。” 尉天勤轻轻点了点头:“六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这六年多里,很多人提拔了,很多人又进去了,时光苒苒,苒苒啊,汗青。” 说完这句话,尉天勤又不开口了,刘汗青的额头就出汗了,办公室的冷气根本祛不了暑,因为刘汗青隐隐地已经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慢慢想,有一天的时间呢。”尉天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显得很是复杂,瞥了刘汗青一眼道,“不过也只有一天的时间。这一天里,你就待在我的办公室吧,哪都不要去了。” 刘汗青迟疑了一下,他不是愣头青,自然听得出尉天勤隐隐的含意,不由道:“尉市长,我……我给你说。” 尉天勤叹了口气,道:“汗青,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有什么你跟老罗说吧。” 尉天勤忽然扬声道:“友轩,你陪刘市长去一趟。” 刘汗青的腿已经软了,不由道:“尉市长,您不管我了?” 尉天勤缓缓道:“有些事情我好管,有些事情我不好管。” 刘汗青的声音大了一些:“现在有多少人经得起查?有问题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尉天勤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时黄友轩已经进来了,便摆了摆手:“去吧。” 刘汗青咬了咬牙,出了去,没走几步,便听到尉天勤的办公室里发出砰地一声脆响,听得出来,这是杯子被掼了。 尉天勤确实很气愤,先是仇国立这个左手被砍了,而且被砍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而就在刚刚乔初一来跟自己谈了周重楼交待了一些事情,出于保护干部的考虑,所以跟尉天勤先通个气。尉天勤知道,乔初一是想让自己亲手把刘汗青交出去。他没有办法,只有接招,如果不劝刘汗青主动交待问题,那么刘汗青的问题只会更严重,只要他主动交待了,对他的处理还有点回旋的余地,这也是乔初一给自己的暗示。 尉天勤只恨自己没有催促周重楼的案子早点结案,否则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相对而言,梁山县委书记刘士明,他就没那么心疼了。刘士明虽然也是他线上的人,但他行事确实有点不大像话,梁山有几封对他的举报信都压了下来,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刘士明是在当天下午被带走的,市纪委的工作人员到梁山时,刘士明正在参加县纪委的一个会议,当时正在发言,强调腐败带来的危害,部署纪委的工作。在这种时刻被带走,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极大的讽刺。 坐在乔初一的办公室,林哲宇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乔初一刚刚问了他一个问题,周重楼是怎么肯开口的。 林哲宇没有说出那个笔记本的事情,这是一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周重楼的交待接触到了不少人和事,但相比于笔记本上的内容,实在是冰山一角,如果这个笔记本泄露了出去,所引起的政治震荡是可以预见的。乔初一立足未稳,已经有两位副市长一走一抓,再弄出什么事情来,对他不好。乔初一不好,自己也就不妙,所以他考虑着如何把这个笔记本给处理掉。 “因为一个叫司芳芳的女孩。”林哲宇说出了司芳芳的事情,当然要略过笔记本的事情。 乔初一叹息着道:“人在疯狂的时候真是什么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双喜临门 三天后,七月一号,党的生日。这一天夜里,周重楼自杀了。他死的很惨,据说是用一根从竹席子上折下来的竹片割腕自杀的,血流了一地。负责看管的两位专案组工作人员憋屈得要死。当时,周重楼面向里睡着,割脉的时候硬是一声没吭,一直到死也没被发现。等天亮的时候,才被发现,身体早已凉了。这两人自然受到了处分。 没有人知道周重楼为什么要自杀,按理说,他已经把问题都交待了,根本没必要行如此极端之事,但是林哲宇知道,他是受不了良心的遣责。 司芳芳,你可以安息了。林哲宇默默地想。 半个月后,副市长刘汗青被调离,换上来的新的副市长叫齐翔,年纪与乔初一差不多,见面会上,市长尉天勤的脸能挤出水来,而会后,齐翔毫不忌讳地去了乔初一的办公室,由此可见乔初一在凤阳的力量更大了。 随着乔初一实力的增长,以及林哲宇两度为乔初一的博弈提供决定胜负的砝码,深受乔初一的重用和赏识,也愈发地受到更多人的追捧,一时间成为凤阳市委市府灸手可热的人物,各类应酬和邀请不胜枚举,而林哲宇的低调和客气更是深受好评,凡是来找他帮忙的人能帮的他一定会帮,帮不了的也是说明情况,而为领导服务方面更是尽心尽力,这让林哲宇自上到下都深受好评,就连乔初一的活对头的尉天勤的秘书黄友轩都对林哲宇佩服得五体投地,别说为其他领导服务了,就是放下身段这一点就够他学上好一阵子了。当然,人无完人,有人说好,就有人说不好,不过这些反面的声音大多是来自于羡慕嫉妒恨。 林哲宇并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做他自己,一直奉信做小不做大,谨言慎行,不卑不亢,在乔初一的眼里,林哲宇简直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典范人物。看着这个年轻人从一个青涩的小伙子渐渐走向成熟大气,乔初一也为自己的眼光而感到自豪。 这一天,组织部长董梁过来,林哲宇泡着茶水,董梁笑道:“乔书记,哲宇同志ting不错的,是不是要考虑一下?” 乔初一的心情ting好,尉天勤这一阵子蛰伏了起来,虽然他不大可能就这么甘拜下风,但是想要实现翻身,还需要机会,乔初一也不逼得他太紧,毕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以便于自己施政不受阻碍。现在一切基本稳定,在没有什么把握的前提下,尉天勤也不敢胡来。所以听董梁这么一说,乔初一就笑了起来:“哲宇啊,董部长都开了口了,你是不是要表示一下?” 林哲宇将茶杯放到董梁身前,笑道:“紧靠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董部长一直不让我紧跟步伐呢。” 董梁笑着说道:“你可是乔书记的身边人,乔书记有考虑,我可不能胡乱地越俎代疱。” “老董,你是把责任向我身上推了。”乔初一笑着道,“哲宇,你先出去吧,根据原则,你是要避一嫌的。” 林哲宇被宣布担任秘书科科长的那一天,郭涛也被任命为秘书科副科长,同时秘书科也来了两位“新人”,所谓的新人,其实也是从别的科室调过来的,是为了充实秘书科的力量。 市里提拔一个正科一个副科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林哲宇随后在秘书科开了个短会,内容有两项,第一,科里的工作由郭涛主持,第二,希望大家团结一致,把工作做好。 说了这些,林哲宇宣布散会,韩心琳就起哄说,今天双喜临门,晚上铁定要聚一聚,至于是谁出血,你们自己看着办。 郭涛就说,当然是级别高的领导请客了。 林哲宇就笑了,既然把我当领导,你自己看着办吧。 新来的两人年纪相对都比较大,不过跟林哲宇都有过来往,早就不陌生了,见状就都笑了起来。 贫了一阵,林哲宇回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忽然听到楼道上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踢嗒声,跟着便有两张绝美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那一瞬间,林哲宇有些失神,不过在两秒钟之后他便回过神来,起身道:“两位有什么事吗?” 走在前面的美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目光在办公桌的席卡上扫过,道:“我们是来找乔书记的,林秘书,麻烦你帮我们通报一下。” “不知怎么称呼?”林哲宇的目光很清澈,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作为一位秘书,他自然明白自己的职责,乔初一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见到的,况且是两位不明身份的女人。 “遥姐,跟他啰嗦什么。”身后那个女人与前者有着极其明显的差别,如果把前者形容成为一座火山的话,那么后者就是座冰山,林哲宇从这女人的目光里看到了强烈的冰冷之意,心头居然忍不住一寒,不过这些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虽然没有开口,却是把目光投向了前者的眼睛。 “我叫孟遥。这是我的名片。”孟遥从坤包里拿出一张精致之极的名片来,林哲宇接过,这个名片印制得很简单,上面只有孟遥一个名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头衔,也没有地址,更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 轻嗅着名片上淡淡的清雅气息,林哲宇从孟遥的着装打扮和气质来看,不像是一般人,便道:“不知道两位找乔书记有什么事。” 后面那冰美人似乎又要发作,只听孟遥回头摇了摇头:“小蔚,不要着急。” 林哲宇略一沉吟,道:“两位请稍等。” 进了乔初一的办公室,乔初一正在接电话,见林哲宇进来,摆了摆手,嗯啊了几句放下电话,林哲宇这时才上前道:“乔书记,外面有两个女人想要见你,一个自称叫孟遥,这是她的名片。” 乔初一看了一眼,把名片夹在了笔记本里,道:“让她们进来吧。” 看着二女进了办公室,直觉告诉林哲宇,现在他不适合进去,于是又回了办公室,他并不知道,他的命运会因为她们而发生了变化。 许愿锁 过了约莫半个多小时,案头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乔初一从内线打过来的,让他过去一趟。 进了去,乔初一淡淡道:“哲宇,你安排一辆车,送向小姐去梁山。” 林哲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却听那冰美人道:“乔叔叔,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孟遥也道:“乔书记,其他人就不要掺合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乔初一微微点了一下头,道:“孟遥,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两天吧。哲宇,这几天你就负责接待。” 林哲宇愕然地看了乔初一一眼:“乔书记,我……她……” 孟遥失笑道:“林秘书,怎么了?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林哲宇的脸猛地涨红了,乔初一也是失俊不禁,道:“好了,就这么定了。” 随着二女下了楼来,孟遥跟向蔚低语了几句,冰美人上了车,林哲宇这才注意到她驾驶的是一辆军车,难道她是军人? “林秘书,这几天我的生活就由你来安排了,坐了一天的车,快累死了。”孟遥伸了个懒腰,将那傲人的身姿凸显得淋漓尽致。 林哲宇熟视无睹,道:“我马上安排。” 市里最好的地方自然是豪君楼了,林哲宇本来是想安排她住进市委招待所的,也就是红叶酒店,但是考虑到这几天自己要陪吃陪喝陪玩,在红叶酒店出入,难免会引起一些非议,所以只得这么安排。 天气很热,狗都淌汗了,可是孟遥却是兴致很高,嚷嚷着要去凤阳寺还愿。 凤阳寺无疑是一个避暑的极好去处,这里是原生态的森林公园,有山有水,除了进去的主干道是人工所为以及一些道路铺设了鹅卵石以外,其他的都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景色怡人。 孟遥的穿着很简单,一件短袖t恤,一条牛仔短裤,头上戴了顶旅游帽,长长的头发束成一个马尾,看上去与昨天的高端雅致完全不同。 林哲宇自然不会评价什么,只是心里在想,这女人是在考究自己呢,出门连个包都不带。 开的车是市委办在租车公司租来的,用公车有着诸多不变,在这些小事上受人非议一点都不值得,林哲宇自然不会因为这些留下授人以柄的机会。车是林哲宇自己开的,他的着装也ting休闲,自从到了市委办,他就没有这么轻松过,身边有美女相伴,又能借机放松一下,这是个不错的差事。只是这两天上火,口腔溃疡,麻烦得很。 在经过一个超市的时候。林哲宇停下了车,买了一堆东西出来,里面有饮料、面纸、湿巾等各类东西,孟遥抿嘴笑了笑:“林秘书,怎么没开发票?” 林哲宇笑道:“开发票干什么?” 林哲宇的思维非常缜密,从孟遥昨天对乔初一的一声“乔叔”来看,他们的关系是私人的,所以尽量减少公务支出,以免落人口实。 凤阳市仅有两座山。一座在梁山,也叫第一山,古时不少名人在此留下墨宝,著名的书法家米芾就留下了第一山的手迹。另一座就是凤阳山。据说当时有一只凤为了救凰,而奔太阳飞了去,燃烧了自己,留下了千古佳话。为了纪念这只凤,这座山后来便被叫做凤阳山,在山巅还有一条延伸出去很远用来连接两座山的吊桥,在吊桥的两侧全是铁链,上面拴着很多同心锁。林哲宇介绍说,这个吊桥是有名的同心桥,寄托着无数情侣誓死不渝的爱情。 孟遥就嚷嚷着也要买把锁,路边的一个卖锁的大娘就说是啊姑娘,买个锁锁起来吧,包管你们俩恩恩爱爱一辈子。 林哲宇的脸就红了,说大妈,我们不是。 孟遥却说,大妈这么热的天还在这做生意,不容易,买一对吧。 买了锁,又拿了绸带写了字,林哲宇瞥了一眼,上面写着陈朔这个名字。林哲宇一直不相信这些,在他看来,只有对感情没有信心的时候才会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拴住感情,只不过是一种精神寄托,自欺欺人罢了。 在锁好锁时,一群游人涌了过来,不少男女都叫着买锁,孟遥就问林哲宇怎么不买锁,林哲宇说他还没女朋友呢。 这时,一阵风吹来,吊桥摇晃着,惹起一片尖叫,孟遥的目光却是一黯,锁上的红绸带已经被风吹走了,两条红绸带就像两只燕子一般翩翩起舞,然后便一东一西地飞得远了,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词:劳燕分飞。 这一路上走来,孟遥的兴致便不是太大了,鲜有笑容,林哲宇猜她是受到刚才绸带飞走的影响了,有心劝一下,却是无从开口。 走了一阵,孟遥忽然道:“凤阳寺还有多远?” 林哲宇抬头看了看,道:“我也没来过,据说在山的尽头,我问问人吧。” 这一问之下,林哲宇就有些发怵,确实还在吊桥这座山的最高处,叫做凰阳山,若是步行过去,恐怕得走到天黑。 孟遥很倔,一定要去,说林哲宇要是不想去可以先回去。林哲宇又怎么会回,便指着前方,用一种义无反顾的口吻道:“听说凤阳寺求姻缘很灵验,我也去求个女朋友。” 向山上走去,都是些小路,虽然不影响行走,但路边伸出来的枝叶和竹枝还是会刮到身体,林哲宇穿着长裤还好,但孟遥就不行了,没走多远,白皙的大腿上就多了好多条红印,林哲宇也是无计可施,他总不能把自己的裤子贡献出来。不过孟遥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步伐很快,林哲宇就在想,到底那个叫陈朔的男人有多伤她的心呢? 凤阳山上有农家乐,但是到了这座凰阳山,根本未经开发,是不可能有这些就餐的地方的。越向上走,就越是人烟罕至,林哲宇不曾想到这个情况,很有些过意不去,也见已是中午,两人都是饥肠辘辘,好在山林间有不少野果,倒也可以充饥。孟遥心情好了很多,在看到一泉小溪时,雀跃着奔了过去,就差跳到里面嬉水了。 我的嘴好麻 洗了一把脸,林哲宇从袋子里拿了包湿巾拆开来递了过去,孟遥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林哲宇又拿了红花油递上说:“这个可以止痒,防蚊虫叮咬,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 孟遥噗哧一笑:“你的心比女人还细。” 林哲宇挠头道:“要真是这样,你就不会在这吃野果了。” 孟遥笑意更浓了:“你又没有百宝箱。” 天有些黑影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凤阳寺的影子,两人精神一震,加快了步伐。 一座古桥连接着凤阳寺的前门,桥下水声潺潺,溪流涌动,一股淡淡的烟雨水气如雾一般将整个桥面都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让人有种如置仙境般的惊诧。与想像中的香火旺盛不一样,很是清静,没有人声鼎沸,只有宁静。 “好美。”孟遥似乎怕惊扰了这份宁静,连声音都不敢大,压着嗓子轻声道。 林哲宇的心头涌起一丝难言的情怀,仿佛在这刹那间心灵得到了洗涤,灵台一片空明,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两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溪边响起,竟是一位老者挑着一个水桶,在缭绕的气雾中并没看清。 林哲宇笑了笑道:“大爷,我们走了一天,是来请愿的。” 老者抬眼扫过,淡淡道:“佛印大师晚上不见客,你们明天再来吧。” 林哲宇怔了一下,孟遥却道:“佛印大师?” 老者不理,挑了水走入了淡淡的夜幕之中。 林哲宇看着紧闭的寺门苦笑道:“这闭门羹吃的。” 孟遥却扬了扬秀气的眉毛:“闯!” 门紧闭着,敲着并无动静,见孟遥有踹门而入的架势,林哲宇赶紧阻拦道:“佛门静地,咱们不能造次,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还是等明天吧。” 孟遥低语着道:“老秃驴。”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玛莉亚,饶恕她吧。”林哲宇双手合什道。 孟遥失声笑道:“你把佛祖跟圣母配了对,耶稣非把你打入阿鼻地狱不可。” 两人互视了一眼,都笑出声来,只不过笑了之后都面面相觑,这漫漫长夜又怎么度过? 气温虽然高,但是山里的夜还是很凉的,露水大,湿气重,林哲宇根本没想到会留在山里过夜,连件衣服都没带,眼见夜色渐浓,凉意渐重,林哲宇道:“我再去敲敲门吧,这么待上一夜,你会感冒的。” 正在这时,忽听孟遥啊地叫了一声,林哲宇吓了一跳,不由道:“怎么了?” “我……我好像被什么咬了。”说着这些,孟遥低头看向了小腿,夜色中什么也看不见。 林哲宇打开手机的电筒,照了过去,见到孟遥洁白的小腿小留着两枚清晰的牙印,不由吃了一惊:“蛇!疼不疼?” 孟遥摇头:“不疼。就是麻。” 我的嘴好麻2 “糟糕,是毒蛇。”林哲宇立即让孟遥坐下,他则跪了下来,用力地挤压着伤处,但这毒性蔓延得很快,血挤出来了不少,却仍然是黑的,而孟遥也开始觉得小腿有点麻木的感觉了。 林哲宇顾不了那么多,脱下衬衫,手中发力,梦特娇衬衫就成了布条,用力地扎在了孟遥的腿弯,一边让孟遥两手顺着小腿向下挤,他的嘴也附在了那伤口上用力地吮吸着。孟遥看着林哲宇,目光里涌起一丝感动。林哲宇感觉到孟遥的动作停了下来,急道:“别停啊,用力挤。” “谢谢。”孟遥在心里叫了一声,配合着林哲宇的动作。 如此几分钟,流出来的血终于由黑变红,林哲宇这才停下来,拿着手机道:“这样不行,得赶紧去#*#*/+……” 孟遥不由道:“你说什么?” “乌呃之厚么(我的嘴好麻)……”林哲宇只说出这么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便仰倒了下去,他口腔溃疡,毒血也让他中了毒。 孟遥吓得惊叫:“哲宇,哲宇,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有人吗?快来人啊!救命啊!” 林哲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睁开眼来便见到一头秀发。 林哲宇没敢动弹,生怕惊醒了孟遥,转动眼珠,这是一间茅屋,外面有雨声传来,雨点如线顺着檐前的茅草滴下! 这时,一位老者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脚步声惊醒了孟遥,抬眼见林哲宇醒了,惊喜地道:“你醒了?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林哲宇含糊不清地说了这三个字,觉得嘴巴怪怪的,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 老者正是昨晚那挑水老者,将一碗浓黑的药端到林哲宇的面前,淡淡道:“把这个喝了。” 孟遥赶忙端过来,递到林哲宇的唇边。 药的味道非常难闻,令人作呕,林哲宇只喝了一口就险些吐出来,老头淡淡道:“不喝,你的嘴永远就都这样了。” “什么样?”林哲宇问孟遥。 孟遥紧紧咬着嘴唇,从桌子上拿了镜子给林哲宇,林哲宇只看了一眼,便一口气把药全喝了,他可不想一辈子都在嘴上挂两根肥香肠。 “你的腿没事吧?嗯,天亮了,你不是要许愿吗?赶紧去吧。”林哲宇喝了药感觉好了很多。 “嗯,你好好休息,我去了就回来。”孟遥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 老者点了一袋旱烟,淡淡道:“你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能舍身相救,不容易。” 林哲宇挂着两根香肠道:“没想到自己有危险,要想到了,未必会这么做。” 老者的目光里有一丝笑意:“你倒是不虚伪。” 林哲宇淡淡地笑了笑,老者忽然道:“你对佛印大师有多了解?” “佛印我不知道,苏小妹跟她嫂子的事倒是略知一二。” 老者怔了一下道:“什么事?” “有一次,苏小妹跟她嫂子乘舟游玩,一个浪头打过来,打湿了小妹的衣服,嫂子即兴吟诗一句,浪起来,小妹下身尽湿。” 老者撇了下嘴,林哲宇接着道:“小妹对不上,郁闷了一天,傍晚回来,太阳下山,大嫂有些畏寒,打了个哆嗦,小妹顿时有了下联,日下去,大嫂直打哆嗦。” 拿人钱财 “狗屁,纯粹杜撰。”老者骂了一句,离了去,林哲宇又瞅了一眼镜子里的那两根肥香肠,愁容满面地想,我该怎么见人啊? 孟遥回来得很快,神情略略有些异样,林哲宇不方便问,也不多嘴。到了下午,嘴上的香肠小了很多,那老者又给了那作呕之药给他喝,这个时候,孟遥接了个电话,在外面徘徊了很久,问林哲宇怎么样,林哲宇感觉孟遥有事,说感觉ting好,唯一不适的地方也就是嘴唇变性感了,孟遥失笑。 林哲宇说,要是有事,就回吧。 临走时,老者给了林哲宇一剂药,让他早晚各一次,连服三天就没事了,不过切忌房事。林哲宇想,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房个屁的事啊。 向老者道了谢,林哲宇问老者怎么称呼,老者没理他。在下山的路上,孟遥告诉林哲宇,这老者就是佛印,林哲宇呆了半天,想到自己调侃苏小妹时老者的反应,不由骂了一句秃驴。 下了山来,林哲宇去取了车,问孟遥要去哪里,孟遥说回豪君楼,林哲宇便发动了车子,刚开出停车场,便有一辆车从侧面撞上了。 林哲宇被震得不轻,副驾驶位置的孟遥也是俏脸煞白,惊魂未定。 “你没事吧?”回过神的林哲宇就觉得自己是个灾星,先是被蛇咬,嘴上现在还麻麻木木的,现在又被撞。 “我没事。”孟遥刚说完这句话,车子又轰地一声中带来了强烈的撞击感,一辆面包车从后面撞了上来。 如果第一次的撞车是事故,那么第二次就是有意而为了。事实也证实了他的判断,因为两辆车上已经冲上来十几个手持砍刀铁棍的年轻人。 林哲宇吃了一惊,想发动车子却是无法发动引擎,这时这些人已经冲到了车前,照着车就砸了起来。挡风玻璃被砸得粉碎,玻璃渣子溅了两人一身,林哲宇按住孟遥的头,将自己的身体护在她的身上。 这时,忽然有人斜里冲出来,一番拳打脚踢之后,冲到车子前,拉开了车门道:“孟小姐,你没事吧?” “杰克,你怎么来了?”孟遥似乎并没有想到见到这个人。 “陈少爷让我保护你的。孟小姐,下车吧。” 说话间,那些人又围了上来,杰克冷冷地看着这些人,却发现他们的目光是盯着车里的,当下道:“别人的事我不管。” 说着拉着孟遥缓缓后退,那些人并没有追过来,而是冲向了车里的林哲宇。 孟遥视线受阻,看不到情况,急道:“杰克,快去帮他!” 杰克摇头道:“我只负责保护你。孟小姐,你跟我走吧。” 话虽然有征求意见的意思,动作却是直接得很,把孟遥硬是拉走了。 孟遥挣扎着大叫,可是力量上的悬殊让她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且说林哲宇虽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脱离险境。 这时,已经有人奔到了车门边,林哲宇打开车门,一脚踹了开去,车门猛地打开,正撞在两人身上,顿时捂住脸倒了下去。 林哲宇跟着冲了下去,俯身捡起一根铁棒,抢在一把刀砍过来之前砸在那人的脸上,紧跑几步,被几人逼了住。 林哲宇背靠着墙,大学时代的打架经验告诉他,永远不要把后背露给敌人。 “你们什么人?”林哲宇自问没有得罪任何人,觉得对方可能是认错人了。 回答他的是两把同时砍过来的砍刀! 林哲宇这些年并没有放下锻炼,身体机能保持得很好,矮着身子向边上一闪,手中的铁棒砸中了一人的膝盖,跟着推着那人的身体向前疾冲了几步,一群人呼啦啦都向后退去。 林哲宇不恋战,一转身放开步子就狂奔起来,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勇猛得像李小龙叶问他们,饶是如此,后背仍是被划了一刀,虽然不重,也是见了血,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大叫道:“林哲宇,不要你妹妹的命,你就跑!” 林哲宇的脚顿时钉子般地钉在了当地,转过身来,人已围了上来,只是惧于林哲宇的身手不敢上前。 林哲宇盯着这些人道:“你们什么人?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一个大金牙嘴上叼着根牙签走出人群:“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你我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我也不想难为你,留下条胳膊,你妹妹不会少一根汗毛。” 林哲宇道:“你这么多人,还要用个女孩子来威胁,算什么男人?” 大金牙笑道:“能活着才有做人的资格,兄弟,你认了吧。” 林哲宇脚下一挑,一把砍刀已经握在了手里,一刀一棍握在手中,咬着牙道:“不怕死的就来吧。” “不管你妹了?”大金牙有些意外。 林哲宇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狠厉,大金牙手一挥,立时有人一涌而上。 相比于棍子,刀的危险性要大了很多,所以林哲宇主要是躲避刀的攻击,对棍子直接无视,当他冲到大金牙的身前,手中滴着血的刀架在大金牙的脖子上时,他的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棍,肩膀几乎要断了,后背也早已被血染红了。但是他的胸仍然ting得笔直,握着刀的手仍然很稳,声音仍然很凉:“我妹妹在哪?” 大金牙看着倒了一地的刀手,眼睛里写满了恐惧,他真的没法想像林哲宇是如何从刀光棍影中冲到自己面前的,林哲宇一膝撞在他的两腿之间,钻心的疼痛不仅将他的屎尿、眼泪、鼻涕涌了出来,更是把他的自信击了个粉碎。 “我妹妹在哪?”林哲宇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与他的声音一起的还有他的动作,冰凉的刀锋缓缓划过大金牙的脖子,血一点点地渗出,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带走大金牙的生命。 “我吓唬你的,她没事。”大金牙原本还想硬气一些的,但仍然嵌在他肌肉里的刀锋提醒他,只要多深入一点,他的命就交待在这儿了。 死神般的林哲宇 “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大金牙感觉自己的血都要流干了。 林哲宇打了电话,听到妹妹脆生生的声音,心头一松,大金牙谄媚地笑道:“我没骗你吧?” “谁让你来的?”林哲宇手中一动,刀子就像死神一般。 “是……”大金牙刚说出一个字,忽然听到了尖利的警笛声。 大金牙忽然笑了,此时的警察就是他的护身符,比起眼前这个犹如拿着收割人命的镰刀的死神一般的林哲宇要可爱多了。 警车呼啸着开进了停车场,一人拿着大喇叭厉声道:“放下武器!” 当认出是市委一秘林哲宇时,这件事立即被汇报到了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傅桂桢这里。接着这事被下了封口令,而大金牙面对的则是严酷的审讯,随后,一项打黑除恶的议题在常委会上获得了通过,随即长达半年的打黑行动立即展开。 跌打损伤一百天。林哲宇虽然身体健硕,但也违背不了这个规律,不过一周后他就上班了,这东西不是躺在医院里就能恢复的。 当然,知道这事的除了乔初一和副市长冯俊以外,整个市委市政府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乔初一的眉头紧皱着:“哲宇,身体怎么样?怎么不再休息一阵子?” “闲不住。”林哲宇这几天考虑了很多,经过两次死里逃生,他对生活的态度有了更多的感悟,“生命短暂,活一天就少一天了。” 乔初一的脸上有了些笑容:“哲宇,幕后人查出来了,你怎么想?” 林哲宇也听说了,这项工作是傅桂桢一手负责的,没费什么事大金牙就全招了,根据大金牙的供述,追查到了省城,却没想到涉及到省公安厅的一位领导家的公子。 “乔书记,您做主吧。”林哲宇也明白乔初一的难处,他在凤阳尚且做不到一手遮天,更何况出了凤阳,更别说省城了。 乔初一的眉头皱着,半晌才道:“哲宇,委屈你了。” “乔书记,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能有现在,全是靠您的照顾。”林哲宇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已经习惯于换位思考,换了自己,也没有办法。超出自己的掌控而一定去强求,得来的结果无疑是遍体遴伤,而在政治上,后果也极有可能比遍体遴伤要更为惨重。 乔初一道:“哲宇,你记住,一件事是否能成功,与一个人力量的大小有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林哲宇点了点头,肃然道:“乔书记,我明白。” 林哲宇知道,这不只是乔初一对自己的劝慰和解释,更是在激励他自己,他渴望强大,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自己。在没有变强之前,所能做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忍! 乔初一的眉头这个时候才舒展开来,道:“哲宇,孟遥对你的评价很高,这丫头向来目高于顶,能让她夸你,真的很难得。” 林哲宇笑了笑:“我是把她当作您来服务的。” “马屁,标准的马屁。”乔初一呵呵笑了起来。 林哲宇也笑了:“乔书记,她是……” 乔初一接口道:“还是你自己去问吧。” 林哲宇就觉得乔初一ting暖昧的,不过乔初一已经开始翻看文件,林哲宇就知道他们的对话结束了。 回到办公室不久,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听到那声音,林哲宇便知道是孟遥。 “你好。”林哲宇又想起了嘴上的肥香肠,下意识地摸了一下。 孟遥道:“对不起,那天我……” “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我现在ting好,已经上班了。”林哲宇风轻云淡道。 孟遥沉默了一下道:“谢谢你。” 道谢,则意味着话题的结束。林哲宇笑道:“对不起,我现在很忙,这是你的号码吧?如果可以,以后我打给你?” 孟遥笑了一声:“好啊。不过晚上就不要打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明白!” 这个电话,林哲宇一直没有打过,或许连他自己都认为他们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候。 不几天,牦牛台风生成,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报,台风登陆后三天内会经过凤阳,届时会有强对流天气,预计会有十级以上大风,并伴有强降雨。 为此,乔初一召开了专题会议,要求相关部门高度警惕,做好相应的准备,并给班子成员下达了任务和所负责的县区,确保安全度过台风。 三天后,牦牛登陆,登陆后,行走速度缓慢,沿途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按照这个速度,牦牛到达凤阳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晚,但滞留的时间也会比预期的要长,造成的破坏也会更大。 针对这个情况,紧急召开会议,要求务必再过细,每位常委都要沉到县区去现场指挥工作,市水利局负责全市的防汛工作。 一回到办公室,乔初一便让林哲宇备车赶往梁山,因为梁山是牦牛最先经过的地区,趁着还有几天的时间,再次过个细。 梁山新任县委书记是原县长季宝强,乔初一到的时候,季宝强正跟分管农业农村、水利工作的副县长高轩巡视清水坝大堤。 清水坝大堤不仅是梁山的水坝中枢,还是清水大运河的纽带,直接连接着省会江陵,如果这里出了问题,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来的路上,乔初一就分别接到了省委shuji和省长的电话,内容只有一项,那就是保护好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确保清水坝大堤安然无恙。乔初一的回答是堤在人在,堤毁人亡。 清水坝大堤的加固工程去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了,为此市政府拨了专项资金,省政府和省水利厅也有相关资金用于水利工作。去年天气晴好,大坝没有得到检验,这次台风来了,考验也就来了。 乔初一仔细询问了情况,季宝强拍着胸口保证,绝无问题! 沿着河堤看了一圈,乔初一没法子乐观得起来,从传来的消息看,牦牛真是一头强劲的蛮牛,所到之处不仅带来了强降雨,还有十级以上的台风,局部地区更是十一二级,其破坏程度超出了十年来的所有台风,损失难以估量。很难想像到达梁山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考验 乔初一又问了其他的防御措施,贺保强说已经作了相应的安排,只等台风入境。 乔初一也明白,尽人事,听天命,台风来了,其破坏性无法预计,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降低损失。 乔初一上了车,让贺保强上他的车,林哲宇自觉地没跟上,而是上了高轩的车。 一上车,一直严肃的林哲宇做放松了面孔,道:“高轩,你一上任就要接受考验了。” 这本是句笑话,但是高轩却是揶郁着回了一句:“真的很难说能不能经得住。” 林哲宇感觉到话里有话,看了司机一眼没说话,只是拿眼睛看高轩。 高轩把两只手合到了一起,又抽了一只手掌,向下压了压,林哲宇吃了一惊,向大堤指了指,高轩点了点头。 林哲宇不由动容,失声道:“乔书记在省里是立下了军令状的。” 高轩忧心忡忡地看向了大堤:“老天爷保佑。” “高轩,这事你得汇报。”林哲宇明白高轩的心理,他是刚上任的,如果出了问题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他忘了,现在他分管这一块,如果大坝崩了,首先要处理他,然后才会倒逼追溯其他人的责任。 高轩没有说话,很显然,他在犹豫,拿不定主意。 林哲宇也没再劝说。 很快车开到了县里,晚上乔初一休息,林哲宇进了去,道:“乔书记,高县长说有点事情要向您汇报。” 乔初一的眉头不由一紧,在这个时候汇报事情,恐怕没什么好事,大多跟清水坝大堤有关,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林哲宇明白他的心理,可是事情往往都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硬着头皮道:“很重要。” 乔初一的神情就凝重了起来,点了点头。 林哲宇立刻到外面拨打了高轩的手机,接通了电话,林哲宇道:“乔书记让你过来面谈。” “被你害死了。”高轩叹了口气,收了线,匆匆赶来。 林哲宇在门口候着,很快高轩便赶了过来,林哲宇轻声道:“实事求是。” 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林哲宇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巨响,那是乔初一在拍桌子。林哲宇苦笑了一声,这个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在台风即将到来之前得到大坝有质量问题的消息,恐怕就是省委shuji也没法子淡定吧? “哲宇,你进来。”里面传来乔初一压制着怒气的声音。 林哲宇进了去,乔初一的脸比外面的夜色还要黑,高轩垂着头。 林哲宇在外面一直在考虑,如果是自己的话,这事应该怎么办。结果是无解!很显然,现在处理人已经不是头等大事了,但是大堤在这个时候临时抱佛脚同样没有任何意义。牦牛的速度很慢,停留的时间也很长,后果真的很难预料。 给乔初一的杯子里续了茶,林哲宇轻声问道:“乔书记,很严重?” 乔初一愤怒的目光作出了回答:“哲宇,你通知季宝强那个混蛋过来。算了,通知他上大堤吧。” 乔初一分两步进行,一步是紧急调遣物资,对大堤进行加高加固处理,同步进行的是清水大运河支流县区做好分流的准备,一旦出现紧急情况,随时开闸分流,死守大坝。 季宝强从乔初一的安排上嗅到了一丝危机,但乔书记不说,他也不敢问,夜色中的高轩也没有任何表情,天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季宝强悄悄地问了林哲宇,林哲宇悠悠地说了一句:“看天吧。” 季宝强一时没有回过味来,也不知道林哲宇所说的“天”是哪个天。 乔初一一直驻守在梁山,这是非常不正常的,市长尉天勤也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在赶到梁山与乔初一私下谈了话之后,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在季宝强向他身前凑的时候,尉天勤在他面前狠狠地把杯子给摔了。 牦牛在一点点地逼近,谁也不知道它在到来之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心都悬了起来! 然而牦牛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跟乔初一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忽然转了个方向,并没有进入凤阳。 这让乔初一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场灾难的消弥完全是运气,乔初一也是后怕得很,这几天所作出的部署他都是在作最后的努力,用困兽犹斗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又在梁山观察了一夜,确信牦牛不会再卷土重来,乔初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几天的担心和忧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所担心的不仅仅是政治问题,更多的则是大坝万一崩了怎么办,甚至他还产生了一死以谢天下的念头,不过这些都过去了。 林哲宇同样也松了口气,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是他知道,一场大自然的风暴结束了,同时也是另一场政治风暴的开始。乔初一让他打了几个电话,分别是打给审计局、财政局、水利局,勘验大坝工程质量和审计相关账目同步进行。 梁山前县委书记刘士明落马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现在针对清水坝大堤的调查也雷厉风行地展开,民间的政治家评论,新任书记季宝强也得瑟不了几天了。 市政府,市长尉天勤刚刚从乔初一那里过来。原则上,他是对清水坝大堤工程进行复检以及对账目清查持赞同意见的,但是他提出此时不宜对人员有大的动作,既不利于梁山的稳定,也会让省里质疑市委市府的用人能力,毕竟季宝强是刚刚上任的,这就出了问题,让他和乔初一的脸上都蒙羞。 乔初一问尉天勤,如果牦牛不是临时改道,而是按照原定路线进入了梁山,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能不能保证清水坝大堤安然无恙? 尉天勤自然不能保证,乔初一说,如果牦牛那个时候到了,他们政治生涯的结束是小事,但所带来的损失却是无可估量的,所以不但要严查,还要重处,更要从快,加紧对大坝工程的建设,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台风,而且即使是今年没有,不代表将来就没有。 帮忙 尉天勤无言以对,在与乔初一的博弈中,他完败了,一败涂地且无力回天,他必须要承认,乔初一在一系列的事件中的表现堪称完美,他现在唯一想到的只有五个字:恨铁不成钢。 在刘汗青的处理上,乔初一已经手下留情了,放了他一马,尉天勤实在不便再为季宝强求情了,如果季宝强在大坝工程中真的出问题,他这么做就是自找难看。 在这种高压态势下,谁也不敢对调查弄虚作假,除了成立的工程勘验、账务审计工作组以外,市纪委也专门成立了调查组,所查出来的结果也是触目惊心,时任县长的季宝强和分管农业的县委常委、副县长以及水利局局长联手吞噬了大笔资金,而勘验组所带来的结果也是令人目瞪口呆,虽然清水坝的加固维修不是豆腐渣工程,但是以牦牛的破坏力和所带来的降水量来看,清水坝决堤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一个月后,季宝强等人被处理,很快进入了司法程序,但这并不是开始,乔初一下定决心要严肃处理,且处理到底,于是当初参与大坝工程验收的相关人员也接受了调查。要说现在什么人的骨头最软,莫过于一些小官小吏了。两个月后,大堤腐败案落下了帷幕,处理相关涉案人员十七人,随后乔初一掷地有声地撂下一句话:一切损害人民群众利益的害群之马必须要绳之以法,查必究,究必严,不打任何折扣。 时间很快进入九月,天气渐渐凉了起来,林哲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打磨,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信而从容。 这一天晚上,林哲宇正在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突然接到了顺安镇党委书记打过来的电话。 听到黄安石称呼自己为“林秘书”,林哲宇的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似乎把他们分割了开来,当下道:“老领导,叫我哲宇就可以了。” 黄安石心头微微一热:“我可不能托大。” 林哲宇便道:“黄书记,你是不认我了?” “你现在可是我的领导。”黄安石的心里还是很舒服的,林哲宇现在今非昔比,级别跟自己一样就不说了,他现在深受市委乔书记的赏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看来自己的感情投资是正确的,不过当初他虽然看好林哲宇,想的也只是提他一把,倒没想到林哲宇有一飞冲天的时候,至少没这么快。不过林哲宇虽然这么客气,自己可不能当福气,该遵守的官场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林哲宇不去多说这些,道:“老领导,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这便显出林哲宇会做人的地方了,黄安石很少跟自己联系,现在冷不丁打电话给自己,定是有事相求,考虑到以前地位的不同,所以他主动开了口。 黄安石沉默了一下道:“哲宇,我确实有件事要麻烦你。” 乔初一上任以来,对招商引资抓得很紧,也开创了一个新的招商局面,除了加大招引力度以外,还对以往的一些“假、大、空”企业加大了清理整顿的力度,要求招引来的企业务必货真价实,这么一来,各县区的招商难度自然大大提高。 产业分一二三产,招引的项目自然也是五花八门。如今很多政府都是土地财政,靠的是卖地,那么房地产开发自然是热门。顺安招引来一位房产商,经过对其实力的调查,还是很值得信赖的。在拿下了挂牌的土地交了土地款之后,黄安石自然对其异常重视,让分管工业的副镇长刘爱国做好帮办服务工作。 这个叫常遇春的投资商为人不错,但有一个缺点,就是好“那一口”,所以在豪君楼吃了饭之后,便吆喝着搞点“娱乐动作”。刘爱国自然知道这个“娱乐动作”所指何意。来市里吃饭是私人性质的,所以刘爱国自然不会动用公车。其实他很排斥这些,但是没办法,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出入风月之地,所以他选择了自己开车。 在经过一个关卡的时候,被交警拦了下来,当交警要求他吹气测试酒精的时候,坐在边上的常遇春觉得不妙,赶紧打电话给黄安石。 听到这里,林哲宇道:“我问问,等我电话。” “少诚,你来一下,有件事情跟你说。”林哲宇拍了一下坐在他身边一人的肩膀,走了出来。 林哲宇除了做好自己的秘书工作以外,也没有忘记去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圈子,这是一个相互利用的社会,也是一个拼关系的社会,林哲宇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做乔初一的秘书,所以他也在寻求自己的合作同盟。当然,作为市委一秘,想跟他交好的人也是数不胜数,而这些人中,大多数也是看中了林哲宇当前的身份,一些做工程的老板通过层层联系想结交他,有的更是不惜投以豪资来拉他下水,林哲宇都无动于衷,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面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他也经受了很多折磨,但是最终,理智战胜了欲望,君子爱财,需取之有道。 正是因为这些觉悟,林哲宇在建立自己的人脉圈的时候,是有所选择的,今天在座的都是他所认为能够结交的人物,当然,这还需要考验。这其中就有一个人,就是他刚刚说话的,凤阳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区少诚。 “少诚,我有个朋友,对我有知遇之恩,酒驾被查了,是区公安局的人。”林哲宇说得简单,却是很透彻,其实这不仅仅是在考验区少诚是否值得结交,也是卖区少诚一个面子,毕竟他林哲宇不是经常求人办事的,说句过分点的话,林哲宇肯开口求人,绝对是看得起他。 “我问问,叫什么名字?刘爱国?好。”区少诚拿着电话进了卫生间,他自然明白林哲宇能请他帮忙,是把他当朋友看的,否则他完全可以直接跟市局打招呼,据他所知,市局常务副局长傅桂桢就是林哲宇的好兄弟。 新的矛盾 区少诚这个电话一打就是十几分钟,打完电话后没多久,林哲宇就接到了刘爱国打来的电话,说已经没事了,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这事情确实ting严重,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的话,等待刘爱国的极有可能是“双开”的结果。 林哲宇道,能够想到自己,证明没有把他忘了,所以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不过酒驾毕竟违法,以后千万要小心,不仅仅关系到自己的前程,还有自己和别人的生命。 随后林哲宇又接到了黄安石的电话,自然又是一番感谢,黄安石又让林哲宇务必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娘家”来看看,林哲宇自是一口应承了下来。 结束了晚宴,林哲宇也没有向区少诚多说什么感谢的话,这个姿态完全是在向区少诚释放一个信号,他们是自己人,有情后感,这四个字,已经是一个承诺了。 区少诚上车的时候,迟疑着说了一句话:“高局长,他……有点意思。” 林哲宇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知道一些,刚刚区少诚的电话打了那么久,他就知道里面有点意外情况,所以他也只说了一句话:“安心做你的事。” 凤阳区公安局长是由市公安局副局长高凡兼任的。说起高凡,他跟常务副局长傅桂桢还有段过往。当初在前常务副局长高升之后,傅桂桢就跟高凡竞争起这个位置来,当时虽然不是腥风血雨,但是激烈异常。市长尉天勤力ting高凡,而市委书记乔初一则是看好从省厅下来的傅桂桢。最终乔初一以已经离开凤阳的市委常委、副市长仇国立兼任公安局长为代价拿下了这个位置,这让傅桂桢非常感动,自此对乔初一是肝脑涂地,两肋插刀在所不惜。那个时候尉天勤还在暗笑乔初一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恐怕他没有想到仇国立的p股还没怎么坐热就被逼走了,虽然这里面有着诸多的巧合和偶然因素,但不得不说,乔初一的目光还是比较长远的,对得起高瞻远瞩这四个字。 区少诚主持凤阳区公安局的工作,以他的想法,一个小小的酒驾,打个招呼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忽略了一点,他只是主持工作,而不是局长,在他的上面还有个高凡,而当时办这个酒驾的正是高凡的人。 区少诚与傅桂桢走得比较近,所以高凡就要卡他,以法律为准绳,区少诚也没有办法,他不但是区公安局局长,还是市局长领导,只有把林哲宇抬了出来,说刘爱国是林哲宇的朋友。高凡可以不在乎傅桂侦,但是不能无视林哲宇,因为他的身后有市委乔书记,考虑了很长时间,这才放了行。 这些区少诚虽然没有说,但是林哲宇是能够想得到里面的关键之处的。 周一,按照惯例,林哲宇汇报了本周的工作安排,乔初一对其中的几项安排进行了调整,慢悠悠地道:“哲宇,梁山那边你有什么想法?” 梁山县县委书记已经上任了,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边疆。在这个人事上,尉天勤选择了默许,不过在副县长的位置上,乔初一并没有专断独行,只是尉天勤此时在梁山的人事调整方面没有了什么发言权,他所推动的两任梁山县委书记都出了问题,而且一个比一个大,这个时候他再指手画脚,恐怕会惹来非议,他只有沉默。 林哲宇不紧不慢地道:“边书记的能力是非常强的,他在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之前,也是在县里工作的,应该会给梁山带去新风貌。” 林哲宇这番话说得比较规矩,其实以他的猜想,乔初一问的并不是边疆的事情,毕竟他已经上任了,行还是不行,也只有拭目以待,没法再有改变,所以林哲宇认为问的是一直悬而未决的副县长一职,不过他还是想试探一下。 乔初一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一个好的领导能开一个好头,但是工作并不能靠哪一个人来干,目前缺一个副县长,是外调还是县里产生,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林哲宇心头微微动了一下,嘴上却是道:“董部长那边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乔初一没有说话,林哲宇是知道进退的,通过两次试探,他察觉到乔初一是真的想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便道:“这一次清水坝大堤案,高副县长是立了很大一功的,能够顶得住压力,自曝不足,这不仅仅是勇气的问题,更是责任心的体现了。” 乔初一看了林哲宇一眼,忽然道:“哲宇,听说你跟高轩是大学同学?” 林哲宇道:“他报到的时候才接触的,没想到会在我的家乡碰面。” 乔初一轻轻摇了摇头:“他还太年轻。” 林哲宇辩解道:“换了一个年纪大的人未必能坚持原则,未必会有勇于揭露的勇气和立场,我想他肯定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的。我听到不少传言,对于他的主动揭发有些负面言论,如果这个时候市委不站出来有所表示,这是对年轻干部的打击。” 乔初一笑了笑:“哲宇,你这话是在指桑骂槐啊。” 林哲宇吃了一惊道:“乔书记,我没这个意思。” 乔初一也不多说,却是轻轻一叹:“很多年轻干部在提拔的时候,总会有人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总觉得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认为他们不够成熟,阅历还不够,或许正是这样的观点,才真的让那些年轻人变得消沉。哲宇,有时候,稳重与沉重也能划上等号,是不是?” 林哲宇小声道:“乔书记既然有这样的感慨,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了,我就是随口这么胡说的。” 乔初一笑着指了指林哲宇:“你呀,唉,你还是太年轻啊,不然高轩提了个县委常委,我还真想让你去做个副县长。” 林哲宇的心里略略有些吃惊,他想过,但是没想过这么快,毕竟自己到乔初一的身边还不满一年,前不久才提个正科,现在再提副处,未免也太快了,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林哲宇觉得自己走得太快了,有拔苗助长的弊端,当下道:“乔书记,我不妄自菲薄,但也不敢妄自尊大,让我做个秘书还行,真的去接高副县长的位子,力有不逮。” 欲借之辞 乔初一呵呵一笑道:“哲宇,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一个副县长,你是能胜任的,不过你的头脑也很清醒,这一点是我最为欣赏的。哲宇,你做一会组织部长,高轩提个常委,那空缺的副县长谁来干?“ 林哲宇挠着头道:“乔书记,那我就大放厥词了,顺安镇党委书记黄安石是个人选。” 乔初一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道:“哲宇,请董部长过来一趟。” 董梁很快来了,乔初一道:“董部长,我刚刚跟哲宇碰了一下,梁山副县长高轩上常委,顺安镇党委书记黄安石提副县长,你觉得怎么样?” 董梁的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乔初一到底是想通过林哲宇的话实现他的人事目的还是向他表示他对林哲宇的信任和重用呢?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林哲宇在乔初一面前的份量是可想而知的,当下道:“高副县长年轻有为,提个常委可以让他参与到更多的工作中去,不仅对他是个锻炼,也是对工作的一个促进。至于黄安石这个人,我不是太了解,我觉得有必要去考察一下。” 乔初一点头道:“就这么办吧。不过不要太声张,先了解一下,等你的结果再跟天勤市长和志和书记碰一碰吧。” 董梁出去的时候,向林哲宇轻轻笑了笑,林哲宇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笑容,有的人是因为自己受到领导的器重,而有的人则是真心的祝愿,董梁便是如此。 林哲宇送了董梁出去,并没有离开,而是把一封信放到了乔初一的桌子上,道:“乔书记,这封信您看看。” “什么内容?”乔初一解决了心头上的郁结,对林哲宇越发满意。 林哲宇道:“是检举公安局副局长高凡的。” 乔初一的眉毛微微一挑,展开信来看,摇了摇头:“都是些模棱两可的东西。” 林哲宇把信收了起来,信中检举高凡为黑社会充当保护伞,虽然有些事实,但是并无太多的证据,乔初一的这句话很难说得清他的态度,这都要靠林哲宇去判断。 这封信并不是寄过来的,今早林哲宇一到办公室,就看到这封信塞在自己的门缝底下,严格来说,这一类的检举信并没有值得相信的地方。 回到办公室,林哲宇又仔细看了好几遍信件,想了想,拿着信出了门。 纪委并不在市委大院,而是跟反贪局合并办公,林哲宇过了去,面孔熟得很,上去的时候正遇上副书记王家国,王家国笑道:“林大秘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来办个事,大什么驾呀,王书记可别挤兑我。”林哲宇开着玩笑道,“罗书记在不在?” “去省里开会了,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王家卫的年纪比林哲宇大了六七岁,但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人老心不老,平时也是嘻嘻哈哈的,如果不是知道他,真的没法子让人把他跟严肃、不苟言笑的让有问题的官员闻风丧胆的纪委官员联系到一起。 “效劳可不敢当。”林哲宇笑着道,“王书记要是没事,我去办公室向你汇报。” 王家国哈哈笑着看了一眼手表:“你小子,谈工作是假,蹭饭是真吧?”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中午还真就蹭上你了。” 到王家卫的办公室,林哲宇把信放到王家卫面前:“乔书记看了,转过来的。” 王家卫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拿起信来认真看了,眉头微蹙,半晌才道:“哲宇,乔书记的意思……” 林哲宇笑着道:“乔书记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又把信送了过来,这本身就是个态度了。 王家卫揉了揉额头:“这信里的内容……” 林哲宇就道:“纪委办案的程序我不懂。” 王家卫瞪了林哲宇一眼:“保密局的呀你,透lu点消息会不会死?” 林哲宇没说话,却是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王家卫哀叹了一声道:“到点了,走,请你客。” 如果被人知道,堂堂的纪委副书记请客居然只是碗面条,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这是林哲宇在吃完面之后几乎用悲痛欲绝的口吻说出来的话,王家卫则是耸了耸肩,我就那么点工资,还要养家糊口呢。 林哲宇透露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只有四个字:空穴来风。 在林哲宇离开之后,王家卫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真是空穴来风的话,自然没有必要把信送过来了。所以林哲宇所说的空穴来风可以解释成为“无风不起浪”,可问题是,这封信的内容所反映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林哲宇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王家卫,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晚上约了市公安局傅局长吃饭,问王家卫有没有时间。 王家卫心里就是一动,傅桂桢?好主意。林哲宇呀,你把路都给我铺好了。高凡与傅桂桢当初争夺常务副局长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王家卫自然知道,他就在想,是不是乔书记想办他的事了,弄出这么个检举信来。他只猜对了一半,乔初一确实要办高凡的事,不过这检举信并不是乔初一弄出来的。 下午上班没多久,林哲宇接到了一个电话,居然是贺炜晔这小子。贺炜晔说他有个发财的路子,问林哲宇有没有兴趣。 林哲宇这一阵子春风得意,并没有什么太多需要用钱的地方,也没考虑找个女朋友什么的,所以对于钱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渴望,贺炜晔这么一说,林哲宇第一反应就是警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林哲宇身居“高位”,对涉及到金钱的事情保持着极大的警戒心理,贺炜晔这么说,他觉得是想利用自己这层关系了。 “什么好路子?”林哲宇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异样,笑着道。 “见面再说。”贺炜晔挂断了电话。 晚上,王家国来的有点迟,或者说,林哲宇跟傅桂桢来得有点早,两人也不知谈了些什么,随后王家国才到。 林哲宇跟他们喝了几杯酒,说临时还有点事,让他们先喝着。林哲宇今晚有三个饭局,一个是他们三个的,一个是沈铁军的,另一个就是刚刚才到的贺炜晔。 以毒攻毒 去了沈铁军的饭局应付了一圈,林哲宇觉得胃子里有点涌,沈铁军请的这帮鸟人个个都是酒精考验的,这一圈下来,险些下不了场。 去了第三个场子,贺炜晔已经等了一阵子了,正拿着个手机点点摁摁的,林哲宇推门进来就告罪:“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你怎么把猴子p股挂在脸上?”贺炜晔的心情ting好的,拿林哲宇开起涮来。 林哲宇也不计较,呵呵笑着坐下来,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道:“忙什么呢?” 贺炜晔正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林哲宇也不说话,看着贺炜晔接电话,贺炜晔一开始脸上还带着浓厚的笑容,但是没听几句,脸色微微有些变了,迈过脸去低声道:“再看看。” 这时接到信号的服务员过来,上了菜,林哲宇开了瓶酒,拿了两个大玻璃杯,给贺炜晔倒上,笑着道:“炜晔,今晚就咱们两个,好好喝两杯。” 贺炜晔也不提发财的事情了,端着杯子向林哲宇扬了扬,嘴一咪,就下去了一半,林哲宇笑道:“酒量见长啊。” 贺炜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道:“大秘现在顺风顺水啊。” 林哲宇奇道:“我怎么听着这么酸呢?” “酸你个头。”贺炜晔刚回了一句,手机又响了,这一次贺炜晔有点坐立不安了,一声不吭,只听着里面说话,然后从嘴里迸出一句话:“再等等。” 林哲宇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不由道:“炜晔,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贺炜晔一口把剩下的酒干了,拿着手机点来点去,神情也渐渐地阴沉了下来,手指在桌子上没有节奏地点着,这时手机猛然响了起来,只响出半声,贺炜晔便把手机操在了手中,由此可见其心焦程度,听了几句,贺炜晔整个人都泄了气,无力地道:“割了,全割了。” 林哲宇抛了根烟过去,从贺炜晔的神情和说话来看,林哲宇判断他的股票被套了,这并不奇怪,不是有人举过非常形象的例子,说进股市的,大象进去,猫咪出来,蟒蛇进去,蚯蚓出来,由此可见股市之残酷。在林哲宇看来,这也是一种赌博,只不过被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就像彩票一样,同样是变相的赌博,其实说起来,人生岂非也同样就是一种赌博呢?只不过是输还是赢,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 “今天你不是说找到发财的路子了吗?说来听听。”林哲宇本来不想刺激贺炜晔的,但是贺炜晔现在的状态很差,整个人在这突然之间仿佛被抽掉了精气神一样,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看到他这个样子,林哲宇知道劝慰没有任何效果,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以毒攻毒。 贺炜晔没有回答林哲宇的话,整个人都萎缩了一般,失着神怔怔地看着,目光散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贺炜晔!”林哲宇的声音猛地高了起来。 贺炜晔如梦初醒,茫然地嗯了一声。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炜晔,在入股市之前,你就应该能想到,既然有赚的时候,就会有赔的时候,何必患得患失?一个人如果赢得起输不起,他永远都不会赢!” 贺炜晔苦笑了一声,抓起酒瓶子对着口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这才吐出一口气道:“哲宇,这次我是真输了,我输光了,三亿,我输了三亿。” 林哲宇吓了一跳,三亿?如果三亿现金放在一起的话,那要堆多高?同时他也在想,贺炜晔到底是搞什么的?居然有三亿的资产,虽然这三亿已经不姓贺了,但毕竟拥有过这笔巨额的资产。 “炜晔,三亿?是你的个人资产?”林哲宇的定力还是不够强。 贺炜晔都要哭了。 林哲宇吸了一口气道:“炜晔,在句老话说的好,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记在心上。” “放你的狗臭屁!”贺炜晔跳了起来,“他妈的,我要想办法翻身。” 林哲宇道:“炜晔,有斗志是好的,但是需要总结失败的原因。以你多年的炒股经验,不可能这么孤注一掷,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也不可能把全身家当都压上去,你有没有想过里面的原因?” 贺炜晔怔了一下,猛地一拍脑袋:“艹,被那孙子坑了。哲宇,谢谢你,艹,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敢阴我!” 林哲宇倒没想到贺炜晔这家伙说走就走,不过临走的时候却是撂下了一句话:“回头我有重谢。” 林哲宇摇了摇头,重谢?都说了两回了。 次日一早,林哲宇如往常一样陪着乔初一去跑步,不过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孔,那就是乔初一的女儿乔语嫣。同时,她的身边还多了一个男孩子,长相很俊朗。 林哲宇跟着乔初一跑了一阵,乔语嫣和那男孩的步伐便慢了下来,林哲宇向后看了一眼,当然不会去问什么,乔初一却是摇着头道:“他叫马星,你给我查查他。” 林哲宇心里微微一惊,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异样,道:“语嫣她会不会……” “不要让她知道。”乔初一叮嘱了一句。 走的时候,林哲宇特意跟乔语嫣打了个招呼,近距离地观察了一下马星,给他的感觉ting好的,不过乔初一让自己去查马星,那自然有他的理由。 私下里查一个人,这还是林哲宇第一次接这样的任务,在去市委的路上,林哲宇一直在琢磨着这事该如何着手。 乔初一出席会议的时候,林哲宇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号码存在他的手机里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是一直不曾打过,也从来没有接到过,所以当这个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的时候,林哲宇略略有些惊讶:“孟遥,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是我了?”孟遥笑着道,“你觉得应该是谁?小情人?” 林哲宇的心里微微一荡,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孟遥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孟浪了,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实力派人物 林哲宇险些忍不住取笑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来,道:“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呀,你又不打给我,我只有先打给你了呗。”孟遥在笑,“我现在在凤阳呢,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哲宇的心里倒没有太多的想法,笑道:“你请客我就去。” 孟遥笑道:“抠门。” 放下电话,林哲宇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癞蛤蟆就别想吃天鹅肉了。 这时,林哲宇灵机忽然一动,打了个电话给乔语嫣:“语嫣,晚上有没有时间?请你吃饭,哦,不,不,不,是这样的,我要去相个亲,你去给我把把关,嗯,把小马也叫上。” 打完了这个电话,林哲宇又跟区少诚联系了一下,如此这般云云。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向乔初一请了假,说晚上请语嫣吃饭,乔初一不知道林哲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查马星的事情既然交给了林哲宇,自然要跟他点时间。 豪君楼,当林哲宇跟马星、乔语嫣一起出现在孟遥面前时,孟遥显得很意外,林哲宇笑着解释说是他的弟弟妹妹,孟遥抿嘴一笑说:“来了就不要客气。” 整个吃饭的氛围还是不错的,林哲宇身为秘书,自然是舌绽莲花,妙语如珠,孟遥不时发出快意的笑声,乔语嫣也ting喜欢孟遥的,悄悄地发短信给林哲宇,要他把握住机会。 散了的时候,林哲宇就提议去ktv唱歌,乔语嫣有些不想去,不过为了林哲宇的爱情大计,还是勉强答应了,一行四人便去了豪君楼附近的百乐门。 开了一个中包,四人进了去,林哲宇上了个厕所,大家就尽情地欢唱了起来。林哲宇是发起者,自然要首当其冲,乔语嫣起哄要林哲宇为孟遥唱首歌,林哲宇推托说,什么叫压轴戏?放在最后才是压轴戏呢。 几首歌唱下来,忽然有人推门而入,几名干警进了来,打开了灯,为首的正是区少诚,亮了证件之后,威严地道:“常规检查,请大家配合下,现在请你们把身份证拿出来。” 乔语嫣在外地读书,养成了随身带着身份证的习惯,配合地拿出了身份证。林哲宇暗自点头,这孩子还是ting不错的,并没有骄奢的作风,这与家庭教育有很大的关系。 区少诚把身份证交还给了乔语嫣,向马星重复了查看身份证的要求。 马星没有动,而是把身体向沙发上靠了靠,淡淡道:“你是哪个派出所的?让你们领导来跟我说话。” 区少诚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林哲宇。 他这次来搞常规检查,可是受了林哲宇的旨意来办事的。林哲宇也是第一次见到马星,想要查他,最起码得知道他是什么人,背景是什么,所以用这种方法冠冕堂皇地来查是最有效的。不过他也没想到这马星居然这么大喇喇的。 林哲宇没什么反应,区少诚淡淡道:“请你配合检查。” 马星瞥了区少诚一眼,道:“马刚你知道不?他是我爸。” 区少诚心里微微一惊,公安系统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马刚,省公安厅常务副厅长,标准的实力派人物呀。 林哲宇的眼睛眯了起来,开了口:“要不要查一下我的身份证?” 区少诚这时似乎才看到林哲宇一样,笑着道:“是林秘书啊。” 林哲宇道:“都是我朋友。” 区少诚笑道:“既然是林秘书的朋友,那不会有问题,打扰了。” 看着区少诚等人离开,马星嘟囔了一句:“什么东西,回头让我爸把他们给办了。” 林哲宇笑了笑:“他们可都是语嫣爸爸的下属,可别让他为难了。” 马星这才道:“看在语嫣的面子上,算他们走运。” 林哲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歌厅也不想再待下去,捱了半个小时,找个借口散了。 送孟遥去下榻的酒店,孟遥笑着道:“哲宇,你太不厚道了。” 林哲宇道:“为什么这么说?” “今晚这出戏都是你导演的吧?”孟遥笑着看向林哲宇。 林哲宇嘿嘿一笑,心想,这孟遥的反应力也太敏锐了吧。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含糊着应付。 孟遥笑着说道:“不过你救过我一命,我不跟你计较,希望下次你能真心地陪我吃顿饭。” 林哲宇听着就觉得ting不是滋味的,便道:“不用下次了,凤阳的大排档味道也是不错的,赏个脸吧。” 孟遥嫣然一笑:“大排档就想打发我,这可不是市委一秘的作派啊。” 林哲宇咧了咧嘴:“一般人我都不请他的。” 风阳的大排档夜市是非常有特色的,来这里消费的可以说不是社会的高层,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来换换味口的。林哲宇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转悠,一来实惠便宜,二来也可以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有什么诉求。林哲宇这一招是跟中央巡查组学来的,用文绉绉的话说叫做接地气,不过林哲宇也确实听到了一些来自底层发出来的声音,给乔初一的施政提供了很多大方向方面的素材。 人声鼎沸,煞是热闹。孟遥觉得ting新奇的,林哲宇一直对孟遥的身份很好奇,心里有很多疑问,就像那天在停车场遇袭时,突然出现的那个杰克一样,一个能有保镖的人,怎么也不会是小人物。不过这些他一来问不出口,二来也觉得没必要,所以点了一份小龙虾,配了几个素菜,又要了一桶生啤,边喝边聊。 孟遥剥龙虾的姿势很优雅,指儿尖尖,不过她只吃龙虾尾巴,大赞味口很好,说她以前曾经去过江东的一个叫洪山的县城,有着龙虾之都的美称,龙虾的风味很棒,想不到这里也不低于洪山。 林哲宇没去过洪山,却是知道的,说家乡的螃蟹ting好的,其实完全可以效仿洪山的成功经历,办一个螃蟹节什么的。 孟遥赞同道,现在什么都需要广告效应,地方要发展,起码得有人知道你这个地方,就像做生意卖产品一样,质量再好,没有人知道你的东西,那也很难成功。办螃蟹节完全可行。 幕后主使 两人随性地聊了好一阵子,眼看着一盆龙虾要见底了,孟遥才惊讶地发现,这一盆龙虾几乎都是她吃完的,不由道:“你怎么不吃?” 林哲宇笑道:“秀色可餐,早就饱了。” 孟遥娇嗔道:“发现你比上次油嘴滑舌多了。” 林哲宇摸了摸嘴唇道:“可能是蛇毒影响的吧,自从那次以后,觉得说话麻溜很多。” 孟遥掩着口笑了几声,忽然一本正经道:“哲宇,真的很谢谢你。” 林哲宇笑道:“你都说了很多回了,你不要认为我是占你便宜就好。” 孟遥的脸上飘过一抹红晕:“怎么会呢,你的想法真够天马行空的。” 这时,林哲宇的手机响了:“查清楚了,马星真是省公安厅马刚的儿子,在江陵大学读书,劣迹斑斑,不是什么好鸟。” 林哲宇道:“你把他的事情整理一下,发一份到我的邮箱里。” 等林哲宇放下电话,孟遥微微笑了一声:“是乔叔叔让你查的吧?” 林哲宇笑了笑没说话,道:“凤阳的夜比较凉,我送你回去吧。” 走在路上,孟遥道:“那天在停车场,我真的很担心……” 林哲宇不想再谈这件事情,打断道:“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提了,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孟遥沉默了下来,林哲宇给她的感觉还是ting复杂的,你说他是正人君子吧,偶尔也会说些暧昧的话,你要说他轻薄吧,做出来的事情又非常男人,而事隔几个月再相见,孟遥明显感觉到林哲宇有很大的变化,整个人不像以前给人拘谨的感觉,孟遥知道,这来缘于他的自信,一个人只有在极度自信的情形下才会那么从容不迫。 到了下榻的酒店,林哲宇停下了脚步,道:“时候不早,我就不送你上楼了。” 孟遥笑了笑,道:“好吧,有空打电话给我。” 看着孟遥在电梯口等电梯,林哲宇向她挥了挥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点漾漾的,在转身离开的刹那间,他的心似乎丢了些什么。 乔初一看着林哲宇打印出来的马星的劣迹斑斑的材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半晌才把材料合起来,缓缓走到窗前,沉着脸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林哲宇站在桌子前也不说话,他非常明白乔初一此刻的心情。乔语嫣是他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心头肉。林哲宇曾经乔初一说起过,乔语嫣自小身体就不好,得过黄胆肝炎,由于乔初一工作的原因,延误了治疗,险些丢了性命,所以乔初一一直觉得自己欠了女儿的,对女儿也大多都是由着性子来。但是在交朋友这个方面,乔初一的要求是很严格的。其实,他不可能不知道马星是马刚的儿子,他所要知道的就是马星的为人,很显然,林哲宇调查出来的东西让他非常失望,只是女儿向来单纯,她被蒙在鼓里,别人怎么说她也不会相信,除非用强有力的事实来证明。如果马星的身后没有马刚,乔初一自然有的是办法,可是马刚的存在就让他有些难办了。 按理说,一个省公安厅的常务副厅长,也就是个正厅,跟他是同样的级别,但是马刚的背景还是很厉害的,他的老丈人是公安部的一位副部长,连一些副省长都要给马刚几分薄面,别说是他了。况且,在官场之中,争斗的砝码可不仅仅是级别之争,比拼更多的则是背景与后台。贺子健的力量自然是必须要依赖的一个因素,但是越是重要的关系越是要谨慎运用,好钢用在好刃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当然,这都是林哲宇的猜测,至于里面的内情他并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乔初一现在比较为难。 “哲宇,上次那封信呢?”乔初一忽然转过身来问了一句。 林哲宇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道:“已经转到纪委王书记那边去了。” 乔初一点了点头,道:“公安人员如果犯了法,情节会更恶劣,影响也会更大,要查清事实。” 高凡是上次举报信中的主角,林哲宇了解过这个人,走的是马刚的路子,跟尉天勤走得近也是出于马刚的指点,看来乔初一是想动刀子了,只是这个刀子指向了高凡,其作用会有多大,真的很难说,只是林哲宇所不知道的事情还是有很多,虽然乔初一对他极其信任,但作为一位市委书记也不可能把什么事情都向秘书全盘托出。 林哲宇并没有急于与王家国联系,而是先打了个电话给傅桂桢。那晚,他已经把路子点给了王家国,如果王家连这点悟性都没有的话,林哲宇会直接与他切断亲密的联系。这倒不是林哲宇在托大,而是他在建立自己的有脉圈子时,需要寻找有前景的人,这就是现实,好的商品才是值得青睐的。 傅桂桢沉默了一下,道:“哲宇,晚上我们聚聚吧。” 林哲宇心知这里面有门道,便应了下来。 晚上,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环境却是很安静的咖啡厅里坐了下来,傅桂桢换了一身便装,神情有些压抑,见林哲宇进了来,起身打了个招呼,服务员进来问喝什么,林哲宇要了杯白开水,遭了服务员的一顿白眼,心说这人长得像模像样的,咋就这么抠呢。 傅桂桢直奔主题:“哲宇,高凡的事情,我建议先放一放。” 林哲宇的脸藏在开水的雾气之后:“给个理由。” “因为马刚。”傅桂桢既然开了口,也就不故作高深,“马刚不倒,高凡就拿不下。” 林哲宇笑了笑:“那些你就不必多想了,我想知道的是,高凡是不是真有问题,如果有,严不严重,能不能办得下来。” 傅桂桢又一次沉默了,很显然,他在分析这件事的后果。 林哲宇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傅桂桢,淡淡道:“傅局,你慢慢考虑,我还要去接乔书记,就不陪你了。” “哲宇,等一下。”听到乔初一,傅桂桢身子一震,赶紧道。 林哲宇道:“还有事?” 傅桂桢道:“高凡的事情很严重,你还记得上次你在停车场遇袭的事情吗?” 动不了不如不动 林哲宇怔了一下:“高凡干的?” 在停车场遇袭的案子,林小科只知道是大金牙受人雇佣的,但是具体的案情他并没有得到答案,乔初一向他暗示过,让他不要再过问,所以他完全听从了乔初一的话,这个时候傅桂桢忽然冒出这句话来,林哲宇顿时生了兴趣。 傅桂桢道:“不是他干的,但幕后的人物如果不是他,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 林哲宇忽然变得沉默了下来,乔初一之所以没有告诉他幕后者是谁,林哲宇知道这个人肯定有着很不一般的背景,他现在在想,需不需要知道这个人,傅桂桢是肯定知道的,看他的样子只要自己一点头,马上就会得到答案。 林哲宇看着傅桂桢,缓缓道:“乔书记知道吗?” 傅桂桢点了点头,林哲宇笑了笑道:“谁?” “马刚除了有个马星这个败家子以外,还有个侄子,叫马超。”傅桂桢刚说出这个名字,林哲宇忽然道,“等一等,叫什么?” “马超。” 林哲宇仔细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那是在梁山的金皇冠歌厅里遇到的,当时他架着喝多了的温玉,也是ting嚣张的,现在看来,就不奇怪了,有个省公安厅副厅长的叔叔,自然有本钱,这弟兄俩还真不愧是兄弟,性格都一样。 跟着林哲宇皱起了眉头,缓缓道:“你的意思是,他是雇佣大金牙的人?” 傅桂桢道:“他虽然不是直接跟大金牙联系的,却是最终的boss。” 这个答案完全可以解释乔初一为什么要自己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了,不过马超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利呢?林哲宇不懂,就在这时,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极度吃惊,怔怔地看着傅桂桢道:“难道那个案子的幕后人也是他?” 林哲宇所说的那个案子正是前一阵子令仇国立将公安局长拱手让出并且灰头土脸地调离凤阳的妇女失踪案,当时这个案子被破获之后,虽然团伙被打掉了,但是林哲宇总觉得这事情解决得过于简单了一些。这个案子之所以能够被破,与他那晚的偶遇有着极大的关系,但是林哲宇绝不认为一个车牌号能够成为破案的关键,因为那也极有可能是假牌照,但是案子破了,总比不破要强,所以便没有再关注下去。现在看来,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傅桂桢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那个案子虽然是市局在办,但是省厅一直在暗里介入,负责这个案子的是马刚的嫡系。” 林哲宇不说话了,他已经明白了,或许是因为自己所提供的线索成为破案的关键,所以马超记恨在心,才安排了那个行动,不过他没有想到,大金牙装逼装过了头,带去十几个人只让林哲宇受了伤,他自己反而折了进去,让凤阳的“地下组织”受到了牵连,据说现在大金牙最怕的就是从看守所出来,因为外面已经放出风声,只要大金牙迈出看守所一步,那天就是他的祭日。 傅桂桢道:“哲宇,拿下高凡的难度不大,但是他只不过是马刚的一个马前卒,动不了根基还不如不动。” 林哲宇抓起傅桂桢放在桌子上的香烟点了一根,微闭着眼睛在深思着,傅桂桢说的也有道理,但是马刚根深蒂固,动他谈何容易,别说手头没他的材料,就是有,一般的材料也未必管用,打蛇不死反被咬的案例实在太多太多了,而且林哲宇目前也弄不清乔初一的真实想法,虽然动高凡绝不是乔初一的目的。 “你不用想太多了,配合工作就行了。”林哲宇轻飘飘地放下了这句话,意思很明显,涉及到更高层的斗争连乔初一都无法掌控,别说他们了,目前能做的就是先动一动高凡了,至于后来的事情需要且行且观察。 傅桂桢明白林哲宇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家国书记那边……” 林哲宇起身道:“我去接乔书记了。” 刚走出门没多久,王家国的电话先打了过来,说高凡的前期调查已经展开了,获得了不少他为黑恶势力提供保护伞的证据,案情还有发展。 林哲宇轻描淡写地道:“纪委办案,还是向乔书记汇报吧。” 王家国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哲宇的意思,公事公办,这是在确定基调,这林哲宇真不简单,几个月的时间,便实现了他从青涩的毛头小伙子到一个政治人物的转变,虽然未必老道如狐,但是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夜凉如水,林哲宇的步伐ting沉重的,这是他到市里工作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如此心情沉重,有理由相信,乔初一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搞不好连他这个市委书记也只是一枚棋子,这种掌控无力的感觉让林哲宇非常不舒服,但是这并不能勉强,量力而行,这是自知之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只是逞匹夫之勇。 接了妈妈打来的电话,林哲宇的心头便涌起了一股想念之感,去梁山两次,第一次回去是因为父母被王训林那孙子给打了,第二次是台风牦牛来时去检验清水坝大堤,根本是连家门都没有入。身为长子,未尽孝心,这让林哲宇心里ting不是个滋味,尤其是妈妈说工作要紧,更是令他愧疚难当。从妈妈的口吻里,她似乎感觉到了儿子的厉害,乡上的领导都上门来看望,跟儿子说话连大气也不喘,点头哈腰的样子她是看在眼里的,后来再也不谈什么土地流转了,居然还给自己家报了低保户。林哲宇的心里微微升起了一些自豪感,成功的感觉是如此之美妙,不过他随即定了一下心神,暗自告诫自己,成功还很遥远,千万不能洋洋自得。 再过十几天就是国庆节了,林哲宇想着这七天长假应该有时间能回去一趟,妹妹读高三了,自己这个哥哥怎么着也要关心关心,考大学虽然未必能够改变命运,但是如果考不上,改变命运的机会就会更低。 省城之行 手中的手机微微一震,上面显出温玉的号码来,林哲宇轻轻地一笑。这一段在市委工作的时间里,充满了虚伪,虽然明知这是官场中的特色,但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累,那个纯真的年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倒是在巨力钢管帮办的那段日子更为放松一些。 “林秘书,真的是你啊。”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与现实中有些重合,林哲宇下意识地回过头,便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不是温玉又是谁? “温玉?这么巧。”林哲宇放下了电话,停下身来,温玉快走几步上了前,笑着道,“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就打了个电话试试,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比以前更帅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说我帅的你绝对是第一个。” 温玉笑道:“那是别人不懂得欣赏。” 林哲宇的口才与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在调戏美女这方面还差的很远,其实这是他一直用“自知之明”来告诫自己,做人切忌自我感觉良好,每一张的笑容背后都隐藏着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林哲宇岔开了话题:“你怎么会在这?” 温玉笑着道:“过来谈笔生意。我已经不在巨力了。” 林哲宇正要说话,温玉笑道:“外面ting冷的,你不会打算就这么跟我说话吧?” 林哲宇道:“那找个地方坐坐吧。” 走近了温玉,林哲宇便闻到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酒味,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是有些不喜欢女人喝酒的,不过温玉跟他没关没系,他自然不会说什么,很快到了一个茶座,要了个包间,点了壶龙井,谈了起来。 温玉说她现在没什么具体的工作,主要是炒股。林哲宇笑问着她赚了多少,温玉浅浅地笑了笑,说反正比在巨力强很多。 提到股票,温玉说的头头是道,说现在是黄金期,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如果想赚钱就得趁早。 林哲宇对于这个不精通,血淋淋的例子太多了,况且他也没什么闲钱去向那个无底洞去投,万一被套牢了,别说娶媳妇了,连棺材本都没有了。 谈不多时,温玉接到一个电话,脸上显出甜蜜之色来,又坐了一阵,电话又响,温玉很是抱歉地道:“林秘书,我有点事得先走了,下次请你喝茶。” 林哲宇送了温玉出去,看到一辆奔驰停在门外,车牌很扎眼,五个六。 看着温玉上了车,跟开车的男子亲昵的举动,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炒股?傍款吧。不过这些与他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她认为开心,那又何必去理会别人怎么看。 三天后,纪委书记罗万良到了乔初一的办公室,汇报了高凡案。林哲宇在倒开水的时候零碎地听了些片言只语,总结出两点。第一,高凡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第二,王家卫这家伙很懂自我保护,把这案子向罗万良汇报了。 事实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国庆前两天,高凡被带走了。据说当时他正在傅桂桢的办公室里,纪委的人去带走他的时候还反抗了,听说还动了手,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被带走了,而且这一带走就失了踪。 高凡的被抓并没有让乔初一脸上有多少笑容。高凡是在下午被带走的,乔初一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林哲宇次日早上到他的住处,准备拿运动服去换时,乔初一淡淡道:“今早不跑了,你回去换件衣服,不要穿西装,随便一点,跟我一起去省城。” 林哲宇怔了一下,不过他什么也没有问,上了秦向风的车回去换了件夹克。 这一路上,乔初一都沉默着,秦向风平时就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这时更不说话。林哲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悄悄地透过反视镜观察乔初一的神情。乔初一闭着眼睛,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 这一路的三个小时就在压抑的沉默中度过,到了省城,乔初一让秦向风把车开到省政府去,一个小时后找个地方把车停好,然后自己去活动,等自己的电话。 林哲宇有些不明白了,乔初一这么做似乎有掩人耳目之嫌,他到底想干什么? 乔初一打了一个电话,很快有一辆不起的普桑开了过来,那人停下车,把钥匙交给了乔初一,便打了个车自行离开了,整个过程一个字也没有说,林哲宇满腹疑虑,却无法开口问出一个字来。 “你来开车。”乔初一把钥匙转交到林哲宇的手里,自己进了后座。 “乔书记,我们去哪。”林哲宇沉声问道。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乔初一的话险些没让林哲宇驾驶着的车子熄火。 随便找了个地方对付了一口,看着吃着辣椒被辣得一头汗的乔初一,林哲宇心里就在想,又有谁能想到,坐在这个不起眼的店里吃着几十块钱饭的人会是一个正厅级实权人物? 吃了饭,乔初一不吩咐取车,林哲宇就跟着他出了店门闲逛着。乔初一显得兴致很高的样子,东看看,西瞧瞧,林哲宇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只得跟着他东张西望,却什么东西也不买。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高轩打来的。 林哲宇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家伙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打,犹豫着是不是要接,不过想到反正是配合乔书记装普通人的,便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就听高轩在电话里道:“哲宇,忙不忙?” 这是高轩的一贯作风,自从上次的清水坝大堤案之后,高轩跟他的关系就更进一层了,高轩自然不会不明白,林哲宇当时先斩后奏是为了他好,而事实上,他也是因此而入了常,一直要找机会好好感谢一下,林哲宇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用林哲宇的话说,这么大的事,一顿饭就能解决了? “什么事?”林哲宇的口吻比较官方化。 臭豆腐 “不方便说话?”高轩怔了一下,这家伙要是真不方便就不会接电话了。 “说吧。”林哲宇的步伐微微放慢了一些。 “上周力王打电话来说,明天有个同学聚会,人不多,咱们几个关系好的人都联系了,地点在江陵饭店,我把这事给忘了,刚刚想起来。” “再说吧,有时间我会去。”林哲宇不等高轩再蘑菇,如果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用脚丫子也能想到,肯定又是一番抱怨之词,大意无非也就是揶揄他摆市委一秘的谱呗。 跟了几步,乔初一抬头看了看微微有些发暗的天色,道:“去取车吧。” 省城这些年的变化很大,林哲宇也不是经常来,所以在城区里开车便是一个体力活了。看着堵着的车流,林哲宇就想,如果是秦向风来开车,肯定比自己要强。乔初一也没有说去哪里,林哲宇也就顺着车流的方向缓缓向前开,过了几个红灯,乔初一忽然道:“去买点东西。” 乔初一报出一个地址,林哲宇心里的奇怪就达到了顶点。 一直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乔初一为什么要带着自己来,而今天乔初一的表现实在有着太多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方,先是让秦向风开着市委一号车去省政府转悠,然后让他藏起来,而他们则是吃了个午饭,又天马行空地转悠了一大圈,两条腿都要跑断了,而乔初一所要买的东西更上让林哲宇的嘴里就跟那东西有着一样的味道,因为乔初一要买的居然会是臭豆腐。 按照乔初一的指引,林哲宇七转八转地开了几条小巷子,终于在一个幽暗的小巷子边上停了下来。 下了车,乔初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径直向巷子深处走去。 路灯很黯淡,林哲宇跟在身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一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远远地便能嗅到一丝臭豆腐所特有的味道,不过林哲宇不喜欢,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乔初一喜欢吃臭豆腐。 揣着疑惑向前走着,林哲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巷子不知道多久才清理一次,夹杂着臭豆腐味道的气味让他有些作呕,还有几个醉汉从斜里冲出来,抱着个垃圾筒狂吐。林哲宇就在想,这才几点啊就喝成这个样子了,这是不是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人的思想状态呢? 走了半条巷子,便有一条更长的巷子从中将巷子截成两截,乔初一向右转了过去,臭豆腐的味道更浓了。放眼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臭豆腐摊子摆着,一位老者正坐在摊子前,生意不是一般的差,这也不奇怪,像这样的地方又怎么能做得好生意? 乔初一的脚步加快了,径直到了摊位前,淡淡道:“来一份。” 老人包了一份,乔初一自己却是不吃,提在手里,那老人却是向乔初一身侧的林哲宇道:“你不来一份吗?今天最后一份了。” 林哲宇觉得这老人ting奇怪的,正要拒绝,乔初一却是道:“哲宇,你也买一份吧。” 林哲宇笑了笑,依言来了一份,付了钱,老人道:“吃吧。” 林哲宇越发觉得这老人奇怪了,可是乔初一却是依言几口把臭豆腐给吃了下去,林哲宇的胃有些翻滚,他对于那些口味重的食品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记得以前有同学请他吃榴莲,光是闻那味道他就吐得不成样子了。 乔初一已经吃完了,老人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来:“味道怎么样?” 乔初一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勉强:“ting不错。”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林哲宇。林哲宇觉得乔初一都吃了,自己不合拍不好,挑战一下自己的承受能力也ting不错。 在老人的注视下,林哲宇几乎是屏着呼吸把臭豆腐给吃了下去,老人又问了一句:“味道怎么样?” 林哲宇苦笑着道:“味道……不怎么样。” 乔初一的神色微微变了一下,老人追问道:“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林哲宇实话实说道:“不怎么样的意思就是吃了第一口绝不再想吃第二口。”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低头开始收拾起摊子来。 乔初一的神情有些异样,向巷子的里头走去。 林哲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老人正好也看过来,两人目光相遇,林哲宇就觉得这老人的目光非常犀利,完全不像个卖豆腐的。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跟着乔初一走到一扇大门前,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不堪,倒是那两只铜环很是光滑,在灯下闪着幽幽的光芒。 乔初一上了前,抓起一只铜环重重地扣了四下,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便在门外候着。林哲宇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点,再也忍不住了,不由道:“乔……” 乔初一打断道:“一会进去了什么也别问,出来再说。” 林哲宇只得忍着,拿出烟来递了一根给乔初一,乔初一点着了抽着,脸藏在灯光的死角里,林哲宇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也不知道到这里来吃这个臭豆腐又在这里等着到底是什么用意,再联想到秦向风把车藏起来,更是莫名其妙。 一根烟还没抽完,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来:“进来吧。” 跟着乔初一进了去,屋子里的灯光不出意料的同样很幽暗,一张八仙桌对门靠墙而放,林哲宇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一副字,上联四字:挥斥方遒,下联四字:言定生机。 林哲宇心里不由泛起一丝悲哀之色,看起来这应该是算命的地方,堂堂的市委书记,居然也相信这一套。这完全能够证明乔初一的压力非常大,居然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判断成败,这么说来,对于马刚一事的走向,乔初一完全没有丝毫的把握。 八仙桌的右边立着一个人,淡淡道:“四号跟我来。” 林哲宇想起刚刚乔初一是用铜环叩了四下,这是四号,那么自己该是五号了。 因为装逼 看着乔初一走入那人身后的门,林哲宇心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完全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不过林上冬向来对万物万事都是用一种辩证的观点来看待。算命这东西,涉及到很多的学问,既然能够传下来,就有他的道理,只是信还是不信,那完全要看各人的心态了。反正,林哲宇是不大相信这些的,他认为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行,不劳而获不是没有,但是这样的好事是不会落到他的头上来的。 这么胡思乱想着,乔初一已经出了来,一扫此前的压抑,眉头也舒展了开来,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听到了些什么,能够让一个人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如果用来调节人的心理,倒也是非常不错的。 “哲宇,你进去吧。”乔初一的心情不错,说话的口吻也轻快了很多。 林哲宇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多话,从小到大,他只算过一次命,还是在他考大学之前,母亲带着他到邻县的一个什么“大仙”家去求签,看他能不能考上大学,当时林哲宇就嗤之以鼻,如果就凭那几句话就能决定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那自己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虽然最终母亲得到的答案是能考上,但林哲宇坚信那是靠自己的用功换来的。 所以进去的时候,林哲宇就有些想笑,当然,他绝不会笑出来的,恰恰相反,他显得非常虔诚,进了那扇门。 那是一条并不怎么长的走廊,灯光一如既往的幽暗,然后有一道门开着,里面露出相对较亮的灯光。 林哲宇在门口驻了一下足,走了进去,立即就是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居然就是卖臭豆腐的老人。只不过老人此时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犀利,而是被一种洞察一g发的睿智所代替。 老人的脸上带着微笑,衣服也换了,一袭长衫,显得极其儒雅,作了个手势,淡淡道:“坐。” 林哲宇又是一怔,这屋子里仅有的一张椅子正坐在老者的屁股底下,根本没有第二张椅子,让自己坐地上吗?开什么玩笑? 不过乔初一似乎对此人很是笃信,当下双腿微微一屈,作了一个坐的姿势,那老者微微一笑道:“怎么不坐?” “已经坐了。”林哲宇心生促狭之意,回了一句。 老人淡淡道:“坐在哪了?” “心中有座,哪里都能坐。”林哲宇套用了古龙典型的对白,剑在心中。 老人忽然摆了摆手:“别装模作样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说我的豆腐不好吃的人。” 老人刚刚还文绉绉的,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现在突然用通俗话来对白,让林哲宇极不适应,不过老人这么说,他也不去掩饰,道:“确实很难吃。” “我老伴也说做的很难吃,说了十几年,看来我的手艺还是没有长进啊。”说了这句话,老人的声音忽然一低,“其实我也觉得很难吃。” 林哲宇失声笑了出来,他实在觉得这老人就是个妙人,忍不住道:“那你还拿出来卖。” “装逼。”老人冒出这个词来,林哲宇差点就喷饭了,他实在想不到这老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相信命吗?”老人的目光里全是笑意。 林哲宇微微摇了摇头:“有句话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虽然说得很张狂,但在很多的时候,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 老人点了点头:“是这个理,但是这世上希望不劳而获的人实在太多了,总是去幻想那些不真实的东西,而是忽视了两个最有用的字,那就是奋斗。” 林哲宇奇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算命的。连你自己都不信,怎么去骗别人呢?” 老人的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你错了,不是不信,也不是骗人。相术是一种非常高深的学问,涉及到很多的知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 老人的口才极好,说了很多的专业术语,林哲宇听得头大,忍不住打断道:“这么说,这不是封建迷信。” 老人反问道:“你能不能看到风?” 林哲宇只有摇头,老人又道:“看不到,是不是代表就没有?” 林哲宇无语。 老人又道:“你能不能看到爱?” 林哲宇又只好摇头,老人接着道:“你能不能说这世上就没有爱?” 林哲宇承认,老人的辩证能力实在太强,当然,吃这行饭的人,如果没有把死人说活的本事,又怎么生存? 林哲宇投降道:“你告诉我,你算的是真还是假的?” 老人答非所问道:“小伙子,我跟你ting有缘的,送你一样东西。” 老人所送的东西是一个小香囊,缝得很严实,做工极为精细,用手捏了捏,里面有个硬硬的卡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老人道:“非到关键时刻不要拆开。” 林哲宇心头暗笑,故弄玄虚,你还以为是武侠小说呀,不过不管是什么东西,毕竟是人家送给自己的,也算一片好意,便装出一副极为郑重的样子将其收进口袋,这时老人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忙了一晚上,困了,老了真是不行了。” 离开屋子,乔初一居然没有问林哲宇在里面都有些什么经历,林哲宇自然也不会问他。走出巷子,取了车,乔初一让林哲宇找个地方休息,说国庆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躺在床上,林哲宇就想起了高轩的那个电话,便回了过去,提到同学聚会的事,高轩说都是当时班里几个关系比较要好的,都在省里发展,加上他们俩个,一共是六个人。 林哲宇说他现在在省城,明天时间有,但是具体是什么时候并不确定,高轩鄙视得很,不过他也只是说说,他自然知道林哲宇工作的性质让他根本没有多少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他说有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寒酸的聚会 次日一早,乔初一便让林哲宇自由活动,假期后正常上班,随后乔初一便匆匆离开了去。 林哲宇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也不想去过问,领导有领导自己的事情,自己在没有安排的情况下,是不能胡乱决定的,况且乔初一的心结是怎么搞定马刚,这个层面连他都挠头皮,自己更是没有办法冲到第一线去的。 林哲宇的心里对马刚自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如果从乔初一的角度来说,他是不可能因为女儿的事情跟马刚闹翻的,更不可能因此而想办他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政治。那么乔初一跟马刚会有什么过节呢?林哲宇不知道,甚至于连听也没听说过,所以极有可能压力来自于高层。 想着这些,林哲宇就觉得头大,层次超出了他目前的范畴,他是无法理解的。看着窗外高挂的庆祝国庆的灯笼,林哲宇就想着难得能休息一下,还是尽情放松吧,中午同学的聚会还是比较能够放松一下的。 高轩是提前来的,他与林哲宇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有不少事情也没能交流,所以一到省城,就打电话给林哲宇。 两人在江陵饭店外的一个咖啡厅里坐了下来,高轩抽的烟档次ting高,五十块钱一包,林哲宇笑着说他的档次跟乔书记一样,高轩嘿嘿笑,说靠他的工资可买不起,言下之意,就是老共埋的单了。 “哲宇,上次的事我要好好谢谢你。”高轩说的很是诚恳。 “自家兄弟,谈什么谢。高轩,我们不但是同学,而且睡在一间房,一起打过架,能帮衬的,我不会皱眉,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兄弟?你说是不是?”林哲宇说得很诚恳,他自小没几个朋友,所以对于同学时代的好友异常地珍惜。 “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哲宇,我这个人有时候比较孤僻,你多担待。”高轩的眼睛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林哲宇失笑道:“你孤僻关我鸟事,我又不跟你过日子,好了,兄弟不用说那么多,联系下那帮混蛋,到了没有。” 高轩打完了电话,笑道:“这帮家伙倒是快,这么点时间都到了。” 江陵饭店是江陵市历史比较悠久的酒店了,是第一家五星级大酒店,江陵集团也是江陵市当初最为牛逼的企业之一,随着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似乎在一夜之间,各类的酒店如雨后春笋般遍地都是,当然,它们并不具备竞争力,虽然在餐饮业分走了一杯羹,但是对于当时一家独大的江陵饭店来说,根本构不成任务的威胁。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以及全国最为有名的明朗会所的入驻,江陵饭店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抛开明朗会所更为豪华的装修以及雄厚的资金等原因以外,江陵饭店集团高层的固步自封和思想僵化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陵饭店的名气还是有的,还是有人特别是江陵饭店辉煌时代的人还是会到这里来缅怀一下过去。这次聚会的发起者颜春雨,他父亲就是江陵饭店的副总,而颜春雨毕业后也留在了江陵饭店,据说还混了个不错的位置。 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林哲宇和高轩去了六楼的一个包间。颜春雨就站在门前,见二人出了电梯,笑着迎了上来:“林老大,好久不见了。” 林哲宇笑着道:“我可不是什么老大,高轩才是老大。” 颜春雨笑着道:“两位都是老大,一位是县委常委,副县级,一位是市委一秘,将来也是飞黄腾达,将来还指望两位领导赏口饭吃呢。” 高轩笑道:“少来啊,省城这个地方盘龙卧虎,看你春风得意,混得肯定不错,将来谁赏谁的饭吃还不一定呢。” “好了,都别贫了,进去说吧。” 打开门,诺大的包间里只坐着三个人,林哲宇失笑道:“这同学聚会恐怕是最寒酸的聚会了,就这么点人。” 这三人见到林哲宇他们进来,齐齐叫了声林老大,林哲宇就摆手:“学校里的称呼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被人听了误会。” 颜春雨笑道:“向两位领导汇报一下,这次的聚会主要都是在海安混的,应该不止咱们几个人,不过仓促间只能联系这几个,等以后再想法子联系吧。” 时间还早,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了起来,毕业时间并不长,学校生活仿佛就在昨天,聊天自然少不了提到学校时的生活。这几个人都在学校里关系非常铁的,提得最多的就是林哲宇和高轩帮他们打多少架,林哲宇苦笑不已,就差哀求了:“过去那些事能不能别再提了,年少荒唐啊。” 几人聊了好一阵子,时间也快十二点了,颜春雨打了好几个电话,高轩不屑道:“春雨,猴三这么牛逼啊,这么多人等他一个?” 林哲宇淡淡道:“等一等也没关系,吃饭不是关键,好好聊一聊吧。” 颜春雨气得把手机一扔,道:“不等这孙子了,什么玩意儿,吃饭。” 桌子很大,六个人坐下来,显得稀稀拉拉的,林哲宇问能不能换个小点的桌子,感觉不够亲热。颜春雨就笑着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把餐具什么的移到了边上的一张玻璃方桌上。 很快开始走菜,上菜的服务员穿着统一的蓝色制服,合身的裁剪将其身材衬托得婀娜多姿。 “美女,这道菜叫什么?”说话的叫岳林,标准的se狼,指着美女刚刚端上来的牛鞭问道。 美女的脸红了红,不说话,岳林就哈哈大笑,夹了一块刚放进嘴里,那美女慢悠悠地道:“这是放进牛逼的东西。” 林哲宇一口水险些没喷出来,他还真没想到这美女会说出这么粗的话来,可偏偏又是那么绝妙。岳林张大了嘴,吐出来不是,咽进去也不是,难堪地道:“春雨,你们的服务员,真是牛……叉。” 猴三 看着美女款款走出,岳林摇了摇头:“我算是领教到厉害了。”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流里流气地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自罚三杯。” 颜春雨淡淡道:“猴三,你可以滚了,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同学。” 猴三叫候正东,在学校里就是一个混混,不过为人也算直爽,所以关系也ting不错。这类人往往有个通病,那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极易动怒,一听颜春雨这话,脸就是一沉,道:“颜春雨,你他妈什么吊意思?” 颜春雨淡淡道:“猴三,你看看都谁在,轮得到你发飙吗?” 一看到林哲宇和高轩,猴三一米八的个子顿时变成了一米六,讷讷道:“林老大,高老大,你们都在啊。” 高轩撇着嘴道:“谁敢当你老大啊,再说了,有老大等小弟的吗?” 猴三的脸就猴子p股一样红了:“我……我不知道你们在。” “哦,林老大高老大不在,你就能这样了?”颜春雨讥讽道,“合着咱们这帮同学你根本没放在眼里,那你还来干什么?吃白食?” 颜春雨的话说得很损,猴三急眼道:“颜春雨,你再说一句!” 林哲宇忽然道:“同学一场,都别说了,正东迟到,肯定有原因的。” 猴三赶紧道:“确实是有点事耽误了。” 颜春雨不放过:“什么事?” 猴三的神情微微一黯,林哲宇这时道:“肚子都快饿扁了,菜都上来了,春雨,你可不是故意吊我们胃口吧?”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林哲宇这是在替猴三开脱,老大发话了,颜春雨也就见好就收。 大家杯来盏去,也把刚刚的不快给抛到一边,猴三心存感激,更是拼命向林哲宇敬酒,气氛非常不错。 俗话说,物以类聚,群以人分,颜春雨既然会请猴三过来,那当时的关系肯定不错,在学校的时候,他们没少下馆子,酒量自然都很好,一个多小时后,五瓶白酒便见了底。猴三已经多了,话也多了起来,说起他现在的处境,就是给人家看看场子,刚刚来迟就是替他的老板去摆平几个新来的小混混。 酒话,说了就说了,没有人会放在心上,又干掉了两瓶酒,都有些多了。结束了聚会,颜春雨醉醺醺地让大家去订好的房间休息,猴三已经走不动路了,闭着眼睛跟着大部队,嘴里嘟囔着让大家晚上去他看的场子去玩。 一觉睡醒,华灯已初上,林哲宇很久没这么开怀畅饮了,头几乎要裂了开来,爬起来喝了杯凉开水,躺在床上喘粗气,心道,以后再他娘的不喝酒了。 拿衣服来穿,忽然就摸到了一张硬东西,拿出来一看,正是昨晚那老者送给自己的香囊,看做工ting精细的,捏着里面的东西,就像一张硬卡片,林哲宇真想拆开来看看,不过想到那老者的话,非到危急关头不要拆开,就收回了手,还是不要有那个时候出现吧。 正要收起来,林哲宇忽然看到一角上绣着一个“鬼”字,心里突突地跳了一下,艹,晦气。 看了眼时间,快七点了,拉开窗帘,外面顿时有灯光射进来,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林哲宇的心里就有种强烈的陌生感,这种感觉来得极其突然,想到吃饭时大家聊着女人的话题,林哲宇的心里微微有些发酸,眼前不自觉地就闪过了孟遥的影子。 轻叹了一口气,恐怕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林哲宇才会卸下高傲的面具,虽然在身份上得到了虚荣心的极大满足,但是有一点是勿庸置疑的,那就是相比于精神上的满足,钱袋子完全是反比。当然,他不是没有机会,但是那些钱烫手,林哲宇不想连精神上的那点丰富也没有了。 林哲宇忽然想,这属不属于危急的时刻呢? 猴三过来敲门,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中午像个醉鸭子,一觉之后就清醒得像条狼狗,而自己还是只病猫。 猴三强烈要求林哲宇去他看的黑鸭子酒吧去玩玩,吃饭的时候,颜春雨并没有介绍林哲宇和高轩现在干哪行,如果猴三知道他们是政府工作人员,估计不会有这样的要求吧。 林哲宇自然不会去那种场合,把猴三叫进来,扔了根烟给他:“正东,还是找点正经事做做吧,现在是法制社会,那种生活不长久的。” 猴三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愿意去做坏人,坏人也不是天生的,生活,生下来就他妈得活着,活着,就得想办法,幸好当时是练体育的,不然连这个活也不行。” 林哲宇沉默了,看起来自己风光无限,可是跟猴三相比,两人的处境又何尝的相似?如果不是走狗屎运,说了那番逆天之语引起了乔书记的注意,自己恐怕还在顺安的党政办里苟延残喘吧。 看着猴三一脸的凄楚,林哲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安慰自己的话在他身上未必就合适,只得道:“正东,一切小心。” 猴三的眼睛红了红:“林老大,今天这帮同学里,只有你是看得起我的,我明白,我欠你一个情。” 林哲宇笑了笑:“你这么说我不高兴啊。” 猴三抹了把眼睛,笑了起来:“我把号码给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猴三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林哲宇能够感觉到猴三的真诚,拍了拍他的肩膀:“正东,不管别人怎么叫你,你自己一定要记住,你叫候正东!” 林哲宇完全没有想到,猴三会成为改变他命运的人! 晚上简单吃了点,酒自然是不会再喝的了,人也少了两个,一个是猴三,另一个则是岳林,吃了饭,互留了号码,没有再进行其他的活动,这个聚会本就是大家见一见,以后方便联系,况且这里除了颜春雨是土豪以外,其他人都处于创业期,能不消费还是算了,毕竟口袋都不饱满。 烂泥扶不上墙 林哲宇爱静,高轩去了他房间一趟,聊了些梁山的事情,问了副县长的事情,林哲宇保密,是暂时还不清楚。于是高轩一脸鄙视,其实林哲宇知道高轩在梁山立足未稳,也想能有同盟,县里也有人动这个心思,不过他决意把黄安石推上去,不作第二人选。 见打探消息无望,高轩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不住地看表,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眼睛就亮了,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问了林哲宇一句话:“你觉得孟遥怎么样?” 林哲宇不由一愣,高轩嘿嘿一笑道:“她马上就到了,如果想跟她见面的话,赶紧洗个澡,把自己弄精神点,嗯,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已经下飞机了。” 半个多小时后,一辆奔驰车开到了江陵饭店门口,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林哲宇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只是在孟遥的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带着极其自信的笑容,而在这男人的身边还有一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正是那天在停车场把孟遥拉走弃自己于不顾的那个杰克。 直觉告诉林哲宇,这个自信的男人应该就是陈朔,忽然之间,一种强烈的自卑所带来的酸楚迅速地涌上了心头,在这一刻,林哲宇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 看着秀丽的孟遥,林哲宇只觉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孟遥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平淡二字足以形容,也正是这种平淡,才让林哲宇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陈总,您怎么来了?”身后忽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回头看过去,一位染了黑发却仍然难以掩饰鬓角花发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颜春雨。 “颜叔叔,你忙你的吧,我只是过来玩玩,不用招呼我。”年轻人显得很有礼节。 “陈总,他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犬子颜春雨。春雨,见过陈总。”颜父的神情不仅仅是恭敬了,还带有一丝谄媚之色。 颜春雨上了前来,微躬着腰叫了一声:“陈总。” 林哲宇忽然不忍心看下去了,颜春雨卑颜屈膝,父亲一大把年纪对着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人一口一个“您”,完全是人格全无。其实这在官场之中也同样如此,年纪老的被年轻的领导训得头夹到裤裆里的大有人在。 “一表人材啊,好好干,会有前途的。”陈朔用一种鼓励后辈的口吻道。 颜春雨陪着笑道:“谢谢陈总栽培。” “高轩,我先走了。”为了不让颜春雨难堪,林哲宇向高轩低声说道。 “来都来了。”高轩也早已闪到了奔驰后面,见林哲宇要走,不由看了一眼陈朔边上的孟遥。 “都不是太熟,尴尬。”林哲宇不愿高轩多想,扯了个ting合理的谎。 高轩挠了一下头,这时,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冰美人过了来,林哲宇知道她叫向蔚 “高轩,我们去走走吧。”向蔚的脸仍然冰冰的。 林哲宇拍了拍高轩的肩膀,笑道:“陪女朋友吧,我走了。” 林哲宇走得很潇洒,头也没回,微微荡漾起来的酸涩已经被压了下去,就在这时,忽然听得陈朔道:“等一下。” 林哲宇转过头,陈朔笑吟地走过来,道:“林哲宇,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女朋友,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致谢,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坐坐吧。我这个人最喜欢结交朋友。” 陈朔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带着成功者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认识你。” 陈朔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向车头的孟遥道:“孟遥,你来给我们介绍一下。” 孟遥走了过来,淡淡道:“陈朔,林哲宇。” 陈朔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干嘛这么冷淡?” 孟遥的神色微微一变,林哲宇也淡淡道:“原来说的是孟遥,她已经谢过我了,就不用你重复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陈朔没说话,只是看着林哲宇ting拔的背影,半晌向杰克道:“给我查查他。” “你想干什么?”孟遥神情复杂地道。 陈朔笑了笑:“这年头坏人太多,小心点不为过。放心吧,只要他没什么想法,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再怎么着,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姐。”高轩上了前来,拉过她的手,“我们去唱歌,你去不去?” “好。”孟遥立即答应。 “不带我?”陈朔笑道。 高轩的神色陡地一沉:“陈朔,你称称你自己有几斤几两再跟我说话。” 陈朔的脸也沉了下来:“高轩,别以孟遥护着你,你就可以口无遮拦。” 高轩淡淡一笑:“我不用我姐护我,你放马过来。” “说话小心点!”杰克站了出来。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没大没小!”高轩淡淡道:“陈朔,管好你的狗,咬到人就不好了,小心我把你的狗牙给掰了。” “杰克!”陈朔叱了一声,脸色很不好看,他的修养就是再好,被人这么说,也是很挂不住,话音一转道,“高轩,我会记住你的话。” “你不用威胁我,也不要拿你爷爷的名号来吓我。子不教,父之过,你老子糊涂,陈老将军可是清楚得很。我劝告你一句,不要拿我姐对你的感情当福气,人的耐性是有限度的。姐,我们走!”高轩撂下这番话,望着孟遥道:“姐,你不走吗?” 孟遥还没表态,陈朔冷冰冰地道:“杰克,我们走。” 孟遥看着头也不回地进了江陵饭店,目光里闪过一丝失望,高轩道:“姐,烂泥扶不上墙,你又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孟遥苦笑了一声,微微一叹道:“或许我是舍不下曾经的感情吧。” 向蔚这时道:“姐,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你没变,可是有的人已经变了。或许他一直就是这样,只是别人看得清楚,你自己被蒙蔽了双眼。” 家里的感觉 且说林哲宇潇洒地离开,心头的苦闷是难以言喻的,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可去之处,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沿街乱走,此时的他被一种失败之感所笼罩,他在问自己,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钱?权?或者兼而有之。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个电话把林哲宇从这种迷茫中惊醒了过来,电话是傅桂桢过来的,说刚刚接到省公安厅的电话,问了高凡的事情。他并没有说是谁打过来的,但是可以想像,肯定来自于马刚。 林哲宇的情绪有点不稳定,淡淡道:“过问一下也是应该的,你照实说就是。” 放下电话,林哲宇的思维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乔初一执意要拿下高凡,难道是想迫使马刚犯错?马刚会这么傻就露出马脚吗? 想了想,林哲宇发了条短信给乔初一,把刚刚傅桂桢的电话内容简要地说了,很快乔初一回了条短信:“知道了。” 林哲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放下心来,人也变得开朗了起来,刚刚心头的阴霾已经消失不见,他已经想清楚,情感的事情强求不来,一切还是要立足现实,连现实都掌握不住,又何谈未来呢?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便回到了梁山,儿子回来,老两口自然是开心得很,宰了只鸡,老娘自去忙活。 林哲宇现在在古桥乡算是一号人物,林村的支部书记林中航屁颠颠地就赶了过来,父亲林中国就有些拘谨,他是土生土长的农民,见到村书记都打颤,不过看到向来眼高于顶的书记在儿子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林哲宇很客气,林中航就夸说林村终于出了大干部,以后可算是有依靠了。林哲宇心里微微一动,刚刚回来的时候,下了主干道之后,这路就很难走了,便道:“林叔,这路实在太差了。” 林中航既然能够做支部书记,那眼力和耳力可不是一般的好,当即道:“冬子啊,这条路我是早就想修了,可是乡里一事一议总是排不上,指望村里的条件也修不上,县乡道路指挥部也不知道去跑了多少趟了,可是人家不是连门都不让进,就是说没有计划,让年底的时候再报。” 林哲宇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林哲宇这么说,林中航自然不会傻到去追问,林哲宇又问了问稻子的收割情况,开着玩笑说:“林叔,秸秆禁烧工作你可要做好啊,市委乔书记很重视环境。” 林中航就笑道:“这个不是新东西了,林村的百姓素质很高的,放心好了。你也是难得回来一趟,陪老林好好说说话吧,我先走了。” “留下来吃饭吧。”林哲宇留了一下,林中航摆着手走了。 爷儿俩聊了一阵家里的事情,一切都好,说政府很照顾的,还解决了王家凤的医药费,林哲宇想劝父亲不要贪这些便宜,但是多半没什么用,还会通过别的途径来表示,所以林哲宇也没去多说什么,况且老实巴交的父母也不会胡来。 “咦,哥,你回来了。”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哲宇回过头,笑道:“小嘉。” “哥,你越来越帅了。”林小嘉是林哲宇最疼的妹妹,兄妹俩只差了两岁,没什么代沟,而林小嘉很受哥哥的影响,努力得很,林哲宇基本也不去过问,这个妹妹自小就很懂事,也不用操心。 林哲宇笑道:“嘴是越来越甜了。” 林小嘉坐到哥哥身边:“我不是嘴甜,这是事实嘛。哥,什么时候带个嫂子回来?” 提到这个,林中国的精神也来了,道:“是啊,什么时候才能抱个大孙子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看书去,考不上大学看我怎么收拾你。”林哲宇佯嗔道,“爸,您就别操心了,你儿子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媳妇?” 王家凤插了一嘴:“趁我们还能动,能给你带带孩子。” 林哲宇就道:“妈,瞧你说的,你再活个五十年没问题。” “那就成妖怪了。”王家凤笑了起来。 中午一家子一起吃了个团圆饭,陪父亲喝了二两酒,其乐融融。 下午睡了一觉,在家里睡觉的感觉就是舒服,一觉醒来,就听到父母在堂屋里说着话:“老林,以后别跟哲宇谈媳妇的事了。” 林中国道:“我这不也是着急吗?” “咱们家的条件不好,哲宇去市里前不是谈了一个吗?听说是嫌我们哲宇条件不好,他现在是当官的,你要是把他逼紧了,犯了错就把他毁了。” 林中国不说话了,叭吱叭吱地抽烟,半晌才道:“不能让人看不起我们哲宇,我……” “不许胡说。”王家凤低叱了一句,随后是夫妻俩的一声长叹。 林哲宇听得鼻子发酸,这么大的人了还让父母操心。 林哲宇轻咳了一声,出了来,老俩口同时露出了笑容。王家凤道:“宇啊,晚上想吃点什么?” 林哲宇强忍着心头的酸楚道:“妈,我晚上就不在家吃了。” 王家凤怔了一下:“那晚上少喝点酒,中午就喝了不少了。” 林中国道:“哲宇应酬多,你就别管了。” 林哲宇笑道:“妈,你放心吧,就是两朋友一起聚聚,不会喝多少酒的。” 林哲宇所说的两朋友自然是王志宏和霍言旺。这也是早就联系好了的。 正说着,霍言旺的车已经开到了门外,下来的时候还提了几盒补品,进了屋来,正说着,霍言旺的车已经开到了门外,下来的时候还提了几盒补品,进了屋来就笑:“林叔。” 林哲宇笑道:“你每次来都带同一种补品,就不能换点花样?” “我老婆就开这个店,便宜啊,再说了,又不是买给你的。”霍言旺把补品放到桌子上。 王家凤不好意思:“霍所长,这不好,每次都带东西来,上回的还没吃完。” “这个能放很长时间的,慢慢吃。”霍言旺笑着说,“我也蹭过不少饭吃呢。” 林哲宇也笑:“妈,你别他客气,他有的是钱。派出所长有的是办法捞钱。” 围城 “别瞎说。你们聊着。” “伯母,我就不坐了,我来接哲宇的。”霍言旺转头向林哲宇道,“志宏家里出了点状况,一会才能到,我们先过去。” 跟家里交待了一声,上了霍言旺的车,霍言旺说了王志宏的事情,俩口子闹离婚有段时间了,具体的原因不清楚,估计跟她媳妇有关。 王志宏的媳妇叫李英,是他们村支部书记的女儿,王志宏探亲回来的时候,村主任给做的媒,当时李英非常崇拜兵哥哥,两人保持着联系,退伍回来之后,两人就结了婚。婚后,李英才发现,兵哥哥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伟大,当一切都被柴米油盐所负累时,对王志宏身上遗留下的不良习性也就反感了起来。这些年一月一小吵,两月一大吵,李英总是数落王志宏没出息,工作几年了,要单位没单位,要收入没收入,说谁谁谁做什么挣了多少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哲宇自己没有成家,没什么资格去评头论足,所以对这事他也只有保持沉默,倒是没想到现在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 霍言旺就感慨,婚姻是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多少年来一直如此。 林哲宇也ting感叹的,他现在就是想进去的人,只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又何谈进去?王志宏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教训,那就是宁缺勿滥,如果随便找一个结婚,将来后悔都来不及,王志宏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没有经过充分的了解草草成了家,现在落了个离婚的地步。 一路说着,便到了县城。饭店的名字ting牛叉,叫风波亭,店面并不大,但是生意还不错,里面的陈设都很有豪莽气息,起的名字也是霸气侧漏,什么东邪厅西毒厅的。林哲宇他们人不多,订的是三国堂,沿着木制的阶梯上去,转了个弯,便看到龙飞凤舞的“三国堂”三个大字,长相娇俏的服务员很是豪迈,一抱拳道:“两位大侠请。” 看林哲宇神情怪异,霍言旺哈哈一笑,说这就是特色。 更特色的特色在房间里,墙上悬挂着三国时代的人物画像,一张农村的八仙桌子,几条长板凳,还真有点草莽的味道。 坐了片刻,霍言旺的电话响起,接了后说王志宏正在找地方停车,马上就上来。 不一会,王志宏咚咚的上了楼,脸上还有几处抓痕,看来是李英的杰作,不然以他的身手,谁能在他的脸上挠几下啊,要有也得是淤青什么的。 三人坐下,娇俏娘唱着肥诺:“几位大侠,先来几粒大力丸补补力气。” 所谓的大力丸就是糯米鸭蛋黄,换了个名字而已,林哲宇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王志宏扭着脖子问:“大力丸能有多大力?” 娇俏娘嫣然一笑:“吃了就知道了。” 接连上了几道菜,都是古意盎然,不过他们显然对吃喝不是太在意,喝着小坛子装的高梁酒,聊起了近来的情况。 王志宏现在为黄安石开车,提到这事,王志宏说以前的驾驶员手脚有点不干净,报销修理费呀什么的都是扛着黄安石的名号,财政所长也不好去跟黄安石对证,后来在镇长面前抱怨过几回,传到黄安石的耳朵里,就把他给开了。 林哲宇说,做人还是要干净点才行,王志宏就说这话别是说给阎王听的吧,他这个派出所长可是日进万金,霍言旺就把话头向林哲宇那边引,说他才是领导,该注意的是他。 林哲宇哈哈一笑,然后才说:“老霍,想不想动动窝子?” 霍言旺哧地一口把杯子里的酒透了,道:“谁不想动呢,古桥的环境太差了,那帮孙子什么事都敢干,上次拆迁,让民警去强拆,简直就是他娘的天大的笑话,人民警察为人民,怎么能跟人民对着干。” “这么说干的不顺心啊。”林哲宇笑着说,“想去哪?” 霍言旺一边倒着酒一边道:“我没有选择权,哲宇,听你这话,一句话的事?” 林哲宇笑了笑:“大家兄弟一场,我也不装,有什么说什么,你是想去县里还是换个乡镇?” 林哲宇确实不是这样虚浮的人,就好比在乔初一面前推荐黄安石任副县长一样,连个电话也不曾打过,但是他们三个的关系不同,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在台面上说,所以他也是直来直去。 霍言旺其实也想过去找林哲宇,他自然不会不知道林哲宇现在的能量有多大,县一级的人事,像他这种角色几乎可以随意安排,不过他也不想给林哲宇添麻烦,在他看来,如果林哲宇把自己当兄弟,他自然能想得到,如果想不到,自己腆着脸子也没什么意思。 “哲宇,你的心意我领了。”霍言旺令林哲宇极其意外的拒绝了他的安排。 霍言旺的眼睛里写满了感动:“哲宇,我也就是发发牢骚,梁山这地方,以我的性格到哪里都那个鸟样,混不出什么名堂。” 林哲宇笑了笑:“不要这么悲观,新上任的县委书记边疆就ting廉洁的。” 霍言旺道:“一个地方烂了,指望一个人是改变不了的。边书记是新来的,没多少硬着子,根本控制不住局面,史县长可不是一般人。” 林哲宇道:“老霍,你的意思是梁山问题很大?” “很多人都这么传,我也就是瞎咧咧。”霍言旺摆了摆手。 林哲宇想了想,认为在这个时候调动霍言旺确实不太妥,便说:“那你上个副科吧。” 霍言旺就笑了起来:“这个可以有。” 王志宏这个时候道:“那我呢?” “你就好好给黄书记开车就行了。”林哲宇笑了一声,“不提别的事了,哥几个好好喝几杯。” 散了之后,林哲宇接到了黄安石打来的电话,问林哲宇有没有时间聚一聚,林哲宇笑着道:“黄书记,最近怎么样?” 组织部考察的事情,黄安石自然知道,他也曾想过托人,但是只奈没有门路,否则他也不会成为这些年顺安史上第一位正科级的党委书记了。这一次组织部来考察,他就知道是林哲宇在里面有动作,所以一直在犹豫着是不是要打电话给林哲宇,一方面是在这个时候比较敏感,另一方面他也担心林哲宇会认为他是在打听消息。但是受人恩惠,默不作声显然不是他的性格,王志宏在来的时候说是跟林哲宇聚一聚,他便想着等着打电话过来。 男朋友 “哲宇,谢谢你。”黄安石的心里有很多感触,这么多年,他所看到的都是虚伪,但是这一点在林哲宇的身上却是被打破了。 “谢我什么呀。”林哲宇既然这么做了,要的就不是他的感谢,否则他完全可以透露一下,“黄书记,乔书记对顺安的发展还是很满意的,这一阵子一定要稳定,稳定压倒一切。”既然黄安石已经知道了,林哲宇也不隐瞒。其实以黄安石的资历不会不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稳定比什么都要重要,千万不能有什么负面传闻,林哲宇之所以这么说,是向他表达乔初一的一个态度。对于这一点,林哲宇还是比较自信的,自己把提拔高轩的话替他说了出来,那么这个副县长的位置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的,前提是黄安石这边别出乱子。 黄安石沉默了一下,道:“哲宇,明月回来了。” 林哲宇的眼前顿时闪现出那张清丽的面容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并没有荡起丝毫的涟漪,爱情距离他还是有点遥远的,或者说,他还没有准备好。 “哦,是吗?”林哲宇轻轻应了一句,电话那端的黄安石心里就微微一叹,明月啊,你错过了。 林哲宇并没有去考虑刘爱国的事情,他是个记恩的人,不会忘记刘爱国对自己的好,虽然从实质上他并没有能够帮助自己什么,但是那份情自己必须记住。只要黄安石的位置确定了,有高轩和黄安石两人,刘爱国前进一步的问题并不大。 “志宏,以后你把酒给我戒了。”林哲宇没有挂电话,“黄书记,志宏喝多了,我得送他回去,以后多联系。” 黄安石心里就有了数,林哲宇是在变相地让自己照顾一下王志宏。 令林哲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便接到了岑明月的电话,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哲宇,听说你高升了,真替你开心。” 这个时候的林哲宇正在跟妹妹林小嘉一起收拾东西,打算下午送她去学校。高三的学习是非常紧张的,能放三天假已经很不简单了。听到哥哥接电话,林小嘉很乖巧地避了开去。 “谢谢,也谈不是什么高升,就是换了工作环境。”林哲宇很低调,其实他还是很感谢岑明月的,她说的那些话在很大程度上对林哲宇来说是一个鞭策,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如果不是她的那些刺耳的话,林哲宇也不会那么快地觉醒。 “听我叔叔说,你现在春风得意呢,草民请你吃个饭,赏不赏脸?”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我……” 岑明月抢先道:“如果你忙的话那就算了。” 林哲宇笑道:“国庆长假,能忙什么,时间,地点,你定吧,我只管付账就行了。” 岑明月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林哲宇笑道:“你一个人能吃多少?” 时间定在晚上,下午林哲宇开着从霍言旺那里借来的车,把林小嘉送到了学校,塞了一千块钱给她,让她别对不起自己。现在的孩子不像以前,一套校服能穿一年,社会在进步,林哲宇可不愿妹妹在这个方面被人看不起,这些因素同样会影响到学业。 林小嘉接过钱,忽然道:“哥,你不是在用你的媳妇本吧?” “忙你的去,大人的事少管。”林哲宇故意板起了脸,可是目光里的笑意却是无法掩饰。 林小嘉吐了吐舌头,向林哲宇挥了挥手,林哲宇道:“好好学,哥的愿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前文交待过,以林哲宇当时的成绩考个名牌问题并不大,最终选择了体育大学,这不算“光彩”,所以林哲宇希望妹妹能够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梦想。 看着林小嘉欢快地进了宿舍,林哲宇摇了摇头,这丫头也成大人了。 离开了学校,林哲宇把车停好,下了车。 梁山的县城并不大,东南西北纵横下来有就那么几条街,闭着眼睛都能数得过来。其实以梁山的发展势头来看,梁山的城镇建设应该不止于此的,只是受到早年规划的限制,城区的范围和面积都小,街道也显得极其小家子气,如果是改造的话,付出的代价实在太高昂了,只能把目光投向新城区的建设上,也由于这个原因,原本热闹的内城每况愈下,热闹指数锐减,虽然不能说是门可罗雀,但与往常相比,人流量要小得多的多。 林哲宇走在街道上,慢慢地向与岑明月约好的店面走过去。 据岑明月说,这个店是司春才开的,算是来照顾生意。凭心而论,林哲宇对司春的印象并不好,一个放荡随便的女人,除了那些拥有猎yan心理的男人来说,恐怕不会有什么人会有好感,不过听说她开了这么一个店,能不能挣钱暂且不说,起码生活的态度上有了根本性的转变,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 司春的眼睛一如往常地娇媚,电闪雷鸣,见了林哲宇就笑着打招呼:“帅哥,很久没看到你了。” 林哲宇微笑:“才听说你开了个店,特意来捧场的。” 司春就笑:“老朋友了,给你个七折。” 这时,岑明月从外面进了来,司春恍然道:“哦,明白了,你俩又勾搭上了,冲着这一点,今晚免单。” 岑明月的脸倒是一红:“司春,你那张大嘴巴能不能消停点,到处胡说。” 林哲宇微微一笑,因为他已经看到岑明月的身后还跟着一个ting帅气的男人,心里就有些奇怪,岑明月这是想干嘛,约自己吃饭,又带了男性朋友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我林哲宇好歹也混了几个月的市委一秘,这种局面还是能应对的,当即笑道:“老板娘,给我们安排个房间吧。” 司春的店面不大,生意也一般,有店员招呼,司春就溜进来说话:“明月,几个月没见,你更漂亮了,这位帅哥是……” 岑明月笑着道:“我介绍一下,我男朋友,李海洋,在日本认识的。海洋,这位是林哲宇,现在……哎,哲宇,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小甜甜 在岑明月说出男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司春的神色微微有些异样,林哲宇和岑明月之间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变故,但是岑明月这么快就找了个男朋友,还是在日本认识的,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在桌子底下就悄悄地踢了岑明月一脚,示意岑明月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 “我就是一小公务员。”林哲宇面不改色,向李海洋伸出了手,道,“幸会。” 李海洋的手在林哲宇的手上轻轻一沾,显得轻描淡写,略带着些目空一切的口吻道:“听明月提起过你,她以前的男朋友。小公务员,能养活自己吗?” 面对这种藐视,林哲宇只当他放屁,虽然一个清廉的公务员收入相对于目前的物价来说显得低了,但是在林哲宇的心里,这是一份非常高尚的职业,同时也是一份非常需要聪颖智慧的职业,所以他显得很坦然:“钱这东西,多了有多的用法,少了有少的用法。” 岑明月似乎也没想到李海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笑着道:“哲宇,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 林哲宇微微一笑:“老板娘,是不是该上菜了?” 司春啊了一声,道:“还没点呢,我去拿菜单。” 林哲宇笑道:“不用了,就上特色菜吧。” 岑明月这时看了一下时间,道:“时间有的是,再等一等吧,还有个朋友要过来。” 司春在离开的时候,拍了一下岑明月,甩了下头,示意她出来。 岑明月跟了出来,司春就道:“明月,不是我说你,怎么看上日本佬了?” 岑明月道:“别说得这么难听,什么日本佬啊,他是在日本留学的,中国人。” 司春撇了撇嘴:“看他说话那样子我就不喜欢,瞧不起人,有能耐去欺负日本人去。” 岑明月就笑:“又不是你男朋友。” “哲宇对你ting好的,你哪怕不喜欢他,不跟他谈恋爱了,也没必要这么刺激他吧。”司春替林哲宇打抱不平了。 岑明月怔了一下,失声道:“哪有啊,我是给他介绍女朋友呢。郑萼你还记得吗?” “郑萼?”司春叫了出来,“她可是咱们的班花啊,怎么,到现在还没对象?能行吗?” “就是她,我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的,现在是空姐呢,说一直没合适的男朋友,说让我给介绍一个,我马上就想到林哲宇了。” “她家不是在江陵吗,跑到这里来相亲?不现实吧?”司春疑惑道。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岑明月道,“我跟他就没缘分。” 正说着,岑明月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岑明月赶紧出了店门,便看到一个身村高挑皮肤白皙的长发女孩站在远处,招着手道:“郑萼,这里。” 且说包间里,李海洋跟林哲宇并没有说上几句话,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哲宇明显能感觉到李海洋的敌意,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如果真有敌意的话,那也应该是自己吧,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个失败者呢。不知怎么的,林哲宇就想起了孟遥,那个陈朔同样对自己也是充满了敌意,真搞不懂他们怎么想的,自己明明是失败者,何以他们还心有不爽呢?难道是觉得自己对他构成了威胁? 李海洋接了个电话,嘴里冒出一连串的日语,林哲宇听不懂,只见李海洋用一种奴才般的口吻不停地说“哈依哈依”,心中便有些瞧不起他了,中国与日本之间是世仇,虽然说两国友好,但其实无论是高层还是民间,这种仇恨是很难消除的,只不过高层不说出来,民间的呼声比较高而已。当然,也有一些亲日派,比如眼前这小子,恐怕对他爹也没这么恭敬。 接完电话,李海洋马上神气了起来,很优越地道:“唉,事情就是多,烦啊。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公务员好啊,每天喝喝茶,吹吹牛,一天就过去了。有时候啊,我就在想,政府养了这些人,整天无所事事,真是浪费了纳税人的钱。” “请问李先生有没有在国内读过书?”林哲宇忽然问了一句。 李海洋明显不明白林哲宇的用意,鄙视地道:“这还用说?” “那么我问你,你就读的学校是谁建的?”林哲宇不待李海洋回答,又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有没有生过病住过院?或者你的亲人朋友有没有过?他们是在什么地方治疗的?” 李海洋有点懵,林哲宇淡淡道:“不了解,就不要乱评论,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公务员,你没地方可以读书,生了病没地方可以治疗。” “你……”李海洋恼羞成怒道,“你们中国人就会狡辩。” 林哲宇反问道:“你不是中国人?你吃的不是中国的饭?喝的不是中国的水?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耻的是什么人吗?就是那种抛宗忘祖的人,而你就是这种人。我真为你父母感到可耻,感到悲哀。” “你……”李海洋不是林哲宇的对手,被他的话驳斥得哑口无言,除了“你你你”以外,再无他词。 幸好这时岑明月进了来,笑着道:“郑萼,进来吧。” 这是一个不大的包间,桌子也不大,岑明月坐到了李海洋的身边,郑萼也只有挨着林哲宇坐下,岑明月笑道:“这是我大学同学郑萼。” 又为郑萼介绍了两个男人,岑明月才道:“海洋,哲宇,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李海洋不吭声,林哲宇笑了笑:“我刚刚在跟李先生探讨中国历史呢。” “中国历史?”郑萼这时插了一句话,“恰巧我也懂一点,一起聊聊吧。” 郑萼对历史的了解可谓深之极矣,见解也颇为独特,伶俐的口才加上甜美的声音,让人觉得跟她聊天非常舒适。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司春的叫声:“韩少东,你这个混蛋,给我滚。” 岑明月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蹙,起身出了去,便见到韩少东流里流气地站在门里,恬不知耻地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么凶我,我会伤心的。” 不介意动粗 司春气得浑身直抖:“谁跟你是夫妻了?你给我滚。” 韩少东面色一变,恶狠狠地道:“好,你不承认是夫妻,那也行,给我二十万分手费,我立马走人。” “你真不要脸。”岑明月看不过去了,上前将司春拦在身后,指着韩少东的鼻子道,“请你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警察也管不了家事,哎呦,也是个小美女嘛,司春,这么个美女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韩少东色迷迷地在岑明月的胸前扫了一下,“哦,我认出来了,你不是电视台的那个小甜甜吗?” “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见韩少东对岑明月言语不敬,司春一边把韩少东向外推一边大骂道。 啪!韩少东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司春的身体顿时踉跄着跌了出去,把店里那一排小餐桌都撞倒了好几个。 岑明月扶着司春怒道:“打女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嘿嘿,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韩少东很是下流地道。 这个时候,林哲宇和李海洋以及郑萼都出了来,只听郑萼道:“你们俩还不去帮忙?” 林哲宇看了一眼李海洋,李海洋ting了ting胸膛,上了前去:“喂,你说话干净……” 下面的话还没说话,韩少东眼睛一瞪,一拳就打在了李海洋的脸上:“艹尼码的,谁他妈裤子拉链没拉好,把你给放出来了?” 李海洋捂着脸,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了:“你……你太野蛮了。” 林哲宇摇了摇头,走上前道:“给你一分钟时间,马上滚蛋,别让我修理你。” 韩少东就乐了,甩着手腕摇头晃脑地道:“不怕打的人还真不少啊。” 林哲宇已经看到司春的嘴角沁出了血丝,手一伸便抓住了韩少东的脖子,韩少东正要反抗,林哲宇的膝盖已经抬了起来,结结实实地顶在了他的小腹上,韩少东顿时张大了嘴,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林哲宇最看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所以这一记的力道非常大。 当林哲宇松开手的时候,韩少东已经躬着腰捂着肚子栽倒在地,司春这个时候挣脱了岑明月的手,冲上来对着韩少东就是一阵好踢,韩少东疼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能反抗得了,只有蜷缩着身子任由司春施暴,没几下脸上就开了花。司春还不解气,顺手操起一张折叠椅,却是被林哲宇给夺了下来:“这样会出人命的。” 司春这时才冷静下来,岑明月扶住她问道:“你没事吧?” 这时韩少东喘息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凶神恶煞地撂狠话:“你给我留个万儿,老子要是不收拾你,就跟你姓。” “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林哲宇不理他,却是向司春道:“他是不是经常来骚扰你?” “他就是个混蛋,没钱就向我要,不给就动手打我。” 林哲宇微一点头:“我要收拾他,你心不心疼?” “我恨不得他去死!”司春确实伤透了心。 林哲宇不再说话,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郑书记吗?我林哲宇啊,没打扰你吧?是这样,我有个朋友被一个流氓骚扰,还被打了。” 看了一下店面的位置,林哲宇道:“商贸建行对面,对对,好的,那麻烦徐书记了,对了,我不想我朋友以后还没骚扰。嗯,行,那谢了啊,好的,以后多聚聚。” 放下电话,韩少东已经想溜了,虽然不知道林哲宇打电话是真是假,但是林哲宇的身手他是领教过了,再多留下去没好果子吃。 刚溜出两步,一只大手已经钳子般地钳住了他的脖子,只听林哲宇淡淡道:“我电话都打了,你这个时候走不是拆我的台吗?” 可怜韩少东一米八的块头却是被林哲宇捏小鸡一般动弹不得,岑明月和司春都有些吃惊,真看不出来ting斯文的一个人居然有这个本事,倒是李海洋小声嘀咕,都是野蛮人。 郑萼听得清楚,讥讽道:“如果不是野蛮人在,你就不是挨一拳了。” “明月,你带他们进去吧,司春留下来就行了。”林哲宇淡淡道。 不一刻的工夫,警车呼啸着来到,下来两名警察,林哲宇说刚刚就是他打的电话,两人的神情顿时变得恭敬了起来,又是敬礼又是陪笑,简单问了几句,便把韩少东给提走了。 “司春,你放心吧,以后安心地开你的店就行了,他不会再烦你了。”林哲宇笑了笑,“我都快饿死了,要是以后上菜速度一直这么慢,你这店也开不了多久了。” 司春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的,她对林哲宇充满了好奇,他也太神了吧? 当听说郑萼是岑明月为自己介绍的女朋友时,林哲宇就出汗了,真是乱弹琴啊,自己的事用得着这么操心吗?不过人家一片好意,林哲宇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刚刚在外面谈笑风云的从容却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憨笑和无语。 席间的气氛还是ting尴尬的,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李海洋自然不敢再叽叽歪歪,瞎子也能看得出来,林哲宇不是一般人,能打得动人,还能调得来警察,并且对他客客气气的,这是谁都能惹的吗?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林哲宇要结账,司春死活不肯收,林哲宇很是霸气地说:“这又不是到你家吃饭,你不收钱,什么意思?” 司春就道:“你刚刚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再收你钱,真是一点都不会做人了。” 郑萼笑道:“朋友不一定非要在这个方面客气,你是做生意的,收钱也是应该的,打个折也行啊。” 付了钱,林哲宇打了个招呼,便出了来,郑萼笑着跟出来道:“林先生,能走一走吗?” 岑明月也笑道:“哲宇,我就不打扰你们交流了。” 林哲宇觉得自己有些落伍了,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大方主动的吗? 看着岑明月走开,李海洋跟在后面,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女人的心思他愈发地看不懂了,曾经的“女朋友”带着现任男朋友为自己介绍女朋友,这是个什么情况? 政法委书记的女儿 “林先生。”郑萼的声音响起,“你还在喜欢着明月吗?” 林哲宇回过神来,笑道:“郑小姐,看来你知道不少事情。” 郑萼轻轻一笑:“明月跟我无话不谈的。” 林哲宇笑了笑:“能看得出来。” 两人说话间,已经离店远了,晚风吹来,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走着凉意顿生,郑萼侧过脸道:“林先生,我对你ting好奇的。” 林哲宇看着郑萼,女孩确实很漂亮,一张脸生得标致得很,特别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似乎能说话一样,可以说这张脸完美无暇,但也正是因此,给林哲宇一张失真的感觉,尤其是脸上的笑容显得非常职业化。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道:“郑小姐……” “等下。”郑萼笑着打断道,“我们好歹也算认识了是不是?叫我的名字好了,小姐小姐叫的ting不自在的。” “不好意思。”林哲宇笑着道,“想必明月也跟你说起过我的职业,一个小公务员罢了。” 郑萼笑了起来:“你太谦虚了。一个小公务员能有这么大的能量,随便一个电话就让梁山的政法委书记给你安排警察。” 林哲宇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打电话给政法委书记的?” 郑萼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职务,我再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道:“我的好奇心可没你这么强。” “好吧,我先告诉你吧,因为我看到你打电话时的号码了。”郑萼道,“不巧的是,梁山的政法委书记郑华清是我爸。” 林哲宇显得有些意外,这岑明月有点意思啊,把政法委书记的女儿介绍给自己,是无心还是有意?林哲宇还真的没法子来判断,不过他确实没想到这个空姐会是郑华清的女儿,当下道:“失敬失敬。” 郑萼笑了起来:“该你公布答案了。” 林哲宇道:“既然这样,你可以问你爸爸嘛。” “你这个人真没劲,跟我爸一样,嘴巴比什么都紧,火钳子都撬不开。” 林哲宇呵呵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保密的,我就是市委的一个秘书。” 郑萼出生在官宦家庭,反应倒是ting快,道:“能让我爸这么听话的市委秘书,肯定是乔书记了,真看出不来啊,厉害厉害。”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林哲宇打算结束这场邂逅,从岑明月到孟遥再到郑萼,个个都是美不胜收,看上去自己似乎很有女人缘的,但是现实在告诉他,在没有取得成功之前,这些都只是过眼云烟,因为林哲宇知道,生活是不能仅仅只靠感情的。 郑萼竖了根大拇指道:“林秘书好样的,你是到现在为止第一个主动不想跟我套近乎的男人。” “夸我还是骂我呢?”林哲宇耸了耸肩,“你应该不是开车过来的,是打车还是我开车送你?” “不必费心了。”郑萼一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林哲宇苦笑了一声,看起来自己又得罪人了,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只是偶然遇见的一个过客而已,注定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恐怕是辜负了岑明月的一片好意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哲宇舒服地享受了一个假期,这期间,有件事需要提上一提,那就是县委书记边疆打了个电话给林哲宇,约他一起坐一坐。 林哲宇从霍言旺的嘴里得到了一些消息,虽然未必准备,但是无风不起浪,边疆在梁山没有掌控住局面,恐怕不是空穴来风。但是边疆有苦难言,他被委以重任,总不能没几天就向主要领导叫苦,所以跟领导的秘书交流一下是个非常好的选择。这是从他的角度出发的,但是从林哲宇这边看,过多地与县区一把手联系,就显得他喧宾夺主了。再怎么着,他毕竟是个秘书,林哲宇担心的倒不是这些一把手怎么看他,他在意的是乔初一的看法。如果被乔初一理解成为自己好权,大包大揽,那无疑是得不偿失。 不过林哲宇还是决定赴这个约。理由只有一个,边疆的任职是乔初一敲定的。 两任书记接连倒下,乔初一非常恼火,希望边疆能够去主持大局,如果边疆力有未逮,乔初一的脸上势必也很难看,林哲宇参与不了梁山的角逐,但是掌握相关的信息还是很有必要的。 会面的地点不是公共场所,以边疆目下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随便出入,所以放在了边疆在县委的宿舍。 林哲宇是被边疆的秘书李国浩用私家车接过来的,边疆在市委组织部待了不少年,自然知道这里面的一些弯弯绕绕。 李国浩把林哲宇引到了边疆的宿舍,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宿舍的陈设ting简单,一些简单的桌子椅子,给林哲宇印象最深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书架,琳琅满目的书,而且看成色很多都是旧的,只有为数不多的新书夹杂其中,看来边疆很好读。另一样是阳台上的花花草草,虽然都不大,但是品种不少。 “边书记书海花香,令人羡慕啊。”林哲宇笑着换了拖鞋进了去。 边疆笑脸相迎,道:“林秘书,这么晚请你过来,没能亲自去接,多包涵。” “边书记太客气了,要是真去接,我可担当不起。” 坐到沙发上,林哲宇也不先开口,品着边疆泡好的茶,赞道:“真是好茶,沁人心脾,喝了这杯茶,再大的烦恼也能消除了。” 边疆微微皱眉道:“要是真能有这样的效果,那就好了。” 林哲宇这时才道:“边书记何出此言?” 边疆吹了一口荡在杯边的茶叶,咪了一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梁山。好一个梁山啊,真是被逼上梁山。” 林哲宇却是不说这个了,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国庆之前,有一次跟乔书记聊天,乔书记说梁山的名字好。” 边疆听到乔初一说起的这事,便竖起耳朵来听,林哲宇慢悠悠地道:“宋代时,一百零八好汉被逼上梁山,证明这梁山有留得住英雄的地方。边书记,乔书记提到你时,一直让我向你学习,说你就是一条汉子。” 夜谈 边疆的神色便有些复杂了,半晌才微微一叹道:“乔书记对我的期望我是知道的,我就是因为怕辜负了乔书记对我的期望而惴惴不安啊。” 林哲宇笑道:“乔书记说的一点都没错,边书记的责任心是没得说的。” “林老弟就别寒碜我了。”边疆又低头咪了一口茶道,“林老弟,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梁山的确是英雄云集,史玉芳就算一个。” 史玉芳,就是梁山县的县委副书记、县长,别看他的名字很女性化,但是他的脾气、作风却是一点都不女人。在任县长之前,任常务副县长,在刘士明倒台之后,他从常务副县长直接跳到了县长,原县长季宝强任了县委书记,随后季宝强又因为清水坝大堤落了马,后来有人回忆,在季宝强任职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他的落马不会远了。 敢于说出这样的话来,由此可见他的性格有多不女人了。 边疆到梁山任职时间不长,第一时间自然是先了解情况,在走了全县的二十三个乡镇之后,边疆对一些乡镇的一二把手很不满意,就策划着动一动,可巧的是这里面有一个黄洋镇的党委书记就是史玉芳刚刚才提拔上去的,这让史玉芳的心里很不舒服。 边疆的本意或许是好的,是为了工作。他也非常清楚自己到梁山任职的政治背景,也正是因此,他没有能够做到先稳后动。根基未稳,动作过激,这激怒了史玉芳,在开碰头会的时候,史玉芳很不客气地提出了反对意见,县委副书记年纪大了,年后不是人大就是政协,自然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组织部长吕进本身就是察颜观色的主,一边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一边是本地派的坚强人物,在分不清孰高孰低之前,他是不会乱表态的。 边疆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局面的复杂,随后把这事拿上了常委会,常委会上的局面令边疆寒心得很,虽然没有出现一边倒的情况,但是事实告诉他,在梁山,至少现在,他还不是绝对的主人。 随后又发生了好几件事,边疆都败下阵来,这让边疆非常窝火。举个例子,有一次纪委督查到县住建局局长中午饮酒,在处理上,边疆坚决要求将其免职,但是史玉芳却说饮酒是接待客商,情有可缘,虽然违反了相关的政策,但这也是为了工作,错在事先没有跟县委县府汇报。法不外乎人情,政策也是人定的,所以建议给一个警告处分。 常委会,原本是一把手的杀手锏,但悲哀的是,常委会的力量边疆并没有能掌控,反而成为史玉芳掣肘他的一个工具了。 当然,在林哲宇面前边疆不可能说得这么直白,他只是举了住建局局长的这个例子:“老弟,我现在才算明白,为什么国家有些政策,本意是好的,到了下面却是变了味了。” 林哲宇笑道:“边书记,这些都是小事嘛,虽然你来得晚,在时间和根基上吃了亏,但你是一把手,这也是优势。工作要是那么好开展,乔书记也不会给你压这么大的担子了。” 边疆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林老弟,其实我也就是发发牢骚。你最清楚,像咱们这样的人,有压力要扛,没几个人能说说知心话,你可别笑话你老大哥。” 林哲宇笑道:“所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边书记,你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啊,压力再大也只能自己扛,风光背后有血有泪啊。” 两人笑了一阵,距离便拉近了很多,不再谈工作,而是谈了一些关于书呀花呀方面的东西,眼看着时间不早,林哲宇便起身告辞,做人需要适可而止,关系也是需要慢慢积累经营的,所谓实践见真知,人心好坏也是需要实践来检验的。 边疆把林哲宇送到了楼下,万籁俱寂,只有几个小窗子在亮着灯,车子一直在楼下等着,临上车的时候,林哲宇向边疆说了一句话:“边书记,顺安是个大镇,多走走吧。” 车子驶出去很远了,边疆仍然站在夜色之中,林哲宇的话大有深意啊。想到县政府尚缺一名副县长,组织部董部长一直没个准信,林哲宇的话就更值得推敲了。 难不成是黄安石?没听到这方面的风声啊? 边疆轻轻捶着自己的后脑,慢慢踱上了楼。在进门的那一刻,边疆有种豁然开朗之感。林哲宇说的对,自己来的晚,时间和根基上吃了亏,这需要弥补,那就需要时间。急于求成只会让自己心浮气躁,根基是需要培养的。 梁山这里暗流涌动,市里也是风云变幻。 就在国庆期间,有着很强反侦查能力的高凡终于顶不住了。在开始的时候,高凡还很放松,因为他觉得马刚不会放弃他,因为他知道,影响很大的妇女失踪案的背后主脑就是马刚的侄子马超。可是当他根本无法接触到外界,而且一直没有谁来“解救”他时,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他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从警方和纪委的侦讯力度来看,他们掌握了太多的东西,虽然与马刚无关,但是足以令自己吃上几颗“花生米”的了,他不甘心自己成为别人的一颗弃子。 十月八号,度过了七天长假的人们都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乔初一一到办公室,纪委书记罗万良便匆匆地赶到了办公室,神情依然严肃,但是却难掩目光里的兴奋,一进办公室就压着嗓子道:“乔书记,高凡怂了。” 其实这些日子,罗万良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马刚打过一次电话,省纪委也有人打电话,虽然没有谁直接说什么,但是意图却是明显得很。 乔初一点了点头:“打铁需趁热,加大审讯力度,免得夜长梦多。” 罗万良道:“涉及到刑事案件,这案子要移交,我担心会有反复。” 乔初一道:“我明白,我会处理。” 支援 这个时候,林哲宇匆匆跑过来敲了门:“乔书记,梁山边书记来汇报工作了。” “让他等会。”早上陪乔初一跑步的时候,乔初一问他国庆过的怎么样,林哲宇说ting有收获的,提到了与边疆见了一面的事情。林哲宇说,边疆需要支援。 经过这段时间,乔初一对林哲宇愈发满意,总是能超前想领导所想。人的能力有高有低,可以通过培养和锻炼来提高,但是悟性是与生俱来的。在对林哲宇的使用上,乔初一的本意是他敢于说真话。领导也是人,也会有盲区,有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是人,就会有自己的主观判断,难免就会有偏见。在敢于谰言这方面,林哲宇确实没有让乔初一失望,而且林哲宇很有头脑,很有策略,这跟写小说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话方式,需要站在不同的角度,林哲宇就很善于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会喜欢听什么样的话。当然,林哲宇不是捡乔初一爱听的,揣摩领导的喜好与心情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学问,伴君如伴虎是老祖宗智慧精华的结晶。以他对乔初一的了解,他自然能够认准环境的重要性,哪些事是在办公室说的,哪些事是在私下说的。 但是林哲宇的表现完全超出了乔初一对他的预期,除了谰言之外,他对乔初一关心的事情拿捏得非常准确,对外界相关信息的捕捉也非常灵敏,充分成为了乔初一的另一双眼、另一对耳、另一张嘴,难能可贵的是,他又异常地低调,表现出了与其年龄极其不相称的成熟和老到,就像林哲宇直言不讳地说边疆需要支持,这就是建立在自己对梁山极为重视的前提下说出来的。 在与尉天勤的博弈中,乔初一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他并没有掉以轻心,没有任何理由相信,尉天勤就这么认输了。在省城得到的消息是,尉天勤去了几次省政府,很显然,是想获得厉省长的助力。 高层如何角逐,超出乔初一的范畴,只能立足于凤阳,这也是主要领导的意思,更是主要领导变相的支持,给的他这颗定心丸。但是乔初一仍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市府那边前一阵子损兵折将,但是并没有伤筋动骨,这也是乔初一乐意看到的。领导虽然乐于见到下属内斗,但是这个内斗是有限度和范围的,如果因为内斗而影响到了工作,那就是失败,是不能容忍的。因此乔初一不想再把矛盾加深下去,但是事情并不能按照他所想像的那样去发展。在梁山县委书记边疆和副县长高轩的入常方面,尉天勤没有任何的意见。他的这个态度既可以理解成为对乔初一的示弱,也可以理解成为他在边上默默地看着,就等着梁山再出问题,所以乔初一一定要把梁山打造好。 所以在得知边疆需要支援时,乔初一的心里就很不舒服,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林哲宇这时轻轻道:“书记,边书记还需要时间。” 乔初一面色稍霁,微微点头道:“我还是急了些啊。” 林哲宇道:“边书记也不容易。” 乔初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让边疆进来吧。” 林哲宇起身出了去,边疆在他的办公室等得心焦,林哲宇去了好一阵子了也不见出去,也不知道乔书记心里怎么想。其实在来之前,他跟老领导组织部长董梁打了电话,打听了梁山副县长的空缺,董梁也不知道乔初一的真实意图,所以也不能信口就说,不过边疆在梁山的处境他略有耳闻,提到了林哲宇的名字,边疆心里就升起了些希望,心说那天跟林哲宇见一面还是正确的。 “边书记,乔书记让你进去。”林哲宇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边疆不由道,“老弟,大老板心情怎么样?”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乔书记本来还没有其他活动的。” 边疆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了些底,道:“那我先过去,回头咱哥俩再交流。” 轻轻敲响了乔初一的办公室,乔初一波澜不惊的声音轻轻响起:“进来。” 边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于这位市委书记他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能够到梁山任职,完全是董部长的努力。在尘埃落定之后,董梁跟他有过一次简短的对话,大意是别给乔书记丢脸。所以对于自己掌控不力边疆很是不安,不过想到自己来就是积极地想办法的时候,他的心就定了下来。 推开门进了去,乔初一抬着头看着他,指了指沙发:“坐。” 简单的一个字,让边疆心里微微一暖,在乔初一的办公室里,能够当得起这个字的能有几人?据他所知,有的单位一把手到这里来也享受不到这一个字的待遇。 边疆并没有坐下,道:“乔书记,我是来向您请将的。” 直接的话让乔初一对边疆的感观有了些改变,道:“说说。” “梁山顺安镇的黄安石能力不错,我想推荐他任梁山的副县长。”边疆一口气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乔初一沉默了一下,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哲宇,把董部长请过来。” 董梁很快过了来,乔初一当着边疆的面道:“边疆同志推荐顺安镇的党委书记黄安石为梁山县的副县长,你觉得呢?” 董梁略一思忖道:“前期对安石同志的考察还是很不错的,民间的评价ting高,顺安镇的经济增长点也呈上涨之势,这样的同志我个人认为能够放到重要的岗位上锤炼一下。” 乔初一微微点了点头,道:“边疆同志,你的意见,市委会充分考虑的。” 说了这句话,乔初一向董梁道:“董部长,还有两个单位负责人的人事,一并拿出来研究。” 边疆便知道自己跟乔初一的对话已经结束了,识趣的起身告了辞。 谁是组织 反手掩上了门,去了林哲宇的办公室,林哲宇客气地重新泡了一杯茶,笑着递了过去,道:“边书记,谈的还好吧?” 边疆笑了笑:“不知道呢。” 林哲宇道:“黄书记的事情还是比较难办的,还有别的人选,竞争很激烈啊。” 边疆怔了一下,心里微微一沉,林哲宇手机这时响了,林哲宇看了一眼号码,道:“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边疆坐在车上,一直在回味着林哲宇的话,前几天林哲宇提示他顺安不错,联想到林哲宇曾经是黄安石的下属,很快便明白了林哲宇是在提醒他,如果黄安石能调任副县长,就会成为他的一个助力,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力量,所以他在国庆假期后上班的第一天便来了市里。他感觉到林哲宇既然这么说,定然在乔书记的耳边已经吹过风了,可这个时候林哲宇却告诉他还有别的人选,他实在有些不明白林哲宇到底想表达什么。 在一路思考中,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司机感慨了一句:“顺安的发展确实ting快的边疆心中忽然一动,道:“去顺安镇政府。” 县委一号车出现在顺安,城管人员第一时间反馈到了党政办,黄安石不知道怎么回事,立即让王志宏开车,迎着一号车过来的方向驶了过去。 没开多远,便迎到了一号车,上面的司机摁了一下喇叭,王志宏停了下来,接着黄安石便接到了边疆的电话。 “志宏,调头,回镇里。”黄安石放下电话,吩咐王志宏。 在四楼的贵宾接待室里,边疆和黄安石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黄安石详细汇报了近期顺安镇的工作,工农商三条线紧密联系,争取在年底的目标考核中领跑。 边疆肯定了顺安一帮干部的努力,随后不紧不慢道:“安石啊,你的能力和成绩县委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想给你压压担子,提供一个更能服务于经济发展的平台,为了这事我特意去了一趟市里,刚刚才回来。” 边疆来梁山的时间并不长,与黄安石的交流并不是太多,不明白他的亲近来自于哪里,不过林哲宇曾向自己暗示过,市委组织部也非正式地来过顺安,况县委书记对自己有所青睐,总比不顺眼要强,当下道:“边书记厚爱,无以为报啊。” 边疆笑道:“这叫什么话嘛,这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 组织是谁?黄安石自然清楚不过了,心照不宣地笑着道:“边书记说的是。” 边疆又道:“从市里得来的消息,副县长一职的竞争很激烈,你也知道,咱们梁山出的问题比较多,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越是这样的地方,也越容易崭露头角出成绩出政绩,所以瞄着这个位置的人不少。所以你要做两手准备,万一出了什么突发情况,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实在不行,副处我会争取,当然,副县长的位置我会跟市里争取的。” 黄安石一听这话,心里面就是一凉,脸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异样,道:“边书记,我是党的干部,组织上能考虑到,我就感激不尽了。” 边疆起身与黄安石握手要走,黄安石自然挽留,说吃个便饭,边疆就笑着道:“下一步会清理公务,便饭也不行,顺安的招待费不低,负担不小啊。” 黄安石也不多留,送边疆上了车,挥手看着一号车驶上了小桥,拧着眉回了办公室。 不以物喜不以已悲,那只是传说中的境界,人非草木,尤其是政治人物,在得知自己有机会再上一层的时候,那颗心儿就会活动,黄安石也不例外。在办公室坐了一阵,心情也是患得患失,官与吏的区别就在这一念之间。 抽了几根烟,黄安石再也忍不住了,打了个电话。 “乔书记,高秘书长回来了。”林哲宇虽然知道市委秘书长高建松与乔初一之间有些龉龃,但是他不相信高建松会放弃这棵大树,一个月前,高建松被安排到省委党校脱产学习,这个信号让人有些揣摩不透。去党校学习,有两种可能。一般来说,这是提拔的先兆和节奏,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虽然极其鲜见,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里面也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调虎离山,比如说想要调查一个人,由于种种原因又不方便,另一个就是让其靠边站。 高建松属于哪种可能,很难说,因为这个矛盾并没有显露出来,虽然市委办这边有资深政治家似乎看出了一丝端倪,但是从乔初一的态度来看,高建松并没有任何被打入冷宫的迹象,恰恰相反,高建松因为他家庭的事情,乔初一还为他打了掩护,从这一点来看,两人的关系还没到决裂的地步。林哲宇却是有些另外的感觉,他觉得乔初一对高建松的掩护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方面是体现对下属的关心,另一方面也是在维护市委的形象,毕竟高建松是市委的大管家。 “知道了。”乔初一淡淡道。 林哲宇便不再说什么,其实内情他略略知道一些,那是乔初一年初刚刚到任的时候,当时市里的宣传部长到点,高建松就有点动心。他虽然是市委常委,但是排名却是最后,加上前任书记对他不怎么待见,在前任走之前还险些把他弄走,所以他很想动一动,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宣传部长却是从省委宣传部空降过了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高建松很有冤言。 在出来的时候,便接到了黄安石的电话。 “等一下。”林哲宇拿着手机快走几步进了办公室,掩上了门,道,“老领导好。” 黄安石听着林哲宇的口吻,心头稍定:“方便说话吧?”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黄安石道:“边书记刚刚从我这儿才走,听说竞争很激烈。” “确实ting激烈的,老领导,有些事情yu速则不达。”林哲宇轻轻道,“边书记是梁山一把手,市委在研究的时候会充分考虑到这一点的。” 关系上的变化 放下电话,林哲宇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边疆到底还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其实林哲宇也不想显得自己太精明,但是这也没有办法,边疆现在确实太需要助力了,如果他不能有效地掌控梁山的局面,乔初一的脸也就丢尽了,虽然一个黄安石未必能改变什么局面,但是任何事情都是一步步积累起来的,没有那一滴滴水的坚韧和坚持,又怎么能穿石? 在书记碰头会上,组织部长董梁就梁山县副县长以及市局机关的两个人事提出了好几个人选,尉天勤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相关的材料,便通过了这些任命。 尘埃落定,一切都在向着林哲宇所期望的方向去发展,很快黄安石上任梁山县副县长,霍言旺也很快提了个副科,至于边疆能不能够借助高轩和黄安石的力量进一步壮大,力压史玉芳,实现掌控梁山的目的,林哲宇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操心,换言之,作为乔初一的秘书,他已经尽了全力,如果再过多地干涉下去,恐怕就是适得其反了。 常言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但是对于林哲宇而言,幸福来得是如此之快。 时间转眼就到了十月底,乔初一要去京城参加一个会议,这一次送乔初一去省城坐飞机的不是林哲宇一个人,还有市委秘书长高建松。 这是林哲宇到凤阳任职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 看着乔初一的身影从安检通道消失,高建松回过身来,道:“哲宇,时间还早,我们聊聊吧。” 机场里有很多的休闲场所,林哲宇征求了一下高建松的意见,选了一个洗脚房。 服务人员引领着两人进了去,林哲宇淡淡道:“我们只是休息一会,没叫你就别进来了。” 一人一张椅床躺下,林哲宇递了根烟过去。对高建松他一直保持着一种尊敬的态度,不管怎么样,他是市委的大管家,是市委常委。 高建松深深地吸了一口,道:“哲宇,乔书记对你还是很器重的,这一阵子你干的也很不错。我很欣慰。” 林哲宇微微笑了一声道:“高秘书长谬赞了。” 高建松轻轻一笑道:“私下里就别这么称呼我了,哲宇今天多大?” 林哲宇笑道:“二十二。” “很年轻啊,这么年轻的正科级还是比较少见的。”高建松轻轻一叹道,“我比你大了十三岁,托个大,做你的老哥怎么样?” 林小科怔了一下,与高建松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上下级,而且两人同时服务于同一位领导,并没有任何私交,所以高建松突然之间摆出这么一种亲密的态度来,林哲宇还真是不大适应,下意识地他觉得高建松似乎有什么图谋,只是他对自己能图谋什么呢?如果说希望通过自己来改善他与乔初一之间的关系,那可是太高看自己了。市委书记在提拔干部上有着权威,但是副厅以上的省管干部,虽然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并没有决定权。就像市里的重大决策一样,最终拍板的还是大老板,其他人也只是有建议权罢了。 高建松笑了笑:“哲宇,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说一句很自得的话,以我35岁的年纪走到副厅级的位置上,并不多见,而且这还是两年前,那个时候我才33岁,算是一颗政治明星。” 林哲宇不明白高建松的话,笑了笑,听高建松说下去。对于不明白的事情,他向来不会胡乱表态。 高建松接着道:“你走的也很快,如果按照这个轨迹走下去,你将来的成就不低于我,但是人生的轨迹是会改变的,尤其是官场,一些政治新星上升势头很猛,但是在后来却显得后劲不足,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请高秘书长明示。” 高建松吐出一口烟道:“因为他们太聪明了,一个人如果太聪明,想得就会太多,想得多就会算计。如果陷入了这个思维,他的路就要到头了。当年的我也像你这样,整天揣摩领导的意图,渐渐失去了自我。” 林哲宇似乎有些明白,却似乎又不是太明白,但是高建松今天跟他说的话,以前不曾有人说过,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人说,当下道:“秘书长,你是前辈。” 林哲宇称呼上的变化,显示出他对高建松态度的亲近,首先把“高”这个字减了,只称“秘书长”,其次,尊称“您”也变作了“你”,以高建松过来人的理解自然不会感觉不到。 “哲宇,你很聪明,虽然起点有点低,但是平台已经有了,将来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只是你记住一点,这个世上精明过了头的人往往没有几个朋友,你想一想,有没有朋友?” 林哲宇笑了笑:“朋友是有的。” 高建松道:“既然有朋友,就要珍惜,当然,那要是真正的朋友。哲宇,你是幸运的,我在仕途上很成功,但是做人却很失败。” 林哲宇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异样,但是心里的奇怪却是到了极点,总觉得今天的高建松与往常不大一样,说得难听些,就是吃错药了,毕竟跟自己没到一个熟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再说了,他可是领导,不可能一点城府都没有。所以这个时候,林哲宇所能做的只有沉默。 “哲宇,你还没成家吧?有女朋友了吗?”高建松问了一句。 林哲宇笑道:“暂时还没有。” “没有好啊。”高建松悠悠地说了一句。 林哲宇不是太明白他的意思,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贺炜晔发过来的短信,问他是否方便通话。 “秘书长,我回个电话,让技师给你洗个脚放松下吧。”林哲宇拿着手机穿上鞋出了去,安排了技师,这才走远了去回电话给贺炜晔。 电话一接通,便听到贺炜晔道:“哲宇,那孙子我找到了!” 林哲宇听得一头雾水:“哪个孙子?” 尾随而来 “就是骗了我三亿的那孙子。他妈的,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啊,老子翻遍全中国了,才发现这家伙就在我眼皮子底下。” 林哲宇顿时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当时他就觉得贺炜晔那三亿有些蹊跷,三个亿对于股市的操盘手来说不值一晒,但是对于个人资产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这么一大笔资金,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随意的投资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贺炜晔被下了套了,不过这些林哲宇帮不上忙,及时的点一下贺炜晔就已经足够了。 “恭喜你。”林哲宇说了一句,贺炜晔既然能找到他,至少可以挽回些损失。 “哲宇,我们是不是朋友?”贺炜晔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林哲宇忽然想起了刚刚高建松跟自己说的话,朋友是拿来珍惜的,一个人需要很多朋友,因为人是群居动物,既然不能生活在自己的象牙塔里,那就必须要有朋友。既要有知己朋友,也要有酒肉朋友。 林哲宇暂时无法把贺炜晔归类到哪一种朋友之中,但是贺炜晔无疑是朋友,当即道:“少说那些废话。” 贺炜晔便道:“这小子现在就在凤阳,我不方便出面,想请你帮我个忙,把他套到江陵来。” 林哲宇心里一怔,他不方便出面?有什么能值三个亿的不方便?不过这些话林哲宇并没有问出来,道:“把他的资料传给我。” 贺炜晔道:“好,回头就传给你,哲宇,你是我兄弟。” 林哲宇哭笑不得,不过他也能体会到贺炜晔的心情,道:“有事,先挂了。” 往回走,便听到洗脚房那边有吵架的声音,林哲宇不由加快了脚步,看清眼前的情形,就是一呆,就在他们刚刚休息的洗脚房,一个长相秀丽的女人被高建松拉着,刚刚为高建松服务的女子正在哭泣,在房间里围着好几个人,而楼下也是踢嗒响,有几个机场的保安正向这边过来。 林哲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不过看高建松脸上的几条抓痕和他的神情来看,事情还比较麻烦,虽然不知道高建松拉着的女人是谁,但是关系不一般是可以肯定的。考虑到高建松的身份,此地不宜久留,当即上了前道:“发生什么事了?” 见到林哲宇来,高建松赶紧道:“哲宇,你来解释一下。” 林哲宇过了去,向洗脚房的负责人道:“这件事情由我来处理,让其他人都散了吧。” 那负责人也是在这里做生意的,赚钱第一,虽然闹了点不快,但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惊动了机场的警察,对生意也有影响,便点了点头,拉着哭泣着的技师出了房间,便听到保安问发生什么事了,负责人解释说技师不小心烫到了客人,经过沟通,客人已经不再追究了。 听到这样的解释,林哲宇心里就是一松,把门关严了,高建松道:“哲宇,这是你嫂子乔丽。” 林哲宇笑了笑:“嫂子,我是乔书记的秘书林哲宇,刚刚跟高秘书长送乔书记上飞机,过来休息一下。” 乔丽不屑道:“跟高建松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连林哲宇也骂上了,林哲宇心里很不自在,但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动怒的时候,况且对方还是高建松的老婆,陪着笑道:“嫂子,你真误会了,这里可是机场,我们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不堪,也不会在这里胡来吧。这里可都是正规经营的场所。” 林哲宇的话虽然未必能让乔丽信服,但是机场内是不可能有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的,在这里开设这些场所,谁他妈来照顾生意啊。 “高建松,回去我再收拾你。”撂下这句话,乔丽转身摔门而出。 高建松的脸色铁青,却又无话可说,苦笑着道:“哲宇,让你看笑话了。” 林哲宇笑了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样子两人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再留下来休息了,出了去,林哲宇向那挨了乔丽打的技师赔礼道歉,又提出补偿,那技师也不赖着他们,只是揶郁着让高建松管好自己的女人。 高建松的脸都没地方搁了,黑着脸下了楼。 出了机场,林哲宇准备让秦向风把车开过来,高建松这时道:“哲宇,今晚就不回去了,我们喝两杯。” 林哲宇知道高建松的家庭很不和谐,刚刚乔丽的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知道高建松心情不好,便道:“按秘书长的意思办。” 打了个出租车,两人径直到了一个酒店,看高建松的意思是想在酒店住下,林哲宇只得由他,拿了身份证办理了入住手续。 去了房间,高建松打电话让服务台准备一个晚餐送到房间来,特意提到带几瓶白酒上来,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看这架势是想借酒消愁了。 林哲宇脱下了外衣,挂在架子上道:“秘书长,先洗个澡吧。” 高建松无声地点了点头,进了卫生间,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林哲宇不由苦笑,今晚又要受罪了。不过他ting同情高建松的,不管他家里的情况怎么样,老婆能追到机场来发作,完全可以证明他们夫妻俩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高建松在卫生间里待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服务生把吃的送进房间,林哲宇去叫他才出来。 林哲宇为高建松倒了满满一高脚杯的酒,道:“秘书长,敬你。” 高建松道:“哲宇,今天谢谢你了,不然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林哲宇道:“秘书长,我是你的下属,你千万别这么说。” 高建松不吭声,拿起杯子跟林哲宇一碰,一仰脖子便把足有三两的一杯酒给倒了下去,眼睛就有些红,道:“哲宇,成家跟立业一样重要,一定要慎重,否则你后悔都来不及。” 林哲宇也喝了酒,为高建松倒上了:“吃点菜吧,一夜呢,慢慢喝。” 醉后表白 高建松闷得不行,林哲宇越劝,他喝的越快,再一杯下去,脸就红了起来。林哲宇知道高建松的酒量不行,再这么猛喝,很快就醉了,虽然高建松是想有人陪他,可林哲宇却不想服侍一个醉汉,在倒酒的时候便浅了些。 高建松这时道:“哲宇,倒满。今天咱们哥俩不醉不归。”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叹,高建松分明是找醉的节奏,而且现在已经有点多了,不然不会说出“哥俩”这样的话来,当然,这也不排除他心情极差的原因。 “何止是不醉不归,不倒不归。”林哲宇的心里其实也ting压抑的,他一直表现得很阳光,但是在政治这个圈子里,阳光也是极其有限的,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干脆也买个醉吧。 两人很快干掉了一瓶半,高建松的状态居然还不错,还没有林哲宇所想像的那样倒下去,当林哲宇再次给高建松倒酒的时候,高建松说话已经开始打哆嗦了:“哲宇,在别人的眼里,我ting压抑的,其实谁他妈又能知道我到底压抑在哪里啊。” 林哲宇笑,高建松又道:“哲宇,你知道吗,我有个好老丈人,对我很关心,很爱护,我能在33岁的时候就提到副厅,跟我这个省委宣传部长的老丈人密不可分。” 林哲宇微微一呆,他还真不知道高建松有这样的背景,同时他也感到极度的惊讶,乔初一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背景,居然还把高建松悬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位在任的乔部长跟省委的那位是对立的立场呢? 高建松已经喝多了,一掷酒杯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又有谁知道我的婚姻完全就是个悲剧呢?” 林哲宇这个时候大体明白了,看乔丽今天的样子,就能想像得出高建松在家里的地位有多低下,说出来也并不奇怪,以乔部长的位置,她这个唯一的女儿肯定是娇生惯养,这种大小姐的脾气有极大可能带到家庭中来。而高建松的步步高升,在乔丽的眼睛里,或许都是拜她父亲所赐,所以一直有着很强烈的优越感。想到这些,林哲宇是真的替高建松感到悲哀,虽然他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掌管着市委办这一大摊子,但是在其他的常委面前,他的排名是靠后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在让别的人夹着尾巴做人的同时,他自己也要夹着尾巴做人。这个社会,虽然拼的是背景,但是也需要有自己的能力,所以乔部长也不可能毫无理性地乱出牌,在市里,省委常委是重量级人物,但是在他的上面还有几重天,所以在高建松到了这个位置之后,再上一层,不但需要关系,还需要机会。 “哲宇。”高建松摸索着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来,那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非常漂亮,林哲宇一眼便被她吸引住了,依稀中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对,是那双眼睛。大,是一个特点,但是更重要的是,充满了灵性,纯净清澈。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能够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她离我很远很远,远到我几乎不可能有时间和机会与她相见。”高建松痴痴地看着手机屏幕,喃喃道,“可是我爱上她了。” 林哲宇却是没有听清他的话,因为他认出了这双眼睛,孟遥的眼睛与其何其相似,那么纯净,那么清澈,这个时候他也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孟遥被蛇咬之后,他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去替她吸去毒液,为什么在他看到陈朔的时候,会觉得心痛,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办公室里第一眼见到孟遥的瞬间,他的心已经被这双眼睛勾走了。 一种无法言喻的凄凉从内心深处涌了上来,林哲宇不由举起了杯子:“秘书长,我能理解。” “再叫我秘书长,我跟你翻脸。”高建松的眼睛已经直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兄弟,就是我哥们。” 两人的经历不同,但是在情感方面的失落却是引起了林哲宇的共鸣,林哲宇一口把酒干了下去,道:“对,我们是兄弟,是哥们。” 这一晚,两人整整喝了四瓶酒,当真应了他们“不倒不归”的承诺。 夜里,林哲宇肠胃翻涌,当他爬起来冲进卫生间的时候,才发现吐得昏天黑地的高建松抱着马桶睡着了。在面盆里进行了一番肠胃的清理之后,林哲宇双眼婆娑,也不知道是因为吐酒还是因为他想起了些什么。 把污秽冲净,林哲宇虚浮着脚步出来时,已经爬不到床上了。这么躺着,林哲宇忽然非常想念孟遥,摸索着拿了手机,坐在地上倚着床拨了那个从来不曾主动打过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终于被接通了,里面传来了孟遥颇为惊喜的声音:“哲宇?是你吗?” 在听到孟遥声音的刹那间,林哲宇的眼睛模糊了,沉默了半晌才道:“是我。” “你喝酒了?”孟遥的声音微微大了一些。 “我想你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林哲宇冒出了这句话。 孟遥不说话了,半晌才幽幽道:“哲宇,你喝多了。” “我喝多了,也没有多,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孟遥,我喜欢你。” 孟遥又是一阵沉默:“哲宇,你好好睡一觉,我不要你在醉酒的时候说这些。” 回答孟遥的是一阵鼾声,孟遥不由笑了一笑,这小子,竟然都睡着了。可是在这一笑之后,她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股凄凉来,一滴泪珠缓缓落下。 “遥遥,你怎么了?”一个美艳少妇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洗浴间。 “我没什么,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孟遥拭了一下眼角,向边上让了让。 “遥遥,妈有些话要跟你说。”孟佳坐到了床边,搂住了女儿的肩,“遥遥,我知道你是最重感情的,但是有些人、有些情是会改变的,有的时候,执着并不是美德,该放的就要放,你看着我的手。” 孟佳的手里握着一个苹果:“我的手已经被塞满了,当你想抓住别的东西的时候,你必须松开手。遥遥,陈朔不合适你,放手吧。” 我听你的 “妈!”孟遥扑入了孟佳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我付出了那么多,我真的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孟佳轻拍着女儿的肩膀,柔声道:“我明白,妈什么都明白。你已经给了他太多的机会,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孟遥哭了一阵,这才道:“我听妈的。” “孩子,我不要你听我的,妈只是想让你知道,幸福永远都是抓在自己的手里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得了你。” 回到市里,林哲宇还觉得头疼欲裂,这酒真他妈不是好东西,可偏偏有人喜欢去喝它。 揉着几欲炸开的额头,林哲宇回想着回来时的情况。这一路上,高建松几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林哲宇自然不会认为经过昨晚的事情,他们就是无话不谈的兄弟,人在很多的时候,是需要发泄的,或许在那一刻,高建松是拿自己当兄弟的,但是清醒过来之后,他可能就会觉得那只不过是一时的酒话。所以林哲宇绝不认为这样就可以随便了。 回到市委办公大楼,上来的时候,高建松忽然问了一句:“我们昨晚喝了多少酒?” 林哲宇挠了挠头:“我连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记得喝了多少酒。” “糊涂。”高建松微微笑了笑,“不过,难得糊涂。” 林哲宇也笑了笑:“秘书长,我头快炸了,得上去喝杯茶。” 高建松便笑:“去吧。” 喝着飘着浓浓香气的乌溪茶,林哲宇翻看着昨天晚上没有接到的电话和短信。其实在路上他就看过了,有些电话只需要回个短信,有些电话根本连回都不能回,不过有一个电话是必须要打的,那就是傅桂桢的电话。 拨了过去,林哲宇道:“傅局,昨晚喝大了。” 傅桂桢笑道:“就知道你喝多了,在办公室吗?有没有时间,见一见?” 林哲宇想了想,道:“去聚友吧。” 聚友是一个茶吧,林哲宇在那里定了一个长期的位置,窗子外面就是一条河,坐在窗边,品茶赏景,非常惬意,每当林哲宇心情感到郁闷的时候,就会过去坐一坐。 在过去的时候,林哲宇看到了自己拨出去的电话,居然有孟遥的。林哲宇已经记不清当时说了些什么,依稀中记得好像说了一些平时不敢说的,只是是否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感受,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只是,在看到孟遥那两个字的时候,林哲宇心头的情愫在剧烈地膨胀着。 到的时候,傅桂桢还没有到。去了包间,推开窗子,让夹杂着河水清新气息的风吹进来,林哲宇的心却是无法安宁。 傅桂桢很快到了,推了门进来,林哲宇为他倒了杯茶,傅桂桢笑着道:“哲宇,你很有雅兴。” 林哲宇笑了笑道:“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 傅桂桢的神情便严肃了起来:“省厅昨天来了人,要接手高凡的案子。” 林哲宇还以为是什么事,闻言轻轻一笑,淡淡道:“看来有人着急了。你打算怎么办?” 傅桂桢道:“冯市长的意思有点暧昧。”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市局办案,有点眉目了,省厅就想捞现成的。前人种树,他就来栽果实,不地道吧?” 傅桂桢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林哲宇,也不知道这是林哲宇的意思,还是代表着乔书记的意思,半晌才道:“我听你的。” 林哲宇也没说话,忽然道:“傅局,问你个事。” “什么?” “贺炜晔跟你ting熟的吧,你了解他吗?” 傅桂桢道:“他是那种可以为朋友肝脑涂地的人。” 见傅桂桢这么说,林哲宇便不再问,看来他也不知道贺炜晔的太多底细,便道:“傅局,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你要是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傅桂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多留,匆匆离开。 林哲宇皱着眉头深思着,回想着认识贺炜晔过程,他总觉得他不是一般人,尤其是那三个亿,更不是寻常人的手笔。想了一阵,不得所以,便低头研究起他发过来的资料。 那孙子姓孙,叫孙友寒,背景没必要多说,看他的照片倒是生得浓眉大眼,给人一种非常值得信任的感觉,不过也不奇怪,如果不是生就了一副忠厚相,贺炜晔恐怕也不会上他的当,被三个亿赔进去了。刚刚他是想把这个任务交给傅佳桢的,只是贺炜晔直接找到了自己,并没有找他在警校里的同学,可能有难言之隐,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好在贺炜晔并没有给他期限,这事也只有带着办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当时间进入十一月,随着一场为期一周的连绵秋雨之后,气温急转而下。不过相比于网络上的热帖,这个温度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一共有两个帖子。都与马刚有关。 第一个帖子说的是马刚的儿子马星在学校期间,采取利诱或者威逼的方式强行与在校多名女生发生性关系,帖子上列举了很多事实,跟贴无数,甚至有人人肉出马星的一系列详细资料,更直接指出,马刚比李刚更厉害,有个老爹比啥都强。 另一个帖子说的是马刚的侄子马超,拐卖妇女强迫卖yin,前期在凤阳市发生的案子就是其指使。 这两个帖子引起了网友的强烈议论,一些新闻节目也是把这两帖子挑出来报道,虽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但是一种公众的仇官心理,让主持人在说到这些的时候,显得咬牙切齿,很是狰狞。 这引起了省委省政府的强烈关注,立刻介入了调查,在此期间,马刚虽然没有被免职,却是暂停了一切职务接受调查。 乔初一看着电脑屏幕,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有些事情不是查不清,只是没有人去查,利用网络舆论无疑是一个强大而有力的工具。 这一手是林哲宇策划的。 佳人来访 . 如果说马星的事情还不足以引起重视的话,那么马超的事情被曝光,尤其是从警方内部传递出来的消息,很有可信性,省委省政府必须重视,哪怕有外部力量介入,也是没辄,毕竟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这么做有风险,如果扳不倒马刚,所受到的报复有可能会是非常疯狂的。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马刚的手就是再长,他也没法子伸到凤阳来,现在他要做的是如何先解决好自己的问题。 乔语嫣哭了一场,对马星也死了心,解决了乔初一的心头之患。 “哲宇啊,放你几天假,好好放松一下,你呀,太累了。”乔初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是非常和蔼的,带着一种长者的慈祥。 “乔书记,我不觉得累啊。”林哲宇笑着道。 “别说那么多了,这也是任务。磨刀不误切菜工,机器要想运转得好,也需要保养,上点润滑剂的。”乔初一笑道,“去吧。三天,三天后回来。” 林哲宇一开始还不明白乔初一的意思,但是当晚孟遥打来电话的时候,他便明白了乔初一的一片苦心。虽然不知道孟遥跟乔初一之间的关系,但是乔初一的撮合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在接到孟遥的电话时,林哲宇的心头就不能淡定了,人在局中,不能自己。 孟遥是在第二天到的。不过这一次她是一个人来的,这让林哲宇心情荡漾,只是想到陈朔,他的心便涌起了一丝酸涩。 高轩告诉过他陈朔的背景,不是一般的强悍,爷爷是军中的老一辈人物了,父亲也在直辖市康平任市长,他自己的手头也有好几个产业,江陵饭店集团就是其中之一,可以说是集红、官、富二代于一身,浑身上下都闪耀着眩目的光芒,与他相比,林哲宇差的不是三个五个档次。林哲宇虽然不妄自菲薄,但也不盲目自信,所以在面对孟遥的时候,他便用一个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天已经凉了,孟遥穿着一件纯白的大衣,里面衬了一件淡黄色的薄毛衣,一条粉色的丝巾围在颈间,天蓝色的牛仔更是将她的双腿衬得笔直修长。 在看到孟遥那双清澈如泓的眼睛时,林哲宇有刹那间的失神,暗咬了一下舌尖,微笑着道:“孟小姐,我这个人比较随便,房间有些乱,你可别笑话我。” 乔初一放了他三天假,林哲宇没兴趣出去玩,这些日子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确实ting累,所以他就想好好补补觉。孟遥就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听说林哲宇在家里休息,便提出来参观一下。林哲宇还真没法子拒绝。 孟遥笑着道:“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的男人,只能说他的时间太多了。忙于事业的人哪里有功夫去做这些?” 林哲宇作了个请的手势:“既然孟小姐这么说,随便参观。” 严格来说,林哲宇的房间并不是太乱。这是个一室一厅的套房,在此期间,市委办曾经提出给林哲宇换个条件好些的房间,不过林哲宇没有同意,他觉得住在这里ting舒服的,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却很紧凑,让他有一种安全感,如果太大了,孤单的时候会觉得空旷。 客厅的沙发上堆了很多书,什么类型的都有。孟遥进了去,林哲宇笑着把沙发上的书向边上挪了挪道:“我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凑合着坐吧。” 孟遥笑着坐下,林哲宇忙活着为孟遥泡茶,孟遥制止道:“哲宇,你不用忙活。” 林哲宇仍然把一杯热茶放到了沙发边的小茶几上,拉了条矮凳坐下,道:“孟小姐,重返凤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孟遥看着若无其事的林哲宇,不由想起了那晚林哲宇醉醺醺时说的话,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个笑容,道:“其实也没什么太要紧的事。最近公司有一项旅游方面的投资计划,想到了凤阳山,所以过来看看。” 林哲宇的心头微微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口中却是道:“旅游投资?孟小姐,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 孟遥掩着口轻笑道:“小小的生意人而已。” 看着孟遥的一双大眼眯成了一条缝,林哲宇的心跳加快了一些,这是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完全能够让人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 “孟小姐,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林哲宇问。 孟遥道:“说有也没有,说有呢也有。” 孟遥这一次来,自然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带了一个考察的团队。上次来凤阳山的时候,对凤阳山的景色就很是流连忘返,凰阳山那一片还没有经过开发,所以孟遥想着这个地方如果能够得到开发,应该很不错。 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需要林哲宇的地方,但是如果他带个路什么的,倒也未尝不可。 “带路,没问题。”自从上次从凤阳山回来之后,林哲宇并没有什么时间再故地重游,“只是前两天下了一场雨,山里的路不是太好走,尤其是去凰阳山,孟小姐,你来不是时候啊。” “这个倒没关系。”孟遥笑了笑,“我这个人最不缺时间。” 晚上一起吃了个晚饭,自然是林哲宇作东,地点放在了豪君楼,当他们进去的时候,林哲宇意外地发现,吧台的服务员有些拘谨。 林哲宇对这里是很熟悉的了,市里很多重要的客人都会放在这里接待,跟豪君楼的人都有些面熟,有时候还会跟活泼的吧台女孩开开玩笑,对自己是绝无任何拘谨之意的。所以他才觉得有些奇怪。 领班亲自领着二人上楼,这时楼上匆匆走下一人,正是豪君楼的经理,在二人身前停下,陪着笑道:“孟总,您怎么来了。”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孟遥微微点了点头:“忙你的吧,我就是来吃个饭。” 进了包间,林哲宇笑眯眯地道:“孟总。” 孟遥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林哲宇道:“一直听王经理说,豪君楼的老板姓孟,该不会就是孟总你吧?” 逼上梁山 孟遥轻轻笑了笑:“一个餐饮店,也谈不上什么总不总的。” 林哲宇道:“你也太谦虚了,豪君楼可是凤阳最高档的酒店了。” “其实这是我妈创建的,主要放在二三线的城市,一线城市还是明朗会所。”孟遥今天的话有点多。 林哲宇倒是吃了一惊,明朗会所之名如雷贯耳,绝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不由道:“你妈不会就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孟佳吧?” “你也知道她呀。”孟遥笑了起来。 林哲宇正色道:“说起女强人,国内有两位,一位是当今国母安然,另一位就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孟佳了,现代女强人的标准典范,谁不知道呀。” 孟遥的表情微微有些异样,随即笑道:“哲宇,我这次来搞旅游投资,是我的第一笔生意,你可得帮我。我妈总是数落我不学无术。” 林哲宇的嘴角微微上扬,掩饰不住目光中的笑意。孟遥给他留下的印象一直是非常干练的,隐隐的有一丝难以接近的感觉,此时的小女儿之态让他觉得眼前的孟遥更像个女孩子了。 “如果你真的想投资的话,我不建议你来凰阳山。”林哲宇的心里有个想法。 对于林哲宇来说,凤阳虽然是他工作的地方,但是他的根还扎在梁山。梁山有第一山,但是并没有经过什么打造,林哲宇曾经去过好几次,觉得那里有山有湖,如果好好打造的话,会成为一个ting不错的旅游风景区。梁山县政府也曾经考虑过,但是投入太大,又找不到投资商,毕竟梁山的名气并不怎么样。孟遥既然是龙港集团董事长孟佳的女儿,出手肯定不凡,如果能把第一山打造好,对梁山的财税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增长点,况且那里是他的家乡,他也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家乡建设得更好。 “哦?那你的建议是?”谈起自己的第一笔投资,孟遥显得很有兴趣。 “梁山第一山。”林哲宇道,“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你是知道的。” 孟遥失声道:“难道就是那个梁山?” “当然不是,不过可以造噱头啊。”林哲宇笑了起来,“这样吧,凭我一张嘴说,很抽象,明天我带你过去看看。” 孟遥道:“哲宇,那里的风景如果比不上凤阳山,你就惨了。” 林哲宇看孟遥的可爱模样,笑着道:“风景怎么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但是凤阳山已经被打造过,有现成的景区管理机构,关系上ting难处理的,第一山就不同了,那是一片未开垦过的chu女地,你想怎么弄都行。” 林哲宇的话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但是这话说得就有些歧义,什么叫“未开垦过的chu女地你想怎么弄都行”? 孟遥低啐了一句:“油嘴滑舌。” 第二天一大早,林哲宇继续当着驾驶员,只是当他看到孟遥驾驶的是兰博基尼的时候,暗暗咋舌,富二代就是不一样啊,同时他对这份感情更加不报期望了,现实与理想总是差得很远,身份、位置上的差异完全可以将一切都击得粉碎。 开着车,林哲宇变得略略有些沉默,孟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话却是不少,问的都是林哲宇的一些私事,比如他有没有兄弟姐妹啊,有没有女朋友啊,还有工作的情况,林哲宇不愿意让孟遥看出自己的心事,一一回答。 很快到了梁山,林哲宇径直把车开到了县委党校。第一山就在党校上面。 车刚停好,党校内便有人走出来,呵斥着让林哲宇把车开走。 林哲宇就奇怪了,自己是把车停在停车位上的,哪怕不是党校里的车,态度也没必要这么凶吧? “让你把车开走,听到没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吆喝着,向身后的人道,“把他赶走。” 一位上了年纪的人上了前来,低声道:“年轻人,史县长在这里调研,你赶紧走吧。” 林哲宇心里有气,孟遥这时道:“我们就是停个车,不影响调研吧?这里这么大地方,停一下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们付停车费就是了。” 墨镜年轻人走上前:“哪来那么多废话?钱,钱当个屁用!” 林哲宇淡淡道:“我还就不走了。” 年纪大一些的靠近一步低声道:“他是给史县长开车的,你惹不起的,别惹事了。” 这时,从党校大门走出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县长史玉芳,身边自然围着一大圈人。抬头见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声音ting大,史玉芳的眉头就皱了一下,政府办主任苏江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很是威严地道:“在这儿吵什么?” 林哲宇淡淡道:“苏主任,你来了就好了。” 苏江这才注意到林哲宇,微微一惊,这不是乔书记的秘书吗?没听说乔书记要到梁山来啊,不由陪着笑道:“林秘书,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啊,领导都喜欢搞突然袭击啊。” 林哲宇淡淡道:“刚刚才知道史县长在这里调研,车停错了地方,差点被轰走,正要走呢,再晚一步,就怕被打了。” 苏江怔了一下,扫了一眼开二号车的史玉芳的小舅子,陪着笑道:“林秘书真是爱开玩笑。你稍等,我向史县长汇报一下。” 看着那司机有些蔫,孟遥低声道:“哲宇,你的名头ting响的呀。” “没这回事,他们怕的是乔书记,我算什么。”林哲宇轻笑了一下。 史玉芳并没有过来,市委书记的秘书在别人的眼里了不得,但是在他眼里,就像是过去皇帝身边的太监一样,攀龙附凤,所以在苏江告诉他林哲宇在这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便钻进了二号车。 “看来有人不重视你哦。”孟遥笑了起来。 林哲宇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苏江有些犯难,虽然自己有心跟林哲宇解释一下,可是县长大人走了,他这个下属也不好有什么亲热的举动,好在他没有坐二号车,在离开的时候还是摇下车窗跟林哲宇打了个招呼,只是那个笑容说不出的勉强。 对的地方对的话 “我们也走吧。”林哲宇把车钥匙交到了孟遥的手里。 孟遥笑道:“发现你的肚量ting大的,换了别的秘书,恐怕早就翻脸了。” 林哲宇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其实要说他的心里没火,那是假的,有谁不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可是林哲宇一直记着乔初一跟他说过的那句话,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就一定要有实力,这个世界无论发展到哪一天,都是弱肉强食,这个丛林法则适用于任何时代,所以林哲宇想得很开,在没有获得绝对的实力之前,所有的尊重都是有水份的,打了折扣的。 顺着一道道石阶走上去,第一山的风景便在他们的眼前展开了,虽然没有凤阳山那么秀丽,但是险峰绝壁不少,极大地增添了磅礴的气势,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攀登,才到了半山腰。 看着孟遥气喘吁吁的样子,林哲宇笑道:“休息一下吧。” 孟遥咬着牙道:“不休息,未达终点就停步,不是我的风格,走!” 林哲宇摇了摇头,不过这份坚持他还是比较赞赏的,而孟遥所展现出来的韧劲更是令他刮目相看,坚决不借助外力,只拄着一根棍子,硬是登上了顶峰。 在登顶的那一刻,孟遥扔掉了棍子,迎着风大叫道:“我就不信征服不了你!” 看着孟遥的样子,林哲宇的心里也升起了一种豪迈的情怀,人生就当如此! 山峰之巅,风很大,吹得衣服猎猎作响,孟遥的一头长发随风摆,就像是个精灵。孟遥看着高峰里的那湾湖泊,目光不由痴了,良久才道:“好美的湖。” 林哲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孟遥,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到孟遥与自己没有太大的距离。 林哲宇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孟遥披上,孟遥笑着说了声谢谢,目光又飘向了湖面,喃喃道:“就冲着这片湖我就已经决定了,就第一山了。” 下山的时候就轻快了许多,赶在饭点到了山下,便接到了黄安石打来的电话:“哲宇,来梁山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苏江跟黄安石早年的关系就非常好,送文件给黄安石的时候就提了林哲宇来第一山的事,黄安石没有说什么,到了饭点的时候才打了这么个电话。 林哲宇笑道:“我陪朋友过来走一走,可不敢惊动县太爷。” “什么县太爷啊,要是没有安排,中午我就安排了啊。”黄安石开心地笑了起来。 “好。”林哲宇应承了下来,向孟遥道,“分管旅游的黄副县长,正好你们也可以谈一谈这方面的事情。” 当看到林哲宇开着兰博基尼过来并且从车上下来一位美艳女郎时,黄安石的心里微微有些吃惊,心想,林哲宇什么时候交了个女朋友? 不过落坐之后,他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林哲宇简单介绍了一下,在提及孟遥的身份时,他也是一略而过,只说是上午考察了第一山,想做旅游投资,让他们两个谈。 林哲宇不知道这个投资的成功率和回报率,不过黄安石刚刚任副县长,并不是太受重视,需要政绩,如果这个投资成功了,对他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黄安石简单询问了一下,笑着说有幸结识孟老板,认识就是缘,旅游投资的事可以坐下来正式谈,今天只谈感情。 中午三人聊得还是ting尽兴的,散了的时候,黄安石让他们一定要多留半天,晚上好好聚一聚,被婉言谢绝,随后黄安石留了名片给孟遥。 孟遥爬了半天山,有些乏了,在车上就已经睡着了。 林哲宇把车速放慢,尽量匀速行驶,以免突然停车惊醒了她。车行一半,天空飘起了小雨,零碎的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耳中听着舒缓的音乐,林哲宇觉得ting幸福的,起码此时的孟遥是不设防的。 他并不知道,这一刻的孟遥并没有睡着,与林哲宇接触的越多,越发地能体会到他对自己细致的关心,这种关心与妈妈给的关爱不一样。而事实上,童年的那些经历让孟遥的内心有着一种非常深刻的不安全感。这个关心,陈朔似乎也曾经有过,却不知道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雨渐渐地大了起来,快到市区的时候,前方发生了一起事故,堵成了长长的车龙,林哲宇把车停下,孟遥这时睁开眼来,坐正了身体:“前面出事了?” “可能是追尾吧,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你再睡会吧。”林哲宇柔声道。 “不睡了,一个人开车很闷吧?”孟遥的声音也出奇的温柔。 “有什么闷的。”林哲宇笑了笑,“饿不饿?那边有个服务区,我去买点吃的给你。” “不饿。”孟遥侧过脸,忽然道,“哲宇,我问你一件事。” 林哲宇道:“什么?” “你那天晚上喝多了吗?”孟遥定定地看着林哲宇。 林哲宇怔了一下,顿时想起了那晚打电话给孟遥的事,沉吟了一下道:“喝多了。” 孟遥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道:“那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话吗?” 林哲宇的心跳不由加快了,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孟遥问出这句话背后的潜在意思。 林哲宇这么一犹豫,孟遥微微一叹,忽然指着前方道:“车流开始动了。” 林哲宇的心情猛然间就失落了下去,但是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正确的时机说正确的话,刚刚最仁的机会已经错过,再说就不正确了。 车子再次发动的时候,车内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沉闷了,只有车子里那首《惹火的爱》还在唱:每天清晨看着你醒来,我用一生把你来珍爱…… 车子在豪君楼前停下,下车之后,林哲宇出于礼节,将孟遥送了进去,一进门,林哲宇的瞳孔便有些收缩,孟遥的步伐也是骤一停顿,随即笑着上了前:“陈朔,你什么时候来的?” 败兴而逃 陈朔穿着一件风衣,如果那风衣上再有几个洞,就很有些小马哥的风采了,目光在林哲宇的身上略一停留,迎上来的时候却是张开了双臂,把孟遥拥在了怀里,笑道:“听说你来投资,我怕你吃亏,所以过来看看。” 孟遥笑了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那可难说,像你这么单纯的女孩子,被人卖了恐怕还替人数钱呢。”陈朔开着玩笑,目光却是落在了林哲宇的脸上。 林哲宇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那种疼痛在刹那间便从心里涌上来,让他几乎有种无法站立的感觉,暗咬了一下舌头,一声轻咳,道:“孟总,那我先走了。” 孟遥在转过脸的时候,神情很是复杂,道:“哲宇,谢谢你。” 林哲宇微微一笑,眼睛里一片镇定,道:“如果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随时跟我联系。” 陈朔哈哈一笑道:“林秘书这么忙,就不劳林秘书大驾了,不送。” 看着林哲宇走了出去,孟遥忽然追了上去:“哲宇,等一下。” 林哲宇定住,孟遥道:“车你开回去吧,我明天去取。” “不用了,我还怕没车回去?”林哲宇的脸上带着笑容,心头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我让陈朔送送你吧。”孟遥咬着嘴唇道。 林哲宇的目光里忽然浮现出一抹讥屑:“不用,出租车我还是打得起的。” 林哲宇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孟遥失神地看着他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便看到了林哲宇隔着车窗看过来的脸,虽然很远很模糊,但是孟遥却真切地感受到了林哲宇的痛。 “怎么?心疼了?”陈朔的声音在孟遥的耳边轻轻响起,双手环住了孟遥的腰。 孟遥闭上了眼睛,挣脱了陈朔的怀抱,淡淡道:“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让我静一静,你走吧。” “孟遥,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女朋友。作为一个男人,能够容忍你跟他在外面鬼混一天已经很大度了,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陈朔冷笑了一声。 “你混蛋!”孟遥一记耳光扇了过来,却是被陈朔抓住了手掌:“孟遥,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警告你,如果他再纠缠你的话,一个区区的小秘书,我有一百种方法来收拾他!” 孟遥的神色变得铁青:“陈朔,你变了,你的心里好阴暗。” 陈朔耸了耸肩:“只要是男人,都会这么想。孟遥,今天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下一次。” 孟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其冷酷地道:“陈朔,我们完了!” 撂下这句话,孟遥转身走向了楼梯,陈朔追上来,一把抓住了孟遥的肩膀,厉声道:“你要跟我分手?” 孟遥痛叫出声:“你抓疼我了。” 陈朔的神情极度扭曲,根本不管孟遥吃痛,冷笑道:“这么多年,只有我甩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得到女人来甩我?你想离开我,投入到别人的怀抱,我告诉你,你做梦!” 孟遥的泪水已经落下来了,陈朔的这句话将她内心最后的一丝感情也击得粉碎,如果陈朔来安慰她几句,或许她就会心软,收回刚刚的话,可是陈朔这样的表现无疑让她极其失望。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人道:“松开你的手!” 孟遥的眼泪流得更急了,她明明看到林哲宇已经上了出租车,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陈朔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转过头冷然道:“我在教训我的女人,识相的就给我滚!” 看着孟遥一脸的眼泪,熊熊的怒火顿时充满了林哲宇的胸膛,手一伸便抓住了陈朔的手腕,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林哲宇的肩膀,一记过肩摔便将林哲宇摔得飞了出去。 在孟遥的惊呼中,林哲宇的身体在半空中ting了一下,落地的时候并没有摔倒在地,而是稳稳地站住了,林哲宇已经看清,刚刚向他偷袭的人正是陈朔的贴身保镖杰克。 “还是个练家子,文武全才啊。”陈朔冷笑着道,“杰克,我很讨厌这个人,给我教训他,有点分寸,别打死了。” 杰克两手握在一起,指间关节咔咔作响,孟遥变色道:“陈朔,你想干什么?” “看戏。”陈朔狞笑了一声,向着围观的人群道,“大家看清楚了,这个人叫林哲宇,是市委书记的秘书,道貌岸然,专撬别人的墙角。” 这陈朔的用心果然恶毒,存心是要把林哲宇名誉扫地,在这种情况下,林哲宇真的很难处理,尤其是他身份的敏感性,更是让他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境地。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道:“等一下!” 只见林哲宇从怀里拿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道:“110吗?我是林哲宇,豪君楼有人闹事。” 陈朔鼓掌道:“好,权力很大嘛。我就在这里坐等警察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林哲宇根本不理他,径直走到了孟遥身边道:“孟遥,我们走。” 林哲宇的处理非常简单,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说我撬你墙角吗?我就光明正大地撬,只要孟遥肯跟自己走,那就是你情我愿,不存在谁撬谁的墙角的问题。 看着孟遥站在林哲宇的身边,陈朔的脸抽搐了一下,忽然道:“孟遥,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孟遥看着陈朔,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林哲宇的心就提了起来,却见孟遥扬手就是一记耳光:“陈朔,你真可耻!” 这一记耳光扇得又响又亮,跟着有人鼓起了掌来,陈朔咬着牙道:“林哲宇,走着瞧。” 房间里,孟遥伏在床上失声痛哭,林哲宇傻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安慰女人向来不是他的强项,况且他也能够理解,孟遥既然在凤阳山的铁锁上拴了同心锁,就证明她对陈朔是很有感情的。现在遇到了这样的事,不哭那才奇怪。所以林哲宇干脆任由她去哭,发泄出来就好了。 城区扩大计划 哭了一阵子,孟遥渐渐止住了哭声,林哲宇把纸巾递过去,道:“最后一张了,要不我再去买一盒。” “你坏死了。”孟遥虽然没有破涕为笑,却是被林哲宇逗得失去了再哭的兴致,抹着眼睛道,“你先出去一下,我这样子没脸见人了。” 重新补了妆,孟遥的眼睛依然有些红肿,林哲宇心里很疼,道:“哭过了,就放开吧。” 孟遥道:“我真的ting伤心的,我跟他是大学里的同学……” 林哲宇静静地听着,很感慨孟遥的痴情,但是更多的是心疼,这么一个好女孩,陈朔居然不知道珍惜,只是把孟遥当成他的一个显摆对象,直到孟遥说完才道:“过去了就过去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珍惜。” 孟遥点了点头,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哲宇挠了一下后脑勺,道:“我想起来饭还没吃,估计来蹭顿饭没问题。” 孟遥不由笑出声来,林哲宇自然不会是出于这个原因“卷土重来”,至于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了。 “哎呀。”孟遥忽然轻叫了一声,“陈朔以后肯定会给制造很多麻烦的,哲宇,对不起,我害了你。” 至于陈朔的背景,林小立已经知道了不少,也能想像得到陈朔不可能善罢干休,集红、官、富二代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 林哲宇笑了笑:“这个就不用担心了,现在是法制社会,谁也不敢乱来。” 当然,这是林哲宇安慰孟遥的话,身在体制之中,他自然知道,法律,有的时候只是约束弱势群体的一道禁锢,在一些权势面前,只是一个笑话,但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孟遥深思了一阵子,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哥,我跟陈朔分了,有个朋友帮了我,我担心陈朔会对他不利。” 电话那端一个沉稳的声音道:“你朋友?一般朋友还是特殊朋友?” 孟遥停顿了一下,转过身低声道:“以后不一定。” “呵呵,他叫什么名字?林哲宇,嗯,改天介绍我认识一下。” 放下电话,孟遥明显轻松了很多,道:“哲宇,肚子饿不饿?吃饭去。” 警察并没有来,林哲宇是虚晃一枪,在那种情形下,他如果真的报了警,就是个傻子了,以后传出去市委一秘横刀夺爱的事情,名誉不扫地才怪,尤其像这种桃色新闻,更是会被添油加醋。 这一夜,林哲宇彻夜难眠,从感觉上来说,孟遥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观,但是他们并没有捅破那层纸,一切都来得太快了,这也是一个负责任的态度,不过林哲宇也放松了很多,只是一想到孟遥的家世,他不免就有些黯然。这一夜便在患得患失中度过了。 次日假期结束,林哲宇一如往常地早起陪乔初一跑步。经过昨晚的一场雨,气温已经跌至个位数,乔初一的精神很好,步伐很稳健。林哲宇知道,前一阵子让乔初一烦闷的是马刚的事情,现在马刚被停职调查,虽然还没有个明确的说法,但是看起来,事情正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去发展。不过林哲宇受到层次及信息量的限制,一些高层的动向他不清楚,或许就是知道了也难以理解。 一路小跑之中,乔初一跟他提了一件事。 这件事林哲宇也略有些耳闻,凤阳受到历史原因的限制,工业发展的速度还是比较慢的,虽然招引了不少大型的企业,也成立了产业园,但是短期内很难奏效。房地产无疑是刺激市场的一个重要抓手。前一阵子,乔初一有个设想,就是扩大城区,向郊区辐射,一方面加快城镇化建设的进程,另一方面也能通过这个方式来刺激市场,卖地财政虽然难听了一些,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林哲宇听乔初一说起过城区扩大的方向,向南发展,但是这个消息并没有公布,以乔初一的稳健,是肯定要上常委会研究的。乔初一心情好,所以就问了林哲宇,在扩大城区方向上是以南还是以东。 这个问题让林哲宇很难回答,这是决策性的问题,作为秘书,还真不够那个资格去指手画脚,所以林哲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试探着道:“上次听书记说是向南。” 乔初一就笑:“哲宇,你也变得滑头了。” 林哲宇憨憨一笑:“乔书记,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兼而有之。”乔初一加快了步伐。 回到办公室,林哲宇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找市委秘书长高建松。这一阵子,两人的关系很融洽,林哲宇也适当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冷而不淡,非常有分寸。 “秘书长,这是乔书记这周的安排,您过个目。”林哲宇把ipad递了上去,这是林哲宇的创新,他认为现在基本是无纸化办公的年代,能用得上这些电子产品的地方还是尽量去用,也算是与时代接轨的一个体现。高建松就ting欣赏林哲宇这种创新,其实这并不难想到,也不难做到,可偏偏就林哲宇是市委市政府第一个这么做的。 作了一些修改,高建松的抽屉里忽然响起了手机的铃声,高建松拿出来接通:“我现在有点事,等下回给你。” “秘书长,我先走了。”林哲宇识趣地离开。 高建松把门关严了,走进了里间,回了电话过去:“小敏,没事,刚刚有下属来请示工作。折腾?少不了的。你就别操心了。嗯,你安心工作,我会好好的。” 放下手机,高建松怔怔地出了会神,表情时忧是喜,半晌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锁好。 桌子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是沈铁军打来的:“秘书长,你爱人来找你了。” “知道了。”高建松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厌恶的神色来,却是去将门掩了一条缝。 刚坐回到办公桌前,门便毫无悬念地被推开了,乔丽直直地闯了进来。 查岗 高建松皱着眉头道:“你来干什么?” “我能来干什么?当然是看看你在工作还是在跟小情人聊天了。”乔丽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 高建松的眉头皱得更紧:“你这说的什么话,行了,别瞎闹了,这是办公室,让人看到笑话,我还要工作呢。” “怕人笑话就别干那些事。”乔丽的声音高了起来,“高建松,你说你是不是白眼狼?我爸一心提拔你,还把我嫁给你了,你说你这么做对得起谁?要不是我爸,你现在能坐在这办公室里跟我耀武扬威,谈什么还要工作?” 高建松的脸黑了下来:“乔丽,这些话你已说过很多回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乔丽呼地站了起来。 高建松道:“我跟她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如果你还是疑神疑鬼的,我也没办法。”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只听外面有人道:“秘书长。” “是尚宝同志吗?”高建松站了起来,低声道,“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晚上回去再说。” 乔丽阴沉着脸打开了门,外面的人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乔丽,一愣之后立即打了声招呼:“弟妹来查岗啊。” 乔丽哼了一声,未作搭理,高建松上了前,笑着道:“尚宝,进来坐。” 钱尚宝是安阳县的副县长,当年高建松就是从安阳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上来的,钱尚宝是他的老部下,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当时钱尚宝还只是个乡镇的党委书记,在高建松的帮助下上了一级。 “秘书长,弟妹她……” “闹了点小别扭,别计量她。”高建松笑着为钱尚宝倒了杯茶,“最近在安阳怎么样?” 钱尚宝的神情就有些难看:“老领导,我是来向您搬救兵了。” 高建松抛了根烟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 林哲宇从乔初一的办公室出了来,打了个电话给黄安石,问他有没有跟孟遥联系,黄安石说下个礼拜孟遥会带相关的资深专家过来进行正式的考察。正说着,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是从市政府那边打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市长尉天勤的秘书黄友轩。 挂了手机,抓起话筒,便听到黄友轩道:“林秘书吗?我黄友轩。” “黄秘书,有什么指示?”听得出黄友轩没什么急事,所以林哲宇打了个哈哈。 “哪敢呢,想邀请你聚一聚,不知道周末你有没有时间。”黄友轩笑着道。 林哲宇就有点奇怪,黄友轩跟自己并没有多少交集,上次在他的办公室提到有空去趟凤阳山拜访下老佛印的,后来也没了下文。其实林哲宇在处理与黄友轩的关系上,是很谨慎的,想来黄友轩也是如此。各为其主,偏偏主人又不和,这让下面的人ting难做的,特别是最近尉天勤连连吃瘪,黄友轩更是不可能跟林哲宇有亲密的接触。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打电话过来约他聚一聚,这就有点反常了。 林哲宇回答得ting快:“周末还有几天呢,很难确定啊。” 黄友轩干笑了一声:“也是,提前知会一声,让林秘书有个计划嘛。” 林哲宇便道:“那我尽量,再联系。” 放下电话,林哲宇总觉得黄友轩在耍什么妖蛾子,这家伙在市政府那边的口啤不是太好,特别是尉天勤失去了对凤阳的掌控之后,这种言论更多了一些,难道是想另投明主? 正这么想着,门被敲响了,林哲宇收回思绪,道:“请进。” 进来的人让林哲宇有些意外,居然是上次跟他大谈特谈炒股经的温玉。 林哲宇笑着站了起来:“咦,温玉,怎么是你?” 温玉笑道:“来市委办点事,想到老朋友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快请坐。”林哲宇忙着给温玉泡了杯茶,笑着道,“来办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的。”温玉笑着打量了一下林哲宇的办公室,道,“你这个市委一秘的办公室也太寒酸了吧。” 林哲宇就笑:“办公室是办公的地方,要那么奢华干什么,有桌有椅就足够了。” 温玉笑道:“说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温玉,现在炒股炒得怎么样了?”林哲宇跟温玉聊天还是很放松的,用不着戴着面具。 “还行吧。”温玉道,“怎么?你也想试试水?” 林哲宇耸了一下肩膀:“我可没资金投入,就是随便一问。” 温玉笑了起来:“你就别在这儿跟我哭穷了,谁不知道你是大红人啊,随便暗示一下,可比炒股赚得多赚得快。” “你以为我是谁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哲宇就觉得有些不妙,温玉的话给林哲宇提了个醒,常言道,财不露白。同理可得,穷也不能时时放在嘴上,否则还真会给人留下索贿的嫌疑,幸好现在说话的是温玉,如果是别的有求于自己的人,还真的很难说。 沉闷的电话铃声响起,温玉很优雅地从坤包里拿出一个最新款的时尚手机,道:“友寒,我在楼上呢,见到个朋友说几句话,好,你在楼下等我,我马上下来。” 收起电话,温玉站了起来道:“那就不打扰大秘工作了。” 林哲宇起身道:“留下来吃个饭吧。” “下次吧。”温玉笑着向门口走,林哲宇追上去道,“择日不如撞日,我难得有时间,那就晚上,务必给我个面子。要是害怕我的话,那把你的朋友也带上。” 林哲宇的玩笑加上诚意,让温玉笑了起来:“好,等你的电话,我的号码没换。” 将温玉送出门,林哲宇脸上的笑容已经敛了起来。 楼梯上来一个人,是秘书科的郭涛,现在是副科长了,见到林哲宇,一脸贼笑地迎了上来:“林秘,藏娇呢。”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哲宇笑骂了一声,回了办公室。 郭涛现在在家里的位置飙升,林哲宇使力给他上了副科,又使了个法子,给了他那个嚣张的小舅子陈嘉尚一点教训,让郭涛出面给化解了,现在他老婆可再不认为自己的丈夫没有本事了,郭涛现在是标准的农奴翻了身。 泡椒凤爪 郭涛是送材料过来的,秘书科承办着材料之职,前几天林哲宇交代了郭涛一项任务,就是写一篇关于食品安全的调研报告。这几年食品安全已经被摆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上来,乔初一就曾忧心忡忡地作过批示,食品一定要确保安全。 这个忧心不是没有来由的,前一阵子市食安办、工商局查处了一批制售三无小食品的黑工厂,但是有理由相信,这并不代表凤阳就没有这些地下工厂了。林哲宇让郭涛写这份调研报告,就是建立在这个背景下的。 林哲宇一直是抱着一个学习的态度来工作的,除了学习乔初一处理事情的能力以外,对他的领导艺术也在暗自揣摩。其实所谓的领导艺术,细中有细,但如果一言以蔽之的话,那就两个字:刺激。就像牛拉车的时候,它也不想拉,但是如果在牛鼻子上拴一把青草,它就会追着这把青菜拉下去。 林哲宇是下属,但是在秘书科也是领导,如何让秘书科的工作能够顺畅开展,他认为郭涛这个副科长是最重要的。他这个科长也只是挂了一个头衔,大多的工作还要信赖于郭涛,所以如何让离涛树立起威信来,林哲宇下了很大的功夫。 那就是表示出对他的重视和重用。人都是贱骨头,尤其是在官场中,虽然领导一直在强调要杜绝官本位的思想,但是有的时候并不是领导有官本位,而是因为下面的人有奴性。所以当红极一时的林哲宇在科室例会上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要求郭涛挑起秘书科的大梁来。 郭涛也没有让林哲宇失望,写出来的材料确实非常棒,连科里后来的两位笔杆子也是赞叹得很,既有领导的重视又有能力,郭涛如果还不借机上位,那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郭涛的调研报告中举了一个安阳县的例子,是一家小作坊生产泡椒凤爪,据调查说是某大品牌的公司请他们做代加工,但是据爆料人说,这就是一个地下作坊,从原料到制作都是藏污纳垢。由于郭涛是私下探访,为了保证安全,只是打着做生意的幌子去看了看,偷拍了一些照片,而且作坊的负责人警惕性很高,车间什么的都没有能进得去。 林哲宇把报告留了下来,表示会找适当的机会向乔书记汇报,郭涛兴奋的连脸上的黑痣都在发光,不过林哲宇嘱咐他,这事不要对外面乱说,郭涛就说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看着郭涛传过来的照片,林哲宇有种泛胃的感觉,平时他还是比较喜欢吃这种鸡爪子的,味道很好,可是看了郭涛的调查报告和照片,想呕吐的感觉一阵阵地向上涌。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林哲宇现在虽然不能眼观四路,但是耳听八方的本事还是有的,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秘书长高建松的。 高建松在经过的时候没有作任何的停留,径直敲了乔初一办公室的门。 在门开启的时候,林哲宇便过了去倒茶。 高建松正在跟乔初一说话:“乔书记,安阳的食品安全问题很严重,刻不容缓啊。” 乔初一虎着脸道:“食品安全是关乎人民生活的重要问题,民以食为天,连吃的东西都不放心,还能有什么让人放心?” 林哲宇听到安阳这两个字,心里微动,插了一嘴道:“我知道安阳有一个生产鸡爪子的小作坊,都是用那些病鸡瘟鸡的鉰料鸡爪子做原料的,据说还浸泡用的都是什么双氧水。” 高建松顺势道:“现在的问题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打击力度还不够,还没达到打一个死一个的地步,另一个问题就是这里面涉及到保护伞,有人在这里面牟取暴利,赚黑心钱。” 乔初一的神情倒没有刚刚那么阴沉了,道:“事实永远雄于胜辩。建松,这件事你前期先筹划一下。另外,把这项工作拟一个议题,放在下次的常委会上研究。” 林哲宇是最了解乔初一的人其中之一,他越是表现得平静,就越是证明接下来的动作会非常大。 高建松领命而去,立即打了个电话给钱尚宝:“尚宝,我需要最真实最详细的资料。” 林哲宇没有离开,把高建松喝剩下来的茶叶水浇到了墙角的绿色植物上,乔初一道:“哲宇,安阳的事情你也知道?” 林哲宇这才道:“知道一些,不是太详细,我那边有一份秘书科郭涛刚刚送过来的安阳县食品安全调研报告,那里面就提到了我刚才说的鸡爪子的事情。我这就拿给您看。” 乔初一冷静地看完了,抽了根烟沉吟了好一阵子才道:“哲宇,这件事交给你办吧。” 林哲宇道:“我会办好的。” 林哲宇的处理很简单,其实就在看完了调研报告之后,林哲宇就已经在琢磨着该怎么办了。 用办公室的座机打了个电话:“喂,市委林哲宇,是黄社长吗?呵呵,很久没见了,ting想的,什么时候聚聚?今晚?好啊,不过要晚一点,喝喝茶就行了,成,地点你安排,到时候打电话给我。” 放下电话,林哲宇扭了几下脖子,又拨了一个内线电话:“郭涛,把那些照片打印一份给我,彩色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打了温玉的手机,约好了在万春阁吃饭,并强调温玉一定要跟她的朋友一起过来,温玉就格格直笑,说不是她怕林哲宇,而是林哲宇在怕她了。 林哲宇笑着说了句不见不散放下了电话,又从手机里调出了贺炜晔发过来的孙友寒的照片,把他的长相牢牢地记住了。其实请这顿客源于温玉接到的那个电话,提到了“友寒”这个名字。 林哲宇一直在替贺炜晔注意着,所以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留意了,如果是他,这顿饭请的也有价值,相比于三个亿,一顿饭值几个钱,如果不是他,也就是尽一下地主之谊。 钓鱼 六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林哲宇提前十分钟到了万春阁的小包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当然不是因为那个叫“友寒”的会不会来,而万一不是他,有点竹篮打水的失望。 过了十几分钟,门就被敲响了,店里的服务员领着温玉和一个男子进了来。 在看到那男人的一瞬间,林哲宇的心里就是一松,这家伙眉间的那颗黑痣完全就是一个显著性的标致。 林哲宇很热情地道:“欢迎欢迎啊,请入座。” 服务员给倒了开水,林哲宇笑道:“温玉,替我介绍一下吧。” 那人倒是很客气,向林哲宇伸出手道:“林秘书之名如雷贯耳,早已久仰多时了,今天有机会一睹风采,真是三生有幸啊。敝姓贾,名友寒,林秘书多多指教。” 贾友寒?假友寒吧?林哲宇心里暗笑,奶奶的,你什么友寒都不是也没关系,老子认出你来了,握着贾友寒的手道:“太客气了,来,坐,坐。” 整个过程的氛围ting好的,林哲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不过贾友寒也不得谨慎还是酒量真的不行,三两酒之后就再也不肯再喝了,话也说得漂亮,是今天不在状态,下次他作东,一定把这一次的失礼补上。 聚的时间并不长,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哲宇接到了报社副主任黄焕平的电话,林哲宇谈笑风生,说等一会过去。 贾友寒就很得体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天很感谢林秘书的热情款待,下次我做东,我们一回生两回熟,再好好聚一聚。” 相互留了名片,林哲宇送两人下了楼,目送着温玉开着车载着贾友寒离开,这才在路边拦了个出租车赶向与黄焕平相会的地点。 上了出租车,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贺炜晔,林哲宇跟他说遇到了一个人,相貌特征什么的都与他提供的资料相吻合,只是名字相差了一个字。 贺炜晔的声音很低:“哲宇,我现在出不去,离家半步都要老头子的同意,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他钓到江陵来?” 林哲宇想了想,道:“我试试吧。” 很快与黄焕平在聚友茶吧见了面,黄焕平笑道:“林秘来了。” “不好意思,让黄社长久等了。”林哲宇在黄焕平对面坐了下来。 黄焕平与林哲宇的关系只是一般,并没有太深的交情,这一次林哲宇主动打电话过来,让黄焕平嗅到了一丝机会,离开报社进入政府机构一直是他的梦想,但是苦于没有机会。他知道其中的原因,是因为一次报道触了宣传部长郑小蓉的逆鳞,虽然没有被请出报社,但是他完全被孤立了起来,副社长也只是一个空壳子,基本属于退二线的状态,报社里的一些部门的头头尊称一声黄社长,那只是徒有其表。所以林哲宇一邀请,他立马就赴了约。 林哲宇从坤包里拿出香烟点了一根,把烟盒推到黄焕平的面前,笑着道:“黄社长还有几年退休?” 黄焕平不由怔住了,搞不明白林哲宇这句话的意思,强笑了一声道:“离退休还早着呢。” 林哲宇却是道:“据我所知,黄社长在报社里几乎就处于半退隐状态啊。” 黄焕平的心头刺痛了一下,挤出来的笑容也有些僵,一股淡淡的怒气窜了上来,道:“林秘,你的意思是……” 林哲宇淡淡道:“其实黄社长的资料我是看过的,是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情,这个年头,怀才不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 黄焕平还真不明白林哲宇到底想说什么,点了一根烟,默默地垂下了头。 林哲宇笑了笑道:“黄社长,任何事情的结局并不是唯一一个。人们常常会感慨自己没有机会,殊不知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你认为这话有没有道理?” 黄焕平迟疑了一下,道:“林秘书,恕我愚钝。” 林哲宇道:“黄社长,最近市里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黄焕平又是一怔,要说主要工作自然是发展,但林哲宇这么问显然不可能是这么个答案。面对林哲宇,虽然他的脸上带着和善,但是黄焕平总觉得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如果以年纪论人,看走眼的可能性非常之大,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历练出来的。 林哲宇也不着急要答案,只是缓缓地咪着茶。黄焕平皱着眉头,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发展是为了百姓,百姓最基本的要求是什么?民以食为天! “应该是食品安全吧。”黄焕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脸期待地看着林哲宇。此时的他就像是个刚刚交了试卷的学生,心里忐忑得很。说起来,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前途,如果他真的做到他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么无欲无求,他也不必要这样了。 林哲宇放下了杯子,并没有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轻轻地放到了黄焕平的面前:“黄社长,你先看一看。” 黄焕平拆开信封,是一叠照片,以他的眼力一眼便看出是一个加工厂,那堆放在一起还冒着血水的鸡爪子显得颇为触目惊心:“地下加工厂?” “这是安阳的。暗访这些地方,记者是最强的。”林哲宇淡淡道,“不知道黄社长有没有信心能够把这个加工厂曝出光来。” 黄焕平把照片放回信封,道:“曝光丑恶现象,是做记者的职责。” “那就好,我就知道找黄社长不会有错。”林哲宇把郭涛提供的这个黑加工厂的地点告诉了黄焕平,道,“这事要单独跟我联系,一旦有了详细的资料,需要乔书记把关。” “我明白。”听说乔书记关注这项工作,黄焕平的心里就燃起了一团火,怪不得林哲宇问他机会是不是为有准备的人准备的,在心里暗暗叫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林哲宇点了点头:“那些黑加工厂利欲熏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一定要注意安全。” 愿者上钩 黄焕平的心头忽然有一丝感动,在林哲宇问他问题的时候,他觉得林哲宇有些装模作样,而在林哲宇交待任务的时候,他又觉得林哲宇特别可爱,在林哲宇关心安危的时候,他却是觉得林哲宇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当这些在秘密进行时,林哲宇一有时间就频频与从事房地产开发的贾友寒联系,两人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称兄道弟。 转眼到了周末,周五的晚上打了个电话给黄友轩,答应了黄友轩周六一起聚一聚的事情。 其实所谓的聚一聚,有着很多种解释,吃吃喝喝对于他们来说不但没有兴趣,甚至很厌恶,所以黄友轩说是去安阳水库钓鱼。 安阳水库自然在安阳县。安阳县离城区并不是太远,不到一百公里,黄友轩驾着私家车,林哲宇就笑着说:“黄兄,劳你当我的司机,真是不好意思。” 黄友轩呵呵一笑:“党委总是凌驾于政府的嘛。” 这话说的有点歧意,林哲宇呵呵笑了一声,没去搭这个茬,道:“我们就这么空着手去,会不会不妥?” 黄友轩便笑了起来:“去钓鱼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平时邀请我们未必会搭理呢。” 黄友轩说的也是事实,安阳水库是整个凤阳市郊最大的水库,担负着整个城区两百万人民的日常生活用水,这里的鱼也是最为鲜美的,他俩一位是市委一秘,一位是市政府一秘,还真是负责安阳水库的安阳水建公司负责人秦永春请都请不到的人物。 林哲宇递了根烟过去,道:“先说好了,到时候钓鱼我不负责,我只负责吃。” 黄友轩哈哈笑道:“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万一你吃上了瘾怎么办。” “那就一直吃。” 不到一个小时,车子便驶入了一条水泥路,两侧种着高大的意杨树,地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树叶,风吹过,树叶簌簌落下。 黄友轩叹息着道:“秋风扫落叶啊。” 林哲宇却是道:“落了还会再生,明年又是一番生机。” 黄友轩没再说话,把车开了进去,很快便看到一个牌子,上写:安阳水库管理处。 摁了一下喇叭,立刻有人把大门开了,跟着有人从里面走出,是一个高大的胖子,不笑也像是在笑:“领导来了。” 这人倒是ting会说话,这个时候先称呼谁都会得罪另一个,干脆一律统称领导,谁都不得罪。 黄友轩停下车子,把钥匙扔了过去:“鱼具都准备好了吧?” “早就准备好了,二位领导请跟我来。”那胖子随手把钥匙交给了门卫室,脸一转便是满面威严,“把车停好,看好。” 今天的风不小,水面不时荡起层层水波,不过胖子选的地方避风,加上天气还不错,坐着一点也没有冷的感觉。 林哲宇不怎么钓鱼,但是怎么弄还是知道的,装上鱼铒抛竿入湖,便眯着眼睛看向了湖心。 “你先忙你的吧。”黄友轩淡淡吩咐了胖子一声,待胖子走远了才道,“这天气,风大,幸好还有这么个地方没有风,吹不到咱们。” 林哲宇笑了笑:“怕风还来钓鱼,这不是找罪受吗?” 黄友轩微微一笑道:“只要在这个世上,总是要被风吹到的,能避一时是一时吧。” 林哲宇看向湖心,风时大时小,道:“风有缓有急,有大有小,有时候轻风拂面,有时候却又是暴雨先兆,主要还是看人的心态吧。” “老弟高见。”黄友轩忽然一提鱼竿,一尾草鱼便被提了上来,“叫你贪心。有口吃的就行,还想吃好的。” 林哲宇的目光忽然凝了一下,黄友轩还真是话中有话,这算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鱼也不例外啊。”林哲宇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鱼竿,“其实人也是一样,黄秘,你说呢?” 黄友轩笑道:“确实如此。林秘最近的风头很劲啊,羡慕得很啊。” 林哲宇淡淡道:“说的好听一些是为了工作,说难听些都是替领导服务,尽人事罢了,黄秘在市府那边不一样是只手遮天?” “只手遮天?”黄友轩笑道,“这个词不准确,好像我是什么霸王一样。” 林哲宇手中一提,却是提了个空,叹道:“我这边的鱼怎么比你那边聪明,硬是不咬钩呢。” 黄友轩道:“那是你的技术不行。” 林哲宇轻轻一笑:“钓鱼比的是耐心,享受的是这个过程,至于是不是能钓得到鱼,并不重要。” “林秘的境界很高。”黄友轩不紧不慢地点了一颗烟,风中顿时飘起香烟的味道,“你要是姓姜,就是现代版的姜太公了。” “这世上很多事就是愿者上钩嘛。”林哲宇慢条斯理道,心头却是有些疑惑,他自认与黄友轩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只是二人的“主子”立场不同,才会有这样的隔阂。 黄友轩这时又钓了一条上来,笑着道:“林秘,你要加油了。” 林哲宇耸了耸肩:“你钓得再多,最后还是要进我的肚子。” 黄友轩为鱼钩装鱼饵,轻笑道:“我可以分给你,那你钓到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分给我呢?” 林哲宇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前提条件是我能钓得到。” 黄友轩悠悠地吸了口烟:“如果没有,那不是捡秃子要毛嘛。”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直白了,之前所有的对话碰撞似乎都是一种铺垫,最重要的就是这最后一句,黄友轩要的就是跟林小科达成一笔什么交易。 林哲宇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黄友轩所需要的东西,同时他也不知道黄友轩有什么值得自己与他交换的东西,所以林哲宇不再说话。从一开始,林哲宇就处于一个主导的地位,因为他根本不曾想过从黄友轩这里能获得什么,而现在林哲宇更是主导了一切,黄友轩既然想交易,那就得拿出点像样的值得他交易的东西。 黄友轩居然也不说话了,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钓鱼上,半个多小时后,他的鱼桶里进账不少。 收获 “林秘,你的收获似乎不怎么样啊。”黄友轩向林哲宇的鱼桶里瞅了一眼。 林哲宇只钓了几条五六寸长的小鱼,在安阳水库这个大型水库里完全算是鱼苗了。 林哲宇直接把鱼给放生了,笑着道:“钓不着也比这些小鱼小虾强啊。” 黄友轩笑了笑:“听说安阳这边要出乱子了。” 林哲宇也是笑了笑:“能出什么乱子?” “乔书记对民生实事最为看重,食品安全的事情也提过几次,安阳这边是有名的造假之地,尤其是食品,不出乱子才怪。”黄友轩漫不经心地道。 肉都埋在碗底,林哲宇知道黄友轩这只是个引子,便笑着道:“你还别说,我就知道安阳有一个做泡椒凤爪的,我现在想到鸡爪子就恶心。” 黄友轩哈哈一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安阳造假,却一直没事吗?” 林哲宇不作声,黄友轩的声音低了一些:“不用我说的这么明白吧?”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道:“你的意思是有人罩着他们?” 黄友轩没有回答,倒是大声招呼了一声胖子,胖子屁颠颠地奔了过来,黄友轩让他把鱼拿去煮了,胖子晃了一下鱼桶,恭维着道:“领导不简单啊,这条起码得三斤重。” 黄友轩哈哈一笑:“这哪里算得上是大鱼,赶紧去忙你的吧。我告诉你,今天林秘过来,你不把你的拿手绝活给使出来,我饶不了你。” “得嘞,看我的。”胖子拎着桶远去了,林哲宇这才道,“我这个人钓鱼的次数不少,虽然很少钓到鱼,不过见到人家钓的大鱼不在少数,你刚刚那条确实算不得大。” 黄友轩再次点了一根烟,道:“要想钓大鱼,就需要大一点的鱼钩。” 林哲宇话音一转,道:“这些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做秘书的就是替领导服务好。” 林哲宇这句话分明是在告诉黄友轩,不该操的心不操,你爱说不说,这种显而易见,用脚丫子都能想得出来的事情来忽悠自己,那是在小瞧他的智商。 黄友轩笑了起来:“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也说了,替领导服务好是我们做秘书的职责,什么叫替领导服务好?就是该操心的要操,并且还要操在前头。” “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操得了的。”林哲宇淡淡地应了一句,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鱼钓的真是一点劲都没有呀。” 黄友轩扫了一眼林哲宇,颇觉得有些头疼,这小子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更精明,嘴上却是哈哈一笑:“林秘,有点耐性嘛。” 黄友轩接着给林哲宇抛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鱼,点出安阳之所以会如此,与安阳县委书记楚兆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林哲宇当真是吃了一惊,楚兆阳可是市委常委啊,而且据他所知,楚兆阳还是市长尉天勤的人,这黄友轩到底想干什么? 沉默了半晌,林哲宇摊开了手道:“黄秘,要鱼我是没有,只有这么一副鱼竿。” 黄友轩笑了笑道:“只要多钓钓鱼,我相信林秘的水平一定会提高,一定会钓到大鱼的。” 林哲宇暗骂了一声,这个滑头,摆明是想让自己欠他个人情,很显然,楚兆阳还不是真正的大鱼,否则黄友轩不可能早早亮出底牌,那么他不惜再斩尉天勤一只手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在回去的路上,微醺的林哲宇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却是得不到一点点的答案,哪怕是一丁点的迹象也找不到。看着呼呼大睡的黄友轩,林哲宇第一次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毕竟能够成为市长秘书的不会是一般人,他真的看不透。相比之下,林哲宇倒是觉得自己比较容易被看穿,原因只有一点:他还年轻。 林哲宇的背景比较简单,在市里孑然一身,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被人看到的也仅仅就是市委书记乔初一的秘书,其威胁性比起利益性要少得多。 通过与黄友轩的对话,林哲宇对自己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觉得自己相比于黄友轩而言,还显得很嫩。 高建松这条线和林哲宇的这条线同时对安阳的黑食品制售展开了调查,而这段时间,林哲宇跟贾友寒的关系也在急速升温,而市委常委会的召开,也通过了两个议题,第一就是加大对食品安全的监管力度,第二就是通过了新城区开发的决定。 随着新城区开发的消息传出,地产界的各方人马闻风而动,都想在这一轮的开发中分得一杯羹,一时之间,市里省里,各种关系网都在运作,而作为市委书记秘书的林哲宇更是备受关注,有交情的问得比较直接,没交情的也想方设法来攀交情,对于此,林哲宇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这一天,林哲宇接到了温玉打来的电话,说很久没有聚聚了,正好知道新开了一家酒店,口味ting不错的,约林哲宇一起坐坐。 林哲宇的心里觉得ting对不住温玉的,毕竟自己有利用她的嫌疑,听温玉这么说,便应承了下来。 这家新开的酒店位置比较偏,不过装修得ting不错,不出林哲宇所料,温玉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贾友寒。 三人早已熟悉了,见了面自然熟络得很,一番杯来盏去,贾友寒便笑着道:“林老弟现在可是红人啊。” 林哲宇笑道:“怎么这么说?” “新城区要开发了,你是市委一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投你的关系。” 林哲宇哈哈笑道:“怎么,贾总莫非今晚也有这么个意思?” “哈哈……”贾友寒笑了起来,“老弟你呀,真是知我心呢。” 一边笑着,贾友寒一边向温玉使了个眼色,温玉便从桌子底下拿出个箱子来,搬到桌子上道:“这是我们公司年终的时候发给职工的,今年春节比较早,所以提前做出来了,这种是送给领导的,又不知道领导会不会喜欢,所以请林秘给把把关。” 林哲宇就好奇道:“打开来看看呢。” 意思意思 温玉把箱子打开,转向了林哲宇。林哲宇的脸色顿时一变,里面居然摆着满满的一箱百元钞票。 “老弟,你觉得怎么样?”贾友寒的手里还举着杯子,笑眯眯地看着林哲宇。 林哲宇左右看了看,把箱子合了起来,道:“贾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友寒笑道:“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 “你这么做就没意思了。” “小意思,小意思。”贾友寒的目光里有了丝笑容。 林哲宇忽然笑了起来:“贾总,你真有意思。” 贾友寒拿着酒瓶子给林哲宇的杯子添了些:“其实也没别的意思。” 林哲宇的手在箱子上拍了拍:“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贾友寒脸上的笑容就灿烂起来了,林哲宇却是把箱子推了回去,道:“贾总,其实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以你我的关系,没必要这么做。况且,我是无功不受禄,具体的情况我确实是不知道,拿钱不办事,也不是我的风格。” 贾友寒看着林哲宇,林哲宇的眼睛里一点异样都没有。贾友寒忽然一笑道:“老弟,你也ting有意思。”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等有了确切的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联系你。” 贾友寒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温玉,赶紧的,把我后备箱里的那瓶酒拿来,三十年陈的茅台,赶紧拿来跟老弟分享下。” 酒的确是好酒,这可能是林哲宇到目前为止喝的最贵的酒了,不过这酒劲很大,一大杯下去,林哲宇就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了,只觉眼前的人都有些看不清了,似乎听到贾友寒说了些什么,却什么也没听清,然后便被人架着出了去。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睡在床上了。床很软,睡得很舒服,微微睁开眼睛,一片漆黑,林哲宇惬意地翻了个身,触手却是一片柔软滑腻,这分明是具女人的身体。 林哲宇顿时打了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胡乱地在墙上摸了几把,摸到了开关,灯光乍亮,林哲宇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睡在他身边的正是温玉,裸露出来的肩膀表明被子里的她一丝不挂,睁大的双眼里刹那间噙住了一丝泪水。 林哲宇不由道:“温玉,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温玉不说话,把头掩在枕头里嘤嘤地哭着,这一哭顿时把林哲宇弄得更是手足无措,急切地道:“温玉,我……是不是对你……” 温玉哭得更凶了:“昨晚你喝醉了,我跟贾总送你来房间,我看你不省人事的样子,就留下照顾你,谁知道你……你……” 林哲宇无语了,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一顿酒居然会喝出这样的事情来。 掀起被子,林哲宇顿时又缩了回去,他全身上下同样是一丝不挂,张望着道:“我的衣服呢?” 温玉抽泣着道:“你要走吗?” “我……对不起温玉,我想冷静一下。”林哲宇躬着腰捡起散落在床头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可是看着温玉一脸的凄楚模样,心头又有些不忍。 温玉偏过脸去,小声道:“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怨你,第一次给了你,我也安心了。” 林哲宇的心不由刺痛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了一根,郁郁地抽了起来,温玉虽然很漂亮,却不是林哲宇所喜欢的,但现在的事实情况是,温玉跟自己发生了关系。在现在这个社会,男女之间的事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林哲宇却不是那种吃完了一抹干净的人,他是男人,就要负责任,当下站了起来道:“温玉,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会对你负责的。” 温玉又一次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一夜,林哲宇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自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孟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孟遥,虽然孟遥跟他没有明确什么,但是那份情愫却是在两人的心里扎了根发了芽的。 温玉看着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林哲宇,低声道:“你还是走吧,我不想你委屈。” 林哲宇掐了烟头道:“你先睡吧。” 温玉默默地坐起身,穿好了衣服,林哲宇无言地看着温玉走了出去,狠抓了自己一把头发。 温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下了楼,发了个短信,很快一辆车停在了拐角,车上正坐着贾友寒,推了车门,温玉坐进,贾友寒道:“你出来干什么?” 温玉道:“不出来还能干什么。” 贾友寒道:“这小子是个腊枪头,鸟用都没有。趁着清醒再搞一次。” 温玉抬起头:“贾友寒,你太过分了。” 贾友寒讥讽道:“温玉,你是不是没跟他干得成火大了?咱们玩个车震怎么样?” “让我下车。”温玉作势要走,贾友寒嘿嘿笑了一声,“没人拦着你啊,你走,走了就别想拿到钱。” 林哲宇这一整天都有些失魂落魄,关了手机在家里闷了一天。这一天,林哲宇一直是天人交战,思想挣扎非常强烈。一直以来,他都是非常快乐的,但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很难接受。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温玉,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孟遥。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林哲宇心烦到了极点,开了机,便有几个电话涌了进来。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但是一个孟遥的号码,却是让林哲宇的嘴里充满了苦涩,如果换了昨天之前,肯定是欣喜不已,但是此时,林哲宇却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回电话给她。 电话猛地响起来了,林哲宇的心头不由一跳,是孟遥。 等了几声,林哲宇滑了接听键,装出若无其事道:“孟遥。” “你手机怎么关了一天了?”孟遥自然不知道林哲宇身上发生的事情。 林哲宇掩饰道:“手机放在家里充电,出去的时候忘了带了,这才刚回来。” “你呀,真是丢头撂帽的,你可是市委一秘,万一领导找你怎么办?吃饭了没有?”孟遥笑着问了一声。 二女齐至 林哲宇的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酸楚,道:“还没呢。” “呵呵,你在宿舍吧?等我啊,半个小时到。”不待林哲宇回话,孟遥已经挂断了电话。 林哲宇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把手机扔到床头。其实林哲宇大可以不必理会,这年头,男女之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是在那种不知情的情况下,也算是情有可缘,但凡脸皮厚一点的人恐怕不会纠结,反而会沾沾自喜,可是林哲宇不是别的人,他的眼前闪现的一直是温玉那张哀怨的面孔,越是无声,越是让林哲宇的心头背着重重的良心债。 不到半个小时,便响起了敲门声。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去开了门。这门一开,林哲宇不由暗自叫苦,原来站在门外的并不是刚刚打来电话的孟遥,而是林哲宇最不敢面对的温玉。 “温玉,是你啊。”林哲宇不敢去看温玉的脸。 温玉嗔了一声道:“我在外面淋了雨,都不请我进去坐坐?” 林哲宇强笑着把温玉让了进来,温玉惊呼了一声:“哲宇,你的房间怎么这么乱,唉,男人都是这样子。” 一边说着,温玉一边已经弯下腰来替他收拾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书籍,那高翘的臀显得是那么圆润,连一点点内裤的痕迹都没有。 林哲宇道:“温玉,你别收拾了,明天我可能又搞乱了。” 温玉笑了笑:“那更需要收拾啊,我以后会天天来帮你收拾的。” 林哲宇的脑子里就有些发炸,看起来,温玉是赖上自己了。 “别收拾了,我有点事要出去,明天我打电话给你。”林哲宇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但是有一点是可能肯定的,一会孟遥来了,要是看到自己的房间里多了一个女人,他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你要出去啊。”温玉直起了腰,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惊呼之中扑向了林哲宇。 林哲宇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就在温玉刚刚入怀的刹那间,林哲宇的脸顿时白了,门口赫然站着孟遥。 孟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林哲宇赶紧松开温玉,挤出了个笑容来:“孟遥,你来了。” 温玉转过脸来,道:“哲宇,她是……” 孟遥忽然笑了笑道:“哲宇,她是你女朋友?很漂亮啊。” 孟遥的这个口吻和态度,让林哲宇的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样,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该辩白还是不该辩白。 见林哲宇不说话,这就代表着默认,一丝隐约的泪花在她的眼眶里一闪而过,只是她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孟……”林哲宇只叫出了一个字,剩下的那个字便被噎在了喉间,叫住了她又能怎么样? 温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哲宇那副痛苦失落的神情,不由道:“你喜欢她?” 林哲宇默然转过身,道:“你先走吧,我真的很想静一静。” 温玉道:“哲宇,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们只是个误会,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这并不能够成为束缚你的枷锁,去追她吧。” 温玉越是这么说,林哲宇的内心越是不安,怆然一叹道:“你不要再说了。” 温玉的目光忽然变得怜悯,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转身出了去。 林哲宇向前迈了一步,也没有追上去。看着两个女人先后离开,林哲宇狠狠地捶了桌子一拳,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窝囊过,他娘的,不就是个女人吗? 想到这里,林哲宇立即拿着手机打了孟遥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接,林哲宇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机,他想通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跟孟遥说清楚,无论她接不接受这个事实,林哲宇都不想让孟遥把自己当作一个脚踩两只船的登徒子。只是孟遥不接自己的电话,显然在伤心难过中,这个解释需要时间了。 默然去关门,林哲宇刚刚走到门前,意外地看到孟遥居然就站在拐角的地方,失声道:“孟遥。” 这一声孟遥叫得既惊喜又苦楚,连林哲宇自己都没察觉到带着一丝哭腔。 孟遥默然走上前,道:“不请我进去吗?” “请,请。”林哲宇忙不迭地把孟遥让进来,孟遥扫了一眼沙发,淡淡道:“收拾得ting干净啊。” 林哲宇苦着脸道:“孟遥,我……” 孟遥抬头看了林哲宇一眼:“说说吧,有什么隐情。” 林哲宇怔了一下:“你知道有隐情?” “你是市委书记的秘书,脑筋不是一般的好,偷个情也不至于这么没技术含量吧?”孟遥在看到林哲宇拥着温玉的那一瞬间,确实很伤心很难过,这才负气而走,可是坐在车上,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自己可是打了电话给林哲宇的,以他的智慧,绝不可能摆出这么一副乌龙来,加上看到温玉很快离开,孟遥的气也消了不少,这才又回了来。 林哲宇硬着头皮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令他极其意外的是,孟遥居然一点过激的反应都没有,恰恰相反,她非常冷静。 等林哲宇说完,孟遥问了一句:“你的酒量怎么样?” 林哲宇怔了一下,比较谦虚地道:“一斤半应该没问题吧。” 孟遥道:“你跟贾友寒喝了多少?” 林哲宇回忆了一下,两人一共喝了一瓶,随后温玉便拿出一箱钱来,跟着就喝了一瓶茅台酒,他记得当时好像并没有喝多少,就人事不醒了。 孟遥又道:“你连路都走不了了,你觉得你跟她之间还能……那个什么?” 在此之前,林哲宇一直守着那份贞操,就差就点一颗守宫砂了,男欢女爱并没有真正经历过,就连昨晚也是听说的,听孟遥这么说,林哲宇也不知道是该自卑还是该欣喜,不过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自己的确不大可能有人道的能力。 欣喜之下,林哲宇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道:“可是床单上……” 引你入局 “血迹?”孟遥的脸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笑容来,“你能分辨得出来人血还是动物的血?” 林哲宇又是一呆,他倒是听说过一些骗婚的女人会在洞房之夜用鸽子血充当处子落红的,难道温玉也用了这一招?如果这是真的,温玉的心机又何其歹毒?她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地害自己?说起来,自己还救过她一次,如果不是自己,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卖肉大军中的一员了。林哲宇顿时就想到了贾友寒。 林哲宇的脸色不由变得极其难看,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领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心险恶。 孟遥撇着嘴道:“我看你就是猪脑子,这么点事情就把你给骗了,可怜你连肉都没吃到嘴,还在这里难过得不行,看你刚刚那样子,是在想着为她负责吧?” 林哲宇的脸红了一下,孟遥过了嘴瘾,也见好就收,道:“你打算怎么办?” 孟遥刚刚的分析合理合理,丝丝入扣,极有解释,但是这仅仅只是分析,林哲宇想了想,道:“那个血迹看看能不能化验一下。” 孟遥失声笑了出来:“人家引你入局,肯定会把尾巴扫干净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林哲宇心头虽然还是有些烦闷,不过孟遥的这个态度起码代表她跟自己没有什么隔阂了,相比之下,宽慰多于纠结, “我会处理好的。”林哲宇是身在局中不自知,现在明悟了这其中的关系,整个人也变得冷静而锐利,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处理的方法。罪魁祸首是贾友寒,把这个根灭了,一切都迎刃而解,至于温玉,在林哲宇的心里早已无足轻重了。而且林哲宇也想过了,既然自己未能真正的与她发生关系,那他就不惧怕,即便贾宏寒那个杂碎拍了什么视频,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怕个毛。 “我不问,你自己看着办吧。”孟遥笑了笑道,“是不是请我吃顿饭?” 这一夜,雨时停时下,一直到早上仍然没有停,反而下得更大了。孟遥和林哲宇都没有发现,在他们有说有笑离开的时候,夜幕之中正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早上没有陪乔初一跑步,车里,林哲宇坐在前面,向乔初一汇报着今天的日程安排,乔初一加了一条,召集规划、城建、土管、环保等部门的负责人以及分管人九点到市委来开会。 这个会开的时间ting长,林哲宇也参加了这个会议,会上对新城区的规划等细节问题进行了详细的分析,林哲宇一边记录,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 散了会,林哲宇总结了一下这个会议,虽然一切都已成定局,但是新城区的雏形中哪一块地会是重点,仍然都在乔初一的心里,这位头头脑脑们也是拿不定主意,不过有理由相信,这个会之后,各方各面的人又会有一番新的询问,所以林哲宇作出了一个决定。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贾友寒,约他晚上聚一聚。 贾友寒的宝自然不会押在林哲宇一个人身上,不过林哲宇的投资价值比较高,而且以他刚刚铺路的阶段,也不可能与哪位达官贵人攀上交情,所以在知道市委开了这么个会议,一番打听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接到林哲宇的电话自然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应承了下来。 会面的地点仍然是在那家新开的酒店。 温玉去点菜了,林哲宇扫了温玉一眼背影,向贾友寒皮笑肉不笑地道:“贾总上次那瓶酒不错啊。” 贾友寒嘿嘿一笑:“老弟是不是想再来一口?” 林哲宇淡淡地笑了一声,道:“说正经事。我一直住市委办安排的宿舍里,虽然不用自己花钱,但是那地方太小了,住着非常不舒服,一直想换个地方,贾总为我推荐一下吧。” 贾友寒笑道:“不知道老弟有什么要求。”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其实吧,我并不喜欢住在凤阳,倒是对省城比较喜欢,只不过我现在连凤阳的房子都买不起,就更别说在省城买房子了。” 贾友寒捧起茶杯,轻轻眯了一口,道:“老弟在省城有熟人?” 林哲宇淡淡道:“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情,贾总,你慢慢吃,账单我已经签过了。” 贾友寒赶紧道:“老弟,别着急嘛,我的意思是老弟既然想在省城买套房子,如果有熟人的话会方便一些。” 林哲宇道:“这事以后再谈吧,我还有事,先走。” “老弟,这样就没意思了。”贾友寒笑着道,“有话好好说嘛。” 林哲宇这才瞥了贾友寒一眼:“我没见过多少世面,生活的圈子也就在凤阳,贾总就不一样了,所以还想贾总能帮我出出主意呢。唉,一提到房子,就急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能去省城订上一套。” “老弟确实够心急的。”贾友寒心里在盘算,在省城买套房子给林哲宇得花多少钱,按照省城现在的房价来说,一百五十平方的话,不到两百万,再加上装修什么的,三个数能搞得定,但问题是,林哲宇的胃口有多大,谁知道是不是一个难以填满的黑洞?再者,投入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我这个就是心急,没办法。”林哲宇站了起来。 这时温玉从外面进了来,见林哲宇站着,不由一怔:“怎么了?” 林哲宇笑了笑:“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不能陪你们吃饭了,你们慢慢吃吧。” 贾友寒这时突然道:“林秘书,请稍等。” 林哲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道:“还有事?” 贾友寒笑了起来:“林秘书啊,你好坏啊。” 林哲宇斜了斜嘴道:“贾总兴致这么高,我就再陪你聊五分钟吧,只有五分钟。” 贾友寒也感觉得到林哲宇并没有什么开玩笑的意思,当即道:“好,明人不说暗话,房子包括装修都没问题,但是林秘想必也明白,这个世界就是利益交换的世界,只要利益合理,别说一套房子,再高的价格也没有问题。” 欲擒故纵 林哲宇微一点头道:“贾总,我很欣赏你的真爽,放心好了,利益只会更大。” 贾友寒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向林哲宇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林哲宇却是道:“我刚刚也说了,我这个人比较心急,所以宜早不宜迟,有的消息是具有时效性的,比如新城区的重点地块分布,呵呵,我先走了。” 林哲宇的话无疑是给贾友寒下了一个非常具有诱惑力的饵料,而且他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东西确实是具有时效性的。他贾友寒不要,有的是人求之不得,当即道:“林秘,明天。” 林哲宇淡淡一笑:“我等你的电话。” 走出酒店,林哲宇才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这个贾友寒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不过他太贪心,所以才会被利益驱使。下面的事情就要看贺炜晔的了。 一直到了茶座,林哲宇泡了一壶龙井,半开了窗子,窗外的溪流仍在流动,汩汨的水声听在耳朵里舒适得很,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孟遥。 孟遥已经去了梁山,专业的考察团队已经提前赶赴梁山进行前期的考察和规划了,孟遥过去主要还是跟县政府接洽一下,谈判相关的合作。 这样的谈判自然不可能一两天内就有结果,况且已经将近年底,所以孟遥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两人聊了几句,虽然没有你情我爱的话语,但是那种关怀和挂念却是深为明白的。 挂了电话,林上冬点了根烟,拨通了贺炜晔的电话。 把跟贾友寒的约定说了,让贺炜晔做好相关的准备。贺炜晔兴奋得不行:“他妈的,孙猴子也逃不过如来的五指山,一入省城,我保证他插一堆翅膀也逃不了。哲宇,这事无论怎么样……:” 林哲宇打断道:“行了,什么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 贺炜晔哈哈一笑道:“成。我安排一下,明天九点前给你消息。” 次日,林哲宇去高建松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高建松神情憔悴,挂着重重的黑眼圈,高建松道:“哲宇,省委党校有一个科级干部的培训班,我刚刚跟乔书记沟通了一下,乔书记的意思是让你过去参加学习,你准备一下。” 省委党校?林哲宇的心里不由一动,在这个时候参加党校的学习,绝对是个好消息,只是自己做秘书还不到一年,如果接下来有什么安排的话,会不会太急促了一些。 “时间有多久?”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问的时候仍然是不带一丝波澜。 高建松很欣赏林哲宇的这种淡然之态,虽然心里未必不起涟漪,但这种养气的功夫却是同龄人所不能具备的。 “两个月,脱产。”高建松淡淡道。 林哲宇心里有了数,在这短短的一刹那间,他已经想通了,该来的东西迟早是要来的,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是不是合规矩,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自然由领导来安排。 “什么时候去?” “下周一开班。”高建松微微一笑道,“哲宇,这是个机会,对于提高你的眼界和思维很有益处。你现在最缺的就是理论,努力吧。我看好你。” “谢谢秘书长的关爱。”林哲宇的心里涌起一丝豪情,高建松这么说,自然是意味着自己在党校学习后将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去吧。”高建松道,“在此之前你还是乔书记的秘书。” 回到办公室,林哲宇开始考虑着近期的工作来。离下周一的开班只有几天时间,他手头上的几件事情还没有完全处理好,特别是安阳的食品安全问题,虽然有些事情他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前期的调查还是需要拿出东西来的,另外,他让黄焕平去干这件事情,对他也需要有个交代,这是他做人的根本。 跟黄焕平联系了一下,黄焕平说正在进行之中,相信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很快贾友寒的电话打了过来,很显然,他经过了慎重的考虑。 林哲宇淡淡道:“那就下午吧。” 乔初一下午要去省城参加一个会议,林哲宇陪同,正好有时间安排这些,当然,这都是林小科根据领导的日程安排提前作出的部署。 见林小科同意了,贾友寒心里的那块石头并没有完全放得下来,因为他即将要付出,却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计划是跟林哲宇一起走的,不过林哲宇说他有别的安排,会先去省城,到时候到省城再联系会面。 贾友寒放下了电话,看了一眼身边的温玉:“温玉,你怎么看?” 温玉淡淡道:“恭喜贾重,很快就要发大财了。” 贾友寒倒是没有多少欣喜之色,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他提供的东西未必有用,拿钱不办事的人实在太多了。” 温玉道:“你不是都留了后手了吗?我跟他做a的视频都在我这里,况且他跟你的对话你都录了音,他要是敢这么做,你很轻易地就能置他于死地了。” 贾友寒叹了一口气,道:“不到最后时刻,我也不想撕破脸皮。” 温玉笑了笑道:“看下午的情况吧。” 车窗外,路边的树飞快地向后面退去,秦向风稳健的驾着车,乔初一闭着眼睛小憩,车内的暖气让人有一丝燥热之感。 林哲宇看着窗外带着浓烈萧瑟之意的光秃秃的树,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淡淡的苍凉之感,后视镜里的乔初一眉头微微皱着。林哲宇心里在想,领导真不容易,发展的压力,斗争的勾心斗角,上级领导的关系,这些都在压迫着他的内心。 合作愉快 乔初一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窥视他,猛然睁开眼来,微微坐正了身躯:“哲宇,给我一根烟。” 这个动作证明乔初一根本没有睡着,而是在思考问题。 “秦师傅,车开慢一点。”林哲宇拿出软中华递了一根给乔初一,然后把车窗微微降了一些,顿时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虽然冷,却是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乔初一缓慢而沉默地吸着烟,一根烟吸完,才道:“哲宇,省委党校的名报了吧?” “嗯,上午已经在董部长那边报了名。”林哲宇心知乔初一是在借说话来缓解一下心头的压力。 下午这个会议,并不是全省所有的市委书记都参加的,只是北片几个书记,说是经济发展会议,但是可以想像,这只不过是个掩饰。凤阳市近来的斗争消停了一些,但是后遗症还是很明显的,市府那边的工作效果打了不小的折扣,尤其是表现在新城区的开拓上,那天的会议,市长尉天勤以身体不适没有参加会议,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对乔初一的软抵抗。乔初一之前的动作略显过激,上午接了一个电话,情绪不是太好,当时林哲宇转电话过去之后,查了一下号码,是从省长办公室打过来的。唉,官场如江湖,走起来时如履薄冰啊,位置越高,权力越大,手中的利益就越多,受关注的程度就越高,这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息。现在的乔初一就是一棵树,风来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随风摇摆。 车子很快驶入了省城,停在了省政府的门口。 “哲宇,你先自由活动一下,等我的电话。”乔初一招呼了一声,ting了ting胸膛,接过林哲宇递过来的包,迈着自信的步伐进了政府大院。 “林秘,去哪?”秦向风问了一句。 “坐公车到处乱跑,影响不好。”林哲宇笑了笑,“我出去溜溜,你就在这等着吧。” 阳光很灿烂,风也很大,暖和并冷着。林哲宇沿着宽敞的街道缓缓前行,没走多远,贾友寒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林哲宇淡淡道:“过来接我吧,我在省政府外面。” 十分钟之后,一辆不起眼的轿车停了过来,车的后排坐着贾友寒,车是温玉开的。 一声喇叭的鸣叫,车子缓缓停在了林哲宇的身边,车右侧的门打开,贾友寒笑道:“林秘,上车。” 林哲宇坐到车上,顿时被一股温暖所笼罩,轻笑了一声道:“贾总也很低调嘛。” 贾友寒笑了笑:“奔驰在省城也算不得什么。林秘要去哪儿?” “去富贵园吧。” 林哲宇所说的富贵园是江陵极其有名的别墅区,住在那里的都是富豪,绝无其他达官贵人,因为这个别墅区针对的群体就是那些没事烧钱玩的富商,高调得很,哪个当官的住这里,无疑是给纪委一个调查的理由。 所以贾友寒笑着道:“林秘,你的胆量ting大的。” “贾总不是舍不得吧?”林哲宇淡淡一笑,“如果后悔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富贵园的价格是无逾伦比的,比起贾友寒起先预计的三百园可谓是差之千里,没上千万都是搞不定的,不过既然来了也就没有什么回头路了,况且高投资高回报,从林哲宇嘴里得到重点地块,完全可以提前入手,相比之下,千把万就算不得什么了。 “林秘说哪里话。”贾友寒微微一笑道,“林秘,是不是该透lu点消息了。” 林哲宇笑道:“急什么嘛,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就是你的钱有没有带够,那里可都是一次性付清的。” 贾友寒没搭茬,林哲宇的话ting阴阳怪气的,越是这样,贾友寒越是心安,呵呵一笑道:“林秘书是聪明人,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只要我们合作愉快,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呵呵,钱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不是问题了。不过我还真有点不明白,富贵园一直都是政要人不敢靠近的地方,你倒是反其道而行之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未必要住进去,留着增值谁能查到我身上?”林哲宇给贾友寒吃了一颗定心丸。 温玉在前面一声不吭地开着车,没费多少工夫便到了富贵区的售楼处,这里面的售楼人员热情得很,凡是到这里来购房的人,哪个不是财大气粗的牛叉人物,要是得罪了他们,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哲宇随意点了一幢,售楼小姐的脸上都笑得开了花,不遗余力地介绍着别墅的优点,林哲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些我都知道,就这套吧。” 贾友寒也想快点把事办完好谈正事,至于林哲宇选哪里他根本不在意,倒是巴不得林哲宇这么爽快呢,便道:“那办手续吧。” “孙总好大的手笔啊。”林哲宇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贾友寒不由一怔,当他看到贺炜晔带着一帮人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神色不由大变,在来之前,他是查过了林哲宇的背景的,没有跟省城的人有什么关系,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似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老孙,我的好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我对你可是想得很啦,真是想到骨头里了。”贺炜晔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来,张开双臂去拥抱孙友寒。 温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瞪大着眼睛看着,那售楼小姐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林小科笑了笑道:“小姐,我们先休息一下,等他们叙完旧再谈办手续的事,温玉,你也坐。” 贺炜晔笑得比外面的阳光还要灿烂,道:“老孙,我们到里面叙叙吧。” 在经过林哲宇身边的时候,目光就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狮子,咬牙道:“林哲宇,你给我记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哲宇耸了耸肩道:“你先顾好你眼前吧。哦,温玉,你不是有事情要告诉他吗?” 温玉淡淡扫了贺炜晔一眼道:“你的录音我已经删了,也根本没什么视频。” 我爸是贺子健 孙友寒怔了一下,扑闪着就要冲向温玉,被贺炜晔带过来的人在小肚子上兜了一拳,顿时没了动静。 售楼小姐吃了一惊,就拿手机要报警,贺炜晔淡淡道:“这笔生意如果想做,你就安份一点。” 林哲宇看着贺炜晔的神情,心里微微有些惊讶,这小子展露出来的威慑力居然还很强,那售楼小姐顿时不吭声了。 休息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林哲宇点了一颗烟,不紧不慢地吸着,温玉垂着头不说话,售楼小姐看看林哲宇,又看看温玉,不知道该怎么办。直觉告诉她,这些人都不怎么好惹。 半个多小时之后,贺炜晔出了来,林哲宇笑着道:“怎么样?” “孙子,就是一孙子。损失了一个数。” 林哲宇笑道:“那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我觉得你能拿回三成就不容易了。” “哈哈。”贺炜晔其实赌得就是那一口气,三个亿对于他来说虽然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但是相比于被人涮了一把而言,后者更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你。”贺炜晔指了一下那售楼小姐,“刚刚那房子不是订了吗?赶紧去办手续去。” 售楼小姐喜出望外,奔了出去准备那些资料,贺炜晔一拍林哲宇肩膀:“我的好兄弟。” 林哲宇笑了一声:“我的任务完成了,也该走了。” “急个毛线啊,手续还没办完呢。”贺炜晔大喇喇地道。 “房子?住在这里我会折寿的。”林哲宇看了一眼温玉道,“温玉,这套房子就是你的了。希望你以后能找个正经的工作,不要再去搞那些歪门斜道。以后也不要再打电话给我。这套房子算是对你的补偿。” 贺炜晔扫了温玉一眼,竖起一根大拇指:“一掷千金为美人。兄弟,我算是服了你了。” “滚。”林哲宇笑骂了一声,也不管温玉惊诧的神情,自顾走了出去。 贺炜晔回头向身边一人道:“你留下来替这位小姐办理手续。” 温玉怔怔地看着走出门上的林哲宇,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忽然间,她想到了第一次在巨力钢管见到林哲宇时的情形,那时的他还很谦恭,逗他几句脸就红了,一年不到,他却是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泪水不由再次滚了出来。 “孙友寒你打算怎么处理?”林哲宇上了贺炜晔的不起眼的车。 贺炜晔笑了笑:“他一个人干不成这事,再挖挖他吧,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他出来害人。” 林哲宇也笑了一声道:“炜晔,我们是不是兄弟?” 贺炜晔怔了一下道:“操,谁说我贺炜晔不是你林哲宇的兄弟,我把他的蛋给割下来。” 林哲宇被看上去极其斯文说出的话却粗俗得不行的贺炜晔给逗笑了:“那好,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贺炜晔咧了咧嘴:“我就知道你会问我。好吧,我告诉你,我爸叫贺子健。” 林哲宇确实很想知道贺炜晔是什么人,那天打电话时说他被老子看着,出来一步都要请示,林哲宇便在想贺炜晔肯定不是一般家庭出身,但打死他也没把贺炜晔跟省委(和谐)书记贺子健联系到一起,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贺书记?” 贺炜晔苦着脸道:“咱们省好像就一个人叫贺子健。” “太子爷啊。”林哲宇迅速从惊讶中走出来,这一点也不奇怪,想想三个候,换了一般人恐怕跳楼的心都有,他也就是生了一下气,这份胸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吧? “太个毛。”贺炜晔道,“那些个鸟事就不说了,今天心情好,咱哥俩好好聚一聚,喝个死去活来。” “不敢不敢。”林哲宇不知道乔初一的会开到什么时候,“我是陪领导来开会的,你这事也是顺手办一下。” “艹,你牛逼,顺手一办就是两个亿。”贺炜晔又提到了孙友寒的事,两人说了几句,总结了一点,如果不是孙友寒欲望太大,隐姓埋名躲起来,带狗都可能找不到他。林哲宇就叹了一声,如果他有三个亿,真不知道还会想着做什么。 贺炜晔却是说,那是因为你没有,如果你有了,你就会发现你还会有别的追求。 “哲宇,那套房子你一转手就送给美女了,你让我怎么感谢你?”贺炜晔问道。 “行了,别说那些感谢的话了。”刚说出这句话,林哲宇的手机就响了,作了个手势,接通了道,“乔书记,散会了,我在外面,十五分钟到。” “送我去省政府。”林哲宇挥手道。 贺炜晔看了林哲宇一眼,脚下一踩油门,向省政府开了去。 第118章 当晚,凤阳市电视台的新闻快眼栏目播出了安阳县的黑心鸡爪加工厂,当那些混着血水的鸡爪子混乱地堆放在一起呈现在观众面前时,当那些用来把鸡爪泡白的工业用碱随着镜头一桶一桶地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再加以知情者的旁白,整个节目极具冲击力,乔初一当时就拍了桌子,随后召集了一个紧急会议,责成相关部门立即组成检查组,连夜处理此事。 这意味着针对安阳县的一场食品安全风暴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个节目,市长尉天勤也看了,他是在家里看的,当时腮帮子就直抽抽,乔初一的阳谋实在太厉害了,让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黄友轩在这里陪着尉天勤,见他神色不对,赶紧叫来了护士给他量血压,高压已经飙升到23丁志华了。 当护士把用了药,侍候着尉天勤躺下,黄友轩安慰道:“市长,您好好休息。” 尉天勤叹了口气道:“友轩,这件事你也跟进一下吧。” 黄友轩点了点头,道:“市长,您放心。我先去了。” 走出尉天勤的住处,黄友轩的脸上浮现出一股难言的痛楚来,随后打了一个电话:“岳琼,我今晚要去安阳一趟,你就别等我了。” 挂上了电话,黄友轩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不远的一丛冬青树里静静地看着,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辆车匆匆地停在了外面,一个俏丽的女人匆匆地走出,左右张望了一下,将衣服的领子竖了起来,低着头走了进去。 不闻窗外事 黄友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蹲在那丛冬青里,紧紧地抱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站起来,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在黑心鸡爪加工厂被查获的同时,安阳县副县长钱尚宝在市委秘书长高建松的陪同下,到乔初一的办公室汇报了在查处安阳最大的涉嫌制造不符合卫生标准的食品企业樱花食品有限公司时被县委书记韩大全叫停的情况,而这时一封举报信也发到了书记信箱,信中详细地说明了市委常委、安阳县县委书记韩大全是如何跟樱花食品有限公司老板肖樱勾搭大赚黑心钱的事实。 在乔初一的推动下,纪委立即介入,联合公安部门控制住了肖樱,很快掌握了相关的事实,随后此案被报到了省纪委。 这些都是发生在林哲宇参加省委党校学习之后。 在查处黑鸡爪加工厂之后没几天,林哲宇便去省委党校报到了。省委党校在江陵市大学城里,周边全是校区,林哲宇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的学生们,觉得自己似乎也年轻了很多。 由于是两个月的脱产学习,所以校方安排了宿舍,领了学习资料之后,林哲宇就去了宿舍。 这里是党校的新校址,建成还不到一年,学校里透出一股清新,甚至于宿舍里的乳胶漆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去。 宿舍是三个人一间,与林哲宇同宿舍的另两个人年纪都不是太大,大的四十二岁,小的三十五岁,只有林哲宇是二十几岁。 林哲宇进去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到了,相互之间介绍了一下,见林哲宇进来,年纪大的陈少杰便笑着招呼:“最后一位来了,很年轻嘛,自我介绍一下吧。” 林哲宇知道党校不仅仅是学习的地方,还是一个积累人脉的地方。这一次的班是科级干部培训班,能参加这个培训的,大多在结束之后都会提到提拔,所以林哲宇很谦虚地自我介绍了一下:“林哲宇,凤阳市委办。” 陈少杰显然很热情,笑道:“有前途啊,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胡凤波,你的老乡,安阳县委组织部的,我叫陈少杰,在江陵的一个街道混。” 三人相互握了手,表示熟悉了,一番整理后,一起出去吃个饭聚一聚。 大学城内的饭馆还是很多的,到了晚上,热闹非凡,看着那些在风中一对对的情侣,胡凤波就感慨万分,说现在的孩子是拿着父母的血汗钱来泡妞了。 陈少杰哈哈笑,说这样也好,起码以后找对象不用麻烦家里。 晚上下了些小雨,显得天气更加阴冷了,三人要了个火锅,辣得不行,林哲宇不习惯吃这种重口味的东西喝白酒,便要了几瓶啤酒,边吃边聊,谁也不认识谁,并没有太多的防备,气氛还是比较轻松的。 陈少杰涮着香菜道:“前两天看电视上曝光了安阳的几家有问题的食品加工企业,问题ting严重的,小胡,你在安阳工作,应该知道得比较多吧?” 胡凤波笑了笑:“我在组织部,就是个小角色,这些内幕我哪能知道呢。林哲宇在市委办工作,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林哲宇哈哈一笑:“我整天忙着写材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不,领导嫌我的材料书生气太重,把我扔党校来培训了。” 陈少杰道:“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么年轻,等培训结束了,领导岗位妥妥的。” 胡凤波就道:“老陈,你在江陵,以后来这里了可别装不认识我们。” “哪能呢,我倒是希望能有牛逼地接待你们的那一天呢。”陈少杰打了个哈哈,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站到了门前,哆嗦着道:“给点吃的吧。” 服务生大声呵斥着去驱赶,林哲宇觉得ting可怜的,如果不是特别困难,谁愿意在这种天气里出来乞讨? 这时,老板从里面出了来,叫住了服务生,让他去盛碗饭,炒个菜,给那中年男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吃了,又拿了几十块钱零钱塞给他:“老闵,你别再折腾了,回去吧。” 中年男子一边向外走,一边落着泪,道:“你是好人,你是好人。小敏,小敏。” 店老板叹了一口气,也不说什么,摇了摇头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孩子,硬是把自己给毁了。” 陈少杰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这是怎么了?” “他姓闵,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听说是女儿在江陵工学院读书期间失了踪,这都一年多了,学校说孩子不是在学校不见的,跟学校没关系,他是个老实人,就在这里找,一直没有消息,好好的人都弄得疯疯傻傻的了。” 林哲宇听着就觉得ting可怜的,这学校也太不负责任了,不过这也只是一叹,这世上太多的凄凉事,又岂能每一件事都有个圆满的结局呢? 散的时候,林哲宇接到了贺炜晔的电话,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知道林哲宇到省委党校培训的消息了。 “陈哥,胡哥,我再转转。”林哲宇笑着道,“晚上给我留个门。” “是女朋友还是老婆?”胡凤波开玩笑道。 陈少杰哈哈笑道:“这个时候谁会跟老婆见面啊,肯定是老婆以外的了,晚上还不大战一百回合啊,这门留不留都没什么不同了。” “我还没结婚呢。”林哲宇也不想再多解释,不然不定这两人怎么讥讽自己呢。 贺炜晔约林哲宇见面的地方是大学城外的一个茶座,当然,不是进茶座喝茶,而是特意来这里接他的,用贺炜晔的话说,党校培训就是放假,这样的机会不好好放松放松那多没劲。 其实在得知贺炜晔的真实身份之后,林哲宇就在考虑着如何处理好与贺炜晔之间的关系,这无疑是一个极佳的助力。 很快到了那个茶座,林哲宇就发现贺炜晔的车换了,虽然还不是太高调,但很显然,被改装过了。 球馆相遇 球馆相遇 上了车,贺炜晔就一脸不高兴地道:“哲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来省城也不打电话给我,分明是不拿我当朋友。” 林哲宇笑道:“我这不是刚刚才到吗?别整得跟个怨妇一样。怎么,老头子放行了?” 贺炜晔就笑了:“我现在结交的朋友都不是什么狐朋狗友,比如你,老头子自然不会说什么,况且他又不能把拴在裤腰带上。” 这就是官二代的优势。林哲宇笑着拍了一下贺炜晔的肩膀道:“对了,那孙子怎么办的。” 贺炜晔一脸不爽:“还真看不出来这孙子ting有点能耐,我倒是小瞧他了。当晚就有人来打招呼了,说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不但三亿全部到位了,还赔了两个亿,他妈的。” “你收了?”林哲宇问道。 “拷,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要是什么钱都收,早他妈是百亿富翁了,我只要回了我的钱。” 林哲宇点了点头,如果贺炜晔真的收了钱,他就要考虑是不是再继续跟他交往下去了,因为这涉及到一个人的本性问题,一个人如果贪婪成性而没有底线,别说他老子是省委(和谐)书记,就是中央领导也一样只有一个结局。 “哲宇,这孙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那小美女我看危险了。”贺炜晔提醒了一声。 林哲宇心里微微一跳,他知道贺炜晔其实是在提醒自己,想想自己也ting失败的,为了女人,得罪了陈朔,为了朋友,又给自己添了个仇人,前者也就罢了,特别是后者,这贺炜晔似乎还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让林哲宇有想捶他几拳的冲动。 “我不管,事情是为你办的,屁股你得帮我擦干净。” 贺炜晔就笑了起来:“放心吧,我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怎么做省委(和谐)书记的儿子?走,你也吃过饭了,我们就去打个保龄球吧,比较陶冶情操,与唱ktv比有格调多了。” 保龄球馆林哲宇不是第一次来,不过那技术确实不敢恭维。林哲宇不由想起了第一次打保龄球时的糗态,那球就不是滚出去的,而是给他抛出去的,但偏偏那样居然还打了个全中,记得当时服务小姐还差点把他轰出去。只是现在的技术动作正规了一些,全中却是很少打得出来。 贺炜晔又是一个全中,服务小姐鼓了鼓掌,道:“贺先生已经超纪录了。” “冲着你这句话,小费多回一成。”贺炜晔笑着接过递过来的毛巾,不忘贬低一下林哲宇,“哲宇,你真牛,就像考试一样,拿满分固然不容易,都是全做错也一样不容易。”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要想全中又不是不行,只是总要衬托一下你的厉害嘛。” 两人笑着坐到了沙发上,这时又有一群人走过来,贺炜晔神情微微一黯,林哲宇不由看了过去,一男一女,男的帅气,女的靓丽,金童玉女也不过如此吧,只不过二人身后跟着的那帮喽啰却是趾高气昂,将二人给人留下的好印象在打折扣。 “负责人呢,清场。”身后一人大呼小叫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年轻人皱了皱眉头:“苏东,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嚷嚷什么呢?清什么场,给我闭嘴。” 林小东顿时对这人的印象好了起来,贺炜晔却是撇了撇嘴,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从嘴型看,分明是在说,虚伪。 那女孩子笑了笑道:“远航,打球吧。” “没兴趣了,走吧。”贺炜晔忽然站了起来,林哲宇就觉得ting奇怪的,贺炜晔刚刚兴致还很高,怎么突然间就变得意兴索然了呢?难道跟这女孩有关?不过看年纪,贺炜晔应该比她要小啊。 林哲宇也起了身,跟在贺炜晔身后,刚走到门口,猛地呆了一下,吃惊道:“孟遥,你怎么在这儿啊?” “哲宇?”孟遥也显得ting意外的,道,“我跟我哥来玩的,真好,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孟遥目光一转,咦了一声:“咦,这不是贺小弟吗?你们俩……认识?” 贺炜晔挤出个笑容来:“遥姐,这么巧。” 林哲宇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关系好复杂。 孟遥接下来做了一个让林哲宇打死都想不到的动作,她居然伸出手来在贺炜晔的脸上捏了一把,笑嘻嘻地道:“贺小弟,有几年没见了吧,这脸还是肉嘟嘟的。” 贺炜晔几乎要哭出声来:“遥姐,求你了,别玩我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刚刚那一帮人,看了过来,孟遥挥了挥手,道:“走,过去打个招呼。” 贺炜晔不情不愿,可是似乎很怕孟遥的样子,不得不跟在后面。林哲宇却是甜蜜得很,因为孟遥已经牵住了他的手,这可是头一回,小手入掌温软滑腻,舒服得很,真想就这么握rng着永远都不松开。 “远航哥,若水姐。”孟遥脆生生地打了个招呼。 陆远航笑着道:“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哥哥了,现在才到。” 孟遥嘟了一下嘴巴:“江陵的堵车你又不是不知道。哥,介绍一下,林哲宇。哲宇,这是我哥陆远航,这是我姐段若水。” 林哲宇的脑子里刚刚就有些乱轰轰的,现在这么一介绍更乱了,怎么她哥她姐都跟她不是一个姓啊? 陆远航向林哲宇伸出手来:“我听孟遥说起过你,嗯,高高大大的,孟遥的眼光不错。” 从陆远航的气度来看,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而他握手的力度也非常适中,不轻不重,显出了良好的礼节,林哲宇印象更好,笑着道:“幸会。” 身边一直很恬静的段若水向林哲宇轻轻一笑,表示打了招呼,目光却落在了贺炜晔身上:“小晔,见到姐姐也不打个招呼?” 贺炜晔这个时候才不情不愿地上了前来,叫了一声:“若水……” 后面那个“姐”字简直轻不可闻。 陆远航轻轻一笑,道:“若水姐,你们先打吧,我跟孟遥还有哲宇聊一聊。” 有异性没人性 不远处的休息场地,沙发茶几都是现成的,三人坐了下来,陆远航轻轻笑着:“哲宇,孟遥是个很单纯的女孩,虽然有时候会耍点小性子,但是她没有恶意,咱们做男人的,就要大度一点。” 孟遥轻叫了一声:“哥,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林哲宇笑着看了孟遥一眼,道:“那是从你这个做哥哥的角度来看的,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问题。” “呵呵,那就好,看来我的这番话是多余的了。”陆远航笑了起来,“那我就不多说了,以后如果有委屈也别来诉苦。你们玩吧。” 看着陆远航ting拔的身姿,林哲宇不由低声道:“他是你什么哥哥?” 孟遥轻嘘了一声道:“这个暂时保密,你不用乱问,时机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孟遥来了,林哲宇自然没兴趣再去打什么保龄球,两人就腻在一起说话,刚刚那一幕就如同是见了家人,所以他们的恋爱关系在这一瞬间就算是建立起来了。 听说林哲宇参加省委党校的学习,孟遥就笑了:“看来你这个正科的帽子也快摘了。” 林哲宇挠着头道:“跟我说说行,跟别人就不能乱说了,八字不见一撇的事情呢。对了,梁山那边谈的怎么样了?” 孟遥道:“那个史玉芳精明得很,吃准我对第一山比较看中,条件开得很高。真是没见过世面。哲宇,你听过这样的一个故事吗?一个穷人的家里有一个很破旧的东西,后来有人想出钱去买,开了一个ting高的价,那人就想多讹一点,结果呢,人家不买了,那东西也就烂在手里了。” 林哲宇笑着道:“史玉芳不是穷人,第一山也不是破旧的东西。你要是真想做的话,我可以帮你的忙。” 孟遥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要试试我的能力,以后日子长着呢,不知道要接触什么样的人,有些事情还得靠自己才行。” 林哲宇还是比较欣赏这种态度的,嘴上还是道:“实在不行的时候,别忘记我就行了。” 孟遥笑了起来:“知道你厉害,放心吧,我解决不了的时候会找你的。” 看了一眼时间,林哲宇无奈地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宿舍了。” 孟遥ting不舍的,不过的确很晚了,虽然林哲宇不是那种过分中规蹈矩的人,但是毕竟是到党校的头一天,第一天就夜不归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况且党校也有规定,脱产期间不得在外留宿。这虽然只是一项规定,却完全把责任摘开了,万一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跟党校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送你吧。”孟遥站了起来。 林哲宇走的时候,贺炜晔一脸求助地看了过来,不过那个叫段若水的美女似乎对他ting有兴趣,林哲宇忍不住问孟遥,孟遥就笑了起来:“他们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听了这话,林哲宇头也不回地向球馆外走去,只听贺炜晔在身后嘶声力竭地大叫道:“林哲宇,你这个见友忘友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将林哲宇送到了党校门口,林哲宇下了车来,向孟遥挥了挥手:“回去的时候开慢点,你开车太快了。” 孟遥笑了笑,忽然道:“哲宇,等下。” 林哲宇停下,孟遥推开车门,走到林哲宇面前,忽然在林哲宇的唇上轻轻一啄,林哲宇的人顿时僵住了,格格的笑声中,孟遥已经发动了车子开了出去,只留下林哲宇傻站在党校门口,呆呆地向着车子的方向看着,虽然没有能够认真品尝那一吻的滋味,但是柔软滚烫的的唇却是给他留下了致命的回味。 回到宿舍,林哲宇想起来就嘿嘿地笑,搞得陈少杰和胡凤波二人毛骨悚然,不明所以。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哲宇便开始了他在党校的学习生活,如饥似渴地接收着一切的知识,上课的老师不愧是省委党校的,理论水平之高令人叹为观止,讲课也是别拘一格,其施政理念给了林哲宇很深刻的印象,让林哲宇觉得不虚此行。 在此期间,林哲宇也在留意着凤阳发生的事情,但是由于他基本都是在学校生活,平时也不怎么出去,所以所知的消息也极其有限,不过他也很关注相关的新闻,并没有听说太多,证明凤阳并没有什么问题,而凤阳的食品安全问题在那个鸡爪子加工厂被查封之后也渐渐地没了动静。 两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在培训结束的当天,纷纷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这两个月里,林哲宇与同宿舍的陈少杰和胡凤波建立了很好的关系,至于其他人虽然也有所接触,但由于不在一个宿舍的原因,来往并不是太密切。临行时,互留了联系方式。 林哲宇的心情与来的时候有很大的差别,对自己更加自信,但这份自信中也有些惶恐,人只有在明白的东西越多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需要学习的特别多,活到老学到老确实不是句虚言。 在纷飞的大雪中,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停在了党校门前。 林哲宇知道这是高建松的车。昨天高建松打来电话,说过来接他,这让林哲宇吓了一跳,不过高建松说他正好要去凤阳,所以顺道。 车子停下,车玻璃降下来,露出了高建松的脸:“哲宇,上车。” 林哲宇上了车,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一个女人坐在后排,不过他并没有问,只是道:“秘书长,真不好意思,让你来接我。” 高建松淡淡道:“顺道而已,不要太客气了。” 林哲宇便不再说话,车子在雪花中缓缓驶出,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那首《飘洋过海来看你》在一下一下地敲着人的心灵。 林哲宇微闭着双眼,去聆听着音乐,心里却是在想这个女人是谁。刚刚上车的时候,借着车内灯光的一刹那间便看到这是一个眼睛很大的女孩子,绝不是高建松的爱人乔丽,不过林哲宇并没有去想太多,或许她也是跟自己一样,是坐顺风车的吧。 什么是爱 车驶出了城区,上了高速,雪夜之中的车子不是太多,加上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沾地就化,所以路上开起来并没有什么太难的。开了一阵,林哲宇打破沉默道:“秘书长,我来开吧。” 高建松笑道:“你行不行啊?” “不是吹牛,驾龄比我的年纪还大。”林哲宇开了句玩笑,这时后排那女孩忽然笑出了一声,声音清脆动听。 高建松的心情似乎随之一变,笑道:“那好。” 在一个缺口的地方停下车,林哲宇坐到了驾驶的位置,高建松却是坐到了后排与那女孩坐在了一起,林哲宇心道,难道…… 不过高建松既然这么做,林哲宇自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却奇怪得很,像这一类的事情,瞒得来不及,又怎么会让别人知道?是对自己很信任吗?即便如此,也没有这个必要吧? 怀着这个疑问,车子再次开上了路,在路过一个服务区的时候,高建松忽然道:“哲宇,进服务区吧,方便一下,也去吃点东西。” 林哲宇打了转向灯将车子开进了服务区,区里已经停了不少货车。去了卫生间方便了出来,三人去了餐厅,点了几个菜,自然都是老贵的了。 等着的时候,林哲宇才看清这女孩的长相,看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睛不是一般的大,孟遥的眼睛就算大的了,可是这女孩的眼睛更大,让人只看一眼便无法忘记。 女孩很沉默,除了在车上笑了一声之外就没有再吭过声,林哲宇自然不会主动跟她说话,甚至于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高建松笑着道:“党校的培训收获大不大?” 林哲宇道:“不是一般的大,只是这样的机会不是太多。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巴不得多学几个月呢。” 高建松道:“理论水平必须要有,但光凭理论还不行,必须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理论毕竟是理论,都是死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还要看如何运用才行。” 林哲宇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饭菜已经端上来了,女孩只吃了几口,便推开了碗,道:“我先上车了。” 高建松的目光里充满了眷念,一直等女孩走到了外面,这才收回目光,很是失落地道:“她叫蓝丝。”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林哲宇感觉到这里面有一段故事,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提起,也不知道提起会怎么样,只是看着高建松的痛苦和颓废之色,心里却是涌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涩。 高建松的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笑:“哲宇,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爱吗?” 林哲宇点了点头:“我相信。”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孟遥。 高建松垂下了头:“知道我们认识多久了吗?半年,就半年,却让我有一种可以为了她付出一切的感觉。可是我有家,有孩子,什么也给不了她……” 说到这里,高建松的目光里已经有了泪花:“这半年,我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压力之下,她一直认为我能有今天都是她爸的功劳,所以她一直高高在上。这么多年我都忍了,我一直在想,算了,就这样吧,这一辈子就这么算了吧,人生在世,什么样不是一辈子呢,快乐是一辈子,痛苦也是一辈子,可是这个时候我偏偏遇上了蓝丝,是她唤起了我对生活的希望,燃起了我对生活的热情,可是这个时候我才猛然发现,我根本给不了她什么,也根本没法子去追求我的幸福。” “秘书长。”林哲宇的声音微微一低,“我看嫂子对你……也不怎么样,她知道这事吗?如果真的扛不住,不如……” 高建松摇着头:“她知道了,我试过,没有用。” “她先是跟我大哭大闹,说我是白眼狼,然后玩离家出走,看我急了,又闹着要跳楼喝药,折腾了两回了。”高建松茫然道,“我真不知道接下来她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林哲宇有些怜悯地看着高建松,忽然间他明白为什么高建松会跟自己说这些了,他的压力实在太大,却又没有人能够倾述,或许在他的心里,自己是一个比较值得信赖的人吧,只是这样的事情自己并不能完全体会,根本给不了他任何的参考。 “秘书长。”林哲宇忍不住道,“我觉得吧,你现在的生活状况非常糟糕,你应该先冷静一下,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高建松茫然地点了点头:“或许吧。” 上了车,发动了车子,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觉得车子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压抑感,快速看了一下后视镜里的蓝丝,那张清纯的面孔确实让人很心动,相比之下高建松眉头紧锁着,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总觉得蓝丝要淡定很多,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多想,嘴上问了一句:“秘书长,现在去凤阳吗?” “不去了,去诗海。”高建松侧过头看了一眼蓝丝,握紧了蓝丝的手。 诗海位于凤阳东侧,是海安省除了省会江陵以外最发达的副省级城市,林哲宇一听高建松这么说,这才觉得正常,只是不知道是为了过一夜还是去干什么。 “赶不赶时间?”林哲宇追问了一句。 “一夜呢,不急。”高建松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蓝丝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手也握紧了。 雪越下越大,林哲宇真不敢开快,这一路上开过去,花了两个多小时。 诗海市的雪下得比在路上大得多,当车子进入诗海的办界的时候,车灯下明显能看到高速路边的雪积得很厚。 林哲宇小心地开着车,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堵堵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认为自己是开车少的缘故,加上又是下雪的天气,为了保证安全,所以才觉得比较累吧。 林哲宇没有来诗海,所以这一路开来颇为吃力,不多时便看到一个路牌,上写事故高发地段,减速慢行,谨慎驾驶。 高速遇险 刚开过去没多远,忽然有一辆车快速地驶上来超了过去。 “操。”林哲宇低骂了一句,可是随着这一骂,林哲宇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因为他看到那辆车在前面打了一个摆子,然后猛地一个急刹车,林哲宇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减速,况且在这种恶劣天气下面,如果急刹车的话极有可能酿成翻车的事故,所以车子便直直地撞在了前方那辆车的尾部。 一声剧烈的轰响之后,两辆车的驾驶员都在采取制动措施,车子向前滑行了几十米,在护栏的阻力下终于停了下来。 车子停了,林哲宇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外,回头道:“你们怎么样?” “没事。”这两人也被吓得够呛,高建松向车外看了一眼,又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护拦外是一个斜坡,斜坡下面就是一面很大的湖面,看起来应该是修高速时的取土坑,里面肯定很深,如果刚刚林哲宇急刹车的话,真的很难保证会不会导致车子失控撞穿护栏翻入湖中,如果是那样的话,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们三个极有可能是就此噶屁了。 这时前面的车上下来了几个人,奔了过来,拍着车门大叫着,高建松显得很冷静,道:“哲宇,我来处理吧。” 林哲宇还真没下车,因为他知道高建松现在的难处,他跟蓝丝的关系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在这个时候一旦闹大了,对他非常不利,估计是赔钱私了,林哲宇也ting自责的,怎么开个车就遇上事故了呢。 高建松在风雪里跟那几个人交涉着,也不知道是价钱没谈好还是什么原因,只见一人拿了手机在打电话,高建松沉着脸回到车里,林哲宇道:“怎么样?” “没得谈,他们要报警。”高建松显得有些烦躁。 蓝丝这时道:“不要着急,会处理好的。” 交警到的很快,按照流程处理,勘验了现场之后,拍了一堆照片,然后拖车,把人带到交警队去处理。 从这个情况来看,事情并没有多复杂,但是等到了交警队之后,林哲宇等人才发现这事情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首先,对方查看了他们三人的身份证,在网上比对了之后,一位自称是诗海市交警二大队的庞队长进了来,笑眯眯地道:“想不到两位都是高官啊,高秘书长,林科长。” 一听这话,高建松和林哲宇就知道这事情麻烦了。 “经过现场的比对,你们是追尾,要负全责,现在要测一下你们的酒精含量,以确定你们是不是酒后驾驶。” 林哲宇站了出来:“车是我开的。” “我知道。”庞队长笑了笑道,“你跟他去测酒精吧。” 林哲宇离去,庞队长坐到高建松面前笑着道:“高秘书长,以这种情况,我们是需要通知你们的单位的。” 高建松淡淡道:“有这个必要吗?一起交通事故而已,该负的责任我们照负。” 庞队长微微一笑道:“秘书长,我们虽然不在同一个城市,但都是同僚,正所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放心吧,走了例外程序,很快就没事了。” 高建松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容,道:“庞队长,我会记住你的。” 过不多时,林哲宇回了来,他没喝酒,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在他走进来的时候,却是做了一个让高建松和蓝丝都无比震惊的事情,只见林哲宇径直走了进来,坐到了蓝丝的身边,紧紧搂住了蓝丝。 高建松面色一变,蓝丝也挣扎了一下,林哲宇在她耳边低声道:“演戏。” 门口有高跟鞋的脚步声传过来,当乔丽的面容出现在门前时,高建松和蓝丝顿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高建松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林哲宇的肩膀道:“哲宇,没事,放心吧。” 乔丽进了来,打量了一下很亲密的林哲宇和蓝丝一眼,淡淡道:“ting有雅兴的啊,跑到诗海来了。” “你怎么来了?”高建松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怎么,我不能来吗?”乔丽并没有问高建松怎么样,林哲宇明显能够感觉到怀中蓝丝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高建松不想在办公室里跟乔丽吵起来,拉着她去了外面,林哲宇这才松开怀抱,蓝丝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林哲宇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默默地拿出纸巾递给了蓝丝。 外面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依稀能够听到是高建松在跟乔丽吵架,只听高建松怒道:“乔丽,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我还是你?”乔丽不甘示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个狐狸精带到诗海来我就不知道了?” 蓝丝忽然站了起来,林哲宇拉了她一下,低声道:“冷静点,要为秘书长考虑一下。” 蓝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头的伤痛,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你坐一下,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林哲宇转过身,找到了庞队长,“庞队长,差不多了吧?” 庞队长笑了笑:“没问题了,不过现在下着大雪,你们怎么走?要不要我安排个车?” 林哲宇看着庞队长的笑脸,恨不得一拳打成烂柿子,乔丽怎么会来,极有可能是这鸟人搞的鬼。 领了行车证、驾驶证以及车子的暂扣手续,林哲宇跟蓝丝出了来,高建松阴沉着脸道:“乔丽,我不想再跟你吵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高建松直接走向楼下,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喂,我高建松,车在诗海出了点事故,没事没事,你给我叫辆车过来,市交警二大队,好,谢了啊。” 外面风大雪大,吹在身上颇为刺骨,林哲宇见蓝丝冻得双唇乌青,瑟瑟发抖,便将羽绒服脱了下来给他披上,高建松拿着烟递了一根过来,轻轻扫过蓝丝的目光里充满了内疚和自责,也对林哲宇非常感谢。 乔丽迈着步子走了过来,淡淡道:“高建松,你想清楚,我不会跟你离婚,但是我会让你万劫不复。”说完,乔丽上了一辆车驶入了风雪之中。 不能说的秘密 高建松的脸就像这黑夜一样阴沉,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林哲宇上前道:“秘书长,你没事吧?” “没事。”高建松的声音有些颤抖,一直到乔丽的车再也看不到了,这才走向了蓝丝,歉声道:“蓝丝,对不起,是我没用。” 蓝丝却是冷静了很多,淡淡道:“看着你遭这份罪,我好后悔招惹你,建松,你回头吧。我说过,我只是想就这么爱着你,从来没想过破坏你的婚姻和家庭,回去吧,看得出来,她还是爱你的。” 高建松还要说什么,一辆轿车开了过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哪位是高建松?” “我是。”高建松过去说了两句,招手道,“上车吧。” 上了车,蓝丝淡淡道:“麻烦送我去机场。” 高建松怔了一下,但在这个时候也不便于说什么,挤出一个笑容道:“麻烦你。” 很快到了机场,蓝丝看了一下时间,径直去了安检窗口,高建松默默地跟在后面,林哲宇识趣地没有过去,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远远地只看到蓝丝那种清丽脱俗的脸上写满了哀伤,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的时候,林哲宇明显看到高建松的双眼里全是泪水。 高建松缓缓地走回来,林哲宇道:“秘书长,你……” “哲宇,我给你说说我跟她的事情吧。”走到楼上的一个茶座里,要了两杯茶,高建松开始叙说起他跟蓝丝相识的经历。 他们的相识非常偶然,这要追溯到今年年初的时候,当时高建松在网上写了一篇爱情的微小说,虽然简短,却是缠绵悱恻惹人伤怀,微小说在发出之后,很多人跟贴讨论,这其中更有蓝丝。蓝丝的谈吐非常高雅,两人就文学进行了多次的交流,随着交流的逐渐深入,蓝丝敞开心扉说其实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高建松。 高建松这些饱受家庭的压力,虽然在外面春风得意,但是家里就完全是第二个世界,老婆乔丽没有工作,反正父亲是省委常委,老公是市委常委,不愁吃不愁喝。二十多年的千金生活养成了她大小姐的脾气,骄纵跋扈,高建松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不是大声呵斥,就是讥讽奚落。这个时候遇上蓝丝,高建松就像是枯木遇到了甘霖,纵情地享受着这份感情。 只是这样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一天周末,乔丽照常出去打麻将,高建松便在家里跟蓝丝视频聊天,万万没有想到乔丽的麻将场子遇到了点意外提前结束了。在卧室里的高建松并没有在意乔丽回家开门的声音,结果被抓了个正着,乔丽立马跟高建松闹开了,一开始扬言要离婚,当高建松准备好的时候,乔丽又不提这个茬了。两人冷战了好一段时间,这期间闹了又好好了又闹,高建松被闹得焦头烂额,就在前两天,还因为乔丽强要他的微信密码又大吵了一架。 林哲宇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从高建松的叙述中,他能够体会到高建松对蓝丝的感情,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蓝丝对高建松的爱,可是高建松毕竟是一个有妻室的人,而且还有个不满十岁的儿子,这些都在阻碍着他与蓝丝的结合。 “秘书长,你的婚姻状况很糟糕。”林哲宇斟酌着言辞道,“好好冷静一下吧,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如果你珍惜家庭,那就放手,如果这个家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了值得你眷念的地方,那就收手。” 高建松默默地吸着烟,神情也是忽悲忽喜,这时,手机叮地一声轻响,里面是蓝丝发过来的一条微信:“建松,飞机要起飞了。” 高建松向着安检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里尽是失落,在这一刻,他的心一下子就空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建松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缓慢而有力地道:“这个世界,想要获得就必须要舍弃。一只手是抓不住太多东西的,或许我该放弃些什么了。” 经过这么一次事件,林哲宇的感触还是比较深的,在婚姻大事上,要宁缺勿滥,一旦冒失地决定了,将来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高建松便是个例子,当初选择与乔丽的结合,或许有感情的成份在内,但又何尝没有借乔丽父亲上位的心思呢? 林哲宇原来是想回家一趟的,但是出了这个事,自然不能成行,次日一早便到了市委报到。 一到市委,林哲宇便嗅到了一丝火药的味道,去了乔初一的办公室,乔初一没有太多的表情。 林哲宇汇报了在党校学习的体会和收获,乔初一说人生到处皆学问,以后还要加强学习,通过各种渠道来增加自己的知识水平,开阔自己的视野,在学习和实践中提高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 随后乔初一提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林哲宇心里格登了一下,这事情到底还是没能瞒得住,当下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不过林哲宇还是耍了些滑头,说是自己开车开错了方向,才开去了诗海出了事故。 乔初一哼了一声:“那个蓝丝什么情况?” 林哲宇就有点难回答了,他不知道乔初一知道多少,对这件事情持什么样的态度,更重要的是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只听高建松在外面道:“乔书记。” “让他进来。”乔初一的眉头微微一皱。 林哲宇赶紧站了起来过去开门,然后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无法回答乔初一的问题。 且说高建松进了乔初一的办公室,一进来便道:“乔书记,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乔初一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建松,你说你糊不糊涂,干出这么样的蠢事来?” “乔书记,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很为难,也一直在帮我,乔部长也给你施了不少压,谢谢你乔书记。”高建松垂下了头。 “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乔初一恨得牙痒痒的,“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高建松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乔书记,我要辞职。” 放弃的勇气 乔初一不由呆了一下,吃惊地看了一眼高建松,半晌才道:“我刚刚没听清楚。” 乔初一这是在给高建松一个缓冲的余地,可是高建松却是异常坚决地道:“乔书记,我已经决定了。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乔初一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看着高建松递过来的辞职信,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淡淡道:“为了一个女人,你把你的家庭和事业都放弃了?” 高建松道:“工作这十几年来,压力和劳累是不用多说的。我这一辈子还能活多少年,能跑能动的也就二十几年吧。人的这一生非常短暂,自问这些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快乐,我不想在以后的二十几年也不快乐。我能够这么快就达到副厅的级别,这里面固然有我的努力和乔书记的帮助,但是乔丽父亲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这个阴影之下,所以我不想再在仕途中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哪怕是省部级,生活的不快乐又有什么意义?名和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快乐的生活,才不枉到这个世上走上一遭,所以,我要去追求我所想要的快乐,在别人的眼里,我可能是个傻子,是个白痴,可是这就是我的快乐。乔书记,我可能令您失望了,对不起。” 乔初一定定地看着高建松,道:“这么说,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不拦你。但是你要想清楚,有些事情做错了还能挽救,但是有的事情做了,无论对错,都没有再回头的余地。” 高建松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决定了。我记得我在刚入这个圈子的时候,我们县的一把手县长毅然辞去了县长的职务,我当时特别不理解,处级干部在当时的我的眼里,完全是高不可攀的,现在我能够体会到那种感觉了。人这一生,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乔初一从来没有见到高建松如此坦诚的说过话,微微笑了笑:“人各有志,虽然觉得你就这么放弃了很可惜,但是我还是尊重你的决定。建松,希望你能快乐。” “谢谢乔书记能理解我。”高建松的目光里有了些神彩,站了起来,忽然向乔初一深深地鞠了一躬,“乔书记,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关照和爱护。” 高建松说的一点都没错,乔初一为了他确实ting伤神的。高建松家里闹出矛盾来,省委宣传部乔部长给乔初一施加了不小的压力,要压一压高建松,意思让高建松调到偏远市去,乔初一硬是顶住了没办。这些高建松心里是很感激的,为了不让乔初一为难,所以才特意选择了疏远乔初一。 乔初一微微笑了一笑,道:“那些就不用说了,你的辞职报告我收下了,等省里的批准吧,记得有什么快乐的事别忘了跟我分享。” 高建松到林哲宇办公室的时候,组织部长董梁刚刚走。 “哲宇。”高建松的状态ting好的,人就是这样,在纠结挣扎的时候总是很矛盾,一旦作出了决定,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就会变得很轻松。高建松现在就是这样,在递交辞呈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什么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了。 林哲宇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在这一刻,高建松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哥哥:“秘书长,进来坐。” 一杯热茶放到了高建松的面前,高建松笑了笑:“哲宇,我们接触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一见如故,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林哲宇不由道:“秘书长,你千万别这么说。” “不要再叫我秘书长了,我已经辞职了。”高建松微微一叹,说起来辞职只是一个决定,但是真正放弃的时候,还是有一丝不舍和遗憾,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那一瞬间而已。 林哲宇吃了一惊,虽然昨晚他说过要想获得必须有所放弃的话,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一夜之间,他就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市委秘书长,市委常委啊,说不要就不要了。不知道多少人穷其一生也达不到这个高度,这也太儿戏了吧?不过林哲宇也理解高建松的感受,他辞去这个职务,远离这个圈子,完全是借此还了欠下的情,这就像武侠小说中写的那样,师徒分裂,徒弟会选择自废师门所学的武功。高建松就是废掉了自己的“武功”。 “秘书长,我很佩服你的勇气。”林哲宇由衷地道。他的确很佩服,他能够感受到高建松对蓝丝的感情,或许以前只是想在她的身上寻求一个慰籍,但是现在,他只是想跟蓝丝在一起,唯有这样,才是他最大的快乐。 高建松笑了笑:“哲宇,你还年轻,我送给你一句话,做人一定要快乐。这一辈子,太短太短了,如果不快乐,实在是对不住自己。” “我会记住你的话的。”林哲宇还不懂什么叫真正的快乐,但是他能感受到高建松这句话里所含的由衷之情。 高建松呵呵一笑:“那我走了,有机会再见。” “秘书长,你打算去哪?”林哲宇追问了一句。 “藏江。”高建松无限向往地向外面看了一眼,“那里有我的快乐之源。” 林哲宇诚恳地道:“祝你幸福。” “我接受你的祝福。”高建松伸出手来,与林哲宇紧紧一握,“有时间的话去藏江。” 目送着高建松离去,林哲宇心想,如果换了是自己,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呢?没有答案。 高建松的辞职在市委市政府引起了很大的波澜,这无疑是一个极度震惊的消息,但是高建松已经不知道了,乔丽自然是死活不肯离婚的,可是留给他的只是高建松的一封离婚协议书,在协议书中他把所有的一切全都留给了乔丽,至于孩子,如果乔丽不愿意要,可以跟自己过,无论如何,他都是孩子的父亲。对于凤阳甚至是安东,他挥一挥衣衫,不带走一片云彩。 下放 高建松净身出户,对一个人的震动是非常大的,那就是尉天勤的秘书黄友轩。 老婆红杏出墙,给他扣了一顶结结实实的绿帽子,而给他帽子的是他最为敬重的市长尉天勤,让他更加难以接受,但是他没有这样的勇气。 高建松辞职的余波尚未完全熄灭,市委常委、安阳县县委书记被双规的消息再一次震撼了众人的眼球,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哲宇再一次接到了黄友轩的电话。 那一天,正是乔初一跟林哲宇谈过话的一天,也是决定着林哲宇日后命运的一天。 那一天,乔初一问他,去梁山做县委副书记怎么样。 林哲宇诧异了,他知道在党校学习后,对他会有新的安排,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是回家乡任职,而且还是三把手。 林哲宇没有煽情地说舍不得领导。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自己不可能做一辈子秘书,这一点自己明白,乔初一也明白,可以说,从任秘书那一天开始,就是为着离开而准备的,就好像人一出生,就奔着死而去。而林哲宇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是如此之快,也同样就像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又何曾想到自己哪一天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人世呢? 林哲宇只说了两句话,我会忠于党,我会忠于事业。 乔初一的话更简短,只有两个字:足矣。 乔初一不但把这两个字送给了林哲宇,还写在了纸上,借以提醒林哲宇,做人一定要知足,事业一定要知不足。 随后林哲宇提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在安阳食品安全工作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报社副社长黄焕平,另一个就是郭涛。 乔初一笑得ting欣慰,一个人如果太冷酷,太自私,是走不了多远的。林哲宇能够记情记恩,这个人就有情,有前途。 然后林哲宇便接到了黄友轩的电话。黄友轩仍然约他去钓鱼,林哲宇没有推脱,他总觉得跟黄友轩需要有一个交代,不为什么,只为那天一起钓过鱼。 不过林哲宇没有去钓鱼,而是在他经常去的那个聚友茶馆。 茶很热,倒在杯子里升起一股袅袅的水汽,黄友轩的脸便藏在这水汽后面。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信封,这是他给林哲宇的。在这之前,他向林哲宇说了一个故事,说有一对师徒,徒弟很敬重师父,然而有一天,徒弟突然发现老婆睡在师父的床上。 这个故事说得很麻木,到这里就没了。随后他把那个信封放到了桌子上。 这个故事虽然简单,但是简单有简单的好处,就是容易明白。林哲宇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有去动那个信封,虽然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这个信封绝对是一枚炸弹。这里面绝对是对尉天勤不利的东西,其实他在乔初一的身边这么久了,他很清楚,尉天勤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虽然上面有省长撑腰,但是省长也不是万能的,还在贺书记的掣肘,乔初一如果想动尉天勤,早就下手了,而且是死手。 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但是乔初一能,因为他有这个自信能把尉天勤吃得死死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动用强硬手段把他逼走呢?与其换一只饿狼来,倒不如留下一只病虎。 “黄秘,时候不早了。”林哲宇站了起来,“今天我们只是喝喝茶,我也没听你说什么故事。” 黄友轩垂下了头,在凤阳,要想扳倒尉天勤的人,只有乔初一,所以他才选择了林哲宇,他实在没法子压抑得下心头的痛,尤其是在向尉天勤提出动一动没有得到答案之后。可是林哲宇没有理会他,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离了。 林哲宇的任命被宣布的当天,黄友轩从市政府的十三楼跳楼自杀。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尉天勤跟他说,梁山县委副书记一职是为他争取并且尽了力的,但是乔初一是市委书记,林哲宇的表现也确实优秀,所以,只有再等机会了。实在不行的话,市旅游局那边还有一个空缺。 黄友轩觉得尉天勤的话就是一种讽刺,在那刹那间,他的人生信条全部坍塌,生无可恋,所以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林哲宇上任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这是一个很罕见的现象,大多数人的职务调动一般会选择在年初,像这样在岁末几天的,并不多见。 送林哲宇来的是组织部长董梁。这又是一个特例。一位常委送一名县委副职干部,同样并不多见。 这两点结合起来,便是在告诉众人,市委乔书记很重视他。 林哲宇就是在这个背景下上任的。 上任当天,在县委六楼的会议室里,县委书记边疆召开了一个接风会议。组织部长董梁坐在正中央,并没有说什么话,但他就是那么轻轻一坐,自有他的那份威严,他的手里可管着全市上上下下不少官帽子呢,嘴儿一张一合间,不知道就会有多少人青云直上了,这也是为什么组织部长比纪委书记更受人喜欢的原因了,谁让纪委专门就是“办”干部的呢? 林哲宇的到来无疑是受人瞩目的,也是令人意外的,同时也是让很多人拍手称快的。这里面就有县委书记边疆。 边疆与林哲宇的私下关系还是很融洽的,林哲宇当初点了一下,边疆略施小计再加上林哲宇的配合,副县长黄安石是紧紧地被套牢了。林哲宇当时其实还是有些内疚的,不过后来一想,这也是出自于善心,黄安石刚任副县长,根基不深,总要选一个依靠。虽然边疆是新上任的,没多少基础,但是他毕竟是县委书记,是乔初一的人,相比之下,县长史玉芳看起来在这里工作多年,积累了很强的人脉,但是也正是因此,如果他再不识相些的话,动了他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所以林哲宇还是比较看好边疆的。 酒桌上的互掐 有接风会,自然就有接风宴。 接风宴摆在了晚上,地点就在县政府招待所——望月大酒店。 说句良心话,林哲宇是不想参加的,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能够回家看看二老,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这个圈子里,你如果不合群,就意味着会被孤立,所以做官比做人更难,你不但要跟百姓打成一片,还要跟官员打成一片,否则你就极有可能是个失败者,什么出污染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都是狗屁。 连林哲宇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到梁山这个家乡的第一晚就展露了一下锋芒,正是因为这个接风宴。 前面说过,林哲宇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所以在喝酒上很是低调。在来任职的路上,林哲宇就在盘算,以后如何在梁山开展工作,暂时还是不要参与到派系的斗争中去。但是一到酒桌上,林哲宇明显就感觉到他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从敬酒中就能看得出来。林哲宇对这些常委们还不是太熟悉,名字跟人还对不上号,所知道的除了一二把手以外,也就只有组织部长吕进和副县长高轩了。 最先发难的是县人武部部长简国虎。他是军人出身,大嗓门,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毛头小子。林哲宇听说过这个人,是从高轩那儿知道的。当时高轩刚刚上任的时候,简国虎也向他发了难,结果被高轩连放四炮,直接放倒了。据高轩估计,此人酒量在一斤至一斤半之间。 所以看到简国虎故伎重演,向林哲宇发炮的时候,高轩不由有些好笑,这老东西还真是不吸取教训,悲剧今晚看来又要agin了。 林哲宇比较低调,刚刚喝酒的时候,也都是来者不拒,却又浅尝辄止,这一轮喝完,简国虎执意要跟林哲宇再加深一下。如果仅仅是喝酒,林哲宇还真不会拒绝,但是从简国虎的样子来看,这带着极浓厚的下马威之意,这让林哲宇的心里非常不舒服。 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一是依据史玉芳看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里似乎有着一种考量的意思,二是简国虎的称呼,他没有称林书记,而是小林。即便是县里,官本位的思想仍然存在的,我林哲宇虽然年轻,但也是三把手,而且来的时候市委如此高调,让董梁亲自送下来,你简国虎就是再没有常识,也不能叫出“小林”这样的称呼吧? 所以林哲宇眉毛微微一扬,笑道:“简部长盛情难却啊,在市里的时候,还真没试过这么喝酒呢,今天就试一试。边书记,史县长,我今天就斗胆跟简部长较一较酒量,看看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姜是老的辣。” 林哲宇从早上到说这句话之前,一直都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也给很多人造成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三把手比较怯场。有这种思想并不奇怪,毕竟林哲宇在此之前在梁山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几乎没有人在意的小角色,对于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领导还是有一些畏惧心理的。但是林哲宇的这一席话含沙射影,说得比较强硬,倒是让不少人觉得意外,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林哲宇是县委副书记,之前是市委乔书记的秘书。 边疆呵呵笑道:“最近在一起喝酒都是一潭死水,只有高县长来的时候才有高(和谐)潮,看来今天又要掀起另一个高(和谐)潮来了,玉芳啊,你说呢?” 史玉芳这一辈子最不满意的就是自己这个名字,太女性化了,所以极其痛恨人家称呼他的名字,尤其是“玉芳”这两个字,在他任副县长的时候,曾经就有一个镇长因为喊了“玉芳”这两个字,被他找了个机会给“发配”到计生委等着养老去了,而边疆是南方人,口音原本就比较软,在叫出“玉芳”的时候,特别像在喊怡红院里的小妞。 史玉芳面色不变,目光却是微微一凛,反唇相讥道:“老鞭怎么说怎么好。加虎部长,看你的了。” “老鞭”这个称呼也有个由来。边疆没有在凤阳定居,老婆孩子都在南方老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凤阳工作,史玉芳就开玩笑说他一直不回家,时间长了,就“鞭僵”了。 边疆也不恼火,道:“小妹呢?拿酒来。” 听着这两人绵里藏针却又火花四溅的话语,林哲宇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拿两瓶,这样好计数,再拿两个大的玻璃杯来。” 两瓶酒打开,服务员甄小妹睁大眼睛看着,她服务了这么多的领导,还没见到谁以瓶计数的,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同时她也在想,这个斯斯文文高高帅帅的领导能喝得下这么多酒吗? 一杯酒就是半斤。林哲宇举起杯子,与简国虎碰了碰,一仰脖子,轻描淡写又极其斯文地将一杯酒倒进了喉咙。这一手虽然谈不上技惊四座(高轩也能做得到),但也着实令人佩服了,这酒可是56度的梁山酿啊,倒进喉咙的那种刺激足以令一般人当场就现场直播了,而林哲宇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面色微红了一些,看上去轻松得就像是喝了一杯白开水一样。 简国虎不甘示弱,依葫芦画瓢把一杯酒喝了下去,不过他的姿态就显得难看多了,这时候的脸如果拿到外面去,开车的就以为是红灯了。 林哲宇也不吃菜,只是向甄小妹招了招手,甄小妹这时才回过神来,赶紧把剩下的半瓶酒又给倒进了杯子里,那刺鼻的酒味让甄小妹眉头直皱,又为简国虎的杯子里加满了,赶紧退到一边,当然,在此期间,她的脸上是带着微笑的,心里暗暗惊讶,简国虎喝酒她是见过的,真想不到这个小帅哥居然也这么厉害。 “简部长好酒量。”林哲宇笑了一声,第二次举起了杯子,当这杯酒再次进入他的肚子时,简国虎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他妈的,这回又踢到铁板了,现在这年轻人怎么他妈的一个比一个能喝? 躺着中枪 一边暗自骂着,一边一咬牙,把杯子端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这酒杯是如此的沉重,不过他并没有让史玉芳失望,这一杯酒终究还是下了去。 不过林哲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险些让他钻进桌子底下去,只听林哲宇道:“再来一瓶如何?” 这时高轩笑道:“看林书记这么喝酒,我也有些技痒了,郑县长,我们上次未分胜负,这次也助个兴如何?” 正在看戏的常务副县长郑志良是躺着也中枪了,闻言直摆手道:“高县长,你让我多活几天吧,我可不想再丢一次人了。” 在高轩来任职的时候,除了简国虎以外,郑志良也跟他有过一番血拼,最终高轩虽然醉了,但是他们俩个比他还要惨,简国虎挂了两天水,郑志良一个星期都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头大,倒是高轩神采奕奕的。 林哲宇这时笑了笑道:“看样子,简部长是不行了。” 可怜简国虎一斤下了肚,现在别说再应战了,连嘴都不敢开,生怕一张口就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这时边疆打了圆场,笑着道:“年轻就是有年轻的好处啊,玉芳,像咱们这么一大把年纪,别说试,想都不敢想啊。下次安阳那帮孙子再来,非得让他们找不着北不可。” 边疆跟史玉芳明争暗斗,不亦乐乎,唯一一个能够达成共识的就是刚刚边疆所说的那件事。上一次安阳县县长安立祥带着一帮人到梁山学习,那天恰巧高轩不在,结果参陪的梁山一帮人只有简加虎能上得了台面,但也是一场惨败,安立祥临走的时候说,梁山的发展很好,但没几个男人。这话又触了史玉芳的隐痛,所以边疆这么一说,跟着道:“这要过年了,年前收拾这帮兔崽子去。” 散了之后,林哲宇就住在望月酒店,前任县委副书记就是梁山人,按理说他退下去了,就应该从县委的家属楼搬出来,但是这还没几天,就这么让人走,也实在是太人走茶凉了,所以林哲宇暂时就住在招待所里,这是之前边疆也跟他沟通过的。林哲宇倒没有什么异议,他是农民家庭出身,现在一日飞黄腾达,倒也不在乎那些身外的东西。 甄小妹领着他去了房间,给他烧了壶开水,问他还有什么需要的。 林哲宇摆了摆手,今晚不下于一斤半了,虽然没什么事,但酒毕竟是酒,不是水,作用起来还是有些头晕。 甄小妹把被褥给整理好,林哲宇就咽了一口吐沫,说起来甄小妹的长相不如温玉,但是此时她躬着腰把自己的曲线晾在了林哲宇的眼底,细臀比很夸张,让人很有一种扑上去蹂(和谐)躏的感觉。 林哲宇不敢再看,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异象来,赶紧转移开视线,走到了窗子前,点了根烟,可是越抽这邪火越是旺盛,偷瞄了甄小妹一眼,很是正经地把被子整理好,道:“林书记,您休息吧,我就在那边值班,有什么需要的您打值班的电话就好了,我随叫随到。” 门忽然被敲响,甄小妹去开了门,恭敬地道:“高县长。” “没你的事,出去吧。”高轩现在官威颇浓,摆了摆手,可是脸一转,露出一丝暧昧之色来,“哲宇,正点吧?” 林哲宇有些张口结舌,拿着水壶给高轩泡了杯茶:“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坏了?” “切,这不叫变坏,这叫适应环境,也叫入乡随俗,别整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人甩你。”高轩叹了口气,“这帮老东西,人老心不老,见面不说几个荤段子,都谈不了工作。” “还有这样的事?”林哲宇呻吟了一声。 “你以为他们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高轩咪了一口茶,悠悠道,“他们也是人啊。” 跟高轩聊得ting久,关于县里的事情倒是没有多提,主要是叙一叙旧,两人的感情原本就ting深,以前是同学,现在又在一个地方工作,这非常难得。高轩就开玩笑,说他现在是真的在林哲宇的地头上混了,以后还得指望林哲宇罩着。 林哲宇这一夜睡得并不实在,说他不激动,那完全是在吹牛逼。离开梁山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秘书,时隔不满一年,重新回归时却摇身一变成了县里的三把手,这个角色上的差异无疑是令人瞩目的,只是奇怪的是,并没有接到阎王和王志宏的祝贺电话,难道这两小子还不知道消息? 这么晚再回家显然不是太现实,一会想想父母,一会想想孟遥,这一夜便过去了。 天亮眼一睁,便被窗外的一片银白所震惊,这绝对是林哲宇第一次在代表着梁山最高阶层的地方休息,这一层白将整个县政府大院都笼罩了起来,白得如此纯净,一点瑕疵都没有,让人不会有任何的一点杂念。 林哲宇站在窗前,点了一根烟,当那股香气从肺里游荡了一圈,心思顿时转了回来,那些飘飘然在一夜间已经消失不见,他在考虑的是该如何从市委一秘的角色中转变过来,尽快投入到工作中去。 “林书记,该吃早点了。”砰砰砰。门被有节奏地轻轻敲响,同时传来了甄小妹清脆的声音。 “好的。”林哲宇应了一声,甄小妹又道,“林书记,您是到餐厅还是给您送上来?” “我去餐厅吧。” 洗漱了之后,林哲宇下了楼去,进了餐厅,餐厅的人并不多,边疆和县委办公室主任罗厚礼正在吃早饭,见林哲宇过来,边疆招了招手:“林书记。” 林哲宇脚下不停,对于这方面他倒没什么忌讳,先不说市里的原因,他现在是县委副书记,其主要职责就是协助县委书记开展工作,所以跟边疆同一战线也无可厚非。 在边疆身边坐下,向罗厚礼笑了笑,罗厚礼略略有些尴尬,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以前的林哲宇已经成为过去,现在,还是好好的相处吧,这小子虽然没有显赫的背景,但毕竟有市委书记撑腰,自己这个县委办公室的主任还是陪着些小心吧。 抱儿媳妇 “林书记,您的早餐。”甄小妹将一个餐盘端了过来,里面有稀饭包子什么的。 “谢谢。”林哲宇微微一笑道,“小甄,以后早餐我自己来就好了。” “林书记倒是ting体贴人啊。”罗厚礼扫了一眼甄小妹的背影,笑着打趣道。 “为老不尊啊罗主任。”林哲宇开了个玩笑。 “厚礼啊,你都是快抱儿媳妇的人了,这像什么话嘛。”边疆哈哈一笑。罗厚礼的儿子婚礼就在大年初六,所以边疆才有如此一说,只不过“抱儿媳”这说法,未免那个太什么了。 罗厚礼纠正道:“边书记,是娶儿媳妇。” “都一样都一样。”边疆微笑了一下,向林哲宇道,“哲宇书记,老周的那一摊子都交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专职副书记并没有明确的工作分工,明文规定是协助县委书记的工作,至于分管什么,那完全是县委书记一句话的事情。在此之前,林哲宇作过了解,前任副书记周江除了分管党建等工作以外,还兼工业开发区党工委书记。 “边书记,我刚刚才过来,两眼一片黑,开发区那一块我还需要适应一下。”林哲宇斟酌着道。 边疆笑了笑:“你可是乔书记都非常推崇的,一个党工委书记就把你难倒了?” 林哲宇也笑了笑,这只是他作的一个姿态,虽然没有人跟自己争,但总要表示一下自己能力的不足,能力再强,那也不能去夺领导的光彩。 “你先吃吧,完了去我办公室。”边疆推开碗,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罗厚礼倒没有跟着过去,慢条斯理地吃着,向林哲宇道:“林书记,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林哲宇笑道:“罗主任太客气了,我以后还靠你支持呢。” “一定一定。”罗厚礼这才放下了筷子道,“那林书记慢慢吃。” 林哲宇并不着急,一点点地把甄小妹盛给他的早饭吃了个干净,又去倒了杯牛奶,甄小妹抢着要过来帮忙,林哲宇已经在当场把一杯牛奶喝完了。 看着林哲宇高大ting拔的背影,甄小妹心里就在想,要是有这么个帅气有为的男朋友就好了,不过她也明白,这只不过是女孩儿心里的梦想罢了,这么优秀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呢? 林哲宇自然不明白女孩家家的这个心思,去了县政府办公室楼,上了八层,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去,便直接去了边疆的办公室。 在边疆的办公室对面还有一间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正是边疆的秘书李国浩。其实按照规定,县一级人民政府的党政领导是不配备秘书的,所以像李国浩严格来说并不是边疆的秘书,但是别说是边疆了,就是副县长,也会从政府办甚至机关或者乡镇里抽调人员做他的秘书。 “林书记来了,边书记等着您呢。”李国浩是个很机敏的小伙子,年纪比林哲宇要大一些,国庆节林哲宇见边疆的时候就是他接送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不免就想到了自己做秘书的日子,时过境迁,自己摇身一变,已经是一位两人之下的领导干部了。 敲了一下门,推开进去,边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起身与林哲宇握了握手,笑着道:“哲宇,正式欢迎你加入这个集体。” 林哲宇笑道:“边书记客气了,能够与边书记并肩作战,不胜荣幸。” “好。”边疆的手加了些力气,摇了几下才松开手,一边去拿了茶杯一边道,“坐下来说。” 林哲宇赶紧过去接过边疆手里的杯子道:“我自己来吧。” “哲宇啊,你要尽快进入角色。”边疆的眉头皱了起来,“最近梁山的治安不是太好,出现了不少治安的案件。县委县政府接到不少投诉,说有一伙人专门到工业开发区敲诈企业,公安局忙活了很久都没有什么结果,极大地影响了我县的投资环境,加上现在招商引资的难度越来越大,对我县的招商工作影响特别大。” 林哲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有这么严重?没听说呀。” 边疆苦笑了一声:“这种事谁会说出去?” 林哲宇也笑了笑,说起来也是,下面的人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这样的事情瞒着不说,上面未必会知道,像乔书记尉市长他们,目光都盯着经济发展,哪有闲工夫去操心这些事?换了以前,林哲宇也不会过问,但是现在他是梁山的一份子了,而且边疆忧心这事,他必须要用心。 “我跟郑书记碰一碰吧,了解一下情况。”林哲宇心里略有些奇怪,自己虽然接手了上任的事情,但是涉及到治安的问题,应该找郑华清啊,自己出面,还是需要找他,以边疆县委书记的身份比自己要更有效果吧? 边疆微微摇了摇头道:“你得想想别的办法。” 林哲宇的眉头皱得就更紧了,饶是他智慧过人,但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所有的猜测都没有基础,不过看边疆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更多的事情,看来另有隐情啊。 “哲宇,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没有什么根据,所以不想让你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边疆忽然展颜一笑道,“春节快要到了。” 回了办公室,林哲宇的心头却全无春节将至的喜悦,边疆跟他说的话显然隐有所指,不过他很快便不再去想,边疆说了,不要左右自己的思维,所以自己还是通过自己的方法来处理吧。 罗厚礼很快过来了,他在落实林哲宇秘书的事情,连一些非常委的副县长都有秘书,作为县委副书记那更是需要有一个了。 林哲宇对这个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在他看来,自己来任县委副书记仍然是一种历练一种学习,如果什么事都信赖于秘书的话,这个效果未免要大打折扣。不过用高轩的话说,要入乡随俗,自己也不能太过于标新立异了,便道:“罗主任,我虽然是梁山人,但说到熟悉还真是高看我了。要不这样吧,你给我把把关,推荐一个。” 不靠谱的司机 罗厚礼笑道:“林书记,你这可是给我出难题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反正没几天也快过年了,没有太多的事情,等年后再说?你以前在顺安待过,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罗厚礼的话倒是给林哲宇提了个醒,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在边疆那边还能说得上话,提一两个人还是没太大问题的,不过暂时并没有什么人选,暂且先放着再说吧,便道:“也好,就照你说的办吧。” 罗厚礼又道:“你的专车是三号车,开车的司机叫王知遥。” 罗厚礼走后,林哲宇拿过了县里印制的电话簿,看了一下自己所分管的那一摊子工作。现在的潮流还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财税是至关重要的,进入了年底,针对乡镇和重点部门的考核都已进入了尾声,虽然新的一年已经开始,开门红的目标冲刺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不过眼看着快要过年了,恐怕也没多少人的心思会放在工作上,自己这个刚刚上任的县委副书记少不得要大煞风景了。 打了个电话给王知遥,说去开发区看一看。电话里王知遥答应的就有些勉强,林哲宇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 雪在夜里就已经停了,路上的积雪也清扫了个七七八八,林哲宇坐在后排,让王知遥开着车顺着开发区的路走一走。 王知遥睡眼惺忪,开着车的时候不住地打着哈气,也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年轻领导心里在想什么,车子开得ting快,林哲宇淡淡地道:“车子开慢些。” 离开梁山的这将近一年来,开发区的范围又扩大了不少,前一阵子听父亲说工业开发区东扩,他们家的房子在拆迁的范围。县里的变化还是不少的,早期的工业项目在经过了“退二进三”的政策之后,已经换成了一排排的商品住宅小区。林哲宇忽然想到了以前帮办过的两家企业,尤其是巨力钢管和海峰钢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正要让王知遥把车开过去,车身猛地一停,林哲宇险些一头撞在前排的座位上。 “怎么了?”林哲宇沉声问了一句。 “操,真是晦气。”王知遥骂了一声,下了车来,看到前方倒着一辆电动车,一个女人跌坐在地,当即瞪着眼睛骂道,“你他妈怎么骑车的,眼瞎了,没看到车子过来?” 那女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大雪天的愣就是躲在雪地里不起来,这时林哲宇已经下了车来,淡淡道:“吵什么呀,看看伤的怎么样。” “林书记,你不知道,这些碰瓷的……”王知遥还在喋喋不休,林哲宇已经上了前去,躬下身子道,“你怎么样?” 那女人就躺在地上哼哼着,王知遥见状却是冷笑了一声,操起了双手看着,居然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 “我的腿断了。”那女人终于冒出一句话来。 “还愣着干什么?”林哲宇向王知遥喝斥了一声,“还不打电话给12丁志华,送人去医院!” 王知遥一边打电话,心里一边想,这领导是不是他妈傻啊,遇到这种事躲还来不及,他倒好,还偏偏向上冲,真是一sb。 12丁志华急救车很快到了,那女人死活不肯上车,一定要等到家人来了再说,林哲宇向那女人道:“我是县委副书记林哲宇,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联系。” 正说着,女人的亲属已经到了,是她的丈夫和儿子,情绪很是冲动,一过来言辞就很激烈,大有把林哲宇吞了的架势。林哲宇也不生气,只是冷冷地扫了似乎是在看笑话的王知遥一眼,道:“不管怎么样,先送人去医院,由交警来判定责任,该我们承担的一定会承担。” 那女人尖声叫道:“你是当官的,官官相护,交警才不会向着我们说话。” 林哲宇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赔钱。”女人的丈夫不假思索地表达了他最大的心愿,“不给钱你就别想走。反正我们就是小老百姓,闹大了你这个官也别当了。” “你要多少钱?”林哲宇真是哭笑不得,拿了手机正要打电话,便有一辆警车停了过来。 林哲宇一看就乐了,这不是活阎王吗? 霍言旺也乐了,还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林哲宇,前一阵子他请了个假,陪老婆去了一趟藏江的老丈人家,昨晚才回来。 林哲宇把情况说了,霍言旺过了去,道:“你们真是瞎胡闹,被撞了就赶紧去医院,在这里纠缠什么,拖久了伤情严重了,倒霉的还是你们自己,在这里要什么钱?赶紧去医院,我通知交警队过来处理。真是的,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先报警,然后去救治。” 霍言旺的话倒是有用得很,顿时都上了救护车。 “你给我解一个很大的围啊。”林哲宇很是感慨,要不是霍言旺来,他还得费一番周折,不过同时对王知遥也更加看不上眼了。 “你在这等交警队来处理。”林哲宇的声音很冷,撂下这句话,径直上了霍言旺的警车,“走,转转。” 霍言旺现在已经不在古桥乡了,而是调到了开发区管委会派出所了,虽然还是所长,但是处理的事情比较单一化,人倒也自在,没事就开个警车出来转一转。在开发区这一片很有威望,处理事情不偏不倚,一直都在维护着打工者的权益,很受打工者的爱戴,也正是因此,他刚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那几个人给打发了。当听说林哲宇现在是县里的三把手时,霍言旺就在车上敬了个礼:“领导辛苦了。” 林哲宇失声笑了起来:“行啦,别给我整这一套。对了,你现在是开发区派出所的所长,我就要批评你了,我听说开发区的治安很差啊,你怎么管的?” 提到这个茬,霍言旺就有些沉默了,半天才道:“这些呀,一言难尽啊。” 林哲宇觉得有戏,道:“这么说,你知道些内情?” “不能说知道内情,多少知道一些吧。”霍言旺道,“这样吧,晚上我作东,把志宏也叫过来一起聚一聚,到时候咱们边喝边聊。” 男人都想要 林哲宇倒也不着急,就是现在知道了情况,也来不及处理,也不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看了一下时间,道:“你换车吧,送我回家去看看,昨天来上任,到现在还没回家呢。” “你是大禹啊,三过家门而不入。”霍言旺笑着揶揄了一句,直接去了派出所,开了辆车,载了林哲宇向古桥乡开了去。 从古桥乡通往林家村的路已经修好了,这是林哲宇打招呼的结果。时至中午,人仍然很多,快过年了,每一天都跟赶集一样,霍言旺和林哲宇也不急,反正快过年了,家里腌的咸肉是现成的,再来棵大白菜,比饭店里要香得多,况且其他的什么咸鸡咸鸭咸鱼都早已腌制好了,过年的时候是怎么也不愁没菜的。 “哲宇,哦不,林书记。”霍言旺改了一口,林哲宇立时道,“你呀,真是个活阎王。” 霍言旺笑道:“你是县委副书记,我可不能太蛇皮卵蛋的,哲宇来哲宇去的,也是对领导不尊重。” 林哲宇懒得理他,霍言旺自顾道:“领导啊,与基层老百姓打成一片是接地气,但是对那些小官小吏,你还是要有一份官威,你不知道那帮孙子个个都是势利眼,你要是不拿出点领导的风范来,他们还真就不拿你当领导了。” 林哲宇点了点头,霍言旺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开展工作原本就是一级压一级,不然怎么叫压力呢,什么人格魅力,那都是扯蛋,不拿皮鞭和蜡烛,这帮家伙都不会爽得嗷嗷叫。 “你看这些小娘皮,在外面打了几年工,回来个个都花枝招展的。奶奶的,乱花渐欲迷人眼啊,这么冷的天,穿得这么妖艳,这不是诱惑人犯罪嘛。”霍言旺口无遮拦道。 林哲宇脸一板:“你可是警察。” “少来,警察不是人啊?警察不长几8啊。”霍言旺一脸邪笑。 林哲宇无语了,遇到这种人他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不过他知道,霍言旺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真要他这么做,被他老婆逮着了,不把他的蛋给煽了才怪。 晃晃悠悠地向前开着,渐渐人流便少了些,可是远远地开来一辆越野车,这路窄得很,为了方便错车,没隔个一两百米就会修一个稍宽一些的地方,一旦遇到两车相互的情况,靠近宽阔处的车便会在那边停下,等车子过去。 霍言旺长摁了一声喇叭,提醒对方停一下,以便于自己的车过去,然而对方根本不鸟他,径直把车开了过来。 “我艹。”霍言旺骂了一声,不过等车子近了,才撇了一下嘴道,“妈的,是这孙子。” “认识?”林哲宇看了一下车牌,是市区的牌照,号牌尾数三个六,这也彰显出车主的牛逼之处。 “古桥的一个痞子,姓魏,名字也很拉风,霸天。”霍言旺颇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却是把车方向向左打了打,车子便停在了路中间。 两车很快相会,越野车狂按了几声喇叭,然后便有一个光头从车子里伸出来,大叫道:“艹你妈bi的,给老子倒回去!” 霍言旺的回答是直接把车熄了火,这个挑衅的行为顿时激起了对方的怒火,立刻有一个人从越野车的副驾驶的位置上跳了下来,同样是个光头,肥头大耳的,几步奔到车前,大力地拍着车前盖叫嚣道:“倒车,他妈的,连霸哥的路都敢不让。” 霍言旺降下了车窗,招了招手,让那胖子过来,霍言旺把工作证亮了一下,光头顿时闭上了嘴。这世上,流氓永远怕警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要以为混混都是敢叫着“警察了不起啊”的,那些只是香港电影里才有的。 “你这个呆逼,警察就牛逼了?我们又没犯法,怕他会咬你的屌?”魏霸天在车里骂骂咧咧了一阵,戴着墨镜下了车,很有一番老大风范地过了来,当他看到霍言旺的时候,刚刚还嚣张到见狗都敢咬一口的气焰一下子就像是被葫芦娃的水给喷了半点都没有了,躬着腰摘下眼镜敬礼道:“哎呀,这不是霍政府嘛,小的给您拜年了。” “滚,向后退,大过年的看到你这孙子真是晦气。”霍言旺的嘴里还真没什么好话,不过对这种人还真没必要给脸子。 “成,成,我马上滚。”魏霸天陪着笑向后退,转脸的时候呸了一口,嘟囔着骂道,他妈的,老子看到你活阎王才是晦气呢。 车子驶到越野车边上时,霍言旺伸出手在车顶拍了拍,魏霸天立马满脸堆笑地过了来,“政府有何差遣?” “差遣你妈个蛋。”霍言旺没好气地招了招手,魏霸天的头低了下来,霍言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魏霸天马上一个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拷。”霍言旺伸了根中指,“你小子出来没几年,混得人模狗样的嘛,我告诉你,你那臭脾气给我改一改,别他妈整天霸哥霸哥的,我看你就一八哥,给我安分点,再惹事,老子就不亲自抓你了。还有,把你那名字给我改了,什么霸天,霸你妹。” “成,成。”魏霸天倒有几分忍劲,被骂成这样还能一脸的笑容,“在您霍政府面前,我就是地,不,地上的烂泥,您想咋踩都行。” “滚吧。”霍言旺缩回了头,脚踩油门开了去。 魏霸天这个时候才舒了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上了车,身边那胖子道:“霸哥……” 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下:“以后别他妈叫我霸哥,你是不是一边叫着一边想着老子是只八哥?” “霸哥,没有的事……啊……”后脑又挨了一巴掌。 且说霍言旺开着车,林哲宇对他就有些刮目相看了:“看不出来啊,我怎么觉着你才是混混的头头啊。” 霍言旺哈哈知道:“像这些混混,你跟他讲道理,他就跟你耍流氓,所以啊,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靠教育感化是没有用的,在他们的世界里,强者为尊,只有你比他更强更狠更流氓,他才会乖乖的。” 霸哥还是八哥 林哲宇承认他说的有理,如果换了自己,刚刚跟他说道理,还不知道会是啥样,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怎么做官也同样他妈的来源于生活啊。 “其实,魏霸天也不是太坏。”霍言旺叹了一声道,“没有哪个人天生就是坏人,更没有人想去做坏人。” 霍言旺给林哲宇说起了魏霸天的事情,魏霸天父母早亡,上面有一个姐姐,跟着姐姐姐夫生活,谁知他姐夫是个烂赌鬼,赌输了就喝酒,喝醉了就回来打老婆。有一天晚上,他又是这样,魏霸天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跟他姐夫干了起来。骂无好言,打无好拳,失手打死了人。 当时抓魏霸天的就是霍言旺,在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向法官求情轻判了,所以魏霸天对霍言旺很是感恩戴德,不过当时被抓的时候,他打红了眼,跟霍言旺起过冲突,当然,他那八脚猫的功夫还不够看,被收拾得满地都找不到牙,想到这些,他还是很受伤的。 “抓人容易,救人难。”霍言旺的眉宇间有一股蛋蛋的忧伤,“他现在出来了,没人管,我怕他走上歪路。” 在林哲宇的印象里,警察未必要扬善,但是必须惩恶,倒是没有去想过,恶之根源。由此他也想到,有些官员贪污了腐败了,难道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贪污腐败去的吗?答案是否定的,那就需要究其根源了。 这个时候,霍言旺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其实,警察是什么?警察不是抓罪犯的,而是震慑那些有犯罪的念头还没有实施的,如果真的乱了,凭警察能抓多少人?” 这句话对林哲宇的触动很大,这个时候他所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预防。无论是刑事犯罪还是经济犯罪,如果能够很好地预防,或许会大不一样,只是简单的两个字,需要做的实在太多太多。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家门口。 林哲宇和霍言旺下了车来,见儿子和差不多是干儿子来了,老俩口自然是高兴得不行,叮叮咚咚的开始做饭。 “二老就别忙活了,都是一家人,随便对付一口就行了。”霍言旺跟变了个人似的,“哲宇现在是领导了,下午还要上班呢,就大白菜烧肉就行了。” 林哲宇笑道:“敢情你比我还亲啊,我吃醋了。” 林中国道:“你们俩呀,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才好。唉,小霍,你说哲宇是领导了,什么领导?” 霍言旺呆了一下,悄悄在背后向林哲宇竖了根大拇指,示意林哲宇厉害,这么大的升迁喜事都不跟家人说。 林哲宇道:“别听他胡咧咧,我现在到县里工作了,昨天才来的,昨晚喝多了,今天才回来。” 王家凤对儿子当什么领导倒没太大兴趣,儿子回县里工作,这意味着可以经常回来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靠家好,靠家好。” 边吃边聊着,其乐融融,吃完饭,王家凤就唠叨些到林哲宇的终身大事,林哲宇就有些淌汗,示意霍言旺闪人。 霍言旺ting配合的,看了看手表说:“哎呀,时间过得真快,得赶回去上班了。” 林中国ting体谅儿子,道:“家凤,你别唠叨了,哲宇要去上班呢,快过年了,有的是时间说话。” 林哲宇逮着这个话,赶紧站起来,道:“爸,妈,那我去上班了,我在县里有宿舍,不一定天天回来。” “安心工作吧,赶紧走赶紧走,别迟到了,领导印象不好。”王家凤疼儿子,推着林哲宇往外走。 霍言旺发动了车子,又摇下车窗挥了挥手,林哲宇由衷地道:“老霍,很感谢你有空来替我看爸妈。” “你少自我感觉良好,我可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来的。”霍言旺打击了林哲宇一下,眼圈子却是红了,“我爸妈走得早,看到他们那么善良那么慈祥,就像是看到我爸妈一样。” “只要你愿意,可以把他们当成你的。”林哲宇能够感受霍言旺的心情,这将近一年,如果不是霍言旺经常来看看,陪他们说说话,他们也很寂寞。 “哈哈,算了吧,我就在心里面这么看吧,可别认为我是想高攀你这个县委副书记。”霍言旺立即变得没了正形。 到了办公室,林哲宇去了一趟县委办,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过来,整个县委办都是一凛,说实在话,随着春节的临近,工作节奏方面自然有所松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可别第一把火就烧到县委办来。 林哲宇当然不是去烧火的,他又不是一把手,有火也轮不到他去烧,他是来找罗厚礼的。 在罗厚礼的办公室,罗厚礼笑道:“林书记,你也真是的,有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哪需要亲自过来啊。” 林哲宇笑道:“我也没什么事,所以随便走走。县委办的工作ting辛苦的,都要过年了,还看到工作人员那么忙。” “理解万岁啊林书记。”领导肯定自己部门的工作,罗厚礼的脸上也有光,“都说县委办只是写材料,其实那都是外行啊。就拿我这个主任来说吧,上至边书记,下至小车班,还要操劳着后勤啊采购啊什么的,你看我这腰,都驼了。” 林哲宇笑道:“大管家哪是那么容易干的,边书记有你这么位管家,不知道省了多少心。” 罗厚礼谦虚地笑了笑,其实他也ting不容易的。从二十多岁参加工作,农家子弟出身的他在乡镇干了十几年。四十岁时仍在偏远乡当乡长。上任县委书记刘仕明把他由乡长直接调至一个大镇担任党委书记,两年后,调任县工商局局长,不久,再出任县委办主任,成为对他提携有加的县委书记的“大管家”。 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职,本有机会直接跻身县委常委,但当时要考虑的人太多,罗厚礼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不过当时刘仕明私下暗示过,最多两年,一定考虑他的待遇问题。但是谁也没想到,刘仕明忽然被双规了,刘仕明在位的时候,跟后来任县委书记的县长季宝强关系就不好,所以季宝强一任县书记,紧跟着刘仕明步伐的罗厚礼的县委常委的事情也耽搁了下来。 换司机 后来季宝强很快也因为清水坝一案落了马,本来罗厚礼对此已经不报有多大希望了,想不到边疆却是在自己没有希望的时候突然送给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拉拢自己,毕竟县委常委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投之以桃,抱之以李,罗厚礼自然是尽心尽责。 “老罗今年才四十四岁啊,机会是大大的啊。”林哲宇笑着道。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虽然林哲宇的年纪比他要小了一半,但是罗厚礼听着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笑着道:“说到机会和前途,跟林书记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林哲宇微微一笑,他的步子确实有点快了,一年不到的时间经历了三级跳,从一名不文到副处级,这确实不是太合常理,不过情理这东西是看掌握在谁的手里的,在乔初一的手中,副科到副处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老罗,给我重新配一个司机吧。”林哲宇的思维跳跃太快,罗厚礼笑了笑,“不满意?” 林哲宇道:“有难度吗?” “我来协调吧。”罗厚礼应了下来。 林哲宇见罗厚礼有些勉强,就笑道:“老罗,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罗厚礼笑了笑:“王知遥是前旅游局局长王家强的儿子。老局长在梁山德高望重,把第一山这么个荒山弄成了个景点,虽然没撑起我县旅游的门面,功虽不高,劳也够苦的,临退的时候也没什么要求,就是给儿子王知遥安排个工作。他吧,高中都没毕业,只会开个车,所以……” “明白了。”林哲宇点了点头。 罗厚礼笑道:“只是调换一下,没太大问题。” “嗯,上午在开发区出了个事故,罗主任处理下吧。”林哲宇这个时候才撂出了换人的理由。 罗厚礼怔了一下,他也感到奇怪呢,王知遥虽然仗着老子的余萌有点吊儿郎当的,这也不至于不到半天就把林哲宇给得罪了,原来是事出有因的。 罗厚礼很快跟交警大队联系了一下,那边很客气地把当时的事故介绍了一下,三号车要负全责,主要是驾驶员驾驶不当造成的,说完了之后,那边表示会操作一下。 罗厚礼便严肃地打断了:“按照事实来处理。” 放下电话,罗厚礼想了想,买了点东西,去了一趟县医院,找到了伤者所住的病房进行了慰问,并解释说林书记工作太忙,实在没有时间,请他做个代表。 其实那女人并没太大的伤,一看这架势,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况且又是在那帮混混眼里是阎王在他们眼里是青天的霍言旺处理的,所以他们表示很快不追究这个事了,至于赔偿什么的,在合理范围内就行,不过那个司机的态度很恶劣,ting令人气愤的。 王知遥万万没有想到,他面临着一个很大的危机,那就是丢掉工作。当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几个狐朋狗友诈金花,反正车子被扣在了交警队,他也没车可开。其实交警队是不想扣三号车的,不过王知遥心里想着下午赌钱呢,扣了没车开,反而自在。 “王知遥,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罗厚礼的语气让王知遥的心里涌起一丝不安,看了一把手里的牌,连个k都没有,直接扔了,说县里有点事,去去就来。 打了个车直奔县政府,到了罗厚礼的办公室,罗厚礼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来,然后道:“小王,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王知遥道:“罗主任,你说的是上午出车祸的事吧?” “还有点觉悟啊。”罗厚礼对王知遥无所谓的态度很是恼火,所以也就不再绕弯弯了,“把行车证和车钥匙递过来吧,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王知遥的眼睛瞪了起来:“罗主任,你这什么意思?”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罗厚礼垂下头开始翻文件。可是这摆明是不想再谈下去的姿态在王知遥这里却是不管用,王知遥道:“罗主任,你这是要赶我走?好,我去让史县长给我评评理。” 罗厚礼翻了翻眼睛,没有理会他。 王知遥出门的时候,把门摔得很响,惹了不少人伸头出来看。 史玉芳的办公室楼层比边疆的要低了两层,在六楼,王知遥过去的时候,被史玉芳的秘书迟少林拦了下来:“王师傅,史县长在开会,你先坐会吧。” 王知遥坐了下来,脸色阴沉,迟少林笑着倒了杯水:“王师傅,这大过年的,干嘛沉着个脸呢?” 王知遥就道:“罗厚礼要把我扫地出门呢,标准的白眼狼。” 一听事情涉及到县委办公室主任罗厚礼,迟少林就闭上嘴了,他一个小秘书可不够资格评论常委,便垂下头装出一副整理资料的样子,不搭王知遥的话。 王知遥没什么眼色,喋喋不休地道:“不就是出了点小事故吗,有这个必要让我把车钥匙和行车证交出来吗?真是狗眼看人低。” 王知遥可以乱说,迟少林可不敢帮他的腔,笑道:“王师傅,我上个厕所,你慢坐。” 没了倾述的对象,王知遥就住了嘴,心里的不爽即是在一点点的升腾,这时史玉芳办公室的门开了,林哲宇从里面走了出来,抬眼看到王知遥坐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向史玉芳笑道:“史县长请留步,开发区那一块我会撑起来的。” “那就好。”史玉芳笑着转回了身,王知遥抢上一步,道,“史县长。” 史玉芳其实一早就看到王知遥了,只是这时才仿佛刚刚看到一样,道:“小王啊,有事?” “史县长。”王知遥叫了一声,显得很委屈。 “进来说吧。” 王知遥进了去,把事情说了,史玉芳笑了笑道:“小王啊,这事你确实有错,作为领导的一名驾驶员,一切都要替领导着想,林书记这才刚刚上任,你头一天开车就出了事故,换了谁心里都不自在啊,不过老罗也确实有点过火了。小王啊,你好好跟林书记说一说,认个错,不会有事的。去吧,态度要诚恳点。” 开发区的影响 史玉芳的话在王知遥看来,就是替他撑腰,心里便有了些底气,出了史玉芳的办公室便直奔八楼而去。 林哲宇还没有秘书,正在跟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关天培谈事情,听得敲门声,林哲宇淡淡道:“哪位?” “林书记,我王知遥。” “在外面等一下。”林哲宇的声音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是这个口吻还是显得很淡,关天培轻轻笑了笑道,“林书记,你得赶紧配个秘书,这样子可不行。” 林哲宇笑着道:“没几天就过年了,年后再说吧。关主任,你所说的这些情况我有数了,咱们这个管委会,既要承担着为我县财政做贡献的责任,也要服务好企业,这也是相辅相承的嘛。” 关天培笑道:“领导看的就是远啊。” “别拍我马屁,你这主任可不是白吃的,这以后很多工作还都指望你呢。”林哲宇笑道,“行,那就这样吧,到企业慰问的事你回去拿个方案,明天上班前给我,我跟边书记史县长碰一碰,时间不是太多了。” 见关天培出了来,王知遥便闪身进了去,林哲宇淡淡道:“有事?” 王知遥道:“林书记,我是来向你认错的。” 林哲宇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易,这王知遥一直是个老油条,打电话问了王志宏,王志宏说他在县政府就是狗不理,自己不是个玩意儿,还觉得有个退休老爸有多牛逼,早就过了气了,做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认什么错?”林哲宇淡淡道。 “今天的事故是我的错,请林书记原谅我。”王知遥垂着头道。 这时林哲宇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傅桂桢,便拿着手机站了起来,笑道:“傅局好啊。” “好你小子,等你请客呢,这么大的事也不庆祝一下。”傅桂桢前一阵子被抽调到省里联合办案,处于一个完全封闭的状态,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林哲宇提拔了,立刻打电话过来。 傅桂桢的性格林哲宇实在太清楚了,心情好的时候,打电话可不是一两分钟就能结束的,当下向王知遥道:“你去找罗主任吧。” 随后向傅桂桢道:“你这不是在外地嘛,怎么?回来了?” “昨晚才回来的。”傅桂桢笑道,“什么时候来市里?你请客。” 林哲宇失笑道:“看你那抠门样,我请客也行,除非你来梁山,不然想都别想。” “好,这你说的啊,就等你这句话呢。”傅桂桢道,“要不要把贺炜晔一起叫上?” 林哲宇呵呵一笑道:“我接招就是。” 林哲宇打着电话,被晾在一边的王知遥,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感受到了极大的不尊重。强烈的自尊心让他猛地站了起来,道:“林书记。” “就这样啊。”林哲宇挂了傅桂桢的电话,神情冷峻地道,“你还有事?” 王知遥咬牙道:“林书记,你不要逼人太甚。” 林哲宇就奇怪了,只不过是换个驾驶员而已,怎么叫逼人太甚?他并不知道罗厚礼让他交出车钥匙的事情。不过林哲宇自然是不屑于跟一个驾驶员较劲的,哪怕他是老县委书记的儿子,当即抓起办公室的电话,就要打电话让罗厚礼来处理,哪知怒火之中的王知遥居然冲动地奔了过来,揪住了林哲宇的衣领,大声道:“林哲宇,你这是在逼我。” 林哲宇冷冷道:“放手!” 这时门忽然被推了开来,进来的人却是罗厚礼,手中还拿着一叠文件,一看这架势,厉声道:“王知遥,你干什么?是不是疯了?” 林哲宇这时已经捏住了王知遥的手腕,手中一使力,王知遥的手便无力地松开了,林哲宇冷冰冰地道:“罗主任,你来处理吧。” 说完这句话,林哲宇已经摔门出了去。 罗厚礼寒着脸道:“王知遥,你本事不小啊,跑到林书记的办公室来撒野,还真替老书记长脸。” 王知遥在林哲宇办公室动粗的事情很快传到史玉芳的耳朵里,史玉芳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边疆在知道这事之后,也是ting吃惊的,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晚上,林哲宇跟王志宏和霍言旺一起聚了聚,王志宏没喝酒,说一会黄县长还得用车,只能以茶代酒了,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活得ting滋润,林哲宇也不强求,给领导开车嘛,安全第一,不仅仅是驾车安全,还要预防其他情况,况且现在快过年了,查酒驾也更厉害了。 不多时,王志宏便接到了黄安石的电话,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 王志宏走后,霍言旺就悠悠说了一句:“有没有觉得志宏变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们俩的事我听说了,大家都兄弟,别为一点小事弄不开心。”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一次霍言旺跟王志宏在一起吃饭,酒喝得有点大,就提到了王志宏家里的事情,霍言旺也是口无遮拦,就说像王志宏守着这么个败夫的婆娘,还不如离了算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话就传到了王志宏老婆那儿,结果骂到派出所门上,说霍言旺不安好心,破坏他们的家庭。霍言旺心里就那个气啊,心说这王志宏也真太不是东西了,兄弟俩说的酒话,你瞎咧咧个啥,当时就他们两人在场,不是王志宏说出来的还会是谁。再加上王志宏又给黄县长开车,时间不多,两人就有了些隔阂,刚刚吃饭的时候,霍言旺还揶揄王志宏,给领导开车了,就兄弟都不认了。 霍言旺撇了撇嘴,道:“我他妈的现在就里外不是人,得,当我没这个兄弟。哲宇,我们喝酒。” 林哲宇心想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有机会了调解一下就完了,便跟霍言旺走了一个,提到了开发区敲诈企业的事。 提到这个,霍言旺起了身把门给包间的门给关死了,这才坐回来道:“哲宇,这敲诈的事有点诡异。” 规矩不可废 霍言旺用了“诡异”这个词,倒是让林哲宇觉得奇怪,道:“说说怎么个诡异法。” 霍言旺身为开发区派出所所长,自然处理过好几起这样的案子,确实有些小流氓到企业去捣乱,但是与什么敲诈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这半年进区的项目还是ting多的,再加上县里的房地产开发如火如荼,所以工程原材料这一块的生意就很红火,问题主要集中在几个材料供应商上。 一个是钢材供应,一个是混凝土供应,这两块是大头,被县里的几个公司给垄断了,而这几个公司都是成立没多久,按理说根本没这么大的能力。 霍言旺说起了一件事情,一个多月前,派出所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在一个商品房建筑工地闹事,接警后,园区派出所迅速出警,经过调查了解,原来是两家混凝土供应商之间闹了起来,还动了手,都是想做这家开发商的生意。其中一方就是新近才成立不久的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另一方是已经有些年头的前程搅拌站。 一开始前程搅拌站的负责人还很硬气,说凭质量和价格来竞争市场,但是半个多小时后,负责人立马变了脸,说他们不做这家的生意了。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能想得到,但是没办法去验证。 林哲宇问道:“红太阳建材的法人有点来头?” 霍言旺说,调查过,叫厉锋,洪江县人,以前因故意伤人罪坐过牢,一年前出狱后捣鼓了不少行当,都没赚到什么钱,上半年跟几个人一起建了这么个红太阳建材公司。 林哲宇又问:“那这个公司的效益怎么样?信誉好不好?” “这个我倒是没查过,不过我听说,他们所提供的混凝土标号不够,有过因为用他们的混凝土导致工程质量未通过验收的。” 林哲宇想了想,又道:“除此之外呢,比如钢材供应商等方面呢?” “领导啊,我是派出所所长,你以为我有多大的权力?”霍言旺苦笑了一声道。 林哲宇怔了一下,不由失笑出声,他还是没从他市委书记秘书的角色中转换过来,换了那个角色,只需向乔初一汇报一声,那需要配合的部门还不屁颠颠地冲上前线啊,县里那就不一样了。其实林哲宇也觉得ting诧异的,在他走过的几个县里,大多数的县区一把手的权威是难以撼动的,像那种党政一把手不和甚至于处心积虑的情况少之又少,梁山还真是个例外。而这个例外也决定了,下面的部门未必就能尽受边疆的调遣,政令不通,头疼啊。 对王知遥的处理是在林哲宇去边疆的办公室之后出来的。 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关天培一大早便把春节前需要走访的重点招商引资企业名单给递了过来,并根据往年的惯例制定了慰问方案。 林哲宇细致地看了看,这个时候,罗厚礼上了来,带了一份对王知遥的处理决定,林哲宇没有细看,随手接了过来,去了边疆的办公室。 “边书记,这个方案你看看。”林哲宇把方案交到边疆的桌子上。 边疆拿起笔划去了几个企业名单,又添了几个,道:“哲宇,你看呢?” “我觉得跟企业紧密联系,这没错,但是我县的招商引资政策已经很优惠了,我问了一下,每年慰问的资金就有一百多万,这一百多万无论是放在助学救困还是用来慰问那些工作在第一线上的工人,比如环卫等等,这也会好得多。”林哲宇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他们来投资建厂,可不是冲着谁的感情来的,是冲着那些优惠的土地价格、廉价的劳动力和减免的税收政策来的,没有这些,他们不可能来。” “那你有什么意见?”边疆也觉得一百多万虽然并不多,但如果拿出来给一些更加需要的人或许会更好一些。 林哲宇道:“我觉得请他们来开个座谈会,了解一下他们在实际经营过程中的困难从而去解决困难要比慰问要好得多。毕竟他们来梁山是为了办厂的。大不了晚上再招待他们吃个饭。” 边疆就笑了起来:“这倒是ting省的。” 林哲宇咧了咧嘴:“钱虽然是史县长管的,你才是当家人嘛,该省的还是要省。” 这个时候边疆轻咦了一声,才注意到放在材料下面的那张纸,正是对王知遥的处理决定初稿,洋洋洒洒地说了事实,最显眼的还是最后那两个字——辞退。 “哲宇,昨天怎么回事?”边疆放下那份决定问了一句。 林哲宇把事情的经过说了,道:“我的本意是换一个司机,罗主任的处理有点严厉了,这也不怪他在办公室动粗。” 林哲宇倒没怎么记恨王知遥,他要是有能耐或者说他那个老子要是有能耐,也不至于什么工作都没找,临退的时候才安排他一个司机了,这份工作也ting不容易的,所以倒是没想过去辞退他。 边疆沉着脸道:“纪律还是要的,不能因为有什么特殊情况而破例,这么严重的事情如果不处理,那还要什么规矩?” 说着在那份初稿上签下了同意两个字,下面落了一个“边”款。 林哲宇道:“边书记,再斟酌一下吧。” 边疆放下笔道:“哲宇啊,做人当仁则仁,但是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了规矩。这世上可怜人那么多,你说说,如果因为一个人家里穷就去抢劫,法律能允许吗?” 林哲宇便不再多说了,边疆随着又让秘书李国浩打电话给史玉芳,让他过来一趟,一起碰碰座谈会的事情。 史玉芳很快过了来,商量了一下座谈会的事情,看了一下名单,史玉芳建议是不是把每个乡镇的一把手都叫过来,并且由各个乡镇来推荐参加座谈会的名单。 边疆一锤定音道:“让每个乡镇的党委书记过来可以,不过这个名单就这么定了,让他们也比一比,看看哪家更强一些。” 上门 林哲宇心道,边疆这一招倒也够阴损的,不过这些书记也需要这样鞭策,老油子确实太多了。 史玉芳笑了笑:“行,那就这么定了。” 王知遥被叫过去谈话,当听说自己被辞退,脸顿时就绿了,但是这个结果他也只得去承担,谁让他烂泥扶不上墙呢。晚上郁郁地回了去,王家强本身就没多大的能量,加上退下来早已问不了多少事,沉着脸老半天,才腆着老脸打了个电话给史玉芳:“史县长,我王加强啊。哎哎,过得ting好的,就是孩子的事,都怪我那儿子不成器,可是他也没别的特长,请您给说说情吧。” 史玉芳打着哈哈道:“老王啊,这回小王确实有些出格了,本来嘛出个事故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开车嘛,总会有点磕磕碰碰的,但是他跑到林书记的办公室去,还动手打人。您做过书记,也知道这是很严重的,只是辞退了他,没有追究别的责任,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我答复不了你,只能尽量跟边书记商量商量了。” 老王无声地挂断了电话,人走茶凉啊,况且自己都走这么久了,这茶都能结冰了。 儿媳妇这个时候埋怨了开来:“叫你好好开车,你偏跟帮混蛋混在一起,你说你除了赌钱还会个啥?真被你气死了,这日子没法子过了。” 王知遥气得一脚把凳子给踹翻了,大吼道:“没法子过就别过了。” “好你个王知遥,翅膀硬了是不是?好,离婚。”媳妇儿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这时,门被敲响了,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请问这里是王局长的家吗?” “都别吵了。”老王跺了跺脚,向儿子道,“去开门,看看是谁。” 门一开开,王知遥的脸就扭曲了:“你来干什么?” 林哲宇站在门外,道:“王知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王家强在里面道:“知遥,谁呀?” “林书记。”王知遥没好气地把门开开,把林哲宇让了进来。 王家强虽然退了,但是出于职业上的习惯,对县委县政府人事上的调整还是很在意的,知道新来了一位叫林哲宇的县委副书记,很年轻,想不到会登门,还提了两盒茶叶,赶紧站了起来,接过林哲宇伸出来的手道:“林书记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了。” “冒昧了。”林哲宇笑着看了一眼王知遥,“方便说话吧?” “方便,方便。”王家强也弄不清楚林哲宇来这里的用意,张罗着请林哲宇坐下,他儿媳妇倒是ting有见地,已经泡了一杯茶放到了林哲宇的身前。 林哲宇接过王家强递过来的烟,吸上了道:“知遥的事情本来没那么严重,但这是县委作出的决定,是没法更改的,事情已经这样,再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今天来找王局长,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对于儿子被辞退,王家强也是无奈得很,不过林哲宇说还有一件事,只得先把这事放在一边,当即道:“林书记请说。”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听说,梁山的第一山当年只是个荒山,之所以能够有今天,都是出自于你的手笔。” 王家强倒是没想到林哲宇会提这个茬,这件事其实是他的一件伤心的过往,也是非常遗憾的一件往事,当年他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想把第一山改造成为全市第一流的风景区,但是才刚刚起步,当时分管旅游工作的副县长因为政治斗争被调出了梁山,这项工作也就半途而废了。现在林哲宇旧事重提,不免有些黯然,苦笑着道:“那些都是过去了。”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之前有人曾经想继续开放第一山旅游项目,王局长如果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从中周旋一下,请你加入这个团队,你考虑一下吧。” 王家强像是被电电到了一般,腰一下子就ting直了,失声道:“林书记,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其实林哲宇的到来,是经过一番考虑的。王知遥的事情他没有坚持,诚如边疆所说,领导的威严受损比王知遥开车出事故还要严重得多,在了解到情况之后,林哲宇觉得需要给他个交代,比如为他谋一份职业什么的。后来听说第一山就是出自他父亲王家强的手笔之后,林哲宇去了一趟旅游局,了解了情况之后,觉得王家强是个人才,这样埋没了太可惜,正好孟遥那边正在跟县政府谈判,如果有他的加入,谈判上会有利很多,毕竟王家强最了解情况,如果谈判成功了,王家强更是孟遥的一个好助手。这件事如果成功了,那么王知遥的再就业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当然,前提是王知遥能反省自己的过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林哲宇笑了笑道:“王局长,大过年的,我不会跟你开这个玩笑。” 王家强当即道:“行,只要对方是诚心做第一山旅游,我愿意加入。” “等下。”王知遥插了一嘴,“得谈谈待遇问题吧?” “你给我闭嘴。”王家强怒骂了一声。 林哲宇笑道:“待遇的问题我可不好说,总之呢,不劳而获的事情是不现实的,报酬自然是跟能力成正比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王局长,如果你有这个意愿的话,我建议你利用从春节这段时间补一补课。我说了,我只是穿针引线,届时投资方还是需要对你有个考察和评价的。” 林哲宇如果拍胸膛保证,还真难说,他越是这么说,越是可信,王家强面色激动道:“林书记,谢谢你。” 林哲宇呵呵一笑道:“谢就不必了,梁山是我的家乡,我也希望能够把第一山建好。” 王家强吃惊道:“林书记也是梁山人?” “古桥的,林家村。”林哲宇在乔初一身边待了将近一年,乔初一本身就是没什么架子的领导,林哲宇也是如此,跟王家强唠起了家常,儿媳妇递了眼色给公公,意思是要不要留领导在家吃饭。 秘书人选 林哲宇看得清楚,便起身道:“王局长,天不早了,这两盒茶叶,一盒给你拜个早年,一盒祝第一山大放异彩。” 王家强便笑道:“林书记,那我就不留你吃饭了,等第一山建设成功了,咱们一起喝个庆功酒。” “好,一言为定!”林哲宇伸出手,有力地握了一下,道,“留步吧。” 夜很冷,林哲宇漫步在街头,觉得这里的冷风都很亲切,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看着夜色中的点点滴滴,林哲宇心头感慨万千,思绪纷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嗨,帅哥。”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哲宇回过头,便看到一个身穿红色呢大衣的俏丽女郎,居然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美丽空姐郑萼。 “这么巧啊。”林哲宇笑了笑。 “是啊,这是不是证明我们有缘呢?”郑萼笑得很灿烂,主动伸出手来,“想不到刚回来就能遇到你,很开心。” 有人说,从政的人心理多少都有些阴暗,所不同的是阴暗程度不一样。林哲宇不知道有没有,但是看到洋溢着爽朗笑容的郑萼,感觉是舒服不少,或许像郑萼这样成天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才是最开心最没有世故的吧? 伸手握了握,郑萼的手很软很凉,林哲宇缩回手来笑道:“放假了?” 郑萼点头:“终于可以脚踏实地一阵子了,庆祝一下,走,请我喝杯咖啡。” 林哲宇就笑道:“咖啡就算了吧,我还没吃饭呢,不如去司春的店里看看。” “好呀,我们是在司春的店里认识的,去她那里算是纪念一下。” 对于林哲宇的到来,司春ting惊喜的,当时韩少诚被警察带走之后还担心他很快就放出来找自己的麻烦,没想到没半个月就听说韩少诚因为弓虽奸罪被判了七年,这才让司春松了一口气。 “哎呀,恩人啊,快请进。”司春平时很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很有些媚眼如丝的感觉,郑萼就笑道,“你又思春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他可是我的。” “切,他未婚,你未嫁,就证明我还有机会。我正式你向宣布,我要跟你公平竞争!”司春娇笑着道。 司春大胆,林哲宇领教过,想不到郑萼也这么疯,林哲宇堂堂七尺男儿居然有点脸红,轻咳了一声道:“我说两位,能不能收敛一点,照顾一下我的感觉好不好?” 二女同时放声大笑,司春招呼着他们进了包间,林哲宇道:“生意做得不错嘛,上次来只有一间门面,现在扩大了嘛。” “马马虎虎吧。”司春笑得很满足,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能够自食其力并且活得很好,总是一件值得自豪和满足的事情,“你们先坐,我去安排,郑萼我警告你啊,不许趁我不在的时候乱来。” 林哲宇摇了摇头,郑萼笑道:“我们也就是要好的同学在一起才会这样,平时可不是。” 林哲宇笑了笑,郑萼也不再说这些,问道:“你现在还做秘书?” 林哲宇道:“我以为空姐没那么八卦呢,你可是改变了我对空姐的看法了。” “切,你这人真没劲。”郑萼撇了一下嘴道,“哦,对了,有件事情你知道吗?岑明月离婚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不由道:“离婚了?这几个月前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就离婚了?” 郑萼摇了摇头:“李海洋就是个混蛋,他在一个日本公司,总裁千金看上他了,一转眼就把明月给蹬了。” 林哲宇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那明月呢?她还好吗?” “我不知道。”郑萼道,“她打过一个电话给我,后来那个号码就不用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哲宇道:“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我很了解她,她是个很乐观的人,不会想不开。我想,她出去散一阵子心就会好了吧。”郑萼也觉得ting可惜的,“明月是我们朋友几个中最优秀的,实在想不到会落下这么个结果。李海洋这个王八蛋。” 林哲宇道:“其实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早看清一个人总比晚看清要好。” 郑萼不由点了点头:“乐观点的话,这么想确实也对,只是便宜了那王八蛋了。要是我,我非把他阉了不可。” 林哲宇扫了郑萼一眼,还真是爱憎分明啊,可是他的心情忽然间确实ting差的,一点开玩笑的兴致都没有,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郑萼幽幽道:“你还喜欢她?” 林哲宇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毕竟朋友一场,遇上这样的事确实ting糟糕的。” 这时司春推了门进来,手里端着两盘子,郑萼就笑道:“哎呀,今天老板娘亲自服务啊,高大上的享受啊。” 司春笑道:“明天就挂个广告,招聘老板一枚。” 这时听得外面一人道:“司春,我来了。” 听到这声音,司春的笑容立马变得甜蜜了起来,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轻声道:“我男朋友。” 郑萼笑道:“真的呀,快快快,叫他进来,让我们鉴定一下。” “不许乱说话啊。”司春笑了一声,把菜放到桌子上,转身出了去,便听到那个声音笑道,“咦,来贵客了啊,亲自端菜。” 司春道:“我朋友,要不要见见?” “好啊。”随着说话的声音,司春和那男人进了来。 郑萼面向着他,笑了一声道:“哎呀,原来是你啊。” 林哲宇回头看了去,那男人面色就是一凛,急忙上前一步,恭敬地道:“林书记,您也在。” 林哲宇并不认识他,道:“你是……” “我是政法委的小江,江永成。”林哲宇是继县委常委、副县长高轩之后的又一年轻型干部,自然备受关注。 “小江,你好。”林哲宇笑了笑,道,“坐吧,司春,你的眼光不错嘛,你也别忙活了,一起坐吧。” 有下属在场,林哲宇的官威马上升了起来,郑萼对这个气质实在是熟悉了,不由道:“喂,你什么书记啊?” 得势欺人 江永成自然是认识郑萼的,一听这话就有点奇怪,他还以为郑萼是林哲宇的亲密朋友呢,郑萼居然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林哲宇没说话,他也不便开口。 司春也奇道:“对啊,林哲宇,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领导呢现在。” 林哲宇笑了笑,觉得这个江永成ting老成的,不乱说话,便笑了笑:“小江,你给我介绍下吧。” 江永成平时是没机会跟大领导接触的,乍一见面手脚有些发凉,不过林哲宇ting和善,年纪也跟他差不多,便道:“是我们县委林副书记。” 司春对县里的官员级别搞不清,郑萼却是很清楚,失声道:“县委副书记?三把手。哇哈哈,我捡了个宝了,林哲宇,我可是赖上你了。” 林哲宇全然没想到司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这话说得也太火辣大胆了,不过江永成的话更是让人喷饭:“郑萼,你庄重点。” “你个死江永成,我哪里不庄重了,小心我在我爸面前参你一本。”郑萼威胁道。 林哲宇倒是觉得江永成ting有意思的,也不理郑萼的“表白”,笑道:“小江,你什么学校毕业的?” “燕华师范大学中文系。” 又了解了一些江永成的情况,林哲宇问道:“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秘书?” 江永成不由一呆,连声道:“愿意啊,愿意。” 林哲宇笑道:“好,明天你去县委办找罗主任。” 江永成显然没想到来吃饭会遇到这样的好事,这一激动,喝酒的时候就多陪林哲宇喝了几杯,结果林哲宇没多,他倒是醉了不少,林哲宇就打趣道:“小江啊,你这酒量可不行,要好好锻炼锻炼,将来我还指望你替我抵挡一阵呢。” 郑萼失声笑道:“就你这酒量还需要人抵挡?我看你至少一斤半吧?” 江永成显然喝多了:“郑萼,简部长的酒量你知道的吧?林书记就把他给喝得钻桌子底下去了。” 林哲宇笑骂道:“哪有这样的事,别以讹传讹。” 这时林哲宇接到一个电话,是边疆打过来的,问他有没有事,有点事要跟他碰一碰。 林哲宇心里就奇怪,边疆这个时候找自己要碰什么事呢? 江永成虽然喝多了,但是心里却是清楚得很,向司春使了个眼色,司春会意,道:“林小……林书记,你要是有事你就先走吧。”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账先记着啊,回头一起结。” 郑萼看着林哲宇的背影,双眼冒光作花痴状:“这么年轻就是副处级干部,人又长得帅,我决定了,就他了。” 刚刚还一脸醉意的江永成现在却是一脸清醒,道:“郑萼,我建议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郑萼不由道:“为什么?” “林书记是三把手,郑书记虽然级别跟他一样,但是含金量还是不足,他要是跟你谈恋爱,郑书记就比他高了一辈,工作上的关系怎么理顺?”江永成分析得ting有道理,“再说了,林书记这么年轻,他将来要选择的对象肯定是更高级别领导的千金,这样才对他的事业有帮助,郑萼,不是我打击你,你除了长得漂亮,能帮到他什么?” “你个死江永成活腻歪了吧?敢这么打击本大小姐的自尊心。”郑萼虽然这么说,但也不得不承认江永成的分析合情合理,所以说了这话之后,有些自哀自怜地道,“本小姐很少对一个男人动心,难得遇上一个却又不是我的菜,气死我了。江永成,你也够奸的啊,原来是在装醉啊。” 江永成讪笑了一下:“林书记的酒量那么大,我不装醉,难道真的要醉得人事不知啊。” 林哲宇到了边疆办公室隔壁的小会客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县长史玉芳和纪委书记曹敬轩。 “都在啊。”林哲宇打了声招呼。 “林书记来了。”边疆的神情不是太好看。边疆上任后,响应中央八项规定,出台了梁山县的几条规定,其中一条就是禁酒令,除工作日午间不得以任何理由饮酒之外,晚间也不得接受客商宴请。但就在半个多小时之前,县纪委督察室接到举报电话,举报肖林镇党委书记肖志刚在豪君楼六号厅接受客商宴请。督察组立即赶赴豪君楼,查了个正着。这事立刻汇报到了纪委书记曹敬轩这里,由于被查处的对象是位党委书记,曹敬轩也不敢大意,向边疆作了汇报。 “曹书记,你把情况说一下吧。”边疆沉着脸道。 曹敬轩道:“经过调查,肖志刚确实接受了肖林镇万宏电器有限公司老板的宴请,这一点他和老板都已经承认了。这是公然挑衅县委出台的十二项规定。” 曹敬轩并没有说太多细节,但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很严厉,林哲宇已经嗅到了一丝火药的味道,只不过林哲宇还不清楚肖志刚是谁的人,所以曹敬轩这个炮是向谁放的,也是不得而知。 边疆沉声道:“玉芳县长,你看该怎么处理?” 史玉芳在心里早已把肖志刚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一通,道:“规定就是规定,规矩就是规矩,我的意见是根据规定执行。不过肖志刚这个人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肖林镇这几年进步很大,与肖志刚这位党委书记是分不开的,所以我建议在处理的时候充分考虑这个因素。” 从史玉芳的话来看,肖志刚应该是他的人,林哲宇下意识地看了边疆一眼,史玉芳的态度并不是太强硬,不过这并不代表边疆就掌控住了梁山的局面。 曹敬轩提出了不同意见,道:“根据县委出台的规定,像这种情况应该给予就地免职的处理,不能因为有能力就成为可以顶风作案的理由。” 曹敬轩的态度很明确,也很坚决,史玉芳没有再说话,显然边疆这种用制度管人的方法是用对了,县委出台的政策是经过常委会研究的,代表着集体意见,凡是与规定相抵触的,完全可以遵照执行。 极刑 “哲宇书记,你有什么意见?”边疆显然不满足于此,他还要通过这种压倒式的方法让史玉芳知道,他史玉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在梁山说一不二的人是他边疆。 林哲宇很是严肃地道:“曹书记的话与市委组织部董部长的意见比较接近。董部长曾跟乔书记探讨过任用制度的改革。乔书记指出,在以法治国的新时代,用人不仅仅要看能力,更要看素质。乔书记当时有一句话,我的印象很深,乔书记说,宁愿用一个能力一般但是道德素养很高的干部,也不愿意用一个虽然有能力但是道德败坏的干部。为什么?那就是越是有能力的人,破坏力也越强。乔书记要求,以后在任用干部上面,要把道德素养放在更重要的层面上。” 林哲宇没有对这件事表态,而是说了这么一番话,但言语之间的倾向性已经是一目了然。 边疆这个时候才道:“玉芳县长,你看是不是要上常委会研究一下?” 在此之前,常委会是史玉芳的一个杀手锏,之前刘士明和季宝强的双双落马,让整个梁山县处于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个个都在张望和等待,史玉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拿到了话语权的,但是随着边疆的上任以及他的驾驭之下,再加上来自高层的扶持,形势每况愈下,如果把这件事拿到常委会上去碰意见的话,其结果恐怕会让史玉芳更加颜面扫地。这些常委们哪个不是人精,事不关已,自然没有必要冒大不韪去跟县委县政府共同出台的十二项规定找不舒坦。史玉芳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只能在心里想,肖志刚,不作死就不会死,我已经尽力了。 “敬轩书记,你辛苦一下,把处理决定拿出来,明天召开常委会,形成一个决议。”边疆这个时候还不忘恶心史玉芳一把。 在去往望月酒店的住处时,边疆跟林哲宇边走边聊,对于刚刚林哲宇拿出乔初一的话这个重量级的杀着,边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市里下来的干部理论水平很高啊,林哲宇便说,边书记也是从市里下来的嘛。 边疆哈哈一笑,到了林哲宇的房间,林哲宇就道:“对了,边书记,有件事想跟你交换下意见。” 甄小妹的任务是服务林哲宇,林哲宇未回,她自然不敢早早睡下,看到边疆和林哲宇都站在门前,一溜小跑地过来开了门,林哲宇看了下时间,道:“小甄,以为不要等我,我没回来你就早点睡。” 甄小妹的脸忽然红了起来,林哲宇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话大有歧意,不过这东西越描越黑,只得装作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道:“边书记,请进。” 中央空调开着,温度很高,甄小妹的衣服很单薄,制服穿在身上,将她的身体裹得紧绷绷的,线条毕显,哪怕是背着忙活着烧开水的时候,也难掩那紧致圆润的臀部曲线。 林哲宇的目光稍稍游移,这才几天啊,怎么就适应了自己盯着人家的屁股看来看去了呢,真是罪过啊。 边疆倒是目不斜视,挥了挥手道:“小甄你先出去吧。” “是的,边书记。”甄小妹对这位四十多岁的县委书记显得很是畏惧,把装了凉水的水壶放好,屏着气息出了去。 林哲宇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追随了一下,收回,道:“边书记,我在党校学习的时候,听说有人有意对第一山进行旅游开发。” 边疆道:“有这么回事,是史玉芳一手负责的。怎么突然提到这事了?” 林哲宇道:“随口一提,以前经常去第一山玩,风景还是非常好的。呵呵,我是梁山人,当然希望能有个我们自己的旅游地。” 边疆道:“这事还要再商议,史玉芳那边应该还没谈出个什么结果吧,快过年了,等年后吧。” 林哲宇便没再往下说,心里隐隐觉得边疆似乎对这个提不了太大的兴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边疆跟他谈了开发区的事情,说明天下午的座谈会,有几个企业老板肯定要放炮,让他提前有个准备。 聊不一会,边疆便起身离开,林哲宇送他到门外,看到甄小妹还在电梯口的吧台里坐着,头一点一点的,心里就觉得ting过意不去的。望月酒店虽然也对外开放,但只是三楼以下,政府招待都有另外的通道入口,甄小妹真没必要这么守着自己。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这么晚了,林哲宇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自己的条件自己知道,虽然不是高富帅,但是二十几岁的领导还是很受欢迎的,况且,哼哼,自己不也ting帅的吗,只是口袋没几两银子而已。 第二天的常委会上并没有什么妖蛾子,梁山就这么大,肖志刚接受老板宴请被县纪委查了个正着,这事当夜就传得风风雨雨了,所以会上大家心照不宣,只不过被处以极刑,确实太严厉了些,可是谁让他向风头上撞呢。 林哲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带了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嘴巴却是闭得实实的,大多数人的脸上找不到一点惋惜,口径异常的一致,违反十二项规定仿佛就是罪大恶极一般,林哲宇心里却是觉着可惜得很,为喝酒被罢官免职,实在太不值了。 会上通过了处理决定,散了会之后,林哲宇走出,罗厚礼跟着进了他办公室,道:“林书记,那个叫江永成的小伙子,是你让他过来的?” “哎呀,瞧我这记性,都把这事给忘了。他人呢?”林哲宇一拍脑门,昨晚做了一夜的春梦,早上起来头晕脑沉的,都忘了这事。 “等着呢,我让他上来。”罗厚礼笑着道。 林哲宇道:“也好。” 罗厚礼笑道:“林书记,你亲戚?有你这样的好领导,是他的福份啊。” 林哲宇也没说话,只是一笑,这也算是对江永成的照顾吧。其实选择江永成做秘书,一方面是因为对他的印象不错,另一方面也是为司春考虑,毕竟是她男朋友嘛,大家相识一场,能帮衬的就帮衬一下。 哪里是高处 江永成很快上了来,跟昨晚相比有些拘谨,林哲宇让他坐,聊了几句。 见林哲宇对江永成的印象不错,罗厚礼便道:“林书记,小江是政法委的,是不是要跟郑书记打个招呼啊?” 林哲宇笑道:“要的要的,这样吧,我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吧。” 车还是三号车,交警队早给送过来了,这个年头就是这样,不以年纪论人,一概以官位定高低。 驾驶员自然是换了的,是一个比较老成的中年人,姓易,很憨实,没几句话,车开得很稳。 去了政法委,门卫看到三号车,立即一个电话打去了办公室。郑华清在知道后,在办公室里故意待了一小会,然后才出了办公室,恰巧在林哲宇上了楼梯的时候遇上。 郑华清笑道:“林书记慰问来了?” 林哲宇笑道:“要慰问也得边书记来啊,我就是过来窜窜门,怎么?不欢迎?” 林哲宇的年纪比郑华清要小了一辈,可这番老气横秋的话说出来,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听在郑华清耳朵里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郑华清笑着道:“请都请不来呢,怎么会不欢迎。” 进了郑华清的办公室,林哲宇打量了一下,拍着沙发扶手道:“郑书记的办公室很气派啊,这沙发真软。” 郑华清亲自为林哲宇泡了一杯茶,笑道:“林书记可别是代表纪委来的吧?昨晚刚办掉一个正科呢。” 林哲宇笑道:“县纪委可没这个资格来查你啊。对了,郑书记,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请你来帮忙了。” “哦?”郑华清轻笑了一声,“能为林书记服务,不胜荣幸。”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向你借人来了。”林哲宇笑着道,“我这不是一直缺个秘书嘛,觉得小江不错,就是不知道郑书记肯不肯放啊。” “能被林书记看上,是他的福份啊。”郑华清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只是后面那句话就有些怪怪的味道了,“毕竟嘛,人往高处走,水往底处流啊。” 郑华清的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林哲宇听着也不是太舒服,打了个哈哈道:“郑书记真是爱开玩笑,政法委可是实权部门,这才是高处啊。” 郑华清微微笑了笑道:“林书记也ting爱开玩笑的。你是管组织人事的,要个人做秘书,我哪有不遵从的份。林书记,请喝茶。” 林哲宇心里觉得别扭得很,他以前不是没跟郑华清打过交道,还是ting融洽的,只是不知道郑华清怎么就对自己的态度会是这样。林哲宇倒是不认为郑华清是因为一个江永成。作为一位政法委书记,肚量也不可能这么小。林哲宇突然想到边疆跟自己说过的事情,那就是工业开发区的治安问题,当时边疆还提出了不要通过郑华清来调查,有绕开郑华清的意思。 林哲宇突然有种顿悟,郑华清可能是因为这一点,难道郑华清跟边疆之间有什么龉龃之处?有了这个想法,就不难想通其中的原因所在了,不过林哲宇也由此产生了另一个疑惑,这仅仅是矛盾吗?不管怎么样,郑华清的手里掌握着公安这把武器,总不能把矛盾带入到工作中去,就比如开发区的事情,没有郑华清的支持,事倍都未必功半,虽然有活阎王,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派出所所长,能力有限得很。 在咪了一口茶的工夫里,林哲宇的脑子里转过了不少念头,放下杯子的时候,脸上已经换成了一副郑重的神情,道:“郑书记,这些都是小事,其实我来拜访,还是有另一件事情想跟你碰碰。” 林哲宇对于角色转换的定义有着自己的理解,虽然自己现在的级别提高了,但是有一点是万万不能忘记的,那就是自己做秘书的时候,身后有一个乔初一,而现在来了县里,形势有所不同,虽然不代表身后就没了市委书记的支持,但是没以前那么方便了。身在体制之中,每个人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做秘书时的林哲宇虽然不是权倾朝野,但是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他在乔初一的耳边说一个人的好坏虽然未必会左右乔初一的思想,但是在很大程度上会有所影响,所以那个时候的郑华清是用一种仰望的态度来对待的,但是现在林哲宇到了县里,乔初一就不会过多的理会县里的小打小闹,他也不可能这么无节制无底线的过多插手。林哲宇意识到,到了下面,一切都需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协调,乔初一的这个关系必须暂时弃用,免得给人留下侍宠自骄的印象,况且一个只会用关系的人,下面的人未必会服,上边的人也不会满意。 年轻,是林哲宇的优势,但同时也是他的一个劣势,尤其是在这个论资排辈的时代。虽然说有志不在年高,虽然有大力任用年轻干部的政策,但是在很多人的眼里,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林哲宇的年纪跟郑华清的女儿郑萼差不多,一个近似于晚辈的人却摇身一变成了排名比自己要靠前的领导,这个心理上的落差还是很大的。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是位置的不同,也让人的态度不同了。 郑华清自然不知道林哲宇思想上的变化,也轻轻地呷了一口茶道:“林书记请说。” 林哲宇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道:“边书记向我提到了工业开发区的治安问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是开发区的党组书记,所以,我想向郑书记了解一下情况。” 如果说刚刚谈的江永成的事情是私事的话,那么现在谈到的事情就是标准的公事了。 郑华清深吸了一口气,林哲宇虽然年轻,但是他是实实在在的县委副书记,看起来边疆对他也很器重,纵然有诸多心理上的不适,但他必须要正视。 “开发区的治安状况确实不尽人意,相比于前几年有所反弹,这里面的因素很复杂,公安部门已经介入调查了,具体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一杯一桌 林哲宇感觉到了郑华清态度上的转变,微微一笑道:“郑书记,我就是来跟你碰碰,了解一下情况。你是前辈,大道理比我懂,边书记很关注这件事,所以还要麻烦郑书记想想办法。” 林哲宇分明是在暗示郑华清,他是以平等的姿态来找他的,并没有压人一头的意思,郑华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已经感受到了。事实上他跟林哲宇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之所以在态度上会有这样的表现,主要还是刚刚林哲宇所提到的事情。梁山就这么大,有些事情看起来是秘密,但并不是秘密,就像边疆要林哲宇另寻他法,郑华清在梁山跌打滚爬了这么多年,不是感觉不出来。不过林哲宇现在敞开了谈这事,起码表明了林哲宇毫无芥蒂,这让郑华清被孤立的心理阴影好了许多。 离开的时候,林哲宇又提了一嘴江永成的事情,郑华清笑道:“小江也确实需要好好锻炼一下,能被林书记看上是他的造化。” 林哲宇本来想约郑华清晚上一起吃个饭,但是想到现在梁山的水ting混,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所以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保持着一点“矜持”比较好,用一种旁观的态度或许能更看清一些东西。 下午的座谈会准时召开,时间是三点半,林哲宇到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一眼看过去,便寻着了两熟人,正是巨力钢管的老板罗远良和海峰钢管的盛才芬。 林哲宇到任已经有几天了,对于那些对着政治有着敏锐嗅觉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当林哲宇坐到县委书记边疆的右侧时,还是有一些骚动。对于这些低微的议论,林哲宇已经习惯了,谁让自己贼他妈的年轻呢。 林哲宇这一次戴了一副眼镜,与他健硕的身材相衬,显得斯文了很多,也显得成熟了很多。 主持会议的是县委书记边疆,面带笑容,道:“各位老板,同志们,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六,很快就要迎来春节,来参加本届入园企业老板座谈会的除了各个行业的代表以外,还有咱们各个乡镇的党委书记。这既是一个座谈会,也是一个茶话会,其目的就是听一听老板们的心声以及对我们政府方面的要求,共同去谋求发展。” 整个座谈会的气氛还是比较好的,所选定的企业也非常有代表性企业逐一介绍本企业的发展前景和发展形势,以及存在的问题,并提出了一些建议,林哲宇一边听着一边认真的记录,经过一个多小时,边疆笑着道:“各位老板说的很好,思路清晰,谋划具体,信心十足,也给了我们开发区高度的评价,但是问题同样是存在的。林书记,你先说说。”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边疆会突然让他先说话,不过这个时候并没时间让他去追寻答案,轻轻咳了一声,道:“各位老板,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哲宇,将来我们要打很长时间的交道。我初来乍道,对开发区的情况还不是太了解,但是通过刚刚各位老板的介绍,对我县的投资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这并不能让我们县委县政府感到满足。没有最好,只有更好,这句广告词同样适用于我们梁山。详细的我不多说,只说一点,那就是抓软环境建设,进一步治理干扰和影响经济发展环境问题,加大创新优化力度,提高环境竞争力。会后,我们可以更随意地进行交流,也欢迎各位老板多提宝贵意见。” 林哲宇的这一番话说得有一个表态的意思,时间很短,中规中矩,并没有去抢谁的风头,随后边疆进行了点评,着重提到了一个投资环境的问题,并表示将会专门成立一个投资环境督查工作小组来负责此事。随后,史玉芳也在这个基础上强调了几点。 整个过程,林哲宇都在留意着会议的进程,并没有任何人提起边疆跟他说过的问题。边疆的话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而会上没有一个人提起,这当然不会是在给县委县政府的面子,那么是不是代表着还有着其他可能性呢?这个可能性又是什么,林哲宇的心里大约有一个方面,但是并没有确切的概念。 会后,在望月大酒店进行了晚宴接待,在此之前,有不少企业主都分别与几位领导打招呼,林哲宇也在此列,不多时,罗远良便过了来,伸出手道:“林书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一年不到,火箭的速度啊,恭喜恭喜。” 林哲宇微笑道:“罗总太客气了。刚刚罗总的发言很有针对性啊,不过总是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罗远良轻轻笑了一声道:“有些事情说出来未必有用,还不如不说。” 林哲宇便笑道:“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话理解成为,跟我说了没用?” 罗远良耸了一下肩膀道:“我可没这么说,都快过年了,就不去添堵了。” 林哲宇笑了笑,也没再追问下去,但是敏锐的他已经察觉到一些问题,所以在罗远良与别的人打招呼时,林哲宇主动到了盛才芬身边谈了起来。 海峰钢管的发展趋势不错,林哲宇知道海峰钢管在扩大规模,作为昔日的帮办对象,而且盛才芬的为人非常好,林哲宇关注一下也属正常。 盛才芬的开场白与罗远良如出一辙,向林哲宇表示了恭喜,只是当林哲宇问及企业近况时,盛才芬显得欲言又止,这个时候人们已经开始入席,林哲宇便道:“我的手机号码没有换,如果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的话,可以打电话直接跟我联系。” 盛才芬点了点头,当她入席的时候,林哲宇分明看到她的手紧了一紧。 老板们与乡镇的负责人没有被安排在一桌,整个晚宴的氛围很热烈,新春将至,县里的一二三把手自然是要敬酒的,这个时候边疆显示出了很强的喝酒功底,在那三桌企业老板那边浅尝辄止,可是到了乡镇这几桌时,举着大玻璃杯,说大家一起干一杯,将近四两一口下去,一桌子党委书记就有些傻了眼,四两酒不是问题,问题是边书记这么做,后面的人势必要效仿。 求助电话 果不其然,在边疆走后,史玉芳如法炮制,当林哲宇举着杯子过来的时候,有的党委书记就不干了,三杯就是一斤二两,也不是每位党委书记都喝有这样的酒量的。 林哲宇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道:“春节没几天了,给同志们拜个早年,祝同志们身体健康,我干了,大家随意。” 林哲宇一口干了,举着杯子,却是没走,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眼神让人想到一个常识性的问题,有些领导往往并不在意哪些人给他送了礼,而是会在意到哪些不去送了礼,林哲宇现在的眼神就仿佛不是在看谁喝了酒,而是在看谁没有喝酒。不管林哲宇有多年轻,但他是县委副书记,没有谁敢轻易去挑战,虽然有知道林哲宇过往的人,但是他们更多的是在看现在,所以当所有人把酒喝下去之后,便有人打起了退堂鼓,有人低声嘀咕,这饭还能吃吗,这才多久啊,就喝了这么多,再待下去非得当场丢脸不可。 林哲宇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里却在想,能够坐得到这个位置上的,还真他娘的是历经“酒精”考验啊。 散的时候,天下起了雪,酒意不浅的林哲宇回了房间,甄小妹忙不迭地过来给他泡茶,林哲宇板着脸道:“小甄,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后晚上就不用等我。” 甄小妹轻哦了一声,眼圈有些红红的,垂下了头。这时甄小妹的手机响了起来,甄小妹从屁股后面拿出手机接了电话,看着她晃动的屁股,林哲宇就有些失神,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痛到不行,暗骂了一声,自己怎么变得这么色了。 等甄小妹接完了电话,林哲宇觉得自己有点严肃了,声音缓和了一下,道:“没什么事了,出去吧。” “林书记,我有点事,想跟您请个假。”甄小妹很快回来了,神色有些慌张。 关上门,房间里还是很暖和的,下着雪的梁山之夜非常安静,站在窗前看着雪花无声的飘落,那心儿就飘向了远方。 林哲宇是一个比较内敛的人,做人做事都是如此,就连情情爱爱的也都是这般模样,早年读大学校的时候,暗恋丛玲,也是欲语还休,羞羞答答,虽然心里爱得似火,明面儿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当时同学高轩倒是追得火热,赶后来毕业的时候,临分别前,丛玲给他二人有了个点评,林哲宇不知道丛玲是怎么说高轩的,但是说到他的时候,一句话,披着男人外衣的女人,当时林哲宇不怎么明白,其实到现在他也还有些懵懵懂懂,含蓄不是一种美吗,啥时候就成了“没用”的代名词了。 丛玲的模样儿还在脑海里,但是再想起来,已经没有了那种酸涩苦楚的感觉,也就是曾经的一段往事罢了,不知道有多久丛玲没有再从他眼前闪过了。此时的林哲宇想的就是孟遥一个人。 拿着手机把玩了一阵,心里有点砰砰的,跟孟遥的关系已经明了了,但是他们的联系并不是太多,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他的心里跟猫儿在抓似的。林哲宇一直崇尚的感情是那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深情厚意都在这眸眼之中,嘴上把“我爱你”这三个字说得朗朗上口的并不是他的风格,也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 窗外路灯下的雪花渐渐地飘大了,林哲宇叹了一口气,时候不早了,还是不打了吧,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林哲宇惊了一下,一看号码,居然是盛才芬打过来的。 林哲宇接通了电话,便听到盛才芬小心翼翼地道:“林书记,不打扰你休息吧?” 林哲宇道:“我没早睡的习惯。” 林哲宇一直静静地听着,等盛才芬说完了,林哲宇才道:“盛总,这些问题你有没有向边书记或者史县长反映过?” 盛才芬苦笑了一声道:“反映过,但是都没有下文。” “盛总,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春节要到了,好好过个年吧。” 放下电话,盛才芬不禁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作用,或许这只是一个期望。 盛才芬是个思维很活跃的人,虽然在做企业,但是并不代表不做其他行业,比如说房地产。 梁山县的房地产行业非常火爆,盛才芬就拿下了一块七十五亩的开发地块,从开始的公司注册到建筑都ting顺利的,但是偏偏就在第三层封顶打混凝土的时候出了问题,房子忽然塌了,当场砸死了四个人。死亡人数达到三人就算是特大安全事故了,更何况是四个,幸好当时公司注册的时候法人代表并不是她盛才芬,才免去了被刑拘之苦,一系列的调查之后,被检查出是混凝土的标号不够。在赔偿了巨额的款项之后,公司与提供混凝土的红太阳建材城进行了交涉,但是并没有任何的结果,到了后来,红太阳建材城根本不承认提供过混凝土。 这件事,盛才芬向县委县府的两位领导都反映过,二位也承诺会调查清楚,但是一直到现在也没个定论。之所以与林哲宇说起这事,盛才芬也觉得自己ting委屈的,一方面是倾述一下,另一方面也说不定林哲宇会给她一个希望,毕竟以她对当初林哲宇的了解,这个人还是很尽责的。 林哲宇觉得ting压抑的,他再一次听到了红太阳建材公司这个名字,如果盛才芬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红太阳就大有问题了,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居然被红太阳一句没有提供过混凝土就打发了,这完全能够说明,红太阳建材公司的背景不是一般的硬。 林哲宇也特别能够理解现在盛才芳的纠结,这七十五亩地的土地款不是个小数目,再加上已经上马的建设以及赔付的款项,如果不继续建下去,损失将会非常大,但是想建下去,又要面临诸多的问题,着实让盛才芬进退两难。 闭门羹 林哲宇现在想的是,怎么样帮盛才芬走出困境,这确实是一个麻烦,不过没几天就春节了,这也不是急的事情。 这时手机叮地一声轻响,一条信息发了过来,居然是孟遥发来的,林哲宇顿时来了精神,按理说这个时候林哲宇就该打电话了,可偏偏这两人就跟捉迷藏一样,信息来信息去的,发的倒也是一片火热。后来林哲宇才明白,有些感情用文字表达出来,比说出来更有意境更有韵味,或许孟遥也好这一口吧。 这一来二去的,就到了凌晨了,等都不再说话了,林哲宇却是半点也睡不着,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哪里还能合得上眼?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哲宇按照县委既定的日程,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各项活动,慰问啊,走访困难户啊,不亦乐乎,而在此期间,傅桂桢并没有如约前来,毕竟快春节了,事情都多。 这几天,林哲宇也没见到甄小妹,这不是她的风格,有心打个电话给她,才发现根本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腊月二十九的晚上,林哲宇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嘴另一个服务员,那服务员嘴ting快,说甄小妹家出了点事。 甄小妹还有个弟弟,比她小一岁,读高三,学习成绩ting好的,由于家里贫困,所以甄小妹去年考上大学之后并没有去读,而是放弃了学业,挣钱供弟弟读书,但是她没学历,工作并不好找,恰巧招待所招服务员,一个月两千块,供吃供住,又靠家,还算凑合,日子过得倒也算不错。 问了那服务员,也只是知道她家出了点事,具体什么事也不知道,林哲宇突然想起那晚甄小妹红着眼圈的模样,便问了甄小妹家的地址和手机号码,下了楼去。 江永成还没有走,听说林哲宇要去甄小妹家看看,便打了个电话,叫了一辆车,是司春的私家车,林哲宇微微点了点头,这小子还ting机灵的。 甄小妹的家就住在县城,车子驶入了一个道口之后,便只能停下来,进不了那条狭窄的小巷子。 江永成陪着林哲宇下了来,冰天雪地里仍然难掩垃圾的腐臭味,向前走了一阵,又拐进了一条更为狭窄的巷道,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线,终于找到了甄小妹的家。 江永成上前敲了门,没有人回应,又敲了好几下,仍然没有人,江永成便拨了甄小妹的手机,提示是在关机状态,这倒是林哲宇所始料未及的。吃了闭门羹,又联系不上甄小妹,只有打道回府。江永成不死心地又拍了一下门,居然屋子里有灯光亮了起来,跟着一个中年女人不耐烦地道:“谁呀?一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江永成赶紧道:“请问甄小妹在不在?” “不在,他们退房了。”声音仍然很不耐烦。 江永成又道:“那你知道她们家去哪儿了吗?”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熄灯。 “走吧。”林哲宇摇了摇头,江永成又追问了一句,“她弟弟叫什么名字?” “甄小凡。” 林哲宇真没有想到是在这里租的房子,这么一走还真的难联系上了,回去的时候,林哲宇让江永成多打一打甄小妹的电话,江永成应了下来,心里疑惑得很,林书记怎么对一个服务员这么热心了? 江永成见过甄小妹,水灵的不行,心里就有些恍然,林书记高帅,甄小妹白美,擦出点火花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便不再去多问什么。 去了司春的店里吃宵夜,生意火爆到不行,司春抽个空过来向林哲宇抱怨了几声,说林哲宇现在才是江永成的女朋友,都不陪自己了。 江永成的脸就白了,这丫头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林哲宇倒是不以为意,笑着说以后尽量不占用江永成晚上的时间,江永成赶紧道:“林书记,您别听她瞎掰。” 司春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他不烦我,我都不知道有多自在,你们先坐着,我去忙了。” 不一会儿,饭菜送上来,林哲宇一边吃着一边不住地看时间,江永成也不敢多问,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咪点小酒,见领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江永成自然也不会多话,心道,难不成还在为甄小妹那漂亮丫头操心呢。 这时间过得也倒是ting快,店里来吃饭的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眼看人渐渐冷清了,司春也缓了口气,还敬了林哲宇两杯,说领导体恤民情,陪下属来陪女朋友,林哲宇就失笑出声,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官”,但是自打他做了市委书记的秘书之后,很多人都把他捧成了官,多少还是不大适应的,在私下里,他同样还是有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心性,只不过在大多数的时候都被“官颜”所掩盖了。司春开着玩笑,林哲宇也轻松,江永成一开始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不知道司春这胆儿为什么就这么肥,司春并没有跟他说起过曾经的几次事情,这一点上,司春倒也ting有心计,不过见林哲宇也是谈笑风生,也渐渐地把一颗心给放回去了。 正说着,林哲宇的手机就响了,林哲宇的眼睛里就有了些别的光彩,拿着电话出了去,笑着道:“孟遥,你到哪儿了?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已经到县城了,天这么冷,我直接去找你就行了,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 把司春饭店的名字和位置报了上去,林哲宇正要离开,目光不由一滞,一个很窈窕的身影正缓缓走过来,不是岑明月又是谁? 岑明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哲宇,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自然,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笑着道:“真巧。” 林哲宇微微点了一下头,心里ting不是个滋味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笑着道:“在司春这里吃个宵夜。” “哦,那你慢慢吃。”岑明月的脚步并没有作任何的停留,在司春的店前走过。 这时司春正好出来,一眼看见,便叫了一声:“明月?真的是你?” 未老先衰 岑明月转过头来,司春迎上前去抱住了她,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你死哪儿去了,担心死人了,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吓坏我了。” 岑明月也有些感动,强笑着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司春的目光里有眼泪,拉着岑明月的手道:“我们好久没见了,进来吧。” 跟着司春又一回头,向店里的服务员道:“你们都回去吧。” 看着二女进了去,林哲宇便有些犹豫是不是也要进去,这场合其实ting尴尬的,岑明月婚姻上的不幸他是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还是避一避的好。 站在外面点了根烟,才吸了两口,那辆熟悉的兰博基尼便已停在了面前,一身火红的孟遥从车上跨下来,林哲宇刚刚迎上去,便被孟遥搂了个正着,只听孟遥轻声在耳边道:“哲宇,我好想你。” 一句话便把林哲宇的心彻底击碎了,双臂也不由拥紧了,风极寒,但是这两颗心却是火热的。 里面司春正跟岑明月说着话,江永成有点坐不住,出了来,便看到相拥着的林哲宇和孟遥。孟遥的脸正对着他,江永成的心在刹那之间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心头暗叫了一声,好漂亮的女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甄小妹,难道自己猜错了? “永成,把你头子叫进来。”司春在里面叫了一声,这一声也惊醒了林哲宇,松开手来,柔声道,“还没吃饭吧,走,找个地方吃饭去。” 孟遥笑着道:“这里就现成吃饭的地方,还找什么地方啊。” 林哲宇挠了挠头,他本来是想避开岑明月的,但现在这个情况恐怕是不行了,其实他倒不是担心孟遥会有什么误会,只是觉得岑明月刚离婚不久,担心她会受到刺激。 江永成见林哲宇的脸转了过来,怯怯地道:“林书记,外面风大,进来坐吧。” 看到一个美女跟林哲宇进了来,岑明月和司春都是微微一怔。司春向来大大咧咧,道:“林书记,这位是……” 林哲宇笑着看了孟遥一眼,道:“我女朋友孟遥,司春,还没打烊呢吧?弄点吃的。” 岑明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凄苦了起来,起身道:“司春,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司春张了张嘴想挽留,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我送送你吧。” 孟遥一进来便从这二人的目光感觉到跟林哲宇认识的,尤其是岑明月刚刚的神情,直觉告诉她,他们俩有点小故事,不过聪明的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询问什么,款款地坐了下来。 江永成再次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说是去为他们泡茶,出了去。 孟遥笑吟吟地低声道:“有故事?” 林哲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低声道:“回头说给你听。” 孟遥向外面呶了呶嘴:“去送送吧。” 林哲宇摇了摇头:“都是往事了。” 司春很快回了来,倒是没有其他的情绪,她也知道,当初选择离开林哲宇的是岑明月,事情到了这一步,与林哲宇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亲自下厨弄了两个菜,便没有再露面。 孟遥只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林哲宇问她吃饱了没有,孟遥笑着道:“我可不想变胖。” 林哲宇拿出钱包去结账,司春的声音就有点大:“领导,你来吃饭是给我和永成面子,你给钱就是打我脸了。” 孟遥就笑了起来:“哲宇,你的人缘ting好的,朋友就不用客气了。” 一句话,司春对孟遥的印象顿时有所改变。从一开始,她对孟遥便有一种敌意,不为什么,只因为孟遥比她漂亮,气质比她好。女人之间是天敌,但是孟遥的话却是说出了朋友的含义,让司春感觉到她并不是那种不可一世的人。 “领导,大过年的,谈钱就俗了。”司春的声音低了下来,“我要关门了,你不会赖在这儿不走吧?” 林哲宇收起钱包,笑着出了去,又回头向江永成道:“小江,明天你就开始放假吧,好好陪陪司春。” 上了兰博基尼,自然是去豪君楼。连凤阳的豪君楼都是孟遥老妈的产业,那梁山的豪君楼自然也是了。 “姓江的那小伙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吧,看你老气横秋的。”车上,孟遥就取笑林哲宇,学着他的样子叫了一声小江。 林哲宇笑了起来,在自己的脸上揉了几把,叹了口气说:“我真担心自己未老先衰了。” “少来吧你,嫩着呢。”孟遥轻车熟路地把车停在了豪君楼前。 下了车,看着孟遥的身姿,林哲宇便有些心旌摇荡的感觉,尤其是只开一间房的时候,他的心跳比平时不知快了多少,他也不知道这一间房意味着什么。 事实令他很失望,孟遥跟他谈了一阵关于第一山开发的事情,现在林哲宇到梁山任县委副书记了,说话多少能有点用处,凭着这一层的关系,县政府那边或许会松点口。林哲宇给她提到介绍个人选给她,孟遥一听有这样的人材,当然是求之不得。 谈到正事,林哲宇也就把心里的猿意里的马都收收叠叠装了起来,让孟遥不要着急,一切春节之后再说。孟遥也理解林哲宇,毕竟他刚刚上任不久,需要一个过程。 说了这些,林哲宇见孟遥有些打哈欠,便让她赶紧休息,自己明天一早早点过来,孟遥也没有留他,把他送到了门口。 林哲宇回过头,忽然张开了双臂把孟遥搂在了怀里,紧紧一拥之后,这才走进了拐角的电梯。 孟遥站在门口失了好一阵子的神,这时从隔壁房间走出一个中年美妇出来。 “妈,你怎么出来了?”孟遥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孟佳轻笑了一声道:“小伙子人品不错。” 林哲宇下了楼,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楼上的事情,也并没有体会到孟遥的一片苦心。虽然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但是从林哲宇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自己来看,孟遥已经察觉到,林哲宇在内心深处有一种自卑心理,虽然他已是县委副书记,但是这些并没有能够改变林哲宇出自农家的心态,相比于孟遥的家世背景而言,两人无疑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放人 在有了这样的感觉之后,孟遥便想着去树立起林哲宇的自信来,所以才把第一山的开发当成了重头戏,又把这件事的成功完全寄托在林哲宇的身上,而事实上,以孟遥的家世,拿下这些并没有任何的问题,随便搬出个关系来,别说边疆史玉芳之流,就连乔初一也要直接无条件让道。孟遥要的是林哲宇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摆脱他心头的阴影。 而这一晚,林哲宇也并没有睡着,当然,他所想的是如何帮助孟遥拿下第一山的开发权,从边疆当时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热衷,如何既能让他改变想法,又不让人觉得自己在干涉,这需要林哲宇认真去思考。 只是令林哲宇吃惊的是,第二天当他赶到豪君楼的时候,孟遥已是人去房空,打了电话给她,说是家里有点急事,已经离开了。 林哲宇非常疑惑,到底是什么急事让孟遥走得如此匆忙,她可是昨天深夜才到的梁山啊,难道她只是来跟自己说上几句话吗? 这些疑惑林哲宇只能放在心底,怏怏地挂了电话,刚刚上车,便听司机老耿道:“林书记,你的手机刚刚有人打电话。” 林哲宇下车的时候,包是放在车上的,拿出包里的电话,是江永成打来的。回了个电话过去,江永成告诉他,说甄小妹的电话打通了,林哲宇赶紧追问,江永成说,是公安局刑警队长刘顺兵接的电话。 林哲宇随即就是一愣,甄小妹的电话怎么会在刘顺兵的手里? 刘顺兵刚刚在办公室吃了碗大碗面,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刘队长吗?”里面一个年轻却又带着些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是,你哪位?” “我是林哲宇。” 刘顺兵刚刚跷到办公桌上的腿一抖,险些没一个跟头从椅子上摔下来,赶紧站直了身体,恭敬地道:“林书记您好。” 林哲宇淡淡道:“如果刘队长方便的话,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刘顺兵心里就有些打鼓了,虽然他这个刑警队长在不少时候都要可以耀武扬威的,但是在县委副书记面前还真的啥也不是,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领导召见自己有什么事情。 很快到了县政府,找到了林哲宇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林哲宇淡淡道:“进来。” 刘顺兵自然是见过林哲宇的,但是真正接触还是头一回,虽然对方很年轻,但是越年轻的领导就越有个性,所以刘顺兵还是有些拘谨的,进了去,反手把门关好,恭声道:“林书记,您找我。” 林哲宇笑了笑道:“坐吧。你抽烟吗?” 刘顺兵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烟来递上,林哲宇道:“刘队长的烟档次不低啊。” 刘顺兵讪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林哲宇是个什么意思。 林哲宇显得ting随和的,道:“刘队长,有件事情要问你一下,望月酒店的服务员甄小妹几天没上班了,一直也联系不上,今早听说电话在你的手上。” 说到这里,林哲宇便住了口,看着刘顺兵。 刘顺兵一听这话,心里便明白了,他是刑警队长,自然不会不认识在政法委办公室工作的江永成,不过江永成抽调到林哲宇的身边做秘书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同时他也在想,这甄小妹一个区区的服务员,怎么劳林书记的大驾亲自过问了,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 “林书记,是这样的。”刘顺兵把事情说了一下,林哲宇就更吃惊了,他万万没想到甄小妹居然会涉嫌卖(和谐)淫被刑警队给抓了。 “说详细点。”林哲宇觉得ting不可思议的,在他的印象里,甄小妹是个很清纯的女孩子,甚至还非常拘谨,况且为了给弟弟上学宁愿放弃读大学的机会,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去卖(和谐)淫? 昨天下午,11丁志华指挥中心接到举报电话,说在某宾馆有卖(和谐)淫**行为。接到举报电话之后,警方立即赶赴地点,当场抓获了正在实施**活动的一对男女。男的是一个客商,而这个女孩子正是甄小妹。 林哲宇听得心里ting悲凉的,直觉告诉他,甄小妹这么做有着情不得已的苦衷,不动声色地道:“刘队长,我问一下,正在实施**活动是什么样的概念?” 刘顺兵道:“据出警干警说,当时甄小妹已经脱光了衣服,喝了不少酒,一名男子只穿着条内裤。” 林哲宇淡淡道:“那现在怎么处理的?” 刘顺兵道:“按照规定……” “不要跟我说那些虚的。”林哲宇打断了刘顺兵的话。 “15日以内拘留,5丁志华丁志华丁志华元罚款。”刘顺兵道,“但是甄小妹拒不交罚款,所以……” 林哲宇道:“款照罚,拘留就算了。” 刘顺兵笑了笑道:“林书记,您出面,我直接放人就是了。” 林哲宇见刘顺兵笑的有些暧昧,知道这家伙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是这事情还真不好解释,越描越黑,便挥了挥手道:“你看着办吧。” 说着又打了个电话给司机老耿,让他跟刘顺兵去接人,然后才道:“这事有没有宣扬出去?” “没有。” “那好,这事到此为止,我不想听到其他的风言风语,明白吗?”林哲宇淡淡的口吻中却是带着一丝压迫,这是在领导身边培养出来的一种气度,让刘顺兵从心头升起浓浓的压力,倘若真是违逆了他的意思,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当即道,“林书记,我知道怎么做。” 一个小时之后,老耿打来电话,说人接到了,林哲宇想了想,道:“送她去望月酒店吧。” 办公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边疆的秘书李国浩打过来的,说边书记请他过去一趟。 边疆的气色不错,招呼着林哲宇坐了下来,笑着道:“哲宇,这几天忙得够呛,感觉怎么样?” 林哲宇笑着接过边疆递过来的烟道:“论起忙,谁有边书记忙啊,您都没叫苦,咱们做下属的又有什么?” 边疆呵呵一笑,道:“在你来之前,我拟定了一份人员调整的名单,一直没时间讨论,明儿个就放假了,你看一看。” 献身 林哲宇虽然是梁山人,但当时他只是一个党政办的秘书,对各乡镇的人事并不熟悉,现在把这个调整计划给自己看,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腊吗,不过林哲宇也明白,其实边疆要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态度,那就是支持他。从这个角度来看,估计这份名单会遭遇史玉芳的阻挠,边疆这是提前拉人。林哲宇到目前为止只参加过一次正式的常委会,那就是对肖林镇党委书记肖志刚的处理,从那个会议上看不出常委会力量的分布情况,不过边疆此举倒是给林哲宇透露了一个信息,边疆的信心不足,想来私下里除了自己以外,他也在拉拢别的人吧。 林哲宇装模作样地翻了翻,道:“边书记的调整有自己的安排,我这个新人就不发表意见了。” 边疆完全接收到了林哲宇的信号,笑着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了,这一年就剩这最后一天了,希望新的一年里会有新气象。” “肯定会有的。”林哲宇笑着附和了一声。 中午去了望月酒店,林哲宇看到了甄小妹,神情ting憔悴的,见到林哲宇,目光也一直在闪躲,林哲宇也没说什么话,默不作声地吃了饭,出来的时候向甄小妹道:“小甄,我房间没茶叶了,你给我拿一盒过来。” 甄小妹一直垂着头,进了来默默地把茶叶拆开封头,林哲宇一声不响地看着她做完了才淡淡道:“把门关上,我有些话要问你。” 甄小妹关上了门,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 林哲宇的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心疼,甄小妹的年纪比妹妹大不了多少吧,如果不是家庭的原因,现在的她应该正在读大学,见她不开口,淡淡道:“你是不打算说什么了?那你出去吧。” 甄小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抬起头,开始解自己的工作服,林哲宇吃了一惊,不由道:“你干什么?” 甄小妹惨笑道:“林书记,我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我的身子是干净的,你帮我从公安局弄出来,我没有什么能够感谢你的,只有这个身子。” 林哲宇的心跳忽然加快了,他知道,只要自己点一下头,甚至于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享受到这具鲜嫩的身体,但是林哲宇绝不是这样的人,否则当初温玉早就落入他的魔掌了,不过就这么一闪念间,甄小妹的工作服已经脱了下来,里面穿着的那件高领毛衣下,胸膛如山一般ting立,可以想像得出那层毛衣下是什么样的一种风景。 “穿起来!”林哲宇的脸猛地一沉,严厉地喝斥出声。 甄小妹放在腰间准备脱下毛衣的手不由停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林哲宇。其实在望月酒店这段时间里,没少有人打她的主意,都被她严辞拒绝了,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一直只是一个小小的服务员,相比之下,如果真的要出卖这具身体的话,她宁愿对象是帅气的林哲宇。只是林哲宇现在的神情和说话的口吻并不像是作作样子,不由得怔在了当场。 林哲宇生气地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帮你只是为了这个吗?” 甄小妹的脸刹那间如同被火烧了一般,刚刚脱下外衣的时候怀着一种悲愤的心情,此时再穿上竟是觉得ting别扭ting难堪的。 “林书记,我……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甄小妹的神色有点凄凉,期期艾艾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事还得从甄小妹请假那天说起。她弟弟甄小凡在学校因为打架被学校处分,要把他开除了。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成绩也ting好的,甄小妹就着急了,父母亲都在外地打工,只有她去跟学校方面去协商,协商的结果是可以不开除,但是需要交钱,三万。 甄小妹当时就傻了眼,三万块,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回到酒店之后就有些神不守舍的。这个情况被酒店的负责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吕良看在了眼里,问了这个情况之后,说有一位日本客商,只要她愿意去陪,就可以拿到五万块。 甄小妹有些心动,但是又有些害怕,吕良跟她说,就是陪客商吃个饭、唱唱歌就行了,没有其他的活动,甄小妹觉得大白天的也没什么,便答应了下来,谁知道在歌厅喝了点饮料就头晕目眩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公安局,说她卖(和谐)淫,又要拘留又要罚款的,如果不是林哲宇,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哲宇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很显然,甄小妹在歌厅里被下了药,而吕良从中扮演了一个拉皮条的无耻角色。 看着无声抽泣的甄小妹,林哲宇不想再多提这件事,问道:“你弟弟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甄小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林哲宇想了想,这学校方面也真是够不要脸的,什么捞钱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学生打个架,一张嘴就是五万,真够厉害的。 “我来想想办法吧。”一分钱还难倒英雄汉呢,更何况是五万,如果林哲宇不帮这个忙,甄小妹真会被逼得走上另一条路。 林哲宇随即打了个电话给教育局局长汪意全,一看是林书记的电话,汪意全就差在电话里鞠躬了,林哲宇淡淡道:“县一中有个叫甄小凡的,你给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甄小妹一脸紧张地看着林哲宇,虽然平时接触了不少追求,但是事情关系到自身,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电话很快回了过来,汪意全汇报了一下,说是甄小凡跟一个叫方叶桐的男学生打了架,还把方叶桐给打伤了,具体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女孩子而争风吃醋。 说完这些,汪意全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林书记,您看是不是那个什么,打个招呼?” 林哲宇淡淡道:“据我所知,甄小凡的学习成绩还是ting不错的,是个大学的苗子。” 挑拨是非 这句话汪意全便有了数,随即去张罗了,县委副书记能让自己去办事,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啊,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的,说不定就走了运了呢。 汪意全亲自去了一趟一中。 林哲宇很快接到了汪意全的电话,说事情已经办妥了。林哲宇没有去问事情是怎么办的,只要事情办成了就行。林哲宇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感谢的话,作为领导,自然需要有领导的派头。上午在边疆提供的调整名单里有汪意全的名字,拟提拔为县住建局局长,看起来他应该ting会来事的,而刚刚这事也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林哲宇不介意自己做个顺水人情,便笑着道:“麻烦汪局长了,像你这么有能力的同志,在教育局有点大材小用了。” 汪意全心里那个激动啊,林书记可是分管组织人事的,他这句话完全代表自己有可能要跳跃了,当即道:“不麻烦不麻烦,能为林书记办点事是我的荣幸。” 林哲宇轻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向甄小妹道:“小甄,你弟弟没事了,以后不要再做那些糊涂事,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甄小妹喜极而泣,语无伦次地道:“林书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我……我只有……” “只有什么?”林哲宇微微一笑道。 “我……我……”甄小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林哲宇道:“是不是很想报答我?” “嗯。”甄小妹用力地点点头。 林哲宇招了招手道:“那你过来。” 甄小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哪知林哲宇却是道:“把我几双袜子洗了吧。” “你……”甄小妹的心不知为什么竟是生起了一丝淡淡的失望,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领导是怎么想的,难道是阳痿?或者是性取向异于常人? 这时,门被敲响了,甄小妹过去开了门,竟是老板吕良。吕良一看是甄小妹,又看到里面在床上坐着的林哲宇,赶紧陪着笑道:“林书记,对不起,我还以为您是一个人,打扰你们了。” 林哲宇一听这话,心里就升出一股怒气来,要不是阴差阳错,甄小妹的人生完全会走上另一条道路了,而吕良现在显然是认为他们在房间里“干”些别的事,当即道:“吕良,你进来。” 甄小妹也明白吕良心里是怎么想的,羞红了脸一扭腰出了去,吴良回头看了一眼扭得眼晕的翘屁股,心里更这么想了,一回头,已经恢复了一脸正色,进了来,道:“林书记。” 林哲宇淡淡道:“找我有事?” 吴良笑了笑,道:“林书记,是这样的,史县长招待一批客人,刚刚才到,让我来叫您一声,请您过去。” “我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林哲宇打量了吴良一眼,忽然道,“吴主任负责望月酒店有两年了吧?” 吴良怔了一下,道:“有两年了。” 林哲宇又笑了笑:“嗯,你去吧。” 吴良被林哲宇笑得有些毛骨悚然,想到刚刚甄小妹从这里离开,心里就想开了,难不成甄小妹把那事给倒出来了?自己这个副主任也就能在这帮丫头面前好使,到了林哲宇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要是……万一…… 吴良越想越心惊,匆匆下了楼去,见到史玉芳,眼珠子一转,便过去汇报道:“史县长,林书记他……他说……” “说什么了?”坐在沙发上跟客人聊天的史玉芳淡淡问了一句。 吴良咬了咬牙,声音放低了下来,道:“他说没兴趣。” 史玉芳怔了一下:“他真这么说?” 吴良垂手立在一边不说话,史玉芳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唠了一句,吴良听着却是心喜得很,因为他听到史玉芳说的那句话:不识抬举。 其实史玉芳对林哲宇确实有种抵触的心理,主要是因为林哲宇曾经是乔初一的秘书,有时候联系的时候,他总觉得林哲宇有种优越感,所以那次在党校前他根本没有去搭理。不过林哲宇到梁山之后,整体表现还算中规中矩,史玉芳现在的头号对手是边疆,所以他也没必要再去树立一个有市委一把手撑腰的敌人。不过林哲宇这么不给面子,让他的心里很不愉快,他倒是没想到吴良敢在他面前挑拨是非。 下午没什么事,高轩过来串了一下门,挤眉弄眼的没个正形,林哲宇就笑:“你怎么还不回去?” 高轩有些气闷地说:“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舍不得我妈。” 林哲宇道:“平时都忙,回去陪陪长辈,尽尽孝心吧。” 高轩展颜一笑道:“听说跟孟遥那个什么了?” “什么什么了?”林哲宇瞪起了眼睛道,“你瞎咧咧个啥?” 高轩倒是一本正经道:“哲宇,你要珍惜。” “行了行了。”林哲宇忽然想到当年他们因为丛玲闹的不愉快时便忍不住好笑,“高轩,有没有联系丛玲?” “联系了啊。”高轩故意道,“人家现在好着呢,在国外逍遥自在。” 林哲宇道:“幸好当年没跟着咱们,不然多受罪。” “请注意你的言辞,是你,没有我。”高轩道,“不选择我,是她的损失。” 林哲宇撇了撇嘴:“你那个冷美人呢?” “她呀,唉,别提了。”高轩虽然这么说,目光里却全是笑意,显然自得其乐。 林哲宇学着他的口吻道:“高轩,你要珍惜。” 两人相视一笑,显得大有基情的样子,高轩又开了口,不过声音却是低了下来:“哲宇,这几天有什么感觉?” 林哲宇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暗流涌动。 高轩笑了笑道:“你错了,哲宇,好好享受一下春节期间的轻松吧,年后又有一场龙虎斗了。” 林哲宇的眉毛扬了扬:“找你了?” “都找了。”高轩笑着道,“两方面现在都在作准备呢。你看好哪一边?” 林哲宇向高轩挤了挤眼睛:“你说呢?” 高轩却是道:“第三方。” 送礼 林哲宇点了点头:“英雄所见略同。” 高轩便站了起来:“先聊到这儿吧,再联系。”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除夕之夜将还会有大雪,看这天似乎要倒下来一样,林哲宇的心也迫切了起来,家,再困难,那也是自己的家啊。 打了孟遥的电话,居然提示已经关机了,林哲宇便有些气闷。 看着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开始走出,林哲宇回家的心情便有些迫切,这个时候他考虑的是春节期间要不要到市里去走一走。乔初一那边倒并不是特别紧要,据林哲宇所知,乔初一不是那种靠走动联络感情的人,换句话说,乔初一如果不喜欢一个人,你去走动也没什么作用,如果器重你,你不走动也没关系,只要你能把工作做好那就行了。 离开的时候,老耿要送林哲宇回去,林哲宇没同意,公车私用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林哲宇极其爱惜羽翼的人,不能因为这些小事情而授人以柄。好在家离这里并不远,也没多少要带的东西,基本空着两手就可以回家了。本来是想打个电话给霍言旺的,不过今天大年三十,谁没自己的事啊,所以还是选择坐公交得了。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小插曲,当时有一位老奶奶上车,林哲宇就去让了座,老奶奶当然是感谢万分,问林哲宇多大年纪,有没有对象,还说她有个孙妇也跟他一般年纪,又漂亮又单身。当时就有人想,妈的,怎么不是自己让座呢,便宜了这小白脸了。不过接下来,老奶奶却是说,你看看你,同样的年纪,我孙女都有自己的车了,你还在这里挤公交车,真没出息。林哲宇就差点让老太婆起来了。 下车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了黑影,雪也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林哲宇倒是ting享受这种在雪中漫步的感觉,看着街道上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氛围,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烟花声和鼻子闻到的硝烟气息,那种年味很浓很浓。 到了家,一种温馨的感觉扑面而来,不过当林哲宇看到那辆火红的兰博基尼时,整个人都傻了。这辆车实在是太眼熟了,这让他产生了一种做梦一般的错觉,难道是孟遥来了?不可能吧? 可是当他走近了,听到孟遥的笑声时,猛咬了一口舌头,疼,并快乐着,他完全没有想到孟遥会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推开门,一种久违了的温馨之感迎面袭来,孟遥正跟一家围坐在一起包饺子,抬头见到林哲宇,便笑了起来:“你回来了。” 王家凤嗔怪道:“哲宇你也真是的,有贵客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林哲宇挠了挠头,道:“妈,你不疼我了。” 孟遥就笑了起来,道:“阿姨,哲宇也不知道我来的。” “别护着他,养成这个习惯了,以后就不得了了。”王家凤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林中国老脸抽搐了一下道,“就是就是。” 林小嘉掩着嘴笑道:“爸,妈,你们俩到底是谁把谁惯坏了?” “你个丫头,别多嘴,给我下饺子去。”王家凤的眉眼充满了欢喜,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虽然没说跟林哲宇的关系,但是大年三十的过来过年,不是女朋友还会是什么呀,这走起路来都轻快了很多。 林小嘉吐了吐舌头,悄悄向林哲宇竖了根大拇指,跟老妈去忙活去了。林中国也不坐着了,说出去抽根烟,把时间交给了林哲宇和孟遥。 林哲宇拉了凳子坐下来,笑眯眯地道:“偷袭我,做家访呢?” 孟遥笑着道:“给你个惊喜啊,我妈出国去了,没地方待,求收留。” 林哲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忍不住抓住了孟遥的手道:“只要你不嫌弃,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敞什么门,这么冷,老林,快把门关上。”王家凤进来端饺子,只听到后一句,说了这么句话,险些没把孟遥笑得跌倒在地上,林哲宇有些恼怒,妈呀,你什么时候不能进来呀,硬是把刚刚的浪漫氛围给搅了。 孟遥看着忙碌的林妈背影,羡慕地道:“哲宇,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太温馨了,我非常喜欢这里。” “喜欢就多住几天,不过你可别嫌我妈烦啊。”林哲宇上下打量了一下孟遥,“另外你还得有个思想准备,半个月你起码得胖两斤。” 孟遥就笑:“胖就胖。” 这顿晚饭可以说是林哲宇有生以来吃得最幸福的晚饭了,一晚上的脸上都在笑,正吃着,忽然有人敲门,林小嘉去开了门,叫了声:“林叔。” 来人正是林村的支部书记林中航。 林中航一进来就笑着道:“中国,新年好啊。” 林哲宇站了起来,笑着道:“林叔,吃饭没?一起来吧,咦,林叔,你怎么还带上东西来了?” 林中航摆着手道:“林书记,你吃你的,我就是过来看看。” 林哲宇现在这眼力可不一般,一眼便看出来林中航可不就是来看看,这模样分明是有事找自己,当下把碗向边上推了推,摸出香烟来递了一根,道:“林叔,你是不是有事儿?” 林中航接过来,却也不抽,笑着说:“没事没事,你先吃饭。” “林叔,有什么事就说吧。”林哲宇笑着道,“我也吃饱了。” 林中航这个时候才点着了烟,道:“林书记。” “林叔,都是一家人就别这么称呼了,叫我哲宇就行了。”林哲宇拉了凳子坐到林中航身边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林中航吸了口烟道,“还不是为了小冲子嘛。” 林中航嘴里的小冲子是他的儿子林冲,在顺安中学当老师,混得也还行,不过做教师久了,就厌得慌,想到机关来工作,考了两次公务员都没考上,年初的时候办了个停薪留职去闯荡了,一年混下来,不但没赚钱,还赔进去了不少,这单位也没什么脸面回去,听说堂弟是县委副书记,便央求父亲过来给说说。 又见送礼 林哲宇沉吟了一下,道:“林叔,调整个工作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想短时间内怎么样也不现实,以他目前的条件来看,教育局那边也是抽调,要是同意的话,等上了班,我给你问问。” 林中航大喜,连声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中国兄弟,你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啊。那行,我就不多待了,一会春节晚会要开始了。” 林哲宇叫了一声:“林叔,这东西你带回去。” 林中航摆手道:“那是我给你爸妈买的,没啥好东西,我走了。” 林哲宇叹了口气,林小嘉去关了门,提着那袋子笑道:“哥,你这可是腐败的第一步啊。” 林哲宇倒是怔了一下,道:“小嘉,等等,拆开来看看,可别真有猫腻。” “哥,你可真够小心的。”林小嘉一边拆一边道,“要不要把里面的包装盒都拆了?”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外面有一个人道:“请问这是林书记家吗?” 这声音听起来ting陌生的,林小嘉去开了门,道:“你找谁呀?” “这是林书记家吧?我姓汪。”来者自报家门。 林哲宇顿时想起了这个声音,是教育局局长汪意全,赶紧道:“是汪局长啊,进来进来。” 汪意全进了来,手里提着个盒子,ting自然地就放到了柜子上,林哲宇见到脚上又是泥又是雪的,肩上还有雪花,心道,还真ting难为他的,恐怕这儿还是他头一回来吧。 “汪局长,你这是干什么?快拿回去。”人家上了门,林哲宇倒也不好冷着脸说话。 汪意全笑道:“林书记忙,春节有自己的安排,所以我就冒昧地提前来拜个年了。祝林书记前程似锦,也祝二老全家身体健康。” 林哲宇道:“汪局长的好意心领了,不过这些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可别逼我犯错误。” “林书记言重了,就是两盒茶叶,可别这么上纲上线,礼尚往来,国之传统嘛。”汪意全也不坐下,道,“那我就不打扰林书记一家团圆了。” 林哲宇一伸手把东西提了过来追上前去,道:“汪局长,这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林书记,您也太见外了吧,这样您让我这个做下属的也很难做啊。”汪意全自然熟悉这些门道,说出来的话让林哲宇进退两难。 这时孟遥走了过来,在林哲宇耳边低声道:“汪局长也是一片心意,大过年的,也不兴这个,不如回汪局长一箱酒吧。” 酒?林哲宇有些发懵,家里哪来的酒啊,目光到处,却见墙角堆着几箱五粮液,心头顿时透亮,这肯定是孟遥带回来的。当下也顾不上证实,便转头向汪意全道:“汪局长,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带一箱酒回去吧,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汪意全就有些为难了,不过这也是建立关系的一个起由,便笑着道:“林书记,您看这事做的,我这茶叶才几百块,再搭箱酒回去,我这不是赚了吗?” 把汪意全给送走了,林哲宇吁出一口气,道:“孟遥,这酒你带来的吧,还真亏你这酒,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唉,这人情害死人啊。” 林小嘉却是笑道:“哥,你这才是副书记啊,要是正书记,还不得多少人来送礼呢。” “不许拿哥开涮。”林哲宇故意板起了脸,却又道,“小嘉,再有人敲门千万别开了,我是真怕了。” 林中国夫妻倒是觉得儿子ting威风的,刚刚那什么局长比儿子得大了一辈子吧,看那恭敬样,还二老,这虚荣心就别说有多满足了。 吃了饭,一家子坐在一起也不忙着收拾,坐在一起聊天。孟遥一开始来的时候,那份气质的确ting有压迫感的,让这一家三口都有些拘束,只是孟遥很会说话,十分钟就跟他们打成一片了,现在有了林哲宇的加入,一家人聊起天来更是轻松,王家凤也尽捡一些林哲宇小时候的糗事来说,什么屁股被公鸡啄破了,什么在河里洗澡丢破缸里了,逗得孟遥乐不可支,整个屋子里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声。 王家凤又说了一件林哲宇小时候的事,说他刚上幼儿园的时候,特别粘班里一个女老师,有次女老师上厕所,他也跟着去,被那小老师一通臭骂,说他自小就有做se狼的潜质。 林哲宇听得目瞪口呆,心说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别是妈胡编乱造的吧,孟遥听着就放声大笑,一点都淑女的风范,林小嘉倒是睁大了双眼道:“哥,你当年真有这么风流韵事?” 正在这时,门忽然又被敲响了,这一声敲门让全家都是一惊,不是吧,难道还有人送? 门再次被敲响,却是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林书记在家吗?” 一听这声音,林哲宇后脊梁都发冷,怎么甄小妹也来趟这淌混水了。 一听是女孩子的声音,林小嘉迟疑着看向林哲宇,林哲宇呶了呶嘴,示意开门,这个时候要是不开门,那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门一开,林小嘉倒是先发火了:“甄小凡,你来干什么?” 林哲宇一听,敢情是姐弟俩啊,道:“小嘉,还不让人进来?” 进来的真是姐弟俩,甄小妹进了来,手里同样也提着个袋子,一进门便道:“林书记,我是特意来谢谢您的。” 林哲宇脸色一沉道:“小甄,你这是干什么?你有很多钱吗?” 甄小妹被林哲宇这么一喝斥,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倒是她身边那个比她高出一头的小伙子道:“林书记,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我给您跪下了。” 说着,那小伙子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令人意外的是,林哲宇居然没有去扶他,只是淡淡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你这么随随便便就下跪,还算个男人吗?” 甄小凡怔了一下,直起了身子,林哲宇正色道:“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一个男人,而不是男孩,你姐需要你来保护她,明白吗?” 特别大 “小甄,买这些东西你花了多少钱?”林哲宇问了一句,“说实话。” 甄小妹结结巴巴地道:“也没……没花多少钱,就三……五百多。” 林哲宇摇了摇头,拿出钱包,抽出两千块钱,道:“听话,拿着,多的就为自己和弟弟买件衣服。” 甄小妹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甄小凡却是睁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我一定会做个像你一样的男人。” “那就好好努力,不要再让你姐为你担心。”林哲宇道,“还没吃饭吧?小嘉,去下点饺子。” 林哲宇的话里含着不容拒绝的坚决,甄小妹在吃着饺子的时候,泪水簌簌地往下掉,让王家凤心酸得不行,不由也抹起了眼泪。 临走的时候,甄小妹说了一句话:“林书记,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好的。”或许觉得这句话有让人误会的嫌疑,林哲宇又坠了一句,“你弟弟将来就是。” 送走了兄妹俩,林哲宇觉得再在前屋待着,还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人来,招呼了一声,大家齐心协力把战场清理完,转移到了堂屋,至于前屋再有人敲,理也不理。 这一晚大家一起聚在一起看着春晚,倒也其乐融融,新年钟声敲响,鞭炮之声大作,林哲宇也拉起孟遥去外面燃放鞭炮,迎接新年的开始。 外面的雪仍然在下着,绚烂的烟花冲上天空,映照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别有一番美景。 孟遥怕响,林哲宇捂着她的耳朵,孟遥的双手挽着林哲宇的胳膊,享受着喧闹中的温馨。 屋子里,王家凤的声音低低的响着:“老林,这姑娘你中意不?” 林中国道:“中意是中意,就是怕哲宇配不上人家。” “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王家凤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孟遥那种明显来自于大城市的风范确实也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压力,高兴中也有点担心。 这一晚自然是分床睡的,林哲宇一夜没睡实,起得很早,外面的雪跟夜里没什么变化,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色。看了下手机,收到了不少祝福的短信,里面有一条是乔初一发过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八个字:努力工作,幸福生活。 孟遥是跟林小嘉睡的,高中生活很辛苦,林小嘉赖床不起,孟遥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走了出来,便看到林哲宇站在檐下,冲着那一片雪地愣神。 “哲宇,你在干嘛呢。”孟遥从林哲宇的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林哲宇的手握住了那一双柔荑,柔声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孟遥笑了笑:“我小的时候跟着我妈四处奔波,养成了到哪里都能睡得着的习惯,况且在这里,我很开心。” 林哲宇转过身来,将孟遥拥在了怀里,轻嗅着发丝上的清香,低低的说:“条件不好,你受苦了。” “哲宇,一个地方的好与坏取决于那个地方有谁。有你,在哪里都是快乐的。” 年纪大了,便习惯于早起,林中国起的时候,王家凤已经穿好了衣服,打算去张罗早饭,刚走出厢房便看到林哲宇跟孟遥抱在一起,老脸一红又退了回来,林中国见她像触了电一样,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还早,还早。”王家凤嘀咕了一声。 早餐自然是水饺,里面还包了硬币,谁吃到就象征着交好运,孟遥吃得很开心,这一家自然也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还没吃完早饭,便有邻居来打麻将,王家凤觉得“儿媳”来了,得以她为中心,林哲宇便说一年忙到头,新年的第一天,好好玩一玩。 很快桌子便摆好了,孟遥也不跟林哲宇娇娇粘粘,坐在王家凤身边看牌,显得很大方,就有邻居问,家凤嫂子,这是你儿媳妇呀,这么漂亮。 王家凤就说打牌打牌,眉眼儿却都是笑容。 另一边,林小嘉就跟哥说着话:“哥,嫂子的身材真好,这儿……” 林小嘉也够泼辣,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特别大。” 林哲宇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林小嘉嘻嘻一笑:“真的,哥,你有福了。” 林哲宇不由摇头,手机却是响了,一看号码,居然是霍言旺打来的。 “领导,中午给爸妈拜个年,接不接待?” 听到霍言旺这么没正形的话,林哲宇就笑:“你又不是给我拜年,不用征询我的意见。” 霍言旺跟林哲宇说过,他父母早亡,子欲养时亲已不在,大过年的尤其会怀有思念,过来聚一聚倒也不错。 不多时,王志宏也打来电话,林哲宇心想,这两人有点隔阂,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调解一下,便也约了王志宏过来吃饭。王志宏跟老婆离了婚,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当即应了下来。 林哲宇不由想起了自己读书的那个时段,街上有好几个初中时代的同学,关系不错,每到大年初一的时候就会挨家去玩,一大早的出来,有时候都是疯到第二天才回,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同学的情份已经渐渐地淡去了。 王志宏来得最快,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东西,一进来就说着些新年喜庆的祝福。林哲宇跟他自然不必客气,照单全收,笑着道:“最近车技渐长,这嘴上功夫也见长啊。” 王志宏就笑:“林大书记,不带这么贬低人的啊,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咦,这位是……” 林哲宇扫了一眼孟遥,笑道:“多嘴,走,到后面坐去。” 两人刚去堂屋,还没说上几句话,霍言旺那大嗓门就响了:“爸,妈,新年好。哎呀妈,这把牌好啊,不自mo别胡啊。小嘉也回来了,真漂亮啊。给,这是哥的红包,什么,我是第一个给红包的,你这个书记哥哥还真差劲,看我怎么臭他。” 听到霍言旺的声音,王志宏的神情就有些不大自然,林哲宇装作不知道,笑道:“咱们这三剑客又会师了,志洪,中午把他给撂倒。” 红太阳的问题 霍言旺来了院子,见到王志宏,倒是没什么异样,笑道:“志宏,你这腿倒是比我快啊。” 王志宏道:“刚刚才到。” “都别磨叽了,后面坐。”林哲宇一手一个,拥着二人进了屋。 坐了下来,林哲宇拿烟散了,道:“言旺,咱们是不是兄弟?” 霍言旺被林哲宇没头没脑的话给懵了一下:“废什么话,不是兄弟我来干嘛。” 林哲宇又问王志宏:“志宏,咱们呢?” “当然是。”王志宏也道。 林哲宇点头道:“我们是兄弟,你们俩又是战友,大男人的别那么矫情,说说吧,你们俩有什么大不了的过节,闹得不爽,说出来听听,如果没什么,从现在开始,就是好兄弟。” 王志宏嘿嘿一笑道:“其实吧,霍言旺就是一张臭嘴,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拷,这么说兄弟?”霍言旺瞪起了眼睛。 王志宏就道:“大新年的,说脏话,中午要自罚三杯。”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三杯怎么能行,起码得五杯。” 这一顿酒喝的,只能以昏天黑地死去活来来形容,林中国一开始还能喝上几杯,但是到了三人用大杯子来比拼的时候,他只有望酒兴叹了。 林哲宇的酒量突飞猛进,两小子居然想把他放倒,很显然,踢到了铁板上。林哲宇也不占便宜,先是每人点了两炮,然后三人平端,三斤酒下去之后,林哲宇状态仍在,霍言旺和王志宏都有些生畏了,可是林哲宇哪里会放过他们,偏偏这个时候孟遥也来横插一杠子,以茶代酒,随后林小嘉也来走了一圈,王志宏显然架不住了,舌头也硬了:“阎王,我们……输在车……车轮战上,不……难看。” 霍言旺根本不理他,居然已经缴械投降了。 孟遥看着林哲宇用一种拦腰抱女人的姿势把霍言旺操起来抱上(和谐)床的时候,都笑得快打跌了,让林哲宇保持那个姿势让她拍个照留念,林小嘉也笑得不行了,哥哥就够离谱的了,想不到这个嫂子更不靠谱。 结果拍照的时候,王志宏也要抢镜头,于是便产生了一张旷古铄金的奇葩图片。 把霍言旺服侍上了床,王志宏也顺势就倒下了,安顿好两人,林哲宇出了一身汗,这酒气就去了一半,回了来,孟遥跟他说以后尽量少喝点酒,林哲宇敬了个礼,孟遥就摇头,看样子也喝多了。 霍言旺是被王志宏压醒的,一睁眼就看到王志宏的厚嘴唇只差那么一两寸就亲吻上了,一翻身爬了起来跑到外面就吐,那时候林哲宇正在跟孟遥说话,见到这模样,吓了一跳。 霍言旺ting不好意思的,着重声明,他不是因为喝酒才吐,而是被恶心的。 倒了杯水,坐下,霍言旺的电话响了,接了电话说晚上回去。 “老婆的电话,一路跟踪。”霍言旺自嘲地一笑,还没说完,又有电话打进来,不过这一接,神情就是一变:“你在那等着,我马上过去。” 林哲宇不由道:“怎么了?” 霍言旺神情凝重:“还记得魏霸天吗?他出事了。” 林哲宇自然记得那个绰号八哥的人,不过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太好。 霍言旺道:“我让他去到红太阳建材城去应聘查那个厉锋的情况,刚刚他打电话来说是出了车祸,怀疑车祸是人为的,我现在得过去看看。” 林哲宇皱了一下眉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没事。”霍言旺匆匆地出了去。 孟遥看着霍言旺发动了车子出了去,不由道:“哲宇,他……” 林哲宇摆了摆手,道:“他是派出所长,不会有事。” 王志宏起来的时候,听说霍言旺走了,就说这小子不够意思,还是像自己一个人比较自在。 晚上霍言旺打了电话回来,报了平安,林哲宇这才放下了些心,电话里问了些情况,霍言旺告诉林哲宇,魏霸天还真知道一些事情,不过仅限于皮毛,厉锋虽然是红太阳建材公司的法人,但真正的老板并不是他,只知道那个老板姓祖,这还是一次无意中听厉锋说起来的。不过这些并不能说明红太阳就有问题,魏霸天说了另一件事情,说是公司里有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失了踪,据说是不干了回老家了,后来在一个泥浆车里看到了那人平时戴的帽子,他很怀疑那个人已经尸骨无存了。 林哲宇听得ting心惊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红太阳就太值得去调查了,只是他现在的身份不足以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这事到底查不查还真是ting麻烦的,当即道:“阎王,你先搜集一下资料,注意八哥的安全,这事得等到春节之后再说。” 大年初二是走亲访友的时候,王家凤没有兄弟,所以林哲宇也没有舅舅需要他去拜年,倒是林中国一个多年不曾走动的妹妹倒是举家过来拜年了。这里面的原因自然不言而喻,林哲宇也分明能够感觉到 他们态度上的不同,好在这些年林哲宇早已习惯了那些表面功夫,倒也没什么失礼之处。 两天一过,孟遥便说要去京城一趟,说那边有些亲戚需要走一走,并没有提让林哲宇一起去的事情,林哲宇也不自作多情,问了飞机票的事情,孟遥说早就订好了,林哲宇莫名的有一丝酸涩,不过孟遥在这里住了两天三夜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代表着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年初三一大早,林哲宇兄妹俩便送孟遥离开,到了集镇,一番依依惜别,林哲宇让孟遥到了就跟自己联系,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火一般的车子驶入了那一片刺目的白色中,林哲宇的心情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这种空荡之感比起那天去豪君楼没找到孟遥还要严重。 “哥,走吧,嫂子都走了快一百公里了。”林小嘉扯了一下林哲宇的袖子。 林哲宇轻拍了一下妹妹的头道:“哪有这么夸张,开飞机啊。” 去找你妈 兄妹俩许久不曾在一起这么走一走了,反正街上离家也不是太远,便顺着水泥路漫步着走回。 “哥,嫂子是哪里人?我问她,她说是江东的,可是我听她的口音像是京城的呢。” 林哲宇觉得自己也ting糊涂的,因为他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孟遥的确切地址,他总不能拿她的身份证去看,便道:“是哪里人有那么重要?” 林小嘉道:“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哥,我又佩服你,又ting为你担心的。” 林哲宇奇道:“担心什么?” “我们家这么困难,嫂子一看就知道是千金大小姐,看她穿的衣服,用的化妆品,估计你做僵尸,两年的工资也不一定够呢。”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林哲宇不免有些心灰,林小嘉拉住了他的手道:“哥,你不是泄气了吧?” 林哲宇没说话,却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接起了电话。 “哲宇,你小子不地道啊,升了官也不说一声,兄弟给你祝贺下嘛。”贺炜昕永远都是这种大大咧咧的语气。 林哲宇不由想到了最后一次见面时贺炜昕大骂自己见色忘友的悲凉劲,便笑道:“我这不是怕惹麻烦嘛。” “我c……”可能是考虑到大新年的,那个粗口只爆出一个音来便收了回去,“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到梁山了。” 林哲宇不由大跌眼镜:“太子爷,你老爸给你放行了?省城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你不玩,跑到个小县城来骚扰我,还有意思吗你?” 贺炜昕笑道:“我爽,就有意思,别想躲,打听你住在哪里不是什么难事。” 林哲宇哀呼了一声,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老实交待,目前正在古桥乡的街道上,你到了给我打电话,对了,来了多少人?” 林哲宇已经做好了被狂宰一刀的准备,贺炜昕哈哈笑着说:“别紧张,就我一个,不熟悉的带来干嘛呀。” 等林哲宇放下电话,林小嘉问道:“哥,又是狐朋狗友?” 林哲宇的嘴巴抽了抽,狐朋狗友?也算是,只不过省委(和谐)书记太子的身份,这样的狐朋狗友想必会有很多人想结交吧。 雪在昨天就停了,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街道上显得ting热闹,现在这年头,钱字当道,过了年初一,不少店面都开张了,喜欢“穷”快活的人并不多,林哲宇便拉着妹妹的手说给她买点东西。 在此之前,林哲宇其实给妹妹的卡上打过钱,让她自己买件新衣服,可是林小嘉知道家里不容易,哥哥到现在没女朋友(那时候孟遥还没去林家)多多少少与此有点关系,所以这钱便存着了并没有去买,接连下了两天雪,自然上不得街。 林小嘉挣了一下:“哥,这些都还能穿呢。” 林哲宇上下打量了一下道:“我这么漂亮的妹妹,大新年的当然要穿新衣服了,是哥不好,到现在才给你买,走。” 有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哥哥,林小嘉心里甜蜜的很。 街上人很多,热闹得很,林小嘉平时都在学校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出来转,所以心情还是ting兴奋的。 贼偷年关,春节一到,人多了,贼也就多了,这街道上人挤人的,衣服又厚,再加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人的防范意识就差了很多。 没走多远,林小嘉便扯了一下林哲宇,看着前面道:“哥,有小偷。” 顺着林小嘉的目光看过去,一人正把手伸到一个女孩子背在背后的包里,另一个人还在边上掩护着。林哲宇还没说话,身后便有一个人压着嗓子警告道:“别他妈多事。” 林小嘉回过头,看到个脸上有条刀疤的人,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她。也不知道那缝针的大夫是手艺太差还是故意这么干的,那脸上的刀疤就像是条蜈蚣,让人不寒而栗,那条蜈蚣分明就是在说:我是坏人。 林小嘉心头有些畏惧,林哲宇淡淡道:“别理他。” 这个时候那两人已经得手,作了个手势,那刀疤脸嘻嘻一笑:“老子坐了五年牢,这一出来才发现,姑娘们都比以前漂亮了。丫头,陪哥玩几天,有你好处。” “你混蛋。”林小嘉受到侮辱,骂了这么一句很是文雅的话。 “咦,还是个雏儿,骂人都这么斯文,来来来,哥教教你怎么骂人,你应该说艹你妈,回去找你妈去。”刀疤脸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哥。”林小嘉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林哲宇上前一步,淡淡道:“艹你妈,回去找你妈去。” “你妈那隔壁的,寻老子晦气呢。”刀疤脸嘴一张就骂上了。 “哎呀,这不是胡老四吗,什么时候放出来的?” “小点声,别惹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 林哲宇听着耳边的声音,顿时想了起来,以前古桥乡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以盗窃为生,后来就没了踪迹,据说是因为偷电缆线被抓进去了,想不到放出来还是操起了老本行。不过这些并不能够成为林哲宇放过他的理由,林哲宇在大学的时候,有两个绰号,一个绰号是“林老大”,这是官方的,说明他够义气,另一个绰号叫新闻。这个绰号有些来由,简练一些说,林哲宇一般不惹事,但是惹了事就不是事,而是新闻了。在大学的时候,曾经有四个混混混进宿舍楼,当时就林哲宇一个人在宿舍,结果那四个人无一例外地被放倒了,报了警之后,才发现其中有一个还是网上追逃人员,结果林哲宇就上了新闻。 所以当胡老四对妹妹口出秽言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他的悲惨命运。林哲宇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一记撩阴腿,毫无悬念地命中了胡老四的命根子,胡老四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瞪圆了,双手捂着裆部躬起了腰,缓缓跪倒在地。 那两人还想动手,林哲宇眼睛一瞪道:“不要进派出所的,就把刚刚偷的东西拿出来。” “拿你妈。”这两人是胡老四的狱友,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自然没有不战而逃的作风,所以在骂出这句话的时候,同时向林哲宇扑了过来。 进军地产界 这两人不可谓不狠,来势也ting凶猛,只是这些只能吓唬一般人,在林哲宇面前,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只见林哲宇双拳齐出,噗噗两响,两人迎面跌倒在地,已是爬不起来了。 林哲宇走上前去,把刚刚那女孩被偷的钱包给拿了出来扬了扬:“这谁丢的?” 这时才有个女孩大叫了一声:“哎呀,我的。” 胡老四咬着牙道:“兄弟,留个万儿。” 林哲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拨了11丁志华:“11丁志华吗,这里有几个小偷被抓着了,古桥街上。” 胡老四一手捂胯一手指着林哲宇:“妈的,你有种,下次别让我遇上。” 林哲宇环着胸道:“别说下次了,想想你这一次吧。” 有林哲宇的交代,胡老四这个年是要在派出所过了,至于那些什么要挟的话,林哲宇只当放屁,一个人如果沦落到做贼,他是不大可能有什么胆量的。 这边的事情刚处理完,贺炜晔的电话就响了,说他已经到了,林哲宇把位置报了,很快贺炜晔的车便开了过来,这小子越来越低调了,居然只开着辆大众,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 贺炜晔降下车窗,甩了甩头:“上车。” 林哲宇拉着妹妹上车,贺炜晔回头看了一眼,还没说话,林哲宇便抢先道:“这是我妹妹林小嘉。小嘉,叫贺哥。” 贺炜晔笑着道:“原来是小嘉妹子,哲宇,你也真是的,也不提前告诉我,让我都没什么准备。” 说着贺炜晔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玉链子道:“妹子,贺哥头一回跟你见面,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林小嘉怔了一下,林哲宇道:“炜晔,你这是干什么,她还是学生。” 贺炜晔道:“哲宇,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叽叽歪歪的了,别整那么多废话,小嘉,来,接着,不收下哥可生气了啊。” 林小嘉怯怯地接了,道:“谢谢贺哥。” “这才对嘛。”贺炜晔笑了笑,道,“哲宇,咱们去哪?” “当然去县城了。”林哲宇向林小嘉道,“小嘉,打个电话给妈,说我们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县城自然又是一番新气象,这车子一路开来,贺炜晔的口吻还是很轻松的,不过提到了温玉,说孙友寒那小子不敢骚扰自己,倒是没少去骚扰温玉。林哲宇想到曾经的那一段恩怨,就笑着说:“还不是为了帮你。” “少来。”贺炜晔道,“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温玉什么都跟我说了,那孙子是先设计你的。你的肚量真够大的,换了是我非把他弄残了不可。” 林哲宇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贺炜晔这才记起车上还坐着个小妹妹,嘿嘿笑道,“小嘉妹子,我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林小嘉笑了笑,没吭声。 很快到了豪君楼,林哲宇的眼前不由闪过了孟遥的影子,看了下时间,这时候估计也该到省城了吧,不知道登机了没有。收敛了下心神,进了去,服务人员便领着他们去了林哲宇提前订好的包间。 坐下来,喝着茶,林哲宇笑着道:“小县城感觉怎么样?” 贺炜晔道:“梁山我以前来过,不行,不过现在发展得ting不错的,刚刚看到不少还没有竣工的楼盘,看来房地产ting红火的。” 林哲宇心中一动,道:“怎么?又想换换口味了?” 贺炜晔哈哈笑道:“不是想换,是已经换了。凤阳那边弄了个小工程先试试水。” 凤阳那边开拓新城区估计春节之后会正式上马,贺炜晔得到这个消息也想去分这块蛋糕,不过他有他的优势,只要不是太贪心,问题不是太大。 林哲宇笑道:“恭喜你进军地产界。” 贺炜晔笑了起来:“哪里谈得上进军啊,小打小闹,搞点事情做做,总比闲着强,人呀,这一闲下来,就松了。” 林哲宇笑道:“梁山虽然只是小县城,但是地产行业也是如火如荼,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看看。” 林哲宇想到的是盛才芬的那个工地,现在盛才芬是进退两难,楼盘如果继续留在手里,一时半会也难以启动,资金都占在上面了,而且还有一部分还是银行贷款,出了那个质量事件之后,银行的催款更是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加急,可是卖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下家,谈了几个,价压得也都厉害。林哲宇曾经去看过,那个地块的位置还是很理想的,所以就想让贺炜晔过去看看,如果满意的话,他可以去做一做盛才芬的工作。 吃了午饭,让林小嘉自由活动,两人去了楼盘的位置,林哲宇向贺炜晔介绍了今后几年梁山的发展走向,贺炜晔听得很仔细,不时插几句嘴,显得很专业。 见贺炜晔对这个地块的评价也不错,林哲宇便把事情说了出来,道:“炜晔,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拉条线。” 贺炜晔看了林哲宇半天,才道:“你能拿到多少好处?” 林哲宇怔了一怔道:“我艹,你说呢?” “当我放屁。”贺炜晔从林哲宇的眼神中解读出一丝怒意,赶紧道,“别怪我啊,我是在商言商。” 林哲宇道:“盛总确实有困难,这样吧,回头我跟她联系一下,如果愿意的话,你们可以坐下来谈,我只负责牵线搭桥,其他的概不参与。” 贺炜晔点了点头,却是道:“哲宇,另外我还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如果你也参与,我就干。” 林哲宇道:“你怕会亏?” 贺炜晔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连三个亿都能不要,还在乎这么点钱?” “那干嘛要我参与?” 贺炜晔不解释,道:“如果价格合理的话,赚钱是必然的。” 林哲宇沉思了半天道:“炜晔,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也知道规定的。” “那些你就别操心了,哲宇,做人不要太古板。做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贺炜晔笑着道,“我爸就曾经说过,做官也是一个高危行业,面对这花花世界的诱惑,一不小心一不留神就容易走上歪路子。这些年,中央对腐败的查处力度非常大,什么省部级的高官被拿下跟切菜似的,他们很多人都是农家子弟出身,手中有了权力,不想过上好日子吗?所以就要拿权力去换利益。所以说,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官的。哲宇,我们是好朋友,你这么年轻就到了这个位置,不容易。” 林哲宇的心头涌起一丝奇怪的东西,说话的声音就微微有些变化:“炜晔,我明白。” 贺炜晔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抓住一个机会,你会解决掉很多的问题。” 郑华清的家宴 没有孟遥在身边的日子过得很快,剩下的这几天波澜不惊,值得提一下的是来自于政法委书记郑华清的邀请,林哲宇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饭局大多都是在饭店,但是这一次郑华清邀请的是家宴,林哲宇带了一箱孟遥带过来的五粮液过去,郑华清笑着迎了上去:“林书记,这么客气干什么?” 林哲宇也笑道:“新年不带点礼物像什么话。郑书记,新年好啊。” 郑华清把林哲宇迎进来,道:“林书记先坐一会,一会黄县长也该到了。” 郑华清摆这么个家宴,当然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一点林哲宇一点都不意外,只不过黄安石跟他也有这样的交情还是有些意外的,稍微一想,也不奇怪,在此之前,黄安石与其他县里的领导有交情是很正常的,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 郑萼听得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笑着道:“林书记来了。” 郑华清有些奇怪:“小萼,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啊。”郑萼笑了起来,“还差点……” “咳咳。”林哲宇咳了几声,郑萼笑道:“林书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爸,还记得上次我回来吗,是跟林书记相亲去了。” 郑华清ting吃惊的看着林哲宇:“林书记,那个……这个……” 林哲宇有些尴尬地道:“那是个朋友乱点鸳鸯谱。” “爸,你就别多心了,林书记根本看不上你女儿,现在我们就是普通朋友。”郑萼有些好笑老爸的反应,撒着娇道,“爸,幸好只是相个亲,要是真谈恋爱了,你还不撞墙啊。” “回房看电视去。”郑华清拿这个女儿还真是没办法,直接把她推进了房间,免得又不知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这才苦笑着道,“林书记,我这闺女被宠坏了,你别放在心上。” 林哲宇笑了笑,这时门铃被摁响了,郑华清去开了门,便见黄安石进了来,笑道:“新年好新年好。” 一进身,黄安石见到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林哲宇,道:“林书记也到了,新年好啊。” 黄安石一直不曾跟林哲宇单独会过面,倒不是因为他对林哲宇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昔日的下属忽然间变成了三把手,这身份上多少有些不适应。林哲宇在任乔初一的秘书时,他之所以能够坦然面对,那是因为他们不在一起工作,现在在一幢楼上,那种尴尬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其实林哲宇比他要更不自在,怎么样既能保持好关系又不让双方有不舒服的感觉,林哲宇一直未能有效的解决,见黄安石主动打招呼,便笑着上前握手,道:“老领导你可来晚了。” 郑华清笑着道:“都别站着了,老黄,咱们可是老朋友了,林书记也不是外人,都坐嘛。” 三人坐下来,抽烟喝茶聊天,当然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大多为春节几天的所见所闻,娱乐放松为主要目的,很快开了饭,郑华清爱人的手艺很不错,色香味俱佳,三个人边喝边聊,渐渐地话题便转入工作中去了。 林哲宇最先起了头,提到了第一山开发的事情。黄安石是分管旅游的,分管的工作虽然算不得特别重要,但在几位非常委的副县长中,排名在第一位,说话还是ting有些分量的。林哲宇不知道这个分量是来自于边疆还是来自于史玉芳。 边疆似乎对郑华清有点不感冒,而黄安石来赴郑华清的家宴,如果照这个去推断的话,黄安石跟边疆的关系未免有些值得商榷了,可是黄安石能够提副县长,边疆也是出了力的呀。 林哲宇有些闹不明白,道:“老领导,第一山工程现在谈到什么程度了?我那朋友关心得很,托我问一问。” 黄安石道:“这事暂时还没什么太大的进展,主要都是玉芳县长在谈。” 林哲宇一听这话,心下微微有些不自在,情况有可能是这样,只是你作为分管这一块的副县长,说一点情况都不知道未免太让人不相信了,勒住了话头不再去说,心想回头得向王志宏打听些情况才行。 郑华清这个时候道:“酒桌不谈政事,不谈政事啊,来,林书记,敬你一杯。” 林哲宇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与黄安石之间的关系并不如他想像中的那么和谐,自然不再去多说什么,喝酒吃菜,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暗自琢磨着郑华清请自己过来的真实用意。有一点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郑华清跟黄安石的关系很到位,难道请自己过来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立场问题? 林哲宇忽然想起了大年三十那天高轩跟自己说过的话,那就是第三方的观点,他们这么想,又岂能保证别的人不这么想?而这个猜想也恰恰能够解释边疆何以对郑华清不自在了,因为郑华清没有接受他的拉拢。如果真是这样,这梁山的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混啊。 既然他们也有把自己拉入阵营的意思,那么自己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呢?林哲宇的决定是:no!他不认为在这个时候有鲜明的立场是正确的,无根浮萍,万万不行。 午宴结束后,又坐了一会,林哲宇便起身告辞,向郑华清表示了感谢,并说有机会再一起坐一坐。 送林哲宇离开,郑华清才回了房间,点了烟道:“安石,你怎么看?” 黄安石笑了笑道:“老郑,人的成长是很快的,我看不懂。” 郑华清的脸色微微有些沉:“这么说,是不容易争取过来了。” 黄安石又笑了笑:“老郑,忌记心浮气躁,时间还长着呢。” 郑华清微微点了点头,却是道:“老边来了快一年了,过几天可能就要动刀子了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黄安石淡淡道,“夹缝里求生存就需要隐忍,再忍一忍吧。” 按照常规,如果要动人的话,上班头一天就开始跟需要调整的人员进行谈话了,但是边疆的人员调整方案还没有被通过,这也是件不得已的事情。 吕进被双规 这也证明现在的常委会,无论是边疆还是史玉芳,都做不到十拿九稳。边疆有想调整的人,那么史玉芳同样也有,两人都没有在春节前拿 到常委会上去议,也完全证实了这一点。只是史玉芳可以等,因为他是县长,边疆却等不了,如果他这个县委书记连人事都掌控不了,那什么都是白搭。 所以在上班的第一天,边疆便召开了一个书记碰头会,把史玉芳、林哲宇和组织部长吕进都召集了过来,开门见山,把名单拿了出来,道:“几位看一看吧,有什么不同意见就提出来。” 边疆这一次是破釜沉舟了,形势也逼得他必须这么做,否则他将威严扫地。 史玉芳的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个笑容是应战的征兆,林哲宇其实是不赞成边疆这么做的,他实在有些想不通,边疆难道不明白什么叫做平衡吗?利益这个东西是很微妙的,你总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吧,那别人怎么办? 史玉芳拿起了一枝笔,点了点那份名单上的一个名字,道:“边书记,我……” 话还没说完,会客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一下,接着边疆的秘书李国浩进了来,神情有些慌张地在边疆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边疆的面色也是微微变了一下,道:“有点状况,今天这个会议暂时就到这里,史县长,名单你先看看吧,回头咱们再交流。” 史玉芳点了点头,顺手把名单放进了包里,吕进也站了起来,边疆忽然道:“吕部长,你等一下。” 吕进狐疑地看了边疆一眼,停下了脚步,林哲宇并没有多作停留,径直走向办公室,史玉芳瞥了林哲宇一眼,也下了楼。 在办公室里坐了几分钟,林哲宇心里有好几件事情需要跟边疆好好交流一下,在心里微作梳理,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估计是吕进出来了,便去开了门,见到的却不是吕进,但也是熟人,居然是市纪委副书记王家国。 “王书记?”林哲宇ting意外的。 王家国的神情很严肃,点了点头道:“林书记,一会再聊。” 王家国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人,林哲宇认识,都是市纪委的人,虎着脸跟在王家国的身后。 林哲宇的心微微一紧,联想到刚刚李国浩的表情以及边疆把吕进留了下来,难道是吕进出问题了?一点风声和消息都没有啊? 不多时,吕进便垂头丧气地被夹在中间带了出来,边疆跟在后面,脸色也难看得很。 吕进在新年上班的头一天便因为涉嫌卖官而被双规,这无疑是震动梁山官场的一枚重磅炸弹,同时也打乱了边疆的计划,让这个人员调整的事给耽搁了下来,但是林哲宇并没有想到,这么一耽搁,却是让他与边疆的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市纪委的调查正在展开,林哲宇趁着这个时间跟盛才芬联系了一下,把他的设想说了,盛才芬虽然有些不是心甘情愿,但这种处理方案无疑是目前最为合适的,林哲宇便让她等自己的电话,到时候等他们见了面,由他们自己去磋商具体的事宜,自己绝不插手。 对吕进的调查进度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快,对他进行双规之前,相关的采证早已进行了,也就是说,既然对吕进动了手,那就有了足够的把握,但是吕进是组织部长,涉及的是卖官,牵涉到的人还是很多的。案发的第二天,市委组织部长董梁就跟边疆通了一个电话,要他在吕进的案子没有调查完毕之前,梁山的一切人事全部冻结。虽然边疆有些不情愿,但是这在无形之中也化解了他与史玉芳之间的直接矛盾,让他们的关系得到了缓和。 林哲宇也抓紧时间协调贺炜晔与盛才芬之间的交接,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初步设想在一点点的向前迈进。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周,林哲宇去了开发区转悠了一圈之后,去了一趟边疆的办公室。 边疆这几天一直阴沉着脸,在思考着如何加大对梁山的掌控力度。见林哲宇进了来,招呼着坐下,道:“哲宇书记,开发区的情况怎么样?” 林哲宇道:“总体情况还行,不过气温太低,工地都还没有动工,估计要等到正月底才行。边书记,我要向你汇报一下另一件事情。” 边疆道:“什么事?” “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林哲宇道,“这个公司很有问题,有不少秘密。阳光花园发生的质量安全事故,原因已经很明了了,是因为用了标号不够的混凝土。我向阳光花园的工程师了解过,他们确实用了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的混凝土,而红太阳方面坚决给予了否认。这里面的原因不得而知。所以我建议对红太阳进行调查。” 边疆沉默着不说话,这些情况他都知道,警方的调查结论也很明确,与红太阳无关,林哲宇所说的也并不是太新鲜,不过他知道林哲宇是一个思维非常缜密的人,既然提了这件事,不可能只拿这些表面上的东西来说,便道:“还有呢?” 林哲宇接着道:“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还涉嫌谋杀。” 林哲宇把霍言旺的安排详细地说了一遍,边疆动容道:“这是事实?” “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应该不会假。”林哲宇道,“所以我建议警方从这条线入手,另外,魏霸天也是一个人证,他出事的那辆车经过检查,也是被人为地动了手脚,这两方面结合到一起,我认为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红太阳有很大的问题。而且据不少房地产企业反映,红太阳数次集聚社会闲散人员,对不用红太阳公司混凝土的地产商或威胁或骚扰,同等质量的前提下,价格要翻出好几倍,而从其他的建材公司调查情况来看,他们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威胁。这样严重干扰了市场秩序,边书记,红太阳已经成为了一颗毒瘤,如果再不打下去的话,将会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捧着金碗要饭 边疆的眉头皱了起来,像这样的一个霸王企业能够生存并成长,原因是很多的,而带着黑社会性质,与保护伞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边疆一早就跟林哲宇说过,要另寻蹊径,林哲宇不知道他是不是向自己在暗示什么,从他所认识的郑华清来看,他并不像是为红太阳撑腰的保护伞。 半晌,边疆才道:“我知道了。” 林哲宇不知道边疆所谓的知道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他这么说,无疑是表明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林哲宇又道:“边书记,另外还有件事情,是关于第一山开发工程的。按理说,这事不归我管,不过有意思做这个项目的是我的朋友,还带了份计划书过来,边书记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看一看。” 这是林哲宇第二次跟边疆提起这事。第一次的时候,边疆就没有表态,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反而饶有兴趣地道:“你朋友?你女朋友吧?” 林哲宇笑了笑:“边书记的消息真灵通,连这个都知道了。” 边疆道:“哲宇书记,你的政治前途是很广阔的,不要因为一些眼前的蝇头小利影响到你的将来。”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边书记,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咱们第一山不比市里的凤阳山差,所缺的只是一个机遇。如果能做得好了,对我县的旅游业会起到一个很大的促进作用。这张牌打好了,完全可以扩大我县的影响力。至于说个人利益,边书记,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边疆淡淡道:“这份计划书我会好好看一看的。” 第二天是元宵节,这同样是一个传统节日,不过大多数的地方对于这样的一个节日已经不是太重视了,对于林哲宇来说,他完全分不开身回家,况且他也有些怕回家。自从孟遥在林家昙花一现之后,王家凤有空就唠叨这事,林哲宇简直被烦得不行了,要是回去了,老娘不知道还要唠叨成什么样子。 这些天林哲宇跟孟遥自然也有联系,孟遥说要等到正月了了才能过来谈第一山项目的事情,林哲宇也不多问,只是心头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问题,但是总是不能在一起还是有些遗憾的。 元宵节当晚,林哲宇拒绝了所有的晚宴,与贺炜晔聚了一下,盛才芬也参加了。他们的合作还是ting顺畅的,谈的也很融洽,只差签订最后的协议兑付资金了。这顿饭是盛才芬请的,上午跟贺炜晔草拟了一个合同,基本上算是已成定局,在价格上比盛才芬想像的要理想得多,所以她非常感谢林哲宇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三人边吃边聊着,很是轻松,林哲宇问贺炜晔的公司组建得怎么样了,贺炜晔笑着道:“这得看盛总的意思了。现在再组建公司,等相关的手续资质拿到手了,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我打算用盛总原来的公司,相关人员一个不动,变更一下法人代表,这样比较省事,只是不知道盛总同不同意。” 盛才芬道:“贺总慷慨大方,不拘小节,我要是再推三阻四的,也就没意思了。只要贺总说出来,我一定办到。我也很感谢贺总能够解决公司的用人。贺总,敬你一杯,祝一切顺利。” 曲终人散,盛才芬离开后,贺炜晔挠着头皮子说:“哲宇,听说梁山有个什么红太阳建材这么个公司,ting牛逼的,有这事吧?” “盛总都跟你交底了?”林哲宇笑道,“你堂堂的省委第一公子,还怕几个痞子流氓?” 贺炜晔撇嘴道:“老爷子说了,本来不想让我瞎胡闹的,怕有影响,但也总不能让领导儿子没活路吧?所以我搞这个公司,他也没拦着,但是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不许提到他的名字。第二,不许利用他的关系。这两个要求无论触犯了哪一个,他都会动用关系让我的公司关门大吉。所以啊,我是捧着金碗去要饭啊,苦啊。” 林哲宇很佩服:“贺书记真是高风亮节啊。” “切,少来,你别在我面前拍他的马屁,我不会在他面前给你说好话的。哲宇我告诉你,这个公司虽然没你的名字,但是也有你的股份,回头你安排个信得过的人做公司的第二股东。咱们这就叫利益与风险并存,免得你甩大袖子,所以搞定红太阳也是你份内的事情。县官不如现管,你这个堂堂的三把手,别告诉我这点办法都没有。” 林哲宇吸了一口烟,他还真没什么解决的方法,一个红太阳倒不足为惧,但最重要的是给红太阳撑腰的那个人,把他找出来才是关键。 “炜晔,不用你的关系办事,查一查人总是可以的吧?”林哲宇之所以铁了心要动红太阳,主要是基于三个方面的原因,第一,红太阳坑了盛才芬一把,这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因为红太阳死了四个人。第二,霍言旺是好兄弟,他安排的人差点把命给丢了,这足以证明红太阳已经具备了黑社会的性质。第三,现在贺炜晔的公司有自己的一份了,不打掉,麻烦不断。 贺炜晔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你不会让我舒坦。说吧,查什么。” “红太阳真正的老板是谁。”林哲宇道,“据说是姓冯。” “拷,就这么点线索啊。”贺炜晔叫了起来。 “哥啊,我要是有别的线索,还需要你去查?”林哲宇翻了翻眼睛。 晚上回了去,甄小妹还在吧台等着,经过了林哲宇的帮忙之后,甄小妹已经完全以林哲宇为中心了,容不得人说他半点不好。 “林书记,你有什么衣服要洗的?”闻到林哲宇身上的酒味,甄小妹给他泡了一杯果珍,递到林哲宇的身前。 林哲宇的房间里没有这个,就笑着道:“这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吧?” 甄小妹的脸红了一下,道:“你经常喝酒,能解酒,又不值多少钱。” 林哲宇的心里倒是一暖,道:“以后少花这些钱,小凡开学了吧,读书怎么样?” 甄小妹道:“小凡跟你妹妹在一个班。上次打架,就是因为那个姓方的学生去骚扰你妹妹,所以小凡才……” 老实话 林哲宇微微一怔,想到那天这对姐弟上门时妹妹的样子,林哲宇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脸色微微一沉,甄小妹赶紧道:“林书记,您别误会,小凡他……” 林哲宇道:“学生时代的事情,也没什么,回头跟他说,感情是美好的,但是要以学业为重。” 甄小妹忙不迭地点头,道:“我一会就打电话给他说。” “这个也不那么急。小甄,时候不早,你去休息吧。” 甄小妹轻哦了一声,忽然又道:“林书记,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向您说。” 林哲宇道:“说吧。” “吕主任他……”甄小妹迟疑了一下,垂下了头,“他说我作风不好,还说……” “还说什么?”林哲宇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这个吕良还真不是个玩意儿,这些话对一个未婚女孩的伤害是非常大的。 “他还说我跟你有不正当的关系。”甄小妹的头垂了下来,低声道,“所以我打算把这份工作辞了,免得影响你的名誉。” 林哲宇的目光里有厉芒一闪而过,道:“他真这么说的?” “嗯。”甄小妹又道,“春节前他有一次不是来吗,我还听他在史县长面前编排你了。” 林哲宇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道:“小甄,你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只管好好上你的班,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明白吗?还有,今天的话也不要跟任何人说。” 看着甄小妹离开,林哲宇的脸色就寒了起来,这个吕良一点都不良啊,捏造事实,编排是非,这个人不能留。这是林哲宇头一次想弄死一个人。正这么想着,高轩的电话打了过来:“到我这儿来吃点宵夜怎么样?” 高轩是住在外面的,自己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林哲宇也只是听他这么说了一嘴,在什么地方并不清楚,高轩这么说了,林哲宇觉着这个时候睡觉也ting没意思的,正好也有些事情跟他商量商量,便应了下来。 天气还是很冷,林哲宇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快步走出了望月酒店。 高轩住的当然不会远,按照他所给的地址,很快找到了他的住处,进了门去,里面温暖得不行,一架大功率的柜机空调正卖力地运行着,高轩只穿了件毛衣,招呼着高轩坐下,说汤圆很快下好。 林哲宇到这里倒也不客气,也懒得坐下,跟着去了厨房取笑高轩:“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个手艺?” “手个屁的艺啊,超市里买的。”高轩正在盛锅里的汤圆,端上了桌子,热气腾腾,又打开微波炉,取了几碟小菜出来,道,“咱们哥俩今天好好喝上几杯。” 林哲宇看着高轩从冰箱边上搬出一箱茅台来,顿时头大道:“兄弟不是吧?你这摆明是拼酒的节奏啊。” 高轩笑着道:“这是我特意带过来的,拿来拼酒太造孽了,咱们尝尝就行了。” “就知道你是个抠门。”林哲宇开了酒,在玻璃杯子里倒上了,先尝了个汤圆,道,“看你屋子里的陈设,是想在这里安家啊。” “有什么不好?”高轩笑着道,“梁山有山有水,绿化搞得也ting牛叉,空气质量好极了,在这里生活也ting不错的。” 林哲宇拿杯子跟高轩碰了一下,道:“言不由衷。” 高轩嘻嘻一笑,道:“你对吕进被双规怎么看?” 林哲宇其实一直也在琢磨这个问题,中央已经打了几年的老虎苍蝇,落马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加在一起,也够参加一次小规模的战役的了,但是这力度并没有因此而减弱,连像吕进这样的苍蝇屎都开始打了,可见反腐仍然是一个主题。有一次看新闻节目,现任中(和谐)纪委书记李冬根说,腐败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仅需要一个过程,更需要一个步骤,现在仍然处于一个治标的过程。想想重量级的组合拳已经打了好几年了,由此可见腐败的程度。 所以高轩提到这事,林哲宇倒是ting感慨的:“吕进恐怕也没想到上班的头一天就身陷囫囵。” 高轩放下杯子道:“哲宇,你变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什么变了?” “你以前ting直爽的,现在变得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跟兄弟都不说老实话。” 林哲宇笑了起来:“你也不是一样?环境会改变人的。” 高轩笑了笑,道:“吕进虽然是组织部长,但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边疆这一招很高啊,又拔掉了史玉芳的一颗牙。” 林哲宇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在政治斗争中,这一招轻易都不怎么使用,道:“反腐是把双刃剑啊,乔书记也只用了一两回,而且只是干掉了当事人,没有‘诛连’,这一次看这动静似乎不能善了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寝食难安了。” 高轩看了林哲宇一眼道:“哲宇,就你这觉悟,只配做一个政客,走不了多远。” 林哲宇失笑道:“谢谢抬举,把我提到了政客的高度上。” “正经点。”高轩没好气地道,“反腐是国之大计,怎么能与政治斗争相提并论。照你这么说,哪天你执掌大权了,只因为那个人在你的阵营里,就可以无视他的腐败行为了?” 林哲宇辩道:“你这个说的太笼统了。说句丧气话,现在的干部,能有多少人经得起查?有这么个笑话,一个刚刚到市纪委工作的同志在通知会议时,没注意用辞,只是电话告知第二天到纪委来一下,结果有的人跳楼了,有的人连夜逃跑了,还有的人当时就心脏病发了。虽然只是个笑话,但也足见腐败已经到触目惊心的程度。中央为什么从大到小来治理,为什么说目前仍处于治标状态,就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反腐也需要稳定啊。” “说眼下吧。”高轩道,“边疆这一招表面上看来是拔掉了史玉芳的一颗牙,其实却是一记昏招,不过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非常有利的。” 常委会上的纷争 林哲宇明白高轩的意思,是壮大第三方的实力,不过林哲宇认为,这么早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明智的行为,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做出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来,毕竟他们都是副职干部,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虽然不是小鬼,但是以年龄而论,在这种斗争中参与过多的话,很容易烙上一些不良印迹,可千万不要小瞧了高层领导目光的透视程度,适当的斗争是保护自己,但是过于热衷就显得过了,况且他们是副职干部,斗来斗去,也只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高轩,你今年多大?”林哲宇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 高轩也是怔了一下,不过随即明白了林哲宇的意思,他们都还年轻,说一句实心话,两位二十多岁的副处级确实太惹眼了,如果过于张扬的话,在现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很容易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逞一时之勇的后果是很难预料的。 高轩笑了笑,不再说下去,道:“来,喝酒。” 又这么过了一周,吕进案的走向果然如林哲宇所预料的那样,吕进伏诛之后,调查便进入了尾声,并没有牵连太广,随之不多久,新的组织部长上任,居然是来自安阳的林哲宇在省委党校培训时的同学胡凤波。 随着胡凤波的上任,边疆的调整计划也再次走上了前台,不过林哲宇知道,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边疆与史玉芳已经达成了协议,相信这个调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 很快便召开了常委会,会上一个人一个人地过,林哲宇一直在沉默着,因为在事先获得的名单上,以前曾经大名在册的教育局局长汪意全的名单被消去了,这让林哲宇觉得有些难堪,而原先拟提拔的住建局局长也被政府办副主任吕良所代替。 很快到了这个职位,原以为仍然像往常那样通过的时候,纪委书记曹敬轩忽然提出了不同意见。 曹敬轩淡淡道:“我不同意。” 史玉芳的眉毛微微一扬,边疆也向曹敬轩看了过去,曹敬轩道:“今天早上接到一封举报信,信中指控吕良利用职务之便,多次与女服务员发生不正当关系。” 边疆的眉头皱了一下,他这眉头一皱倒不是因为吕良被人检举,而是因为曹敬轩站了出来。由吕良任住建局局长是史玉芳提出来的,而曹敬轩是他的人,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这不是添乱吗? 史玉芳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眼睛向边疆瞅了一下,心里非常不快,在他看来,曹敬轩站出来阻击完全是受了边疆的指使,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有一封检举信? 林哲宇这时道:“既然出现了这个情况,就需要查清事实,万一他真是这么道德败坏,带病提拔是容易致人诟病的。” 边疆这一次在人事上与史玉芳达成共识,作出让步,是有一定的背景的。春节的时候,他去拜访了一趟市委组织部长董梁,他当然不是去跑官,以他初任县委书记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再作出调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拜访完了之后,边疆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贪大了,而董梁跟他提到要注意懂得退让和平衡的道理,也让他意识到董梁的话并非是随性之说,看来史玉芳也不是什么善茬。 严格来说,自己并不能算得上是乔书记的人,之所以能够到梁山来任县委书记,与乔初一关系密切的董梁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曲线等量代换的作用下,自己在梁山的动作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引起高层的注意,可以想像,史玉芳在尉市长那里恐怕也递了什么话。再看市里的情况,市委市府一把已经过了大开大合的矛盾期,显得含情脉脉,这也传递了另一个信息,下面的人不要斗得太厉害。 所以,边疆选择了退一步。而这个时候史玉芳提出来的人选被否决,更要命的是,提出反对意见的是自己的得力助手曹敬轩,这无疑会让史玉芳误解这都是出自于自己的意思。 “曹书记,你认为呢?”边疆淡淡地问了一句,现在能够扭转局面的只有曹敬轩。他是纪委书记,在目前情况下,对吕良的情况能否定性完全取决于他。边疆的意思很明了,吕良的问题最多也就是作风问题,说到底是违纪,又不违法,现在打个马乎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的信号曹敬轩似乎并没有接收到,道:“我认为在这事实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合适。” 史玉芳这时道:“人心险恶啊,这种伎俩都用得出来。我想说的是,是不是每当要提拔一个人的时候,像这样闹一下,都会起到干扰的作用?” 林哲宇这时道:“史县长,话也不能这么说,既然有人举报,组织上就要调查,这是规矩。这个会上要讨论不少人事吧?怎么不见其他人有举报?” 曹敬轩接着道:“我赞成林书记的意见。” “边书记,史县长。”新来的组织委员胡凤波这个时候开了口,“既然对这个人事存在问题,我觉得是不是考虑一下另外的人选?” 胡凤波这话说出来倒是让人一惊。其实在刚刚的争锋中,众人已经感觉出火花四溅了,常务副县长郑志良一直想说话,却是插不上嘴,不过边氏人物也不知道边疆是个什么意思,选择了沉默,在这个时候,胡凤波一反应有的低调姿态,旗帜鲜明地摆明自己的意见,令人一惊的同时也是让人一亮。不知道为什么,众人的感觉是随着高轩、林哲宇和胡凤波的加入之后,似乎带来了不小的变化,而这个变化从今天新春第一个常委会就有所体现了。 边疆这个时候有点骑虎难下了,从感情上来说,他倾向于把吕良给定下来,但是这显然不合乎规矩,当即清了一下嗓子道:“胡部长,你有合适的人选?” 五票通过 胡凤波直接无视其他人的目光,道:“教育局局长汪意全。” 史玉芳的神情变得难看了起来,这是在两人没有达成平衡之前的人选,现在旧话重提,更加坐实了边疆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吕良有问题,胡凤波也只提了唯一一个人选,谁高谁低一眼便知。 高轩这个时候懒洋洋地道:“我选择汪意全同志。” 这个头一开,已经代表了高轩把众人都强女干了,把进程直接拉入了表决阶段,林哲宇随之道:“我同意高县长的意见。” 随着众人的表决,边疆和史玉芳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除去他二人之后,九人的表决结果居然是五票同意,分别是林哲宇、曹敬轩、高轩和政法委书记郑华清以及胡凤波,县委办主任罗厚礼和宣传部长投了弃权,常务副县长郑志良和人武部部长简国虎投了反对,这个结果无疑是非常令人吃惊的,也就是说,即使是他们两个党政一把手的票加在了一起,也不足以改变汪意全任住建局局长的决定。这是一个很恐怖的现象,证明他们完全对常委会失去了操控能力,这对他们的打击和震撼无疑是惊天动地的。 两人的神情都异常地凝重,或许他们该改变一下策略了。事实上,林哲宇也是在暗暗叫苦,常委会出现这种局面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他是三把手,毫无疑问,这五人联盟是以他为首的,这也直接将他逼入了绝境,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就会受到来自于边疆和史玉芬的联手夹击。 林哲宇不由看了高轩一眼,高轩神情淡然,但是目光里却是有一丝狡黠,林哲宇心里暗叹了一声,高轩这一招确实把自己捆绑到他的战车上去了。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知道高轩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这倒也不是什么坏毛病,男人如果没有野心就会失去动力,只不过这种方法却是让林哲宇有些不快。林哲宇的性格偏向恬静,做人比较有条理,更喜欢自由自在,而高轩的这个做法并没有事先通知他,所以这一眼包含了很多的意思。 下面的人事一点点地进行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悬念。会一散,便立即进行了对象的谈话,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而汪意全也听到了一些常委会上的风声,对林哲宇更是感激得五体投地。谈话一结束,便打了一个电话给林哲宇,向他表示了感谢,说将来只要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尽管吱声,自己要是说一个不字,就不是人养的。林哲宇有苦难言,敷衍了几句,便挂上了电话。 林哲宇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他怎么也忘不了出会议室里边疆的目光。打了个电话给高轩,约他晚上一起坐坐,高轩没反对。 快下班的时候,江永成进了来,道:“林书记,边书记请您去一趟。” 林哲宇的心里微微沉了一下,以前边疆让自己过去,要么是自己打电话,要么是直接过来,像这样通过秘书来传话的还是头一回,这完全能够证明边疆的心里很不满。不过边疆能够让自己过去,这证明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恶化到一个很难收拾的程度。林哲宇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推门出了去。 边疆的脸色倒没有林哲宇想像中的阴沉,只是说话的口吻却是很冰冷:“林书记,经济发展是重头戏,春节也已经过了,你有什么想法?” 林哲宇明白边疆的意思,道:“我打算带个工作组出去招商引资。” 边疆点了点头,道:“招商引资的难度日益加大,在年初的工作会议上,也下达了相关的任务指标,林书记,作为管委会的党工委书记,没点成绩不服众啊。” 林哲宇道:“我明白。” 边疆道:“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就这两天吧。”林哲宇心知边疆是假借这个理由把自己支出去,常委会上出现的那一幕极大地刺激了边疆的神经,或许在他的心里,自己就是一个想“谋朝纂位”的反骨仔吧。不过他本来就没这个意思,出去走走反而好,免得矛盾被激化了。 晚上在司春的店里与高轩见了面,司春自然是热情得很,领着他们去了包间,亲自倒了茶水,让他们先坐着,自己下去安排。 高轩笑眯眯地看了司春的背影一眼,道:“听说这女人是你秘书的女朋友,你可以白吃白喝了。” 林哲宇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不曾想高轩又说了一句话:“据我所知,你跟那个姓甄的服务员也不清不楚啊,哲宇,你艳福不浅啊。” “起来,单挑。”林哲宇套用了他们在大学时代经常说的一句话。 高轩就摆着手道:“挑你个头。我这是在提醒你,别精虫上脑,做出让你后悔终生的事,那服务员不一般。” “说点正经的吧。”林哲宇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绕舌,道,“今天那事怎么说?” 高轩笑了笑道:“你没看当时边疆跟史玉芳那表情,想死的心都有,恐怕怎么也没想到冒出匹黑马出来吧?” 林哲宇神情沉了一下,道:“高轩,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高轩淡淡道:“怕他个毛,常委会上是个什么情况你没看见?不过我还是小看你了,郑华清能那么支持你。” 林哲宇深深地看了高轩一眼,心里有些毛毛的,高轩的能力之强在大学时代就有所体现,只是想不到胡凤波一来就被他搞定了,而胡凤波提出来的人选是他根本所不能拒绝的,这证明了什么?证明高轩对自己的去向了如指掌,一切都算计得好好的。 “你以为这个同盟很牢靠吗?”林哲宇淡淡地说出了问题的本质,“高轩,你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他妈砸我的脚。” “所以我不担心啊。”高轩笑了一声,道,“哲宇,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想得太多了。” 黄安石的态度 林哲宇没有再说话,他考虑的不无道理。这世界是最永恒的东西是什么?那就是利益。他们这个五人同盟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共识,而利益最大化方面,林哲宇和高轩根本给不了任何承诺,而相比之下,边疆和史玉芳所能承诺的而且其可靠性要比他们有份量得多,更要命的是,他们这么做无疑会促使边疆和史玉芳放下以前的矛盾联起手来,在这样的联手打压下,这个同盟很快就会四五分裂。 “高轩,过两天我得出去招商了。”林哲宇颇有些心乱如麻的感觉。 高轩笑了笑:“报复来得这么快?” “高轩,你别告诉我这些你都没想到。”林哲宇确实ting有些恼火的,在边、史二人的眼里,自己就是那个领头羊,把自己赶出去了,他们就有机会来蚕食这个团队,可是他们根本就没弄明白,高轩才是真正的领队。 高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去安心招你的商吧,想那么多干嘛?” 林哲宇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高轩了,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抛开同学之间的情份,林哲宇是很讨厌这种行为的。争权夺利不是错,但是身处这个位置上,是不是应该多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呢?组织上赋予自己的权力,难道就是用来争夺这些虚名的吗? 对于林哲宇来说,有一件事情是需要解决的,就是第一山旅游项目。边疆那边也没个准信,林哲宇前后跟他提了两次,而现在这种情况更是让他不便于再提,免得适得其反,但这是心上人孟遥事业的第一步,林哲宇觉得自己有责任促成此事。 这几天气温很高,似乎嗅到了一丝春的气息,令林哲宇比较愉快的是,黄安石打来了一个电话,说他打算开始启动第一山旅游项目。 林哲宇虽然不知道黄安石怎么突然间打电话来,但是其中的原因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两个方面,第一,常委会上郑华清支持自己不是什么秘密,这间接地让黄安石的倾向性变得更加明显。第二,年后的县政府分工黄安石基本没什么变化,这让黄安石心里有些发冷。 林哲宇一直不明白,看上去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第一山旅游开发为什么一直迟迟未能得到落实,林哲宇也不知道问题到底是出在边疆这里还是史玉芳的身上。从黄安石的这个电话来看,县政府那边的问题不小。不过林哲宇并没有去问其中的原因,相信有知道答案的那一天。 既然黄安石决意启动谈判,那么下面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经过几天的筛选,林哲宇终于确定了一起去招商引资人员的名单,一共六个人,招商局两人,管委会两人,再加上秘书江永成。这一次招商的地点是京城,半个月后,京城将会有一个大规模的商贸会议,林哲宇觉得这是一个契机,虽然未必能谈得下什么项目,但总比漫无目的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要好。 临行的前一晚,林哲宇收拾了些衣物,甄小妹特意过来了一趟。自从吕良被举报之后,就被停职检查了,很快甄小妹也调整到了经理的位置。 “林书记,听说您明天要出去了。”甄小妹给林哲宇的一双皮鞋上鞋油。 林哲宇也没有阻拦,笑着道:“嗯,去京城,有什么想要我带的东西?” 甄小妹笑道:“没有没有,林书记,我已经很感谢您了。” 林哲宇道:“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知道吗?” “现在没什么困难,工资也提高了,弟弟也很用功。谢谢您林书记。”甄小妹其实也有苦处,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员,只不过人长得漂亮一些,非议并不多,但是自从林哲宇来了之后,对她颇多照顾,现在又提了个经理,私下里就有人说她是攀上了林哲宇才换来这个位置的。甄小妹心里想,如果真是这样那倒还好了,可惜人家林书记非常正派,只是这些甄小妹却是没法子说得出来。 “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忙你的吧。”林哲宇刚说了这话,却是接到了边疆打来的电话,“林书记,在县里吧?我现在在市里赶不回,史县长也有事在外地,一会有一位日本客商,你接待一下。” 当林哲宇在望月三号厅见到这位日本客商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居然是他娘的对岑明月始乱终弃的李海洋。一见到他,林哲宇的火就蹭蹭向上升。 与李海洋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位貌美女子,见她跟李海洋那副亲热样,估计就是那个日本公司的总裁千金了,另一个却是位高大的俄罗斯人。 林哲宇压着不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伸出手道:“原来是李先生,幸会幸会。” 李海洋见到林哲宇也惊讶得很,对林哲宇他的印象可深了,他可忘不了林哲宇曾经带给他的羞辱,一张嘴,用日语打了声招呼。 林哲宇心里就骂开了,你妈的,堂堂的中国人居然用日语来打招呼,卖国贼。心里骂间,已经捞到了李海洋的手,一使力,李海洋的脸顿时就变了形,林哲宇哈哈笑道:“你那鸟语我听不懂啊,太——君——” 一起来作陪的还有县委办主任罗厚礼,一看这架势就觉得不大对劲,赶紧上来打圆场道:“李总,樱子小姐,请入席,请入席。” 李海洋捏着都要断了的手,心里把林哲宇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却听林哲宇笑道:“李总,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嘛。” 李海洋气得牙痒痒,不过这回不敢用日语了,道:“哪有这回事。” 林哲宇向那什么樱子看了一眼,道:“李总,介绍下这位花姑娘吧。” 李海洋还没说话,樱子却是说出一口流利的汉语来:“林先生,请你尊重点。”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微微一怔,笑着道:“原来你会中文,那就方便交流了。” 花姑娘 罗厚礼这时道:“林书记,她是日本山田公司的副总裁,叫山口樱子。” “哦。”林哲宇心里暗道,牲口樱子吧,嘴上道,“樱子小姐,久仰久仰。” 当然,林哲宇的脸上一点久仰之色那是都没有的。 山口樱子粉脸罩着寒霜道:“林先生,我要求你对我的不尊重向我道歉。” 林哲宇道:“我有不尊重吗?樱子小姐,你误会了吧?” 罗厚礼其实也觉得林哲宇今天跟往常沉稳的他很不一样,比如那声“太君”吧,还有那个什么“花姑娘”,确实显得不大尊重,暗自发急,李海洋恼火道:“你刚刚就是不尊重。” 林哲宇咧了咧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你是说,我刚刚称呼你花姑娘吧?其实这非但不是不尊重,还是大大的赞誉啊。想当年,日本人到中国来实现大东亚共荣的时候,见到我国美丽女子都是这么叫的,所以我觉得美貌的樱子小姐就很当得起‘花姑娘’这个称呼啊。樱子小姐如果不相信,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向你的爷爷辈去求证。” 山口樱子不会不知道那段历史,却又是哑口无言,李海洋却是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话刚说完,林哲宇神色一寒道:“李海洋,你为日本的公司工作,为了自己的前途把自己的妻子给踢了而娶了日本人,这些我都不能说你什么,但是有一点你不要忘了,你是个中国人,请你拿出一点中国人的脊梁,把你的腰ting起来,而不是像一条狗一样,卑颜屈膝。” 林哲宇的话说的很严厉,也很难听,只是山口樱子却是鼓起了掌来,道:“如果每个中国人都像林先生这样,中国的历史或许会改写。” “樱子小姐,我不需要你的肯定,其实说起来ting难堪的。”林哲宇淡淡地向罗厚礼道,“罗主任,以后麻烦你别说过我认识这位李海洋。” 李海洋还没有遭遇过如此“非人”的待遇,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林小冬道:“林哲宇,我告诉你,山田公司的投资完了。” 林哲宇耸了耸肩:“以前没有投资过,梁山人也不见得就饿死了,爱投不投。” “海洋君,坐下。”山口樱子淡淡道,“你还没有山田公司的业务决定权。” 林哲宇的心头升起了一股快意,但是相比之下,悲哀却要更浓一些,因为李海洋这个时候缩了缩头,又坐回到位置上。这副窝囊相,让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骨气啊。 “樱子小姐,我们中国人向来礼节为先,我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你是一个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我是政府官员,也要谋求地方发展,非常欢迎贵公司来梁山投资,至于历史问题,交给时间去解决吧。”林哲宇这个时候才表现出一个官员的样子,相比于刚刚的流氓造型多了十分正气。 山口樱子道:“林先生说得对。我们日本人向来敬仰有骨气的人,林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我们边吃边谈。罗主任,可以安排上菜了。” 由于来的是重要客商,所以甄小妹亲自服务,在接到罗厚礼上菜的指令之后,端着菜上了来,这才一进来,两手一抖,盘子跌落在地,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万碎万碎万万碎了。 罗厚礼脸色一沉,低声斥道:“你怎么做事的?” 甄小妹愣愣地盯着李海洋,嘴唇都在颤抖:“就是他,就是他。” 林哲宇眉头皱了一下,道:“小甄……” 话还没说完,甄小妹已经冲了上去,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已是两记耳光扇在了李海洋的脸上,只听甄小妹骂道:“你这个混蛋,就是你给我在饮料里下药,让我背上一个卖(和谐)淫的耻辱。” 别的人不明白,林哲宇却是明白了,原来那天被刑警队抓走的就是李海洋和甄小妹。 “神经病啊。”李海洋猛地推了甄小妹一把:“林书记,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林哲宇沉声道:“小甄,别冲动,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甄小妹抹了一把泪水,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罗厚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倒是李海洋得势不饶人,道:“林书记,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给你妈那隔壁!”林哲宇忽然破口大骂道,“你说你特么是不是个人渣?你还是想一想该怎么向樱子小姐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向一个女孩子的饮料里下药想侮辱人家的,当然,如果樱子小姐不介意,当我没说。不过我告诉你,这件事咱们没完!” 罗厚礼算是听出来一些道道了,怪不得林哲宇一直对李海洋咄咄逼人,原来是事出有因,看着李海洋的神情也显得鄙夷起来。 “李海洋,滚。”山口樱子的神情异常难看。 李海洋呆了一下,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山口樱子已经懒得跟他说话了,直接向那个像北极熊一样壮硕的俄罗斯人摆了摆手,那人向前跨出了一步,手一伸便抓住了李海洋的衣领。 林哲宇出声道:“住手!” 山口樱子作了个手势,道:“林先生有何指教?” 林哲宇淡淡道:“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中国人,虽然我很看不起他,但是也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被外人欺侮,所以让你那个保镖不要动粗。” “东亚病夫。”那个俄罗斯人在林哲宇的身上打量了一下,怪腔怪调的吐出了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对于中国人来说有着一种特别的歧视含义,包括山口樱子的面色也都是微微一变,罗厚礼也是满脸愠怒,只是面对强壮得犹如一头熊一般的大家伙,也只能望洋兴叹。 林哲宇倒是没有什么火气,仍然是那么一副淡淡的口吻,道:“樱子小组,我尊重你们,哪怕他只是你的一个保镖或者是仆人,正所谓来者是客嘛。” 优质服务 山口樱子轻轻笑了一声,用俄语说了几句,那大胡子向后退了一步,目光里的不屑之色更浓了,罗厚礼的牙却是咬紧了,林哲宇转过头去低声道:“你听得懂?” 罗厚礼点了一下头,低声道:“她在让那大胡子不要跟我们这些小男人一般计较,不值得较真。” 林哲宇淡淡道:“告诉那个大胡子,在中国,证明自己是个男人的首要要素不是打架,而是比酒量,问他敢不敢跟我较量一下。” 罗厚礼道:“确定?” 当罗厚礼把他的意思表达了之后,大胡子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然后将自己的胸肌跳动了几下,叽哩咕噜地冒出一串话来。 罗厚礼向林哲宇道:“大胡子说,他之所以做樱子小姐的保镖到中国来,就是想会会中国功夫。” 林哲宇笑了笑道:“告诉他,中国人喜欢先礼后兵,先吃饭,再比功夫。” 罗厚礼呆了一下,不由道:“谁跟他比?梁山没这方面的高手啊。” “你只管说就是。”林哲宇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樱子听得真切,却也没说什么,日本人向来强者为尊,这个大胡子虽然目空一切,但手下确实有几把刷子,加上刚刚林哲宇让她很丢脸,她倒也想看看林哲宇怎么应付。 李海洋整个人都蔫了,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说起来也是,他就是一个依附于人的寄生虫,当山口樱子不拿他当一回事的时候,他就是条可怜虫,整个人萎缩在那里,就像是没了脊柱一般。 罗厚礼这顿饭吃得很沉重,一直挂念着林哲宇刚刚的话,很快一顿饭就简单地吃完了,大胡子站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山口樱子轻笑道:“林先生,捍卫东亚人的尊严就看你的了。” 林哲宇淡淡一笑道:“这个压力山大呀。罗主任,健身房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了吧,我们就去那里吧。” 一听林哲宇亲自上阵,罗厚礼就暗暗叫苦,林哲宇虽然也ting壮实的,但是跟大胡子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万一那大胡子下手没什么轻重,林哲宇有个闪失,他还真吃罪不起,出来的时候低声在林哲宇耳边道:“林书记,你别开玩笑了。”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林哲宇笑了笑,“我没那么冲动。” 健身房里确实没有人,一行几人上了去,林哲宇淡淡道:“罗主任,你带樱子小姐先喝喝茶吧,我跟大胡子的比试就不要观众了。” 事到如今,罗厚礼也没什么办法,安顿着山口樱子,既想着是不是要把这事向边疆汇报,又担心林哲宇有个不测,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医院方面提前做个准备。 山口樱子大马金刀地喝着茶,见罗厚礼有些心神不安的,笑着道:“罗先生,你是不是很担心?” 罗厚礼强笑道:“说不担心是假的,我担心伤到人。” “你放心吧,我跟伊维交待过了,不会伤到林先生的,正常的功夫切磋而已。”山口樱子说得轻描淡写,但罗厚礼知道,骂无好言,打无好拳,或许林哲宇学过几天工夫,在学校里也学过三招两式,但对于狗熊般的伊维来说,罗厚礼真的不抱有多大的希望。罗厚礼有心想过去看一看,可是门关得死死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正等得心焦,忽然传来了脚步声,罗厚礼不由站了起来,山口樱子也不由侧目看了过去,却见伊维走了出来,罗厚礼的心不由凉了一大截,再也顾不上个人形象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健身房,却见林哲宇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穿他的皮鞋。 “林书记,你没事吧?”罗厚礼的心并没有放下来。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觉得呢?” 见他这个样子,罗厚礼才放下了些心,重新走出健身房,却见伊维已经没有了先前吃饭时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羞愧,冲着林哲宇竖着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林哲宇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向罗厚礼道:“告诉他,我只不过是中国最差的。” 说完这句话,林哲宇向山口樱子一点头道:“如果你们还没有订好下榻的酒店,罗主任会安排。我明天还有事,告辞。” 山口樱子张了张嘴,却还是把话收了回来,看着林哲宇稳步走出,目光里多了几分神彩。想了想,还是追上去道:“林先生,请等一等。” 林哲宇停下脚步,回头道:“樱子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果林先生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跟你聊聊?”山口樱子用了“聊”这个字,而不是“谈”,态度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林哲宇道:“时候不早了,樱子小姐。如果是投资方面的事宜,明天边书记和史县长会跟你谈。” “林先生怎么一点情调都没有?”山口樱子微笑道,“贵政府不是提倡优质的投资服务吗?我已经决定在这里投资了,那么,你是不是也要提供 优质的服务呢?” 林哲宇的脸上突然升起一抹坏笑道:“樱子小姐,你很漂亮,但是抱歉的是,我对日本女人没**,虽然也会看贵国的高清爱威。” 山口樱子笑道:“那我们就交流一下这方面的内容。” 林哲宇吓了一跳,道:“对不起,我明天还要出差。如果你真的想交流的话,随便到街上找几个人,相信他们非常乐意跟你交流。” 一转身下了楼梯,林哲宇心里也有些不自在,扪心自问,今天的表现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平时的自己可没有这么冲动的,别说跟伊维的切磋了,连对待山口樱子的态度也不是正确对待投资客商的态度,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因为李海洋吧。 林哲宇告诫自己,以后还是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行,只是等到走出望月大酒店,这才愕然发现,自己的宿舍就在望月。 又遇臭豆腐 招商引资,招的是商,引的是资,不过在林哲宇看来,要想引资,必须先认识商,结交朋友,这样才有机会。只是认识容易结交难,林哲宇坐在省城开往京城的高铁上,一直在考虑着这个问题。 在从省城出发之前,林哲宇与孟遥见了一面。这是他们约好了的。相见之下倾述相思之情是难免的,孟遥原本打算跟林哲宇一起去一趟京城的,但被林哲宇拒绝了,因为第一山旅游开发项目的谈判重新启动,同样非常重要,相比之下,自己只不过是去碰碰运气,未必就能有所斩获。孟遥便说在京城她认识一个老板,最近恰巧想出来投资,帮他联系一下。 这一联系,那位老板说人虽然在京城,但是要搭今晚的飞机去美国,林哲宇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但是时间太匆促,机票已经订不到了,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坐高铁的话,时间应该能赶得上。 不过等他赶到高铁售票点的时候,最早的一班是二十分钟后的,而且只剩最后一张票,下一班则要推迟到一个半小时之后,这也意味着他们一行六人想同时赶到京城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林哲宇一个人上了高铁。 林哲宇在京城读书四年,但是坐高铁还是头一回,其原因只有一个,价格太高,至于坐飞机,那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平时坐车时速达到12丁志华的时候就觉得很快了,但是看着车厢显示屏上显示的3丁志华丁志华码的速度,林哲宇仍然觉得很慢。所以说,时间的快慢是一个相对的问题。 林哲宇不停的看时间,虽然明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是也没有办法。 晃荡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林哲宇就接到了贺炜晔打来的电话。 阳光花园经过前期的协调准备,于半个月前正式开始动工,原先的基础还是在的,所以第一层打灰进行得很快。贺炜晔也是个甩手掌柜,一切都交给下边的人去做。这里需要解释一下,贺炜晔既然是省城大太子,自然认识一些建筑公司,所以这个工程他直接就交给了朋友的建筑公司。就在上午开始浇铸混凝土的时候,一伙人到了工地上闹事,阻止浇铸混凝土。可是一报警,这帮人立即作鸟兽散,就这么一上午,已经折腾了三回了。建筑公司实在没办法,打电话给贺炜晔,说这事不解决了,这工程没法干。 贺炜晔也是没办法,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帮人就像英雄的游击战士,敌进我退,敌打我走,敌走我来,把游击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贺炜晔也只有跟林哲宇联系。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都是些什么人?” 贺炜晔道:“虽然没说,但是据拉混凝土过来的驾驶员说,是红太阳雇的一些流氓混混。” 林哲宇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贺炜晔道:“兄弟,你以为我是福尔摩斯啊,就凭一个姓怎么查,还没什么眉目呢。” 林哲宇道:“我考虑一下,回头再打电话给你。” 放下电话,林哲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事情确实ting棘手。派出所又不是你家开的,哪怕霍言旺跟自己情同手足,也不能一天到晚都给你守着,再说了,也就是把那帮人给抓起来,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抓了还得放,治标难治本啊。难道就没法子了吗? 林哲宇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四个字:以暴制暴。这帮混混指望警察去收拾,短期内没什么太大的效果,于是林哲宇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老同学猴三。 一个电话打过去,通了却是没有人接。林哲宇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现在还早呢,估计给人看场子的猴三还没“开工”,便放下了电话,心里也有犹豫这么做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处理方法,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不过只要猴三能扛得下来,真出什么问题的话,贺炜昕也不是没法子解决,他要是真是个窝囊废,也实在枉他是省城大太子了。 车子在一个站点临时停靠,陆续又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坐在了林哲宇身侧的空位上,此前一个站点时,身边那人下了车。 林哲宇下意识地扫了那人一眼,不由微微一怔,这不是别人,正是他给乔初一做秘书的时候,去省城见过一面的卖臭豆腐的老者。当时灯光昏暗,看的并不真切,现在再看,面色红润,容光焕发,颌下留了一撮山羊胡子。ting冷的天,居然只穿着一袭长衫,也不知道冷不冷,不过倒是显得颇有些仙风道骨。 老人认人的本事不比林哲宇差,一见林哲宇,便微微一笑,道:“咱们又见面了。” 林哲宇讶然道:“你还记得我呢?” “像小哥这种人中之龙,岂又记不起之理?”老头也是说话甜死人不偿命的,连这种无耻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林哲宇全身鸡皮疙瘩直冒,倒不是因为老头说的话,而是老头那色迷迷的目光。 老头接着道:“小哥骨骼清奇,印堂发亮,一表人材,实乃上佳品相,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老爷子就别奉承我了。”林哲宇笑着看了一眼时间,道,“您猜我现在是去哪儿,去干什么。” 林哲宇倒是没什么调侃的意思,反正旅途还有两个多小时,闲着也是闲着,说说话倒也能打发时间。 老者笑道:“你这是试探我的斤两来了。好,就露一手给你看看。” 说话间,老者微闭双目,手指弹钢琴似的一般跳动了几下,还真当得起掐指一算之说,然后睁开眼来笑道:“你这是去京城,要见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的?”林哲宇心里微微一惊,如果说是去京城的话还可以说是蒙的,自己坐的可是直达京城的高铁,但是能猜得出自己是去见一个人,难道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老者微微笑道:“看你这身打扮,穿这么多,京城现在冷得不行,你不是去京城还是会去哪?至于说你要见一个人,是从你不断看时间来判断的。上了车,时间是定下来的,你这么心急,可见是有重要的人相见啊。” 注意分寸 林哲宇ting佩服对方的推理,不过这与什么玄学根本搭不上边,老者似乎看得出林哲宇心头所想的,笑着道:“这世上很多事都是需要观察的,不懂得去观察,自然会认为很玄了。当然,一些五行八卦易经之类的东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林哲宇轻轻一笑,这时,老者身边的一人突然道:“不知道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者显然不是太上路子,扫了对方一眼,道:“有事?” 那是一位中年人,气度不凡,林哲宇学着观察了一下,该人头发一丝不苟,坐姿ting直,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极其斯文,从他说的那一句话可以看出修养也不错,不过林哲宇还是无法判断他的职业。 那中年人笑了笑道:“老先生刚刚对这位朋友的判断看起来ting准的,不知道能不能看一看我是要去哪儿,要干什么。” 老者淡淡一笑道:“你是受人所托,也是去寻一个人,只不过你的方向反了。我劝你,到下一站转头吧。” 那中年人微微一愣,又惊又喜道:“老先生真乃神人也,望老先生明示。” “明示个屁啊,我说得还不清楚吗?”这一句粗**的连林哲宇也不由莞尔,这时手机响了。 “林老大,不好意思,昨晚喝多睡大了,刚刚才看到你的电话。”电话是猴三回过来的,“是不是来江陵了?” 林哲宇拿着手机去了卫生间,道:“没有,我去京城呢。正东,现在怎么样?” 猴三笑着道:“怎么样得看是什么人看了。” 林哲宇听得懂,如果是“上流”社会的话,猴三无疑就是个混子,但如果在混子里,听猴三的口吻还是ting牛逼的。 “正东,我遇到点麻烦不方便处理,想请你帮个忙。”林哲宇倒是直接,他知道,道上的人是最讨厌东拐西绕的。 猴三道:“林老大,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过我能耐有限,只限于道上的事。” 林哲宇把工地上遇到的事给说了,猴三立即道:“小事情,我马上就去办。” 林哲宇道:“注意点分寸,去了可以跟乐三联系。我回头把乐三的手机号码发给你。” 乐三名叫乐维东,是林哲宇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高中毕业之后,干了不少行当,后来跟人家在工地上打小工,也算是个奇材,木工、钢筋工、瓦工都精通得很,也赚了不少钱,只是家里还有两弟弟,父母身体也不怎么好,这钱也不大够用的。所以林哲宇跟他合计了一下,问他有没有兴趣到阳光花园来,开出的价码是,整个阳光花园利润的百分之五。乐维东当即就同意了,但是还问了一件事,就是那些活他还能不能干。林哲宇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从这点来看,乐维东也是个忠厚人,不管那百分之五会不会有着落,他去干活总是有工钱的。所以这公司更换法人之后,股东里就多了乐维东这个名字。 林哲宇随即打了个电话给乐维东,说晚上会有个叫候正东的人找他。乐维东虽然忠厚,却也不是不会来事的人,也不多问,应了下来。 等林哲宇回到座位上,向老者问话的中年人还真下了车,只是不知道是到站了,还是听从老者的话中途改了道。 林哲宇觉得跟老者ting投缘的,便去问其称呼,老者摆手,只是说有缘他日会相见,无缘知名也无言,过不多时,车子又停靠了一站,他也下了车,一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架势。 林哲宇不由想到了他送给自己的那个锦囊,他一直是随身戴着的,有的时候他真的很好奇,想要拆开来看一看,不过电影、小说里都有这样的情节,好奇害死猫,万一那里面真是个什么贵重玩意儿,现在看了岂非白白浪费了,所以便忍着打开一看的心思,该放哪还放哪。 时间在晃晃悠悠中终于不紧不慢地到了它要到的时候,随人流出了高铁,林哲宇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是对方的秘书接的电话,林哲宇说提前预计过的,报了自己姓名,秘书让他稍等,不一刻回了电话过来,说半小时后到明朗会所边上的月华咖啡厅见一面。 林哲宇对京城的路途还是很熟悉的,随即打了个车直奔明朗会所而去。 路上并没有林哲宇想像中的那么堵,可能是因为这两天就要召开商贸洽谈会吧。这一次的商贸洽谈会规模还是很大的,为期一周,来参加商贸会的不仅仅是国内的著名企业家,还有不少国外的名流,所以分外注意国际形象,因而也进行了限行,这还是史上头一回。 到了月华咖啡厅,林哲宇看了下时间,差几分钟才到半小时,小间对方是已经订好了的,可能也是冲着孟遥的面子,林哲宇进了去,一服务员问他几位,林哲宇说去某包间找人,径直过了去。 到了包间门口,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很礼貌地道:“是林哲宇先生吗?” 这声音便是电话里的声音了,林哲宇微笑着道:“我是林哲宇。” “刘先生在里面等着你呢。”女子将门轻轻推了一下,掩了一条缝。 “谢谢。”林哲宇推了门进去,包间并不是太大,一个穿着白色西服头戴礼帽的人正坐着喝茶,林哲宇就是一愣,这月华咖啡厅林哲宇是知道的,只出售咖啡,其他饮料一概不经营,想不到这位刘老板居然喝起了茶。 “刘老板久等了。”林哲宇微笑着道。 这时刘老板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瘦的脸庞来,指了指自己的帽子道:“最近头发掉得厉害,我就不摘帽子了。” 刘老板显得并没有什么商人的气息,恰恰相反,很豪迈,也很随意,那些奸诈、狡狯的性格一丝也没有,这让林哲宇顿生好感,笑着坐了下来,道:“刘老板看上去不像个做生意的。” 刘老板的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笑道:“你觉得做生意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恶夫考死 “无利不起早。”林哲宇从刘老板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猴三眼里才有的东西,那是什么?匪气? 刘老板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错了,不是商人是无利不起早,只要是人,都是这样。不过我ting奇怪,听遥丫头说,你是个县委副书记,你也不像个当官的嘛,虽然官不大。” 林哲宇觉得这个刘老板ting有意思的,便道:“刘老板,那你认为当官的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刘老板忽然站了起来,伸出两手握住了林哲宇的手道:“哎呀,刘老板,不好意思呀,刚刚开了个会,实在太忙了,让你久等了。” “应该是这个味。”刘老板松开了手,这个动作让林哲宇大觉有趣,真没想到这刘老板还这么有童真的一面。 “刘老板,孟遥跟你通了电话,想必你是知道我见你的目的。”林哲宇知道时间宝贵,赶紧直叙其意。 刘老板倒是不着急,道:“想拉投资嘛,这叫什么来着?对,招商引资。但是我凭什么去你那里投资呢?给我一个理由,不要说你那些什么优惠政策,更优惠的地方大有人在。” 这话说得很是大喇喇的,不过听在林哲宇耳朵里却并不难堪,招商原本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这并不能算得上是刁难,能够进行到这一步,最起码这投资有一半的可能性了。 林哲宇道:“我的理由是,我觉得跟刘老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换句话说,在刘老板的身上看不到奸商的作派,我觉得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朋友?”刘老板的嘴咧了开来,露出一颗大金牙,用手指了指道,“小伙子,知道我为什么包这颗金牙吗?” 林哲宇注意到刘老板的下巴有一条不是太明显的疤痕,以林哲宇专业的眼光来看,那是遭受外力留下的,便道:“想不到刘老板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跟人家动手。” 刘老板哈哈一笑道:“你错了,不是年轻的时候喜欢跟人家动手,现在我也喜欢。当然,没有几个人肯跟我动手了。我这颗金牙是一个月前包上的,跟我动手的是我一个商家的对手。我这个人解决问题喜欢简单,不喜欢去搞尔虞我诈,跟他单挑,我输了,我退出,他输了,他滚蛋。” 林哲宇觉得ting有趣的,现代社会还有这样解决问题的,道:“这么说,你赢了。” “恶夫考死。妈的,这英文还真ting绕口。”从刘老板的嘴里冒出一句英文,ting得意地道,“我掉了一颗牙,对方也断了两根肋骨。” “刘老板下手ting重。”林哲宇笑了起来。 刘老板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用你的话说,想要我投资,就要先跟我做朋友,是不是?” 林哲宇点头,刘老板又道:“想要跟我做朋友,那就需要跟我动手才行。” 林哲宇怔了一下,觉得这事情极度的诡异,昨晚就跟伊维那头大狗熊动了手,虽然那狗熊服了,但是林哲宇也ting受伤的,腿骨到现在还隐隐生疼。其实昨晚他们俩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打斗,所采取的招式都是一样的,就是两人以腿对腿互踢,林哲宇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他们一共踢了二十二脚,那是以硬碰硬的,最后伊维怂了,主动认输,林哲宇擦了一夜的药酒,肿才消下去。现在这个刘老板居然也是个好强斗狠的主子,以动手来决定是不是做朋友,自己是不是犯了煞星了?要是换了边疆或者史玉芳来,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办。 林哲宇笑了笑道:“刘老板,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这身子骨恐怕经不起我一拳,这一拳要是打您脸上,您又得多包几颗金牙了。” 刘老板嘿嘿一笑,把礼帽给摘了下来,一脸不服地道:“嘿嘿,很久没人跟我这么吹大气了,来来来,过两招试试。” 林哲宇伸出手拦了一下,道:“刘老板,您要是打伤了我也不大好,这样吧,王宝强说过一句话,功夫是杀人技,您是企业家,我是个小当官的,动手有辱斯文,不如我表演一下给您看看,够不够资格做您的朋友。” 刘老板ting郁闷的,道:“我先看看够不够看。” 林哲宇笑了笑道:“借您的杯子一用。” 刘老板不知道林哲宇想干什么,一口把茶喝了,递了过去。这杯子是木质的,工艺非常好,林哲宇打量了一下道:“这应该是铁桦木吧?” “有眼光。”刘老板点了点头。这铁桦木的硬度非常强,甚至可以说是金属的代用品,一般的子弹打在铁桦树上也是纹丝不动的,不过刘老板刚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就瞪起了眼睛,因为他看到这杯子在林哲宇的手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然后啪一响,这杯子便碎了。 林哲宇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这一抓的话,一般人承受不了。” 刘老板确实ting吃惊的,跟着就痛心疾首地道:“你这个败家货,这铁桦木雕杯是我花了五万港币请名家雕的,你这么一捏……” 林哲宇瞠目结舌,为了显示自己的功力,刚才险些没把屁都给挣下来,倒是没想到这杯子的价值,也只有傻眼的份了。 “看在你是遥丫头朋友的份上,这个哑巴亏我认了。”刘大权招了招手道,“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坐吧,聊一聊投资的事。” 林哲宇没想到这样就行了,喜出望外,不过看到那堆木头,ting过意不去的:“刘老板,真不好意思,要不我先打个欠条吧。” 这时,站在门外的女秘书敲了一下门,探进头提醒道:“刘董,时间到了,该走了。” 刘老板一拍脑袋,道:“林哲宇,你ting有点意思的,不过我还要去美国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不是遥丫头的电话,我也不会多留一会儿,这样吧,我给你张名片,等我回国了,再联系。” 如果之前刘老板这么说,林哲宇肯定会觉得他是在装13,但是经过刚刚的事情,林哲宇觉得他是一个很爽快的人,一点不造作,有什么就说什么,当下接过名片,道:“刘老板,要不我也留个联系方式给你吧。” 亲你一下 刘老板哈哈一笑道:“遥丫头最近都会在梁山,我直接跟她联系就行了。” 林哲宇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刘老板一直在说遥丫头遥丫头,看起来跟孟遥应该是非常熟悉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呀? 送了刘老板出了咖啡厅,挥手告别,林哲宇这才看了一眼名片,一看到这名字,林哲宇就不由一呆,上面赫然写出三个字:刘大权。后面是一个手机号码,什么衔头都没有。前文曾经说过,像这一类的名片,大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装13,一种是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了。孟遥介绍的人自然不会这么装,那么就是后一种可能了。不过让林哲宇吃惊的倒并不是这种名片本身,而是“刘大权”这个名字。看过拙作《非常秘书》的人都知道刘大权为何许人也。这里简单介绍一下。 刘大权原是内地一个混混,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被迫离开家乡前往香港,后来在香港打出一片天地,整合了香港的黑道资源,还把台湾的竹联帮给收服了。在他达到黑道巅峰之后,经劝后,进行了洗白,建立了香港著名的刘权集团。 这些事情都是在大学时代听高轩说起来的,林哲宇当时就神醉不已,只是不知道刚刚见的这个刘大权是不是传说中的刘大权。 打算打个电话给孟遥,想到这个时候孟遥可能正在路上,也或许正在跟黄安石接洽,况且这也并不影响到什么,林哲宇便没有打这个电话,而是去了离商贸洽谈会不远的早已订好的朵尔酒店。 办理了入住手续,林哲宇在高铁上吃了些东西,肚子倒也不饿,不过他这个时候没心情睡觉,想出去转转,不过想到在这个时候估计也没机会遇上什么企业家,况且外面还是ting冷的,空气质量又不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了个电话给江永成,江永成说估计再有半个多小时差不多能到站了,林哲宇便让他们届时打个车过来就行。 过不多时,接到了孟遥打来的电话,林哲宇把跟刘大权会面的事说了,孟遥笑得不行:“刘叔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净整这个。不过他就这脾气,是改不了了,我爸……” 说到这里,孟遥忽然收住了口,道:“哲宇,你有没有想我?” 林哲宇赶紧道:“当然想了。我巴不得能一直跟你在一起呢。” 孟遥吃吃笑道:“亲你一下。” 林哲宇马上就醉了,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关系虽然确立了,但是也仅限于拉个小手什么的,孟遥这亲热话一说出来,他就荡漾得不行,隐隐觉得有股邪火就窜了上来,唉,可怜的林哲宇,不知道是在为谁守着处男之身。其实在大学里倒也不是没机会,只是出身农村的他,对于xing事总觉得无爱就得无欲,否则跟畜牲就没什么分别。 暗咬了一下舌头,把旖念给压了下去,道:“你那边跟黄安石见了面没有?” “刚刚才吃过饭,具体的还要等到明天再说。正在等王家强过来谈一谈。” 林哲宇道:“王家强的事情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做主。” 对于这个谈判的具体过程,林哲宇不想参与,公与私他还是能分得清的,况且边疆已经把这个点了出来,他自然更不会去瞎掺合了,当然,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背后做点小动作那是必须的,他还没那么榆木疙瘩。 坐了一会儿,江永成他们都到了,招商局的一位是副局长,叫赵鸿飞,另一个是个女孩子,叫吴韵,管委会的一位是主任关天培,一位是招商办的孙红地。本来林哲宇是不打算带吴韵过来的,毕竟是个女孩子,不方便,但是赵鸿飞说吴韵对京城很熟悉,而且在有的场合女孩子出面会比较方便一些,所以林哲宇也就准了,所以在订房间的时候多订了一个房间。 等大家都进了自己的房间,林哲宇把众人召集到一起,开了个短会,强调了出门在外的纪律,注意安全云云,得知他们还没有吃饭,众人便一起到外面吃饭。林哲宇有意考一考吴韵,看看她对地形是不是真的很熟,就把吃饭地点的选择权交给了她。 吴韵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身材、皮肤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笑着道:“那得看林书记要花多少钱了。咱们六个人,一百块有一百块的吃法,一千块有一千块的吃法。” 林哲宇笑道:“将我的军呢,一百少了,一千多了,你看吧,每客六十怎么样?” 吴韵就笑了起来:“您怎么说怎么行。” 吴韵带的地方还真不错,六个人坐下来,点了几个菜,江永成便说起了在车上遇到的事情。关天培心里想着招商引资的事,所以在车上就瞄着车里有没有什么目标,却是遇见一个高铁上的美女服务员,是老乡,好像觉得关天培说话大气,硬是要了他的联系方式。 林哲宇笑着道:“怪不得我看关主任是面带桃花,原来是要走桃花运了。” 关天培是个忠厚人,尴尬地道:“林书记,您就别拿我砸味了,我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啊。” “我还真不知道。”林哲宇笑了起来,孙红地帮腔道,“关主任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不飘,咱们做下属的不评价。” 这时,猴三的电话就过了来。 “林老大,这事有点棘手,不过你放心,我会搞定。”猴三在省城混得风生水起,手下养了几十号人马,在省城颇有些名头,道上见了都称一声三哥,在江堰区名头最响,在打了电话给林哲宇之后立马驱车前往梁山,自然也带了十来号人过去。 与乐维东联系上了之后,猴三立刻大大咧咧的要工地开工。在猴三的眼里,乡下小县城的混混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他带来的那十几个人可都是硬茬,是他选出来的精兵强将,自认对付一帮散兵游勇是绰绰有余,可是不曾想就在混凝土车到达工地还没开始浇灌的时候,那帮人又到了。 棘手红太阳 猴三让手下上前交涉,结果双方两言不合,立即开打,这一打不要紧,马上惊动了警方,那帮人地形熟悉,一声“扯呼”,溜了个无影无踪,倒是猴三的手下被抓去了两个,要不是猴三见形势不对,险些连他自己也被折了进去。他倒是不担心手下,这几年在道上跌打滚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点小事也不会怎么样,更不用担心他们吐露出什么来,不过今天这事倒让他收起了小瞧之心,那帮人不按套路出牌,借着天时地利的优势,把“狗多咬死人”的作风发挥得淋漓尽致,硬是靠一群疯狗把他们这一批来自堂堂省城的黑道精华咬得鲜血直流。 猴三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会用脑,说白了就是会总结经验教训。今天这一战他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考虑着该怎么办了。他总结,吃亏在两个方面,第一,居高临下看人,以为小地方出不了大人物。第二,敌情不清。 在总结出这两点之后,猴三才打电话给林哲宇。 林哲宇淡淡道:“正东,怎么办是你的事,以后不要再用这个号码打电话给我。” 猴三微微一呆,拍了一下脑门道:“林老大,我明白了。” 吃完饭,吴韵提出带大家出去逛逛,林哲宇也不想管得过严,况且他自己也是年轻人,这里的几个人除了自己和吴韵以外,另外的四个人恐怕从来没到过京城,看着其他人一脸期待的样子,便不忍拒绝,道:“已经不早了,就在附近走一走,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12点前必须回来。咱们这一次的任务是招商引资,如果交了白卷回去,谁的脸上都没光。如果能有所斩获,你们想怎么玩都行。” 江永成比较练达,说困了就不去了,陪着林哲宇一起回了酒店。林哲宇没有早睡的习惯,江永成从包里拿出茶叶给林哲宇泡了一杯,林哲宇笑道:“小江,你想得倒是ting周到的。” 江永成笑了笑道:“酒店里没有什么好茶叶招待。” 江哲宇这一次到京城来,倒也不是眼闭着乱闯,早就从京城市政府的一位同学手里拿到了来参加商贸洽谈会的部分老板名单,当然都是国内的,林哲宇也明知,那些大企业别说到梁山投资了,恐怕就是见也未必会见自己一面,所以他拜托同学把一些中型的企业的名单和联系方式给列了出来。 林哲宇把那份名单拿出来梳理了一下,分成了五份,每个人五十家企业,他们要做的就是挨个打电话,这是遍地撒网,虽然方法笨了些,但也是目前唯一的方法,林哲宇可没有那个能耐混进会场,至于在会场分发招商手册,先别说会不会被保安赶出去,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看。林哲宇就不信,两百五十家就没有个几家愿意来谈一谈的。只有敢谈,就会有希望,再不济,交个朋友,留个联系方式,也算是多了一条路子。 盘算了一阵子,那几个人都回了来,还是ting守规矩的,一一来报了到,各自回房睡了下来。 第二天起了个早,在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林哲宇把任务分配了一下,一听就是打电话,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泛苦,这个不是个好活,林哲宇道:“革命尚未开始,就要叫苦了?可别忘了当初是谁叫着要来招商的,如果谁只是想来借公款旅游,那么我毫不客气地说,现在就主动回去退房。当然,如果能有成绩,我请大家去玩一玩,也不是不行。” 撂下这句话,林哲宇便开始喝他的豆浆,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别说林哲宇有什么承诺,就是没有,人家县委副书记的身份摆在这儿呢,谁敢不听? 吃了早饭,回到房间,林哲宇让江永成把买来的京城本地手机卡分发给大家,开始工作。而他自己并没有留在酒店,而是选择了出门。 他要去见一个人,就是那位把企业名单给他的同学。 这是位女同学,叫朱俪,家里ting有些背景,毕业之后就直接进了京城市政府,在政府办工作,不过级别没有林哲宇高,但是人家起点高,达到林哲宇这个位置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更何况又是同学呢。所以林哲宇无论此次招商有没有成效,都要感谢人家一下。所以林哲宇一早就打了电话,约朱俪出来见一面,作个答谢。 朱俪也不矫情,周末也不用上班,有的是时间,不过却是不肯让林哲宇请客,说她是主人,怎么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时间还早,不可能马上就去吃饭,所以两人在一个茶座里见了面,一见到朱俪,林哲宇就笑了起来:“几年没见,比以前更漂亮了啊。” 朱俪也笑着道:“几年没见,嘴巴比以前也甜多了啊,那个时候你的嘴要是有这么甜,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林哲宇干嘛了一声道:“人家还是纯情少男,能不能留点面子?” 朱俪失笑道:“还纯情?听高轩说,你们俩现在在一个地方共事?都是副处了,挺厉害啊。” 林哲宇道:“小地方,小地方,比不了你孙主任。” “切,少来,什么孙主任,别给我脸上贴金,我就一办事员。”朱俪笑道,“帅哥,你这工作热情也太高了吧?堂堂的县委副书记亲自带队来招商,我要是你们县委书记,年终就给你发一黄牛奖。” “得了呗您啦,什么牛不牛的。牛现在最怕的就是干部了,母牛有人吹,公牛又有人扯蛋啦。” 朱俪便放声笑了起来:“我可爱的林老大啊,你现在也变坏了。”林哲宇也笑了起来,道:“朱俪,这一次真的很感谢你。说实话吧,其实这一趟出来,我也ting心虚的。这招商引资,我也是头一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这热脸贴冷屁股是可想而知的,要不是你给我提供那份名单,我真的要去会场外面发传单了。” 天大的误会 “干什么容易啊,别看那些老板们个个牛叉烘烘的,见到大领导一样点头哈腰,特别是发展遇到困境的时候,那个叫孙子。”朱俪撇着嘴道,“就像咱们一样,在一般老百姓眼里,多牛气的人物啊,可是在上级面前那孙子样,谁能知道。” “别对现实不满啊。”林哲宇笑道,“像咱们这样的孙子,不知道有多少把头打扁了想去做呢,人啊,别不知足,所谓知足者常乐,想开了,也就那么回事。管他大领导小领导,退了都不是领导。” 朱俪就道:“人这一辈子要的不就是那过程吗?等到退了,人家该享受的都享受了,那咱们呢?” “你想开点吧,你有这样的思想,不长寿的。”林哲宇笑道。 “我要的不是长寿,是享受啊。唉,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朱俪说的ting纠结。 林哲宇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咱们市里以前有位领导,在台上威风八面,颐指气使,觉得谁都不如他,现在退了,没了专车,出门基本靠走,以前的下属都不听他的话了,说话基本靠吼,老婆离了,小三什么的也不搭理他了,x生活基本靠手。” 朱俪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一口的茶水喷得林哲宇满身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主要是太逗了。我给你擦擦。”朱俪实在是没忍住,抓了桌子上的抽纸就过去给林哲宇擦茶水,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就给了朱俪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骂:“我早就知道你个婊(和谐)子,背着我在这里偷男人。” “住手!”林哲宇叫了一声,一把将那人推了开去,道,“朱俪,你没事吧?” 那个男人的块头很大,怒不可遏地指着二人,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你……你们这对奸夫**!” 林哲宇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低声道:“朱俪,你老公?” “我不认识他!”朱俪虽然也是体育大学上的学,但学的是心理学,手上虽然也有点斤两,但那也是相对于那些弱不禁风的女孩而言,在这个高大强壮的男人面前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林哲宇看得出朱俪说的是气话,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恋人还是夫妻,但误会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总不能甩手一走,给朱俪添麻烦,当即道:“兄弟,你误会了,朱俪是我大学同学,我是到京城来出差,所以才约她坐一坐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 那男子余怒未息:“你们俩都抱到一块了,还说没什么,你他妈骗谁呢?” “哲宇,别理他。”朱俪一挽林哲宇的胳膊,挑衅地看着那男人。 那男人的脸顿时扭曲了起来,林哲宇哭笑不得,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朱俪是在故意气他,不过可以想像得出朱俪此时的心情,被冤枉了不说,还挨了一顿打,尤其是被打,这是女孩最难以忍受的并且为之惧怕的。 “朱俪,别瞎胡闹。”林哲宇的话听在那男人的耳朵里,却是更显得亲昵万分,这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手一伸道:“朱俪,我……我……” “王汉,我告诉你,我们完了,而且,对于你刚刚的行为,我会保留追究你责任的权利。”朱俪显得很冷酷,她这个表情看在林哲宇的眼里,心里便是一叹,朱俪这是已经作出了决定了,心里面ting过意不去的,如果不是自己,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不过随后一想,自己的出现引起这样的事或许是个偶然,但是这个叫王汉的男人这样的性格导致他们将来的分手却也是必然,没有他林哲宇,还会有其他的周哲宇、吴哲宇出现,所以说他们的分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王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和朱俪真的只是同学,信不信也只能由你,不过你刚刚那个举动确实太没有风度了。”林哲宇道,“为了防止你再有什么暴力行为,我要带朱俪离开,至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们自己处理。朱俪,走吧。” “你给我站住!”王汉厉声道,愤怒完全可以让一个人丧失理智,在他的眼里,林哲宇就是最大的情敌,只要把他解决了,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所以在一声怒斥之后,一拳就打向了林哲宇的面门。 林哲宇身子微微一侧,道:“你要是再这样,我报警了!” 王汉怔了一下,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出了去。 “哲宇,真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朱俪ting有些不好意思的,倒是对于刚刚挨打的事情显得不以为意。 林哲宇道:“朱俪,你的事情按理说我不应该多嘴,不过……总之……” 朱俪笑了起来:“别不过总之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早就想跟王汉分手了,他很爱我,但是这个疑神疑鬼的性格让我受不了。哲宇,今天这事更是让我坚定了决心。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走,请你吃饭,我现在更没有什么负担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林哲宇这一枝暂且先放一放。且说孟遥与黄安石进行了磋商之后,直接与县长史玉芳进行了接洽。 在会议室里,史玉芳笑容可掬,道:“孟总热心于我县的旅游事业,这一点我深表感谢。第一山作为我市唯一能与凤阳山相媲美的山区,县委县政府一直想把第一山的旅游开发做出来,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能够付诸于行动。孟总在春节之前就谈过这方面的合作,县委县政府是举双手欢迎的,不过对第一山有兴趣的并非只有孟总一家。所以,择日县政府将会召开一个评审会,时间定在本周五上午九点,届时由双方进行比赛,看谁的方案做得更好,我县将会择优而定。” 孟遥心里微微一惊,居然还有人想从事第一山的开发,这还是个新情况,便道:“也好。只是不知道届时的评委是不是第三方的人选。” 史玉芳笑道:“这个孟总就无需多虑了。” 一个朋友 孟遥笑着道:“史县长误会了,不是我信不过贵政府,而是觉得如果评委由政府方面的人员担任的话,一来不容易令人信服,二来,他们的眼光也……恕我直言,可能会比较短浅吧。” 史玉芳道:“这一点你放心,我们已经邀请了旅游界的专家,第三方的评委。” 孟遥便站了起来,伸出手道:“史县长,那周五见,我相信,政府方面会公平公正的。” “那是当然。”史玉芳淡淡一笑,看着孟遥等人离去,才道:“黄县长,你觉得谁更有实力一点?” 黄安石笑了笑:“这个得等到周五才知道了。实力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看理念谁更先进,谁能让我们的收益更大了。” 史玉芳微一点头,道:“小日本那边你去跟他们谈吧,我就不去了。” 孟遥回到下榻的豪君楼,向身边的一个女孩子道:“小慧,把老王和李工请过来。” 王家强很快到了,孟遥道:“老王,情况有了些变化,又有一家公司也要做这个项目,本周五上午九点县政府会召开评审会,到时候得凭实力说话。昨晚你的开发规划我看了,理念还是很新颖的,但是还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李工也是旅游方面的专家,咱们一起再商量商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遥才伸了个懒腰道:“老王,李工,那麻烦你们,这几天就多辛苦一些,时间无多,一切都只备周五那一战了。” 看了一下手机,这才发现有一个未接电话,随即回拨了过去,孟遥笑道:“高轩,我在豪君楼呢,嗯,好,你过来吧,咱们也很久没说说话了,好嘞,一会见。” 而在梁山宾馆,李海洋耷拉着头,有气无力地道:“樱子,你怎么对第一山的开发感兴趣了。” 山口樱子淡淡道:“这跟你无关。” 李海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色,不过只是一闪而逝,如今的他一切都需要看山口樱子的眼色行事,虽然挂了个山田公司的副总裁,但却是有名无实,山口樱子才是说了算的主儿,换言之,一旦山口樱子把他踹开了,他就是一无所有。 山口樱子忽然笑了起来,拉开了李海洋的裤子拉链伸手进了去,握住了不逊于黑鬼的家伙:“你这个人虽然没什么骨气,不过这里倒是ting硬气,来吧小甜甜。” 此时的孟遥正在跟高轩聊着天。 “姐,你真的想搞第一山项目?”高轩浅笑着道,“孟姨知道这事吧?” 孟遥道:“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八卦了。” 高轩道:“八卦的还在后头呢,听说你大年三十在林哲宇家过的,姐,你可别玩他,他是我好哥们,最重感情了。” 孟遥的筷子在高轩的手腕上敲了一记道:“废话,你姐我像是那种人吗?” “那就好,你又不是没前科,那陈塑……”话刚说到这,孟遥脸一沉,“别提他。” 高轩笑了笑:“好,不提他,不过哲宇去京城招商引资,我还真担心冤家路窄呢。大哥最近不在京里,群龙无首,那帮太子爷们恐怕又要闹腾了。” “别说得别人都跟你一样,林哲宇比你稳重多了。”孟遥道,“说正事,今天听史玉芳说,还有一家公司要开发第一山,还要搞什么评审会,你知不知道消息?” “这事我知道一些,是个小日本的公司,提到这事也ting奇怪的,春节前的时候,那个叫李海洋的来过一趟,说是考察投资环境,现在又来个叫山口樱子的女人,搞这么一出,还真让人摸不清状况了。” “日本的公司?”孟遥不由放下了筷子,心里反而有了些底,如果说她来做别的投资,孟遥还真未必有底气,但是做旅游,那就不一定了。 门忽然被敲响了,助理小慧进了来,在孟遥耳边低语了两句,孟遥微微一呆,道:“让他先去会客室等我。” “谁来了?”高轩见孟遥神秘兮兮的,问了一句。 “一个朋友。”孟遥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随便,还有几个菜呢,慢慢吃,小慧,你陪陪高县长。” 此时的林哲宇正在听取几人的汇报,今天这几人可谓是手忙嘴乱了,他们可能从来没有在一天里说过这么多的话,五十个电话算不了什么,其中还有一些不接的,还有接了礼貌的挂断了,但也有接通了他们需要解释的,这一天下来,五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嗓子冒烟口干舌燥。 “大家辛苦了啊。”林哲宇也知道这项工作的艰苦,请大家一起去吃了顿好的以示犒劳,不过既然是工作,再苦也没有用,不过林哲宇并没有想到,以后在他要出来招商的时候,一般都是点兵,没有谁再肯主动地跟他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会遭什么样的罪。 五人辛苦了一天,成绩虽然不怎么理想,但好在有那么十几家有兴趣谈一谈,这也算很不错了,完全超出了林哲宇的预期效果。只是看着约好的时间,林哲宇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时间上并不固定,有的是在明晚,更多的是在这个贸易洽谈会之后,这显然是林哲宇所不能接受的时间。 初有效果 “吴韵,把同意见面的这十几家企业的资料都找出来,越详细越好。”林哲宇发了一个指令。林哲宇需要筛选对比这些企业的实力以及可靠性,来参加洽谈会未必就有多牛逼,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皮包公司不要太多了,万一被骗了,那笑话就大了。 来的时候都没有人带电脑,所以吴韵出去找网吧,赵鸿飞说也跟着一起去。林哲宇笑着问关天培:“关主任,感觉怎么样?” “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关天培笑道,“不过总设计师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所以不管什么样的方法,只要能招到商就是好方法。” 林哲宇点头道:“不同时期需要不同的方法,我的理念是招商之前先交朋友,关主任,不知道我的方法对不对。” 关天培道:“也不能说不对吧,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林书记,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是把招商引资当成你的事业来做的,而不像有些人是当成了一项任务,这两者的区别就大了。所以我认为,不管这个理念是不是对的,你都会取得比较好的效果。” 林哲宇没说什么,招呼着道:“现在闲着也没事,大家过来一起打牌。” 打牌自然要有点彩头才行,林哲宇和江永成打对家,关天培和孙红地,赌注当然不会太大,倒也打得激烈,激斗正酣,关天培的手机就响了,一看号码,是京城的,却是很陌生,正好他打了头游,便拿着接了起来。 电话是赵鸿飞打来的:“老关,你身上有钱不?我给我老婆看中了一件衣服,得六千多,我走得急,身上才一千来块钱,你给送我来呗。” 关天培就奇道:“你怎么用个陌生号码?” “这不就林书记给的号嘛,快点,赶紧的。” “正打牌呢,哪有工夫啊。你没带现金,还没带卡啊,直接刷卡不就完事了嘛。”关天培的声音有点大。 “pos机坏了,刷不了,别叽歪了,借不借呀。”赵鸿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 “好好好,说个地址,我马上过去,麻烦。”关天培要了地址,挂了电话,道,“林书记,赵局长ting疼他老婆的,看中了件衣服,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pos机也坏了,刷不了卡,我给他替五千块钱去,烦,还得去atm机上去取。” 林哲宇笑道:“那我赢了钱可别怨我装上身了啊。” 关天培下了楼,打了辆车,报上了地址,那司机就乐了:“兄弟,第一次来京城吧?” “是啊,怎么了?” “得,我也不挣您这个起步价了,您顺着这条路向前走,见到红灯了就右转,一抬头就看得到,慢走了您呐。”那司机唱了个诺,关天培却是很受伤,心说,一会见到赵鸿飞非骂死他不可,让他丢这个脸。 按照那司机的指点,还真看到了那个购物商城,关天培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借着去查资料的理由去逛商场,自己不也在打扑克牌吗。 进了商城,并没见到赵鸿飞的人,关天培又打了个电话过去,赵鸿飞很快接通了,说他在商场边上的如家酒店门口。这外面那个冷,关天培就骂开了:“你搞地下党接头呢?左一个地方右一个地方的。” 骂归骂,来都来了,还得过去,便又出了商场,没走两步,便看到站在如家酒店门口的赵鸿飞。 “不在商场里待着,跑外面来喝风。”关天培没好气地把钱塞过去,道,“我看看是什么衣服,值六千多。” 赵鸿飞却没有向商场走,道:“老关,你先回吧,这钱回去我就给你还上。” 说完这话,赵鸿飞竟是走进了酒店。 关天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心里就好奇了起来,走了几步,向如家这边看过来,不多时,先是见到有一个民警和两个辅警出了来,然后又见到赵鸿飞跟吴韵一起走了出来,这让关天培吃了一惊,难道传闻说赵鸿飞跟吴韵有不正当关系是真的? 不过从两人出来的神情来看,都是不大开心,吴韵还冲赵鸿飞说了些什么,赵鸿飞也是一脸憋屈,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从两人一起出酒店,再加上刚刚赵鸿飞从自己手上拿了五千块钱来看,多半是两人开了钟点房,又被民警查房抓了个正着,虽然两人不属于卖(和谐)淫**,但毕竟不是夫妻,捅到单位去,麻烦远比交点罚金大得多,所以也只有忍气吞声,打落了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关天培回了来,也没露出什么异样,过了一阵子,赵鸿飞和吴韵也都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打印出来的企业相关资料,递到了林哲宇面前。 看着ting详细的资料,林哲宇ting满意,让大家回房休息,他好好研究研究。 资料一共十七家,提出能够明天晚上见面的只有三家。林哲宇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三家企业的情况,一家是做纺织的,一家是做物流的,还有一家是做电子的,林哲宇在没有跟他们见面之前,不想去做太多的猜测,一切得看谈的情况而定。至于另外十四家,林哲宇进行了一番筛选,根本梁山的实际情况,剔除了六家,剩下八家,需要他再进行沟通的,不过不是现在,是明天或者后天,作为重点的跟进对象。 这么一来,林哲宇在京城待的第二天就有了明确的目的性。 本来想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的,但是孟遥的一个电话却是让他睡意全无了。 在说这个电话之前,时间不妨向前推移一个小时。那时,孟遥正和高轩在一起吃饭。 当时,助理小慧向孟遥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孟遥让高轩自便,自己便去见了那个想见她的人。谁都想不到这个要见孟遥的人是谁,连孟遥自己也想不到,因为这个人居然会是李海洋。 孟遥也是刚刚从高轩的嘴里知道李海洋这么一号人物,不曾想这里才知道,那里人就找上门来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找自己是什么用意。 李海洋的秘密 不过由于李海洋所代表的日本山田公司也有意插手第一山的旅游开发,现在接触一下有百益而无一害,所以孟遥在豪君楼的会客室里接见了李海洋。 李海洋的打扮很帅气,赢得了孟遥的好感,寒喧了几句,李海洋道:“孟总,其实我这一次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两个秘密。” 孟遥更没想到李海洋一张嘴就说出了这么重量级的话来,也弄不明白李海洋的用意是什么,所以微微笑了笑道:“李总……” “我不是什么李总,我只不过是个打工的,确切地说,我连打工的都不如。”李海洋惨笑了一声,如果说林哲宇的话是对他的打击的话,那么林哲宇跟伊维在健身房里改变了伊维“东亚病夫”观念的举动则是令他非常佩服,而山口樱子把他当作一个“**”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从这一点来看,他ting可怜的,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他不是贪图能够从山口樱子的身上获得财富,他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孟遥自然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但是李海洋语气中的怨气让她嗅到一丝有利的东西,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道:“那么请说说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吧。” 李海洋喝了一口茶,道:“孟总对第一山旅游项目那么有兴趣,所以我跟孟总要谈的就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了。孟总或许已经知道,山口樱子对这个项目也很感兴趣。” 孟遥点了点头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李海洋道:“孟总为了这个项目下了不小的功夫,还找了原旅游局局长王家强,想必有了充足的准备了。周五要召开评审会,届时恐怕竞争得会很激烈。” 孟遥道:“那是肯定的。” 李海洋忽然一低腰,拿起了放在桌脚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来,道:“这是我们的规划书,孟总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孟遥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李海洋的这个举动说小了是背叛,说大了是商业犯罪,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据说李海洋是山口樱子的丈夫,胳膊肘往外拐的理由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李总,我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换句话说,你想要什么?”孟遥缓缓道。 李海洋道:“孟总,或许你看一下就会知道一些答案了。” 孟遥不认为山口樱子仓促之间会有什么好的方案和规划,可是当她打开那个文件夹之后,眼睛立时就睁大了,接连翻了几页,孟遥猛地一拍桌子道:“李海洋,你这份规划书是从哪里得到的?” 李海洋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个秘密。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的手里怎么会有你的规划书?其实答案很简单,你的团队有内奸。以孟总的智慧,应该不难猜出有谁能接触到这份规划书。” 孟遥的额头拧到了一起,半晌才道:“你是说王家强?” 李海洋摇了摇头,孟遥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失望,不是王家强,那肯定就是李工了。亏自己这么信任他,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人,自己给他开的待遇已经很高了,人啊,真是贪心不足啊。 “李海洋,如果你给我提供的是不实的信息让我冤枉了人,你会为此而付出代价的。”孟遥寒着脸一字字道。 李海洋淡淡道:“如果孟总是这个想法的话,那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说我来找错人了。” 孟遥也淡淡道:“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我记得你说要告诉我两个秘密,刚刚已经说出一个秘密了,那么另一个秘密是什么?” 李海洋道:“山口樱子根本没有对第一山旅游开发的计划,突然之间生出这么大的兴趣来,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才有这样的改变的?” 孟遥摇头,这个问题超出了孟遥的认知,她只能说不知道。 “她或许没有想到,她懂俄语,我也懂俄语,在她接电话的时候,我听到她说,那个东西是不是在这座山里,还需要进一步的探测。”李海洋的目光里也有一丝疑惑。 孟遥忍不住道:“你的第二个秘密,就是告诉我,第一山里藏着某样对她或者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的。”李海洋点头道,“我对第一山的历史并不了解,而且她所说的我也是头一次听到,但是看起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孟遥凝神想了想,道:“你的这两个秘密都很重要,好,开个价吧。” 李海洋忽然笑了:“你觉得我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东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毫无保留了。当然,如果孟总非得让我说的话,那就是拜托孟总,一定要拿下这个项目。” “哲宇,你是梁山人,你觉得第一山里会藏着什么?”孟遥问林哲宇的是这个问题。 林哲宇觉得ting匪夷所思的。首先,他对李海洋这个人的人品持严重怀疑态度,那天之所以接受老毛子的挑战,主要还是为了捍卫中国人的尊严。但是李海洋什么条件也没提,最后那个要求更是出乎林哲宇的意料。从直觉来判断,李海洋说的不是假话,当然,林哲宇并不认为他是良心发现,而是对山口樱子的报复。至于那个姓李的工程师是不是内鬼,倒并不是太重要了,既然知道了,就会提前作出应对,无关大雅。倒是李海洋提到的第一山里藏着什么东西显得更为重要一些。 “孟遥,这事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林哲宇想了一阵子道,“老王对第一山知道的应该更多一些,你不如去问问他。不管怎么样,这个项目必须拿到手,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 林哲宇本来想跟边疆通个气的,但是仅凭李海洋的片面之词显然不能令边疆信服,反而会让他认为自己是为了帮孟遥获得开发权,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孟遥不借助自己的力量获得开发权。 女人的用处 林哲宇不认为这个有多大的难度,相对而言,山口樱子是临时起意,准备不够充分,否则也不会想出挖墙角的下三滥招术了,再说了,孟遥还有乔初一这张王牌,实在不行,完全可以通过他来制造影响。 想到这里,林哲宇不由在想,是不是要跟乔初一通一个电话汇报一下,但最终还是否定了,理由仍然是那一条,李海洋的话很难判定真假,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情是万万不能随意跟领导提及的,倘若没这么回事,会失不少的印象分。 迷迷惑惑中天就亮了,林哲宇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去冲了个澡这才好了些。其他人都还睡着,林哲宇也没叫醒他们,一个人去餐厅吃了早餐,匆匆回到房间,把三家企业的资料又过了一个目。 这三家企业预定的时间还好,分别是下午三点、六点和晚上八点,间隔的时间足够林哲宇跟他们交流的了。 九点半,林哲宇把大家都召集到了一起,说今天放他们一天假,让他们好好放松放松,关天培却是道:“林书记,你不是打算一个人去会客吧?” 林哲宇笑道:“去谈事情,又不是去打狼,要那么多人干嘛?” 关天培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好歹是县委副书记,这个排场还是要的,再怎么身边也得有个秘书。” 江永成道:“那我跟林书记去吧。” “你就算了吧。”关天培道,“林书记,我觉得还是让小吴跟给你一起去比较好。” 林哲宇就有些为难,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关天培说的有道理,有些场合,有个女性尤其是美女在场,会起到很大程度的氛围调节作用,毕竟他们是去谈合作的事情,而不是谈判,应该在一个比较轻松的氛围下进行。 吴韵倒是大方地道:“我倒是很想跟林书记一起去见见世面,就怕林书记不给我机会。” 话说到这份上了,林哲宇也不便再坚持,便点着头道:“那就这么定了。” “小江,你陪吴韵去买套衣服吧,这一身太休闲,不合适。”林哲宇又道。 江永成不由道:“这不大好吧,林书记?万一被司春知道我陪个美女去买衣服,我非掉层皮不可。” 吴韵就笑了起来:“小江,你还没结婚呢就被管成这样,结了婚以后那怎么得了?” “别扯那些没用的,快去,时间不多,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林哲宇强忍着笑板着脸道。 换了一套职业装的吴韵化了淡装,确实ting有风韵,林哲宇的眼前都是一亮,出发的时候开了句玩笑:“有吴韵出马,我觉得这事就成功了一半。” 吴韵嫣然一笑道:“但愿吧。” 或许真是因为吴韵的缘故,三点和六点的两个对话都很顺利,在林哲宇介绍了梁山的环境以及相关的情况之后,对方表示会在洽谈会结束之后到梁山去考察一下投资环境,林哲宇表示,买卖不在仁义在,交朋友才是最重要的。 晚上八点的是个重头戏。这个企业颇有些实力,在江东省曾有巨额投资,在电子行业非常出名。林哲宇还是比较看中这一点的。梁山目前的发展态势仍然是以密集型产业为主,如果能建成一个大型的电子企业的话,可以带动不少用工。一个地区的发展靠的不仅仅只是企业,而是人。只有人多了,口袋有钱了,才能有效地带动多个行业的发展,形成良性循环。 会面的地点是在老板下榻的酒店里。与林哲宇见面的是位叫杨志金的台湾人,四十多岁,戴着副金丝眼镜,很是高傲,自称是公司副总,手中有着二十个亿的投资额度。 “现在大陆的投资环境不怎么样啊,这二十亿往哪投,真的还说不准。”杨志金一副标准的台式台湾话,并不怎么把林哲宇看在眼里,说话间那双藏在眼镜片下的眼睛却是不住地在吴韵胸前那道深深的沟壑间瞄来瞄去。 林哲宇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道:“杨总,咱们梁山人杰地灵,交通优势、人文文化、投资环境,虽然不敢说是一流的,但是……” 杨志金打断道:“美女多不多?” 林哲宇怔了一下,笑道:“杨总真爱开玩笑,你觉得吴小姐美不美?” 杨志金哈哈一笑道:“吴小姐无疑是个美女,不过那是从长相看的,美女的标准可不仅仅是长相哦。” 在场没有不懂得杨志金的意思的,吴韵的脸色有些绯红,林哲宇也有些恼怒,或许是今天下午的两个会面太轻松了一些,根本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杨志金根本就是条色(和谐)狼。 “小吴,我们走。”林哲宇忽然站了起来。 “就这么放弃了,很遗憾啊。”杨志金摘下了眼镜着镜片哈了一口气,拿了块绒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道。 林哲宇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个人向来交友为先,很显然,我们成为不了朋友。” 杨志金把眼镜重新架到鼻子上道:“林先生,话不能说得这么满嘛。年轻人有血性是好事,但是也容易冲动,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负气而走,说不定就丢了几个亿甚至十几亿的投资了。” 林哲宇道:“投资固然很重要,但是有些投资也并非是非要不可的。” 杨志金笑了笑道:“林先生请坐,其实你试探我的过程,未必就不是我试探你的一个过程。大陆的官员太腐败,二十亿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不少了,我可不敢随意就放出去。” 林哲宇道:“你觉得我腐败吗?” 杨志金微微笑了笑:“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在你的身上我没看到**,这一点就值得我跟你继续谈下去了。” 林哲宇算是开了眼界,不过回头一想,杨志金采取这样的方法倒也无可厚非,可见也不是每个富商都有不良习性的。重新坐了下来,林哲宇道:“小吴,你先在外面等着吧。” 吴韵出了去,她既想不到这个杨志金居然有这么多心眼,更没有想到林哲宇居然没有为了极有可能的政绩而把自己拱手让人,这两人都给了她极大的意外,人间居然还有“真善美”。 谁更靠谱 林哲宇道:“杨先生,我觉得你对大陆的官员有一种偏见,不可否认,确实有一些害群之马,但这就像富裕的地方有穷人、贫穷的地方有富人一样,不能一榻子打死,我想,贵公司在大陆投资的过程中,也有正直无私的官员吧?” 杨志金未置可否,道:“我看了梁山的资料,但那都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林先生,我的时间很宝贵,给你两分钟的时间介绍一下梁山的情况吧。” 林哲宇拿出一个小册子道:“这是我亲手制作的,不过正如杨先生所说,空口无凭,所以我还是邀请杨先生能够到梁山实地去看一看,届时相信杨先生会有一个更直观的认识。” 杨志金哈哈一笑:“林先生不简单,放长线钓大鱼啊。” 林哲宇道:“招商是我的目的,但不是唯一的目的。如果投资了,没有利润,那显然不是你我所想要的。政府的职能正在发生变化,更趋向于服务,也走向了市场,所以我们想要的结果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双赢。杨先生,我正式邀请你到梁山去作客。” 杨志金道:“我有个要求。” “杨先生请说。” “我是个商人,其实最不喜欢打交道的就是政府官员,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要求是,我去梁山,请你作陪。” 林哲宇还以为是什么不靠谱的要求呢,原来这么靠谱,当即保证道:“只要杨先生来,我哪怕在天涯海角,也会赶回来。” 在回酒店的路上,林哲宇吁出一口气,吴韵道:“林书记,搞定了?” “只能说有眉目了,不过总比没有头绪要好。”林哲宇道,“咱们来京城一趟,好歹有点收获。小吴,这次你的功劳不小啊。” 吴韵道:“林书记可别这么说,我是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刚刚还差点把事情搞砸了。” 林哲宇笑道:“不管怎么样,咱们这个招商团队还是取得了一些成绩的,跟大家的努力都分不开。” 吴韵笑道:“那林书记可不要过河拆桥啊。” 林哲宇道:“这叫什么话?项目落实了,招商局肯定跑不了的。” 回到酒店,林哲宇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如果是空手而回的话,那就太难堪了。 又在京城逗留了一天,晚上让那几个人自由活动,自己则是请了朱俪吃了顿饭。本来打算是去大酒店的,但朱俪说就两个人,没必要去那些地方,随便找个地儿吃就得了。 大家都是同学,又是好朋友,吃喝之类的不必计较,林哲宇问朱俪还没有其他同学在京城发展的,一起约过来聚聚,朱俪在电话里说太仓促,而且现在是工作日,估计都忙,等下次吧。 吃饭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为了避免再摆前天那个乌龙,随便吃了一些便散了,约好以后多联系。 朱俪离了后,时间还早,林哲宇就漫步在街头。他曾在这里读了四年书,虽然不能说了如指掌,但是也ting熟悉,勾起了他对学校生活的无尽回忆。回想起来,学校的生活还是很单纯的,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 打了个电话给贺炜晔,问了工地的情况,贺炜晔说这两天断断续续,不时有人来捣蛋,ting烦的。林哲宇问他有没有查到红太阳背后的那姓冯的,贺炜晔就苦笑,找不到切入点。 林哲宇也觉得这是个麻烦事,这时霍言旺的电话插了进来,林哲宇便结束了与贺炜晔的通话,接了霍言旺的来电,霍言旺告诉他一件事,八哥在红太阳里关系比较好的一哥们也失踪了,八哥怀疑也被红太阳给害了。 林哲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红太阳也太特么牛逼了吧,玩失踪上瘾了? 霍言旺说,已经让八哥去公安局报了案,但是不知道情况会怎么样。红太阳一直没事,林哲宇隐隐觉得这里面跟公安局有不小的干系,否则不可能这么嚣张,如果是这样的话,郑华清这个政法委书记就有问题了,是他对公安局这一块掌控不足,还是根本就沆瀣一气呢?林哲宇有些吃不准,毕竟是位县委常县啊,没有确凿的东西,谁敢乱说话?恐怕这也是边疆顾忌的主要原因吧? 静观其变。这是林哲宇对霍言旺的答复,正说间,迎面便撞上了一人,那人显得弱不禁风,被林哲宇这么一撞,人便向后退了几步,后背靠在了路边的路灯杆上。 “对不起对不起。”林哲宇连声道歉,刚刚走路太急,真的没在意前面有人。 “走路小心点,撞了我没事,万一撞到年纪大的或者是孕妇就不好了。”那人显得ting讲道理。 林哲宇道:“是,是,不好意思。” “林哲宇?”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那男人身后响了起来,林哲宇不由看了过去,却是一呆,失声道,“丛玲?” “好久啊,林哲宇,你怎么会在这?”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显露在眼前,明眸皓齿,如瀑布一般的秀发垂顺在高耸的胸前,“介绍一下,我老公马云,老公,他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林老大林哲宇。” “幸会幸会。”马云伸出手来,林哲宇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感觉,往事已如风,只不过是年少时的轻狂而已,也伸手一握,道,“马先生果然是人中之龙,丛玲的眼光非常好。” “好了,就别穷酸了,我们刚吃完饭,打算到茶座去坐坐,林老大,我们毕业到现在还没联系过呢,聊聊去。”丛玲乍见老同学,心情也ting不错的。 林哲宇看了一眼马云,生怕又像上次朱俪一样,却见马云爱怜地看着丛玲,心头便是一松,笑着道:“马先生不介意吧?” 马云微微笑道:“只要小玲开心就行了。” 附近就有茶座,三人进了去,茶钱自然是马云去付,林哲宇要拿钱包的时候,丛玲的眼睛就瞪了起来,林哲宇只得笑着缩回手。 进了包间,马云的话不多,只是充满爱意地看着丛玲。林哲宇ting羡慕这种无声的爱的,也很为丛玲能够找到这样的丈夫而欣慰,道:“丛玲,听说你们现在在国外定居了。” 昔日恋人 丛玲笑着道:“这不是要参加洽谈会嘛,本来是马云自己一个人来的,不过我在国外待得久了,也ting闷的,就想回国来看看。只是京城的空气质量太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善。哲宇,你现在做哪行?怎么在这儿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就是一小公务员,不能跟马先生这样的成功人士比,来京城嘛是出差,明天就走,闲着没事出来溜达,没想到遇上你们了。” “公务员?不错啊,稳定体面的工作。”马云这时插了一句。 林哲宇也不在这个方面去多纠缠,轻轻地笑了一声:“一行不知一行苦,我倒是ting羡慕马先生年轻有为的,只是能力有限,呵呵。” 马云微微一笑,不说话,丛玲又道:“对了,你知道高轩现在干嘛吗?” 林哲宇心下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把高轩的情况告诉她,在学校的时候,高轩追丛玲追得可是很厉害的,当时两人感情还算稳定,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分开了。现在听她提起,不由不着痕迹地看了马云一眼,也不晓得他知不知道高轩这号人物,不过想到他俩都结成夫妻了,过去的事情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便道:“他跟我在一起工作,是副县长。” “厉害啊,你有他的号码吗?马云参加这个会议得一周,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我插不上手,想到处走走,不会不接待吧?” 林哲宇笑着道:“那倒不至于,就是不知道马先生放不放心你一个人到处跑呢。” 马云也笑道:“我会安排人跟她一起去的。” 林哲宇道:“那就好。”说着把高轩的号码给了丛玲,看了下时间,道,“丛玲,我还有点事,就不妨碍贤伉俪了。” “马先生,有机会再见。”林哲宇有些受不了马云对丛玲的溺爱,觉得自己是个老大的超强电灯泡,坐着也不大自在,起身告辞。 马云起身象征性地与林哲宇握了握手,头一抬看到茶座门口走过来一个人,便抬着手唤道:“陈兄,这边。” 林哲宇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怔了一下,那走在前面的赫然是老冤家陈朔。 陈朔起先并没有在意,被马云这么一叫,顿时也看到了林哲宇。他对林哲宇的印象可谓是深至极致,当即皮笑肉不笑地道:“哎呦喂,这不是林哲宇吗?啧啧啧,什么叫冤家路窄啊?” 林哲宇一听这话就有些来意不善,也不想去搭理,这种人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哪知树欲静而风不息,陈朔对林哲宇恨得牙痒痒的,做梦都想着怎么收拾他,现在难得遇得上,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身子一横拦在了林哲宇身前:“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林哲宇,咱们老朋友相见,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陈朔这话说的是阴阳怪气,跟着他进来的两个人岂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一左一右,便把林哲宇的去路给挡了。 林哲宇淡淡道:“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来,坐,我请你喝茶。”陈朔嘿嘿一笑道,“不会不给面子吧?马云,你知道不给我面子的后果吧?” 马云轻咳了一声,道:“陈兄,遇到老朋友了,看来你们是想叙叙旧,那咱们改天再聊。” 丛玲皱了一下眉头,林哲宇的处境ting不好的,显然跟陈朔有过节,便道:“林老大,我们开车来的,送你一程吧。” 陈朔脸色一寒,道:“马云,管好你的女人,不要多事。” 马云似乎ting畏惧陈朔的,嗔怪地看了丛玲了一眼道:“我们走。” 丛玲还要说什么,林哲宇不想因为自己惹他们夫妻不快,便道:“丛玲,你先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这就对了嘛。”陈朔阴森森地笑了笑,“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我会拿你怎么样。” 丛玲被马云连扯带拽地拉了出去,气生生地道:“马云,你干嘛?” 马云道:“小玲,你别多事了,陈朔这个人乖张得很,不要惹他。况且众目睽睽的,林哲宇不会有事。” 丛玲气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马云的眉头微微一皱:“小玲,你居然这么说我?” 且说里面,林哲宇倒也不惧,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躲不开,就必须去面对,谅陈朔也不敢怎么样,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且看陈朔玩什么花样。 陈朔倒了一杯茶,却是猛地向前一泼,林哲宇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只听陈朔冷声道:“他妈的,你以为你什么东西,配得上老子请你喝茶?” 林哲宇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渍,淡淡道:“陈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平常人,你会怎么样?” 陈朔冷笑道:“可惜,老子不是平常人,走的也不是平常路。林哲宇,你就该后悔你得罪了我。” 林哲宇缓缓站了起来,那两人一人按住他的一边肩膀道:“坐下!” 林哲宇目中怒色一闪,沉声道:“松开!” 陈朔哈哈一笑:“没有了女人的庇护,你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林哲宇淡淡道:“没有你爷爷、父亲的庇护,没有这些随从,你根本连个人渣都算不上。” 陈朔面露怒容:“如果你想激怒我,恭喜,你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我告诉你,你爷爷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让他走。” 身后两人立即松开了手,林哲宇扫了陈朔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个哼声,头也不回去走出了茶座。 茶座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朔在京城算是一霸,没多少人不知道,他这么一闹腾,知道的人都悄悄离开了,剩下些不知道的或者外地人在看热闹,只听陈朔一声怒骂:“都他妈看什么呢?” 且说林哲宇离开茶座,心里非常不爽,从小到大,不是没跟人红过脸,但是像今天这么憋屈的还是头一回。他倒不是忌惮陈朔什么,而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陈朔的来头不小,林哲宇是知道的。 硬碰硬 如果今天自己压不住脾气动了手,别说自己,连乔初一也罩不住,反是自己作为公务人员与人动手打架,仅此一条就可以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他忍了。 夜风凛凛,刚刚被泼了一脸的水让林哲宇觉得冰冷冰冷的,只是一回头间,却见陈朔的那两名随从也跟了上来,倒是没见着陈朔的身影。如果换了平时,林哲宇多半会打个出租车回酒店算完,好歹先安身离开再说,可是林哲宇憋着一肚子的火,一见这两人不紧不慢地跟上来,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那两人也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见林哲宇渐向偏僻处走,一人低声道:“这小子还真会配合。” 另一人道:“一会动手注意点分寸,别把人打坏了,让他尝点苦头就行了。” 先前一人轻笑一声:“知道。” 林哲宇自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三转两转地便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灯光昏暗,一个人都没有。 那两人跟在后面,转进了巷子,却见林哲宇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淡淡地看过来:“你们俩也跟了好一阵子了,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教训教训你一下。”一人笑着扭了扭脖子,向另一人道,“咱们打个赌,五秒他就倒下,五百块怎么样?” 另一人笑着道:“没问题。” 林哲宇冷静地看着对方走过来,从他的步伐来看,林哲宇发现自己有点大意了,虽然这两人嘴上嘻嘻哈哈,但是手下的功夫恐怕有几把刷子,好在两人还是有些轻敌,并不是一起上。林哲宇心下微微一动,发一声喊,先冲了过去。 他这么一冲,那人便笑了,从跑的动作来看根本就没什么功夫基础嘛,这时另一人道:“计时开始。” 林哲宇跑得ting快,没几步便到了眼前,那人只等着林哲宇近了身,拳脚交加,五秒种把他给放倒了,可是林哲宇在离他两三米远的时候,突然加快了速度,人已凌空跃起,竟是泰拳中标准的飞跃膝顶。 林哲宇的来势又快又猛,那人已来不及闪避,眼看着林哲宇的膝盖顶向了自己的面门,情急之下只得双臂合拢抬起,护住了胸部以上的部位,当林哲宇的膝盖撞上时,那人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从膝盖上传了过来,不由蹭蹭向后退了几步,只是脚下还没有站稳,林哲宇的脚刚一落地,身子一转,另一条腿借着腰部转动的力量,顺势踢出。那人本来就小瞧了林哲宇,再加上猝不及防,落尽下风,这一脚便再也躲不开,虽然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了一下,但还是被一脚命中,整个人便倒飞而出,撞翻了一个垃圾箱,爬起来的时候已是全身沾满了污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 “没到五秒,只不过是被对方打倒了。”计时的那人嘲讽地笑了一声,环着双手道,“真看不出来啊,不但是练家子,水平还ting高。小六,你败在他手上一点都不屈,泰拳和空手道都很精通。小六,今天咱们是遇到高手了。打个赌吧,一分钟,怎么样?” 小六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胳膊就像不是他的一样麻木酸胀:“小五,一千块,我赌你一分钟放不到他。” 小五不说话,向林哲宇抬了抬手,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人鼓掌道:“原来军中的高手就是这样了,喜欢用车轮战术啊。” 话音一落,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个子并不高,块头也不大,甚至于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他就是这么随随便便地一站,小五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整个人也站得笔直:“高师傅,您怎么在这?” 那人淡淡道:“回去告诉陈朔,军队不是他家开的,人想横,得凭自己,别仗着自己有点后台就了不起,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是,是,我一定转告。”小五顺手拉起了小六,一溜烟地离开了。 林哲宇ting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一眼看上去似乎有五十岁了,但再仔细看,又像是四十岁,那人也在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摆了摆手道:“走啦。” 林哲宇觉得今晚的遭遇跟做了梦一样,莫名其妙地遇到了大学时代的单相思对象,又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又莫名其妙地见到一个看上去忒牛逼的人,而自己只知道他姓高,所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莫名其妙。 次日下午,林哲宇回到了梁山,向边疆汇报了在京城的招商情况。林哲宇把三家企业的意向说了,有投资欲望,月底会过来考察。 边疆对林哲宇此行颇为满意,给予了肯定,说等这几个项目如果能敲定了,要好好开一个会,这完全证明,难的不是招商引资,而是人的工作态度,只要用了心,再大的困难也不是困难。 林哲宇原本想再提一嘴第一山的事情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具体的情况还是回头问一问孟遥吧。 林哲宇觉得自己手头的事情还是ting多的,但是唯一一件让他比较闹心的就是阳光花园的问题。 在回来的路上,林哲宇便收到了猴三用一个新号码发过来的短信,说这是与他单线联系的。不是林哲宇过分小心了,而是他们俩确实不能够有公开交集的地方,猴三也明白这个道理。 打了个电话过去,猴三说他在梁山,林哲宇便让他订一个地方,回头他过去,见面再说。 随后又跟孟遥联系了一下,孟遥正在豪君楼,林哲宇也不在办公室待着,让老耿把自己送了过去。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大,孟遥穿了一件短袖,v字领把事业线秀得若隐若现。林哲宇咽了一口吐沫,装模作样地说,好热啊。 孟遥正在看图纸,闻言就笑,你笨死了,热了不知道脱衣服啊。 林哲宇脱了外衣,只穿了一件保暖衬衫,把上面的纽扣解下一颗,走到孟遥身侧:“这什么图纸?” 孟遥没抬头:“为了周五的评审会,不认真点不行啊。” 功亏一篑 林哲宇便不打扰,这些图纸他也不大看得懂,不过孟遥身上幽幽的气息也不知道是与生俱来的,还是洒了什么香水,总带着那么点诱惑的味道,让林哲宇特别想过去抱一抱孟遥。不过美人虽然在前,却是一脸认真地工作,林哲宇也不敢造次,只能挨着她装模作样地看着,悄悄地享受着那诱人的气息。 “不看了,累死了。”孟遥摇晃了几下脖子,胳膊肘支着桌子,侧着脸道,“京城之行怎么样?” 林哲宇道:“说来话就长了。” 林哲宇把从与刘大权见面到那什么高师傅收尾的事情简单说了,孟遥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不过林哲宇却没察觉。 孟遥笑着道:“这么说收获不小啊,哲宇,你很棒。” 林哲宇看着孟遥的笑靥,心神一荡,不由握住了孟遥的手,孟遥吃吃笑道:“你这是干嘛?” “我……”林哲宇把孟遥的手举到了自己的眼前,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孟遥的腮边已经飞起了一抹红云,当她的一根手指被林哲宇含在了嘴里的时候,她的人都要化了,呼吸微微沉重,想要抽出手来,“不要,我还没洗手呢。” 轻如蚊蚋犹如呻吟般的声音让林哲宇色从胆边生,将孟遥拥在了怀里,准确地找到了孟遥的双唇,这个时候他也不去想孟遥要是拒绝了自己怎么办。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一用力,便把孟遥给抱了起来,目标就是身后的那张床,然而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了,从外面传来了王家强的声音:“孟总,我有一个新的构思。” 孟遥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挣了一下,林哲宇咬着牙,气生生地看着门,孟遥噗哧一笑,手在抽出来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拨了一下,险些让林哲宇直接缴械了。 整理了一下衣服,孟遥过去开了门,王家强兴冲冲地道:“孟……呃,林书记,您也在。” 林哲宇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这时也不得不装出一个笑脸,道:“嗯,我过来看看项目的准备情况。你不是说有新构思吗,说来听听。” 王家强一点眼色都没有,说得详细得不行,林哲宇心中烧着那股邪火,简直要达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了,孟遥一边听着一边抛媚眼给林哲宇,更让林哲宇大感吃不消,偏偏这王家强又极度负责任,把个林哲宇心里惹得七上八下,一个人跑到卫生间抽烟败火去了,不过他心里也ting欣慰的,总算是给孟遥物色了一个好帮手,要是他一点责任心都没有,那自己就过意不去了。 王家强终于走了,林哲宇出了来,见孟遥一脸正色,心下不由哀叹,浪费了大好机会,一时间恶向胆边生,提议不要给王家强多少薪资,孟遥就笑了:“你就是个小人。来,犒劳你一下。” 林哲宇看着撑起的小帐篷,恼怒地空ting了几下,猛地冲进了卫生间,洗了个头,这才好过了一些,心里也想通透了,对于两人的亲密突破,总要选一个机会,总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就突破了。 一起吃了个晚饭,林哲宇没有要留下纠缠倒是令孟遥颇为意外,以为林哲宇是欲擒故纵,林哲宇正色说有事要处理,孟遥便笑着在他的手上捏了捏,几乎把林哲宇的心给捏化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求,艰难地迈着步子出了豪君楼。林哲宇在心里默唱,我是真的汉子。 出来冷风一吹,林哲宇顿时清醒了很多,招了个出租车,向猴三订好的地方过了去。 梁山县城并不大,最大的特色就是每条街上都有饭店,猴三订的就是一条新近才开发的街道,比较偏僻,不过当林哲宇打车过去的时候,就有些眼直,这白天看不出什么,一到晚上才发现这地儿火的不行啊,连路边都停满了车,由此可见,梁山人“好吃”并非浪得虚名。 饭馆开得越来越多,连见多识广的出租车司机也懵圈了,说反正就这地,你慢慢找。 林哲宇也是没辄,下了车,把衣领竖高了,打了电话给猴三,这才弄明白是哪里,晃悠了过去。 进了店,服务员上前招呼,长得跟二人转里的黑山老妖似的,那牙一龇,还真的能刻副麻将外带一副象棋了,林哲宇便想到了那句著名的话,这服务员生得像雾像雨又像风,就特么不像人。 梦留痕 说了自己来找人,猴三已经从包间里出了来,林哲宇径直过去进了包间,猴三正在吃烧鸡公,拆了一套餐具放到林哲宇面前,道:“林老大,先吃点。” “我吃过了。”林哲宇拿筷子撬了一瓶啤酒,道,“正东,情况怎么样?” 猴三笑了笑道:“我说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会按照我的方法来解决。林老大,你就甭管了,出了这个门,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 猴三的话里透着一丝淡淡的杀气,林哲宇沉吟了一下,道:“你不要乱来。” 猴三把一块鸡肉放进嘴里,道:“对方乱来,我就乱来。我知道这小子背后还有人,玩神秘嘛,不把这小子废了,怎么能引出大家伙来。我还真想不到,梁山一个小县城还有大boss,我要是拿不下来,以后就没我猴三这号人物。” 猴三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学生气息,满嘴都是道上的话,林哲宇听得微微皱眉,道:“正东,你还记得我在江陵时跟你说的话吗?” 猴三笑了笑道:“林老大,这一次来,主要是为了跟你见一面,其他的事情与你无关,那都是我自己的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哲宇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一丝担忧,直觉告诉他,把这件事交给猴三来办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在江陵混得风生水起的于三在梁山碰了一鼻子灰,极大地挑战了他的自尊心,这个场子他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的。 “对了,林老大,梁山的警察ting有意思,我就喜欢跟这样的警察打交道。”猴三用他的方式在告诉林哲宇,梁山警方跟红太阳勾结不浅。这在林哲宇的预料之中,但是具体什么个情况却是不得而知,想了想道,“正东,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有事。” “安啦。”猴三道,“我向你保证,一定全身而退。” 林哲宇也不知道自己心头是什么样的感情,但猴三是自己请过来的,他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喝了一瓶啤酒,林哲宇也没有详细去问猴三的细节,他没有想到的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且说林哲宇离开后,心头有些空空的,想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给孟遥,最终还是决定算了,免得欲(和谐)火焚身自讨苦吃。 去了望月酒店的房间,甄小妹见到林哲宇回了来,欣喜地迎了上去,道:“林书记,您回来了?” 林哲宇笑着点了点头:“嗯,很累了,回去休息,你也早点休息吧。” 今天这一下午,林哲宇的心思都被欲念占满了,看到甄小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她的背影,心头一阵悸动,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房间,一头扎进了卫生间,热水从头而下,把精虫又冲下了脑。 这一夜,春梦留痕,内裤尽湿。 转眼间几天便过去了,在此期间,林哲宇跟在京城相约的三位老板也都电话联络,沟通甚好,尤其是杨志金,明确表示,等商贸洽谈会一结束就会安排时间过来。 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两件事,都与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有关。 第一件事,县政府正式对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展开了调查,所涉及到的部门有工商、安监、质检、公安等部门,尤其是公安机关的介入,更是让这一次的突击检查显得背景大不一样了,另外还有一个特别值得一提的原因,就在这个联合行动开展之前,政法委书记郑华清赴市委党校学习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不得而知,但是却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想。 第二件事,就在突击检查开展的当天晚上,红太阳的老板厉锋失踪了,问了公司的管理人员,谁也不知道厉锋去了哪儿,打电话也联系不上。 林哲宇自然不会参与这项活动,他的精力都放在了第一山项目评审会上了,这个评审会,史玉芳也有邀请边疆参加,不过边疆要去市里参加一个会议,所以参加评审会的任务就落到了林哲宇的头上。 评审会在四楼的会议室召开。评委一共五名,林哲宇并不认识,但据说都是国内旅游界的专家。这些年专家已经不值什么钱了,林哲宇拿了这五人的名单,在网上查过,名头一大堆,但一些著名的风景名胜也没看得到他们参与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之流。 参加这次评审会的县委县府领导依次为,县长史玉芳,县委副书记林哲宇,副县长黄安石以及政府办公室主任左秀全。 九点整,双方人员准时到场,山口樱子在进来的时候,冲着林哲宇笑了笑,百媚横生,却是没见到李海洋的身影,她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也有一个团队,显得ting专业。 孟遥的团队里既没有看到李工程师,也没能看到王家强,林哲宇略略有些意外,孟遥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焦急之色,林哲宇心头微微一沉,难道这里面又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史玉芳作了一个开场白,阐明了对第一山旅游项目开发的期待,希望两家公司都能拿出新颖的旅游观念呈现给五位评委,随后将五位评委一一介绍了,个个脸上带着傲视天下的风范,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山口樱子显得很有格调,道:“对方先开始吧。” 孟遥淡淡一笑,翻开了放在会议桌上的文件夹,忽然间面色一变,向身边的小慧看了一眼,小慧摇了摇头,孟遥道:“樱子小姐远来是客,你先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山口樱子向身边一人微一点头,开始了相关的陈述。 孟遥这么一听,脸色不由大变,林哲宇也是吃了一惊,这里面很多的构思都是他曾听王家强说过的,而李工和王家强都不在会议现场,看来问题大了。 对方如何陈述的,林哲宇并没有细听,不动声色地发了条短信给孟遥,问王家强怎么还没到。 评审会风云 孟遥回了条短信,说王家强联系不上了,并且说对方的规划案完全跟她们的如出一辙。林哲宇心头微微一沉,王家强是不大可能投靠山口樱子的,而李工在此前也因为被孟遥戳穿他向山口樱子提供规划书而主动辞职了,现在却又发生了泄密的情况,要么就是王家强出了岔子,要么就是孟遥的身边还有古怪。 林哲宇的目光不由投向了孟遥的助手小慧,但是眼下这个情况,追究这些毫无意义,重要的是如何度过眼前的这道难关。 对方的陈述仍在进行之中,林哲宇向孟遥投以一个安慰的眼神,轻手轻脚地出了去,打了个电话给江永成。 重新回到会议室,对方的陈述已经告一段落,轮到孟遥方面,孟遥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山口樱子:“樱子小姐的规划很不错,我很想问一问,樱子小姐是如何拿到我方所做的规划书的。” 山口樱子面不改色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孟遥冷笑了一声,转头向小慧道:“小慧,你是不是要解释些什么呢?” 这个局面的转弯让史玉芳也颇有些意外,从孟遥的意思来看,山口樱子是剽窃甚至于盗取了梦遥旅游开发公司的规划案,但是这些与这个评审会没有任何关系,也或许对方只不过是认为不具备竞争力,才使出这么一招来。 果不其然,小慧道:“孟总,你什么意思?” 孟遥淡淡一笑道:“几位评委,你们觉得这份规划案怎么样?” “就这份规划案来说,非常超前,也非常具备操作性,如果严格按照这个规划来实施的话,虽然不敢说是全国一流,但也完全切合了第一山的整体面貌,未必是最好,却是最实际的。” 见评委们给予了这样的评价,孟遥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五位评委是认可了这份规划了。”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孟遥微微笑了一下,道:“小慧,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你知道为什么老王一直没有来吗?我告诉你,他是被人绑架了,你也算是穷心竭虑了,拿不到这份规划,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点子来。你以为在进入会场前偷偷拿走了规划案,我就没有备份吗?” “几位评委既然认可了这个规划,那么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孟遥淡然道,“不过请几位评委过目一下,对方的规划是不是跟我方的一样。” 孟遥将规划呈了上去,评委们仔细看了一下,都面带惊容,两家公司做出来的规划绝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那么也就是说,必须有一家公司窃取了对方的劳动成果,只是到底谁才是正主儿,他们却无法判定,所以对此表示无能为力:“我们只是评审方案的优劣,现在既然方案只有一个,下面的事情就由你们自行处理了。” 史玉芳也觉得这事ting不可思议的,不过态度正如评委的意见一样,道:“樱子小姐,孟总,两份规划一模一样,实在是匪夷所思,那么具体是谁做出来的,如何区分不是县政府的份内之事,你们自己判定。不过既然召开了这个评审会,又是樱子小姐先作陈述,那么孟总,在选择上,樱子小姐具有优先权,除非你能证明,樱子小姐所陈述的规划案确实是你公司所拟。” 孟遥微一点头,道:“在进会场之前,我还看到规划案在,一转就不见了,不是你还是谁?小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小慧道:“孟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对我不满意,你完全可以辞退我,而不必用这种欲加之辞。好,我辞职了。” 说完这句话,小慧起身离床欲走。 就在这时,林哲宇的手机叮地一声轻响,林哲宇看了一眼,上面写道:“搞定。” 林哲宇便站了起来,在史玉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史玉芳略有些动容,点了点头道:“事情发生在梁山,相信谁都想给自己一个清白,所以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大家都还是稍等一下。林书记,你来吧。” 林哲宇轻咳了一声道:“大家等一个人吧,两分钟,应该够了。” 山口樱子道:“我觉得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樱子小姐,如果孟总说的不是实话,你不觉得是对你的侮辱和诽谤吗?你就不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 “清者自清,她爱怎么造谣那是她的事。我只确信一点,说三道四编出这种蹩脚理由的,只会是不如我的人。”山口樱子淡然道。 孟遥笑道:“你说的很对,比你优秀的人自然不理鸟你,但是这件事情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换句话说,樱子小姐既然没做,又何必担心多留几分钟呢?” 说话间,会议室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众人不由都向门口看去,进来的居然是开发区派出所所长霍言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赫然是李海洋。 在一见到李海洋的瞬间,山口樱子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史玉芳也有些惊讶,这李海洋不是山口樱子的丈夫吗,刚刚没出现,怎么这个时候出现了? 霍言旺进了来,沉声道:“史县长,林书记,原旅游局局长王家强,也就是梦遥旅游开发公司的技术顾问,被人绑架,他儿子王知遥前来报案,根据身后这位李先生提供的线索,人已经被安全解救,据李先生指证,绑架王家强的人正是山口樱子指使的。” 山口樱子子忽然笑了出来:“笑话,荒唐,李海洋是我丈夫,不过这是以前的事了。这个人一无所用,我已经跟他离婚了,他这是报复。中国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吗?” 李海洋原本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山口樱子子一句话便让他所有想说的变得一片苍白,不足采信,不由道:“王家强被绑架总是事实吧?” 山口樱子淡淡道:“谁知道是不是你干的?李海洋,你还真够阴毒的,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险胜一筹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非林哲宇所料,一时间还真很难处理,只听山口樱子道:“现在事实俱在,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林哲宇想不到山口樱子在这种局面下仍然能够谈笑风生,这个人还真的ting难对付,孟遥也是觉得她很难应付,这也是事先想得不周全,以为李工的事解决了就没问题了,根本没想到小慧居然也是叛徒,虽然林哲宇事先考虑到对方有可能从王家强那边下手,提前交代了霍言旺作了安排,但山口樱子确实比他想像中要强得多。 孟遥不由把目光投向了林哲宇,林哲宇也明白,如果现在成了定局,到时候哪怕是乔初一也无法改变这个决定,心头微微一动,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山口樱子对第一山产生兴趣是这几天的事情,她自然不可能带很多人来,而进入这个会议室的却是没能见到伊维,那么去搞定王家强的人会不会就是他呢?毕竟她的身边除了伊维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可以用。想到这里,林哲宇觉得可以冒险一试,当即道:“樱子小姐,你打个电话给伊维吧。” “什么意思?”山口樱子看了林哲宇一眼。 林哲宇笑道:“还记得那晚我跟伊维的比试吗?当时我们有一个约定,输了的人会替对方办一件事情。结果你是知道的,他输了。打个电话吧。” 山口樱子面色不由一变,林哲宇猜的不错,山口樱子确实是让伊维去办这件事了,而且那晚与林哲宇比试之后,伊维对林哲宇佩服得五体投地,那种钦服溢于言表,而林哲宇现在的话完全击中了山口樱子的内心。 略一沉吟,山口樱子道:“林书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针对我,你这个态度是不是代表着贵政府的态度?” 林哲宇不由看了史玉芳一眼,确实,他明显是在袒护着孟遥这一方,这个倾向性很容易引起史玉芳的反感,不过这个时候,史玉芳力ting了林哲宇一下,道:“合作讲究诚信,恕我直言,在这件事情没有弄清之前,我对你们两家公司的诚信都持怀疑态度,所以有必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否则我很怀疑你们的诚信度。林书记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看向了山口樱子,山口樱子面色又是一变,她很清楚中国的法律,哪怕是外国人,只要在中国违了法,依然是要根据中国法律来处理的。如果伊维绑架王家强的事情被搬上了台面,那这个罪名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虽然她未必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但是遣送回国则是势所难免,那么这件事情就完全失败了,当下面色一沉道:“我明白了,你们根本就没有合作的意思,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再讨论这些呢。好,我放弃了这个项目。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撂下这句话,山口樱子径直出了会议室,林哲宇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追击,别说他没抓到伊维绑架王家强的事实,就是抓到了,可能也定不了山口樱子的罪,她只需要抵死不承认,自己就拿她没辄,心里吁出了一口气,这一把胜得极险。 孟遥也松了一口气,却是甩手给了小慧一记耳光,寒着脸道:“滚!” 小慧捂着脸跌跌撞撞地离开了,与会众人都被孟遥女汉子的行为吓了一跳,不过这个时候他们都认为那份规划案是梦遥公司的成果,所以也非常理解孟遥这个行为,身边的人背叛了自己,那种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孟总,祝贺你,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史玉芳笑着上前,与孟遥握了握手,表示了祝贺。 孟遥道:“我们会尽快把工作落实到实际行动中的。” 在史玉芳的办公室里,林哲宇坐在沙发上,史玉芳面带微笑道:“哲宇书记,你跟孟总的关系不一般吧?” “她是我女朋友。”林哲宇依实回答,反正这以后也不会是个秘书,况且刚刚在会议室里,自己的表现足以让人判断出来了。 史玉芳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道:“哲宇书记,这个项目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明白吗?” “史县长,我知道你的好意,工作归工作,关系归关系,这一点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嗯,那就好。”史玉芳微一点头,揉了揉腮帮子道,“听说你在京城联络了几位客商,效果怎么样?” “具体的效果要等他们来了再说。”林哲宇道,“这几天一直在保持联络,下周三就会有一位过来实地考察,到时候还要麻烦史县长出面以示重视。” “那是必须的,招商引资无小事,只要需要我出面,我一定会出面的。”史玉芳自然明白,工作是靠下面的人干的,只要干出成绩,他这个二把手也有功劳。 林哲宇离了他的办公室,心里颇有些意外,今天史玉芳在看出自己与孟遥的关系之后,居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助了自己一把,给足了面子,还好意提醒自己要避嫌,当真是看不懂他的意思了。 以林哲宇的想法,自从上次人事调整的常委会之后,史玉芳应该是与边疆联手,先把自己这个对手打压下去,况且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史玉芳完全可以通过刚才的事件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警告一下自己。难道这几天,又有了什么变化不成? 林哲宇的这个判断并非臆测,郑华清无疑是他们五人同盟中的一员,却是被支去了市委党校学习了,剩下的四人,抛开自己和高轩不说,纪委书记曹敬轩严格来讲,仍然是边疆的人,而组织委员胡凤波初来乍到,林哲宇绝不认为在省委党校住在同一间宿舍的这个情份能够令他与自己捆绑在一起,况且高轩的野心不小,却又把自己顶出来当挡箭牌,自己还真需要且行且思,不得大意。 在办公室里坐了好一阵子,打了个电话给霍言旺。霍言旺替自己前前后后也办了不少事,但是不久前的人事调整里并没有他,这让他的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死不见尸 提了这事,霍言旺就笑:“兄弟,咱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你虽然管组织人事,但毕竟不是一把手,我不着急,等你站稳了脚跟,你该考虑的一定会考虑的。我就把心放肚子里了。” “理解万岁。”林哲宇笑了笑,道,“对了,最近红太阳那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没有?” 霍言旺道:“这是专项调查,而且失踪案也不归管委会派出所管,我向朋友打听过,暂时没什么结果。而且现在厉锋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进展缓慢。” 林哲宇也是不久前才听说了这事,只是当时心系着孟遥的项目能不能成功,并没有去多想,现在旧事重提,林哲宇倒是希望厉锋是因为红太阳有问题选择了出逃,而不是与猴三有什么关系。但是林哲宇也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红太阳既然能够在梁山这么牛逼,这背景就不简单,绝不可能因为一个联合检查就选择跑路了。不过事已至此,猜也是没用,林哲宇也不会打电话给猴三去求证,他没这么傻,猴三更不会傻到去承认,而且厉锋的失踪搞不好还会牵出大老虎来,林哲宇也好奇得很,那个姓冯的幕后主脑到底是何方神圣。 晚上与孟遥见了一面,原以为有机会一亲芳泽,不过孟遥已经拿下了这个项目,就开始着手其他方面的事宜了,急着回江东一趟,把整个公司都拉过来,林哲宇也是没办法,事业为重,其他都让一让吧。 孟遥也看出来林哲宇最近憋得厉害,脸上长出了不少青春痘,就很体贴地替他按摩,说是感谢他所做的一切。孟遥确实是这么想的,本来这个项目她是十拿九稳的,哪怕没有林哲宇,动用一下关系也是分分钟搞定的事,只是她并没有想到在今天的评审会上会出这么大的乱子,要不是林哲宇急中生智,如今就是花落“樱”家了。 林哲宇被按摩得欲火高昂,尤其是孟遥那柔软的纤指在他的脖子上滑过时,那种又酥又麻的感觉险些没让他将孟遥就地正法了。当晚,孟遥就离开了。 送走了孟遥,回到望月酒店的林哲宇依然是那一套少林武术——冲澡大周天。 周末是司春的生日,江永成忙着替她准备生日礼物,司春还特意邀请了林哲宇作客,这个关系也算是个奇葩了,一般的领导与下属的关系恐怕也没这么亲近,事实上,江永成还是让很多副县长的秘书很眼红的,因为并不是每个秘书都能受到领导的关照的。有一位副县长的秘书就曾因为少带了一份文件而在几十名与会者的眼前被这位副县长破口大骂,可见秘书也并非都是一帆风顺。 司春的生日聚会上还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岑明月,这让林哲宇略略有些不快,江永成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司春是知道的,把岑明月叫过来,只会让气氛更尴尬,倒是岑明月显得很大方,似乎从离婚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不过林哲宇做不到这一点,简单吃了一些,便说自己还有事,先行离开。 司春看着林哲宇的背影,微微一叹道:“明月,你还喜欢他吗?” 岑明月笑道:“司春,你管好你家的江永成就行了。我的事你就虽操心了。” 司春道:“唉,悔不当初啊,明月,你聪明了一辈子,就糊涂了一次,一次糊涂啊。” “行了,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喜欢他的资本吗?再说了,他也是有女朋友的人,那么漂亮呢。”岑明月忽然举起杯子道,“生日快乐,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在她仰头喝下那杯酒的时候,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只是谁也没有看得到。 春暖花开暖洋洋,阳光明媚照四方。这是林哲宇现在心情的写照。本来想回家一趟的,但是他手头上的事情不少,首先是周三的客商来访,这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位客商来访,他必须做足功夫。其次,前一阵子边疆跟他提到过,随着各乡镇招商引资工作的推进,即将有一大批企业进驻工业开发区,以目前开发区的规模已经不够了,还需要扩大区域。这项工作,开发区党工委书记林哲宇是第一责任人。看着从规划局拿过来的相关文件和图纸,林哲宇觉得有些头大。 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脚,点了根烟站到窗前,去享受阳光的温暖。一根烟没抽完,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ting温柔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林书记在吗?” 这个声音很陌生,林哲宇很奇怪周末的时候还有人来找自己,一边应着一边去打开了门。 门前是一个中年女人,穿着羊绒大衣,一点怯生生的感觉都没有,这门刚一开便开口道:“你是林书记?” “我是林哲宇。你是……”林哲宇并不认识她。 “我叫张玉霞,是赵鸿飞的爱人。”张玉霞自我介绍了一下,迈着步子进了来。 林哲宇并没有关门,坐回到办公桌前,道:“你有什么事?” “你是管干部的吧?我要告赵鸿飞。”张玉霞的干脆让林哲宇吃了一惊,道,“你告他什么?” “我告他跟单位里的狐狸精乱搞男女关系。”张玉霞咬牙切齿地道。 林哲宇又是一呆,还没说话,张玉霞已经呱呱上了:“赵鸿飞那个混蛋,借着出差跟吴韵那个狐狸里精偷情……” 林哲宇眉头一皱,道:“饭可以乱说,话不能乱说。张玉霞,我建议你想清楚再说,明白吗?” 林哲宇给了她一个暗示,毕竟她说的是自己的丈夫,真的把丈夫搞下去了,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张玉霞却没领会这份好意,反而道:“林书记,你什么意思?你是想包庇他?” 林哲宇简直是哭笑不得了,道:“这么说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丈夫跟别的女人有染?” 张玉霞气哼哼地道:“我没证据。” 市长挂包 林哲宇道:“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不管赵鸿飞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毕竟是你的丈夫,除非你是不想跟他过日子了,不然后果是很严重的。” 把张玉霞给劝走了,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这个县委副书记不但要管人事管发展,还是个妇女主任,做家庭工作。林哲宇并没有想到,这件事很快会跟他扯上关系。这张玉霞前脚一步,后脚就追到关天培家去了。 这两家住的比较近,也互有来往,否则那天赵鸿飞也不会张口向关天培借钱。张玉霞之所以发现赵鸿飞有问题,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都说要防止男人学坏,首先要控制其经济大权,让他失去变坏的基础,所以张玉霞对赵鸿飞的经济是控制得非常严格。赵鸿飞那天借了关天培五千块钱,这钱总是要还的。其实以他们的关系,区区五千块倒也不必急着去还,只是赵鸿飞不习惯这么欠人钱,所以就拿着新近刚发的奖金给还了关天培。他忘记了一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玉霞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招商局发了这笔奖金,就追问钱弄哪儿去了。 赵鸿飞没心理准备,就实话实说是还了关天培,张玉霞就去了关天培家证实这事。 关天培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说他们陪林书记去京城招商引资,赵鸿飞确实是借了他五千块钱,但这用途却是不知道。 回到家后,张玉霞让赵鸿飞就那五千块钱的用途从实招来,赵鸿飞烦不胜烦,就扯了个谎,说林书记要用钱,他这个下属还能不给? 张玉霞就反问,关天培当时也在,为什么他不花钱?赵鸿飞就骂她笨,自己可是副局长,林书记管什么?管帽子,自己要想动一动,难道不用表示表示?这种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他敢这么胡诌,就是吃准了张玉霞不会傻到去问林哲宇,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张玉霞竟然把这事给宣扬出去了。 周末,林哲宇抽空回了一趟家,老妈现在只记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儿媳妇啥时候能娶回家。林哲宇说,他年纪还小,孟遥也忙着事业,等等再说。王家凤就说,成家跟立业又没什么冲突嘛。幸好这个时候村书记林中航来了,问了林哲宇林冲工作的事情,林哲宇把这个茬都给忘了,说上了班就去落实这事,林中航自然也是一番感谢。 周一上了班,林哲宇便亲自去了一趟教育局,现任局长常德东是从县志办调过去的,算是脱离了苦海,自然也知道,如果不是林哲宇当初坚持把汪意全调去住建局,也没自己的今天,所以万分感谢。 人就是这样,他们只看重结果,至于其中的过程如何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什么常委会上的唇枪舌剑,与他们无关,就像常德东,现在就只知道没有林哲宇,就没有他常德东,所以在林哲宇委婉地提到教育局办公室需要充实力量的时候,常德东马上意识到林书记要安排人进来了,当即说正有这个打算。这常德东算是眼力过人,一番打探之后,终于挖出了林冲这个名字,便说正准备到学校去考察一位比较有能力的老师充实到办公室队伍中来。 林哲宇也不多说,知道这事成了,也不多待,恰巧接到边疆秘书李国浩的电话,说边书记请他回个电话过去。 一边上了老耿的车,一边打电话给边疆,边疆让他过去一趟,说有事情要跟他谈。 听边疆的口吻ting严肃,林哲宇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多半是在市里会议的精神吧。 回到县政府,径直去了边疆的办公室,边疆拿出一份文件来给他看,林哲宇简单看了一下,心里就有些打鼓了。 为了促进各县区的工作,市委市政府联合发文,市里的领导干部会挂包县区,敦促各县区的工作,挂包梁山县的就是市长尉天勤。 最近梁山发生的事情不算多,而且各项工作的进度都还不错,在一季度全市考核当中,梁山的排名较去年同期有了进步,但是这并不代表就可以高枕无忧。 从工作的角度上来说,开发区这一块的矛盾还是比较多的,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土地指标,一个就是闲置资产的盘活。这些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工作总是要推进的,有尉天勤挂包,说不定还会得到解决。要命的是梁山的政治气候。 在常委会上出现五人同盟之后,林哲宇曾与高轩有过一番交流,二人观念相左,林哲宇也意识到如果不与边疆作一个沟通的话,他被闲置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这一次的京城之行便是先兆。所以林哲宇找了个机会与边疆聊了聊,不着痕迹地提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虽然没有刻意地表达什么,但林哲宇觉得还是把自己的意思带到了,那就是自己坚决团结在以边疆为核心的周围。 边疆其实也有过考虑,回想那天林哲宇在会上的神情举止,并不是完全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所以这事暂时就先压下了。不过这一纸文件,却是让梁山的政治风向又有了变化。 前文提到过,边疆和史玉芳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但是边疆知道,史玉芳是市长尉天勤的人,尉天勤这么一来,无形之中是为史玉芳撑了腰,那史玉芳会不会在这个时候使什么妖蛾子,还真是个未知数。所以边疆把林哲宇叫了过来,商议一下。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其实林哲宇真的是不想参与到政治斗争中去,他觉得这完全就是在内耗,你说一个县里争来争去有啥意思,上头一纸调令,你立马挪窝,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搭。但是眼下的状况也不由得他做个没事人,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既然入了这个圈子,就必须得站队。 林哲宇道:“边书记,我觉得吧,尉市长亲自挂包梁山,是对梁山工作的一个鞭策和鼓励,而且咱们不是有很多遗留问题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没法子解决吗。” 花下属的钱 林哲宇的话说得很含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都从工作角度出发,以不变应万变,再怎么着,你边疆也是一把手,史玉芳出邪招,你招架不住了,后面不还有乔书记吗?况且以尉天勤目前在市里的情况来看,他也未必一点原则都没有。说白了,边疆就是在庸人自扰,过于敏感了。 离开了边疆的办公室,林哲宇觉得自己有种窒息般的感觉,坐在办公桌前,脑子里乱轰轰的,很难进得了工作状态。 不多一会,组织部长胡凤波过来溜门了。他来的次数并不多,主要是林哲宇并不经常在办公室,一进了来,便笑着道:“林书记,想找你说说话,还真不容易。” 林哲宇笑着道:“胡部长才是大忙人呢,管着全县那么多干部。” “林书记,你这不是还管着我呢嘛。”胡凤波摸出烟来递了一根,两人点上,林哲宇道,“老陈现在怎么样?” “陈少杰啊?”胡凤波道,“联系不多,偶尔才打个电话,好像到江陵市委办了吧,反正ting牛逼的,什么时候有空去骚扰骚扰他。” 林哲宇跟胡凤波闲聊着,生活呀环境呀,就是不提工作方面的事。林哲宇现在对任何人包括高轩在内,都保持着很大的戒心,免得一不小心就卷入了什么风波中去。 聊了一阵子,胡凤波笑道:“林书记,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没有。” 林哲宇道:“什么事?” “你不知道?”胡凤波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听到有人说你在京城招商引资期间花下属的钱呢。” 林哲宇呆了一下:“有这事?你听谁说的?” 胡凤波道:“听谁说的倒不重要,关键这谣传对你的影响很大啊。” 林哲宇道:“你觉得呢?” 胡凤波笑了:“咱们在一个宿舍待了几个月,我还不知道你吗?只是人言可畏,我只是提醒你,被人泼了脏水了。” 林哲宇道:“清者自清。” “得,当我没说。”胡凤波笑了笑,站起身,“唠了好一会了,不能再唠了,先走了。” 林哲宇作势送了送,又折了回来,心情颇为不爽,这他妈谁在乱嚼舌根子呢?想自己为了招商,可谓是费煞苦心,根本没有时间去玩,居然有人给自己泼了这盆脏水。 这时江永成进了来,脸色ting不大自在的,期期艾艾地问林哲宇有没有听说些什么,林哲宇就问他是不是有人说自己花了下属的钱了。 江永成很是恼火地道:“林书记,原来您知道了,您知道这话是谁说出来的吗?” 林哲宇沉默着没说话,江永成道:“是招商局赵局长。” “你确定?”林哲宇倒没想到会是他,他一直以为是其他人这么说,因为参与招商引资的人是最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么做,不曾想赵鸿飞却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了,真是人心不古啊。 江永成没说话,赵鸿飞当然不会去承认,况且江永成也不会去问他。 “行了,你先出去吧,这事就不要再提了。”林哲宇够闹心的。 这边江永成刚走,关天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书记,在办公室吗?向您汇报点工作。” 关天培很快过了来。开发区这一阵子的运行还是很正常的,过完正月,大多数的企业都恢复了生产,一些建设中的企业也已经开工,而那些退二进三的园区边缘靠近城区的房地产企业也陆续恢复施工。关天培这个时候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红太阳,最近也不见去工地闹腾了。林哲宇没搭这个话茬,开发区管委会管的可不完全是企业的事情,这也相当于一个乡镇,其他的工作还是要兼顾的,当然,这些都要关天培去落实,他这个党工委书记只是个虚名而已。 “林书记,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关天培临走的时候问了这么一句。 从内心来说,林哲宇不是太愿意接受吃请,中国是礼仪之邦,讲究的是一个礼尚往来,你总不能一直吃别人的吧?不过林哲宇的工资就那么一点,中央出台了相关的政策,现在资金福利什么的是一分也不敢发,至于公款吃喝更是警戒线,况且林哲宇也不习惯这么做,这一点从他私事不用公车就能看出来了,但是同时,中国又是一个人情社会,很多关系都是在吃吃喝喝中建立 起来的。就拿工作来说,行政抢劫是一个方面,但是更多的还是需要靠个人的魅力,虽然自己是县委副书记,但是如果别人不拿你当回事,你就什么也不是,副职干部毕竟是副职干部,哪怕是三把手,上面的两重天也足以压得他动不了身。这个时候,林哲宇就更加能够体会到钱的重要性了。 答应了下来,关天培就笑着离开了。 晚上赴了宴,并不是关天培一个人,还有个赵鸿飞,林哲宇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见林哲宇的这个神情,赵鸿飞先自慌了。关于林哲宇的传言,赵鸿飞当然不会不知道,心里那个担心就甭提了,把家里那婆娘恨得牙痒痒的,简直就是一大嘴巴,什么话都向往喷,别说他说的那事不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能对外宣扬吗,这下好了,闹得全城皆知,真不知道林哲宇会怎么看自己。 林哲宇虎着脸坐了下来,扫了关天培一眼,淡淡道:“关主任去了趟京城,有长进了啊,做事情是滴水不漏啊。” 林哲宇这话一说出来,关天培心里也是格登了一下,自己这事情处理得的确有些大条了,林哲宇年轻,又和善,从内心来说,他并没有多少惧怕的意思,这个时候的林哲宇才让他真正重视起来,他可是县委副书记。 其实这顿饭,关天培一方面有跟林哲宇拉近距离的想法,另一方面也是受赵鸿飞所托,那些传言出自哪里,关天培的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也是有心想在赵鸿飞面前体现一把自己跟林哲宇的关系,所以便应了下来。 被你害死了 被你害死了 赵鸿飞心里一直突突打鼓,林哲宇的话让他心里一震,赶紧道:“林书记,是我的错。” 林哲宇淡淡道:“你有什么错?” “我……唉,林书记,一言难尽啊。”赵鸿飞早已经编好了理由,道,“林书记,也不怕您笑话,我就是个妻管严,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我老婆管着,平时身上最多装个两三百块,最硬的卡就是身份证了。前一阵子,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喝了点酒,我就从老关这里拿了五千块钱打麻将,输了个精光。前两天单位发了点钱,我就把这钱给老关还上了,不知道那婆娘怎么知道了发钱的事,我就胡诌了个理由,哪知道她这个大嘴巴就咧咧出去了。林书记,我真是混蛋,给您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林哲宇看着赵鸿飞,这个解释也算合理,只是这件事的影响却是很难消除了,也根本就没法子去解释澄清什么,所以脸色也没见有多少好转,淡淡道:“吃饭吧。” 林哲宇喝了几杯酒便先行离开了,关天培拍了拍桌子道:“老弟,我被你害死了。” 赵鸿飞哭丧着脸道:“老关,我……” 关天培道:“老弟啊,别怪我多嘴,这女人就是祸水,不是谁都有资格去寻花问柳的,就像你现在这样子,再玩下去,那是自寻死路。” 赵鸿飞强笑道:“老关,你可别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有数。”关天培道,“这五千块钱,你真的是买衣服了?” 赵鸿飞顿时面如土色,关天培道:“咱们是老朋友,这事我只当不知道,但是你听我一声劝,收收心吧。” 且说林哲宇从饭店里出了来,心里面非常不舒服,这次的黑锅自己算是背定了,真是无妄之灾,当然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赵鸿飞在这段时间里是别指望提拔了,他林哲宇可不是什么圣人,以德报怨,那是故事里的事。 很快到了周三,按照原有的协定,那位叫刘凯的客商真的来了梁山。他想在这里投资建一个箱包厂,这一次来主要是看看这里的投资环境怎么样,诸如土地价格、相关的优惠政策以及用工、税收等方面。 考虑到投资额并不是太大,况且还八字未见一撇,所以林哲宇只是向边疆简要汇报了一下,并没有劳他们的大驾。刘凯对此也不以为意,他的目的是建厂获利,至于谁来接待并不是主要问题,两天的考察之后,刘凯非常满意,表示很有兴趣,回去会把企业搬迁过来。 林哲宇把这个情况向边疆说了,边疆也没多说什么,一个千把万的项目,他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说晚上有一个活动。 在林哲宇刚到梁山任职的时候,那晚那酒量可谓是惊艳四射,史玉芳还开玩笑说要报安阳那帮人的一箭之仇。在胡凤波的周旋下,安阳县县长黄启明带队前来学习梁山的招商引资经验,当然,这只是一个借口,目的是兄弟县交流感情。 正说着,史玉芳和高轩还有罗厚礼也都过了来,谈到接待的相关事宜,这些都不是什么新东西,自然没有什么过多值得商议的,很快定了下来,随着史玉芳就开着玩笑说:“林书记,高县长,今晚能不能一血旧怨,就看你们俩了。” 高轩笑着道:“不是吹牛,有林书记、和跟简部长,边书记和史县长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边疆也笑道:“梁山工作在市里有进步,这喝酒上也得有进步,能不能一改咱们梁山无‘好汉’的局面,就仰仗你们了。” “这帮孙子能不能变乌龟,就看今晚了。”史玉芳也笑了起来。 林哲宇听着觉得好笑,在寻常百姓甚至于一些机关人员的眼里,他们这些领导都是高高在上的,谁又能想到在一起的时候,说话也是跟放牛场差不多,要是被黄启明听到史玉芳一口一个孙子,恐怕打死他也不想来。 酒席是在望月大酒店中进行的。边疆临时有点事,晚上还要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所以只是过来走了个过场,说了句“吃好喝好”,算是下了命令。史玉芳亲自坐阵,捉对厮杀了起来。 双方心照不宣,一方是卫冕冠军,一方是挑战者,经过一开始的试探之后,立马进入了拼杀状态,谁也不愿落了声势,一时间杀得是昏天黑地,惨烈异常。 林哲宇醉得不成样子,被酒店的工作人员架进了房间,一进房间就直冲卫生间,用事后的话说,就差点把屎都吐出来了。替他服务的是甄小妹,可算是落了个好差事。林哲宇吐完就直接趴在了马桶上,怎么叫都起不来。可怜甄小妹一个女孩子哪里拉得动他,又不好意思让别人进来,咬着牙拉了半天,林哲宇也就是挪了几步远。 把马桶里的呕吐物给冲了,林哲宇的身上也脏了不少,甄小妹叫了两声没反应,一咬牙,把林哲宇扒了个精光,好在房间里有中央空调,赤条条的也不嫌冷。 甄小妹的脸红得就像被辣椒染了一般,往时也只是在电视里见到过一些健美男人的身体,林哲宇侧卧着,身上肌肉的线条堪称完美,不过令甄小妹脸红的还是那胯下之物。盯着失了一会神,甄小妹都是全身无力了,觉得下面痒痒湿湿的,粘粘的难受,想把林哲宇弄上(和谐)床又哪还有半分力气。 林哲宇一觉睡醒,一睁眼,竟是看到自己在床下,揉着额头想了想,这酒喝得真是多了,怎么滚到床下来了,依稀中觉得自己是被人扶进了房间,后来…… 咦,自己怎么光着身子?一转头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不由傻了眼,如果衣服是自己脱的,就凭自己当时的那个状态,又怎么可能去叠衣服啊,难道是甄小妹? 苍天啊,怎么会这样?林哲宇在心里惨叫了一声,这一次脸丢大了。哎呀,夜里似乎还做了一个什么春梦,难不成自己又犯了在温玉身上的老毛病,对甄小妹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林哲宇的一颗心就悬了起来,打了个激灵,赶紧穿好了衣服,出了门来,却见几个服务员低声议论着什么,见林哲宇过了来,都闭上了嘴不说话。 林哲宇强作镇定,发现里面并没有甄小妹,正待打电话给她问问情况,手机却是先一步响了起来,只听边疆的声音有些慌乱:“哲宇,你在哪呢?赶紧来我办公室。” 边疆算是比较沉稳的一个人,林哲宇几乎没见他慌乱过,心里不由一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他见到边疆的时候,边疆面色苍白,史玉芳也是神情慌张。 一问之下才知道,安阳那位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居然昨夜暴毙在了房间里。 这个消息几乎把林哲宇震得晕过去,也难怪这两位领导都是神不守舍,出了这样的事还真不好办。 “这事该怎么办?”边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道。 史玉芳站了起来,道:“相关人员我已经下了封口令,黄启明那边我去交涉吧,尽量低调处理。” 边疆点了点头,待史玉芳离开后才道:“哲宇,其他人我都已经交代过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林哲宇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他也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边疆没有在场倒不会有事,而其他在场领导,恐怕都逃脱不了责任。 这时,门被敲响,高轩进了来,神情憔悴,他昨晚也喝了不少酒,眼睛里还有血丝,一进来便道:“边书记,人是我喝死的,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边疆道:“这不是谁承担的问题,现在只能希望玉芳县长能够做得好对方的工作,不去追究。” 林哲宇也颇为吃惊,不由看了高轩一眼,高轩也是一脸的无奈,谁能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呢。如果这事闹大了,追究起责任来,麻烦还真不小。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史玉芳很快有了回复,在黄启明的斡旋下,与死者家属进行了沟通,赔偿金额为一百六十万,对方同意死亡原因为心脏病突发。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自然就算不了什么事情,但是事情到此并没有能够结束。也不知道谁把这事给捅到了网上,随即引起了市纪委的注意,幸好死者家属并没有追究的意思,黄启明也ting够味的,硬是把这事给压了下来,毕竟死者已矣,况且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情过了一个多月,高轩突然被宣布调离梁山,大家都知道,这已经是纪委手下留情了,否则恐怕不仅仅是一个调离了,其他人也会落个处分,可以说,高轩这一次牺牲了自己,换取了大家的安全。 在高轩走的那一天饯行宴上,大家心里都不是个味儿,只得用敬酒来表示心意,高轩倒是开起了玩笑:“你们可别是为了留下我,让那天的悲剧重演吧?” 高轩的调离让梁山的政治结构又有了微弱的变化,从这件事本身来说,高轩ting不值,但是林哲宇的角度来说,他的离开利还是大于弊的。林哲宇不想过多地涉及政治斗争,这一次与边疆和史玉芳的不自在,在很大程度上是来自高轩的“强女干”,他这么一走,自己再不问事,这个五人联盟很快就会被瓦解掉。 尉天勤过几天要到梁山来视察工作,虽然没有几次直接面对尉天勤的,但是林哲宇也有自知之明,尉天勤不大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况且在接待方面,也轮不到自己这个三把手出面,所以提前向边疆汇报了一下工作,说打算到各个乡镇去实地考察工作。 边疆对林哲宇的心思明白得很,也没说什么,况且林哲宇去乡镇考察也算是他的工作职责。 回了办公室,林哲宇把江永成叫了进来,让他替自己安排一下考察行程,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打开电脑看看新闻,没几下,一则新闻让他为之一怔,上面标题为:昔日市委秘书长,今朝街道乞讨人。 这则新闻中的主角是化名,但是所配的图片却是让林哲宇一眼就看了出来,心头大是困惑,高建松辞职之后,去了藏江,与蓝丝厮守去了,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新闻中所提到的地址是藏江省的哈尔市,林哲宇下意识地去打高建松的号码,提示已经是空号了。 荒唐梦 小妹踉跄着离开了房间,遇到别的服务员甄小妹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头都不敢抬,等坐到吧台前,不由想起了刚才的旖旎风光,脸顿时火一般滚烫了起来,而期间却又在心头荡漾着一种幸福的情愫。 林哲宇一觉睡醒,一睁眼,竟是看到自己在床下,揉着额头想了想,这酒喝得真是多了,怎么滚到床下来了,依稀中觉得自己是被人扶进了房间,后来…… 咦,自己怎么光着身子?一转头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不由傻了眼,如果衣服是自己脱的,就凭自己当时的那个状态,又怎么可能去叠衣服啊,难道是甄小妹? 苍天啊,怎么会这样?林哲宇在心里惨叫了一声,这一次脸丢大了。哎呀,夜里似乎还做了一个什么春梦,难不成自己又犯了在温玉身上的老毛病,对甄小妹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这么想着,林哲宇的一颗心就悬了起来,打了个激灵,赶紧穿好了衣服,出了门来,却见几个服务员低声议论着什么,见林哲宇过了来,都闭上了嘴不说话。 林哲宇强作镇定,发现里面并没有甄小妹,正待打电话给她问问情况,手机却是先一步响了起来,只听边疆的声音有些慌乱:“哲宇,你在哪呢?赶紧来我办公室。” 边疆算是比较沉稳的一个人,林哲宇几乎没见他慌乱过,心里不由一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他见到边疆的时候,边疆面色苍白,史玉芳也是神情慌张。 一问之下才知道,安阳那位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居然昨夜暴毙在了房间里。 这个消息几乎把林哲宇震得晕过去,也难怪这两位领导都是神不守舍,出了这样的事还真不好办。 “这事该怎么办?”边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道。 史玉芳站了起来,道:“相关人员我已经下了封口令,黄启明那边我去交涉吧,尽量低调处理。” 边疆点了点头,待史玉芳离开后才道:“哲宇,其他人我都已经交代过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林哲宇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他也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边疆没有在场倒不会有事,而其他在场领导,恐怕都逃脱不了责任。 这时,门被敲响,高轩进了来,神情憔悴,他昨晚也喝了不少酒,眼睛里还有血丝,一进来便道:“边书记,人是我喝死的,这个责任我来承担。” 边疆道:“这不是谁承担的问题,现在只能希望玉芳县长能够做得好对方的工作,不去追究。” 林哲宇也颇为吃惊,不由看了高轩一眼,高轩也是一脸的无奈,谁能想到会出现这个情况呢。如果这事闹大了,追究起责任来,麻烦还真不小。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史玉芳很快有了回复,在黄启明的斡旋下,与死者家属进行了沟通,赔偿金额为一百六十万,对方同意死亡原因为心脏病突发。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自然就算不了什么事情,但是事情到此并没有能够结束。也不知道谁把这事给捅到了网上,随即引起了市纪委的注意,幸好死者家属并没有追究的意思,黄启明也ting够味的,硬是把这事给压了下来,毕竟死者已矣,况且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情过了一个多月,高轩突然被宣布调离梁山,大家都知道,这已经是纪委手下留情了,否则恐怕不仅仅是一个调离了,其他人也会落个处分,可以说,高轩这一次牺牲了自己,换取了大家的安全。 在高轩走的那一天饯行宴上,大家心里都不是个味儿,只得用敬酒来表示心意,高轩倒是开起了玩笑:“你们可别是为了留下我,让那天的悲剧重演吧?” 高轩的调离让梁山的政治结构又有了微弱的变化,从这件事本身来说,高轩ting不值,但是林哲宇的角度来说,他的离开利还是大于弊的。林哲宇不想过多地涉及政治斗争,这一次与边疆和史玉芳的不自在,在很大程度上是来自高轩的“强女干”,他这么一走,自己再不问事,这个五人联盟很快就会被瓦解掉。 尉天勤过几天要到梁山来视察工作,虽然没有几次直接面对尉天勤的,但是林哲宇也有自知之明,尉天勤不大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况且在接待方面,也轮不到自己这个三把手出面,所以提前向边疆汇报了一下工作,说打算到各个乡镇去实地考察工作。 边疆对林哲宇的心思明白得很,也没说什么,况且林哲宇去乡镇考察也算是他的工作职责。 回了办公室,林哲宇把江永成叫了进来,让他替自己安排一下考察行程,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打开电脑看看新闻,没几下,一则新闻让他为之一怔,上面标题为:昔日市委秘书长,今朝街道乞讨人。 这则新闻中的主角是化名,但是所配的图片却是让林哲宇一眼就看了出来,心头大是困惑,高建松辞职之后,去了藏江,与蓝丝厮守去了,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新闻中所提到的地址是藏江省的哈尔市,林哲宇下意识地去打高建松的号码,提示已经是空号了。 后遗症 正疑惑间,敲门声响起,原来是规划局局长蒋跃华。他是来汇报开发区扩建的工作的。其实这不是什么新内容,梁山工业开发区自县中心向西至顺安镇,一直都在规划范围之内,这些年已经西扩了不少,古桥乡已经有一个村被完全征用,划规到管委会,根据既定的规划方案,这一次西扩还要征用古桥乡的一个村。这涉及到拆迁安置等很多问题,主要领导没有发话,林哲宇也就一直放在了心里。 听了汇报之后,林哲宇让蒋跃华先回去,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再说。 林哲宇没打算急着向边疆汇报,他在想,边疆或许也是在等尉天勤来了之后再向他汇报,征询一下领导的意见,免得因为一些土地问题而给人留下打击的隐患,再者,世上最难的工作莫过于拆迁了,边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添乱,反正开发区暂时也还没到急需西扩的时候。 这一阵子,甄小妹来的有点少了,越是这样,林哲宇越是心慌,生怕自己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但是他也没法子主动提起这由头来,心里就寻思着是不是给甄小妹弄个什么编制,别留在望月酒店了。 没两天,林哲宇的行程定了下来,向边疆汇报了之后,边疆也没多说什么。这一晚,林哲宇在酒店里吃了晚饭,让甄小妹过去一趟。甄小妹倒也不是去林哲宇的房间少,而是面对他的时候少,整理工作都是要哲宇不在的时候进行的。 进了房间,林哲宇问了她一些最近工作上的事情,然后说自己这一阵子要到乡镇去调研,不回来住,就不用天天收拾了。 很明显,林哲宇是在没话找话说,他根本没必要向甄小妹交代什么,甄小妹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也成熟了很多,听得出林哲宇的意思。其实她知道林哲宇一直介怀那晚发生的事情,心头颇有些犹豫。 林哲宇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这一点她有所体会,所以她一直不说,心里还有些幻想着他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感觉,不过上午有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美女来找林哲宇,后来才知道这位美女就是投资第一山旅游开发的老板,让她心知这一切都是空想而已,便笑了笑道:“林书记,其实那天晚上,你喝多了,可能是空调太热,你把衣服都脱了,我……拿了被子给你盖上,把衣服收拾好就出去了。”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甄小妹说得这么直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她都这么说了,自己自然不能说“我真什么都没干?”,便笑了笑道:“小甄,还有几个月你弟弟就要高考了,要多注意点营养。我这里有几张购物卡,你拿去买点东西,天也越来越热了,给自己也添点新衣服。” 甄小妹死活不肯要,说她现在工资提了不少,完全够用的。林哲宇沉下脸说:“够不够用我还不知道?要你拿着就拿着。” 见林哲宇动怒,甄小妹这才收了下来。 看着甄小妹的样子,林哲宇心想,如果不是先认识孟遥,有一个这样的女朋友倒也ting好的,当然,这只是随便一想,心里祝福她将来能有个好的归宿。 林哲宇的工作履历很简单,之前也只在顺安待过,所以江永成给他安排的第一个调研地点就放在了顺安,这里面多少也有点告知天下我胡汉三又回来的那个意思。 林哲宇离开顺安镇虽然只有一年的时间,人却是换了不少,党委书记叫王兆坤,林哲宇没跟他打过交道,镇长是刘爱国,这也是前一阵子人事调整的时候,林哲宇向边疆举荐的。 接待林哲宇的人正是刘爱国,书记王兆坤外出招商还没有回来。见到这位昔日的下属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刘爱国欣慰得很,这也让他见证了一个奇迹,土鸡确实是有机会变成凤凰的,而且这个时间还很短。当然,林哲宇这只土鸡发生了蜕变,对他的利好也是显而易见的,否则这个镇长也未必就轮得到他。 “刘镇长越来越年轻了啊。”会议室里,林哲宇跟刘爱国开起了玩笑,这几个月的县委副书记做下来,那感觉也是在不知不觉中培训了出来。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刘爱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刘爱国笑道:“林书记真会开玩笑,我要是能像林书记这么年轻,睡觉都能笑醒。” 林哲宇道:“顺安的情况我还是比较熟悉的,不过只限于一年前了,在刘镇的带领下,肯定有所突破,咱们不如到工业集中区去看一看,边看边聊。” 顺安这一年的变化确实ting大,乡镇的工业集中区规模有所扩大,还成立了新的集中区,并且还成立了一个省级农产品集中加工区,所带来的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城镇建设如火如荼。 刘爱国一边走着一边为林哲宇介绍,这家企业是什么时候引进的,用工多少人,年创利税多少,那一家企业又如何如何,如数家珍。刘爱国说,以后在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的同时,还会加大对本土企业的培育力度,做大做强。 这些都是官话套话,林哲宇听得多了,不过顺安的发展的确ting不错,势态很好,不愧是梁山的三甲乡镇。 回到镇里,经过党政办的时候,正好见到了任立春。 “立春。”林哲宇叫了一声。这一声如果在以前就是兄弟,但是现在却是上级对下级的称呼了,任立春显得激动而拘谨,上了前道:“林书记好。” 林哲宇笑着向刘爱国道:“刘镇长,中午立春也一起吧。” 刘爱国笑道:“林书记很念旧啊。” 林哲宇上了楼去,任立春一脸兴奋,能够与县委副书记面对面说上几句话,够他炫耀一阵子了。 到了中午,刘爱国、分管工业的副镇长陈万香一同陪客,应林哲宇的要求,组织委员贾明东和任立春也参加了。 隐忧 吃饭的地方自然是前面的小宾馆,对这里林哲宇再熟悉不过了,与相熟的人一一打着招呼,踏上楼梯的时候,就听到服务员们低声议论:“林书记真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呀,林书记就是从咱们顺安出去的,那个时候做秘书,不知道对我们有多照顾了。” “是呀,林书记还对小萌有好感呢。” 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刘爱国也失笑道:“这帮孩子真是没大没小。” 进了小厅,刘爱国就笑着问中午喝什么酒,林哲宇道:“酒还是算了,这禁酒令厉害得紧,肖志紧的教训可一定要吸取,我也很久没来了,咱们吃饭为辅,聊天为主。” 刘爱国笑道:“有林书记在,怕什么?” “刘镇,你大错特错了,制度就是制度,谁都不能抵触啊,就是边书记,也一定要遵守的。”林哲宇笑道,“晚上吧,晚上咱们好好喝两杯。” “林书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晚上去我家,家宴,纪委不查吧,哈哈。”刘爱国笑着向正准备开酒的服务员道,“这酒就不开了。” 任立春无比羡慕地看着林哲宇,谈笑风生,想当年他们还一起吹牛逼来着,现在却是不知道相差了多少层次了。 林哲宇主导着整个饭桌的话语权,先是谈了工作,副镇长陈万香也显得ting拘谨的,问一句答一句,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潇洒自如,任立春心想,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况且这官大的可不是一级两级了。 相比之下,组织委员贾明东倒是显得ting轻松,不过任立春看得出来,这是故作轻松,没办法,就像自己,官本位的思想根深蒂固。 没有喝酒,饭吃的时间就短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宣告结束,刘爱国让任立春去楼上开了间房给林哲宇休息。 躺在床上,林哲宇不由想起了自己任秘书的那段时光,辛苦劳碌,又想到了那个活泼开朗的司芳芳,虽然自己帮她报了这个仇,但是人死了,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又活不过来了。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孟遥的电话打了过来,林哲宇跟她说过到顺安调研工作的事情。这一个多月,林哲宇算是饱尝了相思之苦,有心想跟孟遥一述衷情,可是孟遥并不是那种娇柔缠绵之人,干练果敢的很,让林哲宇的心里是患得患失。 果然,孟遥跟他说的是关于第一山旅游开发的事情,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已经组建了一个很成熟的团队,只等与县政府签约便可以着手实施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总觉得这第一山开发的事情会有周折,不过这些他没有跟孟遥说,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山口樱子,她或者说她背后的人会这么轻易放弃吗?第一山到底又藏着什么东西让她如此感兴趣呢? 林哲宇提醒了一下孟遥,孟遥似乎把这事给忘了,一经林哲宇提醒,也是啊呀了一声:“对啊,这第一山里到底藏着什么呢?” 这个答案林哲宇不知道,不过好在孟遥获得了第一山的开发权,这个过程完全可以慢慢地去发掘发现。 “哲宇,我想你了。”孟遥忽然嗲声嗲气地来了这么一句,林哲宇险些就把持不住了,道,“我马上去豪君楼。” “我才不要你呢,安心调你的研吧。”孟遥吃吃笑着挂断了电话,林哲宇哪里还能睡得着啊。 下午去了几家企业实地看了看,在乡镇工业集中区的企业相对来说规模都不大,但是这并不代表效益不行,有的企业里只有二三十个工人,但足以正常运转,随便问了一些工人,对薪资待遇什么的都还ting满意。 一下午的调研结束,晚上林哲宇应刘爱国的邀请去他家作客,刘爱国的爱人好手艺,做了一桌子的菜,丰盛得不行,林哲宇笑道:“嫂子,你这么客气,让我怎么好意思啊。” 刘爱国道:“林书记,干嘛这么客气。我还珍藏了两瓶好酒,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今晚咱俩就把它给解决了。” 林哲宇知道刘爱国的酒量,一斤问题不大,所以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高轩的教训让林哲宇有些闻酒色变,所以现在喝酒的时候他不去攀酒,对方能喝就多喝几杯,不能喝就算了。 既然是家宴,就没有必要去谈工作上的事情了,两人边喝边聊,谈古论今,倒是乐在其中。 酒过三巡,林哲宇忽然想到了第一山的事,便道:“咱们梁山的第一山与凤阳山齐名,打我一出生就知道有这么个第一山,却不知道为什么叫做第一山,刘镇知不知道?” 刘爱国哈哈一笑:“还真把我给问住了。” 这时候刘爱国的爱人插了一嘴道:“第一山以前叫梁山,我们这个县的名字就是根据这山起的。” 林哲宇眼睛一亮,道:“嫂子看来知道,给我们说说吧。” “我就这么随口说的,说起这个历史,还得问老一辈儿。”刘爱国的爱人道,“爱国,你爸不就是个万事通吗,不如问问他。” 要是换了平时,林哲宇也就就此打住了,刘爱国也不会去真问什么,不过这两人七八两酒下了肚,做事也就不可按常理推算了,刘爱国就大叫道:“有请老爷子。” 老爷子林哲宇刚刚是见过的,很是清瘦,吃饭的时候林哲宇还请他来一起共饮,老爷子咬文嚼字,说什么老朽不善饮。刘爱国这么大呼小叫的,老爷子眉头微皱:“放浪形骸,成何体统。” 刘爱国笑道:“爸,新时代了啊,老八股就免了。您老知多识广,说说第一山的来历吧。” 老爷子道:“何时见你对此有兴致了?” 林哲宇忽然站了起来,向老爷子施了一礼道:“在下林哲宇,对第一山之由来知之不详,还请刘老先生多多赐教。” 老爷子居然还了一礼,道:“得,小年轻的,也难为你装出这么文绉绉的模样来,看你这样子,也是真想知道,我就给你说道说道。” 第一山的由来 林哲宇怔了一下,他还真是憋了半天,学着武侠小说里的话儿给整出这么几句,不曾想你跟他咬文嚼字,他反是不吃这一套了,不过好在老爷子松了口,便笑了笑,坐了下来,却是扫了一眼刘爱国,刘爱国也是一脸苦笑,耸了耸肩,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老爷子坐下来道:“第一山以前确实就叫梁山,之所以被称作为第一山,那是因为梁山陡峭,古时有文人墨客赴梁山吟诗赋歌,上山不易,所以这‘第一’二字并非梁山风景天下第一,而是上山的难度第一。” 林哲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老爷子这时脸上浮现出一抹痛惜之色,望着门外的黑夜良久才道:“可恨那小鬼子侵略中国,第一山很多的文史古迹都被破坏了,华夏神州,满目疮夷,恨不得把那些小鬼子全都杀光杀尽啊。” 刘爱国咳了一声道:“爸,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是和平年代,中日友好。” “你这个混蛋,我早就跟你说过勿忘国耻,放在过去,你就是汉奸卖国贼,放在文(和谐)革时期,你就是现行反革(和谐)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中日友好,我呸,友好他妈个蛋。”老爷子神情激动道,“你还是党员呢,就这点觉悟?你看小日本什么时候承认过他们的罪行了,每年还去参拜那个鬼庙。我告诉你,永远都不可能友好。” 刘爱国没想到老爷子激动成这样子,赶紧摆着手道:“爸,亲爸,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老爷子余怒未息,林哲宇打了个圆场,道:“老爷子您消消气,这也是政治气候,小日本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咱们看的可清楚呢,党和国家领导人心里也亮堂着呢,迟早有一天要把小鬼子给收拾了。” 聋子都能听得出来,林哲宇这话是在忽悠,偏偏老爷子就信了,道:“难怪你年纪轻轻就能做县委副书记,觉悟就是比这混球强。” 林哲宇笑道:“您老继续往下说。” “还说什么?”老爷子反问道。 林哲宇傻了眼,难道就这些不成?不甘心地道:“老爷子,那这第一山里都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这里又没葬过什么名人达官,你们俩不会是想……”老爷子的眼睛又瞪了起来。 林哲宇赶紧道:“您可别多想。最近县里不是在搞第一山旅游开发嘛,是想多挖掘些历史故事,做宣传呢。” 老爷子对林哲宇的话比较相信:“这是好事啊,好,我就把我知道的都给你说道说道。” 这一说就是一晚上,林哲宇先前想,孟遥反正要搞旅游开发,挖掘点东西也是好事,所以津津有味地听着,还拿了纸笔记录,可是越听越是迷糊,可又不忍扰了老爷子的兴致,只得耐着性子去听,直到刘爱国的爱人过来催促老爷子该吃药休息了,老爷子才意犹未尽地说:“这么快就到吃药时间了?” 老爷子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大好,吃了药就得上(和谐)床休息,这是医生吩咐的,人一老就特别怕死,最听医生的话。 看着老爷子出了去,刘爱国忽然端起杯子道:“林书记,非常感谢你,我爸已经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林哲宇像是忽然醒悟了些什么,道:“刘镇,我得回家一趟。” 当林哲宇醉醺醺地回到家时,尤其是林哲宇拉着父母说话的时候,二老被吓得不轻,还以为林哲宇遇到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他们自然不知道林哲宇是被刘爱国的话触动了心思,百善孝为先,父母亲要的其实只不过是儿女能够在身边相伴左右而已。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林哲宇说以后只要有空会多回家陪陪他们,王家凤又开始唠叨起儿媳妇的事情来,换了往常,林哲宇肯定又是又惊又怕了,可是今天他只是笑着说,正在跟人家处着对象,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况且人家对自己还处于考核阶段。林中国也帮着腔说就是就是,儿子也不过才二十三岁,当以事业为重,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他的也强求不得。王家凤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养子成婚成到头,这种心情不为人父母是很难理解的。 吃了早饭,林哲宇也不急着走,林中国就催他赶紧去上班,林哲宇笑着道:“一会有车来接我,不着急。爸,我知道你闲不住,但是也不要太累了,就当是锻炼身体。现在家里也没什么大的开销,小嘉读书的事情有我呢,你们就不要太操心了。” “你?”林中国摇着头,“哲宇,不要当了官就乱来。” “爸,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那么做呢。”林哲宇笑道,“我的工资现在ting高的,基本上没什么消费,供妹妹读书,再娶个媳妇完全没问题。” “行了,你就别得瑟了。”王家凤道,“在县里住着,生活都还好吧?” “好着呢,你儿子可是县委副书记。” “对了,哲宇,前几天林冲的事情你给办了,老航子给送了点东西来,说送给你你肯定不收。” 林哲宇道:“送了什么东西?” “我也不肯收的,他硬塞给我了,是个木盒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没拆封,原样没动。家凤,你拿给哲宇看看。” 林哲宇看着这盒子,包装很精美,打开来一看,里面竟然是条人参。对这东西,林哲宇不懂,但是价值肯定不菲,当即把盒子又重新放好,道:“爸,我一会去上班,你把东西给退回去。” 林中国为难地道:“那晚就跟打了架一样,推了老半天。” 林哲宇道:“你告诉他,东西要是不拿走,林冲就回学校去,让他自己选。” 正说着,老耿的车已经到了,林哲宇便站了起来,都走出门了,又折回来,道:“爸,妈,以后如果再有人来送礼什么的,直接轰走就行了,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中。” “那我去上班了。”林哲宇出门上车,原本打算在顺安多待一天的,不过顺安目前发展势态良好,而且顺安的先进经验早已广为流传,也挖掘不出新的东西,林哲宇主要还是想剖析一下落后地方的原因,所以古桥乡就是最好的调研地。 百善孝为先 古桥乡是个小乡镇,是全县唯一一个在县工业开发区没有项目的乡镇,乡里的工业集中区企业虽然不少,但农业项目占了多数,产生不了效益,而其他的一些企业也都小打小闹,放眼看过去,也只有几家纳税户,所以财政收入极差。这几年县里每年都下达了不小的财税任务。对于这样的乡镇来说,想要完成任务,实在是不大容易。据林哲宇的了解,现在全乡上下都忙着一个中心工作,那就是培植税源。 说到这个,林哲宇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吸税是早年顺安镇提出来的,也就是把别的地方的税源挖到顺安来开票,给予一定比例的返还,这一做法在当时确实达到了奇效,后来其他乡镇纷纷效仿,一直到后来,省纪委接到举报,联合省财政厅下来清查这种违法行为,才有所收敛,不过那个时候顺安已经改变了方法,就是所谓的“总部经济”。说的简单一些,就是成立一个什么投资公司之类的,然后通过投资公司来拉税源开票。不过这东西并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搞得成,所以不少乡镇又别出心裁地开创了“资产运作”,通过虚卖资产开票的方式来完成财税任务,表面上任务完成了,但是那些税收是需要乡财政垫支的,也就是说,资产运作越多的乡镇,所垫的钱也越多,这么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财政是要崩溃了的。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与县里不切实际地下达指标有关,另一方面也证明乡镇的基础薄弱,没有在真正如何创造可持续的税源上下功夫,这也从另一个侧面体现了这些乡镇的党政一把手只注重完成任务指标,而非以发展为己任的不良心态。 所以林哲宇上了车便让老耿直接把车开到古桥乡政府去。 古桥乡政府坐落在古桥的商业街中心,面向东,林哲宇他们到的时候,阳光正灿烂着,与阳光的灿烂交相辉映的是乡政府紧紧关着的大门前一派热闹的景象。 “还ting热闹啊。”老耿笑了笑,江永成却是道,“热闹是热闹,不过政府门前一热闹,那就证明有事情。” 那些人都穿着统一的灰色工作服,林哲宇看到工作服上还印着远光箱包的字样。林哲宇知道古桥乡有个远光箱包厂,是古桥唯一一家比较能拿得出手的企业,虽然规模不大,但每年也能上缴四五百万的税收,用这个厂老板左远光的话说,能养活六七十号人,能上交几百万的税收,一年再挣个几十万,也算对得起这个厂了。那么这些人好好的不去上班,跑到这儿围着乡政府干什么? 老耿摁了一声喇叭,门口那几十个人顿时炸了营,只听一个人大叫道:“这是县里的三号车,是大领导,安志强不见我们,我们就向大领导反映。” 随着这一声大叫,几十人顿时把林哲宇的车给围了起来。 推荐朋友好书:我与富婆:私人俱乐部 老耿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有些慌,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林哲宇倒是推开了车门,看着情绪激动的人群,林哲宇沉声道:“你们不要吵,有什么事慢慢说。” 江永成见状也道:“像你们这样你一句他一句的,什么时候能把事情说明白?” “我们老板跑了,我们要工资。”人群中一个人的声音炸了起来,声音很大,听得异常清晰。 林哲宇扫了一眼这些人,道:“这样吧,大家派两个代表跟我进乡政府。” 这个时候,江永成已经打了电话给古桥的书记安志强,说林书记在外面被一群人围住了。 安志强一直在躲着这帮人,接了江永成的电话,当然不敢再藏着不见面,一边下楼,一边打电话到值班室,让值班人员把大门开了。 等安志强下了楼,那群远光箱包厂的工人都一窝蜂地涌了进去,把安志强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志强碍于林哲宇在,不便大声斥责,道:“你们有什么情况到矛调中心去反映,那里有人接待你们。” “去你妈bi矛调中心,我们反映了几回了,你有没有给我们解决问题?”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破口大骂了起来。 安志强的神色异常的难看,林哲宇自然不会在这种环境下多待,径直进了镇政府的办公楼,只听安志强道:“你们安排几个代表过来,我跟你们谈。” 林哲宇刚上到二楼,乡长宋连军已经走了出来,陪着笑道:“林书记,请到会议室坐坐吧。”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跟在宋连军的后面进了二楼的会议室。 宋连军给林哲宇泡了茶,林哲宇笑道:“今天两位领导都在家里啊。” 宋连军陪着笑道:“昨天安书记招商才回来,引来了一个驾校的项目。” 这是市公安局和长江驾校合办的一个项目,需要征地三千亩,项目一旦成功引进并实施的话,将会成为整个海安省的第二大驾照学习和考试的驾校,并且会带动很多其他产业。 “安书记刚刚跟我谈了这事。过几天驾校方面会有人过来就项目的细节方面进行洽谈。” 正说着,安志强进了来,一进来就道歉:“林书记,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林哲宇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提到古桥乡的工业发展之路,安志强也把刚刚新洽谈的驾校项目提了出来,随后的表态与此前林哲宇在顺安时刘爱国的表态如出一辙,那就是一方面全民招商,一方面把原有企业做大做强。 提到做大做强的时候,宋连军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显得颇有些不屑的样子,虽然一闪而逝,但是林哲宇却是看在了眼里。 听取了汇报,林哲宇自然是要去实地看一看的。 “林书记,边书记那边还有个会议,我……”安志强倒不是对林哲宇有什么不敬之处,也轮不到他去不敬,确实有一个会议要参加。 围堵乡政府 林哲宇笑着道:“你去忙你的吧,有宋乡长陪着就行了。” 安志强便与林哲宇告了辞,匆匆下了楼上了专车离开。 宋连军请示道:“林书记,坐您的车还是……” 林哲宇笑道:“坐你的车吧,我那车不管用。” 二人上了车,林哲宇也不说去哪,让宋连军安排。 走马观花地看了两个企业,其实林哲宇心里也明白,这只是在走过场,出来的时候,宋连军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林书记,要不要去远光箱包看看?” 林哲宇道:“时间还早,看看就看看吧。” 刚刚就是远光箱包的那些工人围堵乡政府,这个时候宋连军提出去那里看看,显然有他的用意,林哲宇也想看看,为什么昔日的明星企业现在会沦落到工人们围着乡政府讨工资了。 “宋乡长,安书记提到做大引强,我可是没看出来古桥有什么做大的有什么引强的。”林哲宇坐在车上淡淡地撂出了这么一句。 安志强是在林哲宇离开顺安不久做了书记的,已经换了一任乡长,口号喊得ting响,什么引强,到目前为止,县工业开发区非但一个项目没有,以前仅有的一个开发区企业也破产了,一直闹着要盘活,但都没有效果,为此还吃了史玉芳的严厉批评。林哲宇是最反感说的漂亮做的不行的,所以这句话说的虽然淡泊,却带着一丝不满之意。 宋连军并没有紧张,倒是微笑着道:“引强方面,这一次长江驾校如果能成,应该算是个大项目吧?” 林哲宇道:“八字没见一撇,等哪天协议签了,项目落实了,那才是真项目。” “林书记说的是。”宋连军道,“至于做大方面,一会林书记到了远光箱包就知道了。” 宋连军话里有话,林哲宇也不多说,很快车子便开到了远光箱包,大门紧闭着,只有门口的门卫室里有个老头,听到车喇叭的响声,从窗子里边探出头道:“关门了,里面没有人。” 林哲宇也没有下车,就在车上问道:“宋乡长,远光箱包不一直是古桥的纳税大户吗?据我所知,箱包这一块的销售行情也ting不错的,再怎么也不至于落到关门的境地吧?” 宋连军道:“这就是拜做大所赐。” 古桥乡没有什么优势,加上这些年招商引资越发的难,县里对引资的企业考核也越来越紧,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水份,所以古桥的招商引资一直没什么起色。安志强没办法,便动起了做大企业的心思。远光箱包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开始做大的。为此,安志强做了很久左远光的思想工作。左远光是不愿意做大的,没有其他原因,只有一点,做大是需要资本的,他说自己没那个经济实力。 安志强就说钱不是问题,可以贷款嘛,乡里可以出面帮他协调这个问题,至于土地价格方面也有优惠,在税收政策上也可以给予最大的照顾。在这种情况下,左远光办了贷款,征了土地,建了厂房。 这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但是安志强和左远光都忘了一点,企业的规模扩大了,但是它的业务量仍然是那么大,沉重的贷款以及多出来的工人工资让左远光不堪重负,而偏偏这个时候,左远光的岳父也得了重病,需要钱去救治,没摚几个月,工资就发不出来了,这也难怪这些工人们去乡政府围追堵截,他们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而左远光也是不见踪影,不跑到乡政府来闹那才怪了。 宋连军悠悠道:“这就是盲目做大的后果。左远光原本是好日子,就是死在了做大上面,银行已经申请法院保全了企业资产了。” 说到这里,宋连军强调了一句:“政绩观害死人啊。” 林哲宇自然听得明白宋连军的意思,不过什么政绩观之类的问题,林哲宇是不可能跟他交流的,道:“企业出了问题,政府还是要想办法帮助解决的,过河拆桥的事情不是政府做出来的。和谐社会,稳定压倒一切。” 林哲宇并没有留在古桥吃午饭,因为他接到了县委办的紧急电话,要参加一个会议。 这个会议的中心人物不是边疆,而是市长尉天勤,他比林哲宇所想像的要来得早。 会议室里的氛围有些凝重,尉天勤一如往日的严肃,对梁山的工作作了点评,虽然工作成绩与排名较同期有所提高,但是这远远不是梁山所应有的真实水平,完全可以再上一层楼。 这些话完全可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从好的角度去理解的话,尉天勤的话可以是一种鞭策,一种期望,但是从相反的角度去理解,这完全是尉天勤在吹毛求疵。 边疆的理解自然是后者,但是尉天勤是市长,领导嘴大,说什么都有理,况且他也闹不明白尉天勤是不是带着其他的政治目的来梁山的,毕竟他只是组织部长董梁的人,与乔初一之间还隔着一层关系,虽然也有去汇报工作,但是乔初一并没有什么显得亲近的说来话语,在这个前提下,他只能装聋作哑,道:“尉市长给梁山提了更高的要求,也对我们在座的同志们提出了更殷切的希望,我在这里表个态,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要高标准的要求自己,不能有一点点的成绩就沾沾自喜,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请尉市长监督。” 边疆接着道:“尉市长挂包梁山,就是对梁山的一个鞭策,所以经过研究,也对班子成员进行了各乡镇的挂包分工。” 林哲宇在作着记录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尉天勤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与史玉芳有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这个不易察觉的微妙动作让林哲宇对尉天勤的到来产生了一丝疑惑,他今天的这番言论无论怎么去理解,都会让边疆产生一种下马威的感觉。 边疆是梁山的一把手,对梁山负全责,梁山发展了是他的功劳,梁山退步了甚至于停滞不前同样也是他的责任,所以尉天勤的话显然会给边疆带来很大的压力。 政绩观害死人 林哲宇不明白,尉天勤作为市长,这么做的实在用意。如果说他是在为史玉芳撑腰的话,在林哲宇看来,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失策。第一,尉天勤在市里的政治角逐中非但不占上风,连昔日的辉煌都被乔初一压制得不复存在。第二,虽然严格来说,边疆算不上是乔初一的人,但是董梁是,等价代换的原理下,乔初一是不可能容忍边疆被人抽鞭子的。第三,也是建立在第一、二点的基础上的,既然尉天勤有了动作,乔初一也不会无动于衷而坐视不理。而第四点,即便是不存在以上三个因素,仅仅从史玉芳本身来说,又能获得什么样的利益呢?不管怎么样,边疆是一把手,仅此一点,就完全可确定了边疆的话语权,在重大决策和人事方面,史玉芳完全没有任何抗衡的条件,在上层力量的干预下,边疆肯定会力ting到底。 综合这几方面的因素,林哲宇认为如果尉天勤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这绝对是一记昏招。当然,也不排除最后一种可能,哪怕是微乎其微,那就是尉天勤确实是冲着工作而来。但是林哲宇觉得这不符合政治人物的特征。 不过这些只是林哲宇自己的猜测,自己只是副手,一二把手之间的博弈,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那就是绝不参与。林哲宇对自己的定位还是比较准确的,那就是稳扎稳打,而对于自己将来的规划,林哲宇认为自己还是需要脚踏实地实实在在地干一些事情,说的崇高点就是为百姓做点实事,说得实在点,就是多积累工作经验,厚积薄发就是这个道理。 会议散了之后,尉天勤并没有多留,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梁山。 随后,边疆把史玉芳和林哲宇留了下来,讨论关于干部挂包乡镇的事宜。一番讨论之后,有了结果。林哲宇挂包的居然会是古桥乡,也不知道这是谁给出的主意,这古桥乡他可是上午才去过的,基础不是一般的薄弱。 史玉芳笑称,好钢用在好刃上,林哲宇年轻有为,古桥一定会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的。 边疆却说把林哲宇放到古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把长江驾校的项目落实下来。 目前这三人的关系比较微妙,边疆和史玉芳两人是貌合神离,而林哲宇在没有来梁山之前,跟边疆的关系是不用多说的,但是自从来了梁山之后,与两人的关系似乎都保持着稳定,却又不能说跟谁走得近跟谁走得远。林哲宇不认为自己是没有立场,也认为自己跟墙头草完全是两码事,用他的话说,就是做人要立足长远,在一个县城里斗来斗去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更大的舞台在后面。这是一个长期的斗争,古龙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毛(和谐)主席也说过,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但是这个斗争过程中,并不是要每地必争,过于强求只会自寻烦恼。 回了办公室跟孟遥通了个电话,孟遥忙得很,这让林哲宇很是气苦,有时候他真怀疑孟遥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谁都忙,可是再忙也有吃饭睡觉的时候吧,难道连一起吃个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可是林哲宇不快归不快,孟遥毕竟有正当的理由,他自己也说了,年纪还小,当以事业为重,男欢女爱现在并不是时候。 快下班的时候,边疆过来了一趟,着重谈了谈长江驾校的事情。林哲宇觉得ting不可思议的,作为县委书记,关注一个项目是很正常的,但是过于关注就显得比较不合情理了。这个驾校的总投资也就四五个亿,而且八字还不见一撇,林哲宇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边疆关注的地方。 想到这个驾校的投资背景,林哲宇试探着问了一句:“边书记,这个项目我看有点玄。” 边疆道:“为什么这么说?” “三个方面。”林哲宇道,“第一,驾校的一个投资方是市公安局。我估计市公安局出钱的可能性不大,即使有这笔资金,恐怕也不会拿出来。第二,另一个投资方是原长江驾校。这个驾校的实力还是有的,但是既然到古桥来投资,则意味着原来的驾校要关停。我了解过,是原长江驾校的土地性质有了点麻烦。这个麻烦有多大,能不能解决这还是个未知数。第三,征地初估是一千亩,选址是个问题,这里面还涉及到拆迁,而拆迁的费用从何而来,古桥乡的财力捉襟见肘,如果投资方的资金跟不上,拆迁势必难以维继。综合这三个方面的因素,我不抱乐观的态度。” 边疆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找准原因,那就逐个击破。你分析的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事在人为,哲宇,这是对你的一个考验,当然,非人力所能左右的因素那是自然灾害,只能说这个项目与梁山无缘。” 林哲宇咀嚼着边疆的话,总觉得有着其别有的含义,但是林哲宇一时半会捉摸不透,只得先放在一边。 晚上林哲宇没有在望月酒店吃饭,贺炜晔这个神人从江陵赶了过来,约林哲宇晚上一起坐坐。 “这几天眼皮子跳得厉害。”在包间里,林哲宇与贺炜晔碰了杯子。 贺炜晔笑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是哪只眼?” “两只眼都在跳,好几天了。”林哲宇倒不是开玩笑,从科学上来说,对此的解释是眼神经的问题,但是民间俗语也并非完全都是迷信。 贺炜晔笑道:“过了今晚,你的左眼应该就不会再跳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随着红太阳的老板厉锋的莫名失踪,阳光人家工地的建设速度也加快了起来,贺炜晔是做生意的,虽然没搞过房地产,但是有钱就会有团队,而且是专业的团队,打算赶在五一之前开始预售,资金很快就会回笼。从前期的广告宣传来看,效果和市场反应都还不错。贺炜晔打算把出售价格微微下调一些,比同等位置的房价略低,只要能赚钱就行。 救救我爸 这个方案林哲宇还是比较赞成的。现在房价普通都很高,完全是一房难求,很多平常的人家这一辈子就卖给了房子。虽然贺炜晔下降的房价最多只有五百一平米,但是对于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来说,就可以省下五万块,林哲宇觉得贺炜晔好歹还算有点良心,不是奸商,相信会对贺炜晔日后的房地产开发创造一个好的口碑。 贺炜晔笑道:“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其实吧哲宇,我就是觉得现在那些房地产商太奸诈了,我个人的力量有限,在不亏钱的提前下,尽量地减轻一些钢性需求购买房的负担。” “别唱高调了。”林哲宇笑了起来,他以前还担心贺炜晔的身份不同,身上会沿袭一些官二代的不良习性,从目前的一些情况来看,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贺炜晔倒是不知道林哲宇心里的小九九,笑着道:“哲宇,等阳光人家交付了,你就可以迈入富翁的行列了。” 林哲宇摆手道:“你就别吓唬我了。” 二人相视一笑,贺炜晔道:“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件事情,你那个同学候正东,很讲义气,摆平了这件事,一分钱都不肯收。我想过了,公司以后的路还很长,肯定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所以我打算把他聘过来,做保安主任,你也是公司的股东,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林哲宇呆了呆,其实红太阳的厉锋突然失踪,他估摸着就是猴三干的。从感情上来讲,他不是太情愿贺炜晔把他召进来,但是做人总不能过河拆桥,当初是自己先“招惹”了猴三的,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给猴三一份正式的工作,说不准会把他从黑道上拉回来,如果能这样的话,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具体的事情你看着办吧,如果他同意过来的话,到时候一起见一见。” 贺炜昕点了点头,至于红太阳背后的冯老板,他也没放在心上,既然影响不到阳光人家的正常施工,又何必去多惹麻烦呢。 吃了饭,贺炜晔提议去休闲一下,林哲宇洁身自好,没有答应。 回了酒店,甄小妹正在走廊上训斥一名服务员,见林哲宇过来,挥手让那服务员离开,迎上前笑道:“林书记回来了。” 那晚的事情解释了开来,林哲宇心里也没什么太大的负担了,打着趣道:“小甄,官威不小啊。” 甄小妹一边替他开了房门一边笑道:“跟领导在一起久了,学也学会了。” 林哲宇故意板着脸道:“怎么说话的呢?” 甄小妹现在也不怎么怕他了,笑着道:“瞧,你现在就官威十足。” 林哲宇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跟甄小妹在一起说话ting轻松的,便道:“刚刚训人家什么呢,把个小姑娘的眼泪都训出来了。” “训她是为她好。”甄小妹道,“刚刚有客人丢了手机,她悄悄装进口袋了,我要是不训她,以后保不准就走上歪路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这件事情要是宣扬出去还是很恶劣的,甄小妹接着道:“她家里困难,找份工作不容易,所以我放过她一回,希望她能吸取教训。” 林哲宇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手机这时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林哲宇觉得ting惊讶的,居然是郑萼打过来的。 甄小妹见林哲宇接电话,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林哲宇坐到椅子上,一边从口袋里摸出烟一边接通了电话,刚喂了一声,便听到郑萼道:“林哲宇,我想见你一面。” 林哲宇微微一怔,郑萼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也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女孩子,像这样直呼其名的还是头一回,便开着玩笑道:“失恋了?” “失你个头,有事问你,我在麦得隆咖啡厅门口等你。”郑萼显得很着急。 林哲宇还真不知道郑萼找自己能有什么急事,不过听她的口吻不像是拿自己开涮,便道:“外面冷,你先进去吧,我到了打电话给你。” 放下电话,林哲宇匆匆地出了门。 麦得隆咖啡厅并不是太远,林哲宇很快到了,郑萼并没有进去等,一直站在门口,见林哲宇来了才松一口气,迎上前道:“你来了。” “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林哲宇左右看了看,只有郑萼一个人,本来他还想开句玩笑的,比如什么找了男朋友让自己给把把关的,不过见郑萼一副焦急的样子便收住了话头。 “进来谈吧。”郑萼转身进了咖啡厅。 服务人员领着进来,问要喝什么,郑萼随口要了两杯咖啡,然后才忧心忡忡地道:“林书记,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你。” “来都来了,就别说那些了。说说吧,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的。”林哲宇调整了一下坐姿道。 郑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爸出事了。” “郑书记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林哲宇不由皱了一下眉,郑华清? 郑萼道:“我爸去党校学习,其实是被人调开了,有人想找他的麻烦。”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听谁说的?哪有这样的事?” 林哲宇确实没听到任何有人要动郑华清的消息,所以才会问郑萼怎么回事。 郑萼垂下了眼睑:“我妈说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联系上我爸了,我也打了电话,手机处于停机状态。” 林哲宇吃了一惊,郑萼道:“林书记,我现在只能指望你了,你帮帮忙吧。” 林哲宇沉吟了一下,这个消息太突然,让他一时间无法消化。见林哲宇沉默着不说话,郑萼幽幽道:“林书记,只要你能把我爸救出来,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林哲宇白了郑萼一眼,怎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这样,动不动就以身相许?甄小妹是这样,郑萼也是这样,难道这天下的男人都是靠条极巴过日子的?再说了,她们也太自信了吧。 “别胡说八道。”林哲宇沉声道,“这样吧,你也不要太着急,这事我不是太清楚,我帮你问问情况,你也不要在到处宣扬,就装什么都不知道。” 试探 郑萼这个时候已经没了章程,林哲宇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回去的路上,林哲宇心事重重,郑萼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其实当时公安局与几大部门联合对红太阳建材进行清查的时候,郑华清这位政法委书记突然间去党校学习,林哲宇就感觉到有问题,但是随着厉锋的失踪,把所有的问题都掩饰了下来,清查行动也随之偃旗息鼓,加上那一阵子林哲宇的事情不少,所以也就没多去考虑。 不过郑萼现在提及的这个情况让林哲宇浮想连翩,郑华清的电话自然不可能一直关机,肯定是出问题了,但是县里并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消息传来,到底是边疆也不知道情况,还是本就是边疆蓄意而为,暂时不得而知。林哲宇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该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来打探消息。林哲宇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左右局势的发展,况且他对郑华清也不是太了解,他的事情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还是他本身就有不小的问题,这些林哲宇同样不知道。 沉思着回到酒店,林哲宇在脑子里过了几个人,当然,最好的方法是问一问乔初一,如果郑华清被办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林哲宇绝没有这么傻。 第二个人选就是市纪委书记罗万良。先不说林哲宇跟他的关系怎么样,纪委工作的保密性也让罗万良不可能吐露什么。 联想到郑华清是政法系统的人,市政法委书记是由市委副书记张志和兼任的,自己跟他没有交集,自然不便于去问他,所以林哲宇把目标锁定在了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傅桂桢身上了。 傅桂桢电话接得ting快:“林大书记怎么有空骚扰我?” 林哲宇笑道:“傅大局长是大忙人,我哪敢轻易打扰啊,这不,喝了点酒,晕乎乎的,就想着找朋友聊聊,数来数去,只有打给你了。” 傅桂桢哈哈笑了起来:“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话听起来舒坦。” “我当你是朋友,你却不拿我当朋友啊,年前的时候说到梁山来,考虑到你忙也就算了,现在都过去了几个月了,怎么也不来?”林哲宇嗔怪着道。 傅桂桢笑道:“还惦记着这事呢,梁山人太狠了,上次喝死了人,谁还敢去啊,不要命了?” “拷。”林哲宇爆了句粗口,道,“你有本事一辈子别来,那什么驾校的项目也别谈了。” “哎呀老弟,这么狠啊。”傅桂桢失笑道,“那行,过两天我就去,死就死吧。” 林哲宇笑着道:“傅局,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这几天大老板交待了一项工作,需要跟公安部门联合,郑书记去党校学习了,联系了好一阵子也联系不上,可是工作又不能不干,所以想借助一下市局的力量。” 林哲宇倒也不是随口胡编,反正红太阳那一块暂时也没有个定论,说地方公安机关有猫腻也未尝不可。 傅桂桢沉默了一下,道:“哲宇,你是不是打听郑华清的事情?” 林哲宇的心里微微一沉,傅桂桢这么说,看来郑华清真的出问题了。 “怎么,他有毛病?”林哲宇佯装不知,道,“老郑不是还不错吗?” 傅桂桢道:“你也别跟我装糊涂了。他的事情比较复杂,这样吧,我把我知道的跟你说一说。” 傅桂桢告诉林哲宇,郑华清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为他人牟取利益,并为地方黑恶势力提供保护伞,目前已经被控制,市局的一位副局长还受到了牵连,具体的情况他不知道。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你是老公安了,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你觉得他是不是这样的人?” “我觉不觉得并不重要。”傅桂桢道,“问题是领导信不信,有没有查出什么来。” 林哲宇想了一下道:“傅局,你帮我留意下。” 傅桂桢忽然笑了出来:“哲宇,这不是你的作风啊。你跟他没什么交集啊,怎么打听起这事来了?哦,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有个漂亮女儿,你是不是动了这个心思?” 林哲宇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问那么多了。就这么着吧,这几天赶紧过来聚一聚。” 放下了电话,林哲宇的笑容就收了起来,眉头却是拧到了一起,从傅桂桢的话里可以确定一点,郑华清确实是摊上事了,但事实如何并不知道。林哲宇的心里也隐隐觉得郑华清或许真有些问题,就拿红太阳来说,作为公安机关,不可能没有治他的方法,之所以能够一直存在,虽然未必能够确定公安部门与其就是沆瀣一气了,但是至少是典型的“不作为”。不过联想到红太阳背后还有一个姓冯的老板,说不准这个姓冯的也大有来头。 第二天一大早,林哲宇就被郑萼的电话给吵醒了,问他有没有问到什么情况,林哲宇撒了个谎,说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他知道,如果把事实相告的话,郑萼不定还会怎么样,况且他现在确实还没有得到更详细的消息。 郑萼见林哲宇这么说,也是没什么办法,她一个女孩子,虽然是政法委书记的女儿,但是真出了事,她并没有能够去寻求帮助的人。林哲宇让她耐心一点,郑萼在电话里就哭开了,林哲宇只得好言相劝,说再问问,不过有一点,如果她爸爸真有问题,别说他林哲宇帮不了,就是边疆也是没辄。 起了床,一番洗漱之后,去餐厅吃早餐,正遇上边疆也在,不过并没有见到罗厚礼,林哲宇端着餐盘着过了去,笑道:“边书记这么早。” 边疆道:“你也ting早的嘛。” 林哲宇低声道:“边书记,有件事情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边疆道:“什么事?” 林哲宇说的是关于红太阳的事情,说向郑华清了解一下情况的,但是怎么也联系不上。说了这些,林哲宇的声音更低:“我听说是被双规了。” 问题所在 边疆的筷子停顿了一下,然后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等这块酱牛肉咽了下去,边疆才道:“不要胡乱猜测。” 林哲宇的心里有些凉,自己还是小看了边疆的手腕和背景啊。无论郑华清是不是真有问题,但是从边疆的动作来看,郑华清显然是惹恼了边疆,纵观官员问题的发现,大多有几种可能,一种是举报,一种是上面查出了问题,还有一种就是政治斗争。很显然,边疆属于后者,林哲宇不知道郑华清做出了什么举动让边疆动了杀机。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古桥?”边疆岔开了话题。 “就这两天吧。”林哲宇觉得边疆ting阴沉的,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虽然明知道作为政治人物,该心狠手辣的时候就要心狠手辣,但是林哲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尽管明知郑华清如果没有什么把柄被人抓在手里,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快速把早餐解决了,林哲宇有种逃离般的感觉,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在离开的时候边疆正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他。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林哲宇颇不能平静,在市里的时候,有官员上来,有官员下去,早已看得淡了,因为那些与自己根本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郑华清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他也忘不了郑萼求助时的眼神。 想了想,林哲宇觉得真的有必要把这事给弄清楚。把江永成叫了进来,林哲宇示意他把门关上,道:“小江,我问你个事。” 江永成被林哲宇的着重吓着了,道:“林书记,什么事?” “你觉得郑书记这个人怎么样?”林哲宇道,“你要考虑清楚再说。” 江永成垂着头想了好一阵子,才抬头道:“林书记,我给您说件事吧。郑书记目前所住的房子还是租的他小舅子的房子,也就是说,他连自己的房产都没有,您觉得他会有什么问题吗?” 林哲宇淡淡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江永成似乎放开了,道:“最了解他的人是郑萼。或许您可以问一问郑萼当初她考大学时的情况。”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什么情况?” “郑萼就读的大学是三本,其实她是有机会去读一本的,江陵师范大学,差了三分,当时郑书记正在办一件案子,案件的当事人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郑萼上江陵师范大学差了几分的事情,托关系找到了当时的校长,说只要郑书记点一下头,不但可以解决上学的问题,还可以包送到国外去留学。” “后来呢?”林哲宇嘴上虽然这么问,心里其实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江永成道:“后来?后来那个案子被办成了铁案。为此,郑萼一直不是太理解郑书记,人家都是为了儿女,一定要置人于死地对他有什么好处?放一马,不是对大家都好吗?后来郑萼才渐渐地理解了郑书记。郑书记也一直在教导我,做人一定要坐得直站得稳,绝不能给别人捅脊梁骨。”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吧。” 随后又打了个电话给郑萼,给她见上一面,林哲宇觉得有必要跟郑萼谈一谈,之前他之所以瞒着郑萼,是建立在郑华清确实有问题的基础上的,但是现在从江永成的叙说来看,郑华清完全不是想像中的那么混账,同时他也要在郑萼面前得到一下证实,如果郑华清是冤枉的,他不会袖手旁观。 边疆站在阳台上,看着林哲宇下了楼,走出了县政府的院子,面色沉寂,半晌才回头道:“厚礼,你对林书记怎么看?” 罗厚礼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道:“人是好人,如果不是在梁山,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他现在在梁山。”边疆的声音一平如水。 罗厚礼沉默了一下,道:“他这个人应该是与世无争的,从他做事的风格来看,他是想实实在在地做些事情。” 边疆回过头笑了笑,感叹道:“这个世界能实实在在做些事情的人也很多。” 罗厚礼再一次选择了沉默,跟着边疆这么久,他实在太了解边疆的做事风格了,边疆的话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只是这一次他隐隐地觉得,边疆如果去动林哲宇,将有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一切只有时间来检验了。 “最近他都接触了些什么人?”边疆这一次说话的对象不是罗厚礼,而是政府办副主任丁铁,吕良被双开之后,望月酒店就由他来打理。 丁铁道:“他的生活很简单,不过跟一个叫贺炜晔的人接触频繁。贺炜晔就是接手了阳光人家的新老板,跟开发区派出所所长霍言旺的关系也不一般,据说认了干兄弟。另外,跟酒店里甄小妹关系也ting近。” 边疆想了想,道:“去查一查他跟阳光人家有没有什么猫腻,还有,跟甄小妹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且说林哲宇与郑萼见了面,林哲宇直截了当地问她,如果郑华清真的出了事,她认为是冤枉的还是事实本就如此。 郑萼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我爸绝对是冤枉的,我知道他得罪了不少人,想不到还有人给他泼脏水。” 林哲宇道:“郑萼,我要你客观的说一句话,郑书记是不是像小江所说的那样廉洁自律。” 郑萼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江永成都说了,你也该知道我们家现在住的还是我舅舅的房子。到目前为止,我们家的亲戚没有一个是做老板的,没有一个是在机关单位上班的,我们家的存款到目前为止,只有十万块钱,连房子的首付都交不起。政法委书记虽然不是什么个大官,但是要想捞钱,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林哲宇点了一下头,道:“郑萼,我实话跟你说吧,郑书记确实遇到了麻烦,我不敢保证凭我的力量能保证他没事,但是我会尽力,前提是,他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别乱伸手 郑萼呆了一下,其实事情的严重性她已经有所感觉了,但是如果说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她还真不敢确保。从林哲宇的话来看,父亲应该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点点哪怕是很微小的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想了想,郑萼斩钉截铁地道:“我敢保证,他从来没有利用职权获得好处。”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好,那暂时就这样。这事我会想办法的。” “小江,让老耿准备一下,我去趟市里,到万润发超市楼下来接我。”林哲宇一边向楼下走一边打电话给江永成,在等车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又打了个电话给霍言旺来了解一下郑华清的情况,得到的答案也是郑华清是一个非常正直正派的人,说他有问题,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林哲宇此举其实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安慰,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人说的只是一个佐证,问题的关键还在于郑华清能不能ting得住,不过这么前后一算,郑华清“失联”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如果真的有问题,纪委早就宣布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消息。 车子开上路没多久,天忽然阴了下来,老耿抬头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天要下雨了。” 林哲宇坐在后排假寐着,心里一直在想着见到乔初一该怎么说,却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切入点,听到老耿的话,不由向窗外看了看,天果然特别阴沉,远方有一块硕大的墨云正缓缓地移动着。天气预报说今天将会有中到大雨,林哲宇不是太喜欢雨,不过自打春节过来,就一直没有下过一滴雨,这对麦子的成长是非常不利的,所以这场雨来得还算及时,否则今年的收成又成问题了。 想到收成,林哲宇不由又想到了古桥的那个驾校项目。古桥的党委书记知道自己挂包那里之后,曾经来单独汇报过工作,说目前的洽谈进度不错,正在选定项目的位置,涉及到征地和拆迁的相关事宜。林哲宇让他们自己研究,不必考虑自己的因素,自己只需要知道这个进度就行了。 这么想着,车窗上就有雨点落下来了,一开始还不大,很快便砸得车窗啪啪作响,老耿道:“雨终于下了。” 林哲宇听得出老耿的欣慰,便笑着道:“老耿,家里有地?” “我那点地算什么啊,老伴种着玩的,就当是锻炼身体,我是担心那些承包大户,要是这雨再不来,这麦子收不上,他们挣不到钱,那些把地承包出去的老百姓也有损失。” 林哲宇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不分管农业,虽然林哲宇心里没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概念,不过不该管的不管,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谁也不希望别人把手伸到自己的地盘。 车子进入市区的时候,雨大了起来,雨刮器都忙不过来了,这个时候王志宏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一阵子,林哲宇没怎么跟王志宏联系,最多也就是没事打个电话什么的,况且都在一个院子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至于说黄安石所分管的旅游工作,林哲宇也不打算去过问开发的事情,孟遥已经在上手,自己再问三问四的,也会惹来黄安石的不快。其实林哲宇能够感觉到黄安石与自己接触时的尴尬,所以没事也尽量不去找他。 王志宏是请林哲宇帮忙的。王志宏说,这车子也开腻了,最近谈了个对象,人ting好的,从来也没嫌弃过他没钱,更没因为自己时间的没有规律不能陪她而心生埋怨。越是这样,王志宏越是觉得自己应该给她最好的,所以琢磨着自己搞个行当,这样既有时间陪她,也比开车拿点死工资强。 王志宏打算开一个超市,当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搞,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合伙。考虑到自己经济上的情况,几个朋友占大头,多投资点,他只需要投资六十万就行了。 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积蓄,也就十来万,还有五十万的缺口,想去办贷款。他这个电话是想请林哲宇替他担保一下。 林哲宇问他有没有经过前期的市场调研,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万一打了水漂,麻烦会不小。 王志宏自信满满地说,那几个朋友都是做这一行的,绝对没问题。 林哲宇便应承了下来,不过暂时不在梁山,等他回来再说。 放下电话,老耿问道:“林书记,我们去哪儿?” “去市委。”林哲宇坐正了身体,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脸,使自己精神一点。 车很快在市委停下,林哲宇摇下车窗,门卫老刘一看是林哲宇这个熟面孔,也就免去了登记的手续,笑着道:“林秘书难得回来一趟啊。” 林哲宇指了指天笑道:“老刘,外面下大雨,我就不下去了,回头办完了事咱们再唠。” “忙你的吧。” 车子开进停车场,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郭涛。 郭涛现在是乔初一的秘书,这也是林哲宇当初推荐的,可以说郭涛提起来,林哲宇居功至伟,所以郭涛对他是感恩戴德,一见是林哲宇的电话,连忙接起来,很亲热地道:“林哥,怎么一直都不打电话给我呀,是不是把小弟给忘了。” 其实论年纪,郭涛比林哲宇还要大一些,但是在官场里就是这样,你的级别高,只要相差不是太大,恐怕还是职位高些的是老大。 林哲宇也深谙其中的道理,所以不去纠正他的称呼,笑道:“我来市委办点事,刚办完,打算去你那里坐坐,就是不知道你忙不忙。” “别人来找我肯定忙,你林哥来了,忙也不忙啊,我下去接你。”郭涛经过几个月的秘书生涯,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张嘴儿抹了蜜儿似的甜。 “不劳你大驾了,我上去就行了。”林哲宇笑着挂断了电话,老耿赶紧要下车为林哲宇开门,林哲宇拍了拍他肩膀,道,“下雨天开车比较累,你在车上歇会,等我电话就行了。” 故弄玄虚 林哲宇进了市委大楼,遇到几个熟人,嘻嘻哈哈地打着招呼。前文说过,林哲宇在市委的人缘特别好,非但对领导有求必应,对同事也是热情有加,从来不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所以ting受欢迎。 这么一路打着招呼站到了电梯门口,正等着,纪委书记罗万良也匆匆地过了来,见到林哲宇也颇有些意外,林哲宇笑着道:“罗书记身体现在越来越好了。” 罗万良哈哈一笑:“再好也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啊。哲宇,过来有事?” “事情已经办完了,很久没来了,所以过来窜窜门。”林哲宇虚晃一枪道。 罗万良点了点头:“中午不走了啊。” 林哲宇笑道:“成,陪罗书记腐败一下。” 这时电梯门打开,林哲宇向边上让了让,请罗万良先进,罗万良自然不会客气,进了来笑道:“我可是自己掏腰包。”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罗书记上几楼?” 八楼,跟林哲宇一致。林哲宇心里一动,看来乔初一是在的,只是不知道罗万良是去汇报什么工作。 一起进电梯,一起出了电梯,郭涛正站在办公室外面,迎面见到罗万良,上前道:“罗书记,乔书记在等您。” 罗万良微一点头,笑道:“哲宇,你先跟小郭唠唠,回头我来找你。” 林哲宇笑道:“您忙您的,可不敢真要您掏腰包。” 罗万良哈哈一笑,推开了乔初一的门。 郭涛吁出一口气,与林哲宇握了手,引进了办公室,一边替林哲宇泡茶一边道:“林哥,放眼咱们这些做秘书的,也就只有你够胆跟罗书记说笑。” 林哲宇笑道:“干什么?他又不吃人,人正不怕影子斜嘛。涛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专心事?” “怎么会呢。”郭涛笑着坐到了林哲宇的身边道,“林哥,县里是不是比上边要有意思得多?” 林哲宇失笑道:“有意思?你怎么不说好玩?现在回头想想啊,在市里的日子可是神仙一样。” 郭涛道:“你不是在吓唬我吧?” “爱信不信。”林哲宇道,“怎么样现在?” 郭涛苦着脸道:“以前听你说一直忙啊忙的,还觉得你是在故弄玄虚,现在才知道,这简直就不是……” 说到这里,郭涛不由向外看了一眼,压着嗓子道:“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啊。林哥,乔书记总是说我不如你,你指点一下呗。”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这东西是靠悟性的,哪里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不过郭涛这样子也不像是在谦虚,便把自己做秘书的一些心得体会给说了,虽然未必全有用处,但多少也会给郭涛一起启发吧。 这么聊了一阵,办公桌上的电话钉铃铃地响了起来,郭涛接了电话,向林哲宇道:“乔书记知道你来了,让你过去呢。” 林哲宇倒是没见到罗万良从乔初一的办公室出来,看来自己过来的消息多半是罗万良说的,想到这些,林哲宇心头就有一丝感动,在官场,能够被人记住,确实是一种心灵的提炼。 敲了一下门,林哲宇推门而入,一进去,习惯性地就去拿乔初一的杯子续水,乔初一笑道:“哲宇,还是没改习惯啊。” 林哲宇腼腆地笑了笑:“真习惯了,就是有点手生。” 乔初一哈哈一笑道:“哲宇,我还真要批评你,去梁山这么久了,来我办公室还是头一回吧?我刚刚听万良书记说,你是来办事,顺便过来看看,这就更不对了。” 林哲宇笑着道:“乔书记,您这可是误会我了,我也想过来拜访您的。” 罗万良解围道:“乔书记,你也别怪哲宇了,他要是真常回来看你,你恐怕又得说他不知道好歹了。” 乔初一指了指罗万良:“就你是直大炮,什么都说,不过说实话,哲宇真的很有分寸。” 罗万良这时起身道:“哲宇啊,我还有点事,先去忙,中午一定不要走,乔书记中午可是主陪啊。” 林哲宇吃惊道:“哎呀,这个,真是太受宠若惊了。” 罗万良笑了笑,径直开了门出去,林哲宇站起来又坐下,道:“乔书记,我真的……” “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情。”乔初一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到基层去了一阶段,人都没以往那么洒脱了。” 林哲宇道:“不是我不洒脱,一位领导要请客,一位领导还作陪,我压力太大了。” 乔初一笑着从抽屉里拿了一盒烟出来,扔了过去,让林哲宇自己拆开抽着,道:“梁山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目前对这个态势有什么看法?” 林哲宇对乔初一非常了解,他这么问已经表示他有了自己的看法,所以他才不会去信口开河,略一沉吟,道:“乔书记,我还是想多干点事情。” 乔初一凝视着林哲宇半晌,确认林哲宇不是跟他玩虚的,微一点头道:“我小的时候上学,那时候还不作兴什么银行卡,学费什么的都是现金带在身上。那个时候我父亲就告诉我,把钱分装在几个口袋里,别装在一个口袋,那样即便是遇到了贼,也不会把你的钱一次偷个精光。” 乔初一说的这件事无疑是在给林哲宇一个启示,人在政坛,想干点实事,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想再进一步,仅仅依赖于干点实事是远远不够的,政治的险恶乔初一比林哲宇的体会要深得多。说一句难听话,你干的实事再多,百姓对你再拥戴,只是落一个好口碑。这个口碑或许会对你的升迁有所帮助,但是你什么时候见到过百姓能够提拔干部? 乔初一想说的是,一个人要想在政治圈里有鲜活的生命和长远的前途,必须几个方面相结合,既要把做实事当成前提,更要把自己融入到政治圈子当中去,做到几手抓几手都要硬,若不如此,他林哲宇也走不了多远。在凤阳这个范围里,他乔初一可以照顾,但是再升一个台阶之后呢? 林哲宇正色道:“乔书记,谢谢您的教诲。” 蒙弊 乔初一呵呵一笑道:“哲宇,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就是你的悟性。” 林哲宇的悟性确实很高,在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愁如何找到与乔初一谈到郑华清事情的切入点,而此时便是最佳的时机。 林哲宇谦虚地笑了笑,不失时机地道:“书记,有一件事情我正好想跟您提一提。” 乔初一道:“说。” “梁山政法委书记郑华清,我了解了一下,他这个人的口碑还是ting好的,不畏强权,到目前还住在他小舅子的房子,虽然不是两袖清风,倒也没为自己谋过什么利益。这一阵子他在党校学习,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联系他,一直联系不上,坊间说他是得罪了人,被人收拾了。”说到这里,林哲宇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乔初一的神情,似乎微微有点发沉,知道他有些不开心,不过话已经说了,也由不得他再遮遮掩掩欲语还休,咬着牙道,“我觉得无论他是廉是贪,都有必要弄个明白,贪有贪的处理,廉就给他一个说法。” 乔初一再一次凝视着林哲宇,半晌道:“哲宇,你对坊间的说法怎么看?”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书记,坊间怎么说证明不了什么。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我只希望能够公正。” 乔初一略有些不快地道:“你认为纪委对他的调查不公正?” 林哲宇直言道:“书记,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是想证实一下郑华清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中的那样。乔书记,您说了,钱不能装在一个口袋。除了证实郑华清的人以外,我还想证实一下另外的事情。我觉得,政治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过于丑恶。” 乔初一身为市委书记,其理解力何等强悍,林哲宇一说出这句话来,立即道:“哲宇,你是在说,郑华清根本就是人诬陷的,只不过是政治斗争中的一个牺牲品?” 林哲宇道:“如果他是清廉的,那么这个调查的来由本身就是问题。当然,这要建立在他是清廉的这个前提下。目前这个前提是否成立还不知道,所以我才希望调查是出于——公正!” 办公室的气氛突然间凝滞了,乔初一的眉头皱得很紧,连自诩非常了解乔初一的林哲宇也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乔初一神情极其严肃,不知道是不是林哲宇的话对他造成了伤害,还是刺痛了他的心。 林哲宇有一些后悔,或许他应该说得更委婉一些,但是林哲宇觉得那不是他,他一直认为他跟乔初一之间可以无话不谈,如果乔初一连这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那就活该自己倒霉。林哲宇此举也是在赌一把,赌一赌自己在乔初一心里的份量,也是在赌乔初一是一位开明豁达的领导。 时间仿佛静止了,过了两三分钟,门忽然被敲响,郭涛在外面道:“乔书记,刚刚梁山边书记打电话来,说来汇报工作。” “让他下周来吧。”乔初一开了口,然后才向林哲宇道,“哲宇,我对你该刮目相看了。” 林哲宇心里微微一沉,也不知道乔初一这话是什么意思,脸上却是一平如水,道:“书记,您想听听我的心里话吗?” 乔初一确实有些吓吓林哲宇的意思,这小子说话没高没低的,简直太不把领导当一回事了,不过这些并没有能够削弱乔初一对林哲宇的欣赏,恰恰相反,并不是每个人都敢于跟领导较劲的,尤其是刚刚那番话,就不完全是较劲了,更有些指责的意味。见林哲宇这么说,乔初一内心便有些欣慰,林哲宇并不是刚直有余没懂回旋的人,不过脸色并没有任何的好转,反而是更沉了一些,道:“还有话要说?” 乔初一的本意是淡淡地警告一下林哲宇,不过这话说出来,林哲宇的心里反而有了底,一个人如果对你有了成见有了看法,大多的时候他不会去训斥你,而是疏远你,像乔初一这样的语气,分明是“假大空”,不过林哲宇装出一副忐忑的模样出来,道:“书记,我真的没有任何对您不敬的意思。您的责任很大,主要精力都放在凤阳的发展方面,所以有些事情未必能够了如指掌。我只是担心您被蒙弊了。” “哦?蒙弊?”乔初一倒是没想到林哲宇说出这个词来。 林哲宇道:“您刚刚说,政治活动就是人的活动,但是我觉得这个活动也需要有原则。结合郑华清的例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政治行为,但是如果郑华清如外界所说的那样,是个好干部,这么做的话就没有了底线,没有了原则,伤害的也绝非郑华清一个人的感情。” 乔初一也知道,打击一个腐败的干部,可以震慑一批人,但是打击错了对象,同样也会伤害一个人。林哲宇完全是站在一个领导者的角度上看待问题的,从而乔初一也感觉到,林哲宇并不完全是出自于私人感情,当下道:“哲宇,你要的公正我一定会给的。” 林哲宇道:“乔书记,我不怎么会说话,您别计量我。” 乔初一真是拿林哲宇一点脾气都没有,当然,他可以拿他市委一把手的威严,但是他的确是比较欣赏林哲宇的。人就是这样,当你对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他做的事情再不好,只要不过份,你都会去原谅他。相反,你如果讨厌一个人,他就是做得再好,你也很难改变你对他的印象。 林哲宇这一次就是利用了乔初一对自己的好感,所以才如此“大逆不道”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谓是险之又险,如果换了是别的领导,他林哲宇在这位领导的任期内算是出头无望了,有哪个领导会对一个挑衅自己威严的人产生好感?不过,这也不能说是林哲宇在冒险,固然也有些冒险的成份,但这也是出于林哲宇对乔初一的了解才选择了这样的方法。 随后林哲宇提到了梁山旅游开发的工作,把山口樱子当时也参与的事情汇报了,并且提到了山口樱子参与旅游项目的背景,可能是觑觎第一山内的某样东西。 蹊跷 这个消息倒是引起了乔初一的重视,林哲宇道:“我查了第一山的县志和相关的史记,也走访了一些老一辈的人,只是对第一山的一些历史有所了解,但是到底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不得而知。” 乔初一道:“你觉得呢会有什么会引起小鬼子的注意?” 从乔初一的嘴里冒出小鬼子这样的话,林哲宇心里有些发笑,也有些温暖,这证明乔初一还是把他当作自己人的,不过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他了,他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却是没有答案。 “书记,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有点担心孟遥。”林哲宇道,“如果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觉得山口樱子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明的没达到目的,搞不好不会来暗的。” 乔初一笑道:“朗朗乾坤,她还能敢乱来不成?这样吧,回头你跟孟遥联系一下,让她过来一趟,我跟她聊聊。” 林哲宇笑着应了,乔初一微笑道:“看起来你跟孟遥的关系发展得不错啊。” 林哲宇的脸红了红:“普通朋友,普通朋友。” “别跟我装模作样了,看你的眼睛,都要冒出水来了。”乔初一此时哪里还有刚刚威严之半分啊。 林哲宇道:“领导,您别拿我开涮了,正在发展中呢。” “小孟是个好孩子,哲宇啊,你一定要珍惜。”乔初一微微叹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似乎是在回想着一些往事,过了好半天才忽然道,“对了,政研室的宋顾问是老梁山了,问问他说不定会有点眉目。” 很快宋顾问被郭涛请了过来,林哲宇跟他接触过几次,是退休后返聘的,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知识极其渊博,林哲宇有空的时候就会过去请教一番,关系倒也融洽。只是当时林哲宇时间太少,没能经常接触,林哲宇一直觉得是件憾事。 宋顾问进了来,乔初一就问他第一山的一些典故,宋顾问陷入了沉默中,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乔初一看了一眼号码,抓起来接了,随后笑道:“时间过得真快,都下班了。哲宇,老宋,万良书记已经订好了位置了,走,咱们边吃边聊。” 一起去吃了饭,老宋显得很健谈,说了很多关于第一山的事情,比起刘爱国家的老爷子要详细丰富得多,林哲宇怕记不住,悄悄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一古脑儿地都记了下来,可以用于充实第一山的旅游宣传。不过令大家都比较失望的是,老宋的叙述并没有能够一解第一山所藏之秘。 吃了饭,乔初一让郭涛先把老宋送回去,然后跟林哲宇去泡个澡,林哲宇就知道今天他跟乔初一说的话起了作用,把他们三个支走,估计是要跟罗万良好好谈一谈了,便也不多说什么,跟着郭涛离了去。 罗万良点了一颗烟道:“乔书记,郑华清那案子不大对劲啊。” “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事。”乔初一道,“你先说说不对劲在哪儿。” “郑华清一直闭口不言,对于收到的检举以及调查情况来看,问题不少。首先,检举他以权谋私,虽然证据看上去很充足,但是对相关的人证做了调查之后,发现几个证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他们的情况来看,行贿一说大有商榷。其次,通过对外围的调查,郑华清的口碑还是比较好的,评价都非常高。再次,此案中涉及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为红太阳提供保护伞一说。据知情人透露,郑华清虽然是政法委书记,但公安局那一块的业务他基本不插手,而且他与梁山县公安局局长巴士余的关系并不融洽。巴士余平时办案也不向他汇报,可以很明确地说,公安局这一块郑华清根本就入不了针。”说到这里,罗万良的声音微微一低,很是凝重地道,“所以我有一个预感,这是一起恶意举报的行为。” 乔初一的眉毛微微一挑,道:“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是什么来路?” 罗万良道:“据查,这家企业也有不少问题,民间说跟公安局的关系不清不楚,前一阵子,梁山县公安局和一些相关的部门进行了联合检查,不过负责人厉锋突然间失了踪,到现在没有任何的消息。这个厉锋以前坐过牢,公司里也养了不少社会闲杂人员。据说,还有人向梁山公安局报过案,说在红太阳上班的员工失踪。” 乔初一弹了弹烟灰,道:“但是这些并不能认定郑华清就没有问题,举报的内容也没有完全认定是恶意举报。对了,对他的个人财产情况查了没有?” “查了,存款一百五十多万,没有其他的个人账户,他爱人秦晓丽原来是县纺织厂的工人,企业改制之后就没有再工作,女儿郑萼在江陵航空公司工作,是名空姐,未婚,一切都很正常。对他名下的房产也进行了登记,乡下有一……”罗万良似乎一时间找不到比较好的量词,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道,“乡下有一处房产,平房,前三间后三间,一直是老人在住。至于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小舅子的房子。对他的亲属也进行了调查,除了他小舅子在安阳办了一个企业之外,没有哪家比较富裕的。” 罗万良又道:“在银行调取了他银行帐户的存取记录,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笔一百五十多万的存款由两部分构成。第一部分是他每个月的工资,存存取取的不到十万。另一部分是一笔一百五十万的存款。不过有意思的是,这笔存款是在他被带到纪委前两天转入的。办这笔业务的地点就是梁山县信用总社,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五分。而那个时候,郑华清正在市委党校学习,这一点也得到了党校老师的证实,而他爱人和女儿也未曾办理过此项业务。” 乔初一沉声道:“这么说,是有人恶意栽赃?” 关键(一万字) 罗万良道:“有这个可能性。所以我们调取了当天的视频,办理这笔业务的人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经过对比,乔书记,您猜这个人是谁?” 乔初一不由道:“是谁?” “就是失了踪的厉锋。”罗万良揉了一下额头道,“只要能找到厉锋,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可关键是厉锋也不见人影,这叫死无对证,所以郑华清是不是清白,这也很难说。” 乔初一道:“那就没办法了?” 罗万良显得有些无奈:“郑华清什么也不肯说,只是说清者自清,欢迎市纪委对他进行调查。” 乔初一道:“不配合也不是个事,现在这一百五十万对他非常不利,而且与他为红太阳提供保护伞这一罪名不谋而合。” 罗万良道:“乔书记,您看是不是这样?那个厉锋是关键,是不是请您打个招呼,让公安部门介入一下,能不能寻找一下厉锋,只要他露头了,应该会对整个事情起到推动作用。” 乔初一沉吟了一下,道:“搞了半天,你是让我给你找支援了。” 罗万良笑了一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直觉告诉我,案中有案,不得不慎重啊。” “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乔初一点了点头,“下午你到我办公室来吧,你跟冯市长说一说案情。”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罗万良接到了负责此案的纪委副书记王家国的电话,说了两件事情,第一,省纪委副书记童日江下午会到凤阳来检查市纪委的工作,第二,郑华清要求见一见乔书记。 罗万良转头把这两件事情向车上的乔初一汇报了,乔初一当即让车子直接开去办案地点,与郑华清见一面,这个时候郑华清要求与市委一把手见面,显然是打算开口了。 林哲宇下午没有多留,郭涛甚至把韩心琳请了过来,可是林哲宇根本没心情留下来吃喝玩乐,到凤阳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况且郭涛身为乔初一的秘书,也不可能离开太久,便承诺下次抽个周末的时候来,反正梁山距离凤阳也不远,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雨并没有小,反而下得更大了,林哲宇坐在回去的车上,竟意外地觉得这雨也并没有那么惹人讨厌,本想打个电话给郑萼,不过现在事情还不明朗,所以倒是不用着急。 回到梁山,天色已经晚了,令林哲宇心情不错的是,孟遥居然打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 美人相约,林哲宇没空也有空啊,直接去了豪君楼,留老耿吃饭,老耿说老伴有关节炎,一下雨就犯,得回去侍候着。 林哲宇就开着玩笑说老耿是绝种好男人,老耿倒也幽了一默,老了,再好也没啥想头了。林哲宇说他人老心不老。老耿一边上车一边说,心不老没啥用,身子老了什么都是白搭。 孟遥一直没说话,等老耿开了车走了才笑着道:“哲宇,你这个驾驶员还ting有意思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林哲宇盯了一眼孟遥脖子下面的事业线,揶揄着道:“每个人的幸福标准是不一样的,你认为的幸福别人未必就觉得幸福。” 林哲宇的眼神可是被孟遥抓了个正着,吃吃笑道:“那你所认为的幸福是什么?” 林哲宇咽了一口吐沫,觉得全身的血液正在向某个地集聚,声音微微一低道:“把你吃了就是幸福。” “不理你。”孟遥笑着走进了电梯,林哲宇赶紧跟了进去,闻着孟遥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一时间是心猿意马,魂都要丢了。 跟着孟遥进了房间,孟遥笑着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林哲宇的心思就活动了开来,幻想着孟遥换了一套情趣内衣,倒的半杯水一口没喝,倒是口水差点把杯子给续满了。听着里面奚奚簌簌的声音,心痒难耐,真想冲进去一亲芳泽,可是又不敢太冒失,这感觉简直比上刀山下油锅还要折磨人,偏偏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又想到了在凤阳寺前为孟遥吸毒液时的情形,那条白生生的腿便在眼前晃悠了起来。 过了一阵子,孟遥在试衣间唤道:“哲宇,你进来一下。” 林哲宇蹭地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一步窜了进去,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孟遥正在试一件白色的晚礼服,问道:“哲宇,你看我穿这件怎么样?” 林哲宇颇是失望,不过脸上却是不敢有丝毫不爽,道:“ting合你的,这个时候穿这个,要去参加什么活动?” “嗯,一个朋友办了一个生日party。”孟遥对着镜子照了照,转过身来道,“好看吗?” 这一转身,林哲宇的眼珠子差点都瞪出了眼眶,很显然,孟遥是没有戴纹胸的,那圆润的半球高高隆起,几乎要裂衣而出,林哲宇咬了一下舌头,硬生生把高涨的欲火给压了下去,道:“美极了。” 只是这三个字都已经走了音,孟遥哧地一声笑,把后背亮给了林哲宇,嫣然道:“帮我把链子拉起来。” 林哲宇失魂落魄地走上前,手指接触到那柔软滑腻的肌肤时,便再也忍不住了,一伸手从背后环住了孟遥的腰,哑着声音道:“我受不了了。” 孟遥却是搂住了林哲宇的脖子,深深地给了他一吻,柔声道:“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去洗个澡,我去给你买点衣服,回头一起参加我朋友的生日party。” “我要不要买点礼物?”林哲宇的心头五味陈杂,不过孟遥这个吻却是安抚了他“早(和谐)泄”而受伤的阴影,问了这么一句。 “你去了就行。” 洗完了澡,孟遥也已经把衣服买了来,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被热水冲过的林哲宇也冷静了下来,居然厚着逼脸跟孟遥开起了玩笑:“这样就可以换一身行头啊,我赚大了。” 孟遥失笑道:“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赶紧穿起来。” 林哲宇想提一提钱的事情的,但是在这个时候提这些显然大煞风景,一个女人愿意在你的身上花钱,这本身就证明了她对你的感情,如果在这个方面纠缠不清,只会显得小家子气。 穿好了衣服,林哲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ting满意的,孟遥给他整理了一下头发,笑道:“很帅。” 虽然刚刚的经历并不完美,不过林哲宇明显感觉到,他俩的关系就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一个质的升华,平时孟遥可没有这么亲密而又自然的动作。 车自然是那辆兰博基尼,不过并不是孟遥开的,也是一个女孩子,不过从女孩子的举止神情来看,显然是个练家子。林哲宇并不意外,孟遥的妈妈身份高贵,家大业大,给孟遥请个保镖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车子出了豪君楼,便直接向高速上开了过去,林哲宇奇道:“咱们这是去哪?” “江陵。” 雨下得很大,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个名字只有一个字——绛的女孩把车子的速度和性能发挥到极致。 林哲宇很少开快车,其实他本来开车的机会就不是太多,所以坐得还是比较心惊的。孟遥似乎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紧紧地攥着对方的手。林哲宇本来ting好奇孟遥跑到江陵去参加生日聚会,不过车速这么快,再加上如此亲昵和谐的氛围,他实在不忍心开口打破这份温馨。只不过该死的电话还是打破了宁静,电话是王志宏打来的,没别的事,问林哲宇回来了没有,主要还是担保贷款的事情。林哲宇没好气地说他还没回来,明天再说。 车子在雨中穿梭,很快便驶入了江陵城区。这个时候更能显示出绛的驾驶水准,用林哲宇的话说,就仿佛这车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在车流中钻来钻去,把时间压缩到了最短。 车子终于在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别墅前灯光通明,门大开着,灯下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有十二个人站成了两排,手中打着伞,清一色的黑西装,看上去酷到不行。别墅的院子里零星地停着几辆车,远远地看不清是什么牌子,但是从车身来看,应该不会是什么低档车。林哲宇心里就好奇得很,孟遥这位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车子微微一停,立时有两人上了前,敲了一下车窗,示意车子熄火。 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孟遥伸出拍了拍她的座椅,降下了车窗,道:“我叫孟遥。” “哦,是孟小姐。”那人神情不变,道,“老爷交待过,孟小姐可以进,不过别的人不行。” 孟遥淡淡道:“你自己想一想,如果我不进去会是什么后果。” 那人一怔,很客气地道:“孟小姐请稍等。” 那人拿了对讲机出来,没说几句,便有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撑着伞快步走了出来,很是矫健,一上前便给了那人两记耳光,然后才过来向孟遥施了一礼道:“孟小姐请,老爷在等着。”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心里的奇怪之感更甚,种种迹象表明,这幢别墅的主人不简单。 车子再次开了进去,这别墅之大令林哲宇为之咋舌,车子在里面沿着一条沥青路居然开了足足三分钟才在一幢楼前停了下来。不过这幢楼前一辆车都没有。这时从楼道里开出一辆类似于高尔夫球场的小车来,将林哲宇和孟遥接了进去,开进了楼内。 下车时,林哲宇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你朋友做什么的?” 孟遥微微一笑,这时已经有一个穿着唐装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大笑道:“遥遥来了,咦,这不是林小友吗?你能来,实在太让我意外了。” 林哲宇也同样意外得很,这个大笑着过来的人居然是他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的刘老板。 “刘老板,是你?”林哲宇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刘大权。 “不是我还会是谁。进来进来。”刘大权一边走着一边拿起胸前的怀表看了一眼道,“遥遥,你比平时晚到了十分钟。” 孟遥笑道:“权叔,江陵堵车你又不是不知道,幸好绛的技术好,要是换了我开车,估计得到明早才能到。再说了,女孩子不要打扮呀,要是蓬头垢面的来,那不是给你丢脸吗?” 刘大权笑道:“说不过你,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你爸爸身体还好吧?” “他ting好的,不过来不了,让我带给你一样东西。”孟遥笑着从坤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刘大权奇道:“还有礼物?什么?” “我不知道呢,你自己看。” 刘大权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动容,道:“陆哥身份显贵,还能记得我,欣慰,欣慰啊。” 孟遥伸过头道:“权叔,我看看是什么呀。” 盒子里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字:与人为善。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心头疑惑很多,刘大权的身份他知道个大概,昔日在香港台湾一带盛极一时的黑帮大佬,后来虽然漂白了,但是私底下怎么样不得而知,而从刚刚门前的十二罗汉来看,完全可以证明,人沾了黑,是不可能完全漂白的。另外,他从没听孟遥提起过他的父亲,对她母亲也是所言极少,他就在想,孟遥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呢? “来,都坐吧。”刘大权领着一人进了一个小间,里面的装修古朴大气得很。 孟遥笑道:“权叔,你这间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呢。” 刘大权道:“谁不能进,你还不能进?喝点什么?” 孟遥要了一杯红酒,林哲宇却只是要了杯白开水,刘大权奇道:“林小友的品味倒是不同凡响啊。” 林哲宇笑道:“孟遥称你权叔,那我也这么称呼不知道行不行。” 刘大权道:“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不怕吃亏,就这么叫也行。” 孟遥神情怪异地看了一眼刘大权,不过却是没说话。 “权叔。”林哲宇笑道,“叫我哲宇就可以了。” 刘大权微笑道:“遥遥,是不是觉得ting奇怪?看来哲宇没有跟你说起我们见面的事情。你知道我最欣赏的是什么人。” 孟遥道:“你是男人中的男人嘛,最欣赏的当然也是男人了。” 刘大权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心疼呢,你不觉得我的杯子换了吗?” 孟遥这才注意到刘大权的杯子,不由道:“对啊,你那个铁桦木杯子呢?” “问他吧。”刘大权指了指林哲宇。 林哲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被我捏碎了。” “啊?”孟遥捂着嘴轻呼了一声,“难怪权叔肉疼,那可是我爸送给权叔的生日礼物。” 这时,刚才在外面迎接孟遥的那位长衫中年人轻轻走了进来,在刘大权耳边低语了两句,刘大权眉头一皱道:“他来干什么?让他走。” 长衫中年人得令而去,孟遥问道:“权叔,谁这么不受你待见?” 刘大权微微笑了笑:“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江陵这里我也是偶尔回来住上几天,本来也没想过过生日的事情,想不到这些王八蛋们还记得我的生日。” 林哲宇忍俊不禁道:“权叔,咱们都被你顺带着骂上了。” 刘大权哈哈笑道:“你这是标准的对号入座。” 孟遥也笑道:“权叔,刚刚那副字我可是看到了,爸要你与人为善,你刚刚的样子可不像是与人为善的样子。” 刘大权就瞪起了眼睛道:“换了没看到这副字之前,我就直接让他滚了。” “我要去参你一本。”孟遥噘着嘴道。 刘大权嘿嘿一笑道:“丫头,你是不是又看上我什么东西了?” 孟遥转了转眼珠子道:“上次在京城,哲宇找你为了什么?” 刘大权恍然大悟道:“哦,投资的事嘛,没问题。这事明天就给你解决了,要投资多少?五十亿够不够?” 林哲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真还是大手笔啊,一张嘴就是五十亿,而且还很轻松的样子,他到底有多少资产啊。 孟遥道:“权叔,今天你生日,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 “我要是敢反悔,你爸还不把我头给摘了?我刘大权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你爸了。”刘大权抓了抓头道。 孟遥便道:“权叔,您不是怕,您是敬重他。” “对,是敬重,我这个大老粗就是不会用词。” 孟遥笑道:“权叔,今天可不是我们两个人来给你过生日,还有别的客人,别管我们了。” 刘大权倒是直爽,起身道:“小林子,遥遥,你们自便,宴会开始的时候,会有人来接你们。” 刘大权离开后,林哲宇忍不住道:“孟遥,权叔他还在走黑道?” 孟遥道:“权叔都六十多的人了,早不打打杀杀的了,可是他是香港黑道教父,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沾上了想完全退出来谈何容易,不过人在世上,活得就是一个率性,我倒是ting佩服权叔的。自从姬姨去世之后,权叔就再也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孟遥的神情微微一黯,林哲宇也没有问,像刘大权这样的风云人物,肯定有着很多的故事,如果自己是写小说的,一定可以从他的身上挖掘很多可歌可泣的事情来。从刘大权对孟遥父亲的敬重来看,她父亲肯定也是叱咤风云的一方诸侯,只是孟遥不提,他也不便于去多问。 孟遥道:“哲宇,你真把他那个杯子给捏碎了?” 提到这事,林哲宇ting有些不好意思的,便把当时的情况说了:“权叔非要让我跟他动手,我怎么能跟他动手呀,所以就拿了点真功夫出来,所以……” 孟遥失笑道:“你还真有点真功夫,听高轩说,他跟你交过几次手,不相上下,ting厉害的啊。” “粗把式,有点蛮力而已,还记得大年三十吗,我妈跟你说过的,我小时候就天生神力。” “少吹大气,那你怎么尽受欺负?”孟遥取笑道。 林哲宇一本正经地把拳头握紧又松开:“那是我怕他们受不了。”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蛋,那长衫中年人过了来,笑着道:“林先生,孟小姐,老爷请你们过去赴宴,请跟我来。” 穿过一条走廊,踩着猩红柔软的长地毯,林哲宇觉得刘大权真的太奢侈了,这么豪华的装修,他居然只是每年过来住几天,而且据他的意思,别的地方应该也有房产,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宴会在一个并不是太大的厅里举行,人并不多,也就十来个人,大多都是男的,也有两个女人,不过都是半老徐娘了,当然,能够进入这里的,都是跟刘大权关系不一般。 二人走到门前并没有进去,刘大权已经换了一件唐装,站在门内,见二人过了来,与跟他说话的人招呼了一下出了来,低声道:“哲宇,遥遥,要不要介绍几位朋友认识一下?” 孟遥看了一眼林哲宇,笑道:“权叔,算了,其实我们来就是祝您身体健康的,来参加宴会也是走个过场。哲宇也不怎么喜欢扎堆,你忙你的吧,我坐一会儿就走。” 刘大权微一点头道:“也好,免得太惹眼。” 刘大权向门口招了一下手,那长衫中年人立刻过了来,刘大权道:“带小姐去奔月山庄休息。” 孟遥笑道:“权叔,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 “也好也好。”刘大权笑得很暧昧,林哲宇倒是没去多想,道,“权叔,梁山的环境也不错,孟遥正在做第一山旅游开发,等成功了,那里给您留一间屋子,没事去住几天,享受一下天生氧吧。” “哈哈,空气太好了也不行啊,会氧气中毒的。”刘大权幽了一默道,“我答应你的事,就会做到。你等着就好。” 长衫中年人把奔月山庄的钥匙给了他们,送回到车上,外面的雨下得越发得大,绛开着车子绕出了别墅,到了门口,便看到外面停着十几辆车,灯光下,bmw的标志很是显眼。 不过比这十几辆宝马更震撼人心的则是雨地里站着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打伞的,全都在雨中淋着。林哲宇不由道:“他们在干什么?” 孟遥淡淡道:“他们应该都是有求于权叔的人吧,权叔不喜欢太热闹,所以这些人都被拦在外面了,人活到这份上也ting可怜的。” 绛开着车,却是道:“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淋点雨,这个代价也太小了。” 车子驶过,林哲宇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心中却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代价才算大呢? 车子驶出沥青路,又上了另一条路,越行越是僻静,很快上了一条环山公路,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绛,你先走吧,明早来接我们。”孟遥拿出钥匙,按了一下,奔月山庄的铁门缓缓地打了开来。 奔月山庄并不大,当然,这是相比于刘大权的别墅。这是一个具有很强烈欧式风格的别墅,孟遥显然来过,对里面的陈设很熟悉,领着林哲宇进了去,笑着道:“一晚上没吃东西,饿不饿?” 林哲宇道:“饿了也没用啊。” “厨房里的东西多着呢。”孟遥道,“这里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补给食物的,虽然没有大餐,填饱肚子没什么问题。走,咱们去厨房看看。” 进了厨房,林哲宇的眼睛就直了,不但有而且还丰盛,牛肉、羊肉什么的,时令蔬菜都有,林哲宇道:“我从小培养出来的手艺今天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你先坐着休息一会,看我的。” 林哲宇还真不是吹牛,一番叮叮咚咚之后,端出了三四个菜出来,荤素搭配,孟遥看着林哲宇穿着衬衫系着围裙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可是在一笑之后,却又是落了泪。 林哲宇不由道:“孟遥,好好的怎么哭了?” 孟遥抽泣着道:“我是觉得太幸福了。哲宇,你知道吗?其实我最向往的生活就是这种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 林哲宇伸出手,轻轻地拭去了孟遥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孟遥,这个愿望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亲我一下。”孟遥破涕为笑,噘着了红润的嘴唇。 林哲宇听话地张开血盆大口,却是被孟遥一个荷包蛋塞到了嘴里。 吃完了饭,林哲宇要收拾,孟遥笑道:“放一边吧,会有人来收拾的。累死了,我要睡觉了。” 林哲宇涎着脸道:“那我呢?” “你?”孟遥笑道,“这里这么多房间,你随便睡啊。” “我……一个人害怕。”林哲宇算是把厚脸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孟遥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站了起来,道:“跟我来。” 跟着孟遥上了楼梯,一直向上走,便看到一道圆形的拱门。孟遥直接过去把门推开了,向林哲宇招了招手:“进来啊。” 林哲宇一走进去,便不由发出一声惊叹,这所屋子的顶包括四周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建成的,完全透明,屋顶上还装了用于采光的设备,使得能够看清溅落在屋顶上的雨点。 林哲宇走到边上,看向外面,一切都尽收眼底,整个江陵城一目了然。 孟遥从林哲宇的身后环住了他的腰,柔声道:“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奔月山庄吗?因为这里是整个江陵海拔最高的地方,今天天气不好,看不到月亮,否则睡在床上,看着月亮,就像是能奔到月亮上一样,所以才叫奔月。”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能够听到轻微的声音,林哲宇闭上了眼睛,实在想像不出那份月色下的绝对安静是个什么情形。 孟遥道:“不过虽然看不到月,却能听雨。我最喜欢雨了。哲宇,在这样的一个雨夜把我交给你,我好满足。” 林哲宇转过身,轻轻地印上了孟遥的唇,当他的吻滑过孟遥的耳垂时,孟遥的身体便僵在了他的怀里。 (此处删去一百万字) 郑萼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林哲宇不由停下了动作。孟遥初尝情爱滋味,对于林小科停下动作很是不满,扭动着娇臀,颤声道:“别接。” 林哲宇自然配合,伸手在手机上按了一下,接着做他喜欢而应该做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手机上去消铃声的时候,手指已经无意中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电话已经接通了。 郑萼比较心焦,一直忍耐着没有打电话问林哲宇去市里的情况,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快中午了,也不见林哲宇有所反馈,实在忍不住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了,喂了一声,却是听不到林哲宇的说话声,反而从电话里传来了哼哼叽叽的欢爱声。 郑萼的脸当时就红了。 郑萼平时的生活虽然谈不上糜烂,但也不保守,男欢女爱早已经有所体验,也有过几个男朋友,但是打着电话听别人叉叉圈圈还是头一会,而林哲宇并没有意识到电话处于接听的状态,加上先前跟孟遥有了肌肤之亲,这一夜也学到了不少的经验,因而做起来放得很开,动静也不是一般的大。 郑萼听着里面林哲宇的低吼声和一个女人的娇声嘶鸣,心里痒痒的,不过父亲的安危还没有着落,她也没心思去偷听人家,便挂断了电话。 一直到了快下午,郑萼才接到林哲宇打来的电话,林哲宇说他昨晚喝多了,一直睡到现在才醒,郑萼也心想这个色(和谐)狼真是奇怪,居然没有要了自己来作为帮忙的筹码,不过现在她的心情ting好的,因为她已经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说他现在只是配合调查,不会有什么事。 郑华清能够打电话,证明事情已经有了转机,所以郑萼不由便想起了上午那个电话,笑着道:“林书记,你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吧?” 林哲宇怔了一下,郑萼笑的有点异样,道:“我爸上午打电话来了,谢谢你的帮忙。” 这个消息ting利好,不过林哲宇也不知道是因为郑华清自身硬实还是自己跟乔初一的对话起到了作用,所以也不敢邀功,道:“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就别往我头上扣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很谢谢你。林书记,我向你的承诺依然有效,你随时都可以兑现这个承诺。”郑萼越发地觉得林哲宇ting男人的,虽然父亲在电话里不曾提到关于林哲宇的片言只语,但如果说是父亲吉人天相,这时间上未免也太巧合了。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而林哲宇在电话里把那个女人搞得哇哇大叫,证明其床上功夫也不是一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面对条件能力都ting好的帅哥,女人同样也是喜欢的。所以郑萼旧话重提。 林哲宇却是忘了郑萼有什么承诺,怔了一下道:“你承诺什么了?” 郑萼有些恼羞成怒:“林哲宇,你这个笨蛋。” 被郑萼挂断了电话,林哲宇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机,摇了摇头。 孟遥已经穿好了衣服,昨晚的那件晚礼服自然是不能穿了,换了一套休闲的服饰,别有另一番韵味,林哲宇又来了感觉,看他双眼冒光的样子,孟遥赶紧告饶:“你让我歇歇吧,一夜加上午做了六七次了,路都不能走了。” 林哲宇赖在床上,掀开被子,凶器高昂,孟遥又有些不舍,在林哲宇耳边轻声道:“要不我用舌头和手吧。” 下午回到梁山,林哲宇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嘴角带笑,整个就一傻子,江永成进来的时候被林哲宇色迷迷的模样吓了一跳,心里暗道,林书记是不是发情期到了,笑得这么淫(和谐)荡。当然,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嘴上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林书记,刚刚王师傅来过几趟,说是有事情找你呢。”江永成把一份材料放到桌子道。 林哲宇这才想起来王志宏托自己办的事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打了电话给王志宏,王志宏正跟黄安石出车,说一会回来就过来找他。 还没放下电话,办公桌的电话响了起来,却是从边疆的办公室打过来的:“哲宇书记,你过来一下。” 林哲宇过了去,边疆笑眯眯的让林哲宇坐下来,道:“哲宇书记今年多大了?” 林哲宇被边疆没来由的问题搞懵了:“二十三。” 边疆点了点头道:“年轻有为啊。” 林哲宇总觉得边疆笑得有点不怀好意思,道:“边书记过奖了。” 边疆笑了笑,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梁山一直近来处于多事之秋,这两年发生了不少事情,频频出事。你跟我说的华清书记,我上午得到消息,他确实被纪委调查了,不过好在没什么问题。他在梁山也有不少年了,市委决定进行人员调整,他离开梁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市里征求县委的意见,就地推荐一位人选,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林哲宇道:“巴局长吧。” 边疆道:“巴士余在梁山的时间也不短了,按照规定,也在这一次的调整之列。” 林哲宇道:“那我还真不知道谁比较合适,要不让胡部长梳理一下。” 边疆沉默了好一阵子道:“根据市委主要领导的意思,要给年轻人多压担子,我打算让你兼政法委书记。” 林哲宇不由一怔,让自己兼?立刻说道:“边书记,我这一摊子的事情就不少了,再让我兼这个,我怕应付不来啊。” 边疆正色道:“我这个县委书记还管着整个梁山呢,要是像你这么想,是不是就该撂挑子了?” 林哲宇无话可说,道:“边书记,你是县委书记,你拿主意吧。” 边疆笑了笑:“这才对嘛。我就是跟你交待一下这事,既然你没意见,先回去忙吧。” 林哲宇前脚一步,罗厚礼后脚就到了,跟林哲宇打了个招呼,进了边疆的办公室。 林哲宇还没进办公室,便接到了史玉芳打来的电话,笑着道:“林书记,忙不忙?” 竹杠 林哲宇还是ting忙的。在边疆那里得知自己要兼政法委书记的消息,随后又去了一趟史玉芳的办公室,不知所云地谈了一会儿,从史玉芳的态度来看,大有抛橄榄枝的意思。其实从这一阶段的接触来看,拿边疆和史玉芳做比较,林哲宇倒是更倾向于史玉芳一些,他总觉得边疆太阴柔,而史玉芳多少还直爽一些。但是这些判断并不能够成为林哲宇立场的主要依据。 晚上贺炜晔打了电话,说猴三过来了,问他要不要过来见一见。 见面的地点并没有在梁山。贺炜晔知道林哲宇的顾忌,一方面不能与开发商的接触过于频繁,另一方面猴三也不是正道上的人物,多少有些敏感,所以见面的地点放在了邻县安阳。 在一个包间里,三人坐到了一起,贺炜晔也不多待,笑道:“你们老同学先聊着,我上个厕所。” 门关上了,林哲宇看了一眼猴三道:“正东,决定到这边来了?” 猴三道:“贺总待我如亲兄弟,他怎么说我怎么做。” “炜昕的公司是正规公司,你来了,就要收收性子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猴三笑了笑:“林老大,我是做哪行的你最清楚,我的工作就是替贺总解决麻烦。我要是个面人,贺总也不用请我了。”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不管你怎么选择,你只要明白我是为你好就行。” 猴三道:“我明白。” 林哲宇又道:“我再问你一件事。” 林哲宇问的是红太阳建材厉锋的失踪与他有没有关系,直觉告诉林哲宇,厉锋很可能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虽然想起来有些疯狂,但是猴三在江陵的心狠手辣也不是浪得虚名。 猴三回答得很快:“我也到处找他,不是我干的。” 林哲宇盯着猴三好几秒钟,猴三也是一脸坦然,这才道:“那就好。” 吃饭的时候又下起了雨,听着窗外的雨声,林哲宇不由又想起奔月山庄的旖旎风光,心就热了起来。贺炜晔知道林哲宇没有休闲的习惯,所以吃完就安排人把林哲宇送回了梁山。 没几天,郑华清结束了“党校”的学习回了来,又没几天,郑华清调离了梁山,到楚州区任常务副区长,这也与去党校学习之后动一动的说法也是不谋而合。 郑华清离开的那天没有接受边疆的送行宴,倒是邀请了林哲宇去他的家里作了客。 这一晚,郑华清喝的有点多,在喝酒之前他透露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那天他跟乔初一的部分对话内容。他向乔初一坦诚,有人是在恶意报复他,因为他的存在让某些人感到了威胁。第二件事是感谢林哲宇为他的奔走。 林哲宇明白,知道的东西越多,危机就越大。他也明白,只要他问,郑华清肯定会告诉他“某些人”是谁,所以他没有开这个口。至于说帮忙,林哲宇很客观地说,他与乔书记有过一番对话,但是不是这些对话起到了作用,可能只有乔书记本人才知道,因此,感谢之类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林哲宇离开的时候,郑华清醉眼惺忪地提醒林哲宇,要留心史玉芳。林哲宇倒是没有太往心里去,郑华清此时的心里必然不畅快,所说的话个人情感的成份很重。 送林哲宇下来的是郑萼。两个人都沉默着,一直等林哲宇出了小区,郑萼才道:“林书记,谢谢你。” “我耳朵都听出老茧了。”林哲宇笑着道,“你回去吧,明天会更好的。” 郑萼笑着点了点头,突然道:“林书记,其实那天的电话接通了,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林哲宇根本没想起来那什么电话,不过见郑萼笑得暧昧,这才有所察觉,不由闹了个红脸,其实当时他也看了通话记录,确实接通了电话,而且有几十秒。 “你很man。”郑萼笑着跑开,林哲宇撇了撇嘴,man?跟你有毛关系。 又过了几天,市委一纸文件,新上任的县委常委、副县长沈德林就任,与此同时,林哲宇也被宣布兼任政法委书记。 自然又少不得一番恭喜,林哲宇被敲竹杠也是天经地义的。林哲宇的这一任职完全证明这位年轻的县委常委将是梁山手掌实权炙手可热的人物。 林哲宇也不明白边疆何以如此举荐自己,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都已经成为了事实。不过林哲宇没想到的是,在他接手政法委工作后与公安局长巴士余的第一次,巴士余居然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按照原定的计划,巴士余是要提拔到市局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事迟迟未见动静,林哲宇自然没有必要去问这事,况且总得有个时间过程。 林哲宇听说过郑华清与巴士余关系不融洽的事情,所以对于公安局这一块他也不打算过多的参与,但是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必须要过问。 当时时间进入五月,天气已经很热了,靠近县工业开区的清水坝支流渠道严重干旱,浅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河床,霍言旺正常巡查的时候,就发现河床上躺着一个大水泥墩子。靠近了一看,饶是霍言旺当过兵抓过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因为那水泥墩子里面赫然有一截胳膊。 当那些水泥被清除了之后,霍言旺吃了一惊,这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踪很久了的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的老板厉锋! 这无疑是一起谋杀案了。林哲宇必须要过问。 去了县公安局,巴士余没有露面,副局长汪铁贵说他去市里开会了,林哲宇淡淡一笑:“巴局长还ting忙的嘛。汪局,厉锋那案子性质很恶劣,还希望公安局能够抓紧时间破案。” 汪铁贵道:“林书记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抓紧破案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巴局长回来之后,你转告他,县委边书记对这个案子也非常重视。” 林哲宇离开后,巴士余从楼上的会议室里下了楼,汪铁贵把刚刚林哲宇的话转告了一下,巴士余冷笑了一声:“这么就把边书记抬出来了?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嘛。” 对事也对人 林哲宇坐在车上,沉着脸,自从他上了任之后,无论是边疆这位一把手,还是史玉芳这位二把手,对自己都是礼敬有加,更别说其他的副职干部了,这巴士余倒是好,让自己吃个闭门羹,自己要是不收拾他一下,他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老耿从反光镜里看了一眼林哲宇,淡淡道:“巴家在梁山是个大宗族,在外地当干部的巴家人不少,有的还是大干部。” 林哲宇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打了个电话给傅桂桢。傅桂桢一直说要来梁山,但是一直不曾来,所以一接到林哲宇的电话,不待林哲宇开口便抢着道:“书记大人,我本周一定到。” 林哲宇不由笑了起来,道:“我知道傅局忙嘛,开完会了?” “开会?开什么会?” “你们市局今天不是开会吗?” “早会倒是有。”傅桂桢笑道,“市政法委也管不到我吧,你县政法委书记都把手伸到市里来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冲你这句话,我不把你喝得认不得你媳妇我就不是林哲宇。” “嘴下留情啊。”傅桂桢笑了起来。 回到县政府,林哲宇连办公室的门都没进,便直接去了边疆的办公室。 边疆正在琢磨着二季度的目标考核,见林哲宇进了来,道:“咦,脸色这么差?怎么了?” 林哲宇道:“边书记,我觉得咱们梁山吧,资源也有,交通也好,政策也不错,可是偏偏这工作就上不去,这里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工作人员作风散漫。我认为需要好好整顿一下这种工作作风了。” 边疆被林哲宇这一炮轰得不明所以,道:“怎么讲?” “边书记,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老板厉锋的案子你是知道的。我刚刚去了一趟公安局,巴局长不在,去市里开会了。”林哲宇倒是冷静了下来,道,“我没有告状的意思,恰巧当时有一位市局的朋友打电话来,我顺口提了一嘴,你猜怎么着,人家市局根本没召开任何会议。其实巴士余这个人我是知道的,郑华清在的时候,他就不大拿他当回事。说实话,拿不拿我当回事,我根本不在乎。我年轻嘛是不是?但是,工作是第一的。这案子牵涉到的东西很多,他不牵头办案,还谎称去市局开会,我不知道这是种什么工作态度,我也不知道就凭这样的工作态度能破得了案。” 边疆笑了笑:“你消消气,他这不是要走了吗?实话告诉你吧,他是很有意见的,巴家有人跟我打招呼,说推巴士余一把,意思是抵了郑华清的空缺,我没同意,让你先兼着,他不闹意见才怪了。” 林哲宇道:“边书记,我兼着政法委书记,分管着公检法,那就要负责任。梁山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我有责任督促破案吧?” 边疆道:“这一点我支持你。” 林哲宇道:“去年年底的行风评议,公安局最差,这证明了什么?我觉得有必要扭转一下这个局面了。” 边疆点头道:“人民警察为人民,人民评价不高甚至于很差,确实说明公安局存在不少问题。哲宇,这一块是你分管的,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 林哲宇道:“那好,俗话说得好,乱世当重典,不破不立,我建议纪委对巴士余今天的行踪作一个跟进,看看他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纪委书记曹敬轩很快过了来,一听说要查公安局长巴士余,一双眼睛就直勾勾地看向了边疆。 边疆只当没看见,曹敬轩硬着头皮道:“巴士余享受副处级的待遇,边书记,县纪委查他是不是……” 林哲宇道:“曹书记,照你这么说,如果副处级的领导干部出了问题,咱们县纪委就是个摆设了?” “当然不是这个理,可是我们县纪委没有这个权力啊。”曹敬轩显得比较为难。 边疆这时道:“特殊情况需要区别对待,又不是查他的经济问题,县纪委对各单位进行督查,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见边疆这么说,曹敬轩立马组织人手去开展督查了,林哲宇道:“边书记,那我先走了。” “哲宇啊,记住,干工作,对事不对人。”边疆提醒了一句。 林哲宇点了点头,出了去,长吁了一口气,其实他今天根本不需要跑到边疆这里来“告状”的,他这么做,只是告诉边疆,他的工作离不开边疆的支持,这也比较符合他目前的处境。 且说曹敬轩派出的督查组,对各个单位进行了突击检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当结果汇报到边疆这里的时候,边疆的脸色显得极为难看,什么早退的、没上班的、上班打毛衣的、玩游戏的、吹牛逼的、到处窜岗的,涉及到了六十七人,乡镇还没有去查。 “给所有人进行通报,把结果再报一份给史县长。”边疆拍着桌子道,林哲宇说的还真不错,就像这样的工作作风,这种精气神,又怎么能把工作干得好? 曹敬轩看了一下边疆的脸色,道:“巴局长确实是在市局开会。” “你确定?”边疆追问了一句。 曹敬轩迟疑了一下道:“我打电话问的。” “在市局哪个会议室?开的什么会?有哪些市领导和市局领导参加的?”边疆跟着追问道。 曹敬轩张口结舌,为难地道:“边书记,这个我不大方便去问啊。” 边疆淡淡道:“那些不在岗的领导,是不是一句在市里或者省里开会,就能当作挡箭牌了?曹书记,干工作要多动头脑,思想僵化怎么能行?” 曹敬轩的一张脸就猪脚般赤红了起来。 边疆也是故意借这件事情敲打一下曹敬轩,以报那日在常委会乱开炮之仇。曹敬轩心里自然明白,今天先是查同级的干部,而后又被边疆这么发炮,其缘由在哪,他是一清二楚。只是高轩因为喝酒喝死人被调离了,领头羊一走,加上郑华清也被调出了梁山,这个五人联盟自然就土崩瓦解,所以这一阵子曹敬轩是夹着尾巴做人,可是还是给边疆找到了机会。 无牙犬 不过边疆没有动自己,只是让自己有点难堪,这证明边疆并没有动杀机,咬人的狗不作声嘛,如果真要动自己,不声不响地就解决了。 在次日下午召开的常委会上,公安局长巴士余列席了会议。这个列席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他做一份深刻的检查,对于脱岗作一个说明。 巴士余语调呆板地解释了自己未能在岗的理由,说是因为处理一点私事,扯了谎,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处分。处分当然不会有,脱岗半天对于一位副处级的干部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做完检查之后,巴士余便离开了会议室,脸色比铜绿还要绿。上午的时候,他去了一趟边疆的办公室,向边疆作了情况说明,边疆严厉地批评了他,并严肃指出,不要认为领导年轻就不当一回事,领导就是领导,不是论年纪的。 巴士余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想不到林哲宇做的这么绝,这笔账咱们回头再慢慢清算,一上车他便打了个电话:“喂,哥,我今天的脸丢大了,这口气咽不下去,你得把我给理顺了。” 且说常委会继续召开,边疆严肃地指出了机关单位的工作作风问题,要求纪委成立专门的督查组,对机关单位、乡镇进行明查暗访,凡是出现工作期间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的一律给予严肃处理,并要求县委办和纪委结合以前的考核文件,尽快拿出相关的文件初稿来讨论。 说完这些,史玉芳慢吞吞地道:“边书记,现在林书记兼任政法委书记,是不是要再增设一名常委?” 边疆道:“这事先不在这里议了,看上级组织的意见吧。” 一把手就是一把手,一句话便把史玉芳给顶了回去,史玉芳的眼睑便垂了下去。 散了会,边疆心情大好,历时近一年的时间,终于把梁山的局面控制住了,现在的史玉芳就像一条没了牙的狗,除了偶尔叫唤两声以外,完全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另外他还得到消息,市长尉天勤很快要调离,史玉芳最后那棵救命稻草也没了,更是无药可救。 傅桂桢是在厉锋案发后一个星期到了梁山。他过来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来赴林哲宇的邀请,另一个是来看一看长江驾校的进度。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了表示欢迎,林哲宇在豪君楼设宴款待,参加陪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贺炜晔,一个是霍言旺。 贺炜晔跟傅桂桢是校友,大家都比较熟悉了,而带上霍言旺来,主要是想带他跟傅桂桢熟悉一下。霍言旺一直不想在派出所待着,但是县局他更没兴趣,林哲宇就琢磨着是不是能直接去市局。 一番介绍,傅桂桢倒是对霍言旺有点印象:“霍所长就是混凝土藏尸案的发现者吧?这个案子在市局都是挂得上号的,现在进展怎么样?” 霍言旺道:“县局在办这个案子,我这个派出所所长还不够资格参与。” 傅桂桢笑了笑,不提这事,道:“霍所长,今晚林书记和贺老板摆明是要放倒我,你站在哪一边?” 霍言旺就道:“我这酒量恐怕哪边都不够资格站,中立行不行?” 林哲宇笑道:“傅局,你就为难你的下属了。其实就你那酒量,我一个人跟你喝都是欺负你,这样吧,咱们今天谁也不欺负谁,我们一人一瓶,以瓶为单位,等一瓶门清了再进行下一轮。” 林哲宇此言一出,贺炜晔不干了:“林书记,咱们来的时候可是说得好好的,要把他撂倒,你现在摆明是想一锅端啊。” “是不是男人啊,叽叽歪歪的。”林哲宇不解释,直接开了酒。 不过他们是来叙旧,不是拼酒的,虽然一人开了一瓶,喝的倒是并不快,边喝边聊。 听说贺炜晔在这里搞了房地产,傅桂桢失笑道:“炜晔,你是越混越惨了。以前在省里混,后来说到市里,现在居然跑县城来了。” 贺炜晔笑道:“你不是同样到县城来喝酒吗?听说市公安局也参股来办实体,我透露个消息给你,国家最近正打算对机关单位进行清查有没有投资的情况,你这是顶风而上啊。” 傅桂桢笑道:“我就是来看看,又不是我投资,关我鸟事,查吧,查个彻底才好呢。” “傅局,你有冤气。”林哲宇笑着举起了酒杯,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孟遥打来的。 孟遥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就是跟林哲宇通通电话,不过前期准备得不错,与县政府达成了协议,就等着五月份开始实施了。林哲宇本来今晚也想让孟遥过来一起吃饭的,但是考虑到身份的问题以及其他的一些因素,便没有惊动她。 “我接个电话。”林哲宇拿着电话去了卫生间。 孟遥的语气有点紧张:“哲宇,我要去一趟美国,我妈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得过去看看。” 林哲宇呆了一下,道:“阿姨的身体怎么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这边也很忙,脱不开身,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准备什么时候走?” “今晚,十一点的飞机。” “我送送你吧。” “不了,你陪朋友吧,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路上注意安全,到了打电话给我。” 四个人喝了四瓶酒,傅桂桢死活不肯再开,贺炜晔也有些扛不住,附和着说一会还要泡澡,这酒也就别喝太多了。林哲宇因为孟遥的离开,心头空荡荡的,心情也不是太好,也就不再强求,泡个澡放松一下也ting不错的,便一反常态地跟着一起去了。 梁山最上档次的洗浴城当属罗马皇宫了。这是个老字号,招商引资企业,两年前开业的时候,林哲宇还凑人数过来参加过。当时进去参观了一下,装修叫个豪华,服务人员叫个漂亮。有人就说,这个洗浴城被打上了“官嫖”的称号了,记得当时的县委书记刘士明还曾在开业致辞上说过,欢迎同志们来这里消费。 苦忍 林哲宇记得很清楚,在罗马皇宫开业之后,县里就开展了一次轰轰烈烈的扫黄活动,不少瑟情场所都被清扫了,唯独罗马皇宫毛事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招商引资这块牌子护身,还是罗马皇宫就清清白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污秽之事。 一行四人倒是没有开车,打了个出租过了去。夜未深,罗马皇宫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门口停着不少车,林哲宇注意了一下,倒是没见有什么公车。 林哲宇虽然是县委副书记,但是这种场合来的是少之又少,早年扫黄的时候,也轮不到霍言旺来罗马皇宫检查,贺炜晔更是才来梁山不多久,至于傅桂桢来梁山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这四人完全是不折不扣的新面孔。 进了去,便有美女迎上来问几位,贺炜晔说四位、洗澡。交了费用,四人在美女的引领下过了去,贺炜晔开玩笑道:“美女,这里有没有特殊服务?” 那美女笑道:“什么样的服务才叫特殊?” 贺炜晔ting了几下小腹,那美女吃吃笑了出来,道:“先生,你可真幽默。” 林哲宇淡淡道:“他是色(和谐)狼,不是幽默。” 贺炜晔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嘛,走,洗澡去。” 几个人进了池子,一个个都脱得赤条条的,贺炜晔吃惊地道:“书记,你的肌肉好棒,怎么练的?” “你说呢?”林哲宇把身子沉入水中,热乎乎的水一浸,毛孔都张开了,舒服得紧。 “真没劲。”贺炜晔去了池子的另一边。 随着池水的渐渐加热,池子里被一层氤氲所笼罩。泡了一阵子,人都要泡软了,林哲宇其实不是太喜欢这种热水泡澡,大学的时候冷水澡洗惯了,见水热了,便出了池子,裹了浴巾到小间去休息。 小间边上站着一位美女,穿着罗马皇宫的工作制服,见林哲宇来了,为林哲宇开了房门,林哲宇进去,她也跟着进了去,林哲宇下意识地道:“你进来干什么?” 美女微一躬腰,带着职业的微笑道:“先生,刚刚那位先生已经点了服务。我是来为您按摩的。” “按摩?”林哲宇对这个并不怎么排斥,而且见这美女穿着整齐,面容清纯,似乎也不像干别的勾当的,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道,“只是按摩。” 躺在了按摩床上,美女便开始了她的工作。她的手很软,却很有力,轻声道:“先生的身材真好,不过皮肤有点粗糙了,我建议你推个油。” 林哲宇没有任何迟疑,选择了拒绝,其实如果不是贺炜晔提出来,他多半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 见林哲宇拒绝了,美女也不再推荐,专心地按摩了起来,并没有其他的动作,林哲宇也就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按摩。 美女技师的手艺的确不错,林哲宇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不过在按摩到腿部的时候,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会隔着浴巾去触碰林哲宇的敏感之地。由于她一直都很规矩,林哲宇并没有多想,在极度放松的情况下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美女轻声道:“先生,请翻个身。” 林哲宇睁开眼,美女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林哲宇没有多想,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的家伙高昂着,暗骂了一声,刚刚睡着了,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就做了个梦,梦到跟孟遥在一起颠鸾倒凤,就起了反应。连忙翻过身,只是越是想让小弟弟软下来,越是做不到,怎么也趴不下来。 美女技师笑了笑道:“先生,要不您就侧着吧。” 林哲宇闹了个大花脸,侧着躺下,心里暗暗发誓,出去了一定要把贺炜晔弄死。 侧身按摩还是很考验技术的水平的,虽然林哲宇有反应,但是那技术不着痕迹地试探了几下之后,林哲宇并没有任何表示出要求服务的意思,便也死了心,一番按摩之后,全套结束,林哲宇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技师离开后,林哲宇终于吁出了一口气,这罪还真不是人受的,刚刚那技师的试探他自然明白,只要他愿意,立马就可以把她按在身底下,只是他一直在强忍着,像他定力这么强的人都需要咬牙坚持,由此可见,一些官员在遭遇到性贿赂的时候,免疫力会有多低下。 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贺炜晔过来敲门,说是去唱歌,林哲宇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让他们去唱,自己先回,至于他们三个有没有去搞特殊服务,林哲宇自然不会去问,不过他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以后无论如何,也不再进入这种场合。 他不去唱,其他人自然也没了兴致,穿好了衣服出了来。刚走出走廊,便有一个女人打开了一个包间的门,几乎是赤(和谐)裸着身体地冲了出来,正撞在了走在最前面的贺炜晔身上。这女孩跑得急,这一撞可不轻,把贺炜晔撞得向后退了几步,那女孩也是收不住势子,跌倒在贺炜晔的身上。 “什么情况这是?”贺炜晔倒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艳遇”,扶着那女孩站了起来,女孩光不溜秋,身上虽然还有文胸和内裤,但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了,露出半边胸脯来。 贺炜晔顺手把外衣给这女孩披上。这时从打开的门里又冲出几个赤着上身的纹身男出来,几个大步便奔到了众人面前,一人抓住了女孩的长发甩手就是几巴掌,破口骂道:“艹你妈的,咬我老二。” “兄弟,玩个女人嘛,没必要动粗吧?”那女孩嘴角已经出了血,贺炜晔有些看不下去了。 “关你屁事!”话音未落,已经有数十个冲了过来,将几人推进了房间,里面叮叮咚咚,乒乒乓乓,只听里面除了鬼哭狼嚎的喊叫声之外,还有一个人在骂:“瞎了你们的狗眼,巴总的场子也敢胡闹,嫌活得不耐烦了。” “我们走。”林哲宇淡淡地撂了一句,这些事情在娱乐场所司空见惯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证明,罗马皇宫不但有色(和)情(谐)服务,还涉黑,而那里面的人提到的什么巴总更是让林哲宇心头一动,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闪人。 市局接手 四人出了罗马皇宫,傅桂桢和林哲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想着同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罗马皇宫有问题。 “咦,这不是巴局长的车吗?”霍言旺目光一动,向着一辆正开过来的别克车道。 “巴士余?”傅佳桢恍然道,“怪不得这罗马皇宫能开得好,原来有巴士余做后台。” 霍言旺道:“倒不是他,巴家不简单的。”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不过结合老耿和霍言旺的话,可以确定,巴士余的后台的确很硬,只是他都有哪些后台呢?林哲宇不知道,当然,他也没兴趣去碰一碰。 第二天孟遥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美国了,林哲宇问了她父亲的情况,孟遥说还要等医院的检查报告。林哲宇让她照顾好自己,至于这边的旅游开发事宜,他会适当地过问一下。孟遥说这些倒不是太要紧的事,有团队在运作,她遥控就可以了。 放下电话,林哲宇打了个电话到巴士余的办公室,问他混凝土凝尸案的进展情况。 巴士余对林哲宇虽然没有达到敬重的地步,但是却也收起了正面对抗的心思,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阴阳怪气:“林书记,你这话说得就外行了,破案如果有这么容易,这天底下也就没那么多悬案了。况且厉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 林哲宇听着这话就不舒服,破不了案,居然还在为自己找借口,而从巴士余的话里似乎也听出些别的味道,当下道:“巴局长,你也知道,这个案子一直被压在市里,也引起了市委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昨天还打电话质问边书记,给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再破不了案,那市局就要接手了。” 半个月的时间实在很快,在这半个月里,第一山旅游项目正式启动,在启动仪式上,边疆作了展望性的讲话,他说,等这个项目一竣工,第一山将会成为我县的另一张名片,也有了我们自己的旅游景点,希望梦遥旅游公司能够保质保量按照协议中约定的时间进度尽快完工,实现利益。 在此期间,林哲宇自然不会与孟遥断了联系,每天都会通一个电话,随时关注她母亲的身体状况,检查结果出来了,肿瘤是良性的,问题不是太大。 半个月一过,时间进入了五月份,林哲宇的工作也更加忙碌了起来,除了正常的一些工作以外,午季的全县秸秆禁烧工作的重任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项工作原本是分管农业的副县长负责的,但是他也只是安排县农委主抓,而林哲宇则负责巡查和处理方面,所以林哲宇是时不时地要到全县二十五个乡镇巡查。 林哲宇忙得是焦头烂额,不过这样也很充实,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他对孟遥的相思之苦。 市公安局所成立的专案组很快下了来,接手了这个案子,巴士余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显得配合得很,用他私下里的话说,县局破不了的案子,他倒是看看市局有什么本事。不过话说回来,这案子的确比较棘手,连厉锋的死亡时间都难以确认,而在排查厉锋的社会关系时,发现这家伙在社会上得罪的人不少,一一排查所耗的人力实在过于庞大,以县局的这点人手确实忙不过来。 市局专案组组长正是傅桂桢,来的时候,县长史玉芳和分管公安局工作的林哲宇一起接待了,本来准备晚上请他们一顿的,不过傅桂桢婉言谢绝了,说他们也是带着压力来的,破不了案,乔书记那一关也是没法过,所以也要抓紧时间,等案子破了,到时候再聚也不迟。 随后林哲宇带着傅桂桢去了县公安局,简单介绍了一下,由他们交接相关的案卷材料。 回到望月酒店不久,傅桂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林书记,你可真给我安排了一个好差事啊。” 林哲宇笑道:“来都来了,就别诉苦了。对了,霍言旺虽然是退伍军人,但是出身侦察兵,身手、意识都非常过人,而且厉锋的尸体是他发现的,他应该能帮得上你的忙。” “明白,明白。”傅桂桢挂了电话,投入到案情的分析当中。 巴士余并不知道,甚至于连边疆都不知道,傅佳桢所带领的这个专案组到梁山来接手案件,根本就是林哲宇一手策划的。他的目的有三个,第一,不是他自己看不起县公安局,就凭他们要想破案,真的是力有未逮。第二,借这个机会,把霍言旺推一推。第三,据郑华清跟他说过的,巴士余这个公安局长很有些问题,联想到红太阳之前的嚣张,林哲宇觉得巴士余说不定跟红太阳不清不楚,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点子。 与乔初一沟通了一下,乔初一也认为此案非破不可,况且厉锋还涉及到郑华清被诬告的案子,所以林哲宇的计划成为了现实。 增设常委的事情经过市委的研究,终于有了结果,副县长黄安石担任县委常委,这对于梁山的政局来说,无关紧要,史玉芳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所以也不去争取,多一个少一个自己人没什么太大的意义,而对于边疆来说更没有太大的作用,况且黄安石当初提副县长的时候他也是出了力的,现在黄安石任了常委,哪怕不靠过来,中立也是他的底线。 这名县委常委的尘埃落定,也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林哲宇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兼着政法委书记一职,这也彻底击碎了巴士余的幻想。 这段时间里,巴士余也走了不少关系,但是天高皇帝远,乔初一很受省委贺书记的重用,据说明天还有可能进入省委常委序列,所以对于省发改委主任巴中天的招呼,乔初一表示会考虑,但能不能成功不敢保证,结果在他的暗示下,常委会上就有人“站”出来反对了,所以乔初一无奈地表示了遗憾。 老子要做克林顿 在案子被市专案组接手后,巴士余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多余了,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堂哥、省公安厅禁毒总队队长巴士诚。 巴士诚道:“士余,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得势,也不可能一辈子倒霉,都是要时运的。你在梁山的时运已经过了,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韬光养晦,坐等时机。” “哥,我的时运都是被林哲宇那混蛋搞的。我咽不下这口气。”巴士余提到林哲宇,牙就咬得格吱吱的,上次在常委会上做了检查的一箭之仇还没有报,又把自己政法委书记的位置给占了,新仇旧恨之下,向来跋扈的巴士余不把林哲宇视作眼中钉才怪。 “士余,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冲动这么狭隘的。你应该冷静一下了,当一个人遇到困境的时候,千万不要把责任都归咎于别人,而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最听不惯你这样的说教了,我去找天叔。” “你是脑子生锈了还是脑子短路了?”巴士诚斥道,“天叔最近正处于提副省长的关键时刻,你能不能省点心?这样吧,老四不是在吗?你跟他商量商量。” 老四巴士贤,就是罗马皇宫的老板,当然他身份证上的地址不是梁山,而是康平。 巴士余自己开了车,大喇喇地停在了罗马皇宫前,一进去就拍着吧台道:“巴总呢?” “巴局长稍等啊,巴总正在开会。”吧台服务生自然认得巴士余这个公安局局长。 巴士余在服务生的胸脯上掐了一把,色眯眯地道:“开会?打肉搏呢吧?” “巴局长,瞧您说的。”服务生不敢怒也不敢言,陪着笑道。 这时巴士贤从楼上下了来,道:“巴局长,过来检查?” “行了,别假模作样的了,上去,有事跟你说。”巴士余的目光在服务生胸前的沟壑里瞄了一眼,道,“今晚我不走了,回头她陪我,妈的,火大,要泄。” 在电梯上,巴士贤正色道:“哥,我这个行当见不得光,还指望你罩着呢,以后你来的时候避着点,免得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谁他妈多嘴我弄死他。”巴士余瞪着眼睛道。 巴士贤也是无话可说,有的时候他真不明白,一脑子草包的这个哥哥是怎么坐得上公安局长的位置的,要不是巴家的后台硬,他恐怕早玩完了。 去了巴士贤的老总办公室,里面一个头戴兔子帽穿着丁(和)字裤的女郎正躺在沙发上,巴士余道:“拷,什么时候学起小日本了。” 巴士贤摆了摆手,示意那女郎出去,巴士余却是道:“别走,你过来。” 说着巴士余走向了诺大的办公桌,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宽大的真皮椅子上,道:“过来呀,帮我吸吸,老子也做一回克林顿。” 那女郎蹲到了办公桌下,吞吐着道:“克林顿是谁?” “你娘的,没文化,哦……丝……”巴士余骂了一声,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兔女郎笑道:“技术好就行了,要那么高文化干嘛。” 巴士贤真是被打败了,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倒了杯红酒慢慢地品味着。 没几下,巴士余猛地站了起来,摁住了女郎的头,拼命地撞了几下,一番激射,喷了女郎一脸,巴士贤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递过去,道:“出去吧。” 巴士余爽歪歪,瘫躺在椅子上,道:“这娘们技术还真不错,让她陪我几天。” 巴士贤没好气地说:“哥,你可是公安局局长,注意点好不好?” “公安局局长就不是人?鸡(和)8泥做的?”巴士余反驳道。 巴士贤懒得跟他斗嘴,道:“你不是有事吗?” “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巴士余把林哲宇的事给说了出来,道,“士贤,你点子比较多,给我想想办法。” 巴士贤淡淡道:“他的官职再大,也就是个毛头小子,这还不简单?这样吧,你出个面,请他吃顿饭,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这天林哲宇被边疆叫了过去,问起他县工业开发区西扩的事情,林哲宇说方案已经拿出来了,只是土地指标的问题比较麻烦,边疆道:“过几天尉市长要过来视察,正好可以汇报一下,把这事提出来。为了让尉市长解决指标问题,工业开发区的情况汇报就至关重要了,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林哲宇道:“那行,今晚我加个班。” 边疆笑了笑:“那成,你去忙吧。” 像这一类的汇报材料多不胜数,不过林哲宇拿来一看,实在太空了,便自己操刀,综合了很多的材料,列出了一个提纲,交给了江永成,让他明天把材料交过来。 江永成回到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司春:“春春宝贝,晚上我有任务,不能陪你了。” “什么任务?是不是又陪领导喝酒?”司春在电话里给江永成施加压力。 “不是,林书记有个材料要加班。”江永成扫了一眼提纲,虽然细,却不是太难写,不过嘴上却是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去你房间写。” “想得美。”司春啪地挂了电话,脸上却是带着笑,到目前为止,江永成还没能上得了她的床,因为她有了一个认识,当一个男人能够轻易地得到你的时候,多半是不怎么会珍惜的。 把手机装进口袋,头一抬便看到了林哲宇,当即迎了上去笑道:“领导来了。” 这时还不是吃饭高峰期,店里没多少客人,司春说话也就不怎么避讳:“领导,吃什么?” “司春,你这儿做的狮子头味道比较好,你给我做一份,我带回家给我妈尝尝。”林哲宇记得王家凤最喜欢吃狮子头,上次吃了司春店里做的,觉得味道很好。 “林书记真孝顺。”司春道,“没问题,我马上安排。你先坐着。” 林哲宇微一点头,拿了手机出来跟孟遥发微信,也ting有意思的。刚拿了手机出来,电话却是响了起来,居然是巴士余打过来的。 大巴请客 “林书记,我大巴啊。”巴士余主动说了自己的绰号,以表示亲近。 林哲宇淡淡道:“巴局长,有事儿吗?” “妈的,摆什么谱。”巴士余心里骂了一声,嘴里却是道,“林书记,前一阵子我思想认识不到位,没摆正位置,跟您有些不愉快,所以晚上我想请您吃个饭,当面向您道个歉,不知道林书记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林哲宇倒是没有多想,道:“晚上我还有事,巴局长,其实那也算不了什么。” 巴士余道:“林书记,您要是不给我机会,就证明没有原谅我,那我又睡不着觉了,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的。” 林哲宇想了想,毕竟巴士余是公安局长,与他建立好关系,对以后的工作开展也有利,便道:“那好吧,在哪里?” 得到了饭店名字和包间号,林哲宇起了身,向司春招呼道:“老板娘,我有点事得先走,狮子头先放着,我办完事来拿。” “不在这儿吃饭了?”司春笑着道。 “替你省点钱吧。”林哲宇开了个玩笑,出了去。 到了世纪大酒店,巴士余正在大厅里候着,见林哲宇进了来赶紧迎上,陪着笑道:“林书记来了,请,请。” 林哲宇笑着道:“巴局长多这个心干嘛呢。” 巴士余也笑着道:“酒桌上才能叙感情嘛,林书记,我有些不到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林哲宇道:“你要是再说这些,我转头就走了啊。” “好,好,不说,不说。林书记,请。” 两人进了电梯,直接上了六楼,进了一个包间,包间不大,服务员给倒了茶水,巴士余拿出软中华来敬烟:“林书记,以前的事情我就不废话了,以后我一定配合您的工作,把公安局这一块给做好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其实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确实是外行,所以啊,才需要你这样的内行来支持啊,你可不能给我难看。” 巴士余就道:“怎么会啊,我这个人吧,大老粗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直肠子,说话不经大脑考虑,林书记多批评多帮助。” 这时菜上了来,巴士余让服务员开了一瓶酒,给林哲宇倒上了,巴士余举杯道:“林书记,您是大人物,将来是做大事的,我这杯酒就祝您步步高升。” “高升什么呀。”林哲宇也举起杯来,道,“咱们呀就着眼眼前,把工作干好。” “对,林书记说的对。” 两人很快喝下去了七八两,巴士余把剩下的酒倒上了,招呼着服务员再开一瓶,林哲宇正要阻拦,巴士余的手机响了。 “林书记,我接个电话。”巴士余拿出了手机,“喂,小妹,你在哪呢?在梁山?哎呀,我现在在招待重要的客人呢,哪有时间去接你啊,这样吧,你到世纪大酒店来,我给你安排。” 放下电话,巴士余解释道:“我妹妹,从省城过来的,让我请她吃饭呢,哪有时间理会她啊。” 林哲宇道:“那就这样吧,不耽误你的时间。” 巴士余道:“林书记,您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能就这么样了,酒逢知己千杯少,至于我小妹,自家人,没关系,哪天不能在一起吃饭啊。” 话音未落,电话又响了,林哲宇便道:“那干脆一起吧。” 巴士余道:“那怎么能行呢?” 林哲宇笑道:“省得你折腾,就一起吧,接电话。” 很快响起了敲门声,巴士余去开了门,向来者挤了一下眼睛,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女孩子。 “你们呀,还真会赶时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巴士余走回头向林哲宇道,“林书记,这位是我妹妹巴小仙。” 巴小仙笑着伸过手去道:“真不好意思啊林书记。” 林哲宇在巴小仙的手上轻轻一沾,道:“没什么,请坐吧。” 巴小仙介绍了身边的女孩子道:“这是我的小姐妹,叫她小莲好了。” 林哲宇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让服务员上了餐具,巴士余笑道:“小仙,林书记可是贵客。” 巴小仙笑着为自己的杯子里倒了酒,向林哲宇道:“林书记,我来得晚了,自罚三杯。” 一连三杯下了肚,巴小仙面不改色,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道:“林书记,我敬你。” 林哲宇笑道:“酒量大也不能这么喝酒,先吃点菜,今晚也没几个人,不着急。” 有了两个女孩,酒桌上的氛围顿时活跃了起来,巴小仙喝酒直爽,那个叫小莲的女孩子也不一般,她们一到很快又喝掉了三瓶,巴小仙明显有了些醉意,嚷嚷着难得这么开心,要再开酒。 巴士余这时接到了一个电话,一接之下,脸色微微一变,道:“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在林哲宇耳边低声道:“林书记,家里有点特殊情况,我爱人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送医院了。” 林哲宇当即道:“你过去看看吧,咱们这里也结束。” 巴小仙却是不依道:“林书记,难道遇上像你这样豪爽的男人,今晚咱们不醉不休。”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这女人赖起来真让人受不了,而巴士余也匆匆离开了,捺着性子道:“你已经醉了。” 巴小仙吃吃笑道:“我醉?小霞醉了我也不会醉。” 林哲宇头疼得要命,其实他喝了一斤多,也有些醉意,见巴小仙不依不饶的,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道:“我不行了,这样吧,桌子上还有酒,咱们把桌子上的酒喝了,咱们明天再喝。” 巴小仙争着把酒匀了,与林哲宇碰了杯子,一口喝了下去,林哲宇也ting咋舌的,想不到一个女孩子也这么厉害,但是当他把杯子里的酒干了之后,却是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因为巴小仙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林哲宇挠了挠头,道:“小莲,你们住哪儿呀?你带巴小仙回房间吧?” “哦,哦。”小莲坐着有些发愣,显然也喝大了,林哲宇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站起来去扶巴小仙,她坐着倒还好,去扶巴小仙的时候脚下已经站不稳了,踉跄着就要倒下来,幸好林哲宇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没有摔倒,不过从她的身体重量来看,显然也是没有力气了。 二女一男 林哲宇头皮发麻,扶着小莲坐到椅子上,打了个电话给巴士余,却是没有人接听,想来心急老婆在车上也没听到电话响。 想了想,把服务员叫了过来,问这里有没有房间,服务员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林哲宇,世纪大酒店只提供餐饮,不提供住宿。林哲宇道:“那能不能请你们帮我把她们扶下楼?” 服务员再次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先生,我们也不提供这个服务。” 林哲宇双手合什:“拜托帮个忙吧。” 千哀万求之下,服务员终于同意帮忙,累了个半死,终于把二女塞进了出租车里。其实林哲宇能找人来帮忙的,可是他把两女孩喝成这样,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样的花边新闻来,只有自己亲力亲为了。 林哲宇比较熟悉的也只有豪君楼了,但是豪君楼是万万不能去的,那里认识他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他让出租车司机给做个主。 那司机笑道:“兄弟,牛逼啊,一挑两啊。” 林哲宇也懒得解释,干脆默认得了,省得麻烦。 再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二女给送进了房间,林哲宇也是累得头晕眼花,而这么一折腾,酒劲上涌,也是胸口烦闷,一屁股坐到床边大口地喘着气。 “好热啊。”巴小仙昵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已经把上衣给扯开了,露出雪花花的一片胸脯肉来,林哲宇不由一呆,触电似的跳了起来,好在巴小仙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林哲宇的眼睛在那片胸脯上停留了一下,真看不出一个瘦巴巴的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胸,镇定了一下心神,只听身后咚的一声响,回头一看,竟是小莲从床上掉了下来。 林哲宇无可奈何,总不能让人睡地上吧,心道,娘的,把你弄上(和谐)床老子赶紧闪人,免得被人看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女人死沉死沉的,林哲宇简直无处下手,刚把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小莲居然两手一伸抄住了他的脖子。林哲宇不提防,脚下失衡,整个脸都埋进了小莲的胸上。 巴小仙仰躺在床上,媚眼如丝,向林哲宇勾着手指引诱道:“来嘛,好想要。” 林哲宇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来,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都贴了门上,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老霍,你过来一下。” 打完了电话,林哲宇淡淡道:“把衣服都穿好吧。” 巴小仙和小莲都是一呆,林哲宇点上了一根烟,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巴小仙,不过我知道巴士余是梁山人,而你说话根本没有梁山口音,不用再装了。” 巴小仙变色道:“你什么意思?” 林哲宇淡淡道:“一会警察来了,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强(和谐)奸啊……”巴小仙忽然放声叫了出来,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小莲也配合着把衣服给脱了个精光,一边脱一边还以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林哲宇。 林哲宇的心里一沉,其实她们如果说刚刚是酒后乱(和谐)性,自己还真拿她们没办法,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一切都是巴士余设的局,他妈的,差点被他给阴了。不过眼前的情况倒也ting麻烦,三个人都喝了酒,闹腾起来,自己百口莫辩,对自己非常不利。不过林哲宇的脸上却是镇定得很,淡淡道:“声音怎么叫得这么小?再大点声嘛,希望一会警察来了,审讯你们的时候还有力气接受审讯。对,是审讯。” 林哲宇根本不给她们插话的机会:“知道什么叫审讯吗?就是审问你们是怎么跟巴士余勾结在一起,设局谋害国家干部的。这个罪名有多重,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不如给你普一下法,轻的五年,重的十年,你们都还年轻,巴小仙,嗯,暂时就叫你巴小仙吧,你也就二十来岁吧,坐个几年牢,出来还很年轻。” 林哲宇随口胡掰,就是不给她们再演下去的机会,不过他忘记了,这小莲有些怯生生的,巴小仙倒是跑惯了江湖,跳起来骂道:“艹,老娘吓大了呀,五年,十年,你妈的,弄清楚状况好不好,现在是你要强(和谐)奸我们。” 林哲宇淡淡道:“颠倒黑白,你以为警察都是傻子?你觉得他们是相信一个县委副书记的话,还是相信两个小姐的话?你们也太天真了。” 林哲宇的这句话ting有份量,顿时将巴小仙震住了,他说的没错,官官相卫,不过巴小仙马上冷笑了起来:“那些警察还敢不听巴局长的?” 林哲宇笑了起来:“你觉得是巴局长大还是我大?你没看到吃饭的时候巴士余那孙子样?他要是比我大,还用得着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巴小仙不吭声了,这时,门被敲响,只听霍言旺沉声道:“林书记,是我。” 林哲宇转身开了门,淡淡道:“霍局长,这两个人被巴士余收买了设计陷害我,你看着处理吧。” 霍言旺被吓了一跳,不过看二女坦胸**的,脸色一沉,厉声道:“胆子不小,敢陷害领导,把衣服穿好,跟我走!” 什么叫一物降一物?这一点在霍言旺的身上得到了诠释。刚刚巴小仙跟林哲宇牙尖嘴利,见到一身警服的霍言旺顿时气焰全无,老实得很。 一物降一物 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暗道侥幸,自己的警惕性实在太差了,也过于地去信任了一个人,如果不是巴小仙的戒指划痛了自己的肚子,说不定还真让巴士余那王八蛋给设计了。这王八蛋要是不收拾他,我就不是林哲宇。 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衣服,林哲宇仔细梳理了一下整个事件,觉得凭着这事想要扳倒巴士余的难度还是比较大的,只要巴士余死活不承认,那是死无对证,即便是巴小仙指证也是白搭,既然做不到一棍子打死透了,那还不如不打。 打了个电话给霍言旺,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让他随便找个借口就那俩人给放了,霍言旺说知道该怎么做。 收起电话,霍言旺检察了二人的身份证,寒着脸道:“领导心软,不再追究你们了,你们知道怎么做吗?” 巴小仙倒不担心什么坐不坐牢的,不过罚款是肯定的,她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当即大喜道:“知道知道,我们就说领导根本没碰我们就走了。” 霍言旺微一点头,道:“你们要是敢乱说话,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走吧。还有,我不希望再在梁山看到你们。” “是,是,我们明天,不,现在就走,永远也不回梁山了。”二女忙不迭地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车站,从此梁山的卖肉大军中再也没有这号人物了。 霍言旺回头又打了个电话给林哲宇,林哲宇经这事这么一闹,酒意早消了,看了下时间,并不是太晚,便让霍言旺开车来接自己,又去了司春的店拿了狮子头,向古桥开去。 车上,霍言旺将把二女遣走的处理说了,道:“兄弟,这事就这么算了?” 林哲宇沉声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言旺,你这么做是对的,巴士余是想搞臭我。” 霍言旺道:“巴士余这个人的毛病不少,想抓他的把柄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只是个小角色,据我所知,他有个哥哥在省公安厅禁毒总队,有个叔叔在省发改委,他们的关系网肯定不一般。”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先不管那些了。言旺,你现在集中精力去配合专案组,只要厉锋的案子破了,你就不用待在小县城了。对了,案子现在怎么样?” 霍言旺道:“有了点线索。专案组就是不一样,通过对凝固厉锋的混凝土的检验,发现这个混凝土就是红太阳建材有限公司的,这样就缩小了范围。” 林哲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的确是突破性的发现,这个红太阳还真有点意思,水ting深。 回到家,父母都还没有睡,见儿子这么晚送热乎乎的狮子头回来,王家凤的眼角就湿润了。 林中国倒是问了林哲宇另外一件事:“哲宇,听到不少人说林家村要拆迁,有没有这回事?” 林哲宇愣了一下,林家村要拆迁?没听说过呀,当即道:“爸,你听谁说的?” “都在传呢,说是乡里搞什么驾校的项目,要征不少地。” 林哲宇便道:“这事我明天问问,爸,你不用担心,就是拆迁,也会按照拆迁法来的,放心吧。” 林中国点了点头,把林哲宇拉到了边上,低声道:“哲宇,你妈的身体有点不大对劲,这几天人都没什么精神。” 林哲宇吃了一惊道:“怎么不早跟我说?不能耽误,这样吧,晚上我不走了,明天一早我带妈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有什么的话,还是要早治。” 天一亮,林中国让江永成找到了县医院院长的电话,随后打了过去,听说是林书记的母亲来检查,院长立即表示,马上就安排,人一过来就检查。 王家凤还是不怎么情愿去检查的,说要花不少钱,林哲宇的心里酸得不行,霍言旺道:“我妈,钱在身体面前算得了什么呀,您老就别考虑钱的事情了,哲宇现在是大领导呢,再说了,不还有我呢嘛。” 到了医院,医院已经准备好了,立即开始了全身的检查。林哲宇在等结果的时候,接到了江永成的电话,说边书记刚刚打电话过来,问材料的事情,说尉市长八点半左右到。 林哲宇皱起了眉头,霍言旺见状道:“哲宇,你去忙吧,我在这里守着。” “你那边的案子压力也ting大的,现在是关键时刻,也脱不开身。”林哲宇摇了摇头,打了个电话给江永成,“小江,你到医院来一趟,我妈在医院检查,你过来照应下。” “爸,这是我秘书小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林哲宇交代了江永成一声,匆匆下了楼,上了老耿的车。 江永成的材料写得ting不错,林哲宇在车上快速看过,边疆看了一遍,觉得ting有干货,让秘书去复印了一份,看了一下时间,道:“尉市长很快就要到了。哲宇,回头尉市长来了,你负责汇报。” 没出半个小时,尉天勤便到了县政府,边疆和史玉芳连袂相迎着进了会议室,史玉芳就近一阶段的工作进行了详细的汇报,随后边疆补充了两个方面的工作,第一个是大力扭转工作作风,第二个是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取得了初步的成效,打算将工业开发区西扩。只不过事情并没有像边疆所想的那样,尉天勤并没有就工业开发区的事情多说什么,所以让林哲宇进来汇报的愿望也落了空。 林哲宇坐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并没有得到召唤,便知道没什么戏了。其实对此他并不怎么意外,尉天勤估计是在凤阳待得比较憋屈了,所以找了省长胡海峰,提出了动一动,胡海峰也觉得尉天勤再留在凤阳没什么意义了,便同意了这个要求。所以在这个时候,尉天勤下来更多的是走个过场,根本不会去招惹麻烦。 林哲宇比较心焦母亲的身体,不过江永成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要么是结果还没出来,要么是没多大的问题,所以他忍着没有打电话去问,过了一阵子,仍然没见那边有什么动静,微微一想,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在办公室耗着,正打算下楼去,手机倒是响了起来。 你谁啊 号码非常陌生,也不是本地号码,接通了之后便听到对方道:“请问是林哲宇先生吗?” 林哲宇道:“是,你哪位?” “我是权盛集团的汪恒发,受刘董的委托与您接洽,谈一谈投资的事情。” 林哲宇倒是把这事给忘了,被这汪恒发一提,顿时想起了那晚刘大权答复自己五十亿投资的事情,不过五十亿不是小数目,林哲宇也没太相信,况且后来跟孟遥颠鸾倒凤了一夜加半天,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至于汪恒发是不是忽悠自己,林哲宇并没有怀疑,知道这事的人除了刘大权以外,也就他跟孟遥,所以问了对方现在身处何地,听说已到了梁山县政府,林哲宇说自己在办公室,让他立即上来。 汪恒发是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不过身材保持得很好,完全没有大腹便便的样子,倒是显得极其干练。 林哲宇与他握了手,请他坐下,汪恒发非常干脆,将自己的名片呈上,道:“林先生,您可以打个电话跟刘董确认一下。” 林哲宇看了一眼名片,不由大是动容,香港权盛实业集团投资顾问汪恒发。汪恒发的有名可不仅仅是在香港,早年在美国华尔街,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操盘手,不知道有多少人栽在他的手中。曾经有一本书就是写他的传奇经历的,不过四十岁生日那天,汪恒发似乎就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林哲宇一开始并没有把他跟那个传奇人物联系到一起,不由道:“汪先生是以前在华尔街噪极一时的‘金手指’?” 汪恒发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林先生也知道我过去的一些事情。” 林哲宇不由道:“汪先生能够主动到梁山来洽谈投资的事情,荣幸得很。” 汪恒发笑了笑道:“刘董委托我来,我自当尽力。” 林哲宇心情极其畅快,道:“不知道汪先生打算投资什么行业。” 汪恒发道:“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到,需要对梁山进行全面的考察才行。” 林哲宇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有人敲门,只听边疆道:“林书记在不在?” “在。”林哲宇站起身来,过去开了门,尉天勤在边疆的身后,边疆笑着道:“林书记,尉市长到几位领导同志的办公室走一走,了解了解工作情况。” 这时边疆看到里边有人,道:“谈工作呢?” 林哲宇道:“在谈一笔投资的事,边书记,尉市长,我为你们介绍一下。” 当听说对方是香港权盛实业集团的投资顾问汪恒发时,尉天勤和边疆都是动容不已,这二人自然也知道汪恒发是什么样的人物,边疆还有些不大相信,却见尉天勤已经伸出手笑道:“汪先生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想不到今天能在梁山有幸见到,非常荣幸啊。” 汪恒发与尉天勤轻轻握了握手,礼节性地笑了笑,并不说话。尉天勤笑道:“汪先生这一次不知道打算做什么样的投资、做多大的投资呢?” 汪恒发淡淡道:“暂时还没有确定。” 见汪恒发这个态度,边疆微微有些发急,向林哲宇递过去一个暗示性的眼神,林哲宇便道:“汪先生也是刚刚才到梁山,还没有能够确定具体投资的项目,至于投资规模,四五十个亿差不多吧。” 尉天勤眼角微微一扬,五十亿的投资不算个小数目了,如果能够拉到凤阳去,在自己临走前完全可以加一笔政绩,当即道:“这么大的投资放在梁山一个县城恐怕是天文数字,汪先生,相比之下,凤阳市区的投资环境和投资渠道会更多一些,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移驾到凤阳去看一看。” 尉天勤此言一出,边疆和林哲宇的心里都有感觉了,这不摆明是挖墙角吗?作为一位市长,在下属嘴里夺食,这也太不上路子了吧?可是既然是下属,却又无可奈何,两人互视了一眼,心里俱是在想,这回是引狼入室了。 汪恒发却是淡淡道:“你谁啊?我们很熟吗?” 汪恒发如此不给面子,非但让尉天勤难堪已极,边疆和林哲宇也是吃了老大一惊,不过二人心里倒是快意得很,叫你乱伸手。 不过爽是爽,边疆却不能什么也不说,赶紧打着圆场道:“汪先生,这位是我们凤阳的尉市长。” 汪恒发却只是淡淡笑道:“我来投资,是冲着林哲宇来的,与别人无关。” 这句话摆明是非常不给面子的把尉天勤的邀请给拒绝了,但同时也把林哲宇给推了出去,尉天勤倒是发作不得,打了个哈哈:“只在是在凤阳投资,在哪儿都行嘛。” 撂下这句话,尉天勤转身出了办公室,边疆赶紧跟出,林哲宇向汪恒发笑了笑,表示自己要送一送。 送出去几步,林哲宇便回了来,道:“汪先生,不好意思。” 汪恒发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个市长不怎么样。” 林哲宇笑道:“领导不是咱们议论的。接着刚刚的话题吧,汪先生,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对梁山进行考察呢?” 汪恒发道:“这个倒不用林先生操心,也不需要人来陪,我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就行了,确定了之后会跟你接洽的。” 林哲宇便道:“再怎么也得安排辆车吧,汪先生,别推脱,只是更方便你考察而已。” 这时边疆回了来,听林哲宇说安排辆车,便笑道:“汪先生可是来梁山的投资商中最节俭的了,汪先生,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欢迎你到梁山来考察投资,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汪恒发对边疆倒算客气,微微一笑道:“如果有需要,我会提出来。” 送了汪恒发下楼,边疆向林哲宇道:“哲宇,尉市长ting生气的。” 林哲宇苦笑了一声,耸了耸肩道:“我也没办法。” 边疆呵呵一笑道:“他本身就动机不纯,哪有这样做领导的嘛,哲宇,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有我来顶着呢。对了,厉锋的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自杀 林哲宇道:“专案组在调查中,没有直接向我汇报的义务,估计暂时还没什么进展吧。” 边疆点了点头,微微一叹道:“这案子的确很棘手,不过问了。我向尉市长提到了土地指标的事情,尉市长的意思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走。” 林哲宇心里暗自骂道,你还挂包个毛啊,不过一想气也就顺了,人家是要离开的人了,没必要再去操心这些事情,只要走之前不出乱子就行了,这是典型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刚刚想求个功的,却是被汪恒发给顶了回去,碰了一鼻子灰,想想敢于如此顶撞市长的,商界的还真没几个。 快中午的时候,江永成打来了电话,说是检查已经结束了,有的结果需要明天才能出来,从目前已经有结果的情况看,没什么大问题。 且说巴士余坐在办公室里,闷闷地抽着烟,今天晚上一直等着那个假巴小仙的好消息,可是不但没等到,再打电话都已经关机了,这让他心里面是七上八下,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是这一上午也不见有啥动静,也不晓得是他的阴谋败露了还是假巴小仙临阵脱逃了。 心里这么悬着的感觉还真不好受,巴士余虽然是大老粗,但是分析能力还是有的,一番考虑之后,觉得阴谋败露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否则那两个贱女人不可能关机跑路。这么一想,巴士余的危机感马上就来了,不由觉得ting后怕的。林哲宇这个人的手腕暂时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了这是他所设的局,后患还是很大的。不过他现在担心的并不完全是这个,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巴士余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匆匆出了去。 “士贤,你找的人跑路了。”在巴士贤的办公室里,巴士余郁郁地道,“林哲宇多半是知道了,这事ting麻烦的。” 巴士贤也是ting伤脑筋,虽然林哲宇是县委副书记,不过他并没有太重视他,以为略施小计就能把他搞下去,想不到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沉吟了半晌道:“哥,这事暂时先放一放。那件事情倒是迫在眉睫了,据说已经有了些眉目,已经进入了视线,你赶紧得想想办法。” 巴士余道:“我也在想这件事,这样吧,我去找他一趟?” 巴士贤又是一阵沉默,道:“找他未必管用,还是从根解决吧,除了他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人知道?” 巴士余摇了摇头,巴士贤道:“那就好。” 二人低语了一阵,巴士余不住点头:“就这么办。” 夜幕降临,林哲宇在医院里陪着父母,王家凤怕花钱,执意要出院。林哲宇让她安心住下来,反正家里也没多少事情,林中国也劝着,他心里有数得很,林哲宇可是县里的领导,在医院住几天,医院肯定是不会多收钱的,说不定钱还不收呢。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王家凤好好休养休养。 陪着父母一阵,林哲宇接到了孟遥打来的电话,两人说笑了几句,林哲宇告诉她,妈在医院,孟遥追问后让林哲宇把电话给王家凤。 “妈,你儿媳妇的电话。”林哲宇笑眯眯地把电话递了过去,王家凤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孟遥让她安心住院,她的话比林哲宇的话要管用得多,打完电话后,王家凤也不闹着要出院了。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便得到了一个消息,公安局刑警队长刘顺兵昨天夜里在宿舍里自杀了,这个消息令人震惊得很,县局对现场进行了勘察,结果定为自杀,据说刘顺兵有抑郁症状,经常与妻子争吵,加上工作压力太大,昨天晚上出警时申领了配枪和子弹,今天早上发现死在了宿舍里。 “你认为真的是自杀吗?”这是傅桂桢事后问林哲宇的话。他是负责调查厉锋案的,这件案子由县局处理。 林哲宇不明白傅桂桢为什么这么问,傅桂桢告诉他,刘顺兵是厉锋案里的一个重要人物,考虑到证据不是太充分,所以没有采取措施,但就在这种情况下,刘顺兵自杀了。 对于厉锋的案子,林哲宇还是比较关注的,厉锋案涉及到不少事情,虽然与林哲宇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有很多疑问需要解答,比如红太阳的背景,比如厉锋为什么会给郑华清的户头存上一百五十万,这些都是问题。 林哲宇想了想,道:“能不能并案?” 傅桂桢道:“这需要证明刘顺兵不是自杀,现场已经被破坏了,而且这个案子不归我处理。” 林哲宇道:“你可是市局领导,别把框框弄得太狭隘了。” 挂了电话,林哲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梁山的水还ting深的,直觉告诉他,刘顺兵的“自杀”会为厉锋案的告破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多时,听到外面有县长史玉芳说话的声音:“小江啊,林书记在不在?” 林哲宇过去开了门,笑着道:“史县长找我呢?” “林书记在啊,有点事跟你说说。”史玉芳笑着过了来,林哲宇迎接着坐了下来,为史玉芳泡了一杯茶,笑道,“史县长有什么吩咐?” 史玉芳笑道:“听说林书记拉了一个大投资过来,好几十亿,不是小数目啊。” 林哲宇道:“现在可不敢说就能定下来,对方也是个怪人,不要我们陪,所以到底能不能确定下来,还真是个未知数。” 史玉芳道:“能来考察,就成功了一半了。不管是什么项目,对梁山的发展都是很有好处的。” 林哲宇点头道:“我会跟进的。” 史玉芳笑了笑道:“最近第一山开发如火如荼,却是没看到孟总过来,哲宇,你也不关心你朋友啊。” 林哲宇呵呵笑着道:“工作上的事情她有她的决定,我不参与的。” “分工好,分工好,免得别人说闲话。”史玉芳道,“林书记,你的工作还是比较多的,又是经济发展,又是秸秆禁烧,还承担着政法工作,不容易啊。” 工作效率 林哲宇道:“年轻嘛,多干点事情也有利于我的成长。” 史玉芳深表赞同,道:“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了。最近事情还是比较多的,厉锋的案子还没破,又闹出吞枪案,这到底都是怎么了?” 林哲宇忽然想到郑华清那天跟自己说的话,要自己提防史玉芳,心中便是一动,道:“说到刘顺兵的事情,我倒是听到有人说,他根本就不是自杀的。” 史玉芳微微有些动容道:“有这样的事?” “也是传言,不过警察这份职业原本就比较敏感,正好在敏感的时期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有些其他的议论也是很正常的,还是要依据警方的决定。”林哲宇从史玉芳的脸上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史玉芳正色道:“这几年警界的问题还是比较突出的,什么都是量化考核,有压力也是正常的,林书记,说句实心话,我们一昧地下压力,没有充分考虑到下属们的心理,我看呀,有必要找一些头头脑脑们谈谈心,了解一下他们的思想状况啊。” 林哲宇点头道:“史县长说的很对,这也是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啊,总是用鞭子抽,抽皮条了,事倍功半啊。” “做什么工作都要讲究方式方法,时代不同了,人的想法就多了,用一些老方法老观念不足以解决新问题,走路还得抬头看啊,低着头闭着眼睛,不是领导艺术。”史玉芳笑了笑,似乎是发了些感慨,却是站了起来,道,“不多留了,你忙你的吧。” 林哲宇被史玉芳的话弄得不明所以,什么走路还得抬头看,要自己看什么?向他看齐?还是别有所指?林哲宇真的没法子判断。 晚上买了晚饭递到医院,陪着父母说了一阵子话,林哲宇没有多待,随着他去了几趟医院,认识他的人也多了起来,更有些美女小护士暗送秋天的菠菜,让林哲宇大感吃不消。 回了望月酒店,甄小妹告诉他,刚刚有个自称姓傅的人过来找他,林哲宇看了一下手机,这才注意到手机关机了,开了手机,里面有好几个傅桂桢打过来的,当即回了电话过去,傅桂桢说有个想法,想当面跟他谈一谈,林哲宇便让他到望月酒店来。 让甄小妹烧了壶开水,林哲宇跟她聊了几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这些日子林哲宇也没去学校看妹妹林小嘉,只是偶尔打个电话。甄小妹说现在学业紧张,她也不敢多问,怕给弟弟太大的压力了,不过几次摸底考试成绩都还不错,照这样看的话,名牌不敢说,考个二本问题应该不大。 林哲宇又问了她钱够不够用,甄小妹就开玩笑说:“林书记,您每次都问我钱够不够用,感觉你像是在包(和谐)养我一样。” 林哲宇失笑道:“胡扯些什么呢,没大没小。” 甄小妹经过这段时间与林哲宇的接触,觉得他根本没什么架子,为人亲和得很,所以说话也没以前那么拘谨,笑道:“林书记,你跟我也就差不多大。” 傅桂桢来得很快,神色ting凝重的,林哲宇道:“小妹,我有事情跟傅局谈,你在外面给我守着。” 甄小妹心里快活得很,林哲宇对自己称呼上的变化以及要她干的事情,都没有拿她当外人的意思,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傅桂桢进了来,林哲宇派了根烟,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刘顺兵的案子目前找不出什么破绽来,所以我也不便于出面,只能借助于你了。”傅桂桢道。 傅桂桢的想法很简单,林哲宇是政法委书记,是刘顺兵的直接领导,安慰一下下属家属也是无可厚非,如果刘顺兵的死有问题,最有感觉的肯定是他老婆,说不定她会吐露些什么出来。 林哲宇觉得这是个方法,当然,这也是傅桂桢出面,换了其他人他未必会肯这么做。 两人下了楼,上了傅桂桢的车,按照傅桂桢打听到的地址直接过了去,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当他们的车开出去的时候,一辆普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刘顺兵的家住在富润花园小区,车子开进富润花园,傅桂桢并没有下车,道:“哲宇,就看你的了。” 林哲宇微一点头,辩了一下楼幢号,径直走了过去,便听到有几个人在楼下低声交谈着什么,见有人来,一轰而散,林哲宇隐约听到一些,说什么刘顺兵一死,沈梨就快活了,反正都是些风凉话。 林哲宇听着眉头就是一皱,他不是那种软耳根子的人,但是有些事情无风不起浪,听起来似乎这个沈梨跟刘顺兵的关系的确不是太好,隐隐有些风流的意思。 上了楼去,楼道上黑咕隆咚的,林哲宇在墙上摸了几把,也没见楼道上的灯亮,去了六楼,看了一下门牌号,林哲宇敲了一下门,只听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道:“滚,都给我滚,你们这些王八蛋。” 林哲宇怔了一下,再次敲了一下门,门豁然被打开,一张很秀气的脸庞显露了出来,见是一张生面孔,不由怔了一下,林哲宇沉声道:“是沈梨同志吗?我是林哲宇。” 沈梨显然是听说过林哲宇的,抹了一把眼泪,道:“林书记,有什么事吗?” 林哲宇道:“我……可以进去吗?” 沈梨淡淡道:“顺兵才去世,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 林哲宇道:“出了这样的事,我理解你的心情,节哀顺变吧。” 沈梨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是不是当领导的都这么虚伪?” 林哲宇道:“我是特意来看看你家里有什么困难的。” “林书记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我的传言?什么狐狸精,什么女妖精?我现在成了寡妇,林书记又这么年轻,就不怕什么疯言疯语吗?”沈梨冷笑道。 林哲宇淡淡道:“你不觉得你这么说是对刘顺兵的一种侮辱吗?难道你真的认为他是自杀吗?” 夜访寡妇门 沈梨的眼睛里忽然沁出了泪水,向边上让了让:“林书记请进来吧,让别人看到了对你的影响不好。” “人正不怕影子斜。”林哲宇迈脚进了家门。 这一进门,林哲宇不由呆了一下,屋子里乱七八糟,沈梨把客厅沙发上的东西向边上推了推,哀伤地道:“我接受不了他离开我的现实,所以……” 林哲宇点了点头,作为一个女人,丈夫突然就去世了,除了砸碎一些家什以外,还能保持着这样的情绪,已经很不容易了。 坐了下来,林哲宇道:“沈梨同志,你不要误会。本来我是应该是白天和其他局里的同志来看望的,但是之所以选择一个人在晚上来,主要是觉得你丈夫的自杀过于突然,实在太蹊跷。” 沈梨看着林哲宇,半晌没有说话,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激动的神情来,仿佛她早已经知道刘顺兵不是自杀,不过当林哲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一丝恐惧在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这个眼神并没有逃过林哲宇的眼睛,直觉告诉林哲宇,这一趟他来对了。 心里有了底,林哲宇倒是不着急了,道:“一年以前,我还是顺安的一个小秘书,重新回到梁山来工作,到目前为止还不到半年时间,跟你丈夫接触过一次,觉得他是个ting不错的人。” 沈梨仍然沉默着,很显然,她对林哲宇还有很大的戒心,越是这样,林哲宇越是觉得他和傅桂桢的判断是对的,当务之急,是要消除她的提防,便道:“沈梨同志,如果你真认为你丈夫是自杀,那我没有话说。” 林哲宇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道:“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下去,流言蜚语固然伤人,但是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我会尽量帮你解决。其实我是不相信外界的传言的,我认为你跟你丈夫的感情非常好。” 沈梨的泪再一次流了出来,忍不住道:“林书记,谢谢你的理解,谢谢。” 林哲宇微一点头,道:“好好活下去,我走了。” “林书记,等一等。”沈梨忽然叫住了林哲宇,道,“林书记,其实我以后怎么样我并不在意,顺兵这么一走,我觉得活着也是了无生趣,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觉得你斗不过他们。” 林哲宇淡淡地笑了笑:“沈梨,你错了,我不是一个人跟邪恶作斗争,而是正义的力量。” 沈梨看着林哲宇,半晌才道:“林书记,我给你看样东西。” 时间向前推迟半个小时,巴士余正在巴士贤的办公室里,接到了一个电话:“林哲宇一个人去了刘顺兵家。” 巴士余把这个情况跟巴士贤说了,巴士贤皱起了眉头,道:“他去找沈梨干什么?” “反正不会是去上这个小女表子的。”巴士余道,“会不会是刘顺兵那混蛋藏了什么东西?” 巴士贤道:“刘顺兵不是傻子,说不定真会留后手,万一沈梨手上真有东西,那麻烦会不小,安排两个人过去探探。” 把场景再次转移到沈梨的家里,沈梨正准备给林哲宇看样东西,门忽然被拍响了,是那种很重的拍。 “开门开门,欠债还钱!”外面的人放声叫道。 沈梨的脸色忽然白了,林哲宇也是一惊,外面的人大力的拍着门道:“人死债不烂,不开门我们就守着。” 林哲宇伸出了手,示意沈梨不用害怕,然后转身把门打开,沉声道:“大呼小叫什么?” “哟,这人刚死,姘头就上了门,这么猴急啊。”门外站着三个人,流里流气,嘴里也不干不净。 林哲宇手一抬,便是一记耳光扇了过去,他的速度何其快?他的力量何其大?这一个耳光扇过去,对方根本躲不开,嘴一张,吐出一口血,还外带两颗槽牙。 林哲宇冷冷道:“这是告诉你,说话之前要想想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妈的,老子弄死你。”挨了一巴掌的那家伙张牙舞爪地就扑了过来,却是被林哲宇抢先关上了门,只听门外一声惨叫,显然是那家伙撞在了防盗门上。 “他们是什么人?”林哲宇不顾外面门被踹得咚咚响,问沈梨道。 沈梨脸色发白,摇着头道:“我不认识他们。” 林哲宇想了想,道:“你躲卧室里,把门关好,我没叫你,不要开门。” 待沈梨进了去,林哲宇猛地开了门,道:“不就是要钱吗?有必要这样吗?” “老子不但要钱,还要你的一条腿。”说话的就是刚刚撞门上那小子,鼻血长流,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林哲宇叫嚣,却是躲在另两人后面不敢上前,生怕林哲宇又是一记无影掌。 林哲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淡淡道:“别吵了,影响别人休息,进来说吧。” 林哲宇刚刚听到他们在外面叫着要还账,而沈梨又不认识他们,偏偏早不来晚不来,在这个时候来。林哲宇一直认为,事情太巧就是刻意了,况且刚刚在来的时候,傅桂桢已经察觉到有车在跟着他们了。 三人不知有他,进了来,这刚一进门,林哲宇便砰地把门关上了,还把里面的保险给销好,然后才淡淡道:“说说吧。” “说什么说,还钱。”捂着鼻子那家伙叫了一声,目光有些慌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被瓮中捉鳖的感觉。 林哲宇伸出手道:“把你们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我拷,你警察呀。”另一人翻着眼睛道。 一声冷笑,林哲宇伸出去的手准确地搭在了那小子的肩膀上,五指一用力,那家伙顿时杀猪般叫了出来,试想一下,连铁桦木都轻松捏碎,何况是血肉之躯? 另一人看林哲宇动了手,自然不会傻站着,就要扑过来,却是被林哲宇一脚踢在膝盖上,整个人便扑倒在地,脸正好硌在地上那一片碎玻璃渣子上,又是一番哀嚎。 瓮中捉鳖 “大哥,别,别!”鼻子男伸出手猛摇,“我本地人,晚上不带身份证的,要不我现在回去拿。” 林哲宇淡淡地看着几人,道:“说实话,刘顺兵是不是欠你们钱。” “不欠,不欠。”鼻子男猛摇头。 “那你们来干什么?”林哲宇仍然是那副淡淡的口吻。 “我们……”鼻子男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鼻子男口袋的手机响了,林哲宇伸出手,鼻子男被林哲宇刚刚的动作吓倒了,他们这些人原本就是欺软怕硬,林哲宇一动手,所表现出来的狠与力,一看就知道是硬碴子,再强硬下去,那无疑是自讨苦吃,当下乖乖地把手机交了过去。 “接电话。”林哲宇并没有接过手机。 鼻子男倒也光棍,拿起电话,道:“谁他妈这个时候打电话?” “玩花样是不是?”林哲宇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鼻子男顿时眼冒金星,手机也扔了出去。 “到底是谁打来的?”林哲宇一脸平淡的神情,让人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鼻子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打错了吧。” 林哲宇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号码,随即回拨了过去。 巴士贤看着手机上的响声,脸色难看的很。事实上,巴士贤和巴士余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在他们看来,安排过去的三个人即使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而巴士贤这一次也犯一个很明显的错误,那就是急着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他们都没有想到,林哲宇不但是练家子,更是个高手,所以注定了他们百密而有一疏了。 巴士贤直接抠下了手机卡,折开冲进了马桶,然后道:“哥,我得走,这一阵子我不会在梁山露面。” 巴士余呆了一下,道:“有这么严重?” “现在我也不确定沈梨的手里有什么东西,这事ting麻烦。”巴士贤道,“况且铁标能不能扛得住还不一定,等他把我交待出来,再走就来不及了。” 巴士余不由道:“我怎么办?” 巴士贤道:“我建议你现在跟我一起走,万一沈梨的手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麻烦就大了。” 巴士余心存一丝侥幸:“那万一她手里没什么呢?” “哥,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你这个公安局长不做也罢,凭咱们巴家的力量,等这风头过去了,东山再起也不是问题。”巴士贤倒是ting舍得,说走就走,这么一副家业就这么扔了。 巴士余想了想,道:“不行,我在这里有家,我走了,留下他们娘儿俩怎么办?要走你走,我再看看情况,实在不行,我还有别的办法。” “好,你自己看着办。”巴士贤光棍得很,什么也没收拾,就这么闪了。 巴士贤一生谨慎,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由于他的过度小心,反而是露出了破绽。 且说林哲宇打了电话让傅桂桢上楼,拿了沈梨交给他的一个u盘,把那三人带走,林哲宇向沈梨道:“这几天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人骚扰你,你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留个号码给我,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再联系你。” 沈梨感动道:“林书记,我不要紧,我只求你,能够替顺兵报仇。”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鼻子男,也就是铁标,倒是嘴硬得很,一口咬定他们三个是来要债的,说刘顺兵跟他们一起赌钱的时候借了他们五万块钱,至于那个电话,他真的不知道是谁。而通过技术手段侦查,那个号码用的是假身份证登的记,由于时间已久,根本查不到是什么人来办理的了,更是无法定位。 至于那个u盘里的东西,倒是有了不小的线索,刘顺兵在u盘里留下了两段电话录音,说最近从外地来了一伙人,领头的叫猴三,影响到红太阳的生意,让刘顺兵想想办法。第二段录音,是让刘顺兵把厉锋给做了。 这两个录音完全能证明厉锋的死与刘顺兵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这两段录音对话的另一个人的声音是经过处理的,还需要通过技术来恢复。 史玉芳这几天的心情ting不错的,尤其是在孟遥回来之后,更是以私人的名义邀请了林哲宇和孟遥作客。席间,史玉芳对林哲宇的评价非常高,年轻有为、有志不在年高等赞誉一点都吝惜,而对孟遥的欢迎更是言溢于表,什么梁山旅游业的开拓者,弄得二人实在吃不消。 林哲宇与孟遥捅破了那层纸,再见面时自然竭尽欢爱之所能,就差上天入地了。在一次激情之后,孟遥靠在林哲宇的怀里,说打算在梁山买套房子,毕竟在豪君楼里做这些人间绝美之事有些心理负担,林哲宇的手头没什么钱,还要承担着妹妹的大学费用,不过他还是应承了下来,说阳光人家那边的房子还不错,已经预售了一段时间,抽个时间跟贺炜晔聊一聊,看看有没有优惠。 孟遥在林哲宇的面前还是小心翼翼的,当然,这个小心翼翼是在内心,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孟遥不缺钱,她知道,经济这一点是林哲宇的短板,所以她从来不在这方面表现出任何的优越性来,因此当林哲宇说找贺炜晔的时候,她就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林哲宇的思维不可谓不开阔,孟遥的那些小心思他又何尝不明白。从在省城那次打高尔夫遇到陆远航之后,他便感觉到孟遥、陆远航以及那个美女段若水以及贺炜晔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是什么样的关系,林哲宇理不清,孟遥也是没解释,自然有她的理由,所以贺炜晔是阳光人家的开发商这一点估计孟遥也知道,他也没有必要去瞒着,笑着道:“孟遥,其实阳光人家地块的开发我也有份。” 孟遥倒是有些意外:“你倒是懂得以权生财啊。” 女大三抱金砖 “这可是两码事。”林哲宇把里面的情况说了说,孟遥便知道贺炜晔完全是在拉林哲宇一把,便道,“哲宇,你跟贺炜晔是怎么认识的?关系好到这个程度。” 林哲宇便把一开始怎么在车站认识的一直到现在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孟遥一听个开头便捂着嘴好笑,说贺炜晔那次离家“出逃”她知道,是宇婶给他张罗了一个婚事,用贺炜晔的话说他还没玩够就被婚姻套住了,太残忍了,所以闹了一场逃婚的闹剧出来。 林哲宇道:“那次在省城,我看他似乎对段若水情有独钟的样子。” 孟遥失笑道:“若水姐那么知性的人,又怎么会喜欢小孩蛋?” “那你呢?”林哲宇取笑着问了一句。孟遥比林哲宇大了三岁,却又比段若水小了好几岁,贺炜晔跟林哲宇差不多大,比段若水小得更多了。 孟遥笑了起来:“年龄不是什么问题啊,最主要的是人成熟,有的人几十岁了,处理事情的思维还很幼稚,所以说这与年龄无关的。哲宇,其实那天你给我吸蛇毒的时候,我就被你打动了。只是每个女孩子的心里都有个梦,我跟陈朔是我的初恋,我不想就这么放手了。” 重新提到那段感情,孟遥说得已是风轻云淡,林哲宇自然不会去计较那些过往,况且孟遥交给自己的时候还是处子之身,这已经证明了一切。对初恋对没有肌肤之亲,而把完璧交给了自己,这种感情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林哲宇不由拥紧了孟遥,道:“女大三抱金砖,我可是抱到了一块大金砖了。” 孟遥刮了一下林哲宇的鼻子,道:“等我妈从美国回来了,你们见一面。我妈对你的印象不错。”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你妈见过我?” 孟遥把那晚孟佳来考察他的事情说了,林哲宇在孟遥的胸口抓了一把道:“好嘛,偷袭我。” 孟遥格格笑道:“不然我怎么会把自己交给你呢。” 两人在薄毯子里自然又是一番亲热,林哲宇从一开始就没采取避孕措施,心里有个恶念头,就是让孟遥怀上,那样就可以早些让老妈安心了。况且像他这样的年纪,年轻而身居高位,人得长也马马虎虎,是标准的潜力股,如果再不结婚的话,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遇上情感上的纠葛呢。 “孟遥,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到过你爸?”林哲宇问了一句,“权叔对你爸非常敬重,肯定也是很了不起的人。” 孟遥笑了笑道:“他确实很了不起。哲宇,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房子?” 见孟遥岔开,林哲宇便知道她不想提这个茬,或许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不自在,便不再问,笑道:“这算不算我们结婚的新房?” 孟遥便大笑了起来:“少臭美了你,谁要跟你结婚啊。” 去找了一趟贺炜晔,听林哲宇说买房子,贺炜晔先是一愣,然后就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我的书记唉,不会吧,这可是你的产业啊。” 林哲宇道:“那也要花钱,再怎么手续上也要齐全。我不管那么多,你给我搞定,房间不用大,六十多个平米就行了。” “不是吧,那多小啊。” 林哲宇道:“反正是暂时住着,好房源要卖钱嘛。” 贺炜晔当然知道林哲宇只是这么一说,他还年轻,有孟遥这个助力加上自己给老爸耳边吹风,一个小县城远远不是林哲宇的终点,估计这房子买来也是以后给父母养老,便道:“给你选个一楼吧。” 林哲宇耸了耸肩,表示这个话题不再讨论,贺炜晔呵呵一笑,道:“厉锋那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说起来也ting惨的,三子一直很惋惜没能跟他正面较量一下呢。” “你可得好好管束他,别惹大事,小事情你能摆得平的。”林哲宇笑了起来。 “对了,红太阳背后那个姓冯的有点眉目了,不过我不敢确定。”贺炜晔的神情凝重了起来,“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咱们还真得小心些。” 林哲宇道:“哦,说说看。” “胡海峰你知道吧?”贺炜晔一上来就抛出了省长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林哲宇吃了一惊:“怎么跟他搭上关系了?” “是不是有关系倒不知道,这小子叫冯彦兵,论起来跟胡海峰的关系并不是太近,是他爱人冯婵的远房弟弟家的儿子,在省城混得ting不错。”贺炜晔道,“厉锋在没入狱之前,一直就在省城跟着冯彦兵混,后来他坐了牢,两人就没多少联系。” 林哲宇道:“厉锋是因为什么坐的牢?” “强女干。”贺炜晔冷冷一笑,“据说,厉锋是替冯彦兵顶缸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如果真是顶缸,冯彦兵帮他这个忙倒是能联系得上。不过不要紧了,厉锋已经死了,与红太阳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或许厉锋的死,那小子还拍手称快呢。” 贺炜晔摇了摇头:“你不了解那小子,睚眦必报,心眼小得很。这些年中央对高官的子女约束很大,要不然我怎么会放弃省城啊,不过我在省城也没什么产业,就是用股票套了点钱,这冯彦兵也是靠着胡大公子才能混到今天的,胡大公子几年前就离开了省城,他也不好混。我查了下红太阳的利润,还是很高的,冯彦兵没理由会放过这块小蛋糕,蚂蚁腿也是肉啊。” 林哲宇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这种人少惹就是,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安心做你的事情吧,况且你这个身份摆在这,他也不敢胡来。” “小爬虫,想捏就捏,惹我他就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贺炜晔吹了个大气,很是一副傲然之态,林哲宇不由好笑,“你很牛啊,怎么逃婚了?” 贺炜晔的脸立马苦了起来:“是不是孟遥跟你说的?这丫头什么都跟你说,气死我了。” 林哲宇笑道:“她说的可不止这些,兄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啧啧,段若水确实ting吸引人的。” “我杀了你。”贺炜晔扑向了林哲宇。 房子被拆了 两人正闹着,林哲宇却是接到了父亲林中国打来的电话。 这电话一接,林哲宇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中国在电话里声泪俱下,说他们家的房子被拆了。 林哲宇听了个大概,是跟长江驾校的项目有关系,安慰道:“爸,你不要着急,这事我会处理的。” “出什么事了?”见林哲宇神情有些异样,贺炜晔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先走,有空再联系。”林哲宇招呼了孟遥一声,在车上打了个电话给江永成,让他了解一下古桥乡最近拆迁的情况。 江永成的头脑非常活络,只要林哲宇没什么事安排,他就会主动去医院帮忙照顾着,林中国打电话的时候他在一边听得清楚,所以在接到林哲宇的电话之后,他并没有惊动古桥的两位领导,而是先赶到了林家村。 林家村只是林村的一个小组,庄台上一共有十一户,分布比较零散,江永成过去的时候,看到有户人家正在乡干部的协助下把家里的家什什么的向一辆手扶拖拉机上搬。 江永成没有多留,直接去了林中国的家,屋子已经被推倒了,一些家电什么的都被搬在外面,上面用一层塑料膜给盖着。还有一台挖掘机正在作业,边上站着不少村民以及看上去像乡工作组的人员。 江永成就有些咋舌,这乡里的领导也太大胆妄为了吧,在没有与拆迁户达成协议以及没有通知拆迁户的情形下,就对民房进行了强拆,这完全是违法行为啊。 江永成随便问了一个人道:“这里拆迁啊,怎么没看到住户?” 江永成问的是一个村民,不过很快就有一个乡里的干部过了来,一脸警惕地道:“你什么人?乱问什么?” 别说江永成是林哲宇的秘书,即使不是,他也不把这些乡里的小角色放在眼里,道:“怎么?不能问?” 那人被呛了一下,巴搭巴搭地看着江永成,江永成左右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林家的支部书记林中航,心头就有些奇怪。像这一类的拆迁工作,乡里派驻的工作人员都是打酱油的,主要还是要靠村里来做工作,像这一类拆迁,林中航这个村里的一把手不可能不露面,尤其是像林中国家的拆迁情况更是特殊。 江永成上了前去,阻止了挖掘机的继续施工,当即有人上前向江永成动手动脚,江永成厉声道:“你们经过谁的同意把房子拆了?” “你什么人?”一个看上去ting有些干部威严的中年人上了前来,同样厉声道,“给我拉开。” 见几个人上了前来,只是做做样子的江永成也不多说,只是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看着林哲宇的背影,一个在场的联防队员挠着头道:“看上去有点眼熟啊,啊,想起来了,是政法委办公室的江永成,他不是调到县委办去了吗?来这里干什么?” 刚刚那中年人是副乡长陈正兵,一听这话,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大对劲,赶紧打了个电话给县委办的罗厚礼,这一问后脊梁便出了一身汗,这江永成居然是县委林副书记的秘书,他冷不丁到这里来,是不是肩负着什么重任啊? 陈正兵有点吃不准,赶紧把这个情况向党委书记安志强作了汇报,安志强道:“gan你自己的事,有我在,你担心什么?那边的拆迁进行得怎么样了?” “林中国家已经拆了,起到了很强的震慑作用,已经有两户开始搬,不过林中航还是联系不上。” “别管他了,等那边拆迁完了,就把他也撤了,什么东西,倚老卖老。”安志强在电话里骂了一声,他根本没有想到,正如江永成所说,他真的摊上事了。他又怎么能想得到,这对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夫妻有个县委副书记儿子呢? 林哲宇得到了江永成的汇报之后,气简直是不打一处来,这安志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像他这么拆迁的,还真是凤毛麟角,放眼全梁山,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不过这事与林哲宇有切身的关系,他倒不太好出面,而且他也觉得这里面大有蹊跷,据江永成说,当时在拆迁的只有他们家一户,其他的户都在观望,隐约有种杀鸡儆猴的感觉。 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林中航,却是关了机,不过他倒不是太着急,房子拆也拆了,估计自己一露面,损失的问题倒不用担心,只是安志强的这个做法完全背离了百姓的心愿。诚然,现在也有些老百姓无理取闹,贪心不足,但是这么毫无征兆地进行拆迁,林中航这个村支部书记也联系不上,这里面大有原因啊。 安慰了父母一番,为了怕母亲难受,还特意把孟遥带过去了。这一招包治百病,王家凤果然没有露出什么难过的模样,孟遥对这事还不知道,见王家凤强颜欢笑,林中国也是哀声叹气,便觉得林哲宇有事瞒着她。 等出了医院,孟遥追问了一下,林哲宇简单说了一下,孟遥当即柳眉倒竖:“还有这样的事?哲宇,你打算怎么办?” 林哲宇道:“等一等吧。” “哲宇,我知道你这个人比较谦逊,但是让人欺负到这份上你还说等一等?做人要有血性。”孟遥看不惯。 林哲宇道:“你放心吧,我会处理的。” 林哲宇很快接到了林中航打来的电话。 长江驾校项目的座落位置就在林村的村家村和二高两个小组。这两个小组的人口不多,住的相对比较散,从这一点来说,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在谈到拆迁以及征地的补偿时,乡里就是不肯拿出多少钱来,价格也是一压再压,首先拆迁房的评估就有问题,比市价低了不少,与工业开发区的补偿相去甚远,而土地征用的价格更低,林中航认为这个价格不合理,很难做得通村民的工作。 安志强就批评他跟党委政府对着干,说他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反正盘子就这么大。其实长江驾校那边已经打了四千万的款子过来,乡财政困难得很,所以想从中捞一点,而压缩拆迁款便是最好的方法。 男人的血性 林中航觉得这活没法干,索性来了个软抵抗,人不照面,手机也不开,反正这村支书一年也就那么点工资,不干还落个轻松。 林中航这么做听起来ting合理,不过林哲宇却是觉得他有种故意给安志强下套的感觉,只不过自己家成为拆迁的第一户,多少有种被卖了的感觉,所以林哲宇心里极不舒服,捺着性子听完了电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安志强是党委书记,不可能那么没脑子,被林中航几句话就激得去做出这么容易擦枪走火的事情来,而他也不大相信林中航能够做到为百姓这么说话,显然,这背后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林哲宇沉思了好一阵子,打了个电话给黄焕平。 林哲宇离开凤阳的时候,提出了两个人的安排,一个是郭涛,现在是乔初一的秘书,另一个就是黄焕平。在安阳县食品安全的事情上,黄焕平还是有功劳的,所以随后不久,黄焕平便被提到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位置上,兼凤阳日报社社长。 黄焕平自然明白自己何以会迈出如此巨大的一步,不过他并没有与林哲宇有多少联系,以他文人的角度来看,君子之交淡如水,并不是整天吃吃喝喝就代表关系好的。 突然间接到林哲宇的电话,黄焕平便知道自己报答的时候到了,林哲宇跟他提到乡镇的一些干部做事太不靠谱,完全违背了党中央密切联系群众的宗旨。这种现象比较普遍,有着极强的共性。林哲宇特意提到了古桥乡林村的拆迁事件,具有代表性。 黄焕平沉默了一下,道:“林书记,梁山可是你的根据地啊。” 林哲宇道:“正是因此。” 黄焕平便道:“那好,没有问题,等着看吧。” 黄焕平的动作很快,三天后,凤阳日报上便刊登了一篇题为《此番强拆为哪般》的新闻,文中就在古桥乡政府在没有达成拆迁共识以及在拆迁户无人在场的情况下进行拆迁的违法行为进行了报道,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种行为完全不是一个基层领导所应该有的行为,从表面上看是粗暴的工作作风,但是从实质上看,这是霸权主义思想,是从根本上脱离群众的行为。 这篇新闻立即引起了乔初一的注意,更引起了市长尉天勤的关注,毕竟他是挂包梁山的领导,在他挂包期间居然出了这样的问题,这让他的脸实在没地方搁。 边疆的脸色也难看得很,当天的凤阳日报他也看了,当尉天勤的电话打过来质问何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时,边疆表示一定彻查此事,给领导一个满意的交待。 尉天勤在电话里斥道:“给我什么交待?你要给老百姓一个交待!” 林哲宇看到这篇新闻的时候,他正在外地招商引资,在走之前,他叮嘱父母,这几天会有人找他们,只需实话实话就行了,不过不要提到他。 这件事情扣的帽子不小,脱离群众完全是与党中央背道而驰,别说他安志强,换了任何人也扛不住,有理由相信,这件事会持续发酵,安志强也会受到很严肃的处理,不过这些并不是他唯一想要的,他特别想知道安志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牛气。 三天后,林哲宇回到了梁山,得到了安志强被记过的处分,这个处分相对来说有点轻了,拿下他都不为过,林哲宇不明白。 林哲宇去了趟边疆的办公室,汇报了招商引资的情况,然后便直接去了医院,张罗着出院的事情。 安志强坐在办公室里生着气,拍着桌子骂道:“这天底下最难惹的是哪种人?就是他妈的记者。” 宋连军淡淡道:“安书记,拆迁这么一停下来,影响到工程进度,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安志强气是不打一处来,宋连军在班子会上就强烈反对这么做,所以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牵连到他,安志强甚至在怀疑,那帮记者是不是宋连军给串弄来的,要不然他们怎么能嗅得到这里的气味? “妈的,给我找出告密的人非弄死他不可。”安志强含沙射影地骂了一句,便不再说话,这时忽然接到了秘书打来的电话:“安书记,县委林书记让你回个电话给他。” 安志强怔了一下,摆了摆手,示意宋连军可以走了。 打了林哲宇的电话,安志强道:“林书记有什么指示?” 林哲宇淡淡道:“你到林家村来一下。” 被挂断了电话,安志强心里一沉,怎么又是特么的林家村,怎么回事? 叫了驾驶员,上了车,匆匆赶了过去,远远便看到林哲宇站在一片废墟前,急急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过了去,道:“林书记。” 林哲宇指着那片废墟道:“安书记,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安志强张口结舌,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林哲宇转过头道:“我这出去招商引资几天,家就没了,古桥这是怎么了?” 安志强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自己之所以能够只记个大过的处分,除了关系方面的因素以外,与被拆迁户没有追究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听林哲宇这么一说,听起来似乎他就是住在这里的。 林哲宇在县政府还是比较低调的,打死安志强也想不到林哲宇的老家会在这里,一时之间他也有些茫然无措,讷讷道:“林……林书记,这是您家?” 林哲宇寒着脸道:“安书记,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安志强咬了咬牙道:“林书记,这是我的责任,我……我实在不知道这是您的家。” 林哲宇冷冷道:“不是我的家就可以乱来了是不是?” 安志强垂着头道:“林书记,对不起,我也是想让项目快点上马,我……” 林哲宇没有再听下去,道:“爸,妈,上车吧,我们去县城。” 看着林哲宇一家上了车,安志强愣了一下,追了几步,林哲宇的车已经开得远了。 设局 车上林中国和王家凤老俩口子都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可从来没看过儿子这么威风,年纪比他大那么多的领导跟个孙子一样站着,林哲宇笑道:“爸,妈,干嘛呢这是?” 林中国长出了一口气道:“儿子,他好歹比你大几岁,怎么一点面子都不给。” 林哲宇道:“我给他面子,谁给我面子?敢拆我爸妈的房子,给点他难看算是轻的了。” 王家凤道:“就是。儿子,我们以后没地方住了怎么办?” 林哲宇笑道:“妈,您就放心吧,有儿子在,还怕没地方住?” 江永成坐在前排,回头低声道:“林书记,他跟上来了。” 林哲宇头都没回,淡淡道:“让他跟着吧。” 这时车子已经上了省道,老耿道:“林书记,现在去哪儿?” “望月大酒店。” 林哲宇说让他跟着,老耿的车开得就不急了,不紧不慢,安志强在后面也能跟得上,等车子拐进了望月大酒店,安志强的车已经不见了。 林哲宇领着二老上了楼,甄小妹迎上来,林哲宇道:“这是我爸妈,你给他们安排间房吧。” 甄小妹一听是这个关系,忙得更欢了,王家凤就看了林哲宇一眼,心道,这怎么这么像儿媳妇献殷勤呢。 晚上林哲宇带二老去餐厅吃饭,便看到了边疆,打了声招呼,边疆有些奇怪:“哲宇,他们是……” “我爸妈,前一阵子我妈生病住院,从来没住过酒店,带他们来享受一下。”林哲宇扯了个谎。 边疆怪道:“真是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去看看她嘛。” “小问题,没什么,您要是去了,吓着他们。”林哲宇笑了笑道,“边书记慢用,我过去陪陪。” “去吧去吧。”边疆摆了摆手。 吃了晚饭,送二老回房间,又陪他们聊了一会,王家凤有点担心地说:“哲宇啊,小甄这孩子上次去过我们家吧?怪不得这么眼熟呢,也是个好女孩,你可别糟贱人家。” 林哲宇听头一身冷汗:“妈,你乱说些什么呢?我是拿她当妹妹看的。” 林中国也道:“家凤,你别胡说,哲宇是干部,被人听到了不好的,有也不能说啊。” 林哲宇哭笑不得道:“爸,你也少说两句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林哲宇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林哲宇看了一眼,道:“爸,妈,你们先歇着,想看看电视也行。” 林哲宇并没有接这个电话,而是回了房间,过了几分钟,电话再次响起,林哲宇一直等到差不多快要挂线的时候才接起,声音显得很平淡:“安书记,有事吗?” 电话正是安志强打过来的,这在林哲宇的预料之中。边疆对他的处理是出于公事公办,但是他现在得罪的最直接的可是分管着人事的县委副书记,虽然背了个记过处分,三年内是甭想了,但是林哲宇完全有法子找到其他的借口来收拾他,安志强不担心才怪。 “林书记,不打扰您休息吧?”安志强陪着小心道,“有点工作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林哲宇淡淡道:“这么晚了,明天去我办公室吧。” 安志强显得有些为难地道:“林书记,我已经在望月大酒店下面了。”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既然来了就上来吧。”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有敲门声,林哲宇把外衣脱了,只穿一件衬衫,过去开了门,安志强的怀里夹着个包,谄笑道:“林书记,打扰了。” “进来吧。”林哲宇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安志强并没有坐多久,简单汇报了一下工作,又说了一番道歉的话,见林哲宇没太大兴趣,又不住地打哈欠,便识趣地起身告辞,林哲宇象征性地送了一下,安志强忙不迭地道:“林书记请留步,请留步。” 看着安志强进了电梯,林哲宇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安志强刚刚坐在沙发上的小动作他是看得一清二楚,往沙发里塞了一个信封。 关上门,走过去把沙发里的信封给拿了出来,抽出来看了看,一共十叠,这安志强出手倒是ting大方啊,一甩手就是十万。 把信封又装了回去,在手里颠了颠,只要他一转手把这东西交到边疆那里,等待安志强的轻的是丢官罢职,重的搞不好还要进号子。可是突然间,林哲宇心里涌起一丝不忍的感觉,中国官员多如牛毛,但是大多数都在底层,能够爬到乡镇党委书记位置上的人也就那么一些,就因为他的这点事就断送了他的前程,合适吗? 今晚把父母带过来,又住进了望月大酒店,还在边疆面前绕了一回,完全是在为这一切做铺垫。等明天他把连钱带事一起跟边疆这么一说,边疆不重处都不行。 林哲宇有些犹豫了,房子是父母的,决定权就交给他们吧。 想到这里,林哲宇去了一趟父母的房间,道:“我们家的房子被拆了,爸,妈,如果换了你们是我,会怎么处理?” 林中国看着儿子,慢悠悠地道:“儿子,得饶人处且饶人,房子拆也拆了,再怎么处理,房子也换不回来。” “妈,你的意见呢?”林哲宇问了一句。 王家凤笑了笑说:“儿子,妈知道你心里不自在,算了吧,啊,人家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 林哲宇的心头涌起无边的感动,他们实在是太善良了,在这一瞬间,他决定,原谅安志强一回,安志强自然不知道,他的政治生涯在这一瞬间已经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次日,林哲宇到了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安志强,让他来办公室一趟。安志强的心里就有些突突的,忙不迭地到了县里。 林哲宇示意他把门给关实了,然后把信封拿了出来,缓缓地推过去,道:“安书记,你点一下,数目对不对。” 安志强被林哲宇搞懵了,讷讷道:“林书记,这……” “别这啊那的,也不要等我改变主意。”林哲宇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这笔钱是你自己的还是从哪弄来的,我只想告诉你,这一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放他一马 安志强又是一怔,慢慢地拿过那个信封放回了包里,心里头是五味陈杂。 “你过个数吧。”林哲宇执意道。 安志强道:“林书记,不用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哲宇淡淡道:“什么都不用说,希望你能把心思真正地放到工作上。安书记,论年纪你比我大,你的觉悟应该比我高,我们这些当了或大或小的官的,当官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自己的升迁吗?有这个想法也无可厚非,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是gcd的干部。发展,是为了什么?为的还是百姓。我们要把百姓的利益放在头一位啊,而不是通过损害他们的利益来获得自己的政绩,这样的政绩是站不住脚的。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房子被拆掉的不是我家的房子,如果拆房的时候,现场有房子的主人,那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安书记,这个问题或许你也该好好想一想吧。项目是为了什么?通过损害一些人的利益让另一些人获得利益吗?安书记,你该扭转一下你的政绩观了。” 安志强被林哲宇的一番话说得一脸惭愧,垂着头道:“林书记,您批评的是,我一定改正。” 林哲宇道:“我不想批评你,如果你当作是批评,那就是批评吧。最重要的是,能够入心,能够有真正的觉悟才行。” 安志强感激道:“林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记住你的话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这个项目的益处还是很多的,已经走出了第一步,下面就要继续进行,不过拆迁向来是最头疼的问题,要看长远利益,而不能只重视眼前,所以必须处理好拆迁户的赔偿和安置问题,不要再人为的制造矛盾和麻烦,造成社会的不稳定。百姓不易,在原则范围内,好好处理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已经受到了处分,算是一个教训吧,别的事你就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了。” 安志强走出去的时候,心头的阴霾虽然没有一扫而空,毕竟是背了处分,但是他觉得很轻松。 对于放过安志强,孟遥觉得ting不可思议,不过反过来讲,就是把安志强给拿下了,又能起到什么样的效果呢?这倒显得林哲宇非常有度量,况且拆迁始终要进行,无非就是时间上的早晚与怎么拆的问题,最终也改变不了拆迁的结局。 汪恒发的考察结果终于出来了,他决定在梁山县城建一座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大型商城,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涉及到很多的问题。汪恒发并没有说太多,只是撂下了这个决定,他是做投资的,具体的实施过程自然有别人来干,他只需要拿规划就行。 汪恒发作出这个决定之后就离开了梁山,林哲宇相信很快就会有个团队进驻梁山。 此时距离市专案组对厉锋案的调查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这个案子已经破了一半,因为杀害厉锋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但是这另一半,也就是指使刘顺兵杀人的幕后主使还没有找到。那段录音既是条线索,也是个桎梏,深深地折磨着专案组每一个人的心,为了这个案子,傅桂桢是茶不思饭不香,霍言旺作为充实到专案组的力量,也是跟着专案组的人员四周调查走访刘顺兵的社会关系。 巴正余显得若无其事,他是公安局长,专案组的调查不可能全部绕开他,傅桂桢也没想绕开他,因为沈梨所提供的u盘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刘顺明不是自杀,他也想观察一下巴正余的反应,不过事实令他非常失望。 但是通过对刘顺兵那晚出警情况的调查,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当时11丁志华指挥中心接到报案,说罗马皇宫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当时是刘顺兵出的警,不过据与他一起出警的干警说,他们抵达现场时确实有点纠纷,但与大规模械斗的场面相去甚远,后来刘顺兵说其中有一个是他的线人,让他们把现场处理一下,然后把那线人带走了。 经过调查,那线人叫丁铁,自从那一晚之后就失去了踪影。通过对他住处的清查,发现了一包k粉,衣服也都还在,显然是走得很匆忙。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走?跟刘顺兵在一起都发生了什么?这些都是傅桂桢急切地想知道的。 随后再次对刘顺兵自杀的现场进行了堪验,终于让傅桂桢找到了极有价值的线索。 刘顺兵的死是符合自杀的特征的,子弹从口腔向后射出,击穿脑干,直接死亡,血也从脑后喷出。刘顺兵当时的死状颇为可怖,不过据拍摄的现场照片来看,刘顺兵死亡时的姿势非常别扭。 傅桂桢决定对刘顺兵的尸体再进行一次详细的检查,对于傅桂桢的举动,巴正余提出了不同意见:“傅局,顺兵作为杀害厉锋的直接凶手,作案后心理压力太多选择了自杀,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为此把命也送了,还是入土为安吧。” 傅桂桢淡淡道:“巴局长,现在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不是自杀,况且死者的家属也提出了异议,就这么火化了,巴局长,你是想毁尸灭迹吧?” 巴士余怔了一下,脸上露出愤然的神情来:“傅局,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桂桢哈哈一笑道:“巴局别多心,开个玩笑而已,唉,这案子ting伤神的,案里有案,伤脑筋啊。走,咱们一起去检查一下。” 巴士余一直觉得公安局没几个人比得上他,但是傅桂桢真心让他非常佩服。刘顺兵的尸体自然早已经僵硬了,傅桂桢戴了橡皮手套,拿着微型手电,开始对刘顺兵的尸体进行检查。 刘顺兵的脖子上有一道勒痕,据分析是想上吊自杀,可能是觉得太痛苦了,所以放弃,这与悬在现场的绳索不谋而合,而那勒痕经过检验也与那条绳索相符。全身上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这些与初时的化验报告相一致。 死人会说话 傅桂桢的心里认定了刘顺兵是被灭口,所以检查起来更加细致,当他掀开刘顺兵的嘴时,巴士余的胃里就有些翻涌,紧紧地捂住了嘴。 傅桂桢笑了笑道:“巴局长如果不适应,可以先到外面等着。” 巴士余还真觉得想吐了,跑到外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抽了一根烟,这才把吐意给压了下去,心里暗想,这帮鸟人真特么不是人。 一根烟抽完,傅桂桢已经出了来,巴士余看了一眼傅桂桢的手,差点又要吐,强忍着道:“有什么发现?” “有。”傅桂桢点了点头。 巴士余心里微微一沉,道:“什么发现?” 傅桂桢道:“从他的口腔里发现了很多处的破损,根据伤口的情况来看,根本不是子弹造成的,而是枪管撞击的原因。” 巴士余道:“会不会是在射击的时候造成的?” 傅桂桢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巴局长,你觉得这种警用手枪有那么大的撞击力能把满嘴的口腔弄得全是伤吗?而且他的牙齿也缺损了两颗,这需要与他爱人沈梨证实一下是不是以前就没有的,如果不是,那么完全有理由相信,刘顺兵是‘被’自杀的。” 巴士余不由一呆,心就提了起来,想不到这傅桂桢居然细致到这个地步,在走出去的时候,霍言旺匆匆地跑过来,跟巴士余撞了一下,傅桂桢叫了一声“小心”,扯了巴士余的胳膊一把,道:“巴局身体很虚啊。” 巴士余看着自己胳膊上被傅桂桢抓破的伤处,道:“傅局的鹰爪功也ting厉害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傅桂桢笑了笑。 回到办公室,巴士余有些坐立不安,其实到这个地步,诸位看官应该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前思后想了一阵子,巴士余认为事情还没有到完全败露的地步,第一,那段电话录音根本恢复不了,在与刘顺兵打电话的时候,他是用了变声器的,根本查不到自己头上。第二,干掉刘顺兵的丁铁已经远走高飞了。死无对证的情况下,谁拿自己都没有办法。 不过巴士余还是觉得事情不够保险,原先以为万无一失的事情,现在露出不少破绽来了,这都是事先所不曾预料的,谁知道傅桂桢会不会还会有别的发现? 晚上,巴士余打了一个电话,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起:“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巴士余道:“有点事情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对方沉默了一下,道:“好吧,兴坝水库见。” 夜色降临,一辆车缓缓从县城驶出,巴士余一个人驾着车,在确认没人盯梢者之后,车子猛然提速,向兴坝水库开了过去。 兴坝水库的远端已经停着一辆车了,巴士余把车子熄了火,走了过去,低声道:“刘顺兵的死已经被怀疑了,我觉得你该施加点压力,免得夜长梦多。” “能扯到你身上吗?” “暂时还不会。” “那就不要节外生枝,巴士贤不是已经跑路了吗?现在一切都跟你没关系,镇定点,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巴士余道:“我还是有些担心。” “把心放回肚子里。”黑暗中那人已经走了出去。 林哲宇陪着边疆去开发区转了一圈,二季度的招商引资工作呈现出一个井喷的态势,形势非常喜人,不少企业进区,这也迫使开发区的西扩工作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在回来的路上,边疆叮嘱林哲宇,赶快把西扩的方案再完善一下,以便于常委会研究。 回到办公室不久,李国浩敲门进来,道:“边书记,市公安局傅局长说有事找您。” 边疆怔了一下,道:“请他进来。” 傅桂桢进了来,神情有些凝重,道:“边书记,有点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边疆笑道:“傅局长太客气了,请坐请坐,有什么事尽管说。” 傅桂桢道:“我这次到梁山来的目的,边书记是知道的,也花了不少时间,本来已经准备结案了,但是现在案情有了重大发现,由于涉及到的人身份比较特殊,所以还是让边书记有个准备。” 边疆的眉毛扬了扬,道:“傅局请说。” “事情关系到梁山县公安局局长巴士余,他有重大嫌疑。”傅桂桢一字一句缓缓道。 边疆吃了一惊,道:“跟他有关系?怎么讲?” 傅桂桢道:“边书记,细节方面我不能说,对不起。” 边疆点了点头道:“我明白,这样吧,我表个态,只要有证据,一切按照法律来办事。” 傅桂桢道:“谢谢边书记的支持。” 看着傅桂桢出了去,边疆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沉重,半晌才拉开了抽屉,拿出了另一部手机来开了机,想了想,又关了机放了回去,沉吟了一下,打了个电话给林哲宇,道:“林书记,你过来一下。” 跟着边疆又让秘书通知巴士余十分钟内赶过来。 林哲宇很快过了来,边疆示意他坐下,神情有些凝重,道:“林书记,专案组那边的调查涉及到公安局长巴士余,你是分管领导,回头你劝劝他,让他趁专案组还没有找上门主动去交待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林哲宇呆了呆,道:“怎么会与他有关?” “这是傅局长刚刚才通报过来的,细节我不清楚。”边疆叹了一口气道,“哲宇啊,公安局这一块问题不小,你作为分管领导,得花点力气整治一下了。” 林哲宇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这时李国浩过来敲门,道:“边书记,巴局长过来了。” “知道了。”边疆向林哲宇道,“你去跟他谈谈吧。” 林哲宇起身出了去,见到巴士余,还没开口,巴士余道:“林书记也在啊。” 林哲宇眉头微微一皱,敢情巴士余还不知道这个情况,道:“巴局长找边书记?那你先去吧,一会我找你有点事,你们谈完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问话巴士余 巴士余有些不名所以,进了边疆的办公室,没几分钟,巴士余脸色难看地出了来,林哲宇办公室的门开着,巴士余进了来,道:“林书记,你什么意思?”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巴局长,边书记委托我跟你谈一谈。” “不用谈了,刚刚边书记跟我说了,老子人正不怕影子斜。”巴士余确实ting有底气的,他仔细梳理过整件事情,一切都扯不上他,而丁铁也早已销声匿迹,这事怎么都跟他没关系。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也不相信巴局长会牵扯到案子里,既然你说得这么有底气,那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巴士余冷笑了一声,电话突地响起,看了一眼号码,巴士余道:“林书记,局里有事,我先走了。” 这个电话的确是公安局打过来的,让巴士余过去一趟,巴士余这个时候要是走了,完全证明他心虚,况且他也不觉得自己留了什么把柄,他也很想看看傅桂桢玩的什么把戏。 一进公安局,巴士余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心头微微冷笑,刚进大楼,便有专案组的人在等着,道:“巴局长,傅局长有事情跟你谈。” 巴士余冷笑道:“是审讯我吧?” 两名专案组的成员微微一笑不说话,不过两人有意无意地却是封住了巴士余的退路。 巴士余道:“放心吧,我不会走的。” “那就好,巴局长请跟我们来。”两人领着巴士余去了专案组的办公室。 傅桂桢神色沉定,道:“巴局长来了,请坐。” 巴士余大喇喇地坐了下来,道:“有什么话就问吧。” 傅桂桢微微笑道:“巴局长,这里都有监控,也会有录影,我有些问题需要向你核实一下,希望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傅桂桢示意一位记录员打开笔记本电脑,做好了准备,才慢条斯理地道:“刘顺兵遇害那天,你在哪里?” 巴士余淡淡道:“在家。” “刘顺兵出事当天,你有没有与他有过接触?” “傅局长,请问你,接触怎么定义?我们这样算不算接触?” 傅桂桢道:“肢体上的接触。” “没有。” “你确定没有?” “确定。” 傅桂桢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报告出来,道:“通过对刘顺兵指甲缝里发现的人体皮肤组织纤维的化验结果来看,与你的dna完全吻合,也就是说,刘顺兵指甲里的皮肤是你的,我希望巴局长能够解释一下。” 巴士余怔了一下,一拍桌子道:“放你妈的屁,怎么可能?” 傅桂桢淡淡道:“巴局长,请你冷静一点,这些皮肤组织的确是在刘顺兵的指甲缝里发现的,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的指甲缝里有你的皮肤组织。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刘顺兵自己弄的,第二种就是巴局长你自己在撒谎。” “不如让我们来假设一下。”不等巴士余说话,傅桂桢道,“那天晚上,刘顺兵回到宿舍,你去找到了他,把他打晕了,他想不到你会对他出手,所以下意识地只是抓了你一把,不过你并没有在意。你想把他吊死,岂料他身体太沉,坠断了绳索,正好那晚刘顺兵出警有枪,你便拿过了枪,伪造成了他自杀的假象。” “你……你血口喷人。”巴士余冷笑了一声,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傍晚的时候我们在局健身房里训练的时候,曾经跟他对练过,对,当时我们摘下拳套的时候,我摔了一跤,他扶我的时候指甲抓伤了我,还出了血,我当时还说他男人干嘛留长指甲。” 巴士余确定在刘顺兵死亡的现场自己并没有出现过,他也不知道刘顺兵的指甲里怎么会有他的皮肤组织,不过刘顺兵反正已经死了,自己怎么说怎么好,死无对证,拿自己也不能怎么样。 傅桂桢道:“巴局长,你这话与刚才可是截然不同啊。” “我刚才是忘了,不行吗?一些小事谁能记得住?”巴士余反问道。 傅桂桢点了点头道:“那么巴局长,你是否确定你刚刚所说的话,没有别的再忘了的?” “确定。”巴士余道。 傅桂桢道:“巴局长是否记得他抓伤你的具体时间?” “什么意思?” “他的指甲里留有你的皮肤组织,是在他出警前,看来他没有洗手的习惯啊。”傅桂桢笑了笑道。 巴士余道:“我怎么知道。” “巴局长,你跟他对练这个情况,有人能证明吗?”傅桂桢继续问道。 巴士余摇头道:“当时就我跟他两人。” 傅桂桢道:“这么说,这只是巴局长的一面之词了?” 巴士余淡淡道:“你爱怎么说都行。” 傅桂桢笑了笑道:“巴局长,有句话说得好,当你说出第一个谎言的时候,就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之前那个谎,随着谎言的越来越多,你就会露出漏洞,不知道这句话你赞不赞同。” 巴士余的心微微一沉,他自以为说得很周全,但是确实还是有破绽的,比如,他说到跟刘顺兵对练的事,如果那个时间段刘顺兵正跟别人在一起,那么他的谎言就被揭穿了,而且这个还是很容易取证的。 傅桂桢道:“或许你已经忘了,刘顺兵出事的那一天,你全天都没有在公安局,你自己想一想,那天我们是不是一起出去走访了。” 巴士余不由一呆,他倒是把这事给忘了。说句实在话,巴士余虽然是公安局长,但这个公安局长可不是靠着能力上来的,而是走的关系,也就是说,在刑侦这方面,他根本不上傅桂桢这个老猎手的对手,说话之前并没有经过慎重的考虑,很快被傅桂桢绕了进去。 “我可能是忘记了。”巴士余有些慌乱。 傅桂桢笑了起来,道:“巴局长,我现在想问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撒谎。” “我撒什么谎了?我只是记错了时间。”巴士余仍然在负隅顽抗。 傅桂桢厉声道:“你是公安局长,你应该知道在刘顺兵的指甲缝里遗留有你的皮肤组织意味着什么,而你也根本无法作出解释,那么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刘顺兵死亡前你们有接触!” 你阴我 “不可能,明明是丁铁去干掉他的,怎么会有我的……”巴士余被傅桂桢一连串的话逼得神智不清了,这句话刚说出一半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可是再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怔了一下,怒道:“你妈的,阴我。” 傅桂桢笑了笑道:“巴局长,说说吧,丁铁在哪儿。” 巴士余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傅桂桢道:“你也是警察出身,应该知道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傅桂桢又道:“其实有没有跟刘顺兵有接触你自己最清楚,但是你陷入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我没有给你充分的考虑时间,打乱了你的心理防线,以至于你下意识的撒了谎,而你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逻辑错误。你说当天你在家,当我说你那天跟我一起走访的时候,你又认同了我的说法。这两个错误综合起来,完全可以证明你是在心虚。巴局长,你只是一个小角色,不是最后的boss,你还是有机会减轻罪名的,实践证明,硬扛下去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当然,你也别心存幻想,认为会有人替你想办法,同样,实践证明,在这个时候,你身后的人想到最多的事情是如何保住他自己,况且我也不会给任何机会给别人。” 傅桂桢无疑是很兴奋的,这个案子到这里便已经是破了一大半了,但是疑问还是有很多的,比如为什么要杀掉厉锋,厉锋跟他应该有利益关系,那么授意干掉他的应该另有其人才对,这个人又是谁,这些谜底就要看巴士余是不是肯交待了。 公安局长买凶杀人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林哲宇尽管猜到了个大概,但也是吃惊得很,在与边疆谈到此事时,边疆也是动容不已,却又叹息着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巴士余沉默了一个星期之后,当发现没有任何有被解救的可能时,他终于开了口。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身在省公安厅禁毒总队的哥哥巴士诚已经动用了不少力量,但是这些在已经得到案情汇报的乔初一面前完全不管用,乔初一的态度异常坚决,那就是依法办事。 巴士余交待,之所以干掉厉锋,是因为厉锋拿他们合作的事威胁过他,他担心再这么下去,厉锋这颗炸弹迟早会爆炸,所以他动了杀机。随后他又让厉锋给正在暗中调查他的郑华清的帐户里汇了一百五十万,当晚就安排刘顺兵把厉锋跟混凝土一起封进了清水坝。只是没想到天网恢恢,那混凝土被发现了,后来发现刘顺兵进入了调查的视线,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刘顺兵给灭了口。 案子到了这里真相大白,远在他乡的郑华清也吐出了一口气,直到此时,他才算是正了名。 专案组撤回的当天,傅桂桢接受了邀请,喝了个酩酊大醉,他是有醉的资本的。当然,在乔初一的心里,是为林哲宇也记下一功的,如果没有林哲宇跟他提请市局来调查,这案子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破得了。 此案之后,林哲宇在向边疆汇报了工业开发区西扩的详细方案后,向边疆提出辞去政法委书记一职,理由是手头工作实在太忙,无法兼顾,况且他对政法的工作是门外汉,再加上没有公安局长,公安工作群龙无首也不行。 边疆对此表示理解,说需要等一个适当的机会向市委汇报,随后把县长史玉芳叫了过来,一起商讨了开发区西扩的相关事宜,一边让林哲宇尽快开展起此项工作,一边让县政府抓紧走程序获得土地指标。 林哲宇忙了一天,协同规划局、住建局和开发区管委会以及涉及到的古桥乡党委书记安志强就西扩的事情进行了交办,让安志强回去之后立即行动起来,配合开发区管委会对需要征地的部分村组进行丈量,做好拆迁和征地等方面的说服和补偿工作。 这一天忙下来,林哲宇回到豪君楼舌头伸得比狗还要长,孟遥一边给他按摩一边道:“哲宇,你太辛苦了,感觉全梁山就你一个人在忙一样。” 林哲宇享受着温柔乡,喃喃道:“你也不是很忙吗,第一山的建设累坏你了吧?” “我就是看看,有团队呢。”孟遥骑在林哲宇背上,道,“我妈已经从美国回来了,今晚到京城,说明天会飞过来看看你呢。” 林哲宇转过头,笑道:“放心吧,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来,你也躺下,我给你按摩按摩。” 林哲宇够坏,在按过孟遥两条腿的时候,那两只手不时在敏感地带蹭一下,几次一蹭,孟遥就泛滥了。 一番疯狂之后,林哲宇的舌头伸得更长了,孟遥低声道:“哲宇,我已经过了好几天没来事了,会不会怀上了?” 林哲宇呆了一下,欣喜地道:“怀上了?真的假的?哇哈哈,太好了,孟遥,等咱妈一来见了面,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孟遥在小林子上捏了一把,嗔道:“你这算是求婚吗?太不正式了。” 这一夜,林哲宇睡得并不安稳,当然,他是没有留在豪君楼的,孟遥虽然说的是句笑话,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有了感觉的,是的,孟遥的家世还是比较显赫的,抛开资产这个因素来说,她所结交的人似乎个个都来路不凡,就拿贺炜晔这个省委(和谐)书记公子来说,便非同一般,更别说她那个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一派非凡气派的什么哥哥陆远航了,而跟陆远航在一起的女人段若水,对贺炜晔更是如同猫戏老鼠,这一切无不证明孟遥远非自己所看到的这样仅仅有一个龙港集团总裁的母亲那么简单,况且她的父亲看上去也ting神秘的。 综合这些,林哲宇觉得自己必须拿出些配得上的东西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林哲宇便打了个电话给贺炜晔,问他阳光人家一期什么时候能交付。阳光人家的建设还是很快的,毕竟以前就有底子,估计两三个月差不多了,林哲宇提到了订的房子的事情,贺炜晔表示“安啦”。 准备订婚 下午孟遥的电话打了来,说母亲孟佳已经在从省城过来的路上,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让林哲宇准备一下。 林哲宇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以孟佳的身份,什么没见识过?所以他不需要去刻意,一切顺其自然就行了。 与孟佳的会面还是很顺利的,孟佳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颐指气使,虽然举手投足之间偶然间会流露出一丝女强人的风范来,不过在大多的时候都很温和。 孟佳与林哲宇变了一些企业发展以及经济发展的问题,林哲宇对答自如,但是孟佳的一些观点也是林哲宇感觉颇为新颖,大集团的老总眼界见解就是不一样,虽然一些理论未必合适县城的发展,但是对于大城市的发展还是很有帮助的,林哲宇觉得如果请孟佳给那些市委书记、市长上上课,说不定会对他们有很大的触动。 二人聊得投机,孟遥倒是插不上话了,不过这倒是她想见到的局面,事实上,孟佳对于女儿的婚姻只看重对方的人品,至于经济条件什么的并不太在意,她早已过了在乎钱的那个时间段了。 吃了晚饭,林哲宇壮着胆子跟孟佳提到了与孟遥订下婚事的事情,孟佳笑着说道:“这倒是有点突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 林哲宇道:“孟阿姨,我的时间没有问题,主要还是看您能不能确定时间。” 孟佳笑着看了孟遥一眼,道:“遥遥跟我说过你们的感情,结婚虽然有点早,但是把婚事订下来也不错,你是从政的,这样对你也好。不过由于没什么准备,晚上我还得赶一班飞机,过几天我过来跟你父母亲见个面,商议一下这事,你们自己也筹化一下怎么样?” 林哲宇道:“让孟阿姨跑来跑去的,真是不好意思。” 孟佳笑着道:“只要遥遥能幸福,也算不得什么。” 孟遥道:“妈,你又要赶飞机啊,公司的事交给别人处理吧。” 林哲宇也道:“是的孟阿姨,您的身体不是太好,就不要太劳累了。” 孟佳道:“遥遥,这一次第一山旅游开发的事情是对你的一次考验,这个项目如果能够得到董事会的认可,以后龙港集团就交给你了,我也去好好享享清福。” 孟遥笑道:“妈,您的清福不一直都在享啊,我还真想不出这个地球还有哪些你没去过的地方呢。” 回去和父母说了这事,老俩口自然开心得很,王家凤问林哲宇:“哲宇,亲家母是干什么的?” 林哲宇心想,要是把老底兜出去了,爸妈肯定会紧张,便扯了个谎说是做生意的,也没那么多讲究,过几天来谈一谈,林中国听说是订亲不是谈结婚的事,吁出一口气,说:“哲宇,我那边还有点钱,你得赶紧张罗个房子去。” 林哲宇笑道:“爸,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早就有准备了。” 工业开发区西扩工作很快进入了实施阶段,经过了上次拆迁事件的安志强吸取了教训,加上开发区早已有了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工作开展起来还是很顺利的。 林哲宇去了一趟现场,了解了一下情况,大多数的拆迁户对评估报告还是比较认可的,而土地征用的价格也是按照往常的标准,这一点毫无异议,所以进展不错。 回来向边疆汇报之后,天已经快黑了,霍言旺打来了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坐坐。 上次这个案子破了之后,林哲宇向傅桂桢提了一嘴,傅桂桢表示回去之后,会有所考虑。晚上吃饭的时候,林哲宇便把这情况给霍言旺给说了。 霍言旺道:“我约你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志宏最近一直没上班,你知道不?” 林哲宇倒是没在意这事,道:“不是跟几朋友一起搞超市吗?最近太忙了,都没顾得上问。” 霍言旺道:“最近都联系不上他了,我听说你给担保了贷款,他可别跑路了。” 林哲宇呆了一下,道:“不是吧,大家都是好兄弟,他会坑我?” 霍言旺不吭声,拿手机打王志宏的电话,提示已关机,林哲宇也试着拨了一遍,也是如此,林哲宇的心里就有些不详的预兆了。 第二天再跟王志宏联系,仍然联系不上,林哲宇就有些心烦,他给王志宏担保的可是五十万,这对于他来说真不是个小数目,如果王志宏跑路了,这笔贷款无疑是需要他来偿还的。不过到这个时候,他仍然不相信他视如兄弟的王志宏会干出这种坑人的事情来,他安慰自己,说不定王志宏在哪儿出差,手机没电了呢。 这么过了几天,银行方面终于找上门了来,来的是银行的主任,很客气,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当初这笔贷款是协商好的,期限为一年,还款是连本金带利息按月分期付款,但是已经过了两个月了,王志宏都没还,也一直无法联系上,能不能请林书记体谅一下银行的难处,帮个忙找一找。 林哲宇心头有气,可是这也冤不了银行,如果都看在领导的份上不追要贷款了,银行喝西北风去? 林哲宇表示会尽快联系上,那主任临走的时候仍然很客气,说这个月的款项可以延后一个月,潜意思就是说到下个月如果还不还,他们就很难做了。 林哲宇心里那个窝火,王志宏这混蛋,这几天林哲宇都在联系他,一直联系不上,问了罗厚礼,罗厚礼说半个多月前王志宏就不告而别了,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把他除名了。 林哲宇心里那个叫凉,看来正如霍言旺所说的那样,这小子真是做了“闪客”。 这个时候懊悔和咒骂显然是起不到效果的,林哲宇考虑着怎样才能把这笔贷款的事情给搞定,其实只要跟孟遥说一声,根本不是问题,可是男人的颜面让他张不了这个口。 没几天,孟遥打电话给他,说老妈回来了,打算跟他的父母见一面,林哲宇暂时把这件烦心事给抛开了,张罗起这件事情来。 担保贷款的麻烦 孟佳过来是在林小嘉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来的,双方父母见面的地方就在豪君楼。 看到气度不凡的孟佳,林中国和王家凤就有些怯场了,孟佳怎么说他们怎么应,完全没有一开始时的那么自信了。 孟佳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情和心理,说了一些订婚的细节问题,比如时间、地点、人物,考虑到林哲宇身份上的特殊性,孟佳建议人员涉及范围不要太广了,就双方的直系亲属就可以了。 林哲宇的父母并没有兄弟姐妹,林家虽然是大户,但是林中国这一家在林村并不是直系,否则早年也不会那么受排挤了,至于孟家那边会确定有谁来,这个还有待于进一步的确定。 至于地点,还是以男方为主,也就是在梁山,最上档次的也就是豪君楼了。 至于什么订婚的彩礼呀什么的孟佳倒是没提,让老俩口舒了一口气,由此也对孟遥更加喜爱,心里直赞是个懂事的好媳妇。 林哲宇心里自然是有决定了的,等谈过了这事,去给孟遥买个钻戒,虽然价格ting高昂,但人生就这么一辈子,况且钻石代表着永恒,岂是阿堵之物所能衡量的。 说了这些,老俩口也放松了下来,正聊着,孟佳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之后,孟佳ting有些意外的神情,林哲宇伸过头低声问怎么了,孟佳说,王家强刚刚打电话来,说是在第一山深处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林哲宇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山口樱子。当初山口樱子也想开发第一山,而且突兀得很,据李海洋说,是因为第一山里藏着她想要的东西,所以林哲宇马上就想到了这一点:“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孟佳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林哲宇道:“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现在?”孟佳问了一句。 两人扯了个谎,双方父母倒也没有多想,年轻人嘛。 且说林哲宇和孟佳很快到了第一山。第一山的周围早就用遮挡布给挡了起来,从外面是看不到里边的,王家强接到孟遥过来的电话,一直在门前守着。 不等孟遥开口,林哲宇上前道:“王局长,那边有没有人在守着?” “有,没敢动。”王家强笑了笑,“林书记,以后叫我老王吧,这局长听起来别扭。” 林哲宇笑了笑:“那我们过去看看。” 根据之前的规划,在不改变第一山地貌的前提下,进行因地制宜的修缮,王家强对第一山的地质了如指掌,指出可以搞一个山中村,就是在山体内部开辟出一个空间来。经过一些论证之后,孟遥觉得ting可行的,旅游这东西原本就没有什么新颖之处,风景哪里都有,关键就是特色。 他们现在的去的地方就是在第一山的侧峰观音山,夜里黑咕隆咚的,好在之前已经开辟出一条石子路,越野车的灯很亮,没废什么工夫便开了过去。 观音山的底部已经挖出了一个诺大的洞口来,完全能容得下两辆卡车进出,四周的探照灯亮得刺目,换作以往这个时候正在热火朝天的作业,不过现在除了几个人看着大门以外,所有的人都被清了场,可见王家强的思维还是很清晰的。 几人下了车,王家强拿了强力矿灯,一人一个走进了洞内。 里面的光线并不是太差,为了方便作业,王家强早已安排相关的人员在里面架设了电灯,所以强力矿灯的作用并不是太明显,向里面走了约有四五十米,王家强的矿灯指向了一个方向,道:“就是这里了。” 林哲宇不由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不由一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堵墙,很显然这是人工的行为。王家强介绍说,这堵强从年代来看不是古物,非常坚固,有现代工艺的痕迹,只是不知道墙的另一面是什么,所以没有敢轻举妄动。 直觉告诉林哲宇,这墙里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山口樱子想要的东西,只是到底是什么呢? 林哲宇拿着矿灯对着墙仔细看了看,只能觉得这东西不是古代的建筑,而且非常坚固,其他的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也就无从知晓墙的另一面都有些什么了。 孟遥这时轻咦了一下,拿着矿灯过去仔细照了照,道:“王工,拿个铲子来。” “发现什么了?”林哲宇也凑过去看。 “上面好像有字。” 这时王家强拿了一把小铲子过来,孟遥小心地在墙上铲了几下,轻轻地剥开了一层泥石,随着矿灯的灯光照过去,上面居然写着一个日本的文字。 林哲宇忽然拉了孟遥一把,道:“大家都后退。” 孟遥和王家强都有些吃惊林哲宇的过激举动,疑惑地看着他。 林哲宇道:“当年日本侵略战争的时候,梁山也是一个要塞,现在看这里的设施,很像一个防御型的地下军事基地,而且还有日文,我怀疑这里是一个地下军工厂。” 孟遥吃惊地道:“不是吧?” 王家强却是道:“我也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小鬼子在这里打过仗,还占据了第一山,林书记这么一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林哲宇接着道:“山口樱子多半也是对这事感兴趣。孟遥,这里的施工暂时停下,老王,没有别的人知道消息吧?先把消息封锁住,我马上向边书记汇报这件事情。” 边疆接到林哲宇的电话时还没有睡,正在看新闻,当林哲宇说在第一山的侧峰观音山内极有可能藏有日军撤退时遗留下来的军事设施时,他也不由ting直了腰板,道:“哲宇,你马上过来,说详细点。” 林哲宇很快赶了过来,边疆问了详细的情况,道:“你能确定那是日军留下来的军事设施?” 林哲宇道:“这个我倒是不敢肯定,都是作出的猜测,所以我建议还是由专家来进行发掘。” 边疆沉思了片刻,道:“目前也只有这么办了,第一山的项目看来要停一下了,让他们停止施工,以免造成破坏,如果里面有生化武器什么的,那麻烦就大了。” 第一山之秘 这事很快汇报到了市委书记乔初一这里,乔初一也不敢大意,让军方出了面对第一山进行了严密的封锁,这个结果让孟遥很是无奈,但是事出突然,她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么一弄,第一山里藏着东西的消息很快以核爆的速度向外辐射了开去,一时之间满城风雨,大多数的说法都是里面藏着宝贝,有的甚至还说有什么外星不明飞行物,众说纷纭。 远在他国的一个小屋子里,山口樱子跪在地上,垂着头道:“大佐阁下,那批军火已经有了下落。” 被称之为大佐的人精赤着上身,两条张牙舞爪的黑龙从前胸滑过后背,淡淡道:“你已经暴露了,我会安排别的人去。” “大佐阁下,给我一个机会,我要戴罪立功。”山口樱子乞求道。 大佐扫了她一眼道:“我说过了,你已经暴露,出去!” 军方的行动非常保密,每天只看到有大量的军方人员和车辆进进出出,孟遥心急得不行,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不过看车子出来的轮胎上带着的泥土,就都能知道,他们前期的努力完全是付之东流了。 可惜孟遥作为开发商,军方是根本不予理睬的,她连边都摸不着,只有让林哲宇给打听一下情况,有钱不代表不计算成本。不过他显然也是高估了林哲宇的能力,林哲宇也同样是近不了身,所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等着。 不过从军方的小心翼翼来看,恐怕远非军火这么简单,林哲宇也曾跟乔初一的秘书郭涛联系过,郭涛说他也不清楚,只是从乔书记的神色来判断,里面的东西可能非同小可。 林哲宇当然掺合不到这里面去,不过还是打了个电话给乔初一,提到了山口樱子的事情,如果这些东西是山口樱子的目的,以目前传出去的消息,她知道的可能性很大,很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乔初一说知道了,至于他怎么做,林哲宇并不知道,但是后来从军中爆出的一些内部消息来看,观音山所藏的东西的确是机密中的机密。那这个内部消息林哲宇也只是知道那么一点点,是军分区的一个参谋长有所异动,具体的过程林哲宇不得而知。 而林哲宇所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被山口樱子身后的这股势力怀恨在心。这位参谋长早已潜伏在军中多年了,这一次的任务就是将这批物品中的某样东西带出来,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就被发现了,而在山口樱子的嘴里,如果不是林哲宇从中作梗,这个项目早就落在她的手里,也不会让经营了很多年的间谍就这么白白牺牲,所以这个仇必须要报,黑龙会绝不能吃这么个哑巴亏。 既然第一山的开发要暂时停一段时间,孟遥也不着急了,而且县政府也明确表态,会给予相关的补偿,所以林哲宇跟孟遥也就专心地筹备着他们的订婚仪式。经过商定,林哲宇这边除了父母和妹妹以外,还会有三位重量级的人物参加,一位是市委书记乔初一,另两位分别是县委书记边疆和县长史玉芳,林哲宇并没有通知贺炜晔和霍言旺他们,这只是个订婚仪式,他不想过于隆重了。而孟遥那边除了她母亲孟佳以外,还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陆远航,一个是高轩。 地点早就订好了在豪君楼,时间放在了晚上。在此之前,林哲宇不声不响地去把钻戒买了来,据说全凤阳仅此一款,价格自然也是吓人,林哲宇从贺炜晔那边预付了些资金,把王志宏欠的贷款窟窿给堵上了,剩下的钱全部投在了戒指上。 下午的时候,边疆溜达到了林哲宇的办公室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哲宇书记,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还上什么班嘛,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林哲宇笑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结婚。对了边书记,开发区西扩遇到了点问题……” 没等林哲宇说完,边疆道:“今天不谈工作,今晚你的订婚才是大事。哲宇,工作是干不完的,放你假了,晚上乔书记还要过来,你可得有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才行。” 林哲宇只得放下手头的事,道:“边书记,回头乔书记来了,您得帮着问问,这第一山的旅游项目孟遥拖不起。” 边疆失笑道:“这晚上才订婚,你就胳膊肘往里拐了啊。” “我是就事论事。”林哲宇笑了笑。 晚上,豪君楼的中宴会厅热闹非凡,林哲宇和孟遥以及双方父母自然是早早到了,高轩最先到,摇着林哲宇的胳膊道:“恭喜啊哲宇。” 对于高轩来参加这个仪式,林哲宇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能感觉到高轩与孟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这里面到底怎么样,他却是不甚了了,孟遥也说,这暂时还是个秘密。 “我什么时候也能参加你的仪式?”林哲宇与高轩有一阵子没见了,当初在梁山的一些意见不投早已不复存在,亲热得很。 “早呢,少不了你的那一顿。”高轩上下打量了一下孟遥,笑道,“姐,今天你真漂亮。” 孟遥笑道:“那意思我以前就不漂亮了?” 高轩咋舌道:“我以前就说不过你,现在可更不敢跟你斗嘴了。” 这时门前传来脚步声,放眼看过去,是陆远航到了。几人迎上前去,陆远航微微笑道:“哲宇,遥遥,恭喜你们啊。妈让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 陆远航向身后摆了摆手,立时有人捧着个盒子上了前来,打开一看,是一只全身翠绿的镯子,一看就知道是质地极好的翡翠。 孟遥捂着嘴道:“哥,大……大姨怎么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陆远航笑了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快戴上吧。” 看着孟遥戴上了镯子,孟佳才笑着道:“远航,很久没见了。” “佳姨,妈一直惦记着您,说有空跟您坐一坐呢。”陆远航彬彬有礼道。 孟佳微微一笑,却是向高轩招了招手:“高轩,你过来。” 幸福之源 高轩笑吟吟地过了来,也拿了一样东西出来,道:“大姨的东西没出手,我妈托我带过来的东西就不敢拿了。姐,你瞅一眼吧,看不上眼我就带回去。” 孟遥伸过头去一看,雀跃着道:“可兰经手抄本?我可想要了,兰姨一直不肯给我,早知道我订婚的时候会送给我,我早就订婚了。” 孟佳失笑道:“怎么说话的呢?” 林哲宇听着就觉得这关系混乱得很,完全无法理清里面的情况,这时几人也都向林哲宇的父母见了面,很是客气。 孟佳过去跟陆远航和高轩说话,林哲宇就低声问孟遥他们是什么关系。 孟遥沉吟了一下,把林哲宇拉到了墙角,道:“哲宇,咱们马上就订婚了,有些事情就不要瞒你了,不过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林哲宇举手道:“我发誓,死也不说。” “乌鸦嘴,别胡说八道。”孟遥道,“其实陆远航、高轩跟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随我妈姓,高轩也是随兰姨姓的,只有陆远航是随父姓的。” 林哲宇咋舌不已,现代社会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 “这么说,你爸应该是位很了不起的人了。”林哲宇问的倒也不突兀,能够搞这么多女人,又深让香港教父刘大权的敬重,肯定不是一般人。 孟遥犹豫了一下,在林哲宇耳边低声道:“我爸叫陆渐红。” 林哲宇的身子猛地一震,仿佛被过了电一样,不由向上指了指:“陆主席?” 孟遥点了点头,道:“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林哲宇怔了好长一阵子,这些可都是不敢想像的事情,如果不是孟遥跟自己订了婚事,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尽管孟遥所说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但也是骇人听闻了,不过怔完之后,却是在孟遥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下,低声道:“那我不是捡了宝了?以后飞黄腾达岂非指日可待?” “少来啊。”孟遥正色道,“高轩到现在也就是副处级,我爸都没怎么照顾,他看人可是注重能力的,所以你要想在政治上长期发展下去,还是靠你自己。” 林哲宇笑了笑:“那就好,我也不是太喜欢被照顾的感觉。” 说话间,乔初一和边疆、史玉芳也都到了,在知道了孟遥的身份之后,对于曾经做过陆主席秘书的乔初一与孟遥熟悉,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起来,一番程序之后,林哲宇拿出了戒指,当那枚代表着爱情和忠诚的钻戒戴在孟遥的手指上时,厅内掌声雷动,孟遥也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酒自然是免不了要喝的,气氛极其融洽,都说着一些祝福的话语,而高轩曾在梁山任过职,也是主动敬梁山的两位父母官。 林哲宇倒是觉得乔初一的眉宇间隐隐地带着一丝郁结,非林哲宇这样长期在他身边的人是难以察觉的,心里便想着是不是因为第一山的事情,不过他不主动找自己谈话,哪怕关系再密切,他也不便去有所表示。 酒至中途,孟佳接到了一个电话,神色微微有些异样,笑着道:“还有位朋友来,我出去迎一下。” 孟遥便起了身道:“妈,我去吧。” “不用,你陪你林叔叔和乔叔叔吧。”孟佳离了席,很快便有一人跟着过了来。 “高叔,怎么是你?”那人一到,陆远航、高轩、孟遥都不由叫出声了来。 来者微微一笑,道:“我再怎么也得来一趟啊。” 林哲宇只觉此人有些面熟,却是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了,不过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脑子里不由一闪,顿时想了起来,是那晚在京城的小巷子里被陈朔派出的人找自己麻烦的时候他出现了一次,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已是记不清了,不过这声音他倒还是依稀记得。 “高叔。”林哲宇也跟着叫了一声。 那人仍然是微微一笑,道:“我来得有点晚了,不过不算太晚。” 目光闪动间,看到边疆和史玉芳,只是微一点头,却是向乔初一道:“乔秘书,很久没见了。” “高大哥,你也老了。”乔初一笑着伸过手去。 林哲宇让服务员再添一副碗筷,那人道:“不用了,我只敬你跟孟遥一杯酒,希望你们快乐。” 林哲宇和孟遥都站了起来,孟遥以茶代酒,干了一杯,对方放下酒杯,道:“乔秘书,咱们就不喝了。” 然后在孟佳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跟着道:“我先走。” 边疆和史玉芳都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在官场海洋中,他们这个级别一捞一大把,但是在这张桌子上,除了乔初一就是他俩了,这家伙倒是大喇喇地,连乔初一都没放在眼里。 “乔书记,这位是……”边疆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乔初一便笑着道,“哲宇,遥遥,祝福你们。” 边疆见状,便不再多言,很快宴席散了,乔初一要连夜赶回市里,林哲宇送到门前,由边疆和史玉芳陪同走了,又就地在豪君楼开了房间,供几人休息。 高轩就笑着向孟遥道:“姐,哲宇今晚就借给我们吧,我们要跟他好好聊一聊。” 陆远航也点着头,孟遥失笑道:“哲宇,今晚你惨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胃里一阵翻涌,便张口在走廊的垃圾桶上吐了起来。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这时的吐代表什么,自然不言而喻,高轩拍着正在嘘寒问暖的林哲宇的肩膀坏笑道:“动作忙得ting快啊。” “拷,没见过你这样的弟弟。”林哲宇白了他一眼,问孟遥怎么样。 “我胃不是太舒服。” 林哲宇道:“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谁也没法子,看着林哲宇下了楼,高轩在后面道:“哲宇,我们等你回来。” 只是谁也没有在意,夜色之中,正有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他们。 当林哲宇走出时,这双眼睛的主人也跟了上去。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进行了一番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略略有点受凉,不过由于怀了孕,必须要注意身体,一旦感了冒,在用药上面会很麻烦。 惊变 林哲宇是知道孟遥怀了孕的,当时着实又惊又喜,现在更是爱怜有加了,道:“孟遥,以后工程上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吧,你就别到处走了。” 孟遥低头看了一眼指上的钻戒,幸福地道:“花了不少钱吧?” 林哲宇握紧了她的手,在手上亲吻了一下,柔声道:“孟遥,我会爱你一辈子。” 孟遥在林哲宇的耳朵低声道:“我想要你了。” 林哲宇顿时食指大动,道:“开房间,我迫不及待了。” 两人手搀着手走出医院,林哲宇的电话响了起来,拿出手机,是妹妹林小嘉打过来的,说妈妈让她问一问嫂子的情况,林哲宇笑道:“没……” “事”字还没说完,眼前突然猛地一亮,两道极为刺目的车灯便直射了过来,下意识地遮住了眼,那车子犹如脱弦之箭一般飞速地撞了过来。 林哲宇来不及多想,右手一推将孟遥推得跌了出去,而他却是被车子撞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那辆车一撞之势不停,向后倒了一下,再次加速撞了上去。 孟遥被这突发的事故惊得呆若木鸡,当她看到车子再一次向林哲宇轧过去的时候,不由肝胆俱裂,大叫了一声“哲宇”便昏了过去。 林小嘉正跟父母在一起陪着孟遥,打电话的时候只听到林哲宇说出一个字,然后电话里便发出噗的一声巨响,后来便接不通了。 “小嘉,怎么说?”王家凤问道。 “哥只说了一个字,手机就断线了。”林小嘉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根本没想那么多。 孟佳的心却是微微沉了一下,再打电话给孟遥,却是无人接通,赶紧站了起来,拍了一下陆远航跟高轩合住的房门:“出事了。” 孟遥醒来的时候,便大叫了一声:“哲宇!” “遥遥,妈在呢。”孟佳一直守着她,事实上,他们一行抵达医院的时候,孟遥正被许多路人围着,只不过没有人跟动她。 孟遥定了一下神,立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幕,不由颤声道:“妈,哲宇呢,哲宇怎么样?” 孟佳咬了一下嘴唇道:“哲宇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昏迷中,院方正在抢救。” “哇……”孟遥失声痛哭了起来。 高轩一直沉着脸,轻轻地拍了一下孟遥,道:“哲宇体质很好,不会有事的。” 陆远航站在门外,高轩出来后,轻轻摇了摇头。 事发地点在医院的门前,没有监控视频,肇事车辆已经逃逸了,据目击者称,那辆车就停在黑暗的角落里,冲着林哲宇就撞了过去,撞了之后又撞了第二次,不过也算林哲宇命大,被撞得跌在了两面墙的夹角处,所以那车第二次再撞过去的时候只是撞在了墙上,随后车子便快速退出逃走了,但是那车根本没有牌照,也没看清里面的人,所以提供不了太多的线索。 “这摆明是蓄意杀人。”高轩咬着牙道,“哲宇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人了。” 陆远航沉着脸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警方的消息了。” 由于被撞的人是县委副书记,所以警方的动作还是很快的,立即封住了县城的几条出口,迅速调取路段的监控视频,很快便找到了那辆肇事逃逸车辆,锁定了方向之后,全力追缉。 医院的抢救仍然在进行之中,同时孟遥也做了全面的检查,她并没有什么大碍,这要得益于林哲宇在被撞前推了她那一把,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得到消息的边疆和史玉芳也都赶到了医院看望,一边安慰着一干亲人,一边责成公安部门必须尽快抓到凶手,随后又接到乔初一的电话,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把林哲宇救过来。 林家老俩口早已经哭成了泪人,林小嘉也是一边劝一边哭,责怪自己如果不是打电话,可能也不会这样,孟遥倒是变得很坚强,劝着林家三口,说哲宇一定会ting过来的,我们要有信心。 孟佳留下来陪同女儿,让陆远航和高轩都先回,该干嘛干嘛去。他们也知道,留下来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说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抢救一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后,孟遥几乎没有勇气去问。孟佳上了前,医生告诉她,伤者内脏的伤已经进行了处理,但是脑部有淤血,以县医院的医疗水准做不了开颇手术,所以建议转到治疗水平更高的医院去。 听说还要开脑,王家凤当场就昏了过去,又是一团糟。 经过商议,林小嘉随同孟佳母女去省城医院,林家老俩口先留在家里,等他们的消息,毕竟他们年纪大了,万一再有个闪失,都不知道忙着照顾谁了。 县医院的救护车哇呜哇呜地开出,绛开着孟遥的兰博基尼紧随其后,在这个过程中,孟佳也动用了自己的关系,与省城最著名的脑科医院联系上,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待林哲宇被送到。 这一路上大家的心情之焦急自然可想而知,而留在家里的林家父母也是坐立不安,负责照顾他们的甄小妹躲在卫生间里哭了好几回,不过出来的时候也在劝他们放心,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 而在林哲宇被送往省城的途中,公安局也追到了那辆肇事车,只不过人去车空。车是肇事车确定无疑,但是车根本没有牌照,也更别说从车里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了。况且这荒郊野外,你想找一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也就是说,除了这辆车,根本没有半点线索。 且说林哲宇被送到脑专科医院,迅速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专家们在一起讨论伤情,得出两个方案,第一种是开颅。但是后果难以预料,脑袋打开本身就存在风险。第二种方案是观察保守治疗,利用针灸和药物化解淤血。两个方案,自然是后者更理想一些,但这还要取决于林哲宇脑袋里的淤血会不会对他的生命造成影响。如果比较急,那么就可能要采取开颅手术了。 失忆 经过一夜的观察,林哲宇的生命特征平稳,除了昏迷不醒以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也让开颅的方案暂时搁置了。 孟遥坐在病床前,握着林哲宇冰凉的手,喃喃道:“哲宇,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林小嘉泪流满面,道:“嫂子,你有身孕,情绪不能太激动。医生不也说了吗,保守治疗,会好的。” 经过一天的观察,林哲宇的各项指标比较正常,就是昏迷不醒,这与淤血压迫脑部神经有关,专家们经过几次复诊,得出结论,可以开始治疗。 在治疗的这一周里,每个人都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无不盼望奇迹能够出现,可是林哲宇偏偏仿佛是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任凭孟遥和林小嘉如何深情呼唤,他仍然在逍遥自在地睡他的觉。 而林中国也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虽然儿子还没有醒,但是最起码还没有噩耗传过来。 县政府的会议室里,边疆一直皱着眉头,坐在他身前的是史玉芳。林哲宇出事已经一周多了,仍然没有苏醒的征兆,而且就是醒来了,还能不能回到工作岗位上来,这都是未知之数。可是他手头的工作又非常重要,总不能这么一直拖着,得找个万全之策。 两人商量了一阵,没有结果,史玉芳道:“边书记,这个情况你还是向乔书记反应一下,由他来处理吧。” 边疆也有些犯难,林哲宇是乔初一的得意门生,从能参加他的订婚仪式就能看得出,这个时候提出重新安排人,明显有过河拆桥之嫌,想了想,还是道:“暂时还是算了,先把他的工作分解一下给别的副职干部吧。” 史玉芳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边疆也不傻啊,自己拿林哲宇的工作逼他犯错,他并没有上这个当,如果他真的以此为由去找了乔初一,估计乔初一会对他有很大的看法。 史玉芳离开后,边疆却是一脸的轻松,心里暗道,你娘的,当老子傻啊,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那我也不用来干这个书记了。 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很是让他错愕,不由道:“真有这样的事?”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时间就像是个钟摆,摇摇摆摆之间,一天、一周、一个月就过去了,但是对于林家和孟遥他们来说,时间无疑是极度难捱的。 这半个多月来,每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况且孟遥还有了身孕,所以个个都是头大。 这一天,林小嘉守着林哲宇,正在给他做手臂的按摩,忽然感觉到他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原先她以为是错觉,但是在观察了之后,欣喜若狂地冲了出去,大叫着“医生快来”。 孟遥也是兴奋之极,几人等着医生为林哲宇再次作全面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也是非常让人振奋的,林哲宇的身体机能保持得很好,而且脑部的淤血原本就不是太多,在针灸加药物的作用下,几乎不会构成太大的影响,当然,这也是乐观的说法,脑子里毕竟多了些东西。 当天晚上,林哲宇便睁开了眼睛,医生出来的时候告诫众人,病人的身体很虚弱,不宜过多的说话,好在人已经醒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几个人在门口停了一下,当然是孟遥先进去。孟佳和林小嘉两人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林小嘉也赶紧打电话给父母,把这个喜讯传递回去。 正打着电话,便听到里面孟遥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妈!” 孟佳心里格登了一下,进了病房,却见林哲宇茫然地看着她们,道:“你们谁呀?” 孟佳吃了一惊,这边人刚醒过来,可别是得了失忆症了吧? “我是孟遥啊哲宇,你不记得我了吗?”孟遥摇晃着林哲宇的手道。 林哲宇想了想,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便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我这是在哪儿?” 孟遥不死心,把他们经历的事说了,还把手上的钻戒给林哲宇看,林哲宇就笑了起来:“你肯定是搞错了,我哪里有钱去买这么贵的东西啊。” 孟遥傻了眼,这时打完电话的林小嘉进了来,笑吟吟地道:“哥,你醒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林哲宇道:“小嘉,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读书吗?” 林小嘉怔了一下,道:“高考不结束了吗?哥,你脑子没事吧?” 林哲宇也怔了一下,刹那间觉得头痛欲裂,不由抱紧了脑袋,孟遥等人见状,不敢再多逼,赶紧让医生过来,免得再生事端。 医生们在忙碌着,孟遥等三人都是面面相觑,人是好了,可是脑子却是坏了,典型的失忆症。 林小嘉道:“可是他还记得我呢,也不是完全失忆吧?” “我也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呀。”孟遥有些气急败坏。 孟佳道:“看看医生怎么说吧,好在人已经没事了,慢慢来吧。” 医生给林哲宇打了镇定药,让他先睡去,孟佳把刚刚的情况说了,医生对此也是没办法解释,只能说有可能是间歇性失忆,目前没有成熟的治疗方法,有的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恢复记忆,有的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为了不再刺激到林哲宇,接下来几天的照料都是他所认识的林小嘉出面。林小嘉带回来的消息简直让人崩溃,除了家人以外,他几乎谁都不认识了。 林小嘉把整个事情的过程都说给他听了,林哲宇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他也知道妹妹不会骗他。林小嘉还跟他说外面的孟遥是跟他订了婚的,就是订婚那天晚上出的事。 林哲宇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林小嘉说的可能都是事实,但要命的是,他什么都记不起了,这让他很难去面对。 又这么过了几天,林哲宇已经不需要再住院了,至于他的记忆院方也表示没什么办法,这个真的需要出现奇迹。 办了出院手续,林哲宇忽然道:“孟遥,我们能谈一谈吗?” 孟遥欣喜地道:“你记起我来了?” 不过看林哲宇的眼神中并无一点爱意,心头就如浇了一盘冷水一般。 黑洞 林哲宇垂着头走到花园边上,道:“孟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我们之间的事,我相信小嘉跟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真的记不起来,我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 孟遥的心头五味陈杂,她的确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样的境地,让她从幸福的巅峰跌到了最低谷。 孟遥强笑了一声,道:“哲宇,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什么都能记得起来,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再来。” 林哲宇默然道:“孟遥,实在对不起,我现在心里面很乱。” “我理解你,我不会逼你的。”孟遥转过脸,一滴泪珠滴下,林哲宇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他可以去哄,但是他根本连自己都骗不了,因为此时他的脑子里根本连孟遥的半丝影子都没有。 “妈,我们走吧。”孟遥站了起来。 对于孟遥的这个决定,孟佳显得有些意外,不过强扭的瓜不甜,现在逼着林哲宇也是于事无补,况且这也不是林哲宇故意的,实在是个意外,只是最难解决的问题就是孟遥肚子里的孩子,留也不是,打掉也不是,棘手得很。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打给我,我们至少可以是好朋友,对不对?”孟遥强笑了一声,郑重地在为林哲宇新买的手机里输进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林哲宇的鼻子酸酸的,看着孟遥上了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林小嘉跺着脚道。 林哲宇无奈地道:“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今晚的时候回到梁山,林哲宇的这些记忆倒是都还在,林小嘉问他现在住在哪什么的都是一清二楚。去了望月酒店,甄小妹欣喜之极,险些就要失态地抱住林哲宇了。王家凤没看到孟遥跟着回来,就问林小嘉怎么会事,一直瞒着家人的林小嘉这才道出了林哲宇失忆的事实。 “哲宇书记恢复健康了?”门外传来了边疆说话的声音。 “边书记来了。”林哲宇这一大家子都站了起来,林哲宇道,“小甄,把我房间打开。边书记,过去谈吧。” 边疆摆了摆手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不着急谈工作上的事情,身体要紧,身体要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这几天你就好好歇着。” 边疆来得快,走得也快,这让林哲宇觉得ting有些不大对劲的,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闲心去捉摸这些。 当晚,江永成就过来了。这一阵子林哲宇出了事,手头的工作也都分给了别的副县长,他这个秘书自然也是空有其表,每天也就是到办公室坐坐,拖拖地抹抹桌子,无所事事。 “林书记,您没事那就太好了。”江永成是空着两手过来的,“司春一直在挂念着要去省城看一看。” 林哲宇笑了笑,道:“小江,我不在这段时间,县上的工作都还好吧?” 江永成道:“您的工作都交给了几位副县长,现在您回来了,我估计再要回来……” 林哲宇笑着道:“这些话你只能在我面前说说,在别人面前半个字都不许提。” 江永成道:“林书记,您不知道,今天下午边书记的办公室门都快被踩烂了,他们就是怕您回来再把分管的工作给要回去。” 林哲宇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道:“小江,行了,你这个态度是不正确的。” 江永成也不害怕,辩了一句:“我就是觉得看不顺眼。” “你看不顺眼,有用吗?”林哲宇堵了他一句,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正常上班就是。”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在餐厅吃了早饭,慢悠悠地晃进了县政府。 林哲宇康复回归,在昨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林哲宇上班的时候,注意到院子里不少人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异样,林哲宇昨晚已经从江永成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虽然比较模糊,但是官场上就是这样,当你的工作被分解了,再想拿回来还是比较难的,比如他兼着的政法委工作、工业开发区的工作,毕竟专职副书记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职务认定,一切都由县委书记来确定。 “林书记上班了。”县委办公室主任罗厚礼迎上前,笑着道,“身体没问题了吧?” 林哲宇微微一笑:“谢谢罗主任关心,已经能上班了。” “边书记应该在办公室吧。”罗厚礼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负着手远去了。 林哲宇从罗厚礼的话里听出一丝端倪,似乎是在暗示自己跟边疆谈一谈,不过随后一想,这显然不是罗厚礼的真正意思,自己是肯定要找边疆的,那么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处境有些不妙呢? 匆匆上了楼,去边疆办公室的时候,李国浩迎上前打了个招呼,看得出有些勉强,道:“林书记来了,边书记正在跟史县长商量事情,您等一下。” 林哲宇心里打了个突,不过边疆昨晚让自己休息几天,可能不知道自己来上班了,所以商量事情也就没叫自己吧,林哲宇安慰了自己一下,回了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林哲宇有些心神不宁,在失忆之前他是很乐观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是有些患得患失了,难道出了个事故让自己的性情也发生变化了?想到这事,他不免又想到了孟遥,她还怀着身孕呢,因为自己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而让她承担着这个痛苦,这也太不是男人了。 其实凭心而论,孟遥生得非常漂亮,气质极佳,做老婆倒是ting合适的,况且感情是可以后天培养的,难得人家对自己一片忠贞之心。可是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心理那道关却始终无法迈过,总有着趁虚而入之感。 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他们在第一山时的一张合影,是用手机拍的,当时林哲宇觉得ting好,就下载到电脑里给打印了出来。看到这张照片,林哲宇陷入了沉思,这张照片完全能够证明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温馨的爱情经历。 背后的猜想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只听江永成在外面道:“林书记,边书记请您过去。” 林哲宇将照片收好,站了起来,走向了边疆的办公室。 “哲宇书记,这么早就来上班,确定身体没事了?”边疆笑呵呵地招呼着林哲宇坐下,还挨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林哲宇道:“再不上班,人就要锈了。” 边疆摇着头道:“哲宇书记,说起来很惭愧啊,那个撞你的人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林哲宇道:“边书记,您也别自责了,天灾人祸,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怎么能赖在您头上呢。” 边疆点了点头:“你能理解那就好。对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比较麻烦了。林书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是副科级吧?” 林哲宇怔了一下,去年这个时候才跟乔初一做秘书,级别上确实是副科,只是不知道边疆突然提到这事干什么。 边疆的目光微微下垂了些,道:“有人举报你提拔速度过快,一年之内从副科级提到了副处级,这个举报已经捅到了市委了。” 林哲宇又是一怔,这绝对是一记冷枪,不过这样的举报在乔初一那边能有效吗? 边疆的头抬了起来,道:“市委黄书记要求彻查此事,哲宇,这次麻烦真的不小。” 林哲宇猛地一怔:“市委黄书记?” “哦,这一阵子你昏迷了不知道情况,乔书记已经调任省人大副主任,现在的市委书记是黄永科。”边疆缀了一句。 林哲宇忽然意识到,他已经落入了一个庞大的黑洞里。 很快,市纪委和市委组织部对林哲宇的任职经历进行了调查,认为其提拔违反了公务员任用条例,对林哲宇作出了免职的处理决定。 林哲宇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又要面临断送掉政治生涯的困境,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在整理办公室的私人用品时,罗厚礼来了一趟,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帮他收拾着东西,以表达最后的离别之情。 林哲宇这一次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在他离开的时候,只有一个秘书江永成陪着,林哲宇让他回去,免得再有麻烦,在罗厚礼帮他整理私人物品的时候,林哲宇拜托他给江永成适当的照顾,罗厚礼表示一定会考虑。 在走出望月大酒店的刹那间,林哲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有一个人,倒是甄小妹眼圈红红的。 林哲宇笑了笑,在甄小妹的脸上捏了一把,道:“小妹,以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甄小妹突然哭了出来,她对林哲宇的感情一直压抑着,以前还能天天见到,现在只能放在心里想一想了。 “林大哥,拍张照片吧。”甄小妹拿出手机,林哲宇露出一个笑脸,在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林哲宇已经深深地印在了甄小妹的心里。 不再是县委副书记,林哲宇自然屁也不算,专车自然不会再有。古桥那边的房子被拆了,回是回不去了,阳光人家的房子还没有交,林哲宇居然有种无家可归的悲凉之感。放眼梁山,竟无一处是他可去之处。 一辆别克商务停在了他们的身前,车窗降下,露出了贺炜晔的脸来,道:“哲宇,上车。” 林哲宇的心里为之一暖,招呼着一家上了车,贺炜晔直接把车开到了离阳光人家不远的金江宾馆,说在里面已经开好了房间,让大家先有个落脚的地方。 林哲宇介绍了一下,贺炜晔道:“大伯大妈,哲宇的事算不了什么,你们先住着,我跟哲宇是好朋友,会想办法的。” 各自去了房间,老俩口的心结暂且不谈,且说贺炜晔和林哲宇在房间里说起了话来。 话题是从林哲宇被免职说起的。 在说起这个之前,贺炜晔向林哲宇先说了一下他被免职的背景。如果凤阳市委书记仍然是乔初一的话,林哲宇的免职就是无稽之谈,但也正是因为乔初一并没有能够入常,反而进入了省人大任副主任,权力的丧失让他一向倚重的林哲宇也随之遭遇到了噩运。 以小见大。乔初一是省委(和谐)书记贺子健颇为看重的,否则也不会传来他要入常的风声,但事实却是截然相反,乔初一进入了省人大。 官场里有一个不成文的共识,人大、政协向来是养老之地,乔初一的这个归宿基本上注定了他的政治生涯蒙上了一层阴影,同时他的遭遇也反映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省委(和谐)书记贺子健要么是遇到了强力阻击要么就是妥协之举,这才让呼声ting高的乔初一遭遇到了滑铁卢。 在这种大环境下,问题回到了林哲宇事件的身上。乔初一一走,立即就有人向林哲宇开刀了,而且时间恰恰是卡在了林哲宇出院上班的当天,那么很显然,并不是那天撞林哲宇的那股势力,也就是说,肯定是内部人干的。 林哲宇到目前为止,所得罪的人会有谁,算起来势力最强的当属巴士余,虽然他的被抓不能够完全算在林哲宇头上,但多少有点关系,如果不是当时林哲宇盯着巴士余不放,傅桂桢也未必会锁定他。当然,其他的人也有,但完全威胁不到林哲宇。 贺炜晔给出了一个答案,这件事巴家有份。巴家与新上任的市委书记有着很深的渊源,而新官上任也需要烧一把火,所以自然是一拍即合。林哲宇提出了一个疑问,虽然说乔初一离开凤阳之后,是他们动手的大好时机,那么为什么早不动晚不动,偏偏选择了自己出院上班的当天?而不是在自己住院的那段时间? 这个问题的提出,直指梁山。知道自己第二天上班的人只有两个,就是当天晚上来看望自己的县委书记边疆和秘书江永成。江永成是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的,那么就只有边疆了。也只有他最清楚林哲宇的情况,无论是他上班的时间,还是林哲宇的提拔过程,曾经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和现任县委书记的他,都是了如指掌。 打到你醒 可是林哲宇不明白,边疆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贺炜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哲宇,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边疆对你交恶是有原因的,常委会上你和高轩玩了那么一出挑战他威信的事情,仅此一条就足以他把你打进黑名单了。” 林哲宇也沉默了下来,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在乔初一身边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对世间人情也看得颇为透彻,所以在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相陪,他完全能够接受,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曾为边疆在梁山确立起位置付出不少,到头来却是被人恩将仇报了。 正所谓一通百通,一旦认定是边疆的作派,很多事情林哲宇也就一下子想通了。边疆是早就想把他挤出去了,但是一直忌惮乔初一这位市委书记,所以只能做一些小动作。乔初一一走,他立马有所动作,其实有些事情,他不需要亲自出手,只要稍作暗示即可,比如说林哲宇违规提拔的事情,或许他早就已经当成一记杀手锏了,只等时机成熟。 贺炜晔看着失神的林哲宇道:“哲宇,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林哲宇从失神中醒过来,居然笑着道:“抱你这条大腿啊。” 贺炜晔笑道:“如果你要赚钱,抱我的腿没用,你丈母娘可是大财主。你不是被免职吗?又不是开除,如果还想在政治圈子里混,我倒是可以跟我爸提一提。” 林哲宇笑着没搭这个茬,道:“你抓紧时间把阳光人家的工程给搞定了,我还等着住呢。” 贺炜晔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对了,你的事情孟遥知道吗?她不是在搞第一山的项目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林哲宇的脸色沉了下来,半晌才道:“炜晔,我跟孟遥的感情是不是特别好?” 贺炜晔怔了一下:“我拷,你这叫什么话?不好能订婚?说起这事,我还要骂你,订婚的事情都不跟我说,摆明是不把我当兄弟看。” 林哲宇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失忆的事情,家人也自然是三缄其口。林小立的被免职再加上他的失忆,为家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只是谁也没有提起这事,毕竟压力最大的还是林哲宇。 在此期间,林哲宇自然接到几位好友的电话,安慰一下而已,改变不了什么局面,林哲宇也想得开了,活人又不会被尿憋死,况且以他的心境,只不过是把这个工作当成一份工作而已,求个生计。既然没有了工作,那就想别的办法,反正是混生活,况且阳光人家那边也能赚上一笔。 高轩打来电话,说不用放在心上,静观其变就行,他并没有提到孟遥的事情,显然他也不知道林哲宇失忆的情况。 林哲宇倒是偶尔会打个电话给孟遥,他能感觉到孟遥心情的差,甚至于她连第一山项目都不想再做。 林哲宇始终过不了心理这道关,其实他也明白,即使是自己装作记忆恢复了,以孟遥之聪慧也不难察觉得出,实在是为难得很。好在迈开了第一步,就当再培养吧。 这段时间里,林哲宇并没有留在梁山,而是到处走一走,特别是去了趟凤阳山。在与孟遥联系的过程中,听她说他们是在凤阳山认识的,所以林哲宇想到那里去看一看,是不是能让他回想起什么来。不过令他遗憾的是,在凤阳寺待了两天,一点零星的片段都没有,倒是跟佛印大师交流得不错,也获得了不少人生哲理。 这一阵子,全家都住在宾馆里,林小嘉倒是ting喜欢的,不过林家老俩口很是不自在,好在这宾馆靠着居民小区,晨练、晚上锻炼的人不少,这么一阵子下来,也认识了几个伴儿,也就不是太着急了。 家里一切都好,林哲宇也就不急着回去,便在凤阳寺又多逗留了几天。 这一天,林哲宇一觉睡到自然醒,耳中听着山间的鸟鸣,心情大好,起来时听得佛印正在跟一人低声说着话,听声音颇有些耳熟,迈着步子过了去,佛印对面那人转过身来,一眼见到林哲宇,面色微沉道:“你过来。” 林哲宇并不认识他,怔了一下,道:“你是……” “连我都不认识了?”那人目光一凛,伸手抓向了林哲宇的肩膀。 林哲宇下意识地向后一撤,只是他的动作完全在那人的预料之中,身体向前一探,牢牢地扣住了他的肩膀。林哲宇只觉一股大力从对方的手中传了过来,肩膀奇痛,用力一挣,那人手掌箕伸,像是一只铁爪似的紧紧扣住,根本动不得。 “高斩,住手。”佛印叫了一声。 高斩对佛印还是比较尊重的,闻言松开手来,寒着脸道:“林哲宇,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林哲宇对高轩是没有半分印象,对其刚刚的动粗很是恼火,当下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高斩眉毛一扬,佛印道:“高斩,他有间歇性失忆,可能真忘了。” 高斩冷哼了一声,道:“你真不认识我?” 林哲宇摇头,高斩怒道:“不认识我没关系,你连孟遥也不认识了吗?” 提到孟遥,林哲宇不由多看了对方一眼,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不少东西,依稀记得在哪里见过对方,却听高斩道:“好,我打到你恢复记忆。” 一言未了,高斩已是大步迈过来,一拳打向了林哲宇。 林哲宇的工夫虽然不错,但那是相对于寻常人的,在高斩面前,林哲宇就差得远了。林哲宇向来自诩一身功夫,却是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早就躺下了,但饶是如此,一张脸也是被打成了猪头,而身上更不知道挨了多少下。 脑袋又挨了对方一记重拳,眼前直冒金星,林哲宇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上,高斩大声道:“现在想起什么了没有?” 林哲宇苦笑道:“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没办法。” 新地方 高斩不由停了手,向佛印看了一眼,佛印低颂一声佛号,迈步出了去,高斩提了张椅子坐下,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还记得孟遥,我只问你,你打算怎么对孟遥?” 林哲宇垂头道:“我……我也不知道。” “以孟遥的身份,只要她愿意,不知道多少人追着她,现在她怀着你的孩子,你就一句失忆了,就想把什么都抹去了吗?” 林哲宇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虽然我失了记忆,但是我做的事情我会负责。” “你怎么负责?” 林哲宇咬了咬牙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只要她不嫌弃,我就会娶她!” 高斩的眼睛瞪了起来:“这天底下就你一个男人是不是?你看上去还ting委屈的嘛。” 林哲宇苦着脸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想不起来她这个人。” 高斩当年在一号首长陆渐红身边时,两人情同手足,同生共死,所以他的孩子他也视同已出,孟遥的肚子眼看着一天天大了,他也着急得很,听说林哲宇失了忆,他一怒之下,悄悄离开京城找到了林哲宇,大动干戈,才发现林哲宇根本就不是装的,也觉得这事情ting不好办。可是拖着更是解决不了问题,孟遥的肚子可拖不得,那是要一天天变大的。 高斩瞪着眼睛道:“我不管那么多,事情是你干的,你得有个交待。” “孟遥现在在哪里?我去见她一面吧。”林哲宇觉得总是在电话里说来说去的,有些事情根本说不清楚,能够见一面,谈一谈才是最好的。 与孟遥联系了一下,林哲宇惊讶得很,她并不在国内,显然,这件事对她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况且孟佳是个名人,在国内待着,如果传出女儿没有结婚就先生了孩子,这对母女俩的声誉都大有影响,从而也证明了一点,孟遥根本没有考虑过打掉孩子。 先结婚,再培养感情。这是林哲宇做出的决定。 新源市大学城里有很多所高校,新源师范大学便在其中,这也是林小嘉被录取的大学。 时间进入九月份,教师节那天是林小嘉上学报到的日子。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林小嘉来说,孤身一人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还是有一些恐惧感的。好在有哥哥林哲宇陪着,林小嘉便放下了心。 开学前,全家住进了阳光人家一套一百三十平米的房子里,这与林哲宇一开始订下的六十七平米有着很大的差异,不过用贺炜晔的话说,反正都不是领导了,还怕什么,一家四口,不到七十平米的房子怎么住? 林哲宇的心情ting好的,阳光人家还没有完全交付,从贺炜晔的测算来看,一人分个三四百万的问题不大,林哲宇觉得手头有这么多的钱,衣食无忧,倒也不在乎那些官啊职啊什么的事情,一身轻松的感觉也ting棒。 坐了大巴到新源市汽车总站,便看到有不少大学的学生们在引领新生入学。 林哲宇很快便找到了新源师范大学的引领处,几个男男女女都在忙碌着,听说林小嘉这个美女是师范大学的,几个男生脸上的青春痘都在发光,本来对她身边的帅哥林哲宇是有些敌意的,不过听说两人是亲兄妹的时候,都客气了起来。 坐在专门运送新源师范大学的大巴车上,林小嘉笑着说:“哥,早知道有这么多人这么热情,都不用你大老远地跑一趟了。” 林哲宇道:“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 “当然没有啊。”林小嘉笑吟吟地看向了车窗外,这里将是她要生活四年的地方。 一番安置之后,中午林哲宇带与林小嘉同一个寝室的五个女生一起在学校外的饭馆里吃了午饭,也算是替林小嘉落个好人缘,席间,林哲宇自然要说一些以后请她们多照顾妹妹的话。 几个女生对林哲宇的印象很好,又帅气又大方又成熟的男人,好像没有几个女人不会有好感的,都表示既然在一个宿舍,一定会相互照应。 跟这帮学生们在一起,林哲宇也觉得自己似乎年轻多了,而事实上他的年纪也不过比她们大个三岁左右,算是一个年龄段的。 当林哲宇离开校园的时候,林小嘉的眼圈子就红了起来,从来没有离开过亲人的怀抱,现在突然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那种孤独感并不是几句安慰的话就能够消除的,不过林哲宇有这个本事,向林小嘉说了几句话之后,林小嘉被破涕为笑了。 看着妹妹俏丽的身影消失在了校园深处,林哲宇这才转过身去。 这一次他到新源可不仅仅是送妹妹来学校报到,他也要到新源市去履新。林哲宇以他个人的亲身经历验证了什么叫做换个马甲爬上来。半个月前贺炜晔告诉他,他的事情运作得差不多了,新源市团市委副书记,级别不变。 团市委这个部门外界所知道的不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根本不知道这个部门是负责共青团工作的,有的甚至于根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个部门,林哲宇知道这是非常低调的处理,他的年纪实在太轻,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副处级确实过于惹眼了,放在这个部门不显山不露水,恰到好处。 报道的时间还有两天,林哲宇不知道单位会不会分间宿舍给他,所以他觉得还是在外面租个房子比较好。这两个月里,他跟孟遥的电话通讯颇多,隐隐约约的也会想起一些零星碎片,虽然进度缓慢,但总好过什么都想不起来。孟遥的肚子已经能看得出来了,视频聊天的时候林哲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多了份疼爱。林哲宇想的是说不定哪天孟遥就会来,在外面租个房子比较方便一些。 打了车到新源市委,随便打听了一下房租,价格有点高,不过林哲宇今非昔比,也不是当年的穷鬼了,一个月两千块钱的房租还是能承担的。 不用找了 有钱好办事,当天傍晚林哲宇便住进了新房子里,三室一厅,房子里的东西一应俱全,当真是提包就能住,看房子里的时候林哲宇还意外地发现,其中一间屋子还被改成了一个小型的健身房,楼层虽然有些高,不过采光不错,空气环境都ting好。 这房子的主人年纪也不大,家里还有一套房子,所以空着也是空着,就拿出来出租。林哲宇当时就跟他签了一年的合约,付了半年的钱,说好剩下的钱等春节之后再付,当然,仅仅是房租,其他诸如水、电、宽带什么的费用由林哲宇自理。 林哲宇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他过来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既然告别了梁山,那就彻底一些,除了必备品,其他的不与梁山有任何的联系。 在床上眯了一会,外面天色渐暗,林哲宇自然不会先来开锅,便下了楼。在过来的时候,他看到这里有便利超市、小饭店,一些洗漱用品包括吃饭都能解决得了。 随便去了个小饭馆,一个菜一个汤一瓶啤酒,半个小时搞定,林哲宇出了一身的汗。外面夜色漫漫,却没有凤阳时那种节奏明快的感觉,林哲宇觉得明源人的生活节奏并不快,这是落后的象征还是人心态轻松的体现,不得而知。 外面一些小区的广场早已是音乐满天响了,跳舞的男男女女都出来活动筋骨,林哲宇没兴趣去看这些,抬头见到不远处有一个便利超市,心想着要买一些日常用品,便抬步走了过去。 便利店里的人并不多,一个女售货员坐在柜台前在电脑上看电视剧,里面六七个人在挑选着东西。 林哲宇拿了个篮子,一古脑儿地什么牙膏牙刷毛巾洗发水沐浴露的全都塞了进去,正要去付款,便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女子站在自己身边,似乎是想拿货架子上的什么东西,林哲宇道:“你想拿什么?我帮你拿吧。” 举手之劳,林哲宇随手又拿起一听啤酒放进篮子去付款,刚走出来,便看到有两个刚从门口进来的人猛地拔出了刀子,抵在了那售货员的脖子上,压着嗓子道:“快点把钱拿出来,不然我一刀捅死你。” 那女售货员全然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早被吓坏了,一声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打开柜台去取钱。 这时,那对母女正好过去付款,林哲宇轻轻扯了一下,低声道:“别过去,有人抢劫。” 两人都是一惊,林哲宇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到自己身后来,那怀孕女压着嗓子道:“要不要报警?” 林哲宇未置可否,等警察来了,两歹徒不知道早跑到哪儿去了。看这两人的作案手段来看,恐怕也是个雏儿,难道他们不知道超市里面都是安装了监控的吗?连个脸都没挡,这不摆明是找抓吗? “你他妈的快点。”那名男子见售货员动作缓慢,大是光火,一把推开她,把里面的大钞都拿了出来,装进了口袋。 林哲宇看得清楚,见那售货员脱离了刀子的控制,没有了生命危险,这才走了出来,挡在了门前,道:“喂,你俩把钱抢走了,我怎么办?” “***。”两抢劫的都戴着帽子,这个时候距离近了,林哲宇才看到他们的年纪都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不良青年,至于他们手里的刀子,只要没有人质在他们手上,在林哲宇的眼里那就是玩具。 两人没有选择立即逃离,显然是个极大的错误,当刀子被缴了,两人也像瘫泥一般被撂倒之后,林哲宇弯腰从一个家伙口袋里把刚刚抢来的钱还有口袋里他自己的钱都掏了出来。 那售货员觉得林哲宇远远比刚刚那两人要危险得多,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他也不敢说话。 林哲宇拿了个方便袋子把东西都装了进去,把那一叠钱放到了柜台上,淡淡道:“不用找了。” 看着林哲宇提着东西离开超市,售货员这才如梦方醒,那对母女以及其他的一些顾客也是面面相觑,什么叫做好事不留名啊? …………………… 新源市团市委就在新源市委办公楼的侧楼,林哲宇穿着件白衬衫黑裤子,ting直了腰板上了三楼,便看到一块匾牌上写着共青团清源市委员会,左右看了看,这个侧楼的走廊并不长,完全可以用狭窄来形容,几个办公室的门头上悬挂着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等牌子,顶头的几间没有牌子,林哲宇估计就是书记办公室和副书记办公室了。 书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哲宇过去敲了一下门,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请进。” 林哲宇推开门,微微一怔,这女人赫然是昨晚在超市里见到的那个中年妇女,那中年妇女显然也认出了他:“是你?” 林哲宇看到桌子上放着工作标卡,写着胡慧芳的名字,便道:“胡书记,我是林哲宇,过来报到的。” 胡慧芳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小林书记,坐,坐。” 有了昨晚事情的铺垫,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胡慧芳对林哲宇的热心和冷静也有很深的印象,很快办公室的人便过来帮着林哲宇把手续什么的都给办了。 紧接着召开了一个见面会,林哲宇与单位的人员打了招呼,里面不少年轻人,年纪最大的看上去也就几个科室的负责人,其他的都在四十岁往下,排来排去,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也就办公室的桑荫一个女孩子。 林哲宇不由想起了在这事定下来的第二天乔初一给自己打的电话,在电话里,乔初一并没有林哲宇想像中的那么消沉,相反仍然充满了斗志,当然,有些话乔初一是不会跟他说的,乔初一只是说,团市委听起来很寻常,但是里面却是藏龙卧虎,不少人都选择在这里镀金,所以一定要少说多看,惜言如金。 乔初一的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是表面上所说的,做人低调些。第二层意思是说,别的人来镀金,他也算是来镀金。既然是镀金,就需要找点金子。两层意思结合起来,就是低调、做事! 躲避追求者 第238章 散了会之后,胡慧芳问起林哲宇的吃住问题,林哲宇心道,团市委是个清水衙门,自己还是别指望了,便笑着说自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不给集体带麻烦。 胡慧芳也没多说什么,让他先熟悉熟悉工作,至于具体的分工,回头再说。 林哲宇的办公室就挨着胡慧芳的办公室,另一名副书记也ting年轻,叫宋德国,不过比林哲宇要大了一些,怎么也有三十五六,戴着副眼镜,也不怎么多说话,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属于老成型的,他负责与高校对接工作,挂包的是源中片。 另一名副书记叫洪大志,分管团市委党支部,协助胡慧芳分管办公室,挂点源东片。 按理说,林哲宇接替了原来副主任,他所分管的工作也是同样接手的,但是胡慧芳并没有宣布,在跟林哲宇的单独对话中也不曾提及,这让林哲宇心里多少有些感觉,搞不好这团市委的水也深得很。 林哲宇做了两任秘书,又做了一年副职干部,在梁山的教训告诉他,耿直不是个坏性格,但却是容易吃亏的性格,尤其是在这个圈子里,耿直是一种没有智慧的体现,完全是被摒弃在外的。或许会有人说,他这个人性格直爽,好相处,是个好人,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在关键时刻,耿直直接就等于sb。 林哲宇初来乍到,一直谨记着乔初一的交待做人要低调,所以对于胡慧芳的安排没有任何的意见,他还没摸清楚团市委的情况,韬光养晦是一个正确的态度,况且共青团的工作他是两眼漆黑,由务实变成了务虚,他还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 这几天,林哲宇很安分,安分到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团市委的工作本来就不显山不露水,多一个副职干部少一个副职干部根本没有什么影响。而林哲宇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不与人唠磕,也不去串门子,没事就看看以往的一些办公室的资料,如果说接触的多一些的话,也就是办公室这一块,不少资料也都是年纪与她相仿的商荫给他找出来的。 林哲宇其实ting享受这种工作氛围的,没什么事,很轻松,不存在什么压力。当然,这也因为他是副职干部,所以对于整个团市委比较松垮的工作作风他也只当没看到,毕竟形成这样一个习惯非一日之功,胡慧芳不说,他自然没有必要去多嘴。 这一天下午,林哲宇闲着也没事,那些资料他也看得厌了,与孟遥发了一会微信,这一阵子他们的感情在稳步上升,由于有了之前的一些经历,林哲宇也在慢慢接受她,孟遥一开始ting难过的,不过现在却是ting享受他们之间的第二次恋爱的,与之前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她幼年的时候一直跟随母亲孟佳四处奔波,后来还去了不少国家,教育方面也是非常的多元化,国内的一些世俗在她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比如说现在的怀孕。之所以难过,那是因为林哲宇不记得她了,现在虽然还是不记得,却有一种另外的爱情出现,所以更加增加了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念头。 由于时差的缘故,林哲宇没跟她聊多久,让她多注意休息。 刚放下手机,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商荫过来通知他开会。林哲宇来上班一周多了,除了刚来那一天召开了一次见面会之外,就没开过会,便问了商荫一句是什么会,商荫说是姜部长过来开的会。 姜部长叫姜东城,是新源市委组织部长,也是团市委的分管领导。林哲宇虽然没有跟胡慧芳有太深入的交谈,但是从她的话里可以判断得出,姜东城对团市委的工作还是比较关注的,只是令林哲宇费解的是,既然有一位市委常委关注此项工作,何以团市委的工作作风如此散漫。 去了胡慧芳办公室隔壁的小会客室,姜东城和胡慧芳以及另两位副书记都已经到了,林哲宇进来的时候,胡慧芳笑着介绍道:“姜部长,这位就是新来的副书记林哲宇。” 林哲宇上前一步道:“姜部长您好。” 姜东城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笑着道:“前几天我在下面考察工作,听说来了一位年轻的干部,果然很年轻啊,坐,坐吧。” 大家落了座,胡慧芳笑着道:“姜部长今天下午才刚刚考察回来,一回来就到咱们团市委来调研工作,显然是对团市委工作的重视,下面请姜部长作指示。” 从胡慧芳的笑容来看,她这个团市委书记跟姜部长的关系应该是和谐的,洪大志的脸上戴着一副公式化的笑容,宋德国的目光里倒是闪过一丝别样的味道来。 姜东城微微笑了笑:“团市委的工作在胡部长的领导下还是比较扎实的,取得了显著的成绩,我只提两点要求,第一,参与大局。第二,服务青年。经济建设仍然是不变的主题,但是我们团市委也担负着储备人才的重任,这是相辅相成紧密联系的。同志们啊,担子不轻啊。” 姜东城说的并不是太多,正如他所说,只是来看看分管的工作,前前后后开了十几分钟的会便散了,这时也到了下班的时间,姜东城走后,大家也陆续地下了班。 林哲宇回去也是大眼瞪小眼,便在办公室又坐了一会儿,却听楼道响起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商荫试探着敲了一下门,进了来。 “林书记,我有点事情想麻烦您一下。”商荫跟林哲宇接触的稍微多一些,说话也不是太生份。 林哲宇道:“什么事情?” 商荫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在你办公室坐一会儿,您要是有事您先忙,回头我帮你把办公室锁上就行了。” 林哲宇诧异得很:“这是什么意思?” 商荫正要说话,楼道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商荫赶紧把门给关紧了,向林哲宇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出声,又把手机消成了静音。刚刚做完这事,手机便无声地亮了起来。 桃花煞 林哲宇向手机呶了呶嘴,商荫摇了摇头,林哲宇看到上面显出一个叫赵子亮的名字,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一直到手机通到了时间,商荫蹑手蹑脚地到了门边,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吁出了一口气,道:“林书记,麻烦您了,谢谢。” 林哲宇笑道:“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吧,别一口一个您了,听着怪别扭的。” “呵呵,我也觉得ting别扭的。”商荫笑了起来,道,“林书记,你是我看到的最年轻的副处级领导,团市委一般人可进不来,你也是来镀金的吧?” 林哲宇摸了一下鼻子道:“好奇害死猫啊,你打听那么多干嘛?” 商荫笑着说:“林书记真是低调,高深莫测,不像宋书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来历背景,走起路来,鼻孔都能等到雨。” 林哲宇对宋德国谈不上什么印象,两人平时见了面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从宋德国的眼睛里林哲宇能感觉到一丝戒备,对此,林哲宇只是觉得好笑,商荫这么说并没有引起他什么兴趣,只是微微一笑,正色道:“我什么背景都没有。” “切,谁信啊,你看看咱们市里的处级干部,哪一个年纪不比你大,就别说那些科级干部了。”商荫嘟着嘴道,“林书记,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是要遭雷劈的节奏。” 林哲宇怔了一下,不由失声笑了出来,商荫是在变着花样编排自己装逼呢,不过他的那些事情还真的没法子说,也只有任人猜测吧。 “你还不走吗?那我先走了。”林哲宇站了起来。 商荫笑着道:“这是下逐客令了,得,我走。” 说着商荫开了门,林哲宇摇了摇头,商荫看上去一点心计都没有,这是一种保护色呢,还是天性使然?自己好像早就没有了这份心境了吧。 林哲宇关上了门,却听到在前面下了楼梯的商荫失声道:“赵子亮?你……你怎么在这儿?” 一个ting沉厚的男子声音道:“商荫,你刚刚在哪了?找不到你,打你电话也不接。” 这时林哲宇已经走下了楼梯,看到一个身高与自己差不多的男人一脸不高兴地站在商荫的面前,看起来应该是商荫的男朋友或者是她的追求者,只是不知道商荫为什么要躲着他,或许是后者吧。 商荫有些不高兴了,道:“你管我在哪呢?我为什么要接你的电话?” 赵子亮气急道:“商荫,为什么?我哪点差了?你怎么总是对我不理不睬的?” “你要不是靠着你叔叔,你能有今天?”商荫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林哲宇从身边走过,眼珠子一转道,“你问我你差在哪里,好,我告诉你。你看清楚了,这是我们团市委林副书记,你看看他是不是比你帅,比你有男人味?人家才二十三岁,就是副处级了。你再看看你自己,干工作没个干工作的样子,整天吊儿郎当的,得了,我也懒得说了。” 林哲宇一听这话,顿觉不妙,一抬眼,便看到赵子亮愤怒、嫉妒、难过的目光钉向了自己,林哲宇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商荫根本也没说他们之间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只是说了自己是二十三的副处级干部而已,自己就是想说也说不出个什么道道来,只得闭了嘴,打算抽身事外,溜之大吉。岂料商荫是诚心要赵子亮死了心,一把挽住了林哲宇的胳膊,道:“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就不隐瞒了。他就是我男朋友,赵子亮,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哲宇顿时傻了眼,赵子亮却没这么傻,刚才的那些负面情绪都消失不见了,倒是笑了起来:“商荫,换了别人我还真就信了,谁都有可能是你男朋友,唯独他不会。” 商荫不由道:“为什么?” 赵子亮向林哲宇伸出了手,道:“林书记,你好,我是组织部综合干部科科长赵子亮。” 林哲宇对赵子亮的第一感觉并不怎么好,虽然很佩服他追求女孩死缠烂打的精神,但是他所说的话无疑令商荫很难接受。这是其一。 其二,赵子亮的职务组织只是正科。在官场中握手是有很大的规矩的,上级伸手下级才能去握手,除非是私下里的关系,不过林哲宇跟他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又何谈私下关系。刚刚听商荫说他是仗着他什么叔叔,显然有着很强的优越性。 林哲宇的修养性现在ting好的,也不在乎这点小问题,伸过手轻轻沾了一下,淡淡道:“你好,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赵子亮也不理会,微笑着向商荫道:“商荫,林书记才来没几天,就会成为你男朋友?你不是那么没眼光的人。” 林哲宇的脚步不由停顿了一下,我艹,什么叫没眼光? 商荫跺着脚道:“我就是这么没眼光。没错,他现在不是我男朋友,但是我决定了,我要追求他。” 林哲宇被追上来的商荫再一次挽住了胳膊,苦笑着道:“拜托,别玩了。” 赵子亮这时也追了上来,一扯商荫的手道:“商荫,你是不是疯了?” “要你管!”商荫挣了一下,向林哲宇道,“林书记,我是认真的。” 林哲宇瞪大了眼睛,他感觉自己比商荫大不了多少啊,难道这就出现代沟了?怎么现在的年轻女孩子的行事做法都让人看不懂了? “啊!”商荫忽然叫了一声,“赵子亮,你弄疼我了。” 林哲宇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英雄救美一下,道:“赵科长,小商是一时气话,但是你这样也太不男人了。” 赵子亮也是在气头上,松开了手,道歉道:“商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商荫却是已经跑得远了,赵子亮拔腿追了过去,林哲宇这才吁出了一口气,心想以后还是跟商荫保持点距离比较好,红颜还真是祸水,自己真不知道怎么就了犯了桃花煞了。 求交往 晚上在外面对付了一口,跟家里通了电话,自然免不了母亲对孟遥的一番追问。 放下电话,林哲宇躺在床上,翻开了从图书馆借来的一本关于失忆方面的书。理智告诉他,他跟孟遥肯定情深似海,怎奈记忆失去。书中例举了多种失忆的症状,像他这种比较罕见,叫选择性失忆,意思是在受到很大的打击时患者的大脑会强制忘记一个人。 林哲宇纳闷得很,自己也没受到什么很大的打击呀,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奇迹出现。这些日子与孟遥联系得比较多,有时候会做一些支离破碎的梦,似乎能想起些什么来,所以林哲宇拿出了孟遥从微信传过来的照片来加深印象,希望能够多做一些跟她在一起的梦,说不准会有奇迹出现。 梦是有,只不过奇迹并没有,林哲宇也不气馁,滴水尚且能穿石,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二天是个周末,这是林哲宇在梁山当县委副书记时所不曾拥有过的,只是林哲宇并没有能够一觉睡到自然醒,被妹妹林小嘉的电话给吵醒了。 周末比较清闲,林小嘉还不是太适应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日子,其实在梁山读高中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只不过感觉上她就是在家,不像现在这样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所以周末天气不错的情形下,在舍友的鼓动下打了电话给林哲宇,问他有没有时间陪她出游。 林哲宇几乎没有作任何的考虑,一口应了下来,其实这一阵子他虽然表面沉定,心里也ting烦躁的,他还是适应不了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 清源市的发展速度比凤阳市要强了很多,整体排名在全省的前五之列,旅游名胜多如牛毛,拥有悠久的历史。大学城五十公里开外就有一个牛头山,并没有被列入风景区,保持着天然的原生态,不过由于清源的风景区实在太多,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附近的,外地人都是奔着名胜过去的。 林哲宇原以为就是他跟妹妹两人,等他到了师大门口才知道还有三个女孩子,两个是跟林小嘉一个宿舍的,那个叫杜琳的是第一次见面,家就住在市区,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由她带队,要顺利很多。至于交通工具的事情,也不用烦,很快一辆商务车便开了过来。 林哲宇倒是吃了一惊,这商务车挂着市政府的牌照,也不知道那三个女孩子中谁有市政府的背景。 开车的是个小伙子,留着平头,显得很精干的样子,一脸冷酷,杜琳介绍了一下,说他叫楚颂贤,是她表哥。 几人上了车,后备箱里堆了老大一堆的零食饮料,杜琳脆生生地让表哥去牛头山,楚颂贤一脚油门,车子便绝尘而去了。 楚颂贤对清源市的情况熟悉得很,七转八转地便把车开到了牛头山下,看着秀丽的风景,一帮女孩子们都欢呼雀跃得很,楚颂贤有心显摆一下他的车技,把个车开得顺溜得不行。 林哲宇的脑子里忽然轰地一声巨响,外面阳光灿烂,但是他的眼前却是哗哗啦啦的雨声,依稀看到一个一脸冷酷而又靓丽的女孩子也是把车开得如同箭一般,不对,还有个女孩子坐在自己的身边,却怎么也无法看得清她的脸。林哲宇拼命地睁大眼睛想去看清楚,可是越是这样越是看不真切,只觉头晕目眩,脑子里炸开了一般的疼痛。 “哥,哥,你没事吧?”耳边忽然传来妹妹的声音,林哲宇脑子里的痛感顿时消失了,眼前也变得明亮起来,面色却是一片苍白,林小嘉正紧张地看着他。 “没事。”林哲宇大口地呼吸了一下,笑了笑,看着车窗外郁郁葱葱的大树,道,“这里的景色真好。” 车子开到了半山腰,有一个修建好的停车场,不过那里的车子已经有了不少,楚颂贤的车技确实不错,一个车位恰恰好便钻了进去,一下车,这家伙便拿了两块车牌下来,向车号上一贴,天衣无缝。林哲宇咋舌不已,这倒是个好方法,免得被人说是公车私用。 几人下了车,提着那些个零食向上走去,楚颂贤却是没下车,放倒了座椅戴了墨镜打盹。 林哲宇想了想,过去敲了一下窗子,楚颂贤摇下车窗看着他,林哲宇提醒了一下道:“最近公车私用督查得厉害,你小心点。” 楚颂贤微怔了一下,把墨镜摘了下来,道:“你不是学生?” 林哲宇愕然道:“我像学生?” 楚颂贤笑了笑:“谢了兄弟,去陪她们玩吧。” 这时远方传来林小嘉的叫声:“哥,快来呀。” “来了。”林哲宇应了一声,快步追了过去。 林哲宇与她们的年纪相差不大,但在他的眼里就是一群孩子,她们叽叽喳喳个不停,林哲宇也不怎么搭腔,看着妹妹如同脱了笼子的燕子,他也觉得开心得很。其实他一直觉得现在的教育模式完全扼杀了孩子的天性,十二年的寒窗苦读,活生生地把人整成了读书机器,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考上大学,可是考上大学又能怎么样呢?将来的就业还是非常艰难。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二年?死读书、读死书让他们失去了创造力和想像力,这样的“人材”真的是国家所需要的吗? 林哲宇一边走一边想,他想到了很多,团市委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对青年尤其是学生进行帮助,可是一旦涉及到体制,涉及到行政,整个就变了味。林哲宇颇有些泄气,这种教育模式是多少年来形成的结果,虽然有很多人大代表提出教育改革,可是改革两个字说起来容易,真改起来的难度也是可想而知,多年的习惯又岂是一改就改的。 “帅哥,你真没劲。”杜琳在前面的一条小径岔路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着林哲宇。 “哥,叫你呢。”林小嘉捅了林哲宇一下。 “啊?什么?”林哲宇如梦方醒。 人就怕比 杜琳大方的很,等林哲宇过了来,伸出手道:“我叫杜琳,小嘉,不介意我借用半天你哥哥吧?” 林小嘉笑着道:“琳姐,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我哥是名草有主了。” “我不介意。”杜琳笑着道,“帅哥,美女主动求交往了,给个面子吧,好多人看着呢。” 林哲宇笑着与她握了一下手道:“今天我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你们大家的。来,把什么袋子啊包啊什么的都交到我手上,体力活都交给我了。” 看着林哲宇提着大包小包的顺着小径向上冲,杜琳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挑战的笑容,向林小嘉道:“小嘉,咱们打个赌。” 林小嘉道:“打什么赌?” “赌我能泡到你哥。” 林小嘉笑着道:“琳姐,不是我打击你,我哥不是你的那道菜。” 林小嘉这么说并非没有理由,论长相,杜琳连甄小妹都比不上,更别说孟遥了,更别说气质内涵什么的,如果说孟遥是个女人,杜琳就是个女孩。这就好像是青苹果与红苹果,有品味的人都会选择红苹果的。不过这些林小嘉并没有说,因为她知道,杜琳只是想征服一个人而已,并不是出自真情,等她碰到了石头,就会知难而退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林哲宇并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孩有特别的热情,当然,林小嘉完全除外,这让杜琳“嫉妒”得很,趁着休息的时候,故意挨着林哲宇很近,低声道:“我好羡慕你妹妹。” 林哲宇笑了笑:“你也有个哥哥啊。” “那不一样。”杜琳转过头看着林哲宇道,“我只想你做我的哥哥。” 林哲宇笑了一声,没说话,其实杜琳ting有点意思的,不过他可不敢去招惹,一来这不是他的性格,二来,杜琳能够动用市政府的公车,这可不是他表哥楚颂贤的作用,换句话说,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杜琳与市政府的某位领导有关系。林哲宇可不想惹麻烦。 “哎呀,这不是琳公主吗?怎么?被人甩了就随便找个凯子啊。”一个充满了奚落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哲宇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男一女从下面上了来,女的生得倒也漂亮,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些妖媚之气,男的倒是ting帅的,正牵着那女孩子的手,颇有些尴尬。 杜琳的脸色不由一变,旋即反唇相讥道:“沈诗曼,这么个小白脸,也只有你才稀罕,也只有你才当个宝。” “唉哟哟,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酸呢?当初是谁哭得稀里哗啦要死要活的?”沈诗曼的神情很是不屑,故意把头贴在了男人的肩膀上,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盯着杜琳。 杜琳的脸色更难看了,这时一起同来的女孩子看不过眼,大声道:“沈诗曼,你真不要脸,抢人家男朋友还这么得意,迟早一天你也会被甩的。” “周美琪,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个马屁精,小心我花了你的脸!”沈诗曼显得很嚣张。 “诗曼,少说两句吧,我们走。”那男人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说了一句。 “邵凯,你是不是男人?”沈诗曼怒道,“我现在被她们欺负唉,你不帮我还劝我走?你是不是还想着那狐狸精?” “没有没有,你别瞎说。”邵凯为了证明自己,ting着胸到了杜琳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真是不知廉耻,我都不喜欢你了,你还叽叽歪歪些什么?” 这一巴掌完全出乎任何人的意外,杜琳也是被打蒙了,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眶里滴落了出来。 林哲宇没作任何的犹豫,上了前去,一把捏住了邵凯的手腕,厉声道:“你疯了?打女人,算什么男人?马上给我道歉!” 邵凯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嚷嚷道:“你干什么?放手!” 那沈诗曼这时居然也张牙舞爪地冲向林哲宇,林哲宇手中一带,邵凯的身体不由也跟着转了过来,沈诗曼一头撞在了邵凯的肩膀上,脚下不稳,人已跌倒在地,却是就势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就是你喜欢的女人吗?除了谩骂和撒泼以外,还有什么?”林哲宇不屑地瞥了沈诗曼一眼,淡淡道,“邵凯,道歉吧!” 林哲宇话说得轻巧,但是手中却是在用力,邵凯的手腕在他的手里以一个极为夸张的反角度在变形,此时邵凯的表现极不男人,痛叫着跪了下来:“杜琳,对不起,对不起。” “哲宇哥,算了,这种男人不值得我去难过。”杜琳已经擦干了眼泪,刚刚林哲宇的那一招太解气了。 林哲宇松开了手,倒是ting佩服杜琳的气量的,毕竟刚刚邵凯不仅仅是骂了她,还向她动了手。 “谢谢,谢谢。”邵凯没想到杜琳这么轻松地就放过了自己,连声道谢。 杜琳缓缓走过去,扶起了邵凯,柔声道:“邵凯,你有没有爱过我?我要你说实话。” 邵凯露出一个确实ting帅的笑容,道:“杜琳,我是被她迷昏了头,我现在才发现我爱的人是你。” 杜琳昂起头看向了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沈诗曼,刺激她道:“沈诗曼,你听见没有?” 沈诗曼的神情难看之极,而这时杜琳却是一脚踢在了邵凯的命根子上,耻笑道:“邵凯,你以为你什么东西?你真的很让我恶心!” 邵凯捂住交叉点跪倒在地上,痛苦已极,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着杜琳扬长而去,这时沈诗曼走了过来,道:“邵凯,你怎么样?” “我没事。”邵凯装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道,“诗曼,你听我说,我刚才都是骗她的,就是怕她再对你不利。” “你去死吧。”沈诗曼一脚踹在了邵凯的胸口上,邵凯就像一只皮球般滚了下去。 “杜琳,我不会放过你的。”沈诗曼咬着牙说了一声,走过邵凯的身边时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了。 城管临时工 林哲宇这回是开了眼界,杜琳就像没事人一样,笑着说:“哲宇哥,谢谢你刚刚替我出气。” 林哲宇耸了耸肩:“我是看不惯男人打女人而已。” “口是心非。”杜琳倒也不再纠缠林哲宇,只是林哲宇并不知道,他刚刚仗义出手,已经在杜琳的心里烙上了深深的印迹。 这一天玩下来,倒也没再遇到其他什么事情,玩的也算尽兴,临走的时候,杜琳向林哲宇要了手机号码,林哲宇本来不想给的,不过他不给,杜琳也可以从林小嘉那里要到,况且自己也没有必要显得太小家子气,便大方地把号码报给了杜琳。 在山脚下请几人吃了顿饭,楚颂贤把人送到大学城,问林哲宇住在哪,送他一程。林哲宇也不客气,指了位置,楚颂贤递了根烟,道:“我妹妹说了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小事。”林哲宇没多说什么。 楚颂贤道:“兄弟在哪高就?” 林哲宇说是在团市委,楚颂贤就笑了:“团市委胡书记跟我很熟,有什么困难跟我说一声。” 林哲宇也笑道:“好,有困难找朋友嘛。” 既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话题就多了,说至兴处,楚颂贤直接把车开到了一个烧烤摊上,拉着林哲宇吃烧烤喝起啤酒来。 林哲宇在清源举目无亲,楚颂贤又没什么心机,交个朋友倒也ting好的,索性坐到了摊位后面的方便桌前边吃边聊。 聊了一阵子,林哲宇知道楚颂贤是在给常务副市长杜真松开车,他没有去问杜琳的事,不用问也知道杜琳是杜真松的女儿,不过这人杜琳看起来虽然大大咧咧,倒也有些分寸,并没有显摆她官二代的身份。林哲宇也ting庆幸自己没有去招惹杜琳,否则搞不好又惹来一身的麻烦。 “老板,再来五十块钱的。”楚颂贤扬声向正在忙着的女老板道。 “哎,马上好。” 楚颂贤看了女老板一眼,道:“这个女的ting可怜的,叫孙树花,丈夫被车撞死了,肇事车辆一直没找到,家里的女儿还在读大学,全靠她一个人出摊子,所以我每晚都会来吃点烧烤,算是照顾她生意。” “你的心肠不错。”林哲宇也不由看了一眼忙碌的老板娘,她的腿有些跛,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不过对客人非常客气,脸上带着乐观的笑容。 楚颂贤笑了笑:“也谈不上,自己的力量有限,也只能这么帮帮她了。” “先吃着啊,还没全烤好呢。”老板娘把一大把羊肉串放盘子里端了过来。 “真香。”楚颂贤接过盘子,赞了一声。 这时几名身穿制服的城管队员晃着膀子过了来,不过他们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只是在摊位前稍作停留,拿一串烧烤,打个招呼,都过去了。 很快到了摊点前,一个满脸都是肉的队员拍了拍烤摊:“孙老板,今晚生意不错啊。” 孙树花强笑道:“没几个人。” “我说孙老板,别的摊子都交费了,就剩你一个,因为你孤儿寡妇的,才宽限了几天,今天是不是该把费用给交了?”宋队长操着膀子道。 孙树花道:“宋队长,再宽限几天吧,我婆婆身体不好,看病吃药都要钱的。” “给脸不要脸。”宋队长眼睛一瞪,道,“你这是在让我为难。今天不交钱,你这生意也别做了。你们几个,把摊子给我收了。” 话音一落,立马有几个人如狼似虎一般开始拆烧烤架子,上面的烤肉撒了一地,孙树花一看这光景,赶紧上来阻拦,哀求道:“宋队长,求求你了,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宋队长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厉声道:“孙树花,你不要阻挠我们的执法。” 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家什被拖走,孙树花有点歇斯底里了,冲上去拦着人,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这些久经沙场的城管队员的对手,混乱中她也不知道抓了谁的脸一把,一个人痛叫一声,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骂道:“马勒隔壁的,老子他妈弄死你。” 楚颂贤忽地站了起来,冷笑道:“宋队长好大的威风啊,欺负女人还真有一套。” 那宋队长一直远远站着,一听这话,转头过去一看,满脸堆着笑过了来:“这不是楚老大嘛,吃烧烤啊。” 楚颂贤淡淡道:“吃得好好的,突然吃到一只苍蝇,恶心死我了。” 宋队长怔了一下,他当然能够知道楚颂贤所说的苍蝇指的是他,不过人家是杜市长的司机,还真不怎么敢去招惹,不过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要是就这么怂了,面子上未免过不去,当下低声陪着笑道:“老大,我是不知道你在这,要不这样,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请客。” 楚颂贤不紧不慢地道:“我就喜欢吃这一家的烧烤。” 宋队长见楚颂贤是摆明跟自己过不去,心头也是火起,道:“老大这么说就让我为难了。” “为难你ma个逼。”楚颂贤指着其他的小摊子道,“他们都是出摊的,为什么只收孙树花的摊子?” 宋队长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 楚颂贤道:“宋老四,不要以为你那些勾当别人不知道,只是没想收拾你而已。做人要知足,更要有分寸。这老板是我亲戚,你看着办吧。” 宋队长怔了一下,一个司机就这么张狂,可是这个司机与别的司机不一样,不但牛叉而且轰轰的,相比之下,自己毛也不算,自己城管局的后台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当即换了一副面孔,陪着笑道:“哎呀,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嘛,喂,你们几个,放手放手。” 说着宋队长到了孙树花面前,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表示是个误会,损坏的东西一定双倍赔偿,孙树花被弄懵了,直到那一帮人都离开了,这才回过神来,到了楚颂贤面前就要磕头道谢。 虚与实 楚颂贤笑了笑道:“老板娘,赶紧出摊吧,我们的生意你还没做完呢。”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待老板娘千恩万谢地过去忙了这才慢悠悠地道:“这姓宋的不是什么好鸟,以后你得留心点。” “狗屎,他敢出妖蛾子我弄死他。”楚颂贤不屑道,“就他那样,一p股屎,要不是他城管局的舅舅靳明给他罩着,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说到城管问题,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难处确实有,但是这些人本身的素质也确实不咋的,工作方法粗暴简单,经常起冲突,经常爆出与小摊上贩斗殴的事情来,其实用斗殴这个词一点都不合适,因为大多都是他们在打人,就像刚刚一样,如果不是楚颂贤恰好在,孙树花的遭遇可想而知,事情闹大了,一句“临时工”,开除了,城管局和政府部门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了,现在提倡法治,可是真正实施起来,不知道有多艰难。 吃完了烧烤,楚颂贤付了账,孙树花死活不肯收,楚颂贤有点生气了,说如果不收钱,那自己跟姓宋的有什么两样,最后孙树花还是收了钱,楚颂贤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她,说遇到事情就打电话给自己。 孙树花泪如雨下,林哲宇也颇为意外,如果说刚刚是因为一时看不顺眼的举动,倒也可以解释,但楚颂贤现在的做法完全就是要罩着孙树花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周一上了班,早上召开例会的时候,林哲宇被宣布分管宣传部等方面的工作,协助胡慧芳分管组织部的工作,挂包源南片,希望工程办公室主任苏志美协助林哲宇挂包源南片。 林哲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摸索,对团市委的工作已经有了些心得体会,说白了,就两方面,说难听些,就两字:事、人。 事,就是全市发展大局,人,就是青少年工作。 林哲宇负责的是宣传这一块,会后就与宣传部的负责人钟欣可谈了一阵子,林哲宇开玩笑说,自己对团市委的工作两眼漆黑,以后还得依仗钟主任的支持了。 钟欣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笑着道:“林书记,你可别这么说,咱们虽然也叫宣传部,但部与部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大了去了,人家是厅级单位,咱们是科级单位,相差十万八千里。” 林哲宇笑了起来:“钟主任这话里我可听出来有怨气啊。” 钟欣可也笑了起来:“林书记,你就放宽心吧,我一定会支持你工作的。” 钟欣可也算是团市委的老人了,虽然团市委是很多人的跳板,但也并非完全如此,他在团市委待了五六年了,迎来送往地走了几拨人,但是都没有他自己的那一份,一没背景二没经济,也就看得淡了,所以能够安安稳稳地当着他的科级干部也不觉着有什么不自在,但是人在这个圈子里,真正不求进步以“无欲则刚”来自我安慰的人并不是太多,对于那些极有可能升上去的新来者都抱有一份亲近的思路,正所谓见庙就拜,说不定哪天就搭上真神了。 “那就麻烦钟主任了。”林哲宇笑着道,“钟主任,咱们宣传部今年有什么工作计划?” 钟欣可道:“我拿给你。” 林哲宇道:“材料就不用拿了,我也是外行,那些理论看着也头晕,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一年都下去三分之二了,就说说剩下的这三个多月打算干点哪些事情吧。” 钟欣可笑道:“林书记不愧是从领导实职上过来的,雷厉风行。那我简单说说吧,主要是四件事,其中的三件是贯穿全年的,所以说起来只有一件,就是纪念建党活动,开展系列主题教育活动。” 林哲宇问道:“这些以往都有哪些经验?” 钟欣可说:“每年都有固定的模式,虽然偶有创新,但是万变不离其宗。” 林哲宇道:“胡书记对我们宣传工作很重视,老钟,可得想想办法啊。” 钟欣可道:“其实办法也没少想,但是有些问题发现了,未必就能解决,比如说咱们团自身的青字号网站吧,对青年的吸引力就不大,市县一级的团属宣传舆论阵地建设非常薄弱,再如对分类引导青年、互联网团建方面理论指导也有所不足,新兴媒体引导青方方面也缺乏有效的资源支持,青年文化行动有持续影响力的品牌活动也不多,这些我都曾向上任副书记反映过,可是问题仍然是问题,我这个负责人也是没什么办法。” 林哲宇见钟欣可大倒苦水,便道:“能发现问题,证明钟主任还是很有想法的。我在基层的时候,领导就给我灌输了这么一个理念,只为成功想办法,不为困难找借口。这样吧,咱们好好研究研究,先拿出个方案来,或许暂时解决不了,但是我们可以分阶段分步骤来一点点的解决。” 钟欣可道:“林书记,我是这样想的……” 两人碰了好一阵子,在网站建设的改革方面有了一个大体的思路,至于其他几方面,林哲宇认为既然接触面是青年,那就需要寻找例子,用林哲宇的话说,要把宣传这个务“虚”的工作变成务“实”。 林哲宇让钟欣可把他们碰的这些事情形成一个书面材料,然后向胡慧芳汇报,争取得到她的认可和支持,这样开展起工作来就比较顺畅了。 下午钟欣可的书面材料就出了炉,他是秘书出身,文字功底非常好,否则也干不了宣传部的头头了,林哲宇几乎没怎么改,便拿了报告去了胡慧芳的办公室。 胡慧芳并不在,敲了几下门也没人应声,一转身正遇上洪大志从办公室里出了来,微一点头,林哲宇顺口问了一句:“胡书记不在?” 洪大志的脸上浮出一个比较暧昧的神情来:“不晓得,可能去找姜部长汇报工作了吧。” 林哲宇倒是没听出洪大志的弦外之音,轻哦了一声,转头回了去。 妹子 刚坐下,杜琳的电话打了过来,林哲宇犹豫着是不是要接,电话已经没了动静,却是收到了杜琳发来的短信:“哲宇哥,你是不是很忙啊?我心情不好。” 林哲宇叹了一口气,拿手机回了过去,杜琳显得很惊喜:“哲宇哥,我想你了。” 林哲宇本来还想扯个谎说刚刚没听到电话响,一听杜琳这么直接赶紧改了话头,低声道:“我现在有事,一会再联系。” 不由分说把电话给挂了,林哲宇就觉得头疼得很,尤其是在得知对方是常务副市长杜真松的千金之后,更是觉得麻烦,这事情一旦处理不好,自己可算是得罪了一个重量级的boss了。 这时,有人敲门,林哲宇放下电话,道:“请进。” 门一推开,林哲宇顿觉头大无比,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跟赵子亮闹翻了的商荫。 商荫左右瞄了瞄,进了来,道:“林书记,晚上有没有空?” 林哲宇几乎未假任何思索,一口咬定:“没空。” 商荫有一种万分幽怨的神情看着林哲宇道:“林书记,你忙什么呀?” 林哲宇板着脸道:“我有我的事情。” 商荫怔了一下,委屈地道:“林书记,今天是我生日,你是我唯一请的一个贵宾,你真的没有空吗?” 看着商荫几乎要掉泪的表情,林哲宇明知她是装出来的,却仍然没法子拒绝,挣扎了一下道:“你不是有赵子亮吗?” 商荫马上就要发作:“你去就去,不去就不去,提他干什么?” 林哲宇最终还是妥协了,但是有个要求,他不准备生日礼物,商荫笑着应了,心里在想,你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快下班的时候,胡慧芳回到办公室,林哲宇便把那份报告带了过去,胡慧芳看得很仔细,又提了些意见充实了进去,显得非常重视,林哲宇也不着痕迹地拍了几句马屁,高明得很,胡慧芳舒服已极,不再谈工作,而是问了一些林哲宇家庭生活方面的事情。 时间很快距下班有一段时间了,商荫悄悄过来了一趟,见胡慧芳在里面,也不好进来催,等第三次过了来,被胡慧芳看见了,在她抽身闪人之前叫住了她:“小商,你有事情?” “没,没事,胡书记。”商荫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林哲宇心里一动,笑着道:“胡书记,今天是商荫的生日,咱们去庆祝一下吧。” 胡慧芳知道商荫没男朋友,林哲宇又是单身,这么一瞅之下,倒真有那么点意思,便笑道:“我就不掺合你们年轻人的聚会了。” 商荫刚刚还在心里把林哲宇骂了个体无完肤,听胡慧芳这么一说,大叫万岁,却听林哲宇道:“胡书记太客气了。” 商荫一听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道:“胡书记可是请不到的贵客,要是能一起吃饭,我就开心死了。” 胡慧芳笑着道:“可别勉强啊。” “怎么会呢胡书记。”商荫笑得甜的很,转脸看向林哲宇的时候却是把眼睛瞪得圆圆的。 晚上在一个并不是太大的店里吃了晚饭,饭至中途,胡慧芳接到一个电话,面色微微有些变,去外面接了,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胡慧芳晚上喝了些酒,显得不胜酒力,走出来的时候步子都有些不稳了,林哲宇不放心她这个状态,向商荫使了眼色,商荫道:“胡书记,我跟林书记送你回去吧。” 林哲宇心里哀嚎了一声,本来是想让商荫送胡慧芳自己好闪人的,没想到商荫根本不上当,把自己也给拐了进去。 其实说实话,林哲宇还是ting享受这种感觉的,哪个人不希望有人喜欢自己啊,这种虚荣心男人女人都一样的,只不过在林哲宇的心里有一条道德底线,享受归享受,但是绝不玩火。 打了辆车把胡慧芳送回家,胡慧芳邀请他们俩进去坐一坐,林哲宇不肯,却是拗不过胡慧芳的好意,和商荫一起进了去,胡慧芳喝了酒,话多了起来,便提起了那天林哲宇在便利超市的事情,商荫听得很入神,当听到林哲宇当时用那劫匪的钱付账还说不用找了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说:“林书记,你可真幽默。” 两人坐了一阵,林哲宇起身告辞,胡慧娟也没有再留,作意送了送,便回了身。 林哲宇租住的地方离胡慧娟所居住的怡家小区并不远,出来的时候林哲宇问商荫住在哪送商荫回去,商荫说不着急,今天她生日她最大,什么都得听她的。 林哲宇一脸黑线,不过商荫虽然胸大,也未必就无脑,想来跟自己也只是找个乐子而已,自己何德何能这么招美女喜欢啊,便摊着手道:“我妈小时候就跟我说,九点之前必须回房睡觉。” 商荫便吃吃地笑了起来:“林书记,我发现你真的很逗呢。” 林哲宇笑着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妹妹。” “做你妹妹肯定很幸福。”商荫很向往地道,“林书记,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就让我做你妹妹吧,也享受一下哥哥的照顾。” 林哲宇看了商荫一眼,略有些意外,能够在市机关工作的人情商应该没这么低吧,随随便便的就认哥哥,跟个孩子似的,不过看到商荫满脸期待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想,如果认作妹妹,倒是可以省却不少麻烦了,当即道:“如果小嘉知道有你这么个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商荫跳了起来:“这么说你同意了?哈哈哈哈,我太开心了,走,去买东西去。” 林哲宇一头雾水:“买什么东西?” 商荫道:“你这个哥哥难道不给妹妹一个见面礼?” 林哲宇惊呆了,摇着头追了上去,却是在一个超市里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狗熊送给了她,既当见面礼也当生日礼物,商荫满脸的不高兴,这不摆明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吗? 好朋友就是大姨妈 抱着狗熊出了来,商荫都不好意思见人,把头藏在狗熊后面,林哲宇看着好笑,心头自然是一点旖念都没有,要送商荫回去。 商荫说这狗熊她实在不好意思拿回去,还是暂时先放在林哲宇那里吧,等心理障碍克服了再过去拿,林哲宇道:“你不是找借口想去我住的地方吧?” 商荫贼笑道:“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藏娇呢?” “藏娇也不关你事。”林哲宇笑着道。 “我好奇,现在就要去,快点。”商荫大呼小叫着道。 开了门,进了去,商荫就左顾右盼,扫了一圈,啧啧赞道:“哥,真看不出来,家里收拾得ting整齐啊,居家好男人。” 林哲宇失笑道:“我就睡个觉,其他的东西又不碰,当然整齐了,唉唉唉,你干嘛呢,卧室是禁区,不准去。” 这时商荫已经进了去,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红着脸道:“哥,你恶心死了,一地的内裤。” 林哲宇大是惊讶,不可能啊,赶紧进了去,回头就要拧这丫头的脸:“胆子不小,敢骗我。” 商荫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打滚:“哥,我发现你太有意思了。” “好了,来也来过了,把熊放这儿,我送你回去吧。”林哲宇正色道。 商荫刚站起来,忽然脸色一变,失声叫道:“哎呀,不好。” 林哲宇不由道:“怎么了?” 商荫的脸这一次是真的红了起来,期期艾艾地道:“我走了。” 林哲宇大奇,只是商荫只走出两步,便又坐了回来,只不过她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坐到了椅子上,神情羞怯,一副欲语还羞的样子。 林哲宇叼了根烟道:“商荫,你怎么了?” “我……”商荫红着脸道,“我……来了。” 林哲宇只听到“我”和“来了”,中间那句却是没听清楚,重复了一句:“什么来了?” “好朋友啊。”商荫低声重复了一声,见林哲宇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不由火大,蹭地站了起来,“好朋友就是大姨妈。” 林哲宇被吓了一跳,顿时明白了,心想这丫头也真是的,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这么火大,回去处理就是,不过目光扫到椅子上的那片殷红时,这才知道商荫的裤子脏了,没法子回去。 林哲宇也觉头大,这种事情他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商荫气急道:“你这个做哥哥的一点都不关心人,帮我去买啊。” 林哲宇愣头愣脑地道:“买什么?” 商荫有要跳楼的冲动,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男人不知道女人来了大姨妈要用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这电视里的广告都飞满天了,气急败坏地道:“当然是卫生巾了。” 林哲宇一拍脑门,自己也是脑抽了,连这个都没想到,只是让一个大男人去买卫生巾,心理上多少有点不自在,只是看到商荫几乎要杀人的眼神,林哲宇心里一阵哀叹,摊上这么个人,算自己倒霉吧。 看着林哲宇摔门而出,商荫不由笑了起来,林哲宇真有意思,也算是原生态吧?只不过没两分钟林哲宇又回了来,商荫惊讶道:“这么快?” 林哲宇挠着头道:“买什么牌子的?” 商荫见他有趣,早没了害羞,反而逗起了林哲宇来:“你自己看吧,超市里多的是呢。” 林哲宇的脑门升起了一条黑线,再次冲出门。十几分钟后,林哲宇回了来,手里提着个袋子简直把商荫吓了一跳,他居然买了好几个牌子,整整一大波,也不管厚的薄的白天用的晚上用的,一古脑儿地买了一大堆。 林哲宇在外面等着,卫生间里没什么声音,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这丫头也实在大条,居然连自己的日子都不记得,搞出这么个糗事来。一想到超市的导购小姐夸奖自己是个好男人,林哲宇的脸上就一阵阵发烧。 商荫整理了一番,可是那白裤子上的斑斑血迹却是没什么办法,怯生生地从卫生间探出头道:“哥,能不能给我条裤子穿?” 林哲宇不由道:“你不是打算赖在这里吧?” 商荫噘着嘴道:“我已经把裤子洗了。” 林哲宇气结,这时他总算回过味来了,商荫完全是变着法子要留下来,拿了一条自己的裤子扔了进去。 商荫出了来,林哲宇道:“里面有电吹风,把裤子吹干了就赶紧回家吧。” 商荫却是开心得很,道:“哥,刚才有人打电话来,有来电秀,好漂亮,你女朋友?” 林哲宇刚刚下去的时候,手机就放在桌子上,一听这话,赶紧过去看,有孟遥的未接电话,再开微信,有好多条信息,赶紧拿手机回复,商荫见他紧张认真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哲宇。 发了一阵子,林哲宇转过头,这丫头居然靠着沙发就睡着了,不由苦笑了一声,商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条啊,对自己这么不设防。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林哲宇也不忍去叫醒她,拿了个毯子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这才回了房间。 天还没完全亮,就听到屋里有动静,揉着眼镜出了来,见商荫正在忙活。 看到林哲宇出了来,商荫笑着道:“醒了啊,我刚刚去买了早饭,赶紧刷牙洗脸来吃吧。” 林哲宇怔了一下,一番洗漱之后坐了下来,商荫托着腮道:“哥,昨天那个电话真是你女朋友?”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真够八卦的,她不是我女朋友。” “她在追求你?”商荫睁大了眼睛问。 林哲宇敲了一下碗,道:“你好烦啊。” 商荫嘿嘿一笑,道:“你告诉我她跟你什么关系,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哲宇道:“你先说。” “不,你先说。” 林哲宇想了想,道:“其实我跟她已经订过婚了,只是……” 林哲宇说着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商荫一直静静地听着,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生活也是无波无澜,所以林哲宇的经历在她的心里完全是心惊动魄,忍不住道:“哥,真想不到你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事情。哥,那你现在能记起她吗?” 青睐有加 “有点模模糊糊的影子,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的。”林哲宇的神情很坚定。 商荫点着头:“一定会的。” “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林哲宇问着她。 商荫笑了笑道:“其实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林哲宇微微一怔,便明白了商荫的意思。团市委是跳板镀金的地方,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商荫一个办事员居然也有着强大的背景。 商荫失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可没什么背景,只是换个工作环境,要去市委办了。” “市委办ting好的呀。”林哲宇没去追问什么背景的事情,能够进入市委办,本身已经能证明一些东西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市委办也只是一个跳板,“哪个科室?” “督查室。” 林哲宇笑道:“实权部门啊,将来还指望你罩了。” 商荫忽然道:“哥,你是个好人,团市委里虽然没有什么人争权夺利,但是有些人你还是要提防的,比如那两位副书记。” 林哲宇道:“为什么这么说?” 商荫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时候不早了,该上班了。” 到了办公室不久,胡慧芳过来了一趟,跟林哲宇说了几句话,提醒他加快把昨天的方案议定了,国庆眼看就要看了,赶紧实施,走的时候,胡慧芳没来由地向林哲宇道了声谢,让林哲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胡慧芳前脚刚走,洪大志踱着步子进了来,林哲宇起身相迎,笑道:“洪书记难得啊,快坐。” 洪大志笑着道:“林书记真客气,唉,别忙,就隔着个办公室嘛,干嘛端茶倒水的。” 林哲宇笑道:“那也是客啊,礼数可不能废了。” 洪大志接过茶,笑道:“林书记年轻才俊,胡书记对你是青睐有加啊。” 林哲宇道:“洪书记可我糖吃呢,我可没看得出来。” 洪大志微微一笑,压低了些声音道:“林书记,你初来乍到,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是觉得你人不错,才跟你说的,换了别人我还不一定说呢,按说呢,领导对你看重是好事,但是胡书记吧,你得留点神,你知道她是单身吗?” “单身怎么了?” “她丈夫以前是给领导开车的。”提到领导这两个字,洪大志的神情略略有些暧昧,接着道,“后来他丈夫犯了点错,被那领导给撵走了,其实那点错算什么呀,不就是收了人家几箱酒嘛,为这件事把人家的工作都弄没了,她丈夫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林哲宇有些不明白洪大志说这些的意思,洪大志接着道:“有件事你没听说吧?昨晚上姜部长的爱人去捉奸了,捉没捉到就不知道了。” 林哲宇这才算是回过味来,胡慧芳的丈夫给姜部长开车,听洪大志的意思姜东城是故意找她丈夫的茬,这事涉及到领导和领导的领导,林哲宇也不便多说,所以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见林哲宇这个态度,洪大志孤掌难鸣,道:“林书记,你的前途是大大的,可别不小心掉进了美人坑。” “谢谢洪书记的提醒,我一定铭记于心。”林哲宇心里着烦,想到了商荫对自己的提醒,林哲宇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洪大志离开后,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这人看上去道貌岸然,怎么背后乱嚼舌头根呢,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说想把胡慧芳搞臭以搏自己上位的话,倒也能说得过去,可是如果胡慧芳真跟姜东城不清不楚的话,他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姜东城收拾他洪大志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这洪大志显然不是这么没脑子的人,看来他的身后说不定也有高人,自己还真不能小瞧了团市委了。 送洪大志出来的时候,看到宋德国经过时带着似笑非笑的样子,林哲宇心头也是一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团市委里充斥着一副阴阳怪气的氛围。 转眼间便要到国庆节了,林哲宇对上任后的第一项工作异常关注,深入到基层团委开展主题教育活动,尤其是所挂包的片区,更是如火如荼,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是声势造得不小,令人意外的是,清源电视台的记者对林哲宇进行了专访,并在《清源新闻》以及电视台的《每日热点》上面进行了报道,而《清源日报》也以很大的篇幅刊登了林哲宇赴全市基层团委的事迹,一时之间,林哲宇这个名字引起了很大方面的关注,很多人都不知道林哲宇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一天林哲宇回了来,在办公室里连水都没喝上一口,胡慧芳便进了来,笑着道:“林书记辛苦啊。” 林哲宇对胡慧芳是非常感激的,这么大篇幅的宣传报道,如果不是胡慧芳从中发力,有谁认识他林哲宇啊,而胡慧芳的能量来源也正印证了洪大志的说法,如果没有组织部长姜东城的招呼,恐怕一切都是白搭。 “职责所在,不容偷懒。”林哲宇笑着喝了一大口水,道,“胡书记,谢谢你。” 胡慧芳微微笑了一声,道:“团市委这些年风平浪静,工作虽然一直在开展,能上心的人却是不多,你的到来为团市委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增加了活力,肯干事、能干事的人如果再不树立起典型来,那不是凉人的心吗?你好好干,付出总是会有回报的。” 林哲宇一直不明白胡慧芳为什么对自己“青睐有加”,他当然不会真的去考虑洪大志的说法,胡慧芳怎么看都是一个正直正派的领导,哪里如他那么说的不堪啊。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是缘故到底在哪里,林哲宇是无从知晓,不过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如果不抓住,未免是暴殄天物,所以林哲宇表态道:“胡书记放心吧,有没有回报倒不要紧,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位子。” 正说着,楼道上有脚步声传来,很快姜东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胡慧芳和林哲宇都站了起来。 胡慧芳笑道:“姜部长又搞突然袭击。” 宣传后的背景 姜东城笑着道:“我可不是纪委,突然袭击也不用担心。不影响你们谈工作吧?” 胡慧芳笑道:“工作都谈完了,正在跟哲宇书记交流工作责任心的问题。” 林哲宇这时已经泡了一杯茶递到姜东城的面前,姜东城笑道:“哦,这也算是组织工作的范畴,继续谈继续谈,我也想听听。” 林哲宇笑道:“可不敢在姜部长面前班门弄斧。” 姜东城道:“不要搞盲目崇拜,更不要绝对信任,做人一定要有置疑一切的态度,领导的决策就完全是正确的?未必吧。领导也是人嘛,只要人就会有缺点,不然怎么会说人无完人呢,所以说,不敢怀疑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啊。” 这么一番言论说出来,林哲宇顿时觉得姜东城这个人ting有境界,当然,这也只是对下级说的话,换了是市委书记市长在他面前,恐怕他也未必会这么说。林哲宇笑了笑,自然不会认为自己因为他的话就有大放厥词的本钱了,道:“置疑领导也需要有那个能力和见识才行,不能盲目崇拜,但也不能盲目置疑。” 姜东城哈哈笑了起来:“这就是辩证主义。哲宇同志ting不错的,有前途。我看了你的资料,不简单啊,不但给省里乔副主任做过秘书,还做了县委副书记,本来我还觉得你太年轻了,现在才发现,无论是理论还是实干,都很有一套。” 林哲宇谦虚地道:“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是新的起点,都不好意思跟姜部长汇报,我也是一边摸索一边工作的。” “谦虚,谦虚。”姜东城指着林哲宇道,“照你这么说,咱们市里的宣传都宣传错了,被孙部长知道了,可是要骂娘的。” 胡慧芳在边上插了一嘴:“他怎么会知道呢。” 姜东城微微一笑,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胡慧芳和林哲宇起身相送,所不同的是,胡慧芳一边送着一边下了楼,而林哲宇只是送出了办公室,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姜东城看似对自己很满意,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胡慧芳这个人在中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同样至关重要,这不仅仅是与姜东城之间,与胡慧芳之间也同样如此。 胡慧芳跟着下了去,低声道:“林哲宇是个好苗子,你要多关注他。” 姜东城笑了笑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团市委是个跳板,也是镀金之地,只是怎么镀怎么跳,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乔主任前些日子跟我通了电话,让我多关注他一些,不过欲速则不达,慧芳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他很热心,但是这一次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这是一把双刃剑啊,一方面的确能够进入主要领导的视线,但是另一方面,也很容易让他受到嫉妒,窝里反不是什么稀罕事。他的来历你是知道的,到团市委来,也是避一避风头,年纪轻轻的就险些成了政治牺牲品,不知道他是受到了牵连,还是莽撞地得罪了人。有时间你跟他说说,不要太露锋芒了,容易遭人猜忌。” 胡慧芳道:“这个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也在观察他,心性不错,还是比较稳的,你不也说他是给乔人大做过秘书的吗,要是浮躁的人,乔人大会这么热心?对了,你说乔人大就这么退出政治舞台了?” 姜东城的神情微微有些沉静,道:“他和省委贺书记都曾做过陆主席的秘书,政治环境有点变化,政治气候也不大一样,但是这并不代表贺书记就没办法了,我觉得他还没有发力,就凭他们的这个经历,陆主席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胡慧芳点了点头,略有些担忧地道:“东城,现在市里的环境不是太好,你的政治对手正到处找你的麻烦,最近你还是少来点吧。” 姜东城笑道:“那帮孙子就那么点本事,除了挖人老底还会什么?我为什么要少来,团市委是我分管部门,我这个分管领导过来谈工作有什么不妥?” 胡慧芳低声道:“那晚如果不是恰巧商荫过生日,事情还真的ting难说,总之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都是那没脑子的婆娘惹出来的事。”姜东城神情有些不大好看,“没什么事也被她逼出事来了。” 胡慧芳笑了笑:“好啦,女人都是小心眼嘛,要是不爱你,她才懒得过问呢。有空你跟她交交心吧。” “说了她也不会信。”姜东城叹了一口气,道,“慧芳啊,你受苦了。” 胡慧芳笑了笑:“做人在于无愧于心,姜部长,你对我的照顾我实在没法子报答。” 姜东城怜爱地看了胡慧芳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随着手机的响起,姜东城收住了话,拿起了手机接听,完了才道:“慧芳,林哲宇已经进入了蒋书记的视线,让他这一阵子多注意一些。” 这事胡慧芳并没有跟林哲宇说,免得让他不自在,一切顺其自然就行了。 转眼间到了国庆节,前几天妹妹就跟林哲宇联系回家的事情,林哲宇手头的事情也都忙得差不多了,具体的总结需要等到十一月底,倒是没什么事情,便答应林小嘉一起回去。 国庆前一天,单位搞了一个小型的聚会,由办公室主任黄吉发起的,因为商荫国庆节之后便要离开团市委去市委办工作。这个聚会完全就是团市委的办公室人员以及几位领导,其他的科室并没有参与。 这一晚,商荫是主角,不过由于有领导在,大家都有些放不开。胡慧芳也识趣得很,见差不多了便先行离开,洪大志和宋德江也陆续离去,只是在林哲宇也要走的时候,大家都齐声挽留,说一起娱乐去。 林哲宇就笑:“怎么着?我不是领导?” 商荫笑道:“你这个领导有亲和力啊,又不摆架子。” 黄吉也笑:“林书记,既然商荫提出要求来了,你就满足她吧。” 事实并不关键 林哲宇失笑道:“黄主任,你也瞎起哄,人家小姑娘,你怎么说话呢?” 一帮人就起哄:“商荫是小姑娘,林书记是小伙子,天生一对嘛。” 商荫摆手道:“别瞎说啊,我有心,哥无意,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林书记早就认了我做妹妹了,所以啊,未婚男士还有机会啊。” 几人离了桌,准备去唱歌,刚从饭店里出来,便看到赵子亮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外。赵子亮追求商荫不是秘密,只不过赵子亮一向有些眼高于顶,大家都不是太喜欢他,所以也没人理他,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 “商荫,你站住。”赵子亮在组织部工作,自然知道商荫的调动,可是打电话商荫不接,来找她不是不见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这让他万分恼火。 商荫很是不客气地道:“赵子亮,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死缠烂打的人,好,今天当着我这么多同事和林书记黄主任的面,我跟你说清楚,我不喜欢你,请你以后别再骚扰我。” 感情上的事情,大家没法子掺合,所以只能不说话,赵子亮一脸痛苦的神色:“商荫,为什么?你以前对我都ting好的,难道你真的移情别恋了?” “请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移情别恋?以前那是尊重你,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是你自己不听。”商荫一脸不快地转开头,向林哲宇道,“哥,把饮料给我,我有点渴了。” 林哲宇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饮料递了过去,赵子亮的脸就有些扭曲了,忽然大声道:“商荫,你别被他骗了,你是有老婆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唯独商荫神情自若,淡淡道:“那又怎么样?跟你有关系吗?” 林哲宇倒是万分不爽,倒不是因为赵子亮说出他有老婆的事情,而是因为赵子亮暗里调查自己。 如果说自己有老婆,那除了孟遥别无二人,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放眼全清源,恐怕也就只有自己兄妹再加上商荫了,赵子亮能知道,这摆明是查过自己了,在林哲宇看来,这是非常卑劣的行为,当下神色一寒,道:“赵科长,你对我倒是很了解嘛。” 赵子亮咬着牙道:“林哲宇,我很看不起你,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你的,有了妻室还到处拈花惹草,哄骗小姑娘。” 林哲宇能感觉到周围人看到的目光发生了变化,这些他都无所谓,只是赵子亮提到母亲让他很是不舒服,冷着声音道:“赵子亮,你侮辱我没关系,但是你不能侮辱我妈,我现在要你向我道歉。” 赵子亮在气头上,又怎么会如了林哲宇的愿,光火道:“你要是尊重你妈,你就不应该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来。” 商荫却是扬起手,将那瓶没喝完的饮料猛地砸在了赵子亮的身上,把他身着的白衬衫溅成了花油布,只听商荫怒骂道:“赵子亮,你算什么东西?我跟林哲宇清清白白,没你想的那么不堪,况且那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他有老婆怎么了,我喜欢。” 一言惊四座,赵子亮固然脸色难看,其他人也是吃惊万分,谁也搞不清林哲宇跟商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子亮呆了一下,惨笑道:“好,好,林哲宇,你乱搞男女关系,咱们走着瞧。” 一见赵子亮给林哲宇扣上了这顶大帽子,商荫也是一呆,顿时意识到自己一时气愤说出来的话极有可能给林哲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当即道:“赵子亮,你想干什么?” 这时赵子亮已经走得远了,见商荫要追过去,林哲宇扯了她一把,道:“算了,无中生有的事情是站不住脚的。” 黄吉这时道:“林书记,你真结婚了?” 商荫跺着脚道:“你们别听赵子亮胡说,是的,我是喜欢林书记,可是我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 林哲宇无奈地看了商荫一眼,道:“商荫,你就少说几句吧,越描越黑。” “看什么呀,真的没什么。”商荫几乎要哭了出来,“我倒是希望有什么呢。” 黄吉见这个样子,也不多说,道:“走走走,嚎几嗓子去,发泄下心情。” 说着一拍林哲宇的肩膀,搂着林哲宇先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样子还能喝歌吗? 黄吉低声道:“林书记,我比你大几岁,话要是不中听,你就当我放屁。” 林哲宇知道他要说什么,苦笑着道:“黄主任,难道你也认为赵子亮说的是事实?” 黄吉笑了笑道:“关键不在于是不是我这么认为,你现在是咱们团市委的标杆,是一块牌子,赵子亮要是把这事宣扬出去,对你的影响不言而喻。说你无耻我是不信的,但是这些桃色新闻是最具杀伤力的,你又年轻,以后一定要多多注意啊。” 林哲宇知道黄吉说的有道理,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办法,只得道:“黄主任好意我心领了。” 林哲宇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对他真的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第二天去师大接妹妹的路上,商荫又打来电话道歉,林哲宇耳朵都听出老茧了:“商荫,清者自清,你就别多想了,再提这事,我都要有阴影了。” 商荫无声地挂了电话,心里却在想,这赵子亮要是乱嚼舌头根,一定要他好看。 到了师大门口,林小嘉的身边还站着杜琳,林哲宇头大不已,这些日子杜琳没少打电话发短信,还添加了自己的微信,只是也没说什么让人耳热心听的话,可是林哲宇是打心眼里不敢招惹她的,况且从那天见的第一面的情况看,杜琳的经历不简单,这边因为商荫的事情闹出了风波,他可不想再惹上什么绯闻。 杜琳比林小嘉的眼睛还要尖,一眼便看到了走过来的林哲宇,林哲宇装作坦然之色过了去,笑道:“杜琳也在啊,怎么没回去?” 杜琳笑道:“我家离这儿又不远,还不是为了看你一眼吗?” 边疆来访 林哲宇笑了笑,接过林小嘉手里的包道:“小嘉,你嫂子打电话来说ting想你的,让你加她微信呢。” 杜琳一听这话,不由道:“小嘉,你不是说你哥没女朋友吗?” 林哲宇笑道:“我是没女朋友啊,可是我有老婆。” 杜琳不由一怔,这时一辆商务车停过来,车窗降下,便看到了楚颂贤的脸:“小琳,上车。” 杜琳怔怔地看着林哲宇,忽然道:“小嘉,我送你去车站吧。” 林哲宇摆了摆手,冲车里的楚颂贤点了点头,道:“车站人多眼杂,你哥是开着公车过来的,让人看到了不好,我们打车吧。” 招了一辆出租车,林哲宇总算吁出了一口气,埋怨起妹妹来:“小嘉,你也真是的,干嘛让杜琳在。” 林小嘉委屈地道:“人家要等,我有什么办法。哥,你还真ting有魅力的,杜琳在我面前发过誓,一定要追到你呢。” “胡说八道。我心里只有你嫂子一个人。”林哲宇正色道。 林小嘉叹了一口气,道:“哥,你刚刚的话也真够伤人的,杜琳估计也死了心了。” “长痛不如短痛。”林哲宇摇了摇头。 林小嘉却是笑出声来:“什么长痛短痛的,人家只是喜欢你,又没到非你不嫁的地步,等国庆节之后回来,她身边就会有男朋友的。” 林哲宇撇了撇嘴,现在的女孩子,真是不得了,正色道:“小嘉,你得给我好好学点东西,别学她。” 家的感觉还是非常舒适的,虽然这个家是新家,但是温馨的感觉绝不会因为陌生还不存在,只要家人能够在一起。 阳光人家的工程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在回来的路上,贺炜晔便打了电话问林哲宇到哪了。其实在此之前,贺炜晔曾打算过去清源接他的,被林哲宇拒绝了。林哲宇这一阵子在清源着实风光得很,这与乔初一要他低调相悖,再加上商荫闹出来的事,林哲宇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 到家不久,贺炜晔便过了来,看父母对他的态度,跟他ting熟的,肯定没少来串门。 “贺大哥来了。”林小嘉没有忘记那天贺炜晔一见到她就送了礼物给她的事情,热情地打着招呼,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的。 “小嘉越来越漂亮了啊。”贺炜晔笑着赞了一句。 “炜晔,这么个假期你都不回去看看父母?”林哲宇接过贺炜晔递过来的烟道。 “我爸忙得很呢。”贺炜晔把“忙”这个字咬得很重,“昨天就进京了,我妈也跟着一起去了,这回去干嘛,况且你这不是回来了吗?有你就行了。” 林小嘉失笑道:“哥,贺大哥有不良企图。” 林哲宇板着脸道:“乱说什么呢,去陪爸妈去,围着我们转什么。” 林小嘉吐了下舌头,去了房间,贺炜晔笑道:“跟她凶什么?高中的生活够压抑的了。” “社会变了,我真担心她被带坏了。”林哲宇很惆怅地说了一句,把贺炜晔逗笑了,“当年的我们在父母眼里不一样很叛逆吗?你放心吧,小嘉不会学坏的。” 林哲宇也不再谈这些事,道:“梁山的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呗,这地球离开谁不转啊,你以为你林哲宇在梁山算一号人物啊?比起以前的县长书记还差得远呢,你的离开就像是河里扔了颗小石子,连个花都荡不起来。”贺炜晔取笑着道。 林哲宇撇了撇嘴,他在梁山的待遇一直压在他心底,君子报仇,十年特么的不晚,他还年轻,迟早有一天要让边疆双倍奉还。 贺炜晔又道:“最近军方的人已经撤回了,估计第一山的宝贝都搬走了,怎么还不见孟遥过来施工?” “近期应该会开始施工吧。”第一山的旅游项目,孟遥在电话里跟林哲宇提起过,说林哲宇不在梁山,她都没兴趣做了,林哲宇劝她,做人做事都不能虎头蛇尾,该做的还是要做,这个项目可不仅仅是简单的一个项目,龙港集团董事会那帮人还看着她的表现呢,这直接决定着她将来能不能接手龙港集团。林哲宇还说孟佳身体状况不太好,这么大一个公司总不能让她还在操心。孟遥才决定继续搞下去。 贺炜晔又说了一些梁山的事情,红太阳建材仍然存在,并没有因为厉锋的死而关门,而是换了一个新老板,这老板就姓冯。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林哲宇一点兴趣都没有,贺炜晔也就是这么一说。林哲宇又问起猴三的情况,贺炜晔说他现在从良了,林哲宇不是太相信,但见贺炜晔说得坦然,也就没过问。 阳光人家的项目接近尾声,林哲宇问贺炜晔下一步打算去哪里,贺炜晔说还没想好,只是说凤阳暂时没得混,现在的凤阳是黄永科的天下。从这句话可以感觉得到,省委(和谐)书记贺子健的处境还是比较复杂的,联想到贺炜晔提到贺子健夫妇同时进京,极有可能是求助于人了,林哲宇认为自己的判断基本正确。不过那是高层的事情了,自己去考虑纯粹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至于其他的一些情况也是可有可无,林哲宇也就是随便提一提。 中午留贺炜晔吃了饭,饭后没说上几句,贺炜晔接到个电话,匆匆离去。 一家人坐下来说话,可谈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林哲宇的工作情况啊,林小嘉在学校的情况啊,当然,孟遥的事情也是难免要提到的,听林哲宇说他还没想得起来他们的事情,王家凤便有些黯然,不过在得知林哲宇跟孟遥的感情在升温之后,王家凤这才有些释怀,催促着林哲宇有时间赶紧过去看看。林哲宇说人家在国外呢,他又去不了,等年底看吧。 林中国倒是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说甄小妹偶尔也会过来看看。林哲宇就有些不大自在,小妹对自己有好感他是知道的,其实她的确ting不错的,林哲宇对她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惜他们俩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吃苍蝇般的恶心 林小嘉也ting喜欢这个很亲和的女孩子,开玩笑说当嫂子也不错,被林哲宇瞪了一眼就不说话了,说出去找同学玩去。 这么一下午过去,晚上吃过饭,老俩口下去溜达去了,林小嘉跟同学在一起吃饭还没回来,林哲宇也没兴致出去转,遇到熟人难免会有些尴尬,便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孟遥聊天。 孟遥最近的心态ting好的,很享受这种感受,两人自然少不了说一些身边的趣事,正聊着,便有人摁响了门铃。 林哲宇透过猫眼看过去,不由微微一呆,居然是边疆。特么的,他来干什么? 林哲宇想了一下,还是过去开了门,边疆笑着道:“哲宇真的在家,我还怕来扑了个空呢。” 林哲宇自然不会把心里的恶心放在脸上,哪怕眼前这家伙过河拆桥,笑着道:“边书记真是稀客啊,不会是特意来慰问我的吧。” 边疆哈哈一笑道:“我倒是想提点东西过来的,只是又怕入不了你的法眼。” 林哲宇道:“边书记不送东西也能说得这么高端,不愧是领导。” 边疆递了颗烟,笑着道:“同事一场,ting想念的,现在一切都还好吧?” “托边书记的福,还说得过去。”林哲宇接过烟点着了吸了一口,道,“看边书记的气色,梁山的局面ting不错啊。” 边疆吐出口烟,道:“说不错也不错,也就那样吧。哲宇啊,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怎么样?” 林哲宇就有些恶心了,心道,他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边疆的作戏功夫这么精湛,前面险些把自己给摁在水里淹死,后面还能厚着脸皮跟自己称兄道弟的。 不过提到玩虚的,林哲宇早就学乖了,其实不是他不会,只是他不想这么去做。通过自身的经历,林哲宇明白了一句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是很实用,比如现在,林哲宇就在说鬼话。 “你是我领导嘛,配合得很不错啊。”林哲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特不要脸。 边疆笑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哲宇,其实你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如果当初我能强硬一点,或许你也不会离开梁山。” 林哲宇觉得再提这事自己就要吐了,赶紧道:“边书记,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是经常说人要向前看吗,再说了,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况且以你的位置和当时的情况,也由不得你。” “理解万岁。”边疆笑了起来,道,“哲宇,其实我来呀,一方面是想叙叙旧情,另一方面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叙你妹!林哲宇险些就把这话给冒出来了,噎回去之后,暗在心里默念静心咒,让自己的心情安定下来,嘴上道:“还有边书记摆不平的事情?你搞不定,我就更不行了。” 边疆道:“其实也不是私事了,严格说起来,是在帮梁山的忙了。” 林哲宇就好奇了,承蒙边大人看得起,自己还有剩余价值可供压榨,当下道:“什么事?” “你还记得汪恒发吗?他呀只认准你,你不在梁山了,投资也黄了,联系了几次都拒绝了,我琢磨着这事还得你出面。”边疆道,“哲宇,帮个忙吧。” 林哲宇刚刚只是有些恶心,现在就直向上冒了,强行咽了一口气,道:“边书记,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汪恒发是什么人?我算哪根葱啊,连你边书记都拿不下,我哪有那本事。” 边疆便道:“哲宇,你这是妄自菲薄啊。以你的能力和水平,别说县委书记,再上一层也是绰绰有余。话说回来,这事成与不成,还真是在乎你一句话。汪恒发说了,在梁山他只认你林哲宇。” 话说到这份上,林哲宇再说自己没那本事什么的显然没多大作用,便道:“边书记,不在其位,就谋其政。招商引资各地都在搞,像这样的项目,我为什么要放在梁山?” 边疆怔了一下,他这下被林哲宇呛得不行,不过他也算是号人物,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甘心,笑道:“你说得也在理。哲宇啊,咱们分析一下,你是因为什么去了清源的?主要还是年轻而身居高位,换句话说,年龄与级别不符。清源团市委是个跳板,也是个镀金的地方,你在那边就需要低调踏实,你把个大几十亿的项目拉过去,这项目也未必就会算在你的头上,你能落个什么好处?万一因为争功被领导记恨上了,你岂不是得不偿失?但是如果放在梁山那就不同了。梁山县委最近才出台了一个激励政策,可以给予引资人总投资额千分之一的奖励,咱们按照八十亿投资来算吧,你就可以拿到八十万的奖励。这笔钱你拿了,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用担心有什么后遗症,这世上没什么比钱更实在的东西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边疆会开出这样的条件来,如果换了以前,自己说不定还真能考虑一下,但是现在,嘿嘿,免谈了,区区八十万还真不放在他眼里。倒不是嫌少,而是在他看来,钱这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是多了以后也就是一堆数字,比如他现在,手头有阳光人家分来的几百万,怎么都够自己花一辈子的了,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这时,林哲宇的脑子里突然又闪现过一个片段,对,刘大权,这个项目就是他的安排,为什么刘大权会给自己这样的项目?林哲宇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但是却怎么也看不清。 边疆见林哲宇不说话,还以为嫌少了,道:“这是对全县干群的政策,如果是哲宇你,我可以再给你加零点五。” 林哲宇的思维被边疆打断了,心里有些窝火,语气不免也生硬了起来:“边书记,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过问一下,但是我不敢保证就能成事,至于什么激励政策,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如果没有用,你可不要怪我。” 边疆见状道:“你一出马,必定是马到功成。我等你的好消息。” 急中生智 林哲宇微一点头,边疆的目的已达到,便不再多留,笑道:“明天中午咱们一起聚一聚?” 林哲宇道:“明天可能没时间,边书记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等有好消息再聚也不迟。” 边疆便道:“那预祝成功。” 送边疆离开,林哲宇的眉宇之间便浮现出一股讥讽之色来。他给边疆下了一个定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想当年自己也算是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因为一点小事就对自己下了刀子,现在为了政绩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登门求助。林哲宇自问做不到这一点,不过大千世界,这种人实在是数不胜数。 林哲宇算是比较宽宏大量的人,放过古桥的安志强一马完全能够证明这一点,但是他也不是那种无底线的宽容的,边疆这一刀扎得他很深很疼,换了一般人可能就此告别这个舞台了,所以林哲宇一直记着,不是不报,时机未到,现在的自己还不具备这个实力,林哲宇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让边疆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手机这时响了起来,林哲宇以为是孟遥打过来的,一看号码,居然是甄小妹。 林哲宇匆匆地赶到了体育场。 体育场在工业开发区内,以前这一片都是招商引资刚刚才开始的时候招引来的企业,大多都是空壳子,后来随着“退二进三”的政策,这些企业陆续迁走,当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现在这一片已经成为繁华的商业区了,体育场和游泳池都是仿造京城的鸟巢和水立方建设的,当然规模不可能那么大,但也是梁山的一个标志性建筑了。 此时正值国庆黄金周,人还是很多的,锻炼的、摆地摊的、遛狗的,什么人都有。 林哲宇到体育场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体育场前围着一大圈人,什么叫里三层外三层,林哲宇算是长了见识。 挤开人群进了去,林哲宇便看到了妹妹林小嘉和甄小妹姐弟俩在一起,林哲宇立即过了去,低声道:“怎么会事?” 甄小妹脸色苍白,显然是心有余悸的样子,甄小凡的脸有些青肿,看起来是被人打了,而两个陌生的年轻人被几个人堵在了一起,神情惶急的样子一目了然。 原来林小嘉跟几个同学在一起吃了饭,同学们去唱歌了,她不喜欢这些活动,考上江陵航空大学的甄小凡便提出出去走一走,林小嘉正好也想见一见甄小妹,便让甄小凡把甄小妹也约了过来。 三个人一路说着话一路闲逛,到了体育场,忽然冲出来三个年轻人,拉着甄小妹的手就走,甄小妹自然是拼命挣扎,结果却是被其中一人扇了一记耳光,有路人看不过去,那帮人说甄小妹是其中一人的老婆,甄小妹赶紧否认,可是那人居然拿出了她的照片,甄小凡见势不对,上来帮忙,却是被那帮人打了,还骂他就是勾(和谐)引自己老婆的奸夫。 围观者一看是家庭矛盾,自然不便于说什么,眼看着甄小妹被几人要拉上了车,林小嘉也着急了,因为她想到了最近在微信上流传的案例,就是有人假借受害者亲戚进行绑架的事情,甄小妹没结婚,跟甄小凡也根本不是那帮人所说的什么奸夫关系,林小嘉立刻意识到故事变成了现实,情急之下也算是急中生智,林小嘉一脚把路边的一个卖瓷器的摊子给踢了。 体育场周边是非常热闹的,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当然也免不了一些卖假古玩、假瓷器的人,林小嘉这一脚踢的就是一卖假瓷器的。既然是来卖假货的,自然不会是一个人,不然被人识破了动起手来怎么办,所以林小嘉的这一脚就相当于引爆了一颗炸弹,顿时呼啦啦过来七八个人把他们拦了下来。 林小嘉指着拉扯着甄小妹的那帮人道:“他们是我朋友,找他们赔钱去。” 这下倒好,一帮人便把那几个人堵住了,趁着这个时间,甄小妹打了一个电话给林哲宇。至于为什么第一个电话选择打给林哲宇,而不是报警,其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 “没事了,我们走。”林哲宇扫了那几小子一眼,本来想报警处理的,不过那帮摆摊的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吧,只是当林哲宇看到甄小妹脸上清晰可见的那几道指印时,神色陡地冷了下来,“你的脸怎么了?他们打的?” 甄小妹下意识地摸了一把,道:“没事,没事了,我们走吧。” 林哲宇又看了一眼鼻青脸肿的甄小凡,道:“你告诉我,是哪帮人。” 甄小凡一脸倔强,刚刚他没保护好姐姐,心头的挫败感还是很强的,见林哲宇大有出头之意,向那帮人指了指。 “保护好你姐和小嘉。”林哲宇一转身,进了人群,二话不说,当头迎着一家伙就是一记封眼拳,这一拳的作用不仅仅是封眼了,直接将这家伙的眼眶给砸得迸出了血来。 林哲宇对自己的拳头非常自信,这一拳之后动作不停顺势一肘,那小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接就晕了过去。 另一个人是长毛,叫得也最响,刚刚跟那帮摊贩缠在一起,几次都要动手,但是摊贩人多,被同伙拉着也没动手,现在林哲宇动了手,他还以为是摊贩那一货的,骂了一声操,从后腰就摸了把匕首出来:“妈的,老子给你放放血。” 林哲宇面无表情,一伸手抓住了那小子挥匕刺过来的手腕,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一条胳膊在瞬间的疼痛之后顿时就没了感觉,被林哲宇拉过来抬膝顶上,手肘便以一个夸张的反角度弯曲了。长毛这个时候才失声痛叫,却是被林哲宇一拳砸在了嘴上,等拳头拿开来,一张嘴已经血糊糊的一片。 “那个也是。”甄小凡兴奋了,在学校里他也打过架,但都是那么胡乱挥拳,动作片虽然看了不少,但是现实生活中的这种格斗——严格来说,并不是格斗,而是单方面的虐杀,一看另一个平头想跑,赶紧叫了一声。 流言四起 那小子心里清楚得很,刚刚与小贩子在一起推推攘攘,是不想把事闹大,毕竟自己干的是见不得光的犯法事,正在交涉说他们认错人了,突然间冒出个煞星来,不问青红皂白,一上手就废了两个,自己还不跑,那完全是找死的节奏啊。只不过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看热闹的人不少,加上林哲宇动了手,这些围观者就更起哄了,这么一阻,后领子已经被人一把给薅(hao)住了,还没来得及挣脱,腿弯处传来一股大力,不由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竟是把膝盖骨给跌摔了,在地上打着滚鬼哭狼嚎。 林哲宇转头向甄小凡道:“还有谁?” 甄小凡摇了摇头,林哲宇道:“报警吧。” “你,你谁啊?”那帮小摊子有些不甘心。 林哲宇转过身,厉声道:“你们这些卖假货的,简直是丢梁山人的脸,怎么,还想要赔偿?” “假的也值点钱吧。”林哲宇刚刚出手就够吓人的,那家伙还在地上嚎着,现在他这么一喝,摊贩子们的声音都低了下来。 原公安局局长巴士余被法办,刑警队长被杀,在此之后,公安队伍进行了大换血,去做了笔录,说了事情经过,负责问他们话的干警就笑了:“兄弟,这回你露脸了,知道这三小子是什么人吗?专门拐骗妇女到外地去卖yin的,你们立了大功了。” 林哲宇笑道:“这一功算你们的,我们就要平平安安生活。” “呵呵,你下手也ting狠的,明白,这事不会扯上你们。”林哲宇不居功让给他们,他们自然好办事了。 出了公安局,时候也不早了,甄小凡一脸崇拜地看着林哲宇,大有拜师的样子,甄小妹低着头道:“林书记,谢谢你。” 林哲宇道:“这些人有你的照片,肯定都是你的微信圈里的人,回去赶紧把你的照片什么的都给删了,小嘉,你也是。这一次是小嘉机灵,不然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甄小妹垂眉顺目的不说话,可是眉眼里全是笑,心里甜得很。 “送你回去吧,还在望月大酒店工作吗?”林哲宇不忍责怪她,问了一句。 “不在了,现在在豪君楼。” “嗯,也不错,送你回去吧。”林哲宇招了一辆出租车,过了去,下车的时候,甄小妹的眼圈就有些红了,甄小凡愣头愣脑地道:“林大哥,我姐ting喜欢你的。” 甄小妹的脸刹那间就红了,受惊的兔子一样逃走了,林哲宇却是叹了一口气,最难消受美人恩,三月桃花,这三月不是早过去了吗? 回去的路上,林小嘉打着趣道:“哥,你太man了,小凡简直把你当作偶像了。对了,你打算对小妹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妹妹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哲宇就板起了脸,“甄小凡跟你什么关系?” 林小嘉噘着嘴道:“同学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啊。” 林哲宇扫了妹妹一眼,没多说什么,他是过来人,妹妹的那点小心思自己还能不明白?当初甄小凡可是为了她打了人,差点被学校给开除了的,同学关系?谁信! 假期里陪在父母身边倒也舒心,为了让妈妈安心,林哲宇特意给家里装了宽带,跟孟遥视频,王家凤这才相信儿子不是忽悠自己。 在此期间,倒也没有人再打搅林哲宇,话又说回来,林哲宇虽然在梁山曾经算是号人物,但是时间太短,根本没形成影响力,所以林哲宇也落个安稳。其实也不是没有熟人,不过人走茶凉本就是世态炎凉的具体体现,也没什么奇怪,而霍言旺也是打了电话来,他现在已经在傅桂桢的操作下调到了市公安局。在想到王志宏的时候,林哲宇心情略有些不舒服,倒不是舍不得那点钱,而是他不声不响地就这么消失了,让林哲宇觉得很寒心。 假期的最后一天,边疆再来造访,目的自然还是为了汪恒发的投资。林哲宇不想跟他闹翻,所以扯了个借口说权盛集团已经放弃了投资计划,他也没有办法。 边疆便笑了起来,这个笑容林哲宇曾经看到过,知道他又记了仇了,不过无所谓,他本来就没打算跟他做朋友,而且本来他们就已经结了仇。 假期结束,在离开的时候,心头微微有些空荡荡的,走的那天天下起了雨,林哲宇不知道自己的那丝愁绪从何而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却是闪过了甄小妹的那张脸,隐隐的林哲宇觉得自己ting对不起她的,或许是因为辜负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林哲宇便去了单位,来的比较早,还没几个人,林哲宇也没多少事情,看了一会儿报纸,眼皮跳得厉害,有些看不进去,便去卫生间取了水给墙角柜子上的那盆玉树浇了水,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 放下水壶过去,电话号码很陌生,接了之后,对方自报家门,说是杜市长的秘书,杜市长请他去一趟办公室。 林哲宇怔了一下,杜真松跟自己从无交集,跟自己的工作也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突然找上自己了?难道是因为杜琳,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自己跟杜琳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怀着疑惑与忐忑的心情,林哲宇关了上办公室的门,正要出去,正好遇上过来的胡慧芳。 “哲宇,你过来一下。”胡慧芳的神色有些异样,林哲宇心里突了一下,道,“胡书记,刚刚杜市长让秘书打电话来让我过去一趟,也不知道什么事。” 胡慧芳也有些惊讶,道:“杜市长找你?嗯,那你先去吧,等你回来再说。” 林哲宇揉了揉眼睛,眼皮还在跳,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正要走,胡慧芳又叫住了他:“你怎么过去?我给你安排个车吧。” 市政府离市委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为了能够快点过去,林哲宇没有拒绝胡慧芳的安排。 杜市长召见 在车上,林哲宇又接到了商荫打来的电话,商荫的心情很不好,说赵子亮这个大嘴巴真把那晚的事给兜出去了,市委办都在说这事。林哲宇脑门立马就升起根黑线,这个混蛋,不过他也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引起市委办的注意了,不过一想也不奇怪,自己在节前可是上了不少头条的,报纸、电视宣传了不少。 这事回头再说。林哲宇挂了电话,车子已经在市政府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径直去了四楼杜真松的办公室,他的秘书说杜市长已经在等着你了,快进去吧。 除了姜东城,这是林哲宇在清源市所接触的第二位市委常委。杜真松保养得很好,人很精神,没有中年人大腹便便的臃肿,只不过那双眼镜的眼睛却是锐利得很,直觉告诉林哲宇,这位常务副市长非常强势。 “哲宇同志来了。”杜真松摘下眼镜放到桌子上,抬头看着林哲宇,却没有让林哲宇坐下来说话的意思。 林哲宇把腰ting直了站着,心里暗暗叫苦,这可不是杜真松晾自己了,直接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了,真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受他待见了,不过林哲宇有陪市委书记的经历,知道这些都是给别人下马威的手腕。在乔初一身边的时候,这些招式他可没少见,现在杜真松也是如出一辙,林哲宇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在想,领导是不是都经过统一的培训了。 “杜市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林哲宇开门见山,他可不想跟领导玩什么心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嘛。 杜真松似乎没想到林哲宇会主动,微微有些惊讶,见林哲宇腰板ting直,精神状态ting好,便指了一下沙发,示意林哲宇坐下。 林哲宇自然不敢放肆,搭了半边p股,腰仍然ting直了,双目平视地看着杜真松。 杜真松淡淡道:“哲宇同志的事迹很显著啊,看得出来是一个肯干事的人。” 林哲宇知道这个开场白听起来似乎ting不错的,但是领导都喜欢玩峰回路转这一套,把你捧得越高,你越是有可能摔得越惨,当即谦虚地道:“肯干事的人很多,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很谦虚嘛,年纪不大吧?家属从事什么职业?”杜真松漫不经心地道。 一听这话,林哲宇基本可以确定杜真松找自己的用意了,还真给他猜对了,正是因为杜琳的事。 林哲宇并不知道,杜琳整个一国庆节都是闷闷不乐,满腹心事,后来还是楚颂贤旁敲侧击把她的话给套了出来,这事到了杜真松耳朵里,杜真松就觉得似乎听过林哲宇这名字。楚颂贤提醒说是团市委的,杜真松这才想起来是宣传部和团市委新树立起来的典型。 了解了一下林哲宇的情况,楚颂贤把前后的事情都说了,杜真松对林哲宇就有些感兴趣。 林哲宇实话实说道:“我今年二十三,有一个未婚妻。” “未婚妻?”杜真松微微点了点头,一肚子话便噎在了喉咙里,人家都有未婚妻了,还谈个屁啊,从林哲宇的谈吐来看,还是一个比较识大体的人,可惜的是人家有了未婚妻了,微微失望之余,也有些庆幸,这小子还算老实。 见杜真松不吭声了,林哲宇的心里反而坦然了起来,他跟杜琳之间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正好这时有人敲门,林哲宇便起身道:“杜市长,您太忙了,如果没什么事,就不打搅您了。” 离开了市政府,林哲宇吐出一口气,忽然想到赵子亮的散布谣言,心里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这赵子亮真是跟自己卯上了,事实上这么做完全是损人不利己,搞臭自己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只会让商荫越发地讨厌他而已。 回到团市委,想起胡慧芳找自己的事,便过去敲了门。 进了去,胡慧芳示意他先坐,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林哲宇道:“胡书记,坏消息是不是有人说我作风不好,有妻室的人还跟女孩子勾勾搭搭?” 胡慧芳怔了一下,道:“你都知道了?”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但知道,还知道是谁造的谣,赵子亮。胡书记,赵子亮喜欢商荫,可是商荫对他没感觉,他误以为我跟商荫有什么关系,所以才生了这些事。” 胡慧芳抿了一下嘴唇道:“哲宇,你真有妻室了?” 林哲宇觉得有必要把情况说明白,便道:“我已经订了婚,结婚或早或迟,还没有确定,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商荫跟我不是谣言中说的那样,这样不仅仅是侮辱我的人格,对商荫的人格也是莫大的侮辱。” 胡慧芳点了点头道:“那说好消息吧。市委蒋书记对你很关注,这几天可能会召见你,你有个心理准备。” 对于林哲宇来说,他还真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消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这棵浮木在清源毫无根基,冷不丁窜出来,不知道多少人会眼红嫉妒,由此而来的打击可想而知。这不是林哲宇把人心想得太险恶,而这原本就是事实,在这个圈子里,不知道有多少“风”的存在。 胡慧芳见林哲宇不说话,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做人呢就不要想太多,想的多固然会比较周全,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还年轻,就要有年轻人的冲劲、闯劲和干劲,更要有年轻人的血性。哲宇啊,你太稳了。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缺点还是你的优点,沉稳不是件坏事,但是过于沉稳就是榆木了,不要年纪轻轻的散发出来的都是暮气。” 林哲宇扬了下眉毛,笑道:“胡书记说的是。” 胡慧芳又道:“这年头,人要是想做点事真的不容易,不做说你没本事,做了说你出风头。你现在已经做了,而且风头出尽,那为什么不让风头出得更尽呢?你记住一点,比你优秀的人是从来不屑于说你的,而说你的那些人,只能证明,他们根本不如你。” 转折点 林哲宇心头的沉闷一下被扫空了,胡慧芳说的非常有道理,什么叫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胡慧芳听到这句话,笑了起来:“在政治圈子里,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还远远不够,还要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林哲宇不由笑出了声:“胡书记,你真幽默。” 只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又谈何容易,林哲宇其实也ting庆幸自己的,真让他默默无闻地务虚,他真的不太习惯,好在现在有胡慧芳这个伯乐,总比自己当睁眼瞎子要强,况且她后面还有个组织部长,自己只要有分寸,稳步前进并不是太难。 林哲宇所没想到的是,赵子亮的谣言在持续发酵中,而最先发难的居然是纪委书记赵志敏。 一周后,林哲宇遇来了在清源比较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这一天下午,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张国振来了一趟团市委,在胡慧芳的办公室里坐了一阵子,然后林哲宇被胡慧芳叫了过去。 林哲宇对市委的人头并不是太熟悉,除了知道几位重量级领导以外,一些副职干部基本上没打过什么交道,只是在商荫的嘴里听说过这位市委办的主任。 张国振四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带着一副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一点架子都没有,笑着道:“林书记在电视上见到过,真人还是头一回呢。” 林哲宇笑道:“张主任真幽默,胡书记,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张国振微微一笑道:“哲宇同志,蒋书记让你有空过去坐一坐。” 林哲宇的呼吸不由一窒,这话说得也太客气了吧,有空过去坐一坐?市委书记召见,谁特么说没空那就是sb。不过林哲宇觉得张国振是故意考验自己,所以并没有多少喜形于色的表情,适当地加了一些惊讶道:“蒋书记要见我?张主任,不知道蒋书记什么时候有时间。” 张国振笑着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道:“半小时后吧。” 林哲宇道:“张主任,我真有点紧张呢。” 张国振笑了笑,道:“蒋书记很和善的,不用担心。胡书记,我先走了啊。” 胡慧芳送到门口笑道:“张主任有空多来指导工作啊。” “哲宇,你过来。”胡慧芳的转过身的时候,神情有些犹疑。 林哲宇道:“胡书记,你对这事怎么看?” 胡慧芳道:“你还考较起我来了?刚刚张主任透露了一件事,你在今天上午召开的常委会上成了焦点人物了。” 林哲宇不由一呆,焦点人物?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胡慧芳道:“详情我暂时不跟你说,你先去见蒋书记吧。” 林哲宇心里疑惑很多,自己能够进入蒋书记的视线,毫无疑问,是因为这一阵子的“先进事迹”,从这个角度来说是好事,但是偏偏又发生了谣言事件,而刚刚胡慧芳所说到的自己成为常委会的焦点人物,更是增加了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到底是怎么个焦点法不得而知。不过这么乱猜显然不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就做缩头乌龟吧。 去了趟卫生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着和头发,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 很快到了蒋浩然的办公室,门关着,对面就是秘书陈晋的办公室,林哲宇轻叩了一下门,里面的陈晋抬起头,林哲宇正要说话,身后响起张国振的声音:“林书记来了,蒋书记在等着你呢。” 说着张国振过去敲了一下门道:“蒋书记,团市委林书记来了。” “进来吧。”一个威严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在进入的一瞬间,林哲宇有些意外。办公室里并不是只有蒋浩然一个人,还有一个人,正是林哲宇曾经服务过的前凤阳市市委书记现任省人大副主任的乔初一。 “哲宇比以前瘦了。”乔初一笑着道。 在这一瞬间,林哲宇的鼻子有些酸,自己瘦了,乔初一又何尝没有清瘦下去呢,林哲宇对高层的博弈不是太明白,但是以乔初一四十几岁的年纪调到人大,虽然级别上了副省,但显然是政治斗争的产物,想来乔初一这一阵子也在经受心灵的煎熬吧。 蒋浩然笑道:“老乔,哲宇同志在清源可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啊。” 赶紧是两位领导在说话,林哲宇有些插不上口,只能用一副羞涩的模样儿示人,乖乖地ting腰坐着。 乔初一笑道:“浩然啊,你跟哲宇有工作要谈,我就不多待了,其实来考察工作都是虚的,看看老朋友才是真的,现在看也看了,也该走了。” 蒋浩然道:“老乔,咱们也有好长一阵子没见了,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清源当什么呀,要是连老朋友来了都不招待,你回去还不知怎么编排我的不是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也快下班了,今天就挑战一下自己的原则,提前下班。哲宇,乔主任是你的老领导,今晚你可得多敬几杯。” 林哲宇ting吃惊的,能够参加主要领导的宴请,无论是公是私,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有利的信号,下意识地看了乔初一一眼,心里的感动难以言喻,他不知道乔初一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想到推自己一把,仅仅是这份情便足以令自己铭记一生了。 与乔初一一同来的人员由市委办主任张国振带去接待了,参加蒋浩然在市委招待所所设的宴席的人并不多,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市委宣传部长孙振喜、组织部长姜东城和市委秘书长杨兴瑜,另外就还有林哲宇了。 几个人坐下来,林哲宇年龄最小、级别最低,虽然有服务人员服务,但是趁着还没上菜的时候,他也抽个空儿敬敬烟倒倒水,阎王老爷还希望勤溜鬼呢,没哪个领导会喜欢一个懒惰的下属吧,不过林哲宇在乔初一身边那么久,这些事情做起来是随手拈来,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有突兀和做作。 酒桌风云 对于林哲宇能够参加这个宴席,姜东城和孙振喜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倒是杨兴瑜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林哲宇。今天常委会上的争议他可是在场的,纪委书记赵志敏扬言要对他的生活作风问题进行调查,现在从林哲宇的外在形象来看,的确有吸引女孩子的本钱,相貌身高都很不错,谈吐也比较自然。 杨兴瑜倒不是刻意地去注意他,话说回来,一个副处级的干部还进不了他的心,只不过因为牵涉到绯闻风波中的女主角是刚刚到市委办的下属,他还真有必要去注意一下,免得林哲宇也影响到市委办的声誉。 杨兴瑜一直认为,相由心生。早年的时候杨兴瑜曾是教师出身,奉信的信条就是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林哲宇的目光来看,显得很清澈。在市委招待所进行服务的女孩子自然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个个身材、长相那都是没话说的,而林哲宇的目光不仅没有多留,而且对服务员也非常客气,透出一股尊重。商荫这女孩杨兴瑜是知道的,虽然也很优秀,但是与这些服务员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林哲宇连一点异样的目光都不曾有过,杨兴瑜觉得外界对林哲宇作风不正的传言有点不实,当然,这只是初时的判断,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多了去了。 这是林哲宇到清源来第一次与诸多领导在一起进餐,喝起酒来自然是拘谨得很,好在今晚的人数是偶数,不会出现有一个人“闲着”的情况,所以林哲宇都是看那几位与谁捉对厮杀,然后才主动举杯向剩下的第五人敬酒。由于他的级别所限,每人四杯,林哲宇是杯杯见底,至于对方是否也同样如此,就不是他所能在乎的了,不过林哲宇在当场并不是那种拘谨到除了敬酒就不知所措的人,早年的经历让他早已锻炼出一颗比较坚韧的心脏来。同时他也在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几位领导,常言道,酒品如人品,如果连跟自己喝几杯酒都“抛洒滴漏”的话,那只能证明人品不咋的。 一轮普敬结束,乔初一便成了进攻的重点对象了,乔初一酒量一般,七八两来去,每人四杯下去,都是满干,就是二十杯,以这三钱的杯子,也已经消耗了他酒量的大半了,见蒋浩然举起了大杯子,乔初一就摆了手道:“浩然书记,你这么做不厚道啊,这摆明是人多欺负人少嘛。” 蒋浩然笑着道:“领导,我们相互间也没闲着啊,可没有人比你少喝,这样吧,今晚咱们不搞车轮战,我跟你单干,孙部长、姜部长、兴瑜,今天就剥夺了你们跟领导加深的权利了。” 姜东城笑道:“只要乔人大不怪罪我们,我们没意见。” 乔初一道:“浩然书记啊,你这酒桌上的霸王作风一直没改啊,下次再来我可是不敢留下来吃饭了。” 看得出来,能够坐在场上的几人酒量都不小,蒋浩然跟乔初一“卯”上了,其他人也不闲着,你来我往地操上了大杯子干了起来,林哲宇有些冷场,这个时候他还真不是太方便去凑热闹,只得用一种风轻云淡的心态去看他们杯来盏去的。 两碗酒下去,乔初一酒意上涌,捂着酒杯再也不松,去斟酒的服务员就有些难做,不过像这种场面她们是经常遇到的,每当这个时候,领导就会大声道:“那个某某某,把酒瓶子给我。” 果不其然,蒋浩然伸过手:“小王,酒给我。” 乔初一见蒋浩然霸王硬上弓,杯子捂得更紧了,道:“浩然,我这个人很记仇的,你除非不去省里了。”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众人都看了过去,却见一人举着杯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副市长李德斌。 来人一进来就笑着道:“蒋书记脱不开身,我只有冒失地过来敬酒了,蒋书记不见怪吧。” 蒋浩然放下酒瓶子,笑道:“黄厅长什么过来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蒋书记工作忙嘛。”来者是省农业厅常务副厅长黄家仁,笑着道。 蒋浩然知道黄家仁过来的事情,只不过他是顺道来这里蹭饭,所以蒋浩然也不怎么待见他。按理说,他毕竟是省农业厅的常务副厅长,不过去年年底目标考核时,有几项指标是省农业厅把关的,黄家仁一点都不仁,蒋浩然亲自去活动,答应得好好的,却在最后的考核结果中出了岔子,所以蒋浩然对他非常有意见,因此他也懒得去应酬,只是没想到黄家仁会跑过来敬酒,见黄家仁举杯子,便道:“黄厅长,今天这里的领导可是乔主任,你可得先敬乔主任。” 黄家仁这才注意到有乔初一在,虽然是个人大副主任,但是副省级是实实在在的,而且颇受省委贺书记的重视,官场上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很正常,表面上看来乔初一明升暗降了,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走迂回路线先解决了级别再说呢? 黄家仁陪着笑道:“一直没有机会与乔人大同桌敬酒,今天我就借蒋书记的酒借花献佛了,乔主任,您随意。” 乔初一正待说话,蒋浩然大喇喇地道:“黄厅长,我们这一桌小杯子都撤走了,你是不是也该入乡随俗啊。小王,拿套餐具过来。” 这桌子上确实没小酒杯,这时服务员小王已经把餐具给拿了过来,反正这一桌人本来就不多,再多坐他一个也不嫌挤。 乔初一笑道:“黄厅长,咱们可都是客人,蒋书记是主人,怎么也要先敬主人吧?” 黄家仁道:“蒋书记,客随主便,我先敬乔主任,你可别有意见啊。” 蒋浩然笑道:“怎么会呢,小王,愣着干什么,倒酒啊。” 乔初一的酒量不大,不过场面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他这一杯酒只喝了大半杯,还留了一些,黄家仁也不好多说,却是道:“乔主任,好事逢双,我再敬你一杯。” 酒中豪杰 这黄家仁酒量不小,却是把目标对准了乔初一了,这也是他有心显给蒋浩然看,这一次来,并非是蒋浩然所想像的是顺道过来,而是为了一些私事,所以他感觉到蒋浩然是想陪好乔初一,也就豁上去了。 乔初一摇头道:“黄厅长,不行了,这杯再喝下去我得丢丑了。” 黄家仁笑道:“乔主任,您随意就行了。” 林哲宇看着,觉得这样子喝酒完全已经超出了敬酒的范畴了,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没有什么办法来解除乔初一的困境。 “小王,你再去上几个素菜吧,酒我来倒。”林哲宇站了起来,倒也不突兀,桌子上的菜本来就没多少,他又年轻,这么安排无可厚非。拿过酒瓶子,自然是先为乔初一斟酒,在弯下腰的时候,林哲宇在乔初一耳边低声道:“领导,还能坚持吗?” 其实林哲宇心里是ting有气的,蒋浩然一口一个乔主任,把乔初一逼成这样,完全看不到有什么尊重的地方。林哲宇并不知道,乔初一和蒋浩然是党校同学,关系好到不能再好,私下里经常会胡搞,以前乔初一的酒量是ting好的,蒋浩然清楚得很,只是他并不知道乔初一的胃有点问题,能够喝这么多酒,已经是月子里遇到老情人,宁伤身体不伤感情了。 乔初一苦笑了一声,林哲宇便知道他难以坚持了,所以在倒酒的时候稍微浅了一些,黄家仁就不满了,阴阳怪气地道:“这位小同志很照顾领导嘛。” 林哲宇淡淡道:“黄厅长不是说让乔主任随意的吗?既然是随意,倒多倒少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说得ting在理,只是在官本位极强的官场中却是不适用,黄家仁被噎了一句,拿眼睛去看蒋浩然,意思是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 蒋浩然笑道:“小林,怎么跟领导说话的呢?要不你把这酒给代了吧。” 林哲宇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蒋浩然是什么意思,不过蒋浩然这么说了,林哲宇也只有接招,便道:“不知道黄厅长同不同意。” 黄家仁有点骑虎难下了,道:“乔主任说了算。” 乔初一笑了笑,道:“代酒之说就算了。” 说着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林哲宇在边上ting担心的,不过乔初一也只是面色更红了一些,并没有其他的意外状况。 接下来黄家仁又跟蒋浩然喝了一杯,姜东城便要举杯,蒋浩然笑道:“姜部长,你们就不要单独敬了,一起吧,哲宇一会要敬黄厅长一杯,好好陪个不是,你刚刚说的话有点不尊重领导了。” “是。”林哲宇垂眉顺目,不过心里却是接到了蒋浩然的信号,至于对方什么厅长不厅长的,林哲宇倒是不在乎,山高皇帝远,老子现在在清源,又不是在省里,况且你一个农业厅的关我什么事。 待黄家仁与三位常委同干一杯之后,林哲宇立时起身道:“黄厅长,我年轻不怎么会说话,还请黄厅长大人有大量,不要计量我,我敬你四杯酒。” 林哲宇当真是言惊四座,一张口就是四杯,这四杯如果倒满了,足有一斤,蒋浩然拿眼去瞧乔初一,意思他能不能喝得下,乔初一对林哲宇可谓是了如指掌,但是唯独对这酒量不甚清楚,当初梁山喝酒喝死人的事情乔初一知道,但是那也是高轩那混小子干出来的事,林哲宇当时虽然也在场,但是他有没有喝、喝了多少却是不得而知,所以蒋浩然这个询问的目光乔初一难以回应,不过林哲宇向来沉稳,既然开口发了“标的”,应该是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黄家仁一听就乐了,他浸淫官场多年,对人对事虽然不能说看到透彻,但林哲宇这一“敬”就是四杯,显然是大不敬,特么的,吓唬小孩子呢,他也不打听打听老子当年可是有着“酒雄”之称,所以他坚定地认为林哲宇是在以虚击实,想把自己吓倒。 “后生可畏啊,不过小同志,这四杯可不少啊,你能行吗?”黄家仁表演了一次笑面虎。 林哲宇也不废话,脖子一仰,一碗酒已经见了底,蒋浩然大声道:“好,干脆,我就喜欢这样的人。黄厅长,你这个酒雄可是受到挑战了。” 黄家仁的酒量两斤不倒,到目前为止,一斤出头,这四碗喝下去,虽然有点挑战极限,但是他认定林哲宇是个纸老虎,所以并不畏惧,只是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林哲宇一抹嘴道:“黄厅长年纪大了,又比我喝得多,我不能以少欺老,所以我先干四杯,这样才公平!” 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林哲宇连一筷菜一口茶都没喝,接连又干了三杯,这份气魄与胆量简直骇人听闻,蒋浩然目光中有了些许笑意。酒品如人品,此时的林哲宇可能没有想到自己的表现给蒋浩然留下了果敢公正、不占便宜的印象。 黄家仁的脸也有些发烫,不过由于喝了酒的缘故,别人看不出他的脸色来,但是他知道,今天就是林哲宇醉了,也是醉得英雄得很,回顾“酒精”沙场这么多年,像这样喝酒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其实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在场包括那个叫小王的服务员也同样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占人家便宜的。 接下来便是一场血战,林哲宇又跟黄家仁干了四杯,加上他之前喝的酒,两斤已经过了,黄家仁显然已经多了,却是激起了他的战意,嚷嚷着要再开酒,蒋浩然就有些为难,这酒再喝下去,真的很担心会出问题,正要把乔初一这个级别最高的官员扛出来,黄家仁却是大着舌头道:“蒋……书记,清源没……没酒了吗?” 蒋浩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级别比黄家仁高不假,权力比黄家仁高也不错,可是官场上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阴阳怪气可以,但是不能把矛盾公开放到桌面上,况且黄家仁现在是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确实是林哲宇给了他太大一个意外,这小子,还真是够愣的,不过愣得让人喜欢。 典型 林哲宇跟着说的话却是更愣:“黄厅长,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会出事的。” 如果刚刚黄家仁冒了火,那林哲宇的这句话无疑就是一盆汽油,火上浇油让黄家仁一拍桌子道:“我当年……喝酒的时候你还不……不知道在哪呢,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这顿酒以黄家仁轰然倒下而告终,蒋浩然最终还是抹不开面子,他可不想背上一个连酒都招待不起的黑锅,不过在吩咐拿酒的时候已经交待医务人员了,林哲宇面不改色轻描淡写风轻云淡地又喝下去一碗酒,黄家仁一碗酒只喝了一半便现场直播了,人丢的是大了去了,立即被蒋浩然安排人把他带去吊水了。 林哲宇这一战在小范围内算是成了名,不过将近三斤酒,毕竟不是水,林哲宇也有些醉了,晚上就住在了招待所,夜里喉咙都要冒了烟,冲到卫生间喝了一肚子冷水这才舒服了一些,再回到床上却是睡不着了。回想起昨晚自己的表现,确实有点太冲动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给蒋浩然惹麻烦,不过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做人还是需要点担当的好。 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突然想起了甄小妹,那次在梁山自己也是喝得烂醉如泥,现在回头想想,甄小妹跟自己说的话漏洞还是比较多的。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林哲宇拿过手机,翻看着手机中保存着的孟遥的照片,这个时候的孟遥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反正也睡不着,就给孟遥发了条微信,孟遥很快回复过来,显得很惊讶: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 林哲宇把昨晚的事给说了,孟遥回了条语音信息,笑得很是灿烂,不过有些责备他喝这么多酒,以后不许再这样。 两人这么聊着,林哲宇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跟孟遥说了一声,沉沉睡了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手机也早没了电,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去卫生间匆匆洗了脸刷了牙,走出来问了一个服务员,才知道已经十点多了。林哲宇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喝酒误事,这时那服务员道:“林书记,陈秘书刚刚打来电话说,让你起来后过去一趟。” “陈秘书?哪个陈秘书?”林哲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蒋书记的秘书,陈晋。” 林哲宇哦了一声,揉了揉脸,陈晋只是个秘书,他的话应该是代表了蒋浩然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此去是凶是吉,不过林哲宇昨晚就已经想开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说出去自己也比较牛逼了,把一个省农业厅的常务副厅长给撂倒了,而且当时乔初一也在场,对于自己的举动并没有什么阻拦,所以林哲宇的心理压力并不是太大。 很快过了去,陈晋仍然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见林哲宇过来,笑着站了起来道:“林书记来了。” 林哲宇与他握了手,道:“陈秘书,招待所的服务员说你找我?” 陈晋笑道:“我可不敢那么托大,是蒋书记的意思。” 说着陈晋向对面蒋浩然的办公室看了一眼,道:“蒋书记正在跟赵书记谈事情,时间还早,你坐一会儿吧,林书记,喝茶。” 陈晋看上去不是个多话的人,况且跟林哲宇也是初识,所以不可能有多少交流,林哲宇喝着茶,翻看着报纸,陈晋这时笑着道:“林书记现在可是很多年轻人的偶像呢。” 林哲宇怔了一下,知道陈晋说的是什么事,笑了笑道:“你懂的。” 陈晋也是呵呵一笑,现在流行树立典型,唯一有区别的是正面的还是反面的了。反面的作用是杀鸡儆猴,起到警示作用,比如那些腐败分子被揪出来之后,清源市建立了一个腐败案例警示馆,定期组织干部去参观,就是以现实案例来提醒他们,时刻绷紧远离腐败这根弦。而正面的典型,林哲宇无疑是比较符合条件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年轻。 机关的工作作风无论在哪个地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拖沓、虚于人事的情况,林哲宇这位年轻干部所表现出来的扎实干事的作风无疑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虽然也传出了一些不同的声音,但是深知蒋浩然性格的陈晋知道,一个典型树立起来,他是不可能轻易再否定的,今天上午蒋浩然一上班,心情似乎ting不错,提到了林哲宇昨晚的事情,陈晋也是吃惊得很,不仅仅是林哲宇的酒量,还有他的胆量。后来蒋浩然提到让林哲宇过来一趟,陈晋当即准备打电话,蒋浩然却是很体恤的说他昨晚喝多了,现在肯定还睡着,等他睡醒吧。 从这一点来看,林哲宇已经在蒋浩然的心里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陈晋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向林哲宇投射出善意来。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两人的交谈便顺畅了很多,林哲宇也渐渐放松了下来,陈晋的话已经隐晦地透露出蒋浩然对他的好感了。这一点陈晋是不需要隐瞒的,一会进了蒋浩然的办公室,林哲宇自然什么都知道,自己提前告诉他,也是卖一个人情。对于这样的政治新星,陈晋是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便利的交好机会的。 正说着,蒋浩然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黑脸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林哲宇微微一怔,陈亚所说的赵书记原来是纪委书记赵志敏。 赵志敏并没有在意陈晋办公室的动静,沉着脸一言不发走了开去。 “林书记,你先坐一下。”陈晋起身去了蒋浩然的办公室,既是收拾一下刚刚赵志敏在时喝茶的杯子,也是向蒋浩然汇报林哲宇过来了。 陈晋很快回了来,笑着道:“林书记,蒋书记请你过去。” “谢了啊。”林哲宇ting起了胸膛。 进了蒋浩然的办公室,蒋浩然微笑着道:“来啦,睡得怎么样?” 这种拉家常式的说话方式透露着一种亲切,林哲宇心里没来由地一松,这就是领导艺术吧,和蔼起来如沐春风,严肃起来时又是满副威严。 属相理论 “没什么事了。”林哲宇应了一句。 蒋浩然微笑道:“年轻人就是好啊,喝了那么多的酒,睡一觉就没事了,要是换了我呀,没一个星期恐怕恢复不过来,黄厅长今早还在吐呢。” 林哲宇听着蒋浩然比较随意的话,大是汗颜,讪讪道:“蒋书记,昨晚是我孟浪了。” 蒋浩然不以为然道:“年轻人就得有年轻人的血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林哲宇,最近关于你的说法很多,一方面是推出来的典型,另一方面又有人说你作风腐化,前一方面就不必说了,关于后者你给我一个解释吧。” 林哲宇道:“作风腐化?我还真不知道我怎么就腐化了。曾经有人向我说过,恶意中伤向来是出于嫉妒,一个比我强的人是不屑于这么做的,蒋书记既然问起,我还是要解释一下。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是听到了一些传言,大体意思是我有了家室,还跟别的女人纠缠。首先,对于我有家室的这一说法予以承认,尽管我跟未婚妻还没有结婚,但是在相互的心里早已是共结连理,无二人之想的。其次,就要提一提作风腐化的事情了。其实我不知道这个腐化是什么样的概念。如果没猜错的话,腐化的对象应该是曾在团市委办公室工作过的商荫吧。蒋书记,我无意去探寻是谁在造这个谣,但是大体也不会猜错。这么说吧,我跟商荫只是很单纯的工作关系,如果按照造谣者的理论的话,已婚男士就不能跟异性接触了。我觉得这个谣造的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蒋浩然不动声色,其实在林哲宇进来之前,他跟把赵志敏叫了过来,目的当然不是要他查一查林哲宇,换言之,一个副处级的干部生活作风问题,还引不起他的注意,而且从各方面反馈过来的消息也看不出林哲宇有什么腐化的迹象,而在此之前,市委办主任张国振也把商荫义愤填膺的意见给带了过来,直言赵子亮是血口喷人。 也正是基于这些,蒋浩然才会让林哲宇昨天下午过来,现在亲耳听林哲宇解释了一下,也不再提这个话,林哲宇虽然做了一些事情,也树立了这个典型,但是蒋浩然知道,这个典型的帽子戴在谁的头上都可以,只不过是林哲宇比较走运罢了,也就是说,林哲宇所做的这些事无所谓典型还是不典型,宣传上面多少有些夸大。当然,蒋浩然也不会完全否定林哲宇,不管怎么样,林哲宇的工作作风还是比较踏实的。不过这些再加上乔初一的因素,并不能坚定蒋浩然重用他的决心,年轻人虽然有冲劲闯劲,但是同时也会有莽撞的毛病,另外,蒋浩然还要考较一下他的真实能力如何。 “林哲宇,你对机关工作作风有什么看法?”蒋浩然这个问题很大,也很尖锐,这让林哲宇必须思考一下,以便于去组织语言,以免大放厥词说得过重。 蒋浩然微微点了一下头,很显然,这是林哲宇所不曾涉猎到的问题,否则他不需要去考虑,但也正是如此,才能一窥其反应能力。 林哲宇终于开了口,道:“每个单位都有三种人,一种属牛,与世无争,只管干活;一种属猪,好吃懒做,无所事事;一种属狗,上蹿下跳,不咬便叫。” 蒋浩然倒是没想到林哲宇会这么比喻,新颖得很,便道:“接着说。” 林哲宇道:“如果属牛的生气勃勃,属猪的也不敢偷懒,属狗的就会夹起尾巴,这个单位必定发展有望。如果属牛的没精打采,属猪的方便自在,属狗的必定神气,该单位就要走下坡路了。而三种人的地位直接决定了一个单位的‘属相’。‘牛’多了,单位就会有些牛的色彩;‘猪’多了,单位就不免有点猪的模样; ‘狗’多了,单位便具备了狗的特点。” 林哲宇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人都是或多或少点劣根性的,那就是想少吃点亏、多占点便宜,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倾向。说得难听一些,阴奉阳违是我们的传统文化滋生出的怪胎,领导面前表功,同事面前卖乖,自以为是,拉帮结派是相当一部分职场里大事干不了、利益想占完的属“狗”人的真实写照。结合刚刚的属相说,其实一个单位里,真正‘猪’的未必会很多,因为随着竞争的加剧,就业形势越来越严峻,属猪的也需要伪装,如果再明目张胆地好吃懒做,恐怕连口饭也没得吃了。可是,属‘狗’的永远不会绝迹,思想不在工作上,眼睛盯着别处,总认为自己会干的丑事别人都会干,每天不是计划怎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而是费尽脑汁的谋算怎样把一桶水搅浑,其实这也正好像所有人宣布了它自己的丑陋一面,每天动不动就上窜下跳、张牙舞爪、汪汪汪乱咬,一个劲地表现自己的‘善良’,惟恐别人将他埋没。” “因此,只要是在一个相对正常的单位里,有很多的人实际上成了一种兼有猪与狗特点的两面人,隐蔽性和欺骗性越来越大。而由于这样的人往往能得到不菲的利益,所以使真正‘属牛’的人越来越少。”林哲宇侃侃而谈,“其实从管理上来说,要想使一个单位能够生存、发展,就必须千方百计地让属牛的人得到好处,受到应有的尊重,以伸张正气,保护这部分人的工作积极性。另外,必须看清属狗的人的本质,不至于被其‘会叫’的假相蒙住双眼,限制其‘只说不做’的话语权力空间,甚至可以放它回森林,让它和自己的同类们天天聚在一起,不停的汪汪汪乱咬也罢,不要让它在人群里肆意妄为,杜绝狂犬病在单位里蔓延,同时让属猪的人现出原形,通过严格的监督和制度约束让其没有偷懒的机会。只有这样,一个单位才能祛除属狗的邪气,不沾染属猪的惰气,形成以属牛者为代表的正气。如果再加上管理者本身的灵气,发展壮大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小凡出事 说到这里,林哲宇有些口无遮拦了:“可惜的是,道理谁都懂,但是很多领导对牛印象不错,对猪深恶痛绝,却恰恰忽略了狗才是真正的搅屎棍。” 蒋浩然笑道:“哲宇,你的属相论非常新颖,也非常精辟,具有很强的代表性,不但有观点,还有措施,如果让你来抓这项工作,肯定会很出彩。” 林哲宇便道:“蒋书记谬赞了,我也就是纸上谈兵。” 蒋浩然笑而不答,话音一转道:“你对目前我国的反贪形势怎么看?” 这又是一个大问题,林哲宇心想,这个问题别说自己这个副处级的干部,就是眼前的这位厅级领导来说,恐怕也不是轻言点评的吧,不过领导既然问了,自己还不能没有自己的观点,略一思索,当即道:“反腐是大趋势,其实反腐每年都在进行,只是这几年的力度更大了,大小干部也查了不少,被抓的人数和贪污的数字也是让人触目惊心,民间有人说,还真不知道我国还有这么多的腐败干部,但看问题还是需要从多角度来看,悲观的人看到的是前者,我觉得我们便应该从相反的角度去看,中央如此大的力度也完全证明中央领导人下了决心要惩治。不过由于自身角度的问题,对于中央的措施我不敢妄自评论,我倒是觉得,除了反腐以外,不贪不腐、廉而不勤的官员也应该在被问责之内。” 蒋浩然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林哲宇的话对他的触动还是ting大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与刚刚的属相论相联系,多年形成的陋习已经成为了阻碍发展的一个比较大的绊脚石,很多人不思进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在甘当“太平官”的背后,既有少数官员能力缺失和责任缺失,也折射出干部制度的缺失,对“不为”官员加大监督查处的同时,还应该改革干部管理和官员任职制度,激励更多“有为”官位上位。 “这个世界,不是善恶分明的。”蒋浩然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林哲宇明白这个道理,和平年代,人并不像电影电视中演的那样,坏人的额头上都帖着“坏”的标签,就以边疆为例,能因为他对自己下了绊子,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吗?他也在为梁山的发展而努力,这正是一个好中有坏坏中也有好的有机结合。 这次的对话到这里告一段落,而关于他的那些流言也是戛然而止,林哲宇的生活再次回到了一个正常的轨迹上来。 时间进入了十一月份,这段时间里,林哲宇似乎忘记了他曾跟蒋浩然有过这么一番对话,全心全意地把精力全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去,以实际行动践行了他做“牛”的诺言。 除了工作,林哲宇一直在努力想要恢复自己的记忆,但是越是刻意,越是没有任何的进展,孟遥知道他很辛苦,劝他不要太强求,一切顺其自然,像他们现在这样也ting好的。 孟遥几乎每过几天都会拍一张照片给他,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林哲宇的压力正是来自于此。 十二月底,各个部门的工作都处于了一个总结的阶段,团市委自然也不例外,蒋浩然是在圣诞节的前一天,也就是平安夜对团市委的工作进行调研的,在听取了团市委书记胡慧芳的工作汇报之后,充分肯定了团市委的工作成绩,与团市委机关干部一起分析研判了当前青年工作发展态势,并对全市各级团组织和广大团干部提出了新的工作要求和殷切期望。陈耀光书记强调,新时期我市共青团组织要适应经济不断发展、青年流动性不断扩大等情况,注重把握三方面内容:一是要建立一支团的骨干队伍。二是共青团干部要努力成为多面手。三是共青团组织要围绕新源的特点开展工作。 在提到第二点的时候,蒋浩然指出,团的岗位为青年干部提供了学习的机会,实践的空间,展示的舞台,使他们在年纪较轻、阅历尚浅的时候就能挑起重担,投身实践。所以团的干部要努力成为有战斗力、充满朝气和富有时代特点的有为青年。要切实提高组织协调能力,充分利用共青团这个工作平台,创造性开展形式多样的活动,并以活动为载体树立团干良好形象。 团市委的年轻干部不少,蒋浩然的话无疑是对年轻人的一种激励和鞭策,但是结合林哲宇此前被树立典型的事件,大家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林哲宇极有可能受到重用。 蒋浩然来的时候,天飘起了雪,在他结束调研之后,雪下得更大了,送他下楼的时候,蒋浩然笑着说了一句:瑞雪兆丰年啊。 雪是雪,但对于林哲宇来说,绝不是什么瑞雪。因为就在蒋浩然离开之后不久,林哲宇忽然接到了林小嘉无比惊惶的电话。 电话是林小嘉从医院打来的,说甄小凡出了意外,现在正在市三院抢救。林哲宇有点懵,曾小凡不是在江陵读书吗?怎么会在新源遇到意外?不过林小嘉在电话里泣不成声,林哲宇也不便多追问什么,挂了手机,跟胡慧芳说了一声,匆匆地下了楼去。 打了个出租车,径直向三院开过去,此时雪下得更大了,空中飘飘扬扬的雪花把整个清源装扮得格外美丽,可是林哲宇一点观赏的心情都没有,既不知道甄小凡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道甄小凡到底出了什么事。 三院的抢救室外,林小嘉已经不再哭了,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甄小妹居然也在,低低地抽咽着。 林哲宇顾不上问这姐弟俩为什么会来,沉声道:“小嘉,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林小嘉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正如林哲宇所想的那样,甄小凡一直喜欢着林小嘉,双双考上大学之后,一直保持着联系,圣诞节到了,甄小凡说过来看看她。林小嘉没有同意,甄小凡悄悄地过了来,在学校门口给林小嘉打了电话,说他到了,可是等林小嘉来到学校门前时,便看到甄小凡倒在了血泊里。 给予 林哲宇顾不得去问甄小妹怎么也会在这里,他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甄小凡会倒在血泊里。林小嘉并没有报警,当时就着急慌忙地打了12丁志华,到了医院之后才打电话给林哲宇。 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林哲宇迎上去道:“医生,怎么样?” “问题不大,只是失血过多。”医生的话让大家如释重负,他的身后甄小凡被推了出来,林不嘉扑上前去,泪如雨下,甄小凡神智清醒得很,咧出一个笑容来:“小嘉,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林哲宇本想过去问问情况的,但见这个样子也不好过去多问,跟着车子去了病房。护士们在忙碌着,林哲宇向甄小妹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 甄小妹跟着出了来,林哲宇道:“你怎么也来了?” 甄小妹垂着头道:“我……我被调到江陵的豪君楼分公司了,圣诞节放了几天假,小凡说要来看看小嘉,我……我也想来看看你,就来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他知道甄小妹对自己的感情,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痴情如斯,心头微叹,道:“小凡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甄小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在学校边上的店里买东西,我是听到小嘉的叫声才跑出来的。” 林哲宇向病房里看了一眼,心乱如麻,坐到椅子上去点了一根烟,一个护士走过来,指了指墙上贴的禁烟标志,林哲宇吸了一口,起烟给掐了,正好里面的护士出了来,林哲宇上前问道:“医生,他的情况需要住多久?” 那护士道:“这个不好说,得看医生的,不过他的身体很健壮,只是失血过多,输了血之后如果没其他问题,应该不要太久。”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是要住几天院了,小妹,我们去买点东西吧。” 林哲宇心里有那么一股情感在流淌,甄小妹既然来了,自己就好好陪陪她吧,让自己硬下心肠赶她走,真的做不到。 买了些日常用品,又带了盒饭上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回到病房,林小嘉正在跟甄小凡说着话,脸上洋溢出快乐,看起来心情不错。 林哲宇上前问了几句,甄小凡的脸色很苍白,不过眼睛却很亮,看得出,身体上的创作比起妹妹的笑容来不值一提。 “感觉怎么样?”林哲宇问道。 “没事,就是身体有点虚。”甄小凡对林哲宇又是崇拜又是敬重。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甄小凡说当时他站在学校门口等林小嘉出来,一辆车从后面驶过来拐到了他,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典型的肇事逃逸,林哲宇神情冷峻:“我会把这个人找出来的。” 甄小凡道:“哥,算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林小嘉插了一嘴道:“撞了人就跑,一点都不负责任,万一因为抢救不及时出个差错怎么办,这种人就应该揪出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哲宇道:“时候不早了,小嘉,你该回学校了。” 林小嘉道:“哥,明天周末,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这是林小嘉第一次违逆林哲宇的话,这让林哲宇非常不舒服,可是他也意识到妹妹已经大了,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高中生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不能再家长式的管束她,当即道:“那好吧,不过你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我真担心小凡被你照顾坏了。” “哥,哪有你这么说妹妹的。”林小嘉的脸上飞过一抹红云。 林哲宇呵呵一笑,拍了一下甄小凡的肩膀,道:“别叫苦啊。” 外面的雪纷纷扬扬,甄小妹穿得不是太多,走在外面,整个脖子都缩在了颈子里。林哲宇看着觉得心疼,经过一个精品店时,给她买了一条围巾,甄小妹的脸上就洋溢着快乐的幸福来,林哲宇心下大是感慨,一个很简单的人,一点点东西就这么满足了。 甄小妹带着围巾,扑闪着大眼睛道:“好看吗?” 林哲宇有刹那间的失神,凭心而论,甄小妹有着一种清纯朴素的美,这种美是不经意的,缓缓而不自觉地就流入了你的心田,林哲宇赞了一声:“小妹,你ting漂亮的。” “哪有,丑小鸭而已。”甄小妹被心上人赞了一句,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林哲宇看着她娇羞无限的样子,柔情大动,替她拂去了飘落于发梢间的雪花,道:“小妹,冷不冷?” “不冷。”甄小妹用力地摇着头,“你看,雪真漂亮啊。” 街上热闹非凡,圣诞节是一个洋节日,可是在国内却也得到了广大的追捧,走在熙熙攘攘的情侣之间,甄小妹的心头荡漾着无比的幸福,虽然这只是昙花一现,但比起夜里一个人的相思要快乐得多。 时间在一点点的消逝,街上仍然热闹如白昼,林哲宇看了一下时间,道:“小妹,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 甄小妹不想离开林哲宇,有些惊惶地道:“我还不困呢。” “那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林哲宇领着甄小妹去了一个比较有名的小吃店,平时这个时候是早就关门歇业的了,不过今天是平安夜,做生意的黄金时段,所以仍然在做着生意。 店里有客人,一对对的,都是情侣,林哲宇要服务员上招牌菜,甄小妹托着腮看着林哲宇,目光里流露出迷恋之色。林哲宇避开她的目光,装出拿餐巾纸的样子,道:“小妹,在江陵那边工作怎么样?” “ting好的。”甄小妹的目光没有任何的偏移,幽幽地道,“听阿姨说,你上次出事失去了记忆,想不起来孟遥姐了,现在怎么样了?” 林哲宇的心里突地跳了一下,他今天居然忘记了跟孟遥联系了,拿手机看了一眼,孟遥也没有发消息过来,心头稍定,笑了笑道:“我妈也真是的,什么都说。我觉得我的记忆就隔着一层纸,看起来很薄,可就是捅不开那层纸。” 喜悲交加 夜终于更深了,雪仍然没有一点点要停的意思,路人也更是越来越少,林哲宇没有让甄小妹住在医院附近的旅馆,那里条件太差了,便在神龙大酒店开了一间房。 房间是用甄小妹的身份证登记的,钱自然是林哲宇付的。服务员让林哲宇也拿身份证登记,甄小妹的脸就红了,林哲宇赶紧解释,他并不在这里住,那服务员也懒得啰嗦,却是嘀咕了一句:“一看就知道是偷情的。” 林哲宇简直无语了,本来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不想上楼的,不过甄小妹是头一次来,自己怎么也要把她送到房间里。 所以在服务员那种“敢做不敢当”的鄙视目光中,林哲宇和甄小妹进了电梯。 去了六楼的房间,把甄小妹送进了房间,林哲宇道:“你好好休息吧。” 甄小妹很是舍不得林哲宇走,可是她也知道,林哲宇留下来的可能几乎为零,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林哲宇的脑子里却是一声轰响,因为甄小妹此刻的神情让他忽然想到了那天从医院离开时孟遥哀怨的神色,当时的孟遥也是悲伤欲绝,在这一瞬间林哲宇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但是脑子里所传来的爆炸般的痛感让他脚下为之一软,抱着头跪倒在了地上。 林哲宇的这个举动把甄小妹吓了一跳,不由跑了过来,惊惶地道:“你怎么了?” 林哲宇每次一旦遇到似乎能够想起一些他跟孟遥的往事时,脑袋就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每当这个时候,强烈的痛感让他望而却步,收回记忆时这种痛感就会消失了。这一次,林哲宇不想再浪费这种偶然之间的机会,疼就疼吧,万一能够恢复记忆呢? 在这种思维下,林哲宇觉得头都快要爆炸了,根本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在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却是怎么也抓不到核心。 甄小妹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看到林哲宇的脸一片血红,整个人因疼痛都不能够保持下跪的姿势,以至于他的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甄小妹惊慌失措地抱起了林哲宇的头,只觉林哲宇的脸火烧般的滚烫,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抽搐着,手足却是一片冰凉。甄小妹用力地抱紧了林哲宇的身体,可是林哲宇的身体抽搐的厉害,手也越来越凉,一张脸却是一片血红,神情极其狰狞,血管都微微凸起了,显然是在强忍着剧烈的疼痛。 “哲宇,哲宇,你别吓我。”甄小妹的泪水滑落了下来,她真的被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把用自己的双唇去亲吻着林哲宇的脸。 甄小妹并不知道此时的林哲宇已经陷入了一个迷乱的局面,他的脑子里正如电影快进一般闪过着一些镜头,雨声、苍穹、床……而就在这个时候,甄小妹的唇已经落在了林哲宇的脸上,泪水也在这一刻滴落,林哲宇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吻,眼前似乎闪过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来。 林哲宇准确地找到了甄小妹的唇,这是甄小妹的初吻,滚烫的感觉让甄小妹猛然间瞪大了眼,当一条湿润而火热的舌头撬开她的齿缝时,她也迷失了。 (删去若干字)甄小妹失神地仰起了脖子,高(和谐)潮后的余韵让她的意识处于一片空白之中,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林哲宇喘息着道:“孟遥,我终于想起你来了。” 甄小妹的心忽然揪了起来,原来……原来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孟遥。 林哲宇听不到对方的回应,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之后,林哲宇腾地跳了起来,吃惊地道:“小妹?怎么是你?” 甄小妹此时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默默地穿上了衣服,林哲宇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是赤身裸(和谐)体的,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再说,可是目光落在了甄小妹内裤上的那抹殷红时,他不由呆住了,他明白,他已铸成了大错。 看着甄小妹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卫生间,林哲宇狠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刚刚他真的以为身下的人是孟遥了。 天地良心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稀里哗啦的水声夹杂着一丝哭声,林哲宇心乱如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背叛孟遥,可是事实却是将他心头的信念击得粉碎,他既无法面对甄小妹,也无法面对孟遥。 过了一阵子,甄小妹裹着浴袍出了来,露出了圆润的肩头,哀怨地看了林哲宇一眼,垂着头坐到了床上。 林哲宇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居然是孟遥打来了越洋电话。孟遥一般是很少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但是今天是平安夜,对于一个经常在国外的女孩子来说,平安夜的意义是很重大的,所以孟遥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就显得一点都不唐突了。 林哲宇怔怔地看着手机,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孟遥还真会选时间,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还是甄小妹说了一句:“是孟遥姐的电话吧?赶紧接吧。” 林哲宇恢复了记忆,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林哲宇此时却是半分喜色都没有,实在是无从说起,含糊着应对了几句,孟遥便觉得林哲宇有些不大对劲,道:“哲宇,你在干什么呢?到现在还没睡觉?” 林哲宇心头不由一凛,有史以来的撒了一个谎:“今天不是平安夜吗,跟同事一起出去疯了,这才刚刚回来。” 孟遥哦了一声,倒也不疑有他,反倒是兴致勃勃地问这个问那个,林哲宇一边扯着虚无的事情,一边偷扫着甄小妹的脸色。 甄小妹的脸别在一边,也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总算把孟遥对付了过去,在有一丝愧疚的同时,林哲宇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可是当他把手机装好之后,却又在考虑着该如何面对甄小妹了。 天地良心,这一次的确是一个意外,林哲宇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这个岔子,但是解释就是借口,况且无论怎么解释,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是白搭。 甄小妹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她倒不是排斥林哲宇刚刚对她做的事情,恰恰相反,虽然一开始特别疼,但是这是她心爱的男人,做什么她都能接受,可是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却是在林哲宇误将自己当作孟遥的情形下发生的,这无疑是给她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严重阴影,而林哲宇刚刚接的电话更是让她心头酸楚的很。可是抬起头看到林哲宇手足无措的样子,甄小妹的心不由一软,她也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少有些阴差阳错,林哲宇也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是那种拈花惹草之辈,这事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发生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甄小妹幽幽地道。此时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哲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我来接你。” 甄小妹无声地点了点头,听着林哲宇关门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了林哲宇的气息,不由伏身在床上哭了起来。 林哲宇这一夜自然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瞪大着眼睛坐在床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尽管是当时神经错乱走火入魔直把杭州作汴州,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掩盖事实的借口,明天该如何面对甄小妹,还真是一个问题。林哲宇忽然想到,那些成天在外面寻花问柳之辈是如何迈过良心这道坎的。 恍恍惚惚中天就亮了,窗外的雪仍然在下着,窗台上已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让人感觉到丝丝的冷意。林哲宇这时才感觉到满屋子都是烟味,推开窗子,冷风便吹着窗台上的雪灌了进来。 林哲宇打了个哆嗦,却是站在窗前没有离开,或许这样才会削弱他心头的烦恼。其实人的快乐与否,主要还是取决于精神状态,一句“想开了”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但关键是怎么样才能“想得开”,林哲宇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处理方法,唯有把一切都交给时间,等时间来解决。 孟遥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过来,林哲宇的心情已经平定了许多,一边关上窗子一边接通了电话,道:“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晚什么呀,才八点,平安夜呢。”孟遥笑着道,“今天,哦不,是昨天睡那么晚,我没吵醒你吧?” “没有啊,下雪了,在屋里看雪呢。”林哲宇道,“别睡太晚了,对宝宝不好。” “我有数的很呢。对了哲宇,梁山那边的工程差不多要结束了,估计春节后就能竣工了。” “好消息啊,我就坐等你数钱数到手抽筋吧。” 孟遥在电话里笑了起来,道:“行了,别跟你扯了,再睡会吧,补个觉。” “嗯,拜拜老婆。”林哲宇冒出了这句话。 孟遥明显怔了一下,颤声道:“哲宇,你刚刚说什么?” 林哲宇也是微微一怔,恢复了记忆之后,连跟孟遥说话都恢复了以前的口吻,笑着道:“哎呀,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恢复记忆了。” 孟遥有十秒钟的沉默,才爆出一声大叫:“啊,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妈,妈,快来啊。” 电话那端便听到孟佳吃惊的声音:“遥遥,怎么了?” “妈,哲宇他恢复记忆了。”说出这句话,便听到了孟遥的哭声。 “遥遥,别哭,小心刺激到宝宝,电话给我。”孟佳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拿过电话道,“哲宇,是哲宇吗?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孟阿姨,我真的恢复记忆了,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林哲宇的眼睛也有一些湿润,他能够体会到远在天边的母子俩的激动。 “那就好,那就好。”孟佳喃喃地念了两句,道,“你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给我打电话。” “好的阿姨。”林哲宇应了下来,电话又交到了孟遥的手里,孟遥哭泣着道,“哲宇,我做梦都在想着这么一天,我好想你,我要去见你,我现在就去订机票。” 一条短信 林哲宇精神也很是振奋,但是一想到甄小妹,就仿佛被泼了一瓢冷水,道:“孟遥,你不要着急,属于我们的日子还很多,也不急着这几天,而且现在是年底我也特别忙,等我忙完了,我去美国找你。” 孟遥一想也是,便道:“也好,你要快点来啊。” 说着声音一低,道:“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一旦有时间,我会第一时间过去的。”林哲宇心头闪过一丝愧疚,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几天他必须把甄小妹给安抚好,否则将会引来很大的麻烦。妈的,作风腐化,这狗日的赵子亮,还真被他一语成谶了。 放下电话,林哲宇出了一头的冷汗,冲进卫生间冲了把澡,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门。 去酒店接甄小妹,甄小妹的眼圈红红的,见了林哲宇,又想扑进他的怀抱,又不敢,林哲宇心头又疼又酸,道:“昨晚没睡好吧,洗把脸,一会我们去吃早餐。” 甄小妹默默地去了卫生间洗脸刷牙化妆,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了,显然她也不想让弟弟和林小嘉发现什么端倪。 打了电话给妹妹,到医院时,林哲宇又是一头黑线,杜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估计是见林小嘉夜不归宿,打了电话知道了这事,才一早赶过来。 当林哲宇和甄小妹出现在病房时,杜琳先是一喜,随即神情一黯,向林小嘉道:“你嫂子?” 林小嘉笑出声来:“你胡说什么呢,她是小凡的姐姐。” 杜琳又看了一眼甄小凡,总觉得有些不对头的地方,不过她也不便于多问,其实她之所以过来,一方面是过来看看林小嘉,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林哲宇。国庆节之后,被爸爸训斥了一通,让她死了那条心,说林哲宇是有家室的人,而且为人很正直,别去招惹人家。杜琳也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结果,所以连一个电话也不曾打过,苦熬了两个多月,终于把林哲宇的影子给逼出了心头。其实如果真有感情,逼是逼不走的,林哲宇给她的印象不错,虽然年纪相仿,但是学生的行事处理方法总是比不上社会上的人的,所以给她的感觉很新奇,如果林哲宇真的被她迷了眼,说不定过段时间,她就失去新奇感了。 林哲宇把买来的早点放到了桌子上,向杜琳点了点头,甄小妹过了去,双腿间仍然有些疼痛,轻声问弟弟感觉怎么样。 甄小凡经过一夜的休息,脸色好了很多,只是头上的纱布还裹着才显示出他是个病人,其他的并无大碍,医生刚刚来为他检查过,说再观察一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现在只属于皮外伤,没必要再住院了。 这个消息自然是非常好的,这时杜琳起身告辞,林哲宇也没有做太多的表示,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招女人喜欢,其实几个与他有交集的女人,产生感情都是有原因的。孟遥就不别说了,凤阳寺舍身吸(和谐)毒,这份大义足以令孟遥以身相许了,甄小妹则完全是因为林哲宇对她的颇多照顾而感到有了依靠,商荫对林哲宇的喜欢完全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个道理的真实见证,至于第一个恋人岑明月,回想起来,似乎没有太值得多去回忆的事情,但是岑明月对他至少也是曾经动过感情的。 这么过了一天,第二天甄小凡便出了院,林小嘉陪着他,两人也没有注意到甄小妹有什么异样,林哲宇则是刻意地保持着与她之间的距离,上一次是个意外,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就是十恶不赫了。 周日的下午,甄小妹姐弟俩终于离开了清源,林哲宇兄妹把他们送到了车站,坐到车上,甄小妹的脸紧紧贴着玻璃看着林哲宇,那眼神里有着强烈的依恋,林哲宇能读得懂,可是此时的他却明白他不可能给予她什么,强烈的罪责感让他几乎不敢去看那双眼睛。 看着车子远去了,林小嘉的眼睛里也有一丝雾气,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小嘉,人都走了。” 林小嘉这才如梦初醒,道:“哥,你是不是ting失望的?” 林哲宇道:“失望什么?” “我以前一直很讨厌甄小凡,觉得他冲动鲁莽,现在才发现,如果不是喜欢他,我就不会讨厌他。”林小嘉的话有一些矛盾,但是也正是这种矛盾,才能体现出爱情的纠葛之处。 林哲宇笑了笑:“妹妹长大了,我很高兴,为什么要失望呢?该来的总会来的嘛。” “谢谢哥哥的理解。”林小嘉怅然地望了一眼列车离去的方向,忽然道,“哥,小妹姐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啊。” 林哲宇吓了一跳,以为林小嘉看出什么来了,紧张地道:“有什么不一样?” “我觉得她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了,你没看到她隔着车窗看你的眼神吗?”处于恋爱中的林小嘉对感情是很敏感的,况且她也知道甄小妹喜欢着哥哥。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把心放回原处,道:“别胡说八道。” 跟妹妹在学校外吃了晚饭,看着她走进校园,林哲宇这才回了去,拿手机时看到甄小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上面只有七个字:“我不怪你,我爱你。” 面对这七个字,林哲宇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是他的心里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反而很是无地自容,就这么夺去了一个女孩子视若生命的贞洁,把嘴一擦,一抹干净了,自己还算是个男人吗?可是他又该怎么办呢?放弃孟遥娶小妹?这同样也对不住孟遥,况且她还有一个至高无上的老子呢,知道自己把他女儿的肚子搞大了又始乱终弃,不把自己大阉八块才怪了。 想到孟遥身后庞大的背景,林哲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这些在订婚的当晚他并没有时间去多想,后来便出了事,再也记不起,现在一切记忆都恢复了,他必须认真思考一下了。 出墙概率 元旦一到,意味着新的一年也开始了,今年的春节来得比较早,月底就是春节。林哲宇托了关系,在最短的时间内办了护照。 由于春节将至,手头也没有什么事,所以林哲宇向胡慧芳提出打算去国外看看未婚妻,胡慧芳让他按程序走。在办理了相关的报备手续之后,林哲宇并没有打电话给孟遥,他要等到了之后再联系她,给她一个惊喜。 海安没有直飞美国的飞机,计算了一下行程,得先到江陵,飞到江东的燕华市,然后再直飞美国,好在路途并不是太远,只不过将近年关,订购机票的事情有点麻烦。 好不容易买了票,是次日八点的,为了能赶上这班飞机,林哲宇提前一晚到了江陵,只是在抵达江陵之后,在订酒店上遇到了一些麻烦。 年关将近,酒店的生意也是爆棚,林哲宇接连去了好几家酒店,都没有房间了,豪君楼倒是一个去处,以林哲宇的身份肯定会有房间,可是他又担心遇到甄小妹。 这一阵子,他跟甄小妹并没有任何的联系,不是不想,而是怕再引出什么事端来,或许就这样无声的结束也是件好事。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下作了,但却是林哲宇心情真实的写照,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妹妹与甄小凡的恋情足以让他想到,要想与甄小妹彻底失联,估计是异想天开,不过没办法,以目前的态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林哲宇甚至还在想,如果能与孟遥早点把婚事给办了,或许会给这件事情画上一个句号。 实在没办法,找了一个条件比较一般的旅馆,好在有空调有热水,也不是太冷,只是离机场远了一些,要早点起来才行。 怀着即将与孟遥见面的兴奋,林哲宇不安实地睡了一夜,提前了两个多小时起床,匆匆洗潄了打了个车直奔机场而去。 过了安检,等候飞机的时候,林哲宇这才踏实下来。 飞机准时起飞,林哲宇听着音乐,闭上了眼睛。 没睡几分钟,忽然听到一个非常柔和的声音道:“先生,请您把手机关掉。” 林哲宇睁开眼睛,说话的是一位漂亮的空姐,正向身边坐着的那个中年人说话。 那中年人脚边放着个箱子,手里正拿着部手机,用很生硬的汉语道:“这个电话打完就关。” “对不起先生,根据规定,飞机上是不允许打电话的,请您配合。”那空姐仍然用一种很客气地口吻道。 “你知道我这个电话有多重要吗?”那人怒道,“你知道会带来多大的损失吗?你们这架飞机也赔不起。”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其他乘客的不满,七嘴八舌地指责了起来,那人火大,汉语也不流利了起来,嘴里叽哩咕噜地冒出一连串的鸟语,那句“八嘎”听得尤为刺耳。 这时又有一名空姐过了来,林哲宇放眼一看,居然是郑萼,顿时想起郑萼是名空姐,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班飞机上遇到。 郑萼并没有注意到他,之前的那名空姐把事情简单说了,郑萼彬彬有礼地道:“先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您再一意孤行的话,乘警会强制关闭您的手机。不要忘了,您也在飞机上,万一有情况,您的自身安全也有危险。” 有钱人怕死是普遍存在的现象,不是烂命一条,便悻悻地把手机关了,只是嘴里还在昵昵囔囔的说着些什么,只见一小伙子蹭地跳了起来,冲着那人的脸上就是一拳,破口大骂道:“艹你妈的,叫你装碧,什么人不好装,装小鬼子。” 中年人挨了一拳,站起来就要动手,不过一看对方,顿时没了气焰,陪着笑道:“祖……祖哥,你怎么在?” 那小伙子火大:“你个老东西,要不是飞机窗子不能开,我非把你给扔下去不可。” 见这两人似乎是认识的,吵了起来,大家也就不去理会,郑萼提醒他们不要大声喧哗,这时才注意到林哲宇,不由笑了起来:“咦,这不是林大帅哥吗?我说今天一出门喜鹊就在叫呢。” 在飞机上遇到熟人,林哲宇也ting开心的,笑着道:“注意点形象好不好,这么多人看着你呢。” 郑萼故作了一下矜持,显得ting可爱的,道:“喝点什么?” 林哲宇道:“免费的什么都喝。” 那边已经吵完架了,中年人嘀咕道:“还有这么泡妞的。” 林哲宇没理他,郑萼微微一笑,款款走出,随后端了一杯柳丁汁过来,道:“我请你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饮料,就作主给了你这个。” 林哲宇笑了起来道:“谢谢你了。” 郑萼也笑道:“你帮了我爸那么大的忙,一杯柳丁汁怎么能表达得了谢意。” 林哲宇道:“鹅毛雪中送热炭,我现在就渴得不行了。” 那中年人哭丧着脸又嘀咕了一声:“原来是认识的。” 林哲宇小声道:“你赶紧去忙你的吧,等有空了再聊。” 这一路倒也没再生其他什么事端,不过郑萼过来的有点勤,等下了飞机,林哲宇笑着向郑萼道:“我还要赶下一班的飞机,就不跟你叙了,对了,我现在在清源工作,有时间去找我。” 郑萼一竖手指道:“你说的啊,别到时候我去了你装不认识。” 林哲宇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不过他跟郑萼清清白白,倒也不惧什么,况且这一次去美国可是为了跟孟遥谈婚事,红杏出墙的概率比国足冲进世界杯还要低。 飞往美国的航班时间在下午,时间还早,林哲宇也不想这五六个小时都耗在机场,便负着手出了来。 刚到门前,忽然看到一熟人,很是吃惊,叫了一声:“高轩。” 高轩也有些惊讶,转身过了来,奇怪地道:“林哲宇?你想起我来了?” 一句话把林哲宇给搞懵了,高轩上下打量了林哲宇一番,摇头道:“你还是没想得起来。” 站住! “我艹,我一巴掌拍死你,你不就是高轩吗,高大不威猛的高,气宇不轩昂的轩。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林哲宇冒出了大学与高轩刚见面时奚落他的话。 高轩这才道:“我艹,你不是失去记忆了吗?啥时候恢复的?” 林哲宇不爽道:“敢情你不希望我恢复记忆是不是?” 高轩笑道:“这可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事情。你来接孟遥?” 林哲宇怔了一下,接孟遥?自己可是要去见孟遥的。 “孟遥不是在美国吗?她回来了?”林哲宇惊诧莫名地道。 高轩也有些惊讶:“她没告诉你今天回来?差不多快要到了吧。” 林哲宇拿出手机,呆了一下,自己一早上了飞机就把手机关了,到现在还没开机。开了手机,果然有许多孟遥打过来的电话,看来是想通知自己的,心中一转念,道:“巧了,我正准备去美国看她,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就没跟她说,想不到她先回来给我一个惊喜了。高轩,一会你接的时候就说我来了。” 高轩贼笑道:“你小子一肚子坏水。” 林哲宇坦然道:“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兄弟?嘿嘿,现在真成兄弟了,坏点好,当官就要坏,心眼太好干不成大事。”高轩不但没反驳林哲宇的话,似乎倒是很喜欢林哲宇对自己的评价。 对于高轩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和邪性的言论,林哲宇表示无语,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高轩的话在很多时候还是很有道理的,正所谓话糙理不糙,在官场这个混浊的圈子里,好人可能会得到好评,但是在关键时刻,好人也意味着你是被踩在别人脚底下的人。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大厅,里面的暖气开着,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要暖和多了。高轩的电话不少,林哲宇等他放下电话,就笑着道:“看起来在黄江混得不错啊。” 高轩从梁山县调离后,与林哲宇的路子差不多,去了黄江市的机关,区别在于他是去市住建局做了常务副局长,标准的实权派人物,跟住建局局长和分管副市长的关系很快拉近,红得不行,打电话的都是一些各县区住建部门的头头脑脑,还有些开发商。 高轩笑了笑道:“这些家伙的眼睛都是向上看的,他们拉近乎,可不是因为我高轩这个人,而是我高轩手里的权,一帮孙子,那点心思谁不明白。” 林哲宇本来还想提醒一下高轩不要被权利冲昏了头脑,他是实实在在地在梁山体验了一回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世态炎凉,不过见高轩这么清醒,便觉得自己的提醒是多余的,况且人家是什么来头?对于官场里的一些事情看得恐怕比自己要更加透彻了,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 两人这么聊着,便听到机场的广播提示,几点几分从美国出发的航班已经抵达,高轩眨着眼睛道:“你还不躲起来?” 很快一波人流过了来,躲在一个atm机边上,林哲宇探头探脑地去看,便看到了人群中孟佳母女拖着箱子过了来,身后跟着一脸冷傲的绛。 孟遥穿得不是太多,腹部已经明显隆了起来。看着高轩过去接机,林哲宇心里就在想,孟遥他们几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关系应该都不错,但是如果说关系更亲近一点的话,应该是跟高轩更好一些,因为他们俩有着相似的经历,那就是他们的身份都是见不得光的,这种同病相怜足以令他们走得更近,从只有高轩来接机便可见一斑。 这是林哲宇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见到孟遥,怀了身孕的孟遥比以前显得更加成熟,也更加有了成熟的女人韵味,当然,与她身边风华绝代的孟佳有着风格上的明显差异,与身后的绛更是千差万别。 林哲宇不由想到他跟孟遥在那个大苍穹里颠鸾倒凤的情形,心跳有些加快,眼看着他们走近了,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几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没几步,孟遥一行就要到atm机旁,只是林哲宇只听一人厉声道:“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一回头,一个高大威猛气宇轩昂的男警横眉冷对地盯着林哲宇,林哲宇倒不至于那么猥琐,只是他蹲在atm机边上探头探脑,确实会让人产生误会。 林哲宇轻嘘了一声,不过这男警的厉叱声却是引起了孟遥的注意,不由愣在了当场。她虽然长期在国外,但是骨子里还是中国人,眼看春节要到了,自然是要回来的,况且林哲宇恢复了记忆,这是天大的喜讯,孟遥已经不再满足于每天跟林哲宇聊聊天打打电话了,迫不及待地要回来。在回来之前,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林哲宇,都提示关机了,在那边也没什么熟人可以联系,所以只能先回来再说,本想下了飞机就跟林哲宇再联系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哲宇。 林哲宇的惊喜计划被这男警搅了,很是扫兴,不过看孟遥又惊又喜的神情,目的还算是达到了,当下也不再遮掩,直起身来,向孟遥走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的心情颇有些忐忑,按照他的想法,是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后再来个激吻的,可是真正到了面前,却是做不出了。 那男警也不知道是出于职责所在,还是因为有几个拥有不同风格的美女出现,精神很足,一拍林哲宇的肩膀道:“站住,接受检查。” 绛对林哲宇谈不上什么好感,但他是孟遥的心上人,也就在她的保护之列,一见那男警有动粗的迹象,身子一探,鬼影一般闪出,已经叼住了男警的手腕,那男警倒也不是脓包,手向边上一扯,顺势一脚反踢绛的膝盖,只不过他这一脚刚刚踢出,小腿骨便已经挨了绛的一脚,正是李小龙截拳道中的拦踢,这一脚虽然没有把他的胫骨踢断,却是又痛又麻,不由又惊又怒,向后一退,手已摸向了腰间的辣椒水。 佳偶相见 林哲宇和高轩都是练家子方面的高手,两人虽然简单过了一招,但是足以看出绛的战斗力比对方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这男警若真的拿出辣椒水来,倒霉的只会是他自己。 “等一下。”林哲宇插在了两人中间,他可不想把事情闹大,笑着解释道,“我是想给朋友一个惊喜,没其他意思,这是我的身份证。” 林哲宇这么一插言,顿时把刚刚的剑拔弩张给化解了,男警拿过身份证看了看,显得很光棍,敬了个礼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没事,你的职责嘛。”林哲宇笑了笑,回过头,这时绛已经退到了孟遥的身侧,不过眼睛还死死盯着那男警,目光平淡,又有谁能知道这个看上去娇柔女子的身体里流的都是战斗的血液呢。那男警已经走得远了,却仍然觉得脖子后面寒丝丝的,因为他刚刚从绛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深入骨髓般的冰冷。 林哲宇接过孟佳手中的箱子,恭敬地道:“孟阿姨,这一阵子您辛苦了。” 孟佳对林哲宇处理事情的方式还是比较欣赏的,事关女儿的终身,她是肯定要对林哲宇的过往进行一番调查的,加上与高轩同校同寝,自然是更为方便,高轩的评价是重情重义。重情重义,是个好品质,但是在更多的时候,也意味着会为情为义怒发冲冠,高轩也不隐瞒,说了一些林哲宇在学校里为同学出头抱不平的事情,博得了一个“林老大”的称号。不过现在来看,他的性格有了很大的收敛和改变,成熟稳重多了,这证明他正在成长和进步。 “大家都没事就好。”孟佳微微笑着,不着痕迹地让出了一个身位,让林哲宇和孟遥走到了一起,两人的手勾在了一起,孟遥看着林哲宇消瘦的脸,鼻子不由一酸,林哲宇的手紧了一紧,笑着道,“孟遥,见到你非常开心。” “好了,就别秀恩爱了,佳姨在呢。”高轩取笑了一声。 孟遥脸一红道:“高轩,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连你姐都敢打趣,是不是想重温旧梦?” 高轩打了个哆嗦,用一种非常怜悯的眼神扫了林哲宇一眼,长叹一声道:“哲宇,我很可怜你,向你透露一个秘密,我姐以前有一个很好听的绰号,小魔女。你好生受用吧。” 说完这句话,抢在孟遥发飙之前,高轩已经大步奔了出去。 看着气急败坏的孟遥,林哲宇笑道:“你们姐弟的关系非常好。” 孟遥忽然笑了起来:“他现在是大男人了,我也欺负不到他了。” “还有我给你欺负呢。”林哲宇柔声道。 声音虽然低,孟佳听得清楚,不由微微一笑,连一直面色冰冷的绛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笑意。 几人走至大厅门前,林哲宇关心地让孟遥把衣服穿好,却是看见高轩站在外面,脸上的神情怪异绝伦,而他的身前却是站着一个秀气可人的小美妞。 孟遥有些错愕,不由低呼了一声:“陈桦?要死了,这到底是不是缘分啊?” “陈桦是谁?”林哲宇没听高轩说过这个名字,不过看他俩的表情,似乎大有一腿的模样。 “说来话就长了,以后再说吧,总之……”孟遥想了一下措辞,才吐出一个让林哲宇大跌眼镜的词语来,“冤孽啊。” 高轩跟那个叫陈桦的女孩子并没有多说几句话,两人便挥手告了别,上车后,高轩的话就少了很多,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孟佳是长辈,不会说什么,孟遥知道一些过往,自然也不会多说,林哲宇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觉得ting奇怪,不过他不是个多话的人,而且这个时候,他也沉浸在与孟遥重逢的幸福之中,身外事与他又有何干。 见她们母女并没有说地址,估计是事先已经订好了的酒店,不过高轩的车并没有开往酒店,而是开向了郊区。 林哲宇在京城读书四年,虽然谈不上对京城了如指掌,但是大体的情况还是知道的,见高轩开的方向心头就有些吃惊,完全是冲着郊区中的郊区而去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什么比跟孟遥在一起要更幸福的事情了。 高轩对路途熟悉得很,车子行得渐远,车流量明显少了起来,最后停在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上。 高轩停稳了车,道:“佳姨,我就不进去了。” 孟佳微微笑了笑道:“在来之前,我跟你妈妈都联系过了,晚上会到,现在时间还早,你晚一点过来吧。” 面对孟佳,高轩非常尊重,不敢有丝毫的不敬,道:“好的佳姨,我来之前打电话给姐。” 高轩的心头有点沉重,跟林哲宇打了个招呼,开着车离开了。 向前走了几步,转入一条更为幽静仅够一辆轿车通行的沥青路来,两边的绿化郁郁葱葱,使这条小径更显得幽深神秘。 “这是我和我妈在京城住的地方。”向前走了一百多米,便看到一幢别墅掩在高大的树木之间。这别墅显然有些年代了,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便有一种古朴之感迎面袭来。 走上前去,外面的那道厚重铁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情景便是豁然开朗,里面的建筑和绿化具有浓烈的欧美风格,并不像现在一些别墅的那么现代化,林哲宇身处这幢别墅之中,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就如苍海一栗。 “我刚住进来的时候跟你的感觉是一样的。走吧。”孟遥笑着轻推了林哲宇一把。 路是鹅卵石铺就的,并不平坦,林哲宇扶着孟遥小心翼翼地前行,转了个弯,便见到了进入别墅的大门。 门前站着一个中年美妇,见几人前来,恭声道:“太太,小姐。” 孟佳淡淡道:“柳姐,你带人都走吧,什么时候通知你再过来。” 柳姐也不多言,转身进了去,不一刻的工夫,一群男男女女便出了来,粗略一数,得有十来个人。 过家门而不入 孟遥告诉林哲宇,柳姐是这里的管家,其他人都是厨师、园艺啊之类的,不过她妈没有把他们当佣人看待。 这一点林哲宇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对孟佳都异常地尊敬。 很快人一走而空,那道铁门也无声地合上,孟佳这个时候才道:“都进去吧。” 林哲宇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还跟着他们的绛却是没了踪影,虽然不知道绛的身份,但是从她替孟遥开车以及在机场时的表现来看,多半是孟遥的随身保镖。以孟佳的家世,替女儿选一个保镖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问题,况且孟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呢,只是不知道这个绛是什么来头。 进了去,是一个诺大的客厅,然后一条旋转楼梯上了二楼,孟佳伸了个懒腰,道:“在飞机上坐得倦了,你们说说话吧。” 孟佳上了楼去,林哲宇便捉住了孟遥的小手去亲,孟遥吃吃笑道:“看你这猴急样儿,一见面就不老实。” 林哲宇可不敢大声,不管孟佳是不是睡下了,有个人在多多少少有些顾忌,所以压着声音凑过嘴去亲孟遥,孟遥这一阵子怀有身孕,再加上林哲宇失忆记不得她,内心颇受煎熬,不过那都是以前了,林哲宇还没怎么撩拨她,便有些痒不可待了,向二楼孟佳去的另一端指了指,示意去楼上。 林哲宇原本只是想揩点油过过干瘾,一见孟遥作出这个暗示来,顿时银根大动,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不过孟遥ting着肚子,加上孟佳进房不久,两人倒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陪着万分的小心持着孟遥上了楼梯,悄无声息地去了最顶端的房间。 孟遥先进,林哲宇压后,刚把门关上,孟遥便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火热的唇夹着孟遥的轻吟“我想死你了”便贴了上来。 两人双唇相贴,如同磁石一般,孟遥的手更是径直把林哲宇的皮带给解了下来。 相比于孟遥的“粗野”动作,林哲宇就温柔了很多,他倒不是不想直接把孟遥给揉碎了,可是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所以他只能强忍着强烈的冲动,拦腰抱起孟遥,轻轻地放到那张大得离谱却又柔软无比的床上。 “好床。”林哲宇赞了一声,孟遥对这个赞誉有些惊讶,不过感官上的刺激让她无暇去询问。考虑到大肚子的原因,在姿势的选择上还有值得商榷之处,所以林哲宇让孟遥侧身躺着,从后面一点点地挤入,孟遥的声音忽然就大了起来。 “好湿。”这两个字林哲宇没敢说出来,不过深深的进入却是引起孟遥的一声压抑着的嘶鸣,“小心宝宝。”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靡乱的气息来,尽管远在另一端的孟佳不可能听得到他们的声音,但两人还是不敢太夸张,然后这种偷偷摸更是刺激到了不行,林哲宇很快一泄如注,孟遥不满地扭动了几下,收缩着夹紧了似乎有点软化了的小家伙,柔声道,“宝贝,你憋坏了吧?” 林哲宇也ting自卑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不过男人在床上最羞于启齿的一个字却恰恰就是“快”,林哲宇一咬牙,硬是把稍稍软化的东西又向里面抵了抵,让自己的小腹与孟遥的结合更加紧密些。 孟遥轻哼了一声,就这么侧着身躺着道:“宝贝,你想我吗?” 林哲宇轻抚着孟遥白嫩的脖颈,在她的耳边轻语道:“想,都要想疯了。” 孟遥晃动了一下下半身,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原来是林哲宇已经被挤出了体外,林哲宇有心再觅境而入,却是软耷耷的得其门而不能入,讪笑了一声道:“娘的,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了。” “你好坏啊,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孟遥娇懒地不想动,“唉,对了,我听你刚刚说好床呢,什么意思啊?” 林哲宇道:“有对情侣在床上肉搏,一用力床用咯吱咯吱响,男的就停下来显得很苦恼,说这床的动静太大了,怕被人听到,女的就说,那容易啊,我声音叫大点,人家不就听不到了。” 孟遥格格笑了出来,道:“你从哪看来的这些段子?” “有种东西叫微信啊。”林哲宇笑道,“你看这张床,再怎么弄都没动静,所以我说好床啊。” 三头六臂 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听到楼下隐隐有说话的声音,孟遥侧耳一听,便是一声轻叫:“哎呀,兰姨来了,宝贝,我先出去,一会你再出去啊。不,你先出去,我就不出去了。” 林哲宇光着身子叉着两腿躺着,看着孟遥羞涩的模样便有些好笑,不过一想也是难怪,毕竟他们还没有结婚,两人一起从房间里出去倒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孟遥未婚先孕,在家人面前也就罢了,在其他熟悉的人面前多少会觉得尴尬。 林哲宇笑着在孟遥的唇上轻轻一吻道:“你再睡一会,我先下去。” 话音刚落,孟遥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母亲孟佳发来的一条短信,让他们下楼来吃饭。 孟遥不好意思下楼,回了条短信说不饿。林哲宇体谅她,低声道:“那你再休息一会,回头我给你送吃的上来。” “谢谢宝贝。”孟遥幸福地点了点头。 穿好衣服,林哲宇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确保不露出任何做了坏事之后痕迹,这才出了门。 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孟佳,另一个却是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瘦女子,两人都是极美,却又风格迥异,林哲宇心想,这一位恐怕就是高轩的妈妈、孟遥口中的兰姨了。 林哲宇下了楼,微笑着道:“孟阿姨,孟遥有点累,想再休息会,回头我给她弄点吃的吧。” 孟佳笑着道:“你也会做饭?” 林哲宇道:“农村人,小的时候父母都忙,就得学着自立。” 孟佳笑了笑,道:“高兰,他就是林哲宇。哲宇啊,叫兰姨。” 林哲宇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兰姨。” 高兰微一点头,道:“不错。” 林哲宇也不知道高兰所说的不错是什么意思,心里却在大不敬地想,某人威武。 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女孩子来,笑着道:“可以开饭了。” 林哲宇没见过她,不过见她手里端着盘子,便主动过去接过放到餐桌上,那女孩子笑着伸出了手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林哲宇了,自我介绍一下,陆扬帆。” 林哲宇心头一惊,她应该就是天之骄女了,想不到这么和善,脸上自然不会有什么惊讶显现,轻轻一沾手便松了开来,道:“林哲宇。” 厨房里又出来一个人,手里也端着盘子,腰上还系着个围裙,笑着走了过来,道:“林哲宇吧?听高轩提起过你,很帅嘛。” 说着把盘子放到桌子与林小立握了握手:“我叫麦迪志。” 麦迪志的手很柔软,林哲宇心猜他跟陆扬帆的关系应该不一般,不过他们给他留下的印象ting好的,相比于陆远航来说,他总觉得陆远航的身上带着些许傲气,虽然也亲和得很,却是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不过这些只不过是表面文章,毕竟他们的来历都不凡,以麦迪志为例,能够与天之骄女关系不一般的人又岂会是寻常之人,所以他显得很含蓄,其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心理素质上,自己确实处于劣势。不过他并没有想到两个问题,第一,他也是跟天之骄女同样关系非浅,且已经珠胎明结,第二,除了第一夫人安然以外的包括陆大大在内的所有人都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出身。 一起坐下来吃饭,林哲宇心头升起一个很大的问号,今天来的人比较古怪,高轩先前说要来的,没有来,而陆家只来了一个女儿,陆远航也没有到场,那个一度调戏贺炜晔的段若水也是不见踪影。 这里除了孟佳之外,其他人都是林哲宇第一次见面,所以还是显得有拘谨,高兰只吃了一点点,倒是麦迪志和陆扬帆显得很随意,不过也只限于说几句恭维的话,显出很好的教养,林哲宇则是一言不发。 吃完了饭,麦迪志和陆扬帆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林哲宇在想,或许他们只是来问候一下吧。 孟佳和高兰说着话,林哲宇也插不上嘴,借口上去看一看孟遥想吃什么去了楼上,在上楼的时候心里就在想,真是奇怪,她们是怎么能处得好的呢?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这时突然想到了甄小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艹,难道自己也想学习一下,得了,自己可没那么大的根。 孟遥肚子不饿,林哲宇便陪着她说话,两人好几个月没见,也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有很多话要一述衷肠,说起来没完没了,当说到林哲宇的违规提拔时,孟遥的嘴角就露出一丝冷笑,说这帮人狗眼看人低。 林哲宇心知孟遥是想动用她爸爸的力量,含蓄地道:“事情都过去了,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多一个人生经历罢了。”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孟遥哪里知道林哲宇打的算盘,高轩这个亲生子也没有受到过多的照顾,更何况自己呢,况且好钢用在好刃上,如果把这层关系放在报仇上,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太浪费了,一个小小的边疆还不够这个资格,再说了,亲手报仇才会体会到血恨的快(和谐)感,就像打架一样,别人帮你把仇家打了,那有什么意思? 两人说说闹闹了一阵,忽然有人来敲门,幸好这个时候两人没有兴风作浪,而孟遥也是穿戴整齐,所以迅速地看了门,孟佳站在门前,微笑着道:“哲宇,遥遥,下来吧,你爸来了。” 孟遥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欢喜之色,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道:“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林哲宇却是呼吸一窒,她爸爸,也就是自己的岳父,那可是平时只有在电视屏幕里才能看到的人物,现在说见就见到了,怎么能让他不紧张不害怕不满手心都是汗? 见林哲宇这般紧张模样,孟遥不由失声笑了出来:“你害怕?他不一样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又不是三头六臂。” 我想结婚 话虽如此,但孟遥完全是站着说话腰不疼,换了林哲宇,他还真做不到坦然自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林哲宇用一副昂首上杀场的昂扬走出了门。孟遥话虽说得轻松,但还是换了一件比较宽松的衣服,遮住了一些隆起的小腹,尽管有些掩耳盗铃之嫌,总算有个姿态吧。 两人并肩下了楼,林哲宇的双腿就有些发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恐怕没几个人在一号首长面前能做到坦然自若的。 下了楼,到了客厅,孟遥上了前去叫了一声爸,介绍道:“爸,他就是林哲宇。” 林哲宇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陆书记。” 陆渐红微笑着道:“坐下来说话吧。” 林哲宇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整个人都不受大脑控制了,确切地说,连他的大脑都不受控制了,一切都是机械式的行动。 坐到沙发上,林哲宇ting直腰板,虽然陆渐红目光柔和,但是身居巅峰者的那种不怒自威仍然无可避免地散发了出来,林哲宇只觉腰酸背痛,一股股冷汗从他的后背沁出。 陆渐红是从基层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上来的,这期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也不知道接触过多少人,所以林哲宇的表现非常正常,因为他是体制中的一员。 陆渐红微笑道:“哲宇,现在是在家里,不是办公室,不用那么严肃。” 林哲宇面部僵硬,心里却苦笑了一声,我这不是严肃,是紧张啊,一张脸都要抽筋了。 “喝茶。”陆渐红指了指林哲宇身前的杯子,林哲宇捧了杯子,却是令他自己都意外的没有颤抖,事后孟遥问起他居然没有把杯子里的水洒出来的时候,林哲宇说,当时他的手都僵硬了,都没法子抖。 陆渐红简单地问了一些林哲宇的家庭情况和工作情况,林哲宇就像一台自动答题器一样机械地回答了,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林哲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微微一怔,居然是上次要打醒他的高斩。 高斩过了来,在陆渐红身边低声道:“陆哥,该走了。” 林哲宇的下巴险些没掉下来,怎么称呼?陆哥?放眼天下,有几个人能跟当今首长称兄道弟? 陆渐红微一点头,向孟佳看了一眼,道:“我先走了。” 几人都站了起来,陆渐红摆了摆手,又向高兰看了一眼,目光里有柔情闪动,但只是一闪而过。 走出去的时候,高斩回头看了林哲宇一眼,向他甩了一下头,示意他出来。 林哲宇跟着出了去,陆渐红的身影已经有些远了,高斩停下脚步,淡淡道:“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林哲宇下意识地点头,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那晚陈朔找人报复他时高斩出现时对那个小六还是小七说的话了,现在他才知道,能跟一号首长称兄道弟的人,自然有这个资格和资本说出那样的话来。 看着灯光下的两人渐渐远去,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寒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全身几乎都要湿透了,自始至终,陆渐红并没有板过一下脸,可是那份威严却是让林哲宇真切地感受到了一回,这么一比,他顿时觉得那些市里的所谓领导简直不值一提。 孟遥唤了一声,林哲宇这才回过神,走回了客厅,孟遥笑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高叔吓唬你了?”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 高兰这时候浅浅笑道:“小高这些年变了不少。” 孟佳也笑了笑道:“都老了。” 林哲宇可觉得高斩老,只是高兰称呼他叫“小高”让林哲宇心生奇感,难不成高轩这位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妈妈实际年龄比高斩还要大? 孟佳转头看向林哲宇道:“哲宇,你的记忆也恢复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跟孟遥结婚。”林哲宇壮着胆子道,这也是他负责任的态度,毕竟孟遥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孟遥的头垂了下来,以掩饰嘴角边上的笑意,其实林哲宇害怕父亲,她却是最清楚父亲的为人了,因为她知道父亲是草根书记,对农村有着一种特殊的情结,绝不会有什么势利眼,自己订婚的时候,高叔不远千里过来,便证明了这一点。 孟佳笑道:“遥遥的肚子一天天大了,也确实要结婚了。关于婚礼你是怎么打算的?”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这么顺利,不过一想也是,已经订了婚,孟遥也有了身孕,自己也恢复了记忆,结婚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只不过具体的结婚事宜他还真没想过,微微一想,道:“这个我需要计划一下。” 孟佳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你在梁山购置了一套房子,不过你们全家都住在那里,显然不能当新婚,况且你也不在梁山工作了,再买了房子也没什么意义。” 林哲宇有些不明白孟佳的意思,心道,不会让自己在京城买套房子吧,我艹,那就大条了,虽然自己手上有个三四百万,但是在京城够不够买一套的都是个未知数呢。 这心里刚刚这么想着,便听孟佳道:“孟遥现在也不方便跟着你走,在京城比较方便一些,还得在京城有个地方。” 林哲宇有些懵,心想,这下大发了,得,买就买吧,不够的话向贺炜晔凑点吧,估计几百万问题不会大。 孟遥一听这话,也有点着急,道:“妈,我觉得没必要在京城买房子,他在清源工作,也很少能回来,就为一年住那么几天花那个钱太不值了。” 林哲宇暗道,哎呦喂,我的好老婆,真是贴心,嘴上却是道:“没房子结什么婚呀,有房才有家。” 孟佳这些年接触的人可多了去了,林哲宇这么说,她就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林哲宇敢这么说,显然也不是承受不起,他跟贺炜晔在梁山干的那些事,别的人不知道,她却是太清楚了。 “也不是让你们在京城买房子,把钱花在死物上不是个正确的投资方向。”孟佳道,“我说的是这套房子过户给你们了,遥遥,这就算是妈给你的嫁妆了。” 记忆之源 万事皆有规律,结婚有那么几步曲,除了一些硬件设施,比如洋房啊轿车啊戒指啊什么的之外,其他的一些细节还是不少的。首先就是在时间上的确定。 这个方面林哲宇完全可以替父母作主,哪怕是今晚就结,他们老俩口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孟佳征求高兰的意见,高兰道:“结婚是大事,还是找个师傅给看一看吧,听说鬼谷子最近也来了京城。” 林哲宇一听到鬼谷子,心头微微一跳,不及细想,已听孟佳道:“哦,那倒是可以请他看一看。” 接下来讨论的便是酒席啊婚宴地点的事情了,林哲宇心想着,他这个级别已经受到制度的约束了,大操大办是不允许的,哪怕是跟当今皇上的女儿结婚也不行,不过他根本插不上嘴,倒是孟遥道:“妈,我觉得不必要搞那么大的排场。” 孟佳道:“龙港集团的总裁千金出嫁,太寒碜了怎么行,这事按妈说的办。当然,哲宇现在是干部,有制度上的约束,这个没关系,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嘛。” 孟遥还待说什么,林哲宇已经道:“孟遥,听妈的吧。” 孟遥怔了一下,失笑道:“你这改口还ting快的,刚刚还听你叫孟阿姨,一转眼就叫上妈了,这么顺溜。” 没有陆渐红在场,林哲宇的魂啊魄啊什么的都飞回来了,笑着道:“都谈婚论嫁了,还不叫妈,你这不是想让我挨妈的打吗?” “这么贫嘴,你怕我妈打,就不怕我打了是不是?”孟遥不依道。 高兰也笑了起来,孟遥这孩子向来乖张,天不怕地不怕,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所以在她们面前直接威胁林哲宇,一点都不意外,道:“遥遥,这事就听你妈的吧,这是大事,隆重点也是应该的。” 孟遥无奈道:“那我也不参与了,妈,全权交给你了。哲宇,你还坐着干嘛,上来给我揉揉肩膀,坐得累死了。” 这句话在两位长辈面前没什么问题,不过林哲宇却是听出了弦外之音,此“坐“等于“做”,意思是赶紧上去寻找人生的快活真谛去,这个小色女。 就在这时,高兰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高兰摇了摇头道:“这东西真不好,在哪里都有人找,一点都不清静。” 孟佳笑了笑:“有事才找你的。” 高兰从包里翻出手机,接了电话,眉头微蹙,道:“我知道了。” 孟佳和高兰相处融洽,相互间极为熟稔,知道高兰的性子向来恬静,这些年更是有皈依我佛之意,要不然也不会在孟遥订婚的时候送上可兰经当礼物了,一般的事情是引不起她内心的太大波澜的。这些年来往也并不是太多,如果不是因为要商议孟遥的婚姻大事,高兰也未必会从江东赶来京城,至于说与陆渐红见个面,年纪大了,这份情也淡了,平淡是真,对方好好健康的活着就是爱。此时见高兰蹙了额头,便知道是高轩有事了。这些年唯一能够让高兰牵挂的,也就只有高轩了。 孟佳道:“麻不麻烦?” 高兰微微摇头:“不用,我去看看就行。” “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孟佳起身送了一下高兰,林哲宇和孟遥也跟着相送了出去。 回了来,商议了一下细节方面的东西,除去时间尚未确定以外,其他的问题并不是太多,诸如酒店、车队等等,不过由于梁山距离京城太远,所以这个宴席需要分两地进行,而且时间段上也很难确保。 孟佳提出了一个意见,考虑到林哲宇的身份,自然不能跟中央的规定顶着干去大操大办,但是我办宴席只请人吃饭不收礼,这个没问题吧?可没有规定说不许请客的,况且老子结一次婚,请朋友来吃饭庆祝,原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林哲宇觉得这是一个折衷的方法,父母虽然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唯一的儿子结婚,这么不声不响地就结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对他们的心理上还是有不小的影响的。林哲宇结识的人并不是太多,亲戚朋友加上同事,满打满算也就那么些人,这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至于说这幢别墅虽然价值高昂,作为嫁妆确实奢侈了一些,但是从心里来说,林哲宇是不打算住这个别墅的,这里并没有让他感受到家的感觉,当然,这个感觉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讨论细节的途中,孟佳接到了一个电话,林哲宇不知道是谁,不过听起来也ting关心这事,孟佳显得很尊重,却只是说不用操心。 讨论完毕,时间不早,各自歇去。林哲宇久旱变干柴,孟遥心宽如烈火,这烧起来自然是噼噼啪啪,好在那是一张好床,隔音效果也不错,所以娇喘轻吟也是无所顾忌。 事毕之后,孟遥问起林哲宇是怎么恢复记忆的,林哲宇心里就有些纠结,想到甄小妹那种哀怨的面庞,总是不甚自在,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可是这是一道只有一个答案的必选题,林哲宇没有任何的选择,感情就是这样,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情太多,总会伤害到人的。 林哲宇扯了个谎,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被疏通的管道一样,突然间就梦醒了,什么都记起来了。 孟遥显然只是高(和谐)潮后说说话舒缓一下感情,所以并没有去多纠结这个问题,况且她现在处于极其幸福的一个状态中,除非是特别重大的事件,否则不会影响得到她的心情。 有道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如果林哲宇这里是出于一个日出的状态的话,那么高轩就是一个下雨的状态了,不但是下雨,而且是大雨中的大雨,狂风骤雨。 刚刚高兰接到的电话正是因此,而其原因只有一个,也正是孟遥所说的冤孽,事关在机场外遇到的那个秀丽女孩陈桦。 四大公子三公主 林哲宇还是ting惊讶的,同时也有些头疼。孟遥把关于陈桦的情况说了。高轩在到梁山之前,曾在乡镇里待过,做分管农业的副乡长,下村考察时认识了一个村支部书记的女儿,就是陈桦。 陈桦是燕华农业大学研究生毕业,学的就是农艺,回来自己种植了蔬菜瓜果大棚,由于她的导师与省农科院的人很熟悉,所以在技术和种子方面提供了很大的支持,很是名噪一时。这自然会成为一个典型,在这个过程中,高轩对她产生了好感,只不过陈桦当时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高轩也只能望洋兴叹。后来高轩调任,与陈桦的联系渐少,一次回家,偶遇了京城市长向青松的女儿向蔚,向蔚对他一见钟情,高轩的心里还有着陈桦的影子,所以对向蔚的好感熟视无睹。后来,陈桦的男朋友从国外回来,却是另有所图。 陈桦的父亲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陈桦的爷爷却是当地的名人,祖上留下了一个大宅子,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了,里面就是拿块砖头出来都值不少钱。她男朋友叶冲在国外声名狼藉,虽然工作的待遇不错,但是到处鬼混留香,后来还被当地警察给扫了,跟着也被公司扫地出门。 叶冲留不下去,只有归了国,便对陈桦的老宅子动了歪心思,可是陈老爷子的能力却是超出了他的想像,把他的底查了个一清二楚,设了局把叶冲弄了个半死,这份感情自然也画上了句号。 高轩一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自己来了机会,可是等他重回故地之后,陈桦撂下一句心灰意冷之后离开了,高轩倒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只是奈何流水无情,陈桦最后更是换了手机号码,高轩这才明白她是吃了铁称砣,只得死心。感情便是如此,此消彼长,与向蔚走到一起便显得很正常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遇上了陈桦,是不是偶然,谁也不知道,不过孟遥单独提了向蔚一嘴,说她是京城三公主之一。 京城有四大公子三公主,四大公子中为首的便是陆远航了,不过这他这个公子一般不怎么露面,也鲜有他的事迹,只不过他是天之骄子,也没有谁傻到跟他过不去,那完全是找虐,其余的三大公子,虽然不能说都是脓包,但是无论是能力还是素质方面,与陆远航比起来都差了不止一筹,相互间斗得也颇为厉害。既然能被列入“公子”,家世背景自然都非同小可,也正是因此,虽然在斗,倒也在一个容许的范围之内,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再说一说三公主,排在第一位的是当今二号首长的女儿马倩雯,孟遥没跟她接触过,但传闻所言,行事极其乖张,向蔚便是二公主了。 她能够被排上公主之列,倒不完全因为她是京城市长之女,而是因为她自己比较强,据说是国家某部队的精英人物,专门从事一些秘密军事活动,当然这都是传说,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不过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两个当街的抢劫犯,被警方堵在了一个便利店里,劫持了便利店老板做人质。当时形势非常危急,正好遇上向蔚执行任务回来经过那里,据说是亮了一下证件还是什么,拿过狙击手的枪,据事后传出来的消息说,当时她几乎没做任何瞄准,直接两个点射,便将两名劫匪给毙了。 后来这事传了开来,还有人拍了照片,其冷艳绝伦以及超极棒的身手顿时成为了众人追捧的对象,把她的家底子给挖了出来,当然也仅限于挖出她是京城市长向青松之女,其他的东西无迹可循。正是如此,才引起了众多的猜测,联系到她的枪法和当时所着的军装,便有人猜测她是我国神秘部队中的一员。 林哲宇听得咋舌不已,感觉是走进了小说中的世界,但是这个世上原本就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李宁不是说了吗,一切皆有可能。这也让林哲宇忘了问三公主是谁了。 次日一早,天空飘起了片片雪花,两人窝在热烘烘的被窝里不想起来,孟佳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坐在沙发上,点起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香烟,不由想起年轻时代的一些往事,沉醉不已。 当林哲宇二人起来的时候,诺大的别墅里只剩他们两人,孟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桌上倒是留了个字条,说是去见一见鬼谷子。 林哲宇下了厨房,下了一碗美味绝伦的方便之面,吃得倒也开心之极,不多时,孟佳回了来,身后还跟着位道骨仙风的老者,林哲宇一见,顿时大乐,这不是那装逼老头还是谁? 鬼谷子显得重视已极,将二人生辰八字取了,端了又端,详了又详,掐指如飞,终于给点出了一个日子,正月初六,并说了一堆周易八卦之语,林哲宇听不明白,孟遥也是如此,悄悄向林哲宇道:“正月初六,这日子还用得着他来推算?” 林哲宇也低声道:“不可不敬,少说几句。” 鬼谷子推算出时辰之后,孟佳表示感谢,鬼谷子这个时候才收起方才的肃穆,与邻家老头没啥区别,倒是跟林哲宇唠了起来。 一见他是跟林哲宇认识并且好像很熟稔的样子,孟佳母女都有些惊讶,林哲宇便将他们相识的事给说了出来,当然要隐去陪同乔初一同往的事情。 眼看着时值正午,鬼谷子便起身告辞,孟佳留他用膳,鬼谷子说他正在辟谷,孟佳也不再留,送出去时,鬼谷子却是与林哲宇说了几句话,留下一言:世事多变当随性,遇难成祥需自成。 林哲宇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鬼谷子微笑了一下,很讨厌地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险些被林哲宇挥以老拳,不过这老小子向来喜欢装逼,林哲宇也拿他没有办法。 孟遥问鬼谷子跟林哲宇说了什么,林哲宇开玩笑说是祝他俩早生贵子,孟遥小嘴一噘:“干嘛是贵子,重男轻女。” 林哲宇就问她,有没有查过是男是女,孟遥不理。 造人成功 雪花飘扬了一整天,却是没有下大,一直等到傍晚的时候才转了性子,纷纷扬扬了起来。 两人下午转了一圈,其实有不少地方可以去的,只是孟遥怀有身孕,以免有什么意外,所以只是在附近走了走,买了些日常用品,反正林哲宇请了一周的假期,虽然没有出国,假期却是在的,两人提前过一下二人世界。孟佳是过来人,也知道这小俩口久别赛新婚,所以下午借口去公司看看,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刚刚又打电话来说与朋友聚一聚,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回了来,林哲宇便做一个家庭主男,理菜洗菜切菜做菜,孟遥很开心地看着林哲宇忙碌,幸福得要命,林哲宇很快做了几样小炒,孟遥很是怀念在林哲宇家吃的农家菜,大赞好手艺,林哲宇的成果得到了认可,自然也是开心的很,这时,林哲宇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孟遥拿过来看了一眼,扬声道:“哲宇,高轩的电话。” 林哲宇出了来,接了电话,听了一会道:“孟遥就一个人在家,又怀着身子,我怎么能出去吃饭呢,行了,好意心领,就这么着吧,啊。” 高轩放开嗓子叫:“拿你当兄弟才让你过来喝酒,反正造人计划都成功了,你把电话给我姐,我来跟她说。” 林哲宇有些为难,孟遥示意把手机拿过来,说了几句,然后放下电话道:“你去吧,高轩心情不是太好。” “那你怎么办?”林哲宇问道。 “我上(和谐)床看电视剧啊,你在家也就是多一个人而已,没事的,早点回来就行了。”孟遥站起来给林哲宇拿衣服。 林哲宇让她坐着别动,说高轩一会回来接,先把孟遥送上楼,看着她上了床,这才放心,当然,在高轩到之前,两人少不得又是一番温存亲昵。 不多一会,高轩便到了,打了电话过来,林哲宇嘱咐孟遥看一会就休息,他会早点回来。 上了高轩的车,高轩的神情ting难看的,林哲宇打着趣道:“怎么了高轩?为情所困?” 高轩喟然一叹,张了张嘴,又是一叹,才说:“没女人喜欢固然苦恼,太多女人喜欢却更他娘的苦恼。” 高轩的一句感慨也触动了林哲宇的心事,自己在这里谈着婚礼的事情,甄小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不过这些日子甄小妹也没什么动静,估计会淡忘这事吧。 “就昨天在机场见到的那女孩儿?”林哲宇问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什么叫齐人之福,你这个最典型。” 高轩摆着手道:“艹,烦,去喝酒吧。” 林哲宇也不想问太多,不过看高轩的样子,显然与陈桦的相遇勾起了他以往的情怀,或许陈桦还给了他什么希望,这才让他在向蔚和陈桦之间摇摆不定,便拍了一下高轩的肩膀道:“高轩,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拿你个头。”高轩郁闷的紧,“昨天下午我跟陈桦见了个面,她家里出了事,是到京里上访的,哭得不成样子,我特么的一心软,就……” “就什么?”林哲宇刚冒出这三个字,高轩就怒道,“你这个人思想这么肮脏的,什么都没发生。” 林哲宇愕然道:“我没说什么呀?” 高轩显然没有跟林哲宇斗嘴的心思,两人在学校的时候关系就很铁,除了当初追求丛玲的时候有点隔阂,基本是无话不谈,现在关系更进一步,子舅关系,况且又打开了话匣子,高轩也闭不上嘴了,接着道:“我当时只是觉得她ting可怜的,就把她抱在怀里了。” 禽兽。林哲宇暗自道。 说来也巧,当时他们是在一个肯德基店里,向蔚执行任务很多,向来是突然之间就失了踪,所以高轩一般都是等向蔚主动联系,打死他也没想到,昨天向蔚刚执行任务回来,被几个女下属拉着去吃肯德基,拥抱的一幕被落在了向蔚的眼里。 向蔚当时就发了作,眼见为实啊,虽然不是上(和谐)床,但两人相拥,女的又哭得稀哩哗啦的,高轩也没来得及跟陈桦提到自己的事情,所以陈桦对于向蔚的责问也有很强烈的反应,这么一闹倒是好了,要不是看陈桦的战斗指数为零,向蔚可能当场就要她好看了。 向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很冷静,但是她终究是个女人,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乍遇此事,没有冷静处理,当场逼问高轩。高轩也要颜面,那时肯德基店食客很多,弄得他很没面子,脑子一热,居然说陈桦是他的初恋情人,而陈桦也知道高轩对她的感情,加上她现在家中变故,无依无靠,视高轩为主心骨,配合地秀了一下亲热。 向蔚当时的神色让高轩到现在还心疼之极,失望、痛苦和心碎绞在了一起,只是吐出了一句话:“你不要后悔。”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林哲宇道:“你跟陈桦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找个机会解释清楚不就得了。高轩,除非你心里还喜欢着陈桦,否则你不会这么纠结。” 高轩不说话,显然是林哲宇戳中了他的内心,林哲宇道:“高轩,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外人做不了主,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只是你要弄明白,你的心里到底有着谁。” “你是不是唐僧啊,真烦,喝酒去。”高轩一脚踩下油门,箭一般串了出去。 林哲宇的家里不富裕,在学校的时候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好学生,但也仅限于打打架,夜场酒吧之类的地方极少涉猎,不过这一回他却是跟着高轩去了一个叫做蓝鸟的俱乐部。 这个俱乐部在京城并不是太出名,这是有原因的,而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太贵,一般人消费不起,况且能来这里嗨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年纪稍大者诸如一些富商官员,自然有他们的销金之处,所以这里几乎是集中了京城的二世祖。 脾气不好 高轩把车停好,道:“哲宇,以后这个圈子会有你一个,先带你来熟悉一下。” 俱乐部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上面只有两个简单的霓虹大字:蓝鸟!不过在门前一字排开的那些豪车却是在告诉众人,这里不简单,奔驰宝马牧马人,奥迪路虎法拉利,兰博基尼保时捷,还有一辆战斧摩托架在边上,相比之下,高轩开的别克就显得分量不足了。 林哲宇暗自咋舌,这里果然是英雄云集啊,就看这些车,就知道它们的主人个个都是嚣张的代名词了。 两人进了去,迎面见到几个男男女女脚下踉跄着过了来,一看就知道嗨大了,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酒还是磕多了药。看着几人横冲直接,一个个属螃蟹的样子,林哲宇下意识地向边上让了让,虽然他年纪还小,但是做事还是比较稳健的,话说回来,再过几个月都要做爸爸的人了,自然不会去做年少轻狂的事情。 高轩在这里有个帐户,不过却是从没有来过。拿了钱包,翻来覆去地找卡,嗨大了的几个人到了跟前,觉得走道都不够宽,便直着眼睛骂道:“好狗不特么挡路,土老鳖,滚一边去。” 高轩抬着头,眉毛扬了扬:“说我呢?” 林哲宇对高轩可谓了解之极,一看他扬眉毛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他要动手的前奏了,赶紧拦了他一下,道:“冷静,你可是个公仆。” 高轩撇了一下嘴道:“算这些孙子走运。” 两人向边上让了让,息事宁人,可是这世道完全不是你想息事,就能宁人,恰恰相反,弹簧原理,你弱他就强,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只听一个尖溜溜的女人声音叫道:“你丫骂谁孙子呢?给姑奶奶道歉。” 高轩神色猛地一沉,林哲宇心头也有些不爽,他俩都忍了,还特么不依不饶,不过还是压制着不快,示意高轩不要冲动,两人不理,向前走,却是被那几人给拦了下来,其中一个长毛还推了一把林哲宇,不过这一推却是没推动,微微一愕,嘴上还是硬梆梆的:“十三妹让你丫道歉,赶紧的,别特么找抽!” 林哲宇还没开腔,便听到后面咯咯几响,是高轩压了几下手指。他的性格在大学时就比较暴戾,年少的时候有次在康平市正遇到一些藏江的恐怖分子在砍杀路人闹事,高轩躲避在路边的一个饭馆里,一个歹徒杀进店内,便高轩当场击杀,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从那一次之后,高轩的性子里就有了暴戾的成份,林哲宇在大学里学泰拳的时候,没少跟高轩切磋,都是被揍得死去活来,一直到快毕业了,才能与高轩斗个旗鼓相当,现在所不同的是,林哲宇仍然保持着练习的习惯,高轩少了很多,所以此消彼长的情形下,高轩才逊了一筹。 林哲宇淡淡道:“我这个朋友脾气不好,建议你们不要惹他。我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惹事,现在给你们五秒钟时间,赶紧在我们面前消失。” 高轩一听这话,反而笑了,在后面道:“哲宇,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制度管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呢。” 林哲宇回头道:“那是假象。” 他们俩一对一答,在那帮家伙的眼里完全就是装逼犯,刚刚那长毛起哄喊道:“一、二、三……” 林哲宇和高轩对视了一眼,在那小子“四”还没喊出声时,两人同时出拳,那小子顿时仰面栽倒,林哲宇向高轩扬了扬拳头道:“你慢了。” 高轩不服气,看了那帮人一眼,道:“你们谁先来?” “抽他丫的。”一声吼,那几个人一涌而上,谁还来单挑啊? “看谁打的多!”高轩叫了一声,先迎了上去,林哲宇觉得好笑,也不动手,就看着高轩单挑众人,可怜那几人只看到高轩冲将过来,都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的手,不是脸上挨了一拳倒下,就是肚子挨了一脚,跪下来呕吐。 林哲宇鼓着掌道:“十一秒,四个,不错不错。” 话刚说完,仅剩下那个什么十三妹的可能觉得林哲宇皮肤白一些,比较好欺负,不知从哪摸出个啤酒瓶子砸向林哲宇的脑袋。林哲宇左拳伸出,一拳将那啤酒瓶打得粉碎,右手的一拳也挥向了对方的面门,眼看着拳头就要打上,这才看清是个女人,情急之下变拳为掌,饶是这样,那十三妹还是被一掌推出好远,撞在了墙上,叫了一声“你打女人”晕了过去。 高轩看着懊恼的林哲宇耻笑道:“你打女人!” “艹,晦气。”林哲宇甩了甩手。 再看那帮倒下去的人,个个大是惊惶,看样子也是唬人的,没太大来头,高轩也觉得痛打落水狗辱了他高轩的名头,抬腿走出。 吧台几个工作人员只是看了过来,像这种斗殴的事情屡见不鲜,不过一般来说,高端人士是不屑于动粗的,也就是说,动手的人也不是什么高大上,今天这架打的太没技术含量,一边倒,没啥看头。 高轩拿了卡来,工作人员见他眼生,也没当回事,——狗眼看人低,这种情况在什么地方都是有的。不过在接到高轩的那张卡之后,那工作人员顿时ting起了腰来,用一种几乎要舔高轩脚丫子的恭敬语气道:“高先生,您请稍等,我这个级别还不够资格服务您,我马上为您叫我们经理。” 高轩和林哲宇都不知道这个蓝鸟俱乐部是个什么服务流程,原以为只是一张普通的会员卡,想不到对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两人此时都不好意思去问这张卡是什么级别,那样也显得他们太菜鸟了,所以他们立即进入了最高境界的装逼状态,无视另几位工作人员无比震惊和叹服的目光来。 很快便有一位身材高挑、胸大得夸张的美女扭着细到极致的小腰,风吹一般地款款而来。 人生得意 “高先生,蓝鸟俱乐部欢迎您的到来。”美女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黄莺一般清脆,说话的时候还一躬腰,露出了深不可测的一条肉色沟壑,险些没破衣而出。 高轩装逼的本事比林哲宇强,淡淡道:“推荐几个服务吧。” 美女道:“请二位移步,先到贵宾包间。”美女领路而去,圆润紧翘的p股扭得人眼晕,高轩和林哲宇都是咽了一口吐沫,男人本色,无可厚非,只不过有的人能控制,有的人控制不住,这就是人与禽兽的区别。 跟着上了电梯,美女身上的气息清新之极,闻在鼻子里似乎带着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诱惑,两人都是高昂着头,免得被人看出菜鸟样。 “两位先生是第一次来消费吧?”美女笑着道,“这张卡还从来没有消费过。” 高轩搪塞道:“太忙,今天也是才想起来,就过来看一看。” 美女微微一笑,道:“高先生是成功人士。” 高轩没有搭话,正所谓言多必失,还是静观不语比较好,显得高深莫测一些。 出了电梯,跟着进了一个超大超豪华的包间,两人都没有思想准备,包间嘛,谁没见过,可是这个包间的陈设就像——宫殿,对,就是宫殿,极尽奢侈之能。 “我跟两位先生介绍一下俱乐部的服务吧。”美女娓娓道。 这个俱乐部是一个综合型的俱乐部,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但是绝无色(和谐)情服务,当然,搞搞暧昧小意思,而他们这张卡的权限是该俱乐部的最高级别,在这里的任何消费都是不需要另外付款的。 林哲宇偷扫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服务项目清单,眼角就抽搐了一下,比如室内攀岩,里面有最专业最漂亮的攀岩教练,一个小时是两万元,再比如游泳,同样是专业貌美的陪泳,一个小时三万元,其他的餐饮服务同样贵得吓人。林哲宇真不明白,来这里一掷千金,真是钱烧的难受,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高端嘛。 高轩淡淡道:“活动就算了,我们只是想来坐坐,安排点酒过来就行了。” “需要陪吗?”这美女虽然是经理,但也是服务人员,与一般的服务人员所不同的是,她服务的是高级会员,所得到的小费自然也是不菲。 “不用了。”林哲宇抢着道,这个社会,人就是这样,如果创造出失(和谐)身的条件,并不是没有可能。 高轩瞥了林哲宇一眼,点了点头。 美女失望得很,这也意味着她得不到多少小费了,而且从她出现到目前为止,这两人似乎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心里还在惋惜,真想不到,看起来很帅的俩小伙子,居然是gay,不过她的脸上却只有顺从,道:“两位先生请稍等。” 高轩又道:“最好的,多拿点。” 美女一出去,林哲宇就忍不住问道:“这卡什么来路?” 高轩看了一眼夹在指缝间的卡,道:“来路?除了陆远航,谁还有这么大的手笔啊。” 林哲宇怔了一下,听那美女说,这张卡是俱乐部里级别最高的,虽然没说花多少钱才能办得到,但看这里的任何消费全免单,没个百万恐怕不行。陆远航这个天之骄子的手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只是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他父亲呢,不晓得陆远航有没有想过。 很快酒上来,是二十年的茅台,上了四瓶,还伴了一些其他的洋酒,林哲宇已经有思想准备了,所以也不奇怪,反正白吃白喝。 “两位先生请慢用,如果有需要,只要按一下铃我会马上过来为两位服务。”美女起身道,“两位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高轩忽然道:“你们这里的小费一般给多少钱?” 美女怔了一下,笑道:“这个随客人了,多少都是个意思。” 高轩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们在这里的消费你都会有提成,你随便给我刷个五十万的消费吧。” 美女又是一怔,蓝鸟俱乐部自创立以来,客人付小费的最高纪录是十万,对方虽然没有给自己小费,但是根据规定,顶级钻石会员的消费额她可以拿到40%的提成,也就是说,对方五十万的消费,自己可以拿到二十万的提成,这简直让她也无法淡定了。 “对不起先生,这样是违反公司规定的。”美女在利益面前,还是有着很高的职业操守。 高轩淡淡道:“我记得你说过,要满足客人一切的合理要求,我这个要求不合理吗?” “那谢谢先生了。”美女的一双眼睛看向了高轩,电芒闪耀,高轩却是熟视无睹道,“那就这样吧。” 高轩的情况林哲宇在路上已经知道了,所以没有必要旧话重提,两人直接开喝,这一喝便不可收拾了,四瓶茅台,三瓶人头马,全部搞光,不同类型的烈酒相冲,饶是这两位酒缸也是吃不消,高轩惺忪着眼睛道:“真特么爽。” 林哲宇都有些发愣了:“爽,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将金樽空对月。”林哲宇拿了个酒瓶子在大理石的桌面上一边敲一边大声吟唱。 林哲宇也操起两瓶子相交放声唱道:“多少次我来到你的窗外……” 两人就像疯了一样,又是跳又是唱的,到后来就是吼了,直接在里面开起了演唱会,只是没有听众而已,这两人在生活里被各种条条框框压抑着,林哲宇是农家子弟还好一些,高轩身份特殊,更是压抑难耐,唱到后来,竟是将手中的瓶子砸向了墙上,更是将一张桌子给掀翻了。 “真命天子,哈哈哈哈,球。”高轩失态地放声大叫。 林哲宇虽然酒劲上头,但是神智仍然清醒,在知道了高轩的身世之后,虽然详情不尽了解,但也能体会到他心情之一二,最起码没有或者缺少父爱的经历便是一个创伤。 门忽然被大力的拍响。 螳螂黄雀 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高轩,林哲宇踉跄着过去开了门,这门一开,被有一只大脚迎面踹了过来,如果换了平时,这一脚根本不是问题,可是林哲宇喝多了,这一脚又是出奇不意,林哲宇便被踹了个正着,腾腾连退几步,坐倒在沙发上。 随后从外面进来一个一脸阴鸷的男子,冷冷道:“能进这个包间的都是人物,看你们吵成什么样子了。” 高轩指着那人骂道:“你算哪根葱,滚,滚你妈的,你算个鸟啊,对老子呼三喝四的,信不信老子他妈弄死你。” 那人眼神阴沉,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四五个精壮的大汉进了来,那人淡淡道:“他要弄死我。” 那几人面无表情,大步走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狂扁,可怜林哲宇跟高轩两人喝多了,走路都成问题,虽然有所反抗,但是在几个练家子面前,这样的酒后反抗完全是没有任何作用可言的,瞬间帅哥变猪头。 林哲宇伏在高轩的身上,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雨点,高轩有心回护,却是力有不逮,只听那男人淡淡地说“行了”,这四人才住了手。 “这是在提醒你们,有的人你们是惹不起的,钱,不代表一切,虽然有顶级包间,但是不意味着你可以胡来。”那人轻咳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气,我不妨告诉你,我是……”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走进来一个人,用一种冷到不能再冷的声音道:“你看看我是谁。” 那人下意识地回头一看,便看到一个拳头迎面砸了过来,他虽然向边上让了一下,但那拳头却是如影随形,正中眼眶,不由放声大叫:“我艹。” 但是响应他的并不是刚刚那四个汉子的协助,而继续是刚刚将他的眼睛都封住的拳头,相比于刚刚林哲宇和高轩挨揍时的一言不发,他显得完全没有刚刚好整以暇的风度了,鬼哭狼嚎,惊天地泣鬼神。 林哲宇看得清楚,进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向蔚,而那四个汉子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跟向蔚一起进来的另一个女孩子的手里有一把闪亮的枪,黑洞洞的枪口逼着那四人,哪里敢动半分。 “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林哲宇叫了一声,向高轩道,“高轩,来救星了。” 高轩这个时候居然不可思议的睡着了,简直是匪夷所思,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些什么,林哲宇靠得近,听得清楚,这家伙,这个时候居然还念叨着陈桦的名字,要是给向蔚听到了,她这个专业人士的拳头可能比刚刚那四个废材要厉害得多。 向蔚停了手,看了一眼林哲宇肿如猪头般的脸,相比之下,高轩还有个人样,那自然是因为林哲宇护着他的缘故,此时,林哲宇还保持着护着高轩的姿势。 “谢谢你。”向蔚点了点头。 林哲宇想动,却是动不了,向蔚拉了他一把,高轩的这句话恰到好处的脱口而出:“陈桦,陈桦。” 向蔚怔了一下,险些没一脚把高轩的脸给踏平了,咬牙切齿,不过高轩还有下文:“陈桦,我会帮你的,我爱……爱……向蔚。” 向蔚顿时犹如被点了穴一般呆立在当场,林哲宇也松了口气,只见向蔚缓缓蹲了下来,捧起了高轩的脸,眼角有一处伤痕正在滴着血,伸手拭去,却是将高轩的头抱在怀里哭了出来。 林哲宇能够体会到向蔚对高轩的感情,好在高轩在这个时候吐了真言,也算解决了麻烦,这顿打挨得也值得,不然以他的个性让他把这话说出来,还真不大容易。 不过刚刚先神气十足现在却被扁得跟个大虾一样的家伙却是咬着牙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向蔚回过身,道:“你看看我是谁。” “二公主?”那人惊叫了一声,就像看到了鬼一样,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脚下踩到一个酒瓶子,一p股坐在地上,被锋利的玻璃渣子扎得像个刺猬,可就是这样,他也没觉得疼,向后挪了几下,后背顶住了墙,这才不动弹。 向蔚向那个持枪一言不发的女孩子道:“向琼,送他们去医院。” 向蔚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样子,力气却是大得很,背着高轩在肩上一点都不吃力,那个叫向琼的女孩子收了枪,也来背林哲宇,林哲宇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能走。” 孟遥等到很晚也没等到林哲宇回来,有心打个电话,却又怕高轩笑话她管老公,看着电视渐渐地睡了去。 一觉睡醒,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还是没见林哲宇回来,心里暗想,回来一定要给他上节政治课,这样下去还得了,还没结婚就搞夜不归宿,结婚了那还了得,不过她想是这么想,却是带着一种幸福去想的,他是跟高轩一起出去的,高轩不是胡搞的人,这一点孟遥非常自信。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听到客厅有脚步声,只是久久也不见林哲宇上来,便觉得ting奇怪的,悄悄下了床,伸出头去一看,不由吃了老大一惊,林哲宇的头上裹着纱布,胳膊上也缠着绷带,脸上一片青肿。 林哲宇正好向楼上看来,冲孟遥咧了咧嘴,孟遥失声道:“哲宇,你开化妆舞会呢?” 林哲宇本来怕孟遥担心的,犹豫着是不是要回来,不过这个样子也不是一晚上就能恢复的,所以便让向琼送自己回来了,不过一听孟遥一张嘴居然是这么一句话,自己就先乐了,道:“这个妆化得怎么样?” 纸是包不住火的,林哲宇不把事情说清楚,孟遥也不会放过,问他是谁把他俩打成这样子,林哲宇倒是不知道对方是谁,孟遥就气道:“你这人真够可以的,被人收拾成这样,谁收拾你的都不知道?” 林哲宇赶紧道:“不要激动,注意身体。” “注意你个头,气死我了。不行,电话呢,我问问向蔚去。”孟遥怒气冲冲,一副要逆天的模样。 发酵反应 林哲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引起了京城政局的大洗牌,同时他也见识到了孟佳“魔性”的那一面。 高轩说孟遥是小魔女,足以证明孟遥行事是一个非常率性的人,也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女人是一个很奇怪的物种。中国的语言博大精深,既有女人之间无朋友之说,却又有人以群分之言,孟佳和向蔚便是后者的极大证明。向蔚的性子冰寒,却跟孟遥是极好的朋友,尽管疏于联系,但除了军事秘密以外,却是无话不谈。 向蔚执行任务在外很久,对于孟遥近期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当孟遥说林哲宇是她的未婚夫即将结婚时,向蔚也是ting吃惊的,所以孟遥提到打人者是谁的时候,向蔚便知道这个“归隐”的小魔女又要兴风作浪了。向蔚自从第一次开始执行任务之后,虽然不至于视人命如草芥,但是对于生死看得极是冷漠,否则在那包间里也不至于让向琼拔枪相向了。 那个打人的二世祖她是知道些的,京城四公子之末包三清,是京城市委副书记包之敬的小儿子,装逼与嚣张并存,为人阴狠。向蔚就是因为知道他这个身份,所以在动手的时候才手下留了情,仅仅是给他些教训,换作是别的二世祖,不死也得要他半条命,只是她并没有想到护着自己心上人的林哲宇居然会成为了孟遥的未婚夫,在她的印象里,陈朔是一直在追求孟遥的。 知道了那小子的身份之后,孟遥冷笑了一声,打了一个电话,只问了一句话:“四公子你敢不敢动?” 林哲宇一听就知道事情要闹大了,不过回头一想,这也不奇怪,孟遥是什么人?虽然不是正室之后,但是足以令她目空一切了,再者,她还是龙港集团这个庞然大物的总裁千金,况且她是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另外,这个什么四公子可不仅仅是痛殴了自己,连高轩也动了,从陆主席那个角度来说,不但打了自己的女婿,还打了自己的儿子,就是做什么也是无可厚非。当然,林哲宇不认为岳父大人会有什么动作,这些都是小事,他的心胸不可能如此狭隘,最多也就是静观不语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孟遥电话的孟佳匆匆回了来,一看林哲宇伤成这样,也是勃然大怒,当听说高轩也是受害者之一之后,随即一个电话甩给了高兰。 林哲宇是目瞪口呆,这回他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震怒了,要不是顾忌自己长辈身份,孟佳在电话里就险些扬言要把对方搞死了。 后来事件的发展,林哲宇没有参与,但是孟遥的消息却是灵通得很,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一清二楚。事情分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孟遥的出手,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包三清过去的。事后的第三天晚上,见没什么动静的包三清在出来吃饭时被人用板砖给拍了,血头血脑的,差点没把命给送了。这事引起了包之敬的极大恼火,撂出狠话来要彻查到底。 包之敬是市委组织部长,权势滔天,据说与当今中*组*部某位副部长关系不一般,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他儿子能够被列入京城四公子之列,足见其手中权力之大了,而京城不少大小官员都是通过他的手来提拔的,门生不少,势力延伸得很远,他跺一跺脚,京城地震有些夸大,但是晃一晃还是可能的。所以他发飙了,各方势力都动了起来,目的只有一个,查出拍板者是谁。 第二个方面,就是孟佳出的手了。包之敬还有一哥一弟一妹,除他之外,无一人从政,都是经商。孟佳就是从这方面出的手,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包氏的生意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龙港集团不仅仅是一个大财团,更主导着很多产业的发展链条,在孟佳的“照顾”下,包氏所涉及到的很多生意在三天内便引起了极大的震荡,两家上市公司的股票更是大幅度下跌。 第三个方面,是暗线。这是高兰出的手。林哲宇不知道高兰做了些什么,不过在看报纸的时候,孟遥解读了一条新闻,京城市某区委书记因涉嫌重大违纪被双规,孟遥说,这位书记就是包之敬的人,也是他一手提拔的。 而这些事情,仅仅发生在三天之内。 林哲宇身在其中,虽然不知道详细过程,但是内情却极为明了,他算是长了见识,什么叫做从头到脚的清洗,从人身到财产到政权,三点开花,这个报复力度显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林哲宇身体健壮,在挨打的时候也是护住了要害,所以大多都是皮外伤,最重的也就莫过于左臂骨折了,严格说起来,他的伤还没有包三清的重,据说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脑袋裹得比木乃伊还木乃伊。至于什么全城发动调查打人者,也是不了了之。儿子被打,家族的生意受到侵袭,他提拔的人员被双规,据说这个调查只是一个开始,剑指向了谁不言而喻,这个时候谁特么的还敢跟他去套近乎,那简直是太任性了。 林哲宇没见过包之敬,不过在第四天的晚上,别墅里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是位女客,孟佳看着闭路监控,冷笑了一声。这位女客名叫柳仙,这是她的中文名,英文名叫德芙,很让人想起巧克力,是英国驻京大使馆的一位大使。由于她的家族是做生意的,与龙港集团的生意往来很密切,所以私下里与孟佳的关系不错,这个时候上了门,不知道所为何意。 接待是孟佳接的,林哲宇和孟遥都在楼上避而不见,也不知道她们都谈了些什么,不过在柳仙走时脸上带着的失望神色,也是颇为遗憾,孟佳随后只是淡淡一笑,说了句多管闲事,原来她是来替包氏企业做说客的,看来包氏是打听到了一些什么。 而市长向青松的家里也同样有两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京城市委组织部长包之敬,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重量级人物,国土部常务副部长秦春秋。 一切都不容易 向青松的家里很朴素,简单的两室两厅,里面的装修也是朴实无华,向青松的爱人卫佳琪给客人们泡了茶,便去了房间。 向青松笑着递上了烟,道:“敝室寒陋,两位前来蓬荜生辉啊。” 秦春秋笑道:“刘禹锡说,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向市长,你是世外纵有喧与嚣,心中自是一片明啊。” “过奖过奖啦,哪有什么德馨,只不过凭良心做事而已,这也是一个共产(和谐)党人的职责嘛,可不敢稍有懈怠,深怕一点点的奢腐对不起党和国家的期望啊。”向青松抽了一口烟,烟是中南海,十块钱一包,秦春秋也笑着吸了一口道:“向市长高风亮节,谦虚谨慎,是现代干部的楷模啊。” 向青松微微一笑道:“名利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趋之若鹜,连自己的心都失去了,倒不如心怀坦荡来得自在。” “一言道天机啊。”秦春秋也不着急说出来此的目的,与向青松文来雅去了一番,说了一些古人之事,才道,“只是人入仕途,有些事情难免事与愿违,有时候也不得已要入乡随俗。” 向青松微笑道:“秦部长所指何意?” 秦春秋笑着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偶有感触,深觉做人不易,看来有生之年是达不到向市长的境界了。” 向青松拿了茶壶为秦春秋加上了水,目光轻瞥包之敬,脸上略有些焦躁之色,内心好笑,却是不点破,道:“做人就如这茶水一样,是越泡越淡,人也是这样,泡得多了,有些心思就淡了。” 秦春秋拊掌轻笑道:“向市长如果不是体制内的官员去做学术的话,什么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得靠边站了,老包,你说是不是?” 包之敬即时道:“那是那是,向市长可是咱们京城公认的哲学市长。” 向青松哈哈一笑道:“你们一唱一和也太抬举我了,提到哲学理论,陆首长在京城任职的时候才是把理论与实践完美的结合起来。” 提到当今的一号首长,另两人可都不敢乱言了,秦春秋岔了一下话题道:“向市长,怎么没看到向侄女?” 向青松道:“别说你们,我这个爸爸也是难得见上她一面,她的时间太少了,偏偏又不让人省心,说句心里话,我可是矛盾得很,谁不希望子女在身畔呀,可是她就是个惹祸精,所以我巴不得她一直在部队里才好。” 秦春秋微微一笑道:“为人父母不容易啊,这可是标准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向市长如此,咱们老包也同样如此。向市长,说实话,老包这个人啊脸皮薄,今天要不是我硬拉着过来,恐怕也不一定好意思来。” 向青松眉毛一扬:“哦,怎么了?老包,咱们在一起共事有段时间了吧,还不好意思进我的家门?是不是嫌庙小了?” 包之敬赶紧道:“向市长误会了,如果换了平时,也没什么,说实话,我还真是不怎么好意思来,这还不都是因为我家那个小兔崽子闯了祸吗,本来是让他一起过来的,只是前几天出了点意外,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床。” 向青松道:“怎么会这样?” “向市长不知道?”包之敬脸上露出一丝吃惊之色,“犬子这一次冲撞了贵千金,我教子无方,还想请向市长严厉处理才好。” 向青松自然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那些都是孩子的事情,他也懒得去操心,况且能对女儿怎么样的年轻一辈还并不多,只不过这件事情虽然从表面上看简单已极,但是由于所牵涉到的人关系不一般,恐怕极难善了。自己女儿倒也罢了,但是高轩被打了,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向青松曾与陆首长共过事,深得其青睐,关于他的一些往事虽然知之不详,却是心照不宣,高轩与其关系极其不寻常,仅此一条,便足以小事酿大了。另外还有一人,龙港集团总裁千金的未婚夫,同样也是牵扯很深。 向青松心头微微一叹,包之敬到现在还没有弄清状况啊,说到底,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年轻人之间的冲突,说难听些,事情已经提高到了“政治”的高度上来了。那个区委书记被双规,便是一个明证。不过这也不怪包之敬,他并不知道内情,所以他认为是自己在后面推波助澜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向青松也懒得解释,笑着道:“你说的是这件事啊,老包,孩子之间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处理吧,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这些父辈总不能什么事情都干预吧。有些事情经历了,才能让人成长。” 向青松是从侧面向包之敬表达了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些事情与他无关。这些年,京城的局势还是比较稳定的,向青松与市委书记魏立的关系虽然不是如鱼得水,但也没有太大的矛盾,仅限于工作中的意见相左,并没有私人的恩怨,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明争暗斗是官场的一大特色,所以党政一把手各自的阵营中不时会有一些下属间的摩擦。其实所谓的政治斗争,就是一群人与另一群人互相争肉吃,有能耐的多吃点,能耐不行的少吃点,没能耐的被人吃,就这么简单。 包之敬是组织部长,权力很大,他要做吃肉的人,而不是被人吃。当然,这个权力是相对的,在大多数人面前,包之敬无疑是膜拜奉承的人物,但是大鱼吃小鱼,包之敬还算不上是大鱼,所以才会有了到向青松府上低头认错的事情发生,只不过包之敬由于信息方面的不足,所以对整个事件的内涵和走向也有错误的认识。 见向青松似乎没有什么松口的意思,包之敬心头便涌起极大的不快,他觉得跟向青松之间的关系虽然算不得融洽,但也没有矛盾,在一些人事问题上,除了自己需要的,只要涉及到两位一把手的纷争,他向来不有所侧重,他不明白,向青松为什么就不放自己一马! 存在的背景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随着春节的即将来临,京城也是热闹非凡,林哲宇的皮外伤也是好得七七八八,蓝鸟俱乐部事件的纷争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大家也不再提这事,不过林哲宇坚定地认为,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当然,此时的他也无力介入此事,况且他放手,人家高轩也不会放手,所以他也只有坐观虎斗。 眼看着自己的假期到了最后一天,虽然距离春节也只有四五天的时间,但是单位就是再没有事,林哲宇也要回单位报到,好在婚礼的相关细节都已确定了下来,有孟佳在,哪里需要他来操心,他要做的就是届时以饱满的热情来投入到这场婚礼之中去。 与孟遥分了别,临走前,林哲宇接到了高轩的电话,这小子就没受太大的伤,不过两人并没有提那件事,高轩只是捶了林哲宇一拳,说现在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兄弟了。 林哲宇懂他的意思,心里有些热乎乎的,有什么比兄弟的感情还要让人内心温暖的呢,况且经历了蓝鸟事件之后,他们这个“兄弟”之情又多了一分特殊。 回到清源,上班当天无所事事,林哲宇心里也在想着婚礼的事情,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回想着与孟遥的百般甜蜜,林哲宇的嘴角不觉露出了笑容。 “林书记在不在?”随着敲门声的响起,还有一个女孩的声音。 林哲宇惊了一下,居然是久未联系的商荫过了来。 门没有关,林哲宇起身,商荫已经进来了,林哲宇笑道:“稀客啊。” “呵呵,你是第一位这么说的。”商荫穿着件火红的小棉袄,活力四射,“别的人都会说,又来督查谁。” 林哲宇笑道:“谁让你在督查室工作啊。” 商荫道:“督查室就这么让人害怕,纪委那不更恐怖?” “为什么要害怕?”林哲宇心情很好,跟商荫贫起嘴来,“没有问题有什么好怕的。” 商荫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林书记,你说话永远都那么一针见血。其实呀,我觉得纪委也好,相关的纪律部门机构也好,都是一个畸形的存在。” 林哲宇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些部门是用来干什么的?最大的作用就是查处,小到机关工作纪律,大到查处腐败问题,都是职能的主要体现,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查处部门?那正是因为有很多的不正之风之事之人。”商荫略显惆怅地道,“如果没有了这些,这些部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林哲宇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个世界就像是一棵树,有新芽就会有枯枝,也好比一个人,有好的细胞,就会有坏的细胞,所以才需要这把利剑来斩断罪恶。商荫,不要那么悲观。” 商荫笑了笑道:“我不是悲观,只是感慨。” “收起你的感慨吧,快要过年了,说点开心的吧。”林哲宇不想就反腐问题与商荫有多少交流,一来层次不够,二来话题难免沉重,这三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免得隔墙有耳,又去打什么小报告,纪委书记赵志敏对自己有成见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商荫便笑了起来:“说到开心,倒还真有件事情。赵子亮不在组织部了,去了临沭县。” 林哲宇奇道:“去临沐任什么职务?” “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赵子亮在市委组织部就是正科,去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还是正科,属于平级调动,想来也是因为他在市里大放厥词造谣伤人吧,想想也是,他中伤的可是市里才推出来的正面典型,别说林哲宇不是他所说的那样,哪怕是,只要问题没那么严重,恐怕也不会被赶下典型的神坛,那样岂不是显示出市委市政府没眼光没水准了吗?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林哲宇自从经历了对安志强放过一马之后,性格上有了很大的转变,只要不涉及原则以及他的底线,睁只眼闭只眼,也不管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那就算了。 所以林哲宇微微一笑道:“那也不错。” 商荫却是道:“要不是他那个纪委书记叔叔,他哪能平级调动。” 林哲宇怔了一下,纪委书记赵志敏是他叔叔,怪不得在常委会上发炮要查自己呢,原来有这层关系,看来应该是他那个纪委书记叔叔周旋所致,不然他可能没什么好果子吃,只是以他这种性格,就是到了临沐县,也很难混得起来,不过这也很难说,毕竟他有个纪委书记叔叔呢,下面的人可是最有眼色的了。 林哲宇没搭这个话茬,商荫却是接着道:“还有一个好消息。” 林哲宇笑道:“说说看。” 商荫奇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林哲宇反问道。 “切,你跟那些人一样,虚伪得很,都说你要到市政府任副秘书长了。” 林哲宇失笑道:“谁说的呀,我怎么不知道?就算是吧,那也还是副处级啊,谈不上什么喜事吧。” 商荫正色道:“林书记,这你就不懂了。先说说之前的那位副秘书长吧,他任市城投公司董事长了,提了一级。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他那个位置是第一副秘书长,却是公认的,你去顶了这个位置,就证明你的飞黄腾达不远了。” 林哲宇笑道:“空穴来风,我可没收到这些消息。” 商荫摇着头道:“你就保密吧,看你能瞒多久。” 这时有人来汇报工作,见到商荫也不免说上几句话,话题也就岔开了,商荫起身告辞,林哲宇也不送。 胡慧芳过了来,跟林哲宇聊了几句,林哲宇提到下一年的工作,胡慧芳就笑了笑道:“快过年了,盘算下年的工作也不急于一时,这一趟美国之行怎么样?” 林哲宇说没去成,在京城的时候遇上爱人了,胡慧芳就好笑,这么个谨慎的人,居然差点摆了乌龙,不过林哲宇心里却是在想,难不成商荫说的是真的?不然胡慧芳怎么会不去提下年工作的事情? 喜讯 除夕前一晚,林哲宇回到梁山,一家团聚自然是其乐融融。年三十那天,贴了对联,一家人便聚在客厅看电视,空调大开,倒也不冷,只是抽烟不便,王家凤几次想旧话重提,都被林中国用眼神给制止了,毕竟大过年的,提那些事情难免会让儿子感到不开心。 趁着到阳台抽烟的工夫,林中国才提了一嘴,问他跟孟遥的进展怎么样了。林哲宇一直故意瞒着这事,准备等到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再给大家一个惊喜的,便笑着道:“一会再说吧。” 林中国哪里能想到林哲宇的心事,还以为儿子是不想谈这事,便不作声了。 一袋烟抽完,重新回到客厅,林小嘉去房间接电话了,王家凤显得有些心焦,拉着林哲宇的手低声道:“冬啊,小嘉是不是处朋友了?” 林哲宇笑道:“妈,小嘉长大了,这也是一个必经的过程。” 王家凤道:“我就是怕她吃亏。” “妈,你想哪儿去了,小嘉有分寸的。”林哲宇有些好笑,天下父母可能都是这样,从来不关心儿子谈恋爱的时候会不会吃亏。 吃饭的时候,接到了孟遥打来的电话,情浓意浓,王家凤听得孟遥的声音,也要接电话,她还是很怀念去年过年的时候的:“闺女,今年怎么不来过年啊。” 孟遥一听这话就知道林哲宇还没透露这个消息,这个大尾巴狼,保密局出生的,便笑着道:“我这几天有事儿,等过几天我就去。” 王家凤自然不会想到孟遥话里有话,眉开眼笑道:“闺女,成,你可一定要来啊,你跟哲宇说。” 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林哲宇心里笑得直打跌,再过几个小时宣布消息的时候,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给乔初一发了条祝福短信,乔初一很快回复,耐寂寞,觅良机,图发展。寥寥九字,言简意骇,林哲宇心头感动,不多时,贺炜晔和霍言旺分别致电,贺炜晔说春节事多,脱不开身,就不过来了,霍言旺已经回了梁山,把家里的事安顿一下,明天来拜年。 未到零点,鞭炮之声已是大作,预示着新年的即将到来。去楼下放了鞭炮,走了个形式,林哲宇回来说有个重要事情要宣布。 一家人都傻乎乎地看着林哲宇,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林哲宇说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并且年初六将会跟孟遥完婚。这个消息一公布,全家人都呆若木鸡,王家凤哆嗦着说:“老林,哲宇是不是受刺激了?” 林中国也愣愣地看着林哲宇:“哲宇,你不是刚刚在楼下放炮仗的时候撞上什么了吧?” 林哲宇简直哭笑不得,道:“你们都瞎说什么呢,我说的是真的。” 当林哲宇把他在京城的事情详细说出来时,老俩口这才欣喜若狂,王家凤喜极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林中国却是道:“哲宇,时间太紧了,我们家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林哲宇说一家要提前两天过去,至于男方的婚庆,到时候订个酒店,摆几桌酒席就行了。 林中国摇头说:“京城那边那么排场,我们这边怎么能这么寒碜呢,不行,我要把家里的亲戚都给请上。” 林哲宇道:“爸,我可是干部。” “干部结婚就只能偷偷摸的?”林中国反驳道,“那我不管,我们林家就你这么个儿子,这么多年都没办过啥事,结婚可是大事,不请不行。” 林小嘉插了一嘴道:“对,要请,把祖宗三代都请来。” “瞎胡闹。”林哲宇笑着道,“爸,你怎么办都成,不过有一点我可是说在前面,不管请多少人,咱们一分钱不收。” “那不倒贴吗?”林小嘉又插嘴道。 林哲宇道:“你能不能消停消停啊。” 林小嘉噘着嘴道:“人家不也是想出出主意嘛。” “你那是添乱,不是出主意,待一边去。”林哲宇不留情面,王家凤却道,“哲宇,不收礼是不是太吃亏了啊。老林,还是少请点人吧。” 林中国也有些发怵了,那帮亲戚要是知道不用随礼,那还不一家几口连带狼狗都拉过来啊,这亏就吃大了。 林哲宇笑道:“这样吧,爸,你呢该请就请,也别说不收礼的事,谁来就来。至于钱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不缺那点钱。” 林小嘉读大学家里没掏一分钱,都是林哲宇供的,还给了不少给家里补贴,林中国也闹不清楚儿子是不是有钱,钱都从哪儿来的,便说道:“儿子,我不知道你这官有多大,你可不能干违法的事情啊。” 林哲宇笑着道:“放心吧爸,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明天我就把酒店订一下,就放在年初八吧。” 这么说着,春节晚会也结束了,明早还要早起,所以大家也都回房睡去,林哲宇进了房间还没上(和谐)床,小嘉跟着进了来,道:“哥,还没睡啊。” 林哲宇道:“有事儿?” “哥,你要跟嫂子结婚了,恭喜你。”林小嘉抿着嘴唇道,“不过之前小妹姐还打了电话来,提到了你,她对你用情ting深的,她……怎么办?” 林哲宇顿觉头大,不由又想到自己对她的伤害,一丝烦闷便升了起来,林小嘉见哥哥皱着眉头,又道:“我觉得吧,你该跟她说清楚。” 林哲宇不耐烦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麻烦。” 林小嘉吐了一舌头,出了去,林哲宇心想,林小嘉的建议倒是值得采纳一下,毕竟自己跟她有了亲密接触,如果不是有那一晚的荒唐,他只需安心结他的婚就可以了,唉,自古多情空余恨啊,其实林哲宇心里也知道,在这一刻,他也有一丝不忍,可是世事就是如此,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当断不断,只会自寻烦恼,他与甄小妹之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大年初一,喜气洋洋,屋里屋外,整个世界都弥漫着春节的喜庆。站在窗边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人群,林哲宇也ting高兴的。 新房 大年初一,喜气洋洋,屋里屋外,整个世界都弥漫着春节的喜庆。站在窗边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人群,林哲宇也ting高兴的。 吃早饭的时候,林哲宇结婚这件大事自然又提上日程,王家凤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哲宇的新房,既然结婚,总得有个新房吧? 林哲宇说房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现在现成的,等以后安定下来再定居,随后给林小嘉安排了一个任务,把他的房间装扮成新房的样子,林小嘉倒没有什么不开心,权当是为自己将来那一天提前实习。 十来点的时候,霍言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门来,老俩口也认可了这个干儿子了,林哲宇好像就听霍言旺提过一次他老婆的事,后来就没再提过,也不知道他的家庭是怎么回事。不过大新年的,就不去找那些不自在,拉了霍言旺坐下。 林小嘉从房里出了来,叫了声干哥,霍言旺就从兜里拿出个红包递过去,笑着说:“小嘉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谢谢干哥。”林小嘉照单全收,向林哲宇道,“哥,是不是要去买点‘喜’字贴起来啊。” “那个不着急,大年初一的,你去哪儿买去?想找机会溜是吧?” 林小嘉还真有这个意思,拉长了声音叫着:“哥~~~~~~~” “去玩去吧,别惹事啊。”林哲宇摆了摆手,林小嘉这次喜笑颜开地出了去。 “哲宇,小嘉说买喜字,有什么喜事?”霍言旺问道。 林哲宇谁都能瞒,这霍言旺是不能瞒的,便把准备年初八结婚的事给说了,霍言旺叫了一声“我艹”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会一声,艹艹艹。新房是这儿吗?不像啊。” “这不告诉你了吗?”林哲宇笑着道,“太仓促了,没什么准备。你在市里怎么样?” “没什么怎么样的,我就一小喽啰,也没人跟我过不去,况且有傅局罩着呢。”霍言旺反问林哲宇,“你呢,清源那边呢?” “在哪都是工作,就那样吧。”林哲宇确实也没什么可谈的,都是烂芝麻陈谷子的事情。 两人就这么闲唠着,不知觉的就提到了王宏志,霍言旺瞪着眼睛就要骂娘,说这小子除非永远失踪,不然找出来非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连兄弟都坑。 林哲宇早已忘了这事,也不去提,只是笑了笑:“花点钱看清一个人,也不算亏。” 中午自然免不了一顿好喝,不过却是林中国陪霍言旺弄了几杯,林哲宇的手臂骨折还没有痊愈,医生告诫在没好之前一定要忌酒,林哲宇倒是不在乎这些,但是过几天就要结婚了,还是忍着点,要是到时候哪里有个伤痛,就大煞风景了。 吃完了饭,又聊了几句,霍言旺说还得去老丈人家看看儿子去,林哲宇忍不住问了一嘴,这才知道霍言旺早就离了婚,由于工作的不稳定性,孩子给了他老婆,有空的时候他就过去看看。林哲宇问了离婚的原因,霍言旺惨笑了一声,说还不是自己没本事吗,要钱没钱,要温暖没温暖,老婆寒了心,跟别人好上了。不过自己不怪她,现在有个人关心呵护她,他也很安慰。 林哲宇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想开些。霍言旺咧了咧嘴,看得出来,他对老婆还是有感情的。 把霍言旺送到楼下,又给他叫了辆出租车,林哲宇正要回去,便看到林小嘉和甄小凡、甄小妹一行过了来。 甄小妹显得很自然,笑着走了过来,道:“哲宇哥,没给你拜年,没怪罪吧。”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笑道:“拜什么年啊,你们这是去哪儿?” 林小嘉道:“哥,小妹姐后天就要上班了,所以我叫他们过来吃个饭。” 林哲宇哦了一声道:“那得准备一下。” “林书记,小嘉太热情了,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况且……”甄小妹看了弟弟一眼,笑了笑。 林哲宇看了一眼甄小凡,微微笑了笑道:“小凡,身体都恢复了吧?” 甄小凡点头道:“嗯,小伤。” “你们是去转转,还是现在就上楼去?”林哲宇问道。 “外面太冷了,也没什么好玩的,进屋吧。”林小嘉说着话,已经迈开了步子。 甄小凡跟得很紧,林哲宇在后面走着,甄小妹也放慢了步子,半晌才幽幽道:“听小嘉说你要结婚了。” 林哲宇心里紧了一下,不过这件事情是迈不过去,甄小妹总会知道,便应了一声:“嗯。” “恭喜你啊。”甄小妹垂下了头,声音很低。 林哲宇听得出这句话里所包含的酸楚,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得道:“谢谢。小妹,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甄小妹笑了笑道:“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那天的事情你就不要往心里去了,我没事。” 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甄小妹如果真能这么想,那自然是好事,话已至此,林小立也明白如果再说那些煽情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便不再绕舌,道:“一个人在外面,ting辛苦的吧。” 甄小妹道:“不辛苦啊,小凡在学校里勤工俭学,生活费基本不需要我操心,我现在就是想多存点钱,我爸妈的身体不是太好,过了年我就不想让他们出去了。” 林哲宇心里微微一动,有了数,道:“也是,年纪大了,就该享享福了,小凡也ting懂事的。” 两人说着已到了楼下,进了去,王家凤微微有些虎着脸,在她看来,儿子可以十岁就谈恋爱,女儿起码也得二十岁之后,看林小嘉跟甄小凡亲密的样子,她就担心女儿吃亏。不过见甄小妹进了来,倒是很热情,毕竟当时林哲宇被撞住院时,都是甄小妹在照应他们一家,也有感情,如果不是儿子跟孟遥相识在先,王家凤还是ting钟意小妹做儿媳妇的,便拉着甄小妹的手问长问短,亲热得不行。 四公子 婚礼在年初六,所以过了年初三,林哲宇便起程去了京城。去之前,关于父母是否进京上产生了不小的分歧,以林哲宇的意思,他们是要去的,可是这老俩口死活不肯,理由是成婚当天双方父母不得见面,其实林哲宇是知道他们有自卑感,从来没有去过大城市,生怕到时候去了闹出什么笑话来给林哲宇丢脸。 心怀感动之余,林哲宇也不强求,倒是妹妹一定要跟着过去,林哲宇觉得妹妹也没去过京城,那就正好带她一起过去看看。林哲宇的机票是早就订好了的,现在正是春节期间,机票很难订到,也只得作罢。 这一路相安无事,晚上到了京城,高轩来接的飞机,在路上高轩问了林哲宇伴郎的事,林哲宇是头一次结婚,根本没考虑这方面的事情,高轩立即自告奋勇算他一个,可是这伴郎也不能只有一个人啊,林哲宇想了想,便打了个电话给贺炜晔,提到他初六结婚的事情,让他一天内赶到京城来会合。贺炜晔在电话里就骂开了,说林哲宇不够朋友,被林哲宇直接挂了电话。 在知道高轩的真实背景之后,林哲宇对他公然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略有些担忧,毕竟他跟岳父的模样儿还是比较像的,不过高轩却是淡淡地说,他是不可能出现在婚礼现场的。 林哲宇也知道高轩说的是事实,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有必要去多虑了。 其实林哲宇这一次的婚事准备还是比较仓促的,什么新婚服装、婚纱照都没有办理,不过在他离开京城的时候,曾有裁缝来量过他和孟遥的尺寸,等林哲宇到的时候,服装和婚纱已经送过来了,据孟遥说是巴黎手工订制的,这个速度已经是很快的了。 至于婚纱照,第二天便有著名的婚庆公司上门拍摄,摄影师表示,一旦拍摄完毕,会在一天内完成,绝不耽误年初六的婚期,林哲宇当时就有些咋舌,钱多就是好办事,赶的这么急,想必也花了不少钱吧。 眼看着第二天便是婚礼了,林哲宇却是被赶出了别墅,理由是结婚前一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林哲宇一想也是这个礼,不过高轩在接林哲宇离开去明朗会所的时候,却是被孟遥严重警告,如果再带他出去花天酒地惹出什么事端来,定轨不饶。 高轩吐了一下舌头,上车的时候却是没有把车开向明朗,林哲宇吃惊地问他又要去哪,高轩笑着说:“我姐说不要惹事端,所以花天酒地是可以的。” 高轩做事当然不会这么没谱,接上了贺炜晔,一起去了有名的温泉山庄泡澡,要让林哲宇焕然一新,林哲宇这才放下心来。 林哲宇并没有想到,在他一到京城之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孟遥作为龙港集团的总裁千金,她的婚礼自然是极其隆重的,孟佳交谊很广,朋友众多,所以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对于包之敬的儿子包三清来说,孟遥结不结婚跟他没任何关系,但是对于陈朔来说,林哲宇完全跟他有“夺妻”之恨,如果不是林哲宇半路杀出,现在龙港集团的乘龙快婿应该是他陈朔才对。 在得知包三清的事情之后,陈朔立即判断这是孟遥下的黑手。当时在蓝鸟俱乐部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在陈朔看来,事件的两大男主角中,高轩这个人不足为奇,他所依仗的也就是他女友向蔚,以向蔚这个京城“二公主”的行事作风来看,她这个人向来是不记仇的,因为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所以事后找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林哲宇在京城虽然读过几年书,但那时是学生,并没有什么太深厚的背景和关系,那么敢于向包四公子下黑手的除了孟遥这个小魔女还会有谁呢? 陈朔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但是他这个人并不是鲁莽的人,所以他想借刀杀人。在他的干预下,很快找到了向包四公子下手的那家伙,一番拷问之后,那家伙扛不住了,终于供出是孟遥指使他这么做的。 包四公子几乎要吐血了,当时就要给孟遥好看,陈朔却让他稍安勿躁。伤害一个人不是打击他,而是要打击他的亲人。谁是孟遥最亲的人?当然是即将跟她成婚的林哲宇了。 陈朔告诉包四公子,林哲宇已经到了京城,现在去了温泉山庄。 包四公子立马跳了起来,几个电话之后,气势汹汹地杀向了温泉山庄。 陈朔当然没有去,阴阴地笑了一声。他这一次可是一石二鸟之计,包四只要动了林哲宇,林哲宇与孟遥的婚礼自然也就泡汤了,也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而第二鸟则是上升到政治的高度来了。包之敬这个组织部长与在江东军区省司令员的父亲非常不合,虽然没有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踹对方一脚还是很乐意的。里面详细的原因陈朔不知道,但是能帮父亲一把,至少可以挽回自己的一些面子,前一阵子自己做事确实有诸多诟病,父亲对自己很失望,从而令二叔也改变了家族生意的继承对象,有意把家族企业交给弟弟陈邦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且说林哲宇三人去了温泉山庄,高轩早已订了池子,并没有别的人,三人脱得赤条条的跳入水中,大是舒服。男人在一起的话题还是很多的,不过当前最值得一提的自然是林哲宇的婚事了,贺炜晔听着就有些心不在焉,高轩在水里掏了贺炜晔蛋蛋一把,道:“若水姐明天能赶得上婚礼,你就别摆出那副神不守舍的死样了。” 贺炜晔也不管高轩的讥笑,道:“哲宇明天就结婚了,你也有了女朋友,我这还悬在半空没有着落,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你。你要是敢骗我,我捏不死你。” 高轩失笑:“你在警校的那点底子早就还给教官了吧?看你肚子上的那块腹肌,我真担心你走路会掉下来。” 受命而来 林哲宇尿急,由得这二人打口水战,心里也觉得ting有意思,高轩的性格有点乖张,林哲宇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在知道他的家世之后,也就不奇怪了。没有父爱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家庭的残缺对一个人的成长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作用,也只有在兄弟面前,他才会坦露出他真实的一面吧。 去撒了个尿,刚从卫生间出来便听到吆五喝六的声音,快步出了来,便看到一帮身上刺龙纹虎的家伙正在跟高轩和贺炜晔对峙,林哲宇听了几句,对方说他们声音太大,影响到他们休息了。这个理由一听就知道是在找茬,不过找谁的茬还不确定。贺炜晔初来京城,应该不会结怨,高轩这小子这一阵子在都在京城,大学的时候就是有名的惹事精,多半就是他了。林哲宇倒是没想到,这帮人一直没动手,找的却是自己。 只听高轩道:“大过年的泡个澡不容易,别动气,我们声音小点,散了散了。” 高轩这家伙居然也会有脾气这么好的一天,着实令他大吃一惊,那帮人左右扫了一圈,并没见到目标,正要离去,恰恰这时林哲宇走出,不知道人群中谁叫了一声“是他”,一帮人便向林哲宇冲了过来。 “他妈的,老子忍了很久不想闹事了,你们特么的非逼老子是不是?”这帮人一进来就有找人的意思,一直没动手,高轩便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了,敷衍了几句想打发他们走,不曾想林哲宇这个时候出来了,一边骂着从水里串出来,一边暗道,这林哲宇才是标准的扫把星,到哪里都惹出事来。 林哲宇不想打架,向后退了一步,大声道:“你们什么人?” “收拾你的人。”这帮人凶神恶煞,受命而来,哪里想跟林哲宇废话半句,冲将上来。 高轩对林哲宇的脾性熟悉得很,如果他想打,肯定不会问这句话了,直接动手便是,况且明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动手见血终归不是好兆头,当即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也是在京城混的,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动手,活腻歪了是吧?” 这帮人还真不知道林哲宇是谁,只看了一张照片,被告之就在这个池子里,便收钱干活,一听这话,为首的心里便是一突,从这几个人的态度来看,半分惊慌也没有,看上去也不是一般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谁呀?” 高轩淡淡道:“听你一嘴京腔,显然是在京里混的,那京城三公主你总该知道吧?我告诉你,他就是三公主的未婚夫,明天就结婚!够胆儿的今天就把咱们三个都给做了,只要有一口气在,你们几个就等着收尸吧。”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京城四公子的名头虽然大,但是比起三公主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更要命的是,三公主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谁也没见过,只是听说了她的一些事情,得罪了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报复手段层出不穷,所以一听到三公主,那家伙的蛋蛋明显收缩了一下,显得很忧伤的样子,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继续干活还是立马扯呼了。 “赶紧走吧,我们只当没这事,当然,就这么被几句话就吓走了,也没什么面子,你们挑一个跟他过两招吧,打倒他也不怪你们,打不过他你们走的也不冤。”高轩口才极好,也给这帮人留了几分面子,他知道,光靠名头吓不走人,逼急了动起手来,虽然不会吃亏,但是受点小伤是在所难免的,林哲宇要是明天脸上带个熊猫眼去参加婚礼,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如果换了一对一,那情况就不同了,这一点高轩对林哲宇还是很有信心的。 什么叫真正的老大,那就是打人先动手喝酒在后头,像那种遇事先闪有好处先拿的人是当不了老大的,所以为首的那人道:“我来。” 林哲宇提了一下裤子,提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是光着p股的,像这种标准的肉搏,他还真的是头一次,好在大家都是大男人,这里面也是雾气腾腾的,也看不出蛋大枪小,闭着眼打了就是。 两人动将手来,林哲宇只一脚便把那人踢进了池子里,然后跃入水中,那人都要背了气了,大叫着不会游泳,险些没让林哲宇又尿了。 这事到此算完,一帮人散了,那老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跌到池子里的时候蹭到了蛋蛋,弓着腰不住地揉,高轩追上去问了句什么,再回到池子里,就是一脸阴霾了,林哲宇一问才知道,他是去问了谁让他们来的,从他的嘴里吐出了“四公子”这三个字。 林哲宇也是一呆,贺炜晔一直没说话,京城的事情他插不上嘴,所知也极是有限,便道:“先不管他什么几公子了,今天这个澡泡的惊险万分,吓出了一身汗,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得结婚呢。” 贺炜晔说的倒也是这个理,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林哲宇的婚礼,其他的都靠边让让,至于去寻包三清晦气,等事后再说。三人为了不节外生枝再生波澜,出了池子,匆匆离去。 这包三清一直等着好消息,却是看到他们三个完好无损地上了车扬长而去,鼻子都要气歪了,回头找到了陈朔,说事情没办成,让他把那个拍自己的小子给交出来。 陈朔也ting惊讶的,那么多人都没解决掉三个,真是一群饭桶,从心里上来说,他是不想伤害孟遥的,但是一想到林哲宇,强烈的嫉妒心马上占据了理智,两人商议了一番,制定了一个大闹婚礼现场的计划。 陈朔咬着牙,孟遥,无毒不丈夫,虽然我喜欢过你,但那已经是过去了,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陈朔的脑子形成了,随即把那个受孟遥指使打包三清的人给带了过来。 依法办事 每天都有人结婚,对于婚礼的双方来说,无疑都觉得那天是自己最重要的日子。但是孟遥今天的婚礼,对于京城的商界来说,同样也是一个大日子,因为孟遥的妈妈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 龙港集团建成的时间并不长,从注册到发展成现在的商界航母也就短短十几年,但是龙港集团所涉及到的产业之多之精却是令人叹为观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与其建立起合作关系,所以参加这个婚礼无疑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车队是由孟佳安排的,清一色的奔驰车队,林哲宇觉得这个太高端了,但也没办法,富豪嫁千金,且是唯一的千金,不排场显然说不过去。 整个明朗会所今天清了场,熟悉《非常秘书》一文的都知道,明朗会所早年由张荣强所创建,发展成为京城最为知名的会所,在全国拥有若干连锁店,而后被孟佳收购,所以今天的明朗会所完全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为婚礼服务。 林哲宇的奔驰车队接到了新娘子,然后前方两辆路虎打头,又两辆牧马人相随,接着是林哲宇的奔驰车队,然后是送亲的宝马车队。这年头,奔驰宝马这些这些豪车并不鲜见,但是几十辆清一色的同款宝马奔驰同时出现,那就比较牛逼了。 路人眼红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当然也有那种不屑一顾的。这些对于车内的新郎新娘来说,并不知道,当车队缓缓停在明朗会所前时,礼炮猛然响起,天空中飘起了炫烂耀目的彩纸。 由于孟遥有了身孕,没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折腾,新人下了车,既是伴娘又是保镖的绛和向蔚护着二人在一片掌声中进了婚礼现场。 看着大厅内骆驿不绝的人头,林哲宇多少有些犯怵,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连人的脸都看不清。走过铺设着猩红的长地毯的通道,两人到了舞台中间,婚庆公司的设计自然是大气高端,与众不同,竭尽奢华之本能。在感叹的同时,林哲宇的心里却是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苦涩之感来,今天一天的消费,恐怕是很多家庭一辈子甚至是十辈子几十辈子也无法赚到的钱,他真不知道是该为今天而开心喝彩,还是为那些仍然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穷苦百姓而感到悲伤。 主持小姐端庄大方,口才绝极,字腔正圆,赫然是京城卫视的一线娱乐节目主持人沈静蕾,在她悦耳的声音中,婚礼正式拉开了帷幕。 就在进行到介绍认识过程的时候,站在主席台上的林哲宇看到明朗的门前有一丝骚乱,随即便有一大队警察直直地闯了进来。 孟佳正跟一帮生意上的好朋友坐在一桌说话,警察进来她并没有反应过来,况且她也全然想不到在今天会有警察闯上门来,已是不及上前了。幸好高轩等人在外面,将他们拦在了门外,这时有人飞奔过来,在孟佳耳边低语,孟佳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说了声“少陪”,走了出去。 门前高轩正在跟警方交涉,孟佳看了一眼对方,沉声道:“这不是孙队长吗?这玩的哪一出啊?” 孙队长叫孙德立,是京城市公安局的刑警队长,见了孟佳,苦笑着道:“孟总,事情有点难办啊,现在有人批正你女儿孟遥买凶杀人,这个罪名不轻啊。” 孟佳不由一呆,道:“孙队长,你会不会搞错了?” 孙德立道:“我真希望是搞错了。孟总,我也是依法办事,恕罪恕罪。” 孟佳见他就要这么闯进去,一使眼色,绛便拉住了他,孙德立不由道:“孟总,你如果妨碍执法,我很难做。” 孟佳淡淡道:“孙队长,你就这么毫无凭据地就要把人带走,是不是在开玩笑啊?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如果你有兴趣留下来喝一杯,我欢迎得很,但是如果你扰乱我们的婚礼,我非常不欢迎。” 今天是年初六,还没有正式上班,孙德立这一趟来,也是受了公安局副局长周超群的电话安排,孙德立一听是龙港集团总裁千金,当时就有些蒙圈,不过周超群说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女儿犯了法就要抓!” 孙德立又提出了疑问,没凭没据的怎么抓人,周超群告诉他,昨天夜里,市委组织部长包之敬的儿子被人杀了,杀人者已经向投案自首,供称是龙港集团董事长孟佳的女儿孟遥指使的,笔录是他亲自做的。 孙德立这才理直气壮地过来拿人,不过他并没有带抓捕的相关手续文件,所以孟佳的这个质疑让他进退两难,当即笑了一声道:“法不外乎人情,好,这么多亲朋好友在,我迈个面子,等你们办完了婚礼再带人,不过孟总,我告诉你,跑是跑不了的。” 孟佳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去,打了电话给副市长兼公安局局长的汪东亮,汪东亮ting意外,让她稍等,不久便回了电话。孟佳知道了内情,大是吃惊,不过女儿行事虽然莽撞,但是绝不至于沦落到买凶杀人的地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抬头看了一眼台上正在举行婚礼的女儿,心里在思索着事情该怎么办才行。 随后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市长向青松,把事情说了,向青松也吃了一惊,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沉吟了一下,让孟佳不要慌,他会想办法。 这事情确实比较棘手,一头是老领导的家眷,而另一头的受害者又是组织部长包之敬的儿子,手心是肉,手背却又敷衍不了,况且从汪东亮那边得来的消息是凶手已经投案,并有通话记录为证,哪怕是诬陷也是滴水不漏,动机更是一目了然,实在难办。 想了好一阵子,才打了个电话给包之敬:“老包,你孩子的事情我知道了,你节哀啊,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包之敬老泪纵横,话说得却是寸步不让:“我只想让杀害我孩子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买凶杀人 婚礼中的林哲宇和孟遥以及很多宾客都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沉醉于对新人的祝福之中,不少人都在低声议论着林哲宇的来头。林哲宇本身长得就不错,个子高,又有从政的经历,再加上化过妆,与孟遥站在一起还真算得上是金童玉女,不过了解孟佳的人都知道,仅仅是一副皮囊恐怕不足以得到她的首肯,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富豪公子哥或者是政界当权者的子嗣。有的人已经打起了林哲宇的主意,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以期达到与龙港集团搭上线的目的,毕竟利益才是人的最大动力源泉。 整个婚礼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孙德立在此期间接到了一个电话,正是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汪正东打来的。以目前孟遥的不利情况来看,不带走恐怕不可能,但是考虑到孟佳身份上的特殊,也不能做得过激了,否则以龙港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再加上孟佳的关系网,虽然不至于造成京城乃至全国经济的震荡,但是足以让经济秩序大乱了。所以汪正东让孙德立把人先撤回,只安排几个人看着就行,只要孟遥没有逃跑的迹象,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绝了。 所以孙德立也没打招呼,不声不响地撤了去,孟佳也没跟他们提起这事,不过在宾客散去之后,林哲宇敏锐地察觉到绛已经不在场了,这一点引起了他的警觉。绛向来是不离孟遥半步的,尤其她今天是伴娘,这个时候消失不合情理,只是林哲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车队再次启动,热热闹闹的将新人送回了别墅,别墅里自然也是装扮得喜气洋洋,里面也有很多人,不过除了伴郎伴娘之外,大多都是些佣人。 孟遥怀有身孕,有些倦乏,林哲宇便体贴地让她先上楼休息,孟遥准了,向蔚陪她一起上去。看着孟遥的身体消失在门口,林哲宇这才回身道:“妈,是不是有什么事?” 孟佳微微点了点头,道:“上次跟你们起冲突的包三清昨晚被人杀了。” 林哲宇和高轩以及贺炜晔都是一怔,高轩不由道:“佳姨,昨晚上我们去温泉山庄泡澡的时候,包四还找了人去找我们的麻烦,就是冲哲宇去的,怎么一转眼自己先挂了?” 孟佳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 林哲宇倒是抓住了问题的核心,道:“妈,是不是跟我们有关系?” 孟佳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焦虑,道:“杀了包三清的人已经投案自首了,他交待,是遥遥指使他这么做的。” “什么?”三人同时叫出声来,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啊,孟遥会买凶杀人?虽然她行事不靠谱,但是像这种作奸犯科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林哲宇沉声道:“中午我看到有警察在门外,他们是来抓孟遥的?” 孟佳没有吭声,高轩却是冷笑道:“我倒是看谁敢来动她一根头发。” 贺炜晔这时却是皱着眉头道:“佳姨的身份警方不是不知道,谅他们也不敢搞栽赃,但也正是这样,这事情才会很麻烦,如果没有确切的把握,他们是不可能有闹婚礼现场的举动的。” 就在这时,孟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号码显示未知,孟佳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拿过手机走了出去,道:“回来了。” “我去不了,小高正在路上。” “渐红,遥遥她……” “我知道,如果是她,她要承担责任,如果不是她,你就不用怕。” 孟佳无声地点了点头,挂断了手机,这时管家柳姐慌慌张张地道:“太太,外面来了好多警察。” 孟佳的心紧了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叹了一口气道:“把门开了,让他们进来。” 孟遥正在跟向蔚聊天,还打趣着问她准备什么时候跟高轩结婚,向蔚也没说什么话,她的话本来就少,也只有跟孟遥在一起的时候会多说几句,所以在孟遥问起的时候,她只说了三个字:“有一天。” 这时门被敲响,林哲宇在外面道:“孟遥,开下门。” 向蔚过去把门开了,不想打扰二人世界,刚一出门,便看到客厅里坐着好些警察,赶紧又缩回身子,又见林哲宇眉头紧皱,不由问了一声:“怎么这么多警察?” “昨晚包三清死了。”林哲宇咬了咬牙,把事情说了。 孟遥简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道:“那些警察是来抓我的?我倒是要去会会他们。” 下了楼去,带队的正是孙德立,孙德立这一次来是手续齐备过来的,向孟遥亮了逮捕证,孟遥看也没看一眼,道:“孙队长是吧?就凭一个人的证词就证明我雇凶杀人了?如果现在有一个人指证是你雇佣了他去杀了包三清,那你是不是就是幕后主使了?” 孙德立道:“孟小姐,我没有说你就是凶手,只是希望你能回去协助调查。” 孟遥冷笑道:“你这不是逮捕证吗?协助调查需要带逮捕证过来?” 孙德立怔了一下,火气被孟遥撩了上来,口吻就比较强硬了:“孟小姐,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要逼我采取强制措施。” 孟遥便笑了起来:“孙队长,你也太小看我孟遥了,真要收拾包三清这个纨绔子弟,我需要找人吗?再说了,就是找人,我也找点像样的人吧,杀了人还主动去自首,良心发现?拜托孙队长动点脑子行不行?” 孟遥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林哲宇道:“孙队长,这里面的疑点还是有很多的,麻烦你查清楚。” 孙德立在直觉上觉得孟遥说的不无道理,但是这里并不是讨论案情的时候,当即生硬地道:“是不是事实,警方会查清楚,但是现在你必须跟我走。来人,带走。” “谁敢动?”向蔚从孟遥的身后闪了出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证件在孙德立眼前晃了一下,冷声道,“孟遥现在受军方保护,谁都不准动!” 军方保护 “她又不是军人,怎么就受军方保护了?”孙德立也不傻,当即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像这样对抗下去,是没有好处的,所以希望你们正视现实,不要妨碍执法。” 向蔚冷冷道:“不信就试试。” 而孟遥既然有“小魔女”和“三公主”之称,自然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主,也拿挑衅的眼神看着孙德立,林哲宇这时已经正式入“幕”,知道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此刻孙德立骑虎难下,也只有强制执行,一挥手,便有警察涌上,而向蔚更是过激,也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一摸,居然拔出一枝枪来,双方的情绪顿时激化了开来,一时间对峙不下。 高轩也冷笑着道:“孙德立,你要考虑后果,我告诉你,她可是怀了身孕的,如果有个闪失,就是你十个孙德立也抵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林哲宇眼看这形势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为了避免有个什么闪失,当即道:“孙队长,这样吧,我陪她一起去协助调查。” 林哲宇这个态度再好不过了,虽然在这一方觉得他是服了软低了头,但也有效地消除了矛盾的进一步扩大,孙德立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市公安局打来的。半小时之前,公安局遭遇到不明身份者的冲击,几名值班名警被打晕,杀人凶手“老憨”被劫走了。 孙德立神色阴晴不定,老憨被劫走,直接让这个案子的走向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没有了证人,说孟遥买凶杀人也就变成了单方面的说辞。 孙德立面色几变,当即道:“孟总,实在对不起,现在因为证据不足,暂时不予抓捕,不过,孟小姐仍然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请孟小姐这段时间不要离开京城。” 孟遥冷哼一声,很不留情面地道:“怎么?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今天是我结婚的大喜之日,你三番五次地骚扰我,影响我的心情,刚刚还要强行抓人,现在一句证据不足就算了?警察都是像你这样做事的吗?这笔账怎么算?” 孙德立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算了,他也知道孟家的势力很大,认识很多位重权大的人,只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硬是从公安局把人给抢走了,但是他现在也只能是怀疑,却是不敢说出半分来,如果不小心面对,自己将会面临很大的困境,一旦她们腾出手来,想捏死他这个刑警队长,有的是办法,但目前这个情况也由不得他来服软,当即道:“孟小姐,你不要弄错了,现在只是证据不足,并不排除你作案的可能。我们走。” 孟遥还要说什么,林哲宇微微摇了摇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跟孙德立较劲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于是向孟遥使了个眼色,道:“孙队长,不送了。” 看着孙德立等人离开了孟家别墅,众人这才吁出了一口气,刚刚的对峙还是比较让人紧张的,万一孙德立是个愣头青,闹大了,他们也站不住理,袭警的罪名也是不小,不过他们也很好奇,是什么电话让孙德立放弃了抓捕的念头呢? “向蔚,麻烦你,先带孟遥上去休息,我跟妈谈一谈这事。”林哲宇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孟遥打电话让人动包四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当时孟遥就是当着他的面打的电话,但是他相信孟遥不会干出杀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所以林哲宇把孟遥拉到一边问了几句之后,让向蔚送孟遥上去。 等她俩上了楼,林哲宇才道:“先说孟遥做的事情,她确实打过电话给老憨,让他动一动包三清,后来包三清被拍了板砖住院,就是老憨干的。现在问题的焦点是,可以确定的是,包三清确实是死了,他到底是不是老憨弄死的。第二,老憨为什么要杀包三清?第三,杀完了人之后,老憨为什么会投案自首?” 林哲宇的话直指问题核心,高轩点头道:“那么最关键的人物就是老憨了,你还忘记了一点,老憨为什么要诬陷我姐说她买凶杀人。”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就在这时,孟佳的手机也响了,一看号码,孟佳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奇特,接了电话之后,神情也凝重了起来,道:“哲宇,你留在家里陪遥遥,让向蔚跟我去一趟医院。” 林哲宇几人不由道:“去医院干什么?” “老憨被人劫走,小绛去救人,两人都受了重伤,小绛撑着把老憨送到了医院,正在接受治疗,我担心老憨会被人灭口。”孟佳刚说这句话,一直在上面倾听的向蔚已经开了门下了来,道,“孟阿姨,那我安排一下。” 向蔚打了一个电话,交待了几句,道:“孟阿姨,我已经让小琼带人先过去了。” 孟佳点了点头,道:“我们走。” 孟佳行走江湖多年,思维极其敏锐,在得知事情的第一时间,就安排绛去打探消息,她觉得这背后有一个阴谋,其主要目的就是冲着孟遥过来的,至于后面还有没有更深一层的目的,暂时不得而知,不过老憨绝对是一个关键人物,只有找到他才有水落石出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老憨会被劫走,幸好安排得及时,否则他一旦失了踪,那这事很难澄清,只是老憨现在受了重伤,能不能治愈,还是个未知数。 林哲宇等人按兵不动,高轩和贺炜晔也不放心离开,林哲宇上了楼去陪孟遥,这两人为了轻松,斗起了嘴来,话题还是段若水。高轩说段若水会参加婚礼,贺炜晔望穿秋水,连段若水的影子都没看到,少不得对高轩一通好骂,高轩也是委屈得不行,他怎么知道段若水会爽约?两人争了一番,没有结果,大眼瞪小眼之后高轩拍门叫林哲宇下楼来斗地主。 新婚之夜,林哲宇苦逼之极,有这两个活宝在,洞房不败是不大可能了。 军方力量 医院。 孟佳和向蔚到的时候,病房已经被一支女子行动小组所包围,院方被这动静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在这些女孩子虽然个个一脸冷酷,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每人手上所持的微冲让人很有些毛骨悚然。 绛的情况还好,虽然受了些伤,但是并不危及生命,孟佳进了去,并没有先问事情发生过程,而是先问她的身体怎么样,绛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没问题,随后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中午婚礼之时,受孟佳的安排,绛立即赶赴了公安局,但是当时是白天,她没有冒然闯入,她要做的是了解情况,而不是添乱子,所以只是隐藏在外面,关注着动静。等夜色降临,她才准备行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面包车突然急速停下,从里面下来五六个人,身手非常敏捷,悄无声息地进了公安局,约莫过了十分钟,绛看到他们带出了一个人来。虽然不认识老憨,但是直觉告诉她,那个被带出来的人就是她要找的老憨。 根据车子过来的方向,绛提前去了一个路口,直接把车撞向了对方的面包车,经过苦战,绛抢下了老憨,但是她的身上也挨了六刀,老憨也是被扎了几刀,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及要害。 绛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凶险也是可想而知。孟佳的目光里露出心疼之色,道:“小绛,你先好好休息。” 绛没有多余的表情,吐出一句让人非常吃惊的话来:“那些人是军人。” 孟佳和向蔚都是吃惊的很,向蔚不由道:“是雇佣兵还是现役军人?” 绛摇了一下头:“不是雇佣兵。” 向蔚的目光里露出了震惊之色,如果是现役军人参与到其中来的话,那事情就非常严重了,这可不仅仅是栽赃那么简单了。 孟佳想了想,立即打了个电话给向青松。向青松也正在为这件事而烦着,陆首长这么多年来对他可谓器重已极,当初在江东省为当时的省委(和谐)书记龙翔天做秘书,在龙翔天调任京城市委书记之后,他也被安排到了直辖市康平任工商局副局长,是陆首长之后一步步地把他提到了现在京城市长的位置上来,他一直无以为报,而这一次的事情他有心帮忙,却是很难插得上手。 接到孟佳的电话,向青松的神情显得极其凝重,挂了电话之后,立即与副市长汪正东取得了联系,通报了这一情况,要他立即安排警力对全城的医院进行地毯式的排查,并且调取当时事发地点的沿途监控,看看有没有相关的线索。因为据绛所说,虽然她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对方也有三人在她的身上受了重伤,既然受伤,就势必要进行救治,只要能查到那几人,虽然不能说就此真相大白,但获得线索是毫无疑问的。 令人遗憾的是,老憨终因受伤过重,抢救无效死亡,在临时之前,他只是含糊不清地留下了一个字:疼,这个字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伤得太重而感觉疼痛? 院方在随后的报告中提到,死者身上受伤之处颇多,但并不致命,两处致命伤一处在脖颈上,只差一寸就割到了大动脉,不过却是刺穿了他的气管,第二处在他的心脏。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匕首,但并不是世面上所常见的那种,因为没那么锋利。而向蔚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部队里最新研制的匕首所造成的伤口,向蔚身上的伤口也是这种匕首所留下的。这与绛指出对方是军人不谋而合。不过老憨身上的多处伤痕却是让人费解的很,因为绛在看到老憨被带出来公安局的时候,就是一脸痛苦,时间短暂,对方不可能在公安局里就对老憨这么有闲情地制造一些不致命的伤口,换言之,军人的作风是雷厉风行,如果杀人,没必要这么费功夫,一刀就解决问题了。向蔚只是简单检查了一下,就确定地说,这种伤是折磨人用的,一般用在逼供方面。 而警方的搜查也没有任何线索,监控视频中虽然查到了那辆面包车,但是车上并没有牌照,而且车也没有找到,根本无法核对信息。各大医院,包括一些小门诊也都调查过,没有收过类似情况的伤者。 这么一来,这件案子陷入了僵局。 另一方面,包之敬也在施加压力,找到了市委书记魏立。向青松跟魏立详细汇报过情况,由于涉及到的东西过于敏感,而看似是凶手的一方来头也不小,魏立也不敢掉以轻心,因此只能安慰包之敬,警方一定会全力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 这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明天是他们在梁山举办婚礼的日子,家里也作了相应的安排,人是该请的也都请了,如果今天不回去,那时间上是肯定要耽搁的,而且机票是早已订好了的。 林哲宇和孟遥的心里都很关键,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婚礼时会出这样的事情,看着林哲宇紧锁眉头,孟遥的魔性发作,也不管那么多,直接让高轩开车送他们去机场,至于身后的事情,现在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而且事情还有向青松这个市长顶着,一时半会估计也找不到她头上来,不管怎么样,先去把梁山的婚事给办了再说。 高轩唯恐天下不乱,反正知道孟遥没干这事,倒也不惧,正准备去机场,孟遥接到了陆远航的电话,陆远航这一阵子一直在国外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连春节都没赶得回来,此时正在候机厅,也是刚刚才知道消息,得知他们还要赶回老家举办婚礼,当即打了电话来,让他们该干嘛干嘛,他会回来处理这件事情。 孟遥马上放下了心,倒不是对陆远航这位骄子盲目信任,而是因为有些事情走官面上根本解决不了,通过其他的途径会更方便一些。 霸气 在飞机上,林哲宇忽然想到了鬼谷子跟他说过的话,世事多变当随性,遇难成祥需自成。这世事多变还真被他丫给不幸言中了,是不是遇难成祥就难料了,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也隐隐有些担心这世事多变有没有变完,别在家里的婚礼也出个什么怪胎出来。 飞机上又遇到了空姐郑萼,林哲宇介绍孟遥是他老婆,郑萼有些错愕,不过孟遥显得很有大家闺秀之风,那份出身豪门所培养出来的气质显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郑萼的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过还是向二人表示了祝贺。 之后郑萼便没有再来跟林哲宇说过话,孟遥与林哲宇窃窃私语,说这个空姐对他有点意思。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人民币,怎么会每个人都喜欢我。我承认我很帅,但也不至于花见花开人见人爱吧?”林哲宇开着玩笑,心里却在想,当初我可是险些成为她裙下之臣的。 孟遥好笑:“我当时怎么就被你老实忠厚的外表给迷惑了,真想不到你这么油嘴滑舌的。” 林哲宇正色道:“人都是有着多面性的,对你忠厚老实,我就要对别人忠厚老实吗?那只会被欺负。” 孟遥吐了吐舌头,两人情深意浓,转机什么的倒也不觉得有多苦闷,终于在下午赶回了家。 依照当地习俗,结婚宴席分两个时间段,一个时间段是结婚前一晚,另一个是第二天的正日。不过由于在酒店办喜事,林哲宇也不想太麻烦,进行了婚制改革,取消了前一晚的招待。但是林哲宇显然没想到有人不按常理出牌,毕竟第二天是年初八,对于一些同事而言,晚上才有时间,第二天还是要上班的,尤其是不在梁山的同事。 在回来的路上,就接到了霍言旺的好几个电话,一直在问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还接到了商荫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到梁山了。 林哲宇不由苦笑,今天已经上班了,为了办这个婚事,他事先与胡慧芳打了招呼,还让她不要在单位里提这事,但很显然,胡慧芳食言了,连商荫都知道的,他真不知道还有谁会来。 不久又接到了妹妹林小嘉打来的电话,让他快点回来,说家里来了不少人,都是来庆祝的,好多都不认识,说是他的同事。林哲宇算了下时间,等到了还有段时间,问了大约有多少人之后,打了个电话到豪君楼,给安排几桌,可是豪君楼方面却说已经客满,只能安排两桌,其他的安排不下来了。 林哲宇就有些懵,他在梁山待的时间并不长,所有的接待都是县委办给安排的,私人的关系一般的就是去豪君楼,关系好的就去司春的店里,再加上一个望月大酒店,其他的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酒店的联系方式。不过他显然忘了,身边的孟遥可是豪君楼正宗的大老板,直接拿过电话道:“我是孟遥,刚刚林先生的安排你们照办,如果办不成,让胡经理自己打盖铺滚蛋。” 林哲宇瞠目结舌,孟遥这完全是家长作风啊,孟遥挂了电话,忿忿地说:“老板安排的桌子都办不了,那还搞什么。” 霸气!除此之外,林哲宇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没几分钟,胡经理就回了电话,表示已经安排好了,并把小厅号报了过来,林哲宇随后便与霍言旺联系,让他把人带到豪君楼去。 回到梁山,林哲宇连家里都没走,只是打了电话,知道人都去了豪君楼,便直接赶了过去。 好家伙,一共来了六桌,梁山没几个,除了霍言旺之外,还有江永成、司春等昔日的几个同事刘爱国、古桥的党委书记安志强等人,甄小妹居然也在场,她过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江永成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打了一阵招呼,刘爱国等人显得很不满,说这么大的事情也不通知他们,林哲宇自然不能说是小事,道歉作揖,表示回头会好好敬他们几杯陪罪。 随后又去了新源那帮同事的几桌,好家伙,洋洋洒洒地来了不少人,除了团市委的同事以外,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一经介绍,都是市政府办公室科室的人员,林哲宇极其意外,不过联想到商荫所提到的自己会出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事情,难不成确有其事?奶奶的,这提拔跟配偶搞婚外恋一样啊,当事人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情况的。 既然来了,林哲宇自然需要热情款待,表示谢意,说自己慢赶急赶,让大家受等受饿了,马上开饭喝酒。 林哲宇这一晚倒是没有喝多,而新娘子也明显有状况,所以大家也不攀酒,来了只是个心意,倒是在梁山这一桌,林哲宇喝了不少,不过林哲宇海量,喝了一斤多酒,跟个没事人一样。 当一切结束了之后,便有人提出红包的事情,林哲宇客气地说大家能来就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这红包一说是坚决不行的,大家一开始以为他是假意推辞,但见其态度坚决,再提红包的事就要翻脸,这才作罢,当然有的人认为林哲宇是遵守纪委,有的人也认为他是假清高,不过不管怎么样,钱,林哲宇是一分也不收。 送走了这些人,林哲宇回身进酒店,看到甄小妹的脸上闪过一丝凄楚,在迎到林哲宇的目光时,甄小妹便收拾好心情,笑着祝二人白首携老,林哲宇心头生歉,向孟遥介绍了一下,说自己在梁山任职的时候,小妹对他照顾颇多,现在在省城江陵的豪君楼,孟遥对甄小妹的灵动也ting喜欢,倒是没想到甄小妹对自己的老公生有情愫,当即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搞服务太可惜了,去公司上班吧。” 甄小妹也不知道孟遥的来头,浅浅地笑了一下,说自己干的ting快乐的。 这时,霍言旺匆匆地跑了来,在林哲宇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哲宇的神色便显出一丝惊讶来。 兄弟重逢 “开个房间,让他先等着吧。”林哲宇淡淡地撂下了这句话,回头去招呼剩下的梁山同事。 期间的一些祝福什么的自然不必多说,迎来送往之际,客人陆续离开,江永成今晚喝了不少酒,面对昔日的领导,江永成感慨良多,林哲宇问了问他工作的情况,江永成说都还不错,林哲宇也就不去多问,梁山这边他没有什么影响力,有心拉江永成一把也是力有未逮,别弄巧成拙了反而对他不好,开玩笑问他和司春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一定要事先通知自己。 司春开玩笑说,等她哪天把店开到全省都有连锁店的时候吧,江永成便摆出一副苦色来。林哲宇也开起玩笑来,说江永成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放飞了就找不着了。孟遥插了一句,哪里有你这么说话的。 笑了一阵,也送了人,林哲宇说还有点事,让林小嘉把父母和孟遥先带回去,孟遥不肯先走,便让她留下。 看着家人上了出租车,林哲宇这才回身进了酒店,让孟遥先休息一下,他去房间见一个人。 推开门,霍言旺先进了去,冲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人兜胸就是一脚,将那人连人带椅子踹了个人仰马翻,林哲宇喝道:“住手!” “王志宏,今天要不是哲宇的大喜日子,我非让你妈都不认识你。”霍言旺气生生地坐到在床上。 林哲宇伸出了手,王志宏看着林哲宇的手怔了一下,一转身跪在了地上,道:“哲宇,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林哲宇看着王志宏的样子,拉了他起来,道:“事情都过去了,起来吧。” 王志宏坐了起来,垂着头,原本圆圆的脸变得瘦削得很,很显然,这半年时间他过得也不容易,霍言旺见他不说话,怒道:“你个王八蛋怎么不说话了?” 王志宏扯着自己的头发,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当初去银行办了货款之后,便开始着手超市的建设,那几个人都是他的好朋友,他根本没想过他们会把钱卷走,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人投资到公共账户里的钱根本就是通过融资公司打入的,在他的钱一到账之后,立即被提现,没几天人就不见了。王志宏这才明白自己受了骗,但是他不敢报警,他怕被骗的事情败露了,银行会催他还款,所以他要想法子把钱给追回来,可是人海茫茫,有心算无心,又能到哪里去找?回想这半年的追踪日子,苦不堪言,王志宏连死的心都有。不过他当过兵,脑子比一般人好使一些,还真叫他给找到了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番痛殴之后,王志宏要他把钱吐出来,那几人分了钱之后就各自闪人了,那家伙七拼八凑地凑了二十万,说只有这么多,杀了他也只有这么多。 王志宏拿了这钱回来,可是林哲宇不但换了手机号码,家也搬了,王志宏好不容易找到这里。 说到这里,王志宏起身拿起墙角的包,道:“这是二十万,剩下的我会再想办法。” 霍言旺冷哼了一声,忍不住道:“你他妈现在知道露头了?要不是哲宇还有点能耐,你让他怎么过?五十万,不是五十块,操。” “老霍,少说两句。”林哲宇喝了一声,“你先出去。” 霍言旺气生生地出了去,他确实很生气,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战友和朋友而感到可耻,一个人不怕犯错,但是王宏志这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完全可以理解成为躲债,而把责任全部推到了林哲宇的头上,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要知道,如果不是把他当朋友,林哲宇又怎么会替他担保这笔贷款? 林哲宇把门关上了,道:“志宏,你起来。” 王志宏站了起来,垂着头,一言不发,他心里头确实是很内疚的,当时的林哲宇虽然不是家徒四壁,但是手头也并不宽裕,五十万再加上利息确实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林哲宇像霍言旺一样,一见面就臭骂他一通甚至于狂扁他一顿,他的心里都会好过些,可是林哲宇没有。 林哲宇道:“志宏,其实我一开始确实是很生气的,你知道我生气什么吗?” 王志宏不吭声,林哲宇道:“你说,我在生气什么?” “哲宇,你别说了。”王志宏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我不够朋友。”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道:“是的,我生气的并不是因为这笔贷款需要我来偿还,而是我失去了一个朋友。在梁山,我的朋友只有两个,一个是老霍,一个就是你,当时我就有种被朋友出卖了的感觉,所以我才生气,才痛心。” “哲宇,对不起,我不配做你的朋友。”王志宏歉疚道。 林哲宇道:“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不是躲起来了,而是积极的面对,所以,朋友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 王志宏猛地抬起了头:“你……还当我是朋友?” “是,我相信你不会这么一走了之,我也一直盼望着你能回来。志宏,你没有让我失望,所以,我们还是朋友。朋友,就是互相帮助的,遇到了困难,我不希望你再次重复你做的事情。”林哲宇真诚地看着王志宏道,“既然是朋友,咱们就不要谈以前的事情了。” 王志宏的眼睛湿润了,他在追债的过程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也不曾落过泪,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一个堂堂男子汉,流下了复杂的泪水,在这一刻,他才知道,友情的可贵,兄弟的可贵。 “哲宇,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王志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正确表达自己心头的情感。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又不是死神!”林哲宇笑着转过头,大声道,“老霍,你进来!” 霍言旺并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门外,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头不由感慨万分,进了来道:“哲宇,我佩服你,你的境界跟我的就不一样,你是用宽容的心去看待世界,与你相比,我的心胸太狭隘了。” “我艹,这么文屁冲天的。”林哲宇无法接受霍言旺的咬文嚼字,道,“说人话。” 大打折扣 三人聚在一起,林哲宇道:“老霍,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许提,我们还是兄弟,行不行?” 霍言旺扫了王志宏一眼,道:“我要观察观察他。” 王志宏心头感动,其实他跟霍言旺是战友,又是老乡,早就摸透了他的性格,见他嘴上硬着,其实也已经原谅了自己,擦了一下眼角,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艹,卖眼尿呢,是不是男人啊。”霍言旺嘀咕了一句。 林哲宇笑道:“行了啊,志宏,这二十万你拿回去。” 王志宏不由道:“不行。” “等我说完。”林哲宇的年纪在三人中最小,但此时已俨然是三人中的领军人物了,道,“这二十万算是我借给你的,你拿这笔钱干点正经事。至于剩下的三十万,就当买个教训好了。就这么定了,现在为我们兄弟三个重聚一起,去喝几杯。” “我拷,不是吧,哲宇。”霍言旺的眼睛瞪了起来,“今天可是你结婚啊,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老婆、朋友同样重要。”林哲宇笑道,“把你弟妹带上一起不就成了?” 孟遥不是那种羞答答的女人,恰恰相反,爱交朋友,豪迈之极,当听说这两位是老公的好兄弟时,立即让豪君楼安排一桌。 这一晚,王志宏喝多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提心吊胆自责万分,现在得到了兄弟的原谅,心情之舒畅难以言喻,结果就是他趴下了。 晚上霍言旺没有走,留下来陪他,林哲宇跟孟遥打车回去,家人都还没睡,等着他们回来。 最高兴的人就要数王家凤了。农村习俗,把孩子拉扯大并不算完成了父母对孩子的照顾,得看着他们成了家,这才算是真正的完事。千盼万盼的,儿子终于找了个媳妇结婚了,王家凤算是了了一头心事。当然,这也只是一头心事而已,以她过来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儿媳妇怀上了,其实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所以王家凤觉得是双喜临门。在晚上敬酒的时候,她就一再叮嘱林哲宇,务必照顾好儿媳妇。 这孟遥一进门,王家凤就喜气洋洋地迎了上来,千呵万护地让她坐下,埋怨儿子不懂照顾人,林哲宇酸溜溜地说:“孟遥,你抢了我的宠了。” 林小嘉大惊失色,在她的眼里,哥哥向来是“强者”的化身,何曾这么有小女儿之态,道:“哥,我对你的印象大打折扣。” “去去去,赶紧睡觉去。”林哲宇斥了一声。 “对,对,是要早点休息,孟遥现在可不能熬夜,时候不早了。”王家凤连声道,“孟遥,你想吃点什么吗?你现在要注意营养。” 孟遥都有点hold不住婆婆的热情了,笑道:“妈,我从小吃了很多苦,不是娇生惯养的,没事,哲宇很照顾我,您也够操劳的,就不用特别照顾我了。” “那怎么能行?”王家凤道,“背井离家的到我们林家来,不对你好,你不难过啊。老林,你还不去睡觉,杵这儿干嘛呢。哲宇,你先回房,我跟孟遥有几句话说。” 父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王家凤还真有做“武则天”的潜质,这呼来喝去的,吃不消。不过王家凤的身体向来不好,今天能这么开心,也就由得她去。 父子俩各回各房,王家凤牵过孟遥的手道:“孟遥啊,你现在怀了身子,跟哲宇啊可不能太亲近了。” 孟遥当即闹了个大花脸,这婆婆也太有意思了,其实科普知识上也都说了,怀孕三个月之后,夫妻床第之间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前提条件是动作不能过激,也不能自创不合理的姿势。可是这些,哪怕孟遥是小魔女,也不好意思跟婆婆去探讨,只得心照不宣地道:“妈,我知道了。” 王家凤看孟遥的样子有些不以为然,心里叹了一下,道:“那你去睡吧。” 这一晚,两人偷偷摸摸地xxoo,万分刺激,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只能用力地抱紧了林哲宇,长指甲把林哲宇的后背都抓出了好几道印子,尤其是林哲宇最后爆发的一瞬间,孟遥死死咬住了林哲宇的肩膀,林哲宇内牛满面,原来这也叫痛并快乐着。 虽然在京城举办过了婚礼,但是在梁山的婚礼同样很重要,一大早的,林哲宇便带着妹妹跟孟遥一起去化了妆。细节的事情都是交给霍言旺的,车子联系的是婚庆公司的奥迪,一共三辆,新郎新娘一辆,伴娘一辆,伴郎一辆。 婚庆公司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京城,但也足够细心了,在孟遥的要求下,并没有化浓妆,而是与她从京城带回来的婚纱相一致,化妆师看到这婚礼,眼睛都直了,巴黎手工缝制,这价格可是天文数字啊,真不知道是男的牛逼还是女的牛逼。在这种心态下,更是拿出绝活来化妆盘头了,免得与这婚纱不搭,砸了自己的招牌。 当美艳绝伦的新娘子出现在豪君楼的婚礼现场时,顿时响起一片的惊叹声,这倒不是林哲宇的亲戚少见多怪,孟遥确实太美了。一些与林哲宇家里不是太合拍的亲戚心里就想,林哲宇走狗屎运找个漂亮老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扣上绿帽子呢。 这种龌龊心理,林哲宇自然不清楚,不过今天他和孟遥是主角儿,这才是重点。婚庆公司自然也设计了一套婚庆程序,高(和谐)潮迭起,大厅里不时一片片的笑声传出来,而这二人在京城已经预习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的表演更是炉火纯青。 程序结束,林哲宇和孟遥也是一桌桌地挨个敬酒,倒也没有谁口出不逊,不管怎么样,这个婚礼的档次规格还是比较高的,敬酒结束,也代表着这个婚礼接近尾声了,大家都是喜气洋洋,开心得很,更大的理由只有一个,不收礼啊,白吃白喝,说几句好话就行,林哲宇并不知道,一些瞧不上林家的亲戚都后悔没来狂吃海喝一回。 政治新星 三天婚期弹指而过,以林哲宇的意思,是把孟遥送回京城的,毕竟那里的条件更好一些,不过王家凤坚持让孟遥留下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而且媳妇怀孕了,婆婆不照顾谁照顾? 孟遥留了下来。她虽然魔性十足,但这个魔性主要还是看对象是谁了,她可不是乱魔,去年春节在林家的那段时光让她很是回味。 其实在对家庭的归宿感上,孟遥与高轩有同样的生活经历,所以对于家有一种迫切的渴望,那种家庭的温馨是她最为享受的。在她看来,有一个稳定详和的家,是什么也比不上的幸福。 另外,第一山的开发已经接近尾声,孟遥要去验收工程,还有一些具体的经营操作需要她来把关。林哲宇颇有些不舍,倒是孟遥看得比较开一些,新源离梁山开车也就三个小时不到,这个距离并不算远,临走时,孟遥提到林哲宇的代步问题,建议买一辆车。 孟遥本打算把她手上的那辆兰博基尼给林哲宇开的,不过也太惹眼了,心知林哲宇也不会同意,但是堂堂龙港集团的驸马自然也不能开太差的车,在这个方面林哲宇与孟遥有点分歧,在他看来,车就是一个代步工具,没必要太好,但是孟遥认为车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总不能开个小qq去上班吧。 林哲宇对车不是太懂,只得由着孟遥去捣鼓,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不得超过三十万。 婚期的最后一天,两人去民政局办了结婚的手续,小小地缠绵了一下,第二天一早,林哲宇踏上了前往新源的大巴车。 新婚燕尔,林哲宇的心情非常舒畅,甄小妹那边的结也解开了,不过想到京城的那件案子,林哲宇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这几天陪着孟遥,谁也没有提这件事,但是不提不等于不存在,好在京城那边也没有什么妖蛾子,但是事情终归没有一个着落,这事不彻底解决了,总是一头心事。 到了团市委,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片道贺之声,林哲宇买了糖发了。胡慧芳那天家里有事,没能亲自去,所以也免不了来祝贺。林哲宇被赵子亮造了谣,虽然清者自清,但这事还是造成不了一些影响的,不过现在结了婚,谣言也是不攻自破。 闹了一番,众人也就散去了,林哲宇知道,结婚对于当事人来说是大事,但是局外人也只是那么祝福一下而已,之所以如此热情,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是一颗政治新星。其实用“新星”这个词,有点过了,虽然被树立了典型,也有传言要任市政府副秘书长,但先不说是不是确有其事,即使是任了,也是平级调动,远远谈不上什么“星”。 林哲宇暗暗告诫自己,切切不可得意忘形,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的生活还是比较不错的,钱够用,有娇妻,再过几个月会有个孩子,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没坐多久,胡慧芳打了内线的电话,让他去会议室一趟。 去了会议室,里面坐着一位陌生的面孔,带着淡淡的笑容,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邹兆云。 打了招呼坐下,胡慧芳介绍了一下,便起身道:“邹部长,你们谈。” 邹兆云微微笑了笑道:“哲宇同志,根据主要领导的意思,这次来主要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就任市政府副秘书一职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这完全是走过场,主要领导的意思那就代表着这件事已经是尘埃落定,通过组织程序,这件事便盖棺定论了,不以被谈对象的意志为转移,除非你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你可以拒绝。 十几分钟的时间转瞬而过,随着邹兆云的离开,林哲宇即将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消息也是不迳而走。其实到这个时候,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林哲宇这才明白自己结婚那天,何以政府办有好些人去参加,这也太现实了吧,不过林哲宇并没有记住多少人,怪不得人说领导逢年节过的时候根本记不住有多少人去送过礼,只会记住有哪些人没去送礼了。 谈了话,随即进入了公示阶段。当晚,团市委的管理层为林哲宇举办了一个送行宴。席间,恭喜之声不断,就连向来与他不怎么样的宋德国也是一脸笑容。林哲宇并不知道,这个位置宋德国也一直在争取,不过林哲宇被树立成典型之后,宋德国不知道,这个职位不是他的菜。能够在团市委混下来的自然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也不去强求,只是这个笑容的背后着实写着不自在。 林哲宇在团市委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酒量来,但是那晚大战省农业厅副厅长黄家仁的傲人战绩也不是个秘密,所以这一晚没有人敢轻掠其缨,另一位副书记洪大志心怀不安。他在林哲宇面前说过一些对胡慧芳不敬的话,就是看林哲宇年轻,想把团市委的水搅混了,好坐收渔翁之利。在他看来,林哲宇年轻,宋德国志不在此,只要把胡慧芳搞臭,他就是团市委书记的不二人选。可是事情发展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林哲宇的快速调职,与胡慧芳不无关系,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林哲宇跟胡慧芳的关系非同一般。当然,凭胡慧芳的能量,也是有限得很,但这也正是更加要命的地方,这证明后面还有人出力。到底是胡慧芳的“姘头”姜东城还是另有其人不得而知,胡慧芳并不知道自己搞鬼的事,但是林哲宇知道啊,林哲宇现在提上去了,很难说以后还会不会继续一路走高,所以洪大志心头极其惴然,便多敬了林哲宇几杯,虽然啥也没说,意思却是你知我知。林哲宇心里透亮,虽然瞧不起他,但是明天自己就要闪人了,没必要去得罪人,所以洪大志就喝大了。 酒后免不了唱歌啥的,一番折腾下来,林哲宇疲惫不堪,不过他即将履新职,以后这样的生活或许会经常有,权当先热身吧。 挑大梁 到目前为止,林哲宇是第二次去市政府。上一次还是去常务副市长杜真松的办公室,被“拷问”了一番。 林哲宇的办公室自然是上一任副秘书长的办公室了,里面的陈设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桌子上的文件架子上少了许多。市政府秘书长杨同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标准机关的神情,道:“哲宇秘书长,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室了,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林哲宇左右看了看,道:“暂时没有,杨秘书长,我没什么经验,以后还依赖领导多多指点。” 杨同笑了笑道:“你不要太谦虚了,蒋书记对你可是赞赏有加。” 林哲宇也笑了笑,未置可否。其实在外界有不少人都在猜测,这个林哲宇是不是跟市委书记蒋浩然沾亲带故,不过林哲宇越是不说,越是显得神秘,连杨同心里也是在犯嘀咕。不过官场也正是如此,神秘总是让人揣摩不透的。 “行,那你先忙吧。”杨同摸不清林哲宇的虚实,很官方地交待了一下便径直离开。 根据分工要求,林哲宇兼市民族宗教局局长、办公室党组成员,协助分管副市长成明协调处理公安、国家案例、司法、社会稳定、交通安全等工作,以及与市法院、市检察院、市武警、市消防的联系、协调工作,主持市民族宗教局全面工作。政府办这一块分管着人事编制科、后勤服务中心、市政府招待所——飞天宾馆、综治和中心工作。 副市长陈明是市委常委,兼着市公安局局长。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哲宇协助一位市委常委,这也证明了他的重要性。林哲宇心里也明白,人在江湖,总要有个靠山,山高皇帝远,他不知道蒋浩然何以对自己另眼相看,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所以轻易他也不敢出入于蒋浩然的办公室,那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毕竟有那么多双眼盯着。所以如何与陈明打好关系,成为了林哲宇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林哲宇前后思考了一下,准备去一趟陈明的办公室。 刚刚起身,办公室的门倒是先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一位脑袋顶着“溜冰场”的中年胖子,一进来便自然介绍,原来是宗教局副局长冯涛,客气的很:“林秘书长,不打扰您吧?” 林哲宇是第一次被人用上“您”的尊称,心里多少有些别扭,不过他也知道,政治圈子是不分年龄的,只要你手中有权力,年纪再大的人在你面前也是孙子。在凤阳市做秘书的时候,他亲眼看到一位起码比乔初一大十岁的干部在面对乔初一的赞扬时,点头哈腰地说,有乔书记的支持,我小马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见权力比什么都重要。 冯涛汇报到最近民间盛行一些小教,苗头不是太对,林哲宇对宗教这一块不是太懂,但是涉及到邪教的话,问题还是不小的,便要冯涛把情况摸清楚再来汇报,并且让冯涛负起责任来。 冯涛表态说,一定会尽心尽力。 冯涛离开后,林哲宇就觉得冯涛这个汇报显得有些突兀,这也太主动了,按正常程序的话,应该是自己先去宗教局,他再汇报。微微一想,林哲宇便大体明白了,冯涛是在要权。想想也不奇怪,自己的主要工作是协助陈明这位副市长的工作,至于自己分管的,可能没有多少精力去关注。宗教局虽然不是什么好单位,但是同样存在着竞争,而且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信仰问题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宗教局从中起到的作用是大是小,主要还是看人了。俗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就看你会不会哭了。冯涛就来哭了这么一嘴,林哲宇心想,这也是好事,不过是不是让他挑大梁,这还得观察一下。 去了一趟陈明的办公室,没有看到陈明的秘书。林哲宇去敲了门,没有回应,正要走,却是听到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副市长陈明。 陈明的眉头凝得很紧,林哲宇迎上前去,在离陈明还有几步时停了下来,待陈明走到他身边才转过身来,低声道:“陈市长您好,我是林哲宇。” 陈明点了一下头道:“哦,是林秘书长啊,你来得正好,跟我进来吧。” 开了门,陈明拿了杯子去倒开水,林哲宇下意识地便过去接。陈明看了林哲宇一眼,道:“倒茶倒水的事情不用你来做,我自己就可以了。” 林哲宇心头不由一跳,看着陈明拿杯子去饮水机接水,暗自道,怎么回事,难道他对自己有成见,一上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 陈明倒了水,似乎才想起来林哲宇在自己的办公室,问道:“你喝白开水还是茶?” 林哲宇不知道陈明是什么意思,赶紧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陈明走回到办公桌前,见林哲宇捧着杯子站着,奇道:“你站着干什么?坐呀。” 林哲宇被陈明搞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领导啥脾性,只得对方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当即坐了下来,道:“陈市长,我今天刚刚过来,协助您的工作。” 陈明微一点头道:“工作上的事情倒不着急,还是先熟悉一下吧。跟我后面干工作,你要有心理准备,肯定会很忙很累。之前的两个秘书都吃不下这个苦,这里面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也有我要求严格的原因,所以我事先跟你说清楚,如果吃不下来苦,可以打报告调整分工。” 林哲宇笑了笑,道:“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真的想做到这一点,不吃苦显然是不可能的。话说回来,领导都能吃得了苦,我们做下属的更要以您为榜样了。” 陈明说话一点情面都没有留:“说这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是真正能做到的没有几个,你也不用跟我说漂亮话,是骡子是马,遛遛才能知道。” 文武双全 这是林哲宇与陈明的第一次接触,虽然陈明很不客气,但是林哲宇心里却是ting高兴的。因为他看得出,陈明是一个非常务实敬业的领导。 林哲宇的字写得很漂亮。用大学时代班里的宣传委员说的话,就是文武双全。其实林哲宇打小就没练过字,他的字之所以能写得好,要得益于他的几位老师,字写得都非常漂亮。 这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你跟从的是个腐败成性的人,你不腐败就奇怪了。这也是为什么高级别的干部被拉下马之后,往往会牵出很多身边人的原因,反之,如果你的领导正直廉洁,你同样也会正直廉洁。 陈明务实敬业,林哲宇也做好了吃苦的思想准备,年轻是自己最大的优势,跟着肯干事的领导,看得多学得多,成长才会快,才会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转眼间,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林哲宇算是领会到了陈明对工作的严谨认真了,跟着陈明去了公安局、安全局、司法局、信访局、和安监局调研工作,可谓是马不停蹄,而且陈明并不是走过场,听听报告就完事了,而是一针见血地直奔问题核心而来。 林哲宇注意到一个情况,这些单位在汇报工作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家说自己的工作成绩,说的全是不足,这与当下报喜不报忧的调调格格不入,后来他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典故。 陈明刚刚上任的时候,分管信访工作。有一次去信访局调研工作,当时的信访局局长上来的第一句话就被陈明给顶了回去。当时那位局长说,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下,信访局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就是这句话,陈明直接给呛了回去,他说,信访局的工作取得了什么成绩?我倒是没看出有什么成绩,反是听不少人反映信访局的工作流于形式浮于表面,不解决实际问题,只会踢皮球,这就是工作成绩? 从那之后,他所分管的单位部门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向来不提成绩,只说问题。用陈明的话说,一个单位部门是否有成绩,领导是看在眼里的,况且成绩是干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就像公安局,你吹得再厉害,有案子破不了,你就什么成绩都没有。 林哲宇算是开了眼界,他跟的还真是个奇葩领导,不过更奇葩的事情还有。陈明向市委建议,取消副市长的专职秘书。他说,专职秘书简直把领导给宠坏了,除了发号施令以外,领导还会干什么?车门要秘书开,包要秘书拿,杯子要秘书捧,秘书是协助领导开展工作的,不是做这些杂事的。这个建议最终并没有被采纳,因为他的这个揭议的背后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 如果这么做了,首先是一些副市长的利益。他们没有了便利啊,有些事情不方便他们出面的时候,就会由秘书去办,合法的也好,不合法的也好,总之他们不能出面。其次是秘书们的利益。因为他们失去了接近领导的机会,这也意味着降低了他们的升迁机会。 当一个人挑战一群人的时候,力量总是很渺小的。不过虽然这个建议没有被采纳,陈明自己却坚决不“同流合污”,两个秘书都被他给赶走了,他用事实来证明,领导没有秘书,同样能开展工作。 这种人居然能“存活”下来,而且还做了市委常委,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不过陈明也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人,工作时间就是工作,绝不占用他人工作以外的时间,用他的话说,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根本不必要去加班。林哲宇跟他争辩了一下,说,陈市长,你的观点极端了,照您的意思,加班是因为没有完成工作任务了,这是一棍子作风,把人都打死了。 陈明当时就哈哈大笑,指着林哲宇说他是第一个敢跟他争论的下属,希望他继续保持。 这三天他可真是起早贪黑,倒不是因为陈明给他安排的工作任务量大,而是他自己的原因。在陈明的身上,林哲宇学到不少东西,正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每天晚上,林哲宇都会把白天所见所感记录下来,就连陈明也想不到,仅仅三天的时间,林哲宇就记了几十页的笔记。 这一天,陈明去省里参加一个会议,林哲宇趁着这个空儿去了一趟宗教局。宗教局ting清闲,没多少事,林哲宇过去的时候,门可罗雀,没看到几个人,有的也是聊天的聊天,玩电脑的玩电脑。 林哲宇顿时就皱起了眉,他也没惊动他们,直接去了副局长冯涛的办公室。 敲了一下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人问道:“你找谁?” “我找冯局长。”林哲宇刚说出这句话,便听到冯涛道,“林秘书长。” 门打开了,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冯涛道:“你们先出去吧。” 林哲宇进了去,笑着道:“谈事情呢?” 冯涛道:“林秘书长,您也不来视察工作,您现在可是咱们局长。” 林哲宇笑道:“工作还得你来干啊。我刚刚过来,怎么没看到几个人在上班?” 冯涛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来:“宗教局是野孩子,没人问,清水衙门,所以都乐得清闲了。” 林哲宇不想在过来的第一天就发官威,他也知道,人无欲则刚,你指望宗教局能有什么大发展,那也是个笑话,不过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却是不能说出来,便道:“不管怎么样,起码的工作纪律还是要遵守的。督查的时候,纪委可不管你这个单位怎么样。” 冯涛道:“秘书长,您看是不是有时间过来给我们说几句?”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上次你跟我说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冯涛道:“确有其事,一个叫永生教的组织,整天宣传永生,可以确定是邪教组织,已经从外围获得了一些资料,但是还不怎么齐全。秘书长,说实话,我们宗教局虽然肩负着这个重任,但是没有什么执法权,况且又不是公安部门,专业素质上很欠缺。刚刚他们就是来汇报这件事的,我让他们先按兵不动,免得打草惊蛇了,我也担心调查的人员会有人身危险。” 各有其事 林哲宇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问,没想到冯涛还真挖出了不少东西,如果他所说属实的话,这个案子倒是可以跟进一下,好在副市长陈明是公安局局长,调用公安部门的力量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嘴里却是说了一句与这事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话:“其他的副局长呢?” 冯涛微微怔了一下,马上便明白了林哲宇的意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道:“各有各的事情吧。” 冯涛的话还是很有点意思的,他说的是“事情”,而不是“工作”,再加上林哲宇沿途走过来,其他两个副局长办公室的门都是铁将军把门,这分明是在告诉林哲宇,正常开展工作的也就是他冯涛而已。 林哲宇微一点头,道:“过两天我会安排一个合适的机会,到时候由你向陈市长亲自汇报这件事。” 冯涛的眼睛就亮了,凭心而论,对于宗教局的事务他是半分兴趣都没有,不过他明白一件事,如果自己不用心,有可能这一辈子就在宗教局养老了,所以说每干一件事情,都有着事情本身的重要性,只有能干得出成绩,才能进入了领导的视线,继而你才有机会走到别的岗位。 陈明的会议共有三天的时间,他不在,林哲宇倒是不便于再主动深入到各局去,免得背上狐假虎威的黑锅,在办公室整理着这几天的调研情况。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笔记本上记载的厚厚内容,完全可以随手拈来。 不坐到办公室里,林哲宇还察觉不到自己的重要性,这一坐下来,立即就有体会了。除了接了几个老朋友的电话以外,办公室也是不时的有人过来。 在领导眼里,秘书,哪怕后面加了个“长”,那也是服务人员。但是对于下属来说,秘书带“长”就是领导。编制科、后勤的头头脑脑都过来拜访过了,提出了聚一聚的打算,都被林哲宇拒绝了,理由也同样只有一条,那就是陈市长工作节奏非常快,他分不开身。这一点他们都是清楚的,所以心领神会,表示以后有机会再聚。 送走了他们,林哲宇揉了揉额头,机关啊,永远是一潭混水,谋人多于谋事,这是多年传承下来的陋习了,不是说能转变就能转变的。 正这么想着,信访局副局长柳兆星过了来,一进来便笑呵呵地道:“秘书长,怎么不去局里视察工作。” 林哲宇起身相迎,笑道:“柳局,你这不是挖苦我吗,我何德何能去局里视察你的工作啊。” 林哲宇现在是副处,柳兆星也是副处,级别相当,他还真不能谈“视察”这两个字,在机关里,做事固然要注意,说话却是更要留神,一不小心,怎么得罪人的都不知道。 柳兆星就哈哈一笑,道:“秘书长太谦虚了。陈市长不在?” 陈明去开会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林哲宇便道:“陈市长去省里开会了,有急事儿?” “算不上急吧,也没什么大事,秘书长忙不忙?不忙的话明天出去走走?”柳兆星微笑着道。 林哲宇一直在研究机关的说话语言,柳兆星用了“走走”这个词,所包含的意思还是很多的。而且来找分管领导汇报工作,非特殊情况下,都是一把手局长的事儿,这次柳兆星过来找陈明,这本身就有点问题。所以对于他所说的“走走”,林哲宇还真是ting有兴趣的。 “我来新源也快半年了,倒是没去过几个地方,有柳局带路那是再好不过了。”林哲宇表示了同意。 柳兆星便笑了起来:“那我就毛遂自荐,做一回秘书长的向导了。明早八点,我开车去接你。” 第二天一早,柳兆星便到了,换了一套很休闲的衣服,头上还戴了个帽子,林哲宇也穿了一件休闲眼,看了一下窗外灿烂的阳光,顺手拿了墨镜戴上,两人上了车,谁也看不出来,他们是政府工作人员。 坐在车上,林哲宇也不问柳兆星去哪,由得他去开去,终究会有个目的地的,柳兆星也不吭声,沉默着向前开着。 林哲宇放眼看向窗外,人群熙熙攘攘,阳春三月,一些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迫不及待去脱下了冬装,成为了街头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车子渐远,驶入了郊区,林哲宇便知道柳兆星是让他看一些东西了,他很好奇,柳兆星想让他看什么。 又开了一阵,车子便在一个水库边上停了下来,水库里的水不多,杂草丛生,在离水库不远的树丛边上,一所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房隐在其中。 将车停在一个不易被人看到的角落里,柳兆星坐着没动,道:“秘书长,我们先看看吧。” 林哲宇也不急着开口,点了根烟盯着窗外,不多时,从房子里走出一个瘸子来,拄着一根“y”形状的树棍,蓬头垢面,看他所穿的衣服也是褴褛之极。 林哲宇不由问道:“这个人是谁?” “他叫宋士德,你看他有多大年纪?”柳兆星看着那人,也不等林哲宇回答,自顾道,“他今年才四十岁,看上去都有六十岁了。他本来是一个很健康的人。” 林哲宇注意到那人的腿瘸得厉害,道:“他的腿怎么回事?” “车祸。”瘸子回了屋,柳兆星收回了视线,“三年前的一场车祸,不但让他由一个健康人变成了8级伤残的残疾,也让他妻离子散。他也是我市出名的上访户,在市里是挂了号的,省里、京城,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 上访三年,还住在这个连“简陋”都称不上的房子里,可以证明他的诉求并没有得到满足,林哲宇又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道:“柳局,你给我说说他的情况吧。” 柳兆星的脸上带着一丝悲伤之色,道:“关于他的案卷,快有半尺了吧,秘书长如果有兴趣,回头我可以拿给你看看。” 困扰的案子 案卷是复印过来的,很厚,看纸张不像是新的,不过林哲宇并没有去关注这个,而是先看了内容。 宋士德是在途中被一辆轿车撞伤的,车主名叫黄启发,造成了8级伤残,车祸发生后,法院对这起交通事故作出了判决,黄启发负全部责任,赔偿相关医疗费用和损失五十多万,但是不久,法院作出了二审判决,这一次的判决有所改变,只是说黄启发负主要责任,宋士德负次要责任,理由是当时宋士德没有遵守交通规则,在过马路的时候闯了红灯。但即便是作出了这样的判决,黄启发还是逃逸了,根本没有履行赔偿义务。期间,宋士德多次申请要求强制执行,但都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到位。而且,宋士德认为,法院判决的赔偿款不足以补偿车祸对其所造成的损失,要求赔偿交通事故后续治疗费用、误工费等费用,但是由于找不到黄启发,加上黄启发的财产都过户给了他的孩子,一直未能得到有效的解决。为此,宋士德走上了上访之路,由于迟迟解决不了,宋士德的心理变得极其偏执,自残、咬伤工作人员、屡次进京上访,多次采用极端的恶性行为上访,成为了一个极端上访户。 林哲宇合上了卷宗,心里头颇不能宁静,与其说是同情宋士德的不幸遭遇,倒不如说是在深思着人性的丑恶。 看着卷宗显得有些旧的纸页,林哲宇抛开了那些深思,开始琢磨起柳兆星的用意来。这显然是一个困扰着信访局的案子。设立信访部门,就是要解决信访者的正当诉求。宋士德的诉求你能说不正当吗?一个原本很幸福的家庭因为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宋士德的人生轨迹,如果没有这个车祸,或者如果黄启发没有逃逸,他的生活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他的心理不可能偏执到这个程度。 纸张偏旧了,显然不是近期才复印好了的,那么柳兆星早早就把卷宗复印好了,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正常解决问题,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备份这么一份卷宗,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林哲宇有些吃不准,但是他感觉到,信访局这个众多部门中的一个,也充满了内斗。由于不明白柳兆星的真实目的,所以林哲宇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陈明从省里开完会,还没到办公室,便打了电话给林哲宇,让他在办公室等着。林哲宇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不过这几天他与陈明的关系非常融洽,他觉得陈明是一个非常直率敢于担当的领导干部,虽然忙了一些累了一些,但是心情是愉快的,心态是放松的。当一个人能够心无旁骛地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的时候,那他无疑是在享受着工作的乐趣。陈明如此,林哲宇也是如此。 没等多久,陈明到了办公室,林哲宇第一时间过了去,陈明示意他关上门,道:“哲宇,在省里这几天,会议很紧凑,内容也很多,主要集中在社会稳定方面。你给我拿一个方案出来,这是文件,你先看一看,把精神吃透了。” 陈明分管这一块有几年了,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思路,这几天他也在观察林哲宇,没看到林哲宇有什么冤言,更没见林哲宇有不耐烦,觉得他是个ting不错的好苗子,值得培养一下,所以他想先试试林哲宇肚子里有没有货。 维护社会稳定是一项涉及面很广的工作,牵扯到方方面面,根据以往的工作经验,都是把任务层层分解到各个部门和县区,层层抓落实强化责任,排查不稳定因素,从源头上去控制不稳定因素,但是林哲宇认为,这是堵漏阻塞,治标不治本,甚至于连标都不能治。 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如果百姓没有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那么他们有上访甚至集访、越访的必要吗?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去耗精劳神地玩上访,当然,这里面不排除一些恶意上访的存在,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富即安的心理是当前百姓的普遍心态。就拿宋士德来说,他的诉求未必就会因为上访而得到满足,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上访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他只是在追求他自己的合理赔偿而已。 所以林哲宇很快制定了一份草案,在原来分解任务的基础上,提出解决一批重急案例,真正从源头上杜绝上访的机率,这样既可以实现维护稳定的目的,也可以切实地解决上访者的问题。当然,越是重急案例,却是纷杳复杂,但是林哲宇坚决地认为,如果没有克难攻坚的勇气和信心,信访局就是形同虚设,没有战斗力,可不能肩负起这份责任来,要知道信访部门是与上访者接触的第一道关卡,如果在这个地方解决不了问题,留下来的后遗症将会很严重。 林哲宇的这个草案在经陈明看了之后,深受其欣赏,尤其是解决重急案例方面,更是有张有弛,不过为了充分检验林哲宇的能力,陈明让他协同调处信访局的工作。 陈明随即在常委会上拿出了这份草案,在此之前他自然要与市长耿建忠沟通的。林哲宇的这个提议表面看来,大方向是维护稳定,但是其更深的含义却又有着提高部门、单位责任心和工作能力之意。耿建忠当即与陈明一起去找了一下市委书记蒋浩然,汇报了这项工作。 蒋浩然对林哲宇很有兴趣,林哲宇跟他提过的机关属相论就很别致新颖,而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地拿出了切实方案,并且他很会利用领导的喜好去达成自己的愿望,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什么叫有勇有谋?这一点在林哲宇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常委会上,蒋浩然指出,为了扭转工作作风,提高工作效率,这一次市信访局就是试点。 邪教组织 当副市长陈明和林哲宇走进信访局的会议室宣布了这份市委市政府出台的文件之后,信访局局长王新标的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信访局是一个感观比较复杂的部门,事情千头万绪,这几年,王新标总结了一下工作思路,那就是“太极”。 何谓太极?四两拨千金,这就是其精髓。信访局本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每一个上访者的上访诉求归结起来都会有具体的县区、部门来解决,信访局所要做的就是分门别类,把他们踢到各自所处理的地方,但是这份文件中明确规定,信访部门必须全程介入,并下达了任务指标,把近几年的重急案例梳理出来进行量化。这也意味着他这个局长不但事情多了,担子重了,责任也更大了。况且既然是遗留下来的问题,又岂是短时间就能解决得了的? 当陈明让林哲宇协同处理时,王新标的心里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有林哲宇这个副秘书长在,他就有了挡箭牌,而忧的则是从另一个侧面证明陈市长对他有了看法。 但是不管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他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既然无法避免被强(和谐)奸,那只有去享受快(和谐)感。 并没有在信访局停留多久,出来的时候,林哲宇提议去宗教局看看,陈明对林哲宇算得上是另眼相看了,居然没有反对。林哲宇就笑着问陈明,是不是要提前打个招呼。 陈明笑道:“你是宗教局局长,去的也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林哲宇便打了个电话给冯涛,告诉他陈市长要过去视察工作,做好接待工作。 很快到了宗教局,三位副局长都在,所谓的接待也是在会议室里倒点茶,敬点烟,林哲宇笑着道:“今天人员很齐整嘛,我来了两次,还以为咱们宗教局缺编,只有一位副局长呢。” 林哲宇看似玩笑的一句话,让冯涛外的另两名副局长脸红不已,冯涛笑着岔开话题道:“上次林秘书长来的时候,我汇报了一下工作,王局和马局还对我有点看法呢,说我吞独食,今天陈市长也在,你们来汇报吧。” 陈明笑着摆手道:“哲宇秘书长才是你们的局长,不必向我汇报。” 林哲宇也笑着道:“陈市长来视察工作,我听什么汇报嘛,下次吧。” 话虽如此,关于工作的方面总是要说上几句的,宗教局的工作听起来有些索然无味,陈明也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林哲宇笑着道:“冯局,你上次不是说有件东西要给我看看的吗,正好陈市长,我们一起去开开眼界吧。” 陈明觉得林哲宇ting有意思,什么东西啊,摆明是有话要私底下说,干嘛搞得这么弯弯绕绕的,不过一想,林哲宇对宗教局这一块的工作不是内行,而冯涛也不便于向自己来汇报,总得找些由头,现在提出去冯涛的办公室,显然是另两位局长在有些不方便,难不成跟他们有关系? 进了冯涛的办公室,林哲宇反手把门关上,道:“陈市长,不是我玩心机,而是有些情况不方便,等冯局长向您汇报了,我再向您解释。” 这几天冯涛没有闲着,把手头所掌握的情况整理了一下,简单介绍了永生教这个邪教组织,借“永生”之名骗财骗色,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已经摸清那这个教的据点就在市郊一个村子里,教主姓李,叫李永生,但是这个李永生只有小学文化,字都不认识一箩筐,说他能创立这个教会实在是太抬举他了,所以相信背后还有其人,从外围调查的情况来看,一些教众提到他们的教主人称洪教主。 介绍完了情况,陈明的神情还是比较严肃的,这些年物欲横流,很多人都追究物质享受,失去了人生的信仰,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小教会就能迷惑人心的原因,对于这一类的组织,那是一定要从严从重从速打击的,当即表示会让警方介入此案。 在回去的路上,林哲宇不必再向陈明解释理由了,因为在冯涛介绍情况的时候已经提及,宗教局王副局长的名字叫王福洪,这名字里就有个“洪”字。仅凭这一点就有所怀疑,显然没有任何的依据支持,但是王福洪早年就曾经有过入小教的经历,而且这一阵子行踪诡秘,经常是找不到人,跟踪了几次,调查人员不敢靠得太近,但是有两次王福洪确实是去了市郊。 通过这几点,林哲宇有所隐瞒,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件事情,陈明没有让林哲宇参与,当然,冯涛是必须参与的,有了他,也算是林哲宇给他作了安排。对于这一点,林哲宇是很感激陈明的,端掉这么一个非法组织,他这个头头自然也有功劳。 林哲宇现在的主要精力要放到信访工作中去。这项工作是他提出来的,由他牵头,组织实施,是陈明对他的信任和考验,也是在给他一个露脸的机会,其实这张脸在常委会上已经露过了,就看实际效果了。是龙是虫,就看他办的怎么样。 第二天,林哲宇便去了信访局,那边的梳理工作已经开始了,牵头人正是副局长柳兆星。 在局长王新标的办公室里,王新标笑道:“林秘书长这一回可是炙手可热了。” 林哲宇对这个王新标很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主要还是因为信访局在他的带领下,很有不作为的庸懒。 “瞧王局这话说的。”林哲宇淡淡道,“我是受陈市长的委托来协助办理的,可不是将领,王局,你多心了。” 王新标呵呵一笑道:“领导就是领导。” 这时,柳兆星敲了一下门,进了来,道:“王局,林秘书长,整理得差不多了。” 这些年累积下来的重急案子并不是太多,其实根据属地管理的原则,信访局这边是没有多少档案的,所以林哲宇便选了宋士德这个案子。这个案子一圈定,王新标的神色便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变,随即道:“林秘书长,你还真是专捡硬骨头来啃啊。” 真办假办 林哲宇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了数了,不过这是柳兆星私底下透露的,他不能把他给卖了,便道:“怎么了?王局,有什么内情?” 王新标道:“内情倒是谈不上,这个宋士德可是出了名的极端上访户,在市里也是挂上号的。你可能不知道,既然是极端上访户,他的问题就很棘手,我给你说说吧。” 王新标所说的跟林哲宇在卷宗里看到的没太大的分别,林哲宇淡淡道:“王局长,我是外行,想请问一下,我们信访局的职责是什么?” 王新标笑道:“秘书长是在考我呢?” 林哲宇摇头道:“是请教。” 王新标道:“秘书长真会开玩笑。” 林哲宇也笑了笑道:“其实无论是信访局,还是其他的部委办局,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人民服务。王局,你是领导,坐镇指挥就行了,具体的事务还是我跟柳局去办吧。柳局,你有没有意见?” “秘书长是钦差大臣,我岂敢不从。”柳兆星开了句玩笑,心里却是惊讶得很。林哲宇自上任以来,一直表现得非常和气,但是从刚刚与王新标的对话看,一反常态地极其强硬,更是意指王新标的心里没“为人民服务”这个宗旨。虽说现在提到“为人民服务”多少有点搞笑的意思,因为现在很多人都在“为人民币服务”,但是没有哪一个官员敢说人民是为他服务而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毕竟王新标的级别比林哲宇要高,所以他才会有“钦差大臣”这么一说。 在柳兆星的办公室里,柳兆星竖起了大拇指道:“秘书长,我服你了。” 林哲宇知道他的意思,却是故意奇道:“为什么?” 柳兆星笑了笑,也不答,道:“秘书长,关于宋士德的案子,你是打算真办还是假办?” 林哲宇道:“真办怎么讲,假办怎么讲?” 柳兆星道:“假办的话,就是走个过场,也就没必要说了。” 林哲宇道:“你觉得市委市政府发的文件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觉得陈市长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是真的还是假的?” 柳兆星沉默了一下,道:“那个黄启发,其实是他的亲戚。” 在说到“他”的时候,柳兆星向外面指了一指。 林哲宇怔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道:“哪个他?” 柳兆星便拿了笔在纸上写下了“王局”这两个字,林哲宇的脑子里便忽然间涌现出太多的信息来。卷宗上写得明白,法院一审和二审的结果完全不同,难道这里面就是王新标作的祟? “这证明不了什么。”林哲宇忽然间觉得柳兆星提前把关于宋士德的消息透露给自己的动机并不单纯,联想到他提前把卷宗复印好了,说不定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想到这里,林哲宇心下就有些不舒服,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他当枪使,在团市委的时候,洪大志这么做了一回,这一次柳兆星也如法炮制,难道自己天生就长的一副“枪”样? 柳兆星自然不知道林哲宇心里的想法,道:“宋士德这几年的遭遇很惨,这里面他多少有点责任,法院去执行的时候,黄启发的财产都转移了,法院一直没有强制执行,就是拖着不办,为的就是给黄启发有时间转移资产。” 林哲宇道:“有证据吗?” 柳兆星怔了一下,这东西本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这世上要是什么事都有证据,那什么都好办了。似乎是感觉到了林哲宇语气中的不善,柳兆星斟酌了一下道:“秘书长,你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宋士德跟我非亲非故,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因为一次车祸,因为他没有后台背景,所以就毁了他这一生,我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林哲宇也沉默了下来,不管柳兆星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宋士德完全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他的那些过激举动在别人的眼里可能深恶痛绝,但是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下,无论这事落到谁头上,恐怕只有更激没有最激。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把宋志标的事情给解决了,至于什么内斗,他完全没有兴趣。 “走,我们去看看宋士德吧。”林哲宇的心头有一份沉重。 刚到信访局楼下,便看到门卫室前围着一群人,正在推推搡搡,只听门卫老张劝道:“唉,他是残疾,你们别推他。” “还咬人,把你牙给拆了。”人群中有人怒骂了一声。 “是宋士德,他怎么来了。”柳兆星惊呼了一声,三步并两步奔了过去,大声道,“住手,你们干什么?” 宋士德的身上有一股恶臭,那根简易的拐杖也被扔了很远,还被踩断了,整个人也瘫坐在地上,脸上不知道被谁的指甲给划破了,一位局里的工作人员捂着手背,横眉瞪着宋士德。 柳兆星叱道:“你们看看你们的行为,简直丢人,是谁动的手?拐杖是谁踩断的?” 所有人都不说话,林哲宇上前道:“叫个车过来吧,先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买副拐杖吧。” 柳兆星哼了一声,沉着脸让人都散了,宋士德目光呆滞,整个人都像傻了一样,当柳兆星去扶他的时候,猛地跳了起来,连声喃喃道:“林哲宇,谁是林哲宇,我要找他。” 林哲宇怔了一下,也不知道宋士德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但是眼下却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向柳兆星使了个眼色,柳兆星道:“老宋,他就是林秘书长,咱们先不急,找个地方再说话。” 王新标站在窗前,看着林哲宇和柳兆星带着宋士德离开,嘴角撇起一丝冷冷的笑容,办公室主任孙有才笑着道:“还真会做秀。” 王新标淡淡道:“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宋士德已经睡下了,但是眉头紧紧地皱着,身体也不时抽搐一下,显然这几年对他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了。林哲宇与柳兆星商议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最基本的态度,那就是先帮助他解决实际困难,毕竟饭要一口口的吃,事情既然拖到了现在,想一蹴而就的解决问题,也太理想化了。 解决问题 自始至终,林哲宇一直都是以处理眼前的这个案子为出发点,并没有提及其他,这让柳兆星多少有点失望,不过他也理解,没有人愿意去趟混水。斗争的出发点是利益,没有利益,就没有斗争。林哲宇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只处理事情,不涉及斗争。由于他感觉到林哲宇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借刀杀人的意思,所以他半个字也不去提。 柳兆星联系到了宋士德的家人,可是他弟弟宋士贤死活不肯来照顾,最后还是林哲宇表态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宋士贤才肯过来。 宋士贤看上去是一个很忠厚的中年人,在离家不远的一个水泥制品厂工作,劳累让他与实际年龄很不相符,见到林哲宇和柳兆星,目光有些躲闪和畏惧,一进来就道:“我马上把我哥带回去,保证以后不上访了。” 宋士贤的这句话让林哲宇很有些惊讶,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的后面是有背景的,当即道:“你不用怕,我们是帮你哥哥解决问题的。” 解决问题。这四个字宋士贤听得不少,但是到最后根本没有能够解决,垂着头不说话,不过听到对方说话都这么小声,似乎怕吵醒哥哥的样子,心里就莫名的有些暖和,觉得他们不是恶人。 柳兆星搬了椅子给他坐下,道:“你哥还没醒,让他先睡会吧,我们聊一聊。” 宋士贤看着整洁的椅子,拍了一下p股,有些不敢落坐,林哲宇笑了笑道:“不要紧张,坐吧,没事的。”说着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手里。 在接杯子的时候,林哲宇看到他中、食二指发黄,便知道他是抽烟的,又递了根烟过去。 宋士贤吸了两口,情绪上舒缓了很多,柳兆星这个时候才道:“你刚才说保证不上访了,是不是有人威胁过你?” 宋士贤夹着烟的手指不由颤抖了一下,林哲宇和柳兆星互视了一眼,便知道这里面肯定会有问题了,如果真的有人威胁他,那么性质就完全变了。 林哲宇道:“你不要害怕,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宋士贤接连吸了好几口烟,才缓缓把他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 事情也没什么太复杂的,原来他哥哥是不怎么上访的,最多也就是到信访局来反映,情绪虽然会激动,但是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但是自从有一次因为在从信访局回来的路上,被一群流氓莫名其妙地打了一顿之后,就性情大变了。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才知道这些人是在警告他,不要再上访了,如果再上访,就弄死他家人。 宋士德的脾气很倔,一怒之下,与老婆离了婚,走上了上访之路。在此期间,他的家人没少受骚扰,只要他上访一次,家里就会被骚扰一次,最后他没办法,只有离开家,在水库边上搭了一个简易房住下。但即使是这样,他弟弟家也是隔三岔五地要么被砸了窗子,要么是门上被泼了红漆,甚至于孩子也会在路上遇到陌生人的恐吓。 听到这里,林哲宇和柳兆星都是怒火横生,他们本来就够可怜的了,正当权益无法得到保护,还要遭受另一种摧残和折磨,林哲宇不由道:“为什么不报警?” “报了。”宋士贤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哥哥,两行浊泪流了出来,“可是派出所又不是我家开的,他们也不能成天处理我们家的事情,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到了人家也嫌烦。” 林哲宇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五百块钱,拿了便笺纸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道:“这些钱你先拿着,你哥的事情我一定会管。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什么情况你就打电话给我。” 宋士贤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他只是一个搬运工人,没多少文化,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只有愣愣地看着他们。 “柳局,这里麻烦你照顾一下,我回去跟陈市长碰一碰,这个事该怎么处理。” 见林哲宇不是跟王新标碰一碰,柳兆星的心里踏实了很多,这证明林哲宇起码对王新标已经不再信任了,当即道:“你去忙吧,我会照顾好的。” 林哲宇一回去,便进了陈明的办公室,把这个情况汇报了,陈明抬着头问他,打算怎么办。 林哲宇在来的路上,便有了一套方案。作为下属,不是把问题交给领导,而是要拿出有效的方案供领导参考。 林哲宇道:“目前分两步走。第一步,是解决宋士德的问题。由于肇事者失踪了,想要从他那里获取赔偿,这个不现实,也太遥远,所以我建议成立专门的工作小组,专题研究方案,从人道主义角度出发解决问题。第二步,据他弟弟说,他们遭到了陌生人的恐吓威胁,也实实在在地从身体和心理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建议公安部门也介入其中。” 林哲宇的意思很明显,两点一线,既解决掉宋士德的问题,也把形成目前这种情况的原由找出来,治标治本,他也含蓄地点出,肇事后逃逸的黄启发极有可能与某人有关系。 陈明思考了一下,道:“成立工作小组的事情,就由信访局来牵头吧。” 林哲宇很了解陈明的做事方式,当晚,陈明便召集了信访局的几位领导一起就宋士德的事情开了一个专题会议,针对宋士德的实际生活困难,成立专门的工作小组,由王新标任组长,柳兆星任副组长,成员由信访局自行确定,林哲宇协调处置,起一个监督的作用。 散了会,林哲宇又去看望了宋士德,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与孟遥通了电话,问了她的情况,一切都好,与父母相处的也不错。林哲宇最担心的就是婆媳关系。孟遥毕竟是千金大小姐,身上或多或少地会有一些大小姐的作风,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相安无事。孟遥告诉他,关于包三清的案子,现在已经确定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三步曲 这个消息自然是非常利好的,只不过孟遥轻描淡写,林哲宇心里就升起一个疑问。当时包三清案的疑点还是很多的,警方到底有没有破案,杀害老憨的人到底是不是现役军人,这些都是未知之谜,不过这些虽然在困扰着林哲宇,但是与孟遥没有关系,意味着他不用再为此而忧心了。 两人褒了一阵电话粥,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妈妈王家凤的声音,是端汤过来给孟遥喝的,只听孟遥道:“妈,你也喝点吧。哲宇的电话,你要不要说几句?” 王家凤道:“跟他没什么好说的,遥遥,你早点睡,老是这么晚可不行。” 林哲宇听着,心头热乎乎的,老妈这是故意表现出对孟遥的好呢。 孟遥一边滋溜溜地喝着汤,一边跟林哲宇提到了第一山的事情。那边已经完全竣工了,但是还没有进入营业阶段,原因是与政府方面的经营权产生了纠葛。一开始的协议签订中注明,此项开发政府不投入,全部由投资方梦遥旅游开发公司全额投资,经营权也交由梦遥旅游开发公司,经营权为三十年,但是后来由于在第一山内发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导致开发的进度延缓。梦遥公司方面向政府提出补偿,这件事情县委书记边疆亲自过问,却又不给出答复,总是说要常委会上研究研究。 孟遥已经进行了投资,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所以一边等着县政府的答复,一边继续施工。现在项目竣工,需要投入运营,但是县政府那边又就经营权提出了质疑,迟迟不予营业。 林哲宇听了,心里就大是不爽,边疆这是在报复自己没有落实汪恒发的投资,但是他拿自己也没办法,便用这个方法来搞孟遥,真是他娘的不地道。 见林哲宇沉默,孟遥笑了笑道:“哲宇,这事我就是跟你一说,你忙你自己的事就行,不用管我。” 孟遥可是小魔女,又有那么深厚的背景,边疆跟他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边疆这么搞下去,那完全是在自掘坟墓,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倒是希望边疆能够有点眼色,不想他这么快就完蛋,因为他们之间也有一笔账要算。林哲宇要亲自跟他算才行。 林哲宇道:“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孟遥这时忽然哎呀了一声,林哲宇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没事,小东西踢我肚子呢。”孟遥的声音很甜蜜,“宝贝,你打算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林哲宇的心情极度荡漾,冥想了一下道:“如果是男孩就叫林冲,如果是女孩,你来起吧。” “林冲?太土了。”孟遥笑了起来,“得了吧,我到时候还是请鬼谷子给起吧。” 胡扯了一通,又有电话打进来,林哲宇看了一下,是冯涛打来的。 林哲宇便让孟遥赶紧睡觉,多休息,随后接了冯涛的电话。冯涛很兴奋,说就在刚刚端了永生教的老窝,王福洪也被抓了个现行,正在跟一个女教众苟合,目前警方正在对他进行审讯。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去了信访局,工作小组正在开会,见林哲宇到了,会议暂时中断,王新标皮笑肉不笑地道:“秘书长来了。” 林哲宇微一点头,道:“你们继续,我听着就行。” 王新标并不说话,只有柳兆星侃侃而谈。柳兆星提出,要约谈宋士德及其家属,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和生活求助,与他们面对面、心与心的交谈,做好思想转化和情绪稳定工作。 王新标这时插了一嘴,道:“柳局长,你这个思路过于理想化了,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他宋士德就不会成为极端上访户了。” 柳兆星道:“王局长,你是局长,你拿个主意吧。” 王新标却是道:“我是黔驴技穷了,林秘书长,你是代表陈市长来的,你给支个招吧。” 林哲宇似乎早就猜出王新标会这么说了,微微笑了一下,道:“我本来只是来过问这个事,不参与的,不过王局长既然发了话,那我就在柳局长的基础上说几句吧,可行还是不可行,大家商议商议。” 林哲宇道:“这件事要分三步走,第一步,先稳住他们的情绪,也正是刚刚柳局长所说的。第二步,向省信访局汇报此事,请求省信访局给予处理意见。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找出肇事者黄启发。” 王新标鼓掌道:“秘书长的思维非常清晰,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家怎么看?” 没有人说话,柳兆星道:“那就按林秘书长说的办。” 林哲宇扫了王新标一眼,道:“这样吧,咱们三路并进,第一步由柳局长跟进,第二步请王局长跟省信访局接洽,我虽然不是小组成员,但也不能坐视不管,第三步就由我来办吧。” 分工很明确,王新标回了办公室,心里很不舒服,林哲宇完全是喧宾夺主啊,但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林哲宇落实他的第三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了呢?王新标沉思了好一阵子,打了个电话:“你们给我下点狠的。” 王新标的目标很明确,宋士德是个关键,搞定他,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了,他这是找症结所在,不过他也担心林哲宇真有什么大神通能找到黄启发,随后又打了个电话:“启发,你给我听着,你给我安份点,藏好了。” 柳兆星去了宾馆,与宋士德兄弟俩谈了一阵子,表示这一次信访局是下了决心要把这件事给解决了,让他们放心,并且表示此事已经向省信访局汇报了,很快会有一个解决方案。 宋士德垂着头不吭声,他不是不想相信柳兆星的话,柳兆星所做的一切让他感受到了温暖,但是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以及这些年艰难的上访经历,柳兆星的偏执劲又上来了,在他看来,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把自己安抚住。 局里局外 柳兆星道:“老宋,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次你的案子,是林秘书长钦点要办理的,绝对没有类型你的意思。你看吧,住的宾馆,买的拐杖,都是林秘书长私人花的钱,你觉得如果是想敷衍了事,他有必要这么做吗?老宋,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事情总要一步步的来解决,这么多年都捱下来了,还在乎这几天吗?你就安心等着好消息吧。” 宋士德道:“怎么能让人家花钱呢,士贤,我们走吧。” 柳兆星也觉着这事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得成的,总是住着也不是个事,十天半个月的一住,得花不少钱,见他们要走,便拿出之前的预案来,道:“信访局已经给你在外面租好了房子,虽然天气暖和了一些,但还是ting冷的,那小房子是不能再住了。” 安顿好了他们,柳兆星回了信访局,把这个情况向王新标汇报了,说已经安顿好了,情绪还算稳定,王新标道:“那就好。这项工作虽然比较重要,但也不能耽误了其他的事情,我明天要去省信访局一趟,你也一起去吧。” 夜已经深了,三月底的夜还是很凉的,林哲宇没有在温暖的房间里,而是穿了一件高领的大衣,把领子立了起来,遮住了半边脸,头上也戴了顶帽子。 宋士德住的地方,是林哲宇选的,稍微有点偏,在这样的夜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林哲宇便站在对面的巷子里。他已经守了两晚了,结合已经掌握到的东西,要想把黄启发揪出来,不采取点措施和手段是不行的。警方是不可能动用警力去查一个逃逸者的。 宋士贤说有人经常去恐吓他们,林哲宇判断,这肯定与黄启发有关,柳兆星说黄启发跟王新标是亲戚,那么极有可能泄露出宋士德的住处,只要有人想继续这么干,那就会被林哲宇揪住。 夜色之中,一辆普桑缓缓开了过来,速度很慢,似乎是在辨认地点,然后停下,从里面下来三个人,过去敲了门,门刚掩出一条缝,几个人便猛地扑了进去,随即里面传出来厮打呼喊声。 林哲宇也跟着冲了过去,便看到三个人正在对宋家两兄弟痛殴,一边打一边骂:“艹你妈的,叫你折腾,老子他妈的今天就闹死你们。” 宋士贤的头已经被打开了来,鲜血流了一脸,宋士德整个人蜷缩在床下,被一个人狠踢着。 “住手。”林哲宇大叫了一声,一把抓住了踢人那家伙的衣领,一拳打在他的面门上,顿时桃花朵朵开,每朵都很红,另两人一看杀出个程咬金来,呼叫一声,齐齐向林哲宇扑了过来,手中的棍子也是劈头盖脸地砸将下来。 屋子不大,林哲宇闪了一下,躲过了一根,却是没躲开另一根棍子,肩膀上挨了一下,那家伙一棍得手,还没来得及欣喜,腮帮子上便挨了一拳,顿时仆倒在地,另一人在一怔之间,被林哲宇一脚踹中小腹,吃疼弓腰,脸上又挨了林哲宇的一记膝撞,仰面倒下了。 这时起先挨打的那人爬了起来,大叫声中从林哲宇身后抱住了他,这家伙膀大腰圆,ting有一身蛮力,林哲宇挣了一下居然没挣开,抬脚一跺,后跟正跺在那家伙脚面上,顿时发出了一声大叫,只不过只叫出了一半,鼻子眼泪都出来了,因为他的下阴也被林哲宇回腿命中,两手松开捂住了裆部,跪倒在地。 林哲宇简单地对宋家两兄弟包扎了一下,宋士德的情绪倒是不错,宋士贤就没这么好了,瑟瑟地抖着,不停哆嗦着说不上访了。这时有一个人想溜,被林哲宇一耳光扇得打了个滚,再也不敢去动,另两个都是被林哲宇踢了蛋蛋,蛋疼无比,根本还没缓过来劲,直不起身了,蜷缩在地。 林哲宇安慰了一下兄弟二人,拉了椅子坐下来,踢了其中一人一脚,道:“说,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一脸痛楚,说话倒是凶得很:“兄弟,不关你的事,别给自己惹麻烦。” 林哲宇觉得好笑,道:“你一点都没看清形势,你看我是想怕惹麻烦的人吗?你还是先看看你自己有没有麻烦吧。我这个人没多少耐心,再问你最后一次,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倒是有骨气,瞪着林哲宇不吭声,林哲宇站了起来,皮鞋压在了那小子的手掌下,顿时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 林哲宇脚下没减力气,却是看向了另一人,道:“现在轮到你们了。” 那家伙的手掌在林哲宇的脚下变形,声音也叫得更响,那两人面色都发白了。混在社会,也不是没见过狠人,但是像林哲宇这么狠而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相互看了一眼,抢着说出了一个名字:爪子。 爪子何许人也?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市里一个混混头目,主要是靠给人看场子为生,手下很有一批人,打架斗殴的事情如家常便饭。 随后林哲宇打了电话给陈明向他汇报了这个情况,陈明立即安排公安局的人过了来,林哲宇把情况介绍了一下,把目标锁定“爪子”这个人。接下来拿人的拿人,送人去医院的去医院,一切都在进行之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林哲宇觉得宋士德的案子有了眉目。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爪子很快被抓,他比那三小子爽快,充分见证了越是老大越是软骨的道理,说是受标哥的指使,被审讯的警察一个大巴掌过去,才说标哥叫王新标,就是信访局局长王新标。 陈明垂着眼睑,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其实他早就想换掉信访局的局长了。只是这王新标很有些来头,跟常务副市长杜真松走得很近,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陈明虽然直率,但是能够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根,不可能没有政治头脑。在表现出“直大炮”的印象之后,他所做的一些事情虽然看上去得罪人,但是根本不涉及到太大的利益,反而让人觉得他这个人没什么心机。 事情上下文 十分钟之前,杜真松打来一个电话,提到了王新标的事情,说王新标这几年工作还是兢兢业业的,一时糊涂,好在没有铸成大错,宋士德也ting不容易的,找到肇事者之后,加倍赔偿吧。 从情感的角度来说,陈明完全可以卖这个人情。杜真松虽然只是常务副市长,但是他的升迁前景是非常广阔的,在省里有着非常强硬的关系,这个关系让他在短短的四年间实现了从一位县委书记到常务副市长的跨越,就连市长耿健忠对其也是有所顾忌,陈明不能不考虑这个因素。但从陈明的良心来说,如果不把王新标给办了,也不符合他的性格,所以他陷入了矛盾之中。 林哲宇算是睡了一个安稳觉,钓出了王新标,不愁找出黄启发,虽然对于王新标的做法他是深恶痛绝,但是他的最终目的也不是把谁办了,而是切实地解决好宋士德这方面的问题。 没两天,肇事者黄启发主动投案,这一次他的态度很好,完全认可对宋士德的赔偿,不仅承担了这笔赔偿款和利息,还说为了获得对方的原谅,愿意双倍承担。 这笔款项在黄启发归案后的三天内得到了兑现,宋士德嚎啕大哭,然后向市信访局送了一副“一心为民”的锦旗以表示感谢。到此,这一起跨时三年的信访案终于告一段落。 破获邪教案加上解决了极端上访户的问题,林哲宇名声大震。如果说一开始所树立起来的典型还比较虚的话,这两件事就是实打实的事情了。 在事后的一次谈话中,提到这两件事,林哲宇很谦虚的说,邪教案被破的立功者是副局长冯涛以及公安干警,他什么事也没做,至于解决信访户宋士德的问题,更是因为在陈市长的领导、信访局同志的共同努力,而非自己的一己之功。 林哲宇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也知道,在领导的心里,只要认定了是你的功劳,你再推也是推不掉的,如果否定了,你抢也抢不来。 林哲宇之前被树立起典型,认识并接纳的人并不多,但是现在的林哲宇尽管没有因此而作过多的宣传,但是受市委市政府领导的青睐却是一个事实,有眼力的人都能想得到,这个市政府副秘书长很有几把刷子,前程如画。 只是谁也没想到,此事还有下文。 这一天林哲宇照例去陈明的办公室请示工作,却是察觉到陈明的兴致不高,神情很不好,心头微微一沉,陈明的性格他太了解了,虽然不至于“直大炮”到随便放炮的地步,但是这种人多少有点直率的性子,在别人面前或许会深沉,但是在最欣赏的下属面前倒不是那么太虚伪。 林哲宇却是不便多问,请示完了工作之后,照例缀了一句:“陈市长,您还有别的交待吗?” 陈明沉默了一下,指了指办公室的门,林哲宇会意地去关上了,陈明这才道:“你觉得信访局的大环境怎么样?” 林哲宇怔了怔,怎么突然间提到这事了?略一沉吟,装糊涂道:“陈市长,信访局那边我也是因为宋士德的事情才接触的多一些,之后就没有多少接触了。” 陈明看了一眼林哲宇,忽然笑了笑道:“哲宇,你比一般人要沉稳得多。” 林哲宇不明白陈明的意思,但是看得出来,陈明知道自己言不由衷,当即道:“陈市长,我只是不知道您所说的大环境是什么意思。” 陈明垂下头,沉默良久才道:“宋士德案子的处理省信访局也非常肯定,只是这案子的过程你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现在有人在拿这个做文章。” 林哲宇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正如陈明所说,这个案子的内情他知道不少,尤其是王新标没有因此而受到处理,在一开始林哲宇并不是特别理解,但是后来他想通了,两个方面。第一,之所以王新标没有被处理,不是陈明动不了他,而肯定是陈明受到了外界的影响。其实林哲宇也很奇怪,王新标既然有这个能量,怎么会做了三年的信访局局长也没有再动一动。第二,这件案子的根本性问题在于赔偿,而里面出现其他情况非常偶然,目标不在于此,让宋士德获得赔偿,让他不再上访,这才是根本性的目的。但是现在陈明提到有人借此做文章,很显然,不知道内情的人是做不了文章的。那么这个人是谁,便是呼之欲出了。 知道内情的人有这么几个,首先是陈明,这一点可以排除。其次,给陈明施加压力的人,更不可能这么做,至于王新标,除非他脑子坏了才会做出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第三,林哲宇。自己没有做出这种事。那么剩下来的便是唯一有最大嫌疑的人了,那就是信访局副局长柳兆星了。 有了这样的答案,林哲宇却是不便于说出来,他并不能确定就是他,万一不是,胡乱猜疑对他并不公平,当下道:“这文章大不大?” 陈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复印件,道:“这个你看看。” 林哲宇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下,心里便有了底。对方剑指王新标,而不是陈明,说宋士德之所以一直未能获得赔偿,是因为信访局局长纵容包庇。 林哲宇沉默着,想着这事应该怎么去做。很显然,这封直指王新标的举报信应该是柳兆星一手炮制的,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内情,也就是说,他的最终目的是把王新标给弄下来。这人啊,为了升官,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即使是把王新标给搞下去了,这个局长的位置会落在他身上吗?如果这么想的话,他实在是侮辱了领导的智商了。 现在有很多人说,这个世上做领导是最容易的了,什么事情都会由下属操办得妥妥贴贴的,只需要他讲个话点个头就行了。 剑有所指 这显然是一种误解,现代领导需要解决和应对的问题还是非常多的,纵然有些领导干部贪污腐败,但是并不能因为他的恶行就否定他的个人能力。 所以林哲宇分析,以陈明对分管办局的了解,不可能看不出来柳兆星对信访局局长一职的觑觎。之所以如此判断,不是没有道理的。可以确定,柳兆星不是一个善于隐藏心机的人,从林哲宇一过来,柳兆星就把宋士德这个上访钉子户提出来就可以看得出,毕竟林哲宇跟他还不熟,那么也就可以判断,柳兆星至少在陈明面前有过暗示,联想到那天柳兆星越过王新标来市政府找陈明汇报工作,林哲宇已经坐实了是他。所以,陈明肯定会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柳兆星,之所以问自己,只不过是想更加确切一些而已。 林哲宇道:“陈市长,您打算怎么处理?” 陈明淡淡道:“这么说,你心里也有数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哲宇自然不能再装糊涂:“有点吧。” 陈明道:“你怎么看?” 林哲宇自然不认为陈明没有一个解决的方案,道:“陈市长,我理解您。” 陈明忽然笑了起来,道:“哲宇,浩然书记提到你,对你赞不绝口,我一直认为,他有些夸大其词了,现在我才发现,你不但比我想像中的有能力,也更成熟,对事情的判断和理解方面,不是我给你戴高帽子,以你的能力,副秘书长不是你所要干的。” “陈市长,您这么说我会骄傲的。”林哲宇幽了一默。 陈明却是正色道:“我批评人的时候多,肯定人的时候少,你是第一个。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到新源来是有原因的。哲宇,你还年轻,咬咬牙就过去了。” 林哲宇肃然道:“陈市长,我真的是想多积累一点经验。有个成语就拔苗助长,我觉得我这样的年轻人还要多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只有干的多,学的多,才能增强自己的能力,否则做个庸官,还不如不做。” 啪! 陈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你说的很对,做庸官不如不做官,因为组织上给我们官做,不是让我们无所事事的。做人必要有所为!” 一句“理解”道出了陈明的心声,林哲宇其实大抵已经猜出了陈明的打算了,陈明之所以犹豫不决,是不确定写这封举报信的主人,所以在相关的策略上面也是拿不定主意。林哲宇的佐证已经给了他一个答案,事情是常务副市长杜真松打的招呼,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这个招呼,也不会有这封举报信,因为陈明一定会办掉王新标。确定了这个人是柳兆星之后,也就明白了他的动机,知道了动机,那一切就好办得多了。 事情不出林哲宇所料,很快,信访局局长被调整,王新标任市安监局局长,只是信访局局长一职却没能够落到柳兆星的头上,这也是林哲宇意料之中的事,不知道柳兆星接下来的命运会是什么。在心理上,林哲宇还是比较讨厌这种做法的。如果说柳兆星是为了伸张正义,那自是另外一说,但是他的动机不单纯。在工作的角度上林哲宇也在想,柳兆星即使任了局长,也未必就会真的尽心尽力。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但是像柳兆星这样想升迁的兵也未必是好兵。 只是林哲宇非常意外的是,信访局局长一职居然由他这个市政府副秘书长兼任了,这是他所没想到的。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美差,抛开工作性质不谈,仅从这个任职来说,这完全就是一个阴谋。 为什么说是阴谋?不要忘了王新标是怎么离开信访局的,虽然是平调,但也正因为是平调,才显出这个职务的调动有问题。尽管调动是因为那封举报信,但是如果没有林哲宇设局抓到了威胁宋士德安全的爪子,也牵不出王新标,所以可以说,王新标最终还是因为林哲宇才折戟沉沙。所以在信访局局长一职上,杜真松建议由林哲宇来兼任,理由也很简单,是因为他一手处理了宋士德的上访问题,这样的人不放在正确的位置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表面上看来,这是一次重用,但是林哲宇知道,自己是被放到了油锅上。 柳兆星为什么要举报王新标,为的就是信访局局长的位置,现在他为他人做嫁衣裳,栽了树果子被别人吃了,心里能平衡吗?不平衡怎么办?柳兆星是个小人,小人谋人,林哲宇的脑袋就大了,这也算是重用后的“惩罚”吧。 不过林哲宇倒也无所谓,柳兆星如果识相便罢,不识相的话,他不介意让他成为自己试刀的第一块磨刀石,他林哲宇会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干实事,很多人不是不会做坏人,而是不屑于去做,遇恶若不恶报,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林哲宇是好人,但不是老好人,就像他一直记着边疆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样,以牙还牙是他的本性,否则,在大学里也不会被冠以“林老大”的称号。 雨季来临,春雨绵绵,大地复苏。新源原本就是绿色城市,在细雨的梳洗下更是泛出一种生机盎然的绿来。 林哲宇的心情却是ting糟糕的。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蓝丝”这个名字。 林哲宇的阳台很大,摆着一张桌子,这个主人看起来还是很有情趣的,这张桌子不高,类似于一个茶几,后面的柜子里还有一套茶具,坐在这个位置上可以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雨景。 林哲宇以前对雨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觉,但是自从在那个蓝色苍穹里与孟遥实现了关系的突破之后,他对雨便有了一份特殊的情感。然而此时,林哲宇却是被这雨声搅得心烦意乱。 茶几上的茶还热着,升起袅袅的水雾,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还有两只杯子。只不过林哲宇对面的杯子已经没有了主人。 蓝丝来了 十分钟之前,蓝丝刚刚离开,却只是她一个人。据蓝丝说,她一直在寻找高建松。 高建松的事情林哲宇并不清楚,只是还在凤阳的时候看到过一篇报道,说昔日的秘书长高建松现在沦为乞丐了,当时他也打过高建松的电话,显示已经是空号了,后来由于事情多,便没有再关注,倒是没想到蓝丝会找到这里来。 蓝丝说,她一直在寻找高建松,可是为什么找到安东来,却有些支支吾吾的。 林哲宇见蓝丝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也就没有多去追问,不知道高建松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问到蓝丝怎么找到自己的时候,蓝丝一脸的凄楚,她在安东省举目无亲,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认识林哲宇一个人,要想找到高建松,只有寻求林哲宇的帮助。 林哲宇又问她,为什么确定高建松来了安东,蓝丝就哭了起来,林哲宇只得递上纸巾不去追问。 蓝丝哭了一阵,便起身离开,林哲宇问她住在哪里,蓝丝说了一个地方,那是廉价的小旅社,那种地方一个单身女人不安全,林哲宇提议让她先在这里住下,却是被蓝丝拒绝了。林哲宇也不好强留,孤男寡女的也不是太方便,即便是自己离开让她住下,万一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他在金屋藏娇。 点了一根烟,屋子里顿时迷漫着一股烟草的味道来,窗外楼下早已没有了蓝丝的影子。林哲宇一直在想,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只是蓝丝不说,他也无从了解,而蓝丝也是提供不出更多的线索,只是说可以确定高建松在新源、诗海这一带。 这个范围太广泛,林哲宇想了想,也只能说关注一下,不可能倾全部力量去找,不过看蓝丝如此确定,她在新源可能带要待上一阵子,令林哲宇比较欣慰的是,最起码蓝丝对高建松还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抽了个周末,林哲宇回了一趟家,晚上做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怕搞出太大的动静来给父母听见,但也正是这样,才万分的刺激,孟遥险些没把枕头给撕碎了。 孟遥的肚子一天天大了,林哲宇去听孟遥的肚皮,孩子在肚子里每踢一下,林哲宇都欢喜得不行,要做爸爸的感觉太美好了。 周日是个晴天,林哲宇路孟遥出去散步,问她在梁山过得习不习惯,孟遥就说,不要把她当作千金大小姐来看,小时候她也是吃过苦受过罪的人,现在很享受完整家庭的温暖,谢谢林哲宇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林哲宇不由握紧了孟遥的手,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却是无声胜有声。 两人缓缓走着聊着,便提到了林哲宇在新源的事情。 孟遥对政治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爱屋及乌,老公在体制内,不由得她不去关注,况且她将来有可能接手龙港集团,与官员接触在所难免,而弟弟高轩也在这个圈子里,父亲更是一国之巅。对于林哲宇离开团委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孟遥觉得这是件好事。 陆主席主政之前,不少人猜测,将会有一大批的团内干部得到提拔重用,但是事实却恰恰相反,这证明在干部任用上更加侧重于实干能力。不是说团委就完全务虚,但是相比于林哲宇现在的任职,实干的机会是欠缺很多的。林哲宇在团市委被树立成典型就证明了这一点,当然,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 孟遥的分析让林哲宇笑了起来,打着趣说:“孟遥,你很有成为政治家的潜质。” 孟遥就笑了:“这样就行啊。” “对了,第一山那边谈的怎么样了?”林哲宇问了一句。 孟遥说差不多了,边疆一直在使绊子,孟遥倒是没有去找更高层的关系,只是把县长史玉芳给搬了出来。听到这里,林哲宇便知道梁山的政治局面又开始陷入混战中去了。不过这些与他无关,只是对于孟遥把宝压在史玉芳身上觉得是一种冒险。孟遥就说,官场之中虽然比拼的是实力后台,但是更多的时候是看实干能力的,领导就是再喜欢人家拍他马屁,也不会喜欢一个没多少能耐的下属。 梁山这一阵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这也是边疆为什么登门拜访林哲宇的原因,他是想弄一个大项目改变他在新市委书记眼里的印象,而相比之下,史玉芳的能力明显比他强了不少,在新书记面前的印象分还是很高的。 林哲宇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时孟遥接到了一个电话,之后很是兴奋地说,给林哲宇买的车已经到了,让对方给送过来。 林哲宇问她是什么,孟遥说这车很内敛的,一辆奥迪a6l,林哲宇当时就傻了,市委书记用车也不过如此吧。 孟遥就说别人用什么车关他们什么事,他领导坐好车,下属就不能用好车了? 理是这个理,林哲宇却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老婆的心意,他也不能拒绝,也只有默认了下来。 车子下午就送到了,手续都办得齐齐全全的,连车牌都上了,好在孟遥还知道什么叫低调,车牌很一般。原本林哲宇是打算当天下午坐大巴去新源的,试了一下车,开起来还是ting顺手的,便取消下午离开的计划,改由次日早走了。 有权威报告说,女人在怀孕期间,欲望比平常要强烈,虽然不知道依据在哪里,但是孟遥在床上所表现出来的渴求还是很明显的,林哲宇倒是显得畏手畏脚,生怕对孩子不利。 一番温存之后,两人说着话,林哲宇就提到了高建松和蓝丝的事情,孟遥说她在诗海那边有熟人,可以帮忙留意一下,林哲宇便说明天会把高建松的照片传到她的手机上。 林哲宇的新车停在了市政府的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去了陈明的办公室,陈明让他最近把侧重点多放到信访工作上面,这是头等大事。 线索全无 省运动会即将召开,维(和谐)稳自然是重中之重。 去了一趟信访局,副局长柳兆星倒是没什么异样,客气得很,林哲宇其实能够想像得到他现在的情绪。他应该有所感觉,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瞒过领导的眼睛,如果现在他持不配合的态度,对于林哲宇来说,信访局的工作做不好,最多他不兼这个局长,毕竟他的“主业”是市政府副秘书长。 柳兆星汇报了一个信访件。 一个多月前,一个人在坐地铁的时候,在列车发动的时候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受了些伤。地铁管理部门认为是他自己不小心,所以拒绝承担一切责任。那人后来报了警,但是警方的调解也没有什么效果。 地铁方全然没有想到,这个叫胡彬的人自己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他有个侄子是报社的,把这事给捅到报纸上去了,而且是在《江陵晚报》上登出来的。 《江陵晚报》在国内的发行量是很大的,影响并不仅仅在安东省,还辐射到了相邻的几省,所以一经报道,立即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市政府立即责成主管部门介入此事,但是地铁方牛逼得很,一方面走关系向《江陵日报》施加压力,一方面坚持认为地铁方没有错。 胡彬先是到当地区政府去反映情况,区政府也解决不了,胡彬就到了市里来,今天一大早的又到信访局来上访,是柳兆星接待。柳兆星问他伤得怎么样,胡彬就说伤倒是没有,他现在就是要地铁方承认是自己的原因,向他赔礼道歉。他并不是为了他一个人,而是为了坐地铁的每一个人,坐了地铁,地铁方就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乘客的安全,现在地铁方的逃避责任的表现让他很气愤。 既然没有人员的伤亡,这件事处理起来的难度应该不大。其实地铁方就是赔个礼又算得了什么呢,林哲宇真不明白,地铁部门怎么就不肯低这个头。想想也是,相比于公交来说,地铁速度快,方便快捷低廉,是出行比较好的选择,他也不在乎你坐还是不坐。 了解了一下情况,马彬年纪大了,个子不高,根本够不着扶手,所以才会摔倒。其实像这种情况并在少数,林哲宇不由想到了关于他有一次看到新闻报道中日本的地铁运输,当时照片里看到上方的扶手高矮不齐,与国内地铁扶手都是同一个高度相差很大。 林哲宇道:“这件事情我向陈市长汇报一下。” 下午陈明参加一个会议,这事自然没能汇报得成。 晚上,林哲宇在一个饭店里请了两人吃饭,霍言旺和王志宏。 说来也巧,霍言旺在外面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经过新源,便打了个电话给林哲宇。林哲宇当即要他留下来吃个饭,与一起办案的人员商量了一下,便留了下来。随后又打了个电话给王志宏,王志宏听说是来找林哲宇,反正他手头上也没什么事,就跟着来了。 弟兄三人坐下来,霍言旺开玩笑说,现在咱们林兄弟可是发达了。林哲宇就道,是兄弟的别谈那些。 王志宏最近利用微信平台,在做网上卖面膜的事情。网上卖东西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林哲宇和霍言旺对这个都不是太懂,王志宏便解释了一下,他找了以前认识的两个美女做他的模特,跟一家面膜生产企业建立了关系,因为微信平台大多都是熟人,可信度很高,也不担心出了质量问题没有人解决,生意做得还不错,一个月从刚开始的一千多块已经涨到了五六千了。 自食其力还是非常好的,林哲宇说会帮他想想办法,再开拓开拓路子,又让王志宏把微信号留了下来,他虽然不认识几个美女,但是商荫的圈子还是比较大的,还有妹妹林小嘉,这些都是潜在的资源。 三人边喝边聊,霍言旺开玩笑说,想到新源来工作。林哲宇问他,凤阳的情况怎么样。霍言旺叹了一口气。 傅桂桢在凤阳的日子不是太好过,昔日乔初一麾下红人现在境地两难,权力被削弱得很厉害,而霍言旺本人也因此而受到了牵连,他去市局工作毕竟是傅桂桢操作的。 林哲宇就在想,傅桂桢跟贺炜晔不是校友吗,出现这种情况,怎么不找贺炜晔帮个忙,心里就想着什么时候跟贺炜晔联系一下,算起来也有好一阵子没跟他联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混。 林哲宇没有表态,霍言旺自然也就是这么一说,林哲宇虽然是红人,但是手中的权力有限,跨地区调动,还不是他能够施加影响的。 三人刚散了,蓝丝的电话就打了来,电话里哭得不成样子,林哲宇心里就ting不是个滋味的。其实他与蓝丝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高建松当初跟他的关系ting不错,而且他也很佩服高建松的勇气,不论是对的还是错的,能敢于迈开这一步的人并不多。高建松沦落至此,下落不明,林哲宇也想能找到他,怎奈线索全无,无从下手。 林哲宇劝道:“蓝丝,高大哥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人在留意了,你不要着急。” 蓝丝还在哭,哭得很伤心,林哲宇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就在这时,忽然听到电话里面一声巨响,然后有一个男人在大声喝斥着什么,接下来电话便被挂断了。 林哲宇不由怔了一下,不知道蓝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理由相信,出状况了。幸好林哲宇知道她住在哪里,当即拦了辆出租车,直奔蓝丝入住的小旅社而去。 匆匆赶了去,蓝丝的住房前转了不少人,林哲宇钻进人群去敲了门,报了自己的名字,蓝丝这才开了门。房间里物品散乱,化妆品什么洒了一地,蓝丝头发散乱,坐在床边失声痛哭。 林哲宇反手关上了门,将那些看热闹的目光隔绝在门外,这才道:“蓝丝,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帮到底 蓝丝只是一昧地哭泣着,林哲宇点了根烟等着,几次与蓝丝见面,第一次她是泫然欲泣,第二次是抽泣,这一次更是放声大哭,林哲宇劝道:“蓝丝,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跟高秘书长情同兄弟,他现在这样,我肯定是会帮忙的。” 蓝丝的声音渐渐了停了下来,才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原来刚刚有人过来向她施暴,动手打了她,只是当林哲宇问他是谁的时候,蓝丝却是垂下了头不说话。 林哲宇左右看了看,倒下的桌子边上散落着一些泡面的杯子,心知蓝丝生活得窘迫,便道:“蓝丝,这里的房租虽然不是太高,但也架不起天天住旅社,不如住到我那边吧。” 蓝丝警惕地看了林哲宇一眼,林哲宇接着道:“我住单位宿舍。你收拾一下吧。” 将蓝丝带到住处,问她有没有吃饭,蓝丝说已经吃了,林哲宇也不多说什么,把家里的钥匙留给了她,家里除了没有女人用品之外,其他一应俱全,蓝丝只身从藏江过来,一些女人的东西还是带着的。林哲宇又放下了一千块钱,让她有空的时候去买点生活用品,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给自己,至于寻找高建松的事情,在凤阳、新源和诗海三地已经在留意,如果有消息的话,会在第一时间反馈过来。 林哲宇在市政府确实有间宿舍,不过从来没住过,现在过去显然不太妥当,便随便找了一个宾馆住下,随后打了电话给贺炜晔,提到了傅桂桢的事情,贺炜晔在电话里就骂开了,说傅桂桢这家伙不拿他当朋友看,表示会跟父亲交流一下。 说了这事,林哲宇问他最近在忙什么,贺炜晔说近来地产热有点降温,他也错过了房地产行业的最佳时机,况且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实在太多,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自己搞房地产给父亲添乱,所以打算做点其他的投资,比如办个企业什么的。 林哲宇当即提到了地铁扶手的事情,贺炜晔听得很认真,等林哲宇说完了才道:“扶手这东西能有多大的利润?况且现在国内也有固定的商家,大多都是地铁的固定供应商,做这一行不是摆明把钱往水里扔吗?” 林哲宇却持不同意见,不过具体还没有落实下来,贺炜晔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便笑着说:“这事反正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去了趟陈明的办公室,把这信访的问题给说了,这是小事情,陈明向地铁公司施加个压力,能迅速搞定,不过林哲宇提出是不是学习一下人家的经验,把地铁扶手也设置成高低不一的,可以针对不同的人群,毕竟地铁座位有限,站着的人比较多,有老人有儿童,人的身高也不尽相同。 陈明觉得林哲宇的设想不错,现在政府的职能在转型,服务是最大的转变,地铁公司更要树立起服务大众方便大众的理念才行,而不是变成“地老虎”。 令林哲宇比较意外的是,这件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虽然设置大小、高低不同的扶手为这一类的生产企业增加了成本,但是却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乘客,此举为地铁公司博得了很大的民意支持,也间接地为政府形象提升创造了条件,只不过贺炜晔没有重视此事,丧失了一个商机。到这个时候,贺炜晔是非常佩服林哲宇的眼光了,在一次跟林哲宇会面之后,说以后林哲宇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包赚不赔。林哲宇哈哈大笑,看来有必要设计一个仙人跳,骗点零花钱用用。 这段时间,林哲宇过得非常惬意,信访局的工作在他的严格要求下,上访者的满意度大幅提升,没有一起集访、越访事件,这样的工作态度也作为一个经验在全市进行了推广。林哲宇的名声渐渐在新源扩散了开来。 而林哲宇在此期间,也是深得很多重要领导的好评,当然,有好评就会有不同意见,主要集中在常务副市长杜真松和纪委书记赵志敏那边,不过在这种大环境下,他们的反对声音也是弱小得可怜,对林哲宇造不成什么威胁。林哲宇对此觉得非常正常,赵子亮跟自己斗败了,被赶出市委组织部,赵志敏心头的这个结自然难解,而杜真松那边也因为王新标的事对自己有点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用林哲宇的话说,自己不是人民币,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所以他也坦然得很。 这几个月,林哲宇也在寻找着高建松,但是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没有任何讯息的人,难度是可想而知。或许是预见到了这个情况,蓝丝也早有思想准备,情绪也渐渐地好转了起来。 孟遥那边的情况也不错,第一山项目终于得到了落实,虽然错过了五一节庆,但是纯天然的旅游环境加上铺天盖地的宣传,也是引起了广大旅游者的关注,前景非常广阔。 这一天晚上,林哲宇接到了家人打来的电话,说孟遥肚子疼,送去了医院。 林哲宇这一阵子实在太忙了,虽然没有忘记老婆的预产期,但事情多了,难免有所疏漏,一接到这个电话,当时就慌了神,问了情况,医生说羊水破了,必须要实施剖腹产。 林哲宇当即去了一趟现在蓝丝的住处,去拿几件衣服,这生孩子得有几天,自己是必须陪伴在身边的。 钥匙只有一把,在蓝丝那里。林哲宇敲了门,却是没人开门,只得打了蓝丝的电话,蓝丝这才开了门。 她刚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一袭睡衣更是将胸前的两点衬托了出来。蓝丝自己倒是没怎么在意,林哲宇也不便多看,说老婆要生孩子了,自己拿几件衣服就走。 家里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只不过因为是女人居住的原因,多了一分生气,看到床上一条薄如蝉翼的丁字裤,林哲宇都有些脸红,这一阵子他忙得焦头烂额,并没有能够回去及时释放,看到这玩意儿,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捉奸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林哲宇有些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到了客厅,这才想起来,问道:“最近过得还好吧?钱够不够用?” 蓝丝笑道:“我也不怎么花钱,不用了。” 林哲宇点头道:“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那我先走了。” 刚走到门口,迎面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便堵住了他,横着眼睛道:“怪不得我找不到呢,原来被小白脸金屋藏娇了。” 一听到这话,蓝丝的神色便是一紧,整个人都吓得坐倒在椅子上了。 林哲宇扫了对方一眼,道:“你什么人?” “捉奸的人!”那人肝火很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一把推在林哲宇的胸口上,力量很大,林哲宇腾腾退了几步,手中的袋子也掉在了地上,衣服洒了一地。 林哲宇ting恼火的,被人家打上门来了,这也太他娘的不像话了。不过几年的机关生活,让他在处理问题的方式上有了很大的变化,况且老婆即将临盆,他也没多少时间在这里纠缠,当即道:“这是我的家,现在请你马上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报你妈的警!”那人的身高足有一米九,林哲宇就算高的了,却是比他还要高上一头,身体也是极其魁梧,一跨进门来,便把整扇门都给堵上了。 “刘威,你干什么?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蓝丝也慌了,却是站在了林哲宇的身前道。 刘威的目光里喷射出灼人的火焰:“你们都住在一起了,我还能怎么想?” 蓝丝咬牙道:“刘威,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跟谁住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林哲宇已经拿出了手机准备报警,只是一听蓝丝这么说,顿时打消了报警的念头,对啊,这里可是自己的家,警察来了,那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说了也没有人会信,当即把手机一合,淡淡道:“蓝丝,你认识他?” “他……”蓝丝只说出一个字来便被刘威打断了,“我是他老公!” 林哲宇不由一呆,高建松当初离婚去找蓝丝,不是说蓝丝未婚吗?怎么又冒出个老公来? 蓝丝急道:“你不要弄错了,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林哲宇看了蓝丝一眼,心下才恍然,记得高建松提到过,在藏江有一个人喜欢蓝丝,对她非常好,蓝丝也曾说过,虽然这个人离过婚,大自己七岁,但是如果跟高建松没什么结果,她迟早是要嫁给他的,看来就是眼前的刘威了。这么一说,林哲宇便明白了一个大概,刘威肯定是因为自己付出没有得到回报,眼看出自己喜欢的女人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而心生恨意,这才一路追了过来。 既然蓝丝跟他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林哲宇便好处理多了,当即道:“刘威,人家跟你根本没关系,你就不要再纠缠不清了。” “老子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小白脸,我告诉你,识相的赶紧跟她分手,不然她以前的那个姘头就是你的下场。”刘威赤(和谐)祼祼地威胁道。 林哲宇迅速从这句话中获得了一个信息,高建松到眼下这一步,说不准跟刘威有关系,不由道:“蓝丝,高大哥现在这样子就是他干的?” 蓝丝的眼神一黯,道:“是他,就是他,把建松打得失了忆,所以我才一直跟他联系不上。” 失忆?林哲宇不由一呆,怪不得高建松一直找不着,随即想到自己因为失忆连孟遥都记不起了,那种痛苦和煎熬他是深有体会,心头大是光火,却听刘威冷笑道:“我他妈没弄死他就算不错了。” 林哲宇猛地向前跨了一步,一脚便撩在了他的下阴上,刘威的话顿时被噎在了喉咙里,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痛苦的表情,林哲宇下手一般没这么狠的,但是此时他确实是过于气愤了,觉得眼前这人简直就是该死。爱不是错,可是没有缘分的爱就没必要强求了,更不能因此而迁怒于对方,张口闭口就是要把人弄死,这更是林哲宇所深恶痛绝的,所以他才直接一脚踢了对方的蛋蛋。 看着刘威一脸痛快的样子,林哲宇忽然觉得他其实也ting可怜的,多情总被无情恼,也算是个伤心人。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落无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样,那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哲宇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单手将刘威提出门口,淡淡道:“刘威,我告诉你,蓝丝不爱你,你就不要再纠缠她了。如果我知道你还在纠缠她,下一次就没有这样了。” 刘威冷笑着道:“想都别想。” 林哲宇想了想,也是,恶人又岂会被一句话给吓倒呢,况且自己的威胁受在没太大的威慑力,当即向蓝丝道:“报警吧。” 林哲宇等了一会,听到外面有警车的声音,这才悄悄地离开了,至于蓝丝会怎么说,他有数得很,相信蓝丝不会把自己给扯进来。 刚一出门上了车,便看到从拐角处闪出一个人来,赫然是猴三,这倒是令林哲宇颇为意外,不过猴三并没有看到他,而是左右张望着,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等猴三上了一辆车,林哲宇这才发动车子,把车牌给记了下来,随即拨了猴三的号码,提示已经是空号了。怔了一下,林哲宇脚踩油门驶了出去。 一路上自然是风驰电掣,赶到县医院的时候,手术还没有开始,孟遥正躺着休息,老俩口都守在身边。 见林哲宇来了,孟遥显得很开心,不过嘴上却是在嗔怪他怎么来了。 林哲宇就说,老婆生孩子可是大事,怎么能不来,天大的事情也要放一放。 这么说了几句,便有医生过来,说准备实施剖腹手术,跟着去了手术室,林哲宇被隔绝在门外了。 一家三口便在产房里等着,林哲宇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孟遥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老俩口也曾想让孟遥去做个b超看一看,孟遥却说,是男是女没什么区别。王家凤合什祷告,列祖列宗保佑,一定要生个带把儿的。 老妈的不爽 林哲宇听着就觉得好笑:“妈,生个不带把的,还能就不要了?” 王家凤瞪着眼睛说:“现在计划生育这么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万一生个孙女,你们又不能生二胎,那就麻烦了。” 林哲宇道:“妈,你这个思想有点落后了,现在还是女儿贴心。” “你懂什么?去去去,一边去。”王家凤又开始闭目祈祷。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爸,最近身体都还好吧?” “血压有点高,都是好日子过的,这是叫富贵病吧?我都没想过我得这个病,太闲了。”林中国这半年多确实胖了不少,红光满面的。 “多锻炼锻炼,少吃点肥肉什么的。”林哲宇笑了笑,“对了,爸,孟遥妈那边有没有通知?” 林中国就说:“没有,你妈的意思是等孩子生了,看是男是女再说。” 林哲宇再次摇头,不过想想倒也不急,等孟遥手术完了再通知也不晚,省得她担心。 这么过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有护士来通知,说手术完成了,王家凤冲了过去,直奔正在清洁孩子身体的护士道:“男的还是女的?” 林哲宇明显注意到孟遥的眼神有些变化,过了去握住了孟遥的手,低声道:“孟遥,感觉怎么样?” 孟遥的嘴巴张了张,却是说不出话来,显然是麻药的药效还没过,林哲宇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道:“不用说话,好好休息。” 孟遥眨了一下眼睛,护士们已经忙着把孟遥向产房送过去,林哲宇走在后面,回头看了母亲王家凤一眼,王家凤的脸上写着浓浓的失望,看来是个女孩。林哲宇落后一些步子,在王家凤的身边低声道:“妈,女孩也是你孙女。” 王家凤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没说话,难掩失落之感。 林哲宇要的是一个单间,可以多留几个家属,林中国是男的,不是太方便,林哲宇考虑到妈妈的心情,也以她身体不好为由让她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就行了。 把二老送下了楼,林哲宇回到孟遥的身边道:“孟遥,辛苦你了。” 孟遥低嗔道:“都怪你。” 林哲宇怔了一下,顿时想到了一个笑话,说是一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疼得不行,死死咬着老公的胳膊哭诉着“都怪你都怪你”,看孟遥这意思是异曲同工,当下开玩笑道:“怎么能都怪我呢?你不也ting享受的吗?” 孟遥挣扎着要捶林哲宇,却是牵动了肚子上的伤口,哎呦叫了一声,林哲宇赶紧把脸贴过去,轻声道:“用牙咬。” 孟遥却只是亲了一口,道:“哲宇,我听说,女人在生孩子这一阶段,男人是最容易出轨的,是不是啊?” 这个问题无解,林哲宇回答“是”或“不是”,都是死局,不过林哲宇不是一般人,道:“那是别的男人,放心吧老婆,你老公可是管人的人,难道连个鸡(和谐)巴还管不住。” 孟遥失声笑了出来,道:“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狗都能上树。” 林哲宇纠正道:“是母猪。” “一样的。”这时护士进了来,给孩子量体温啊称体重啊,又问林哲宇要不要刻铭牌,记下孩子出生的时间、体重、身高什么的,林哲宇觉得这个ting有意义,便让去办了。 随后林哲宇打了电话给孟佳,报了这个喜讯,孟佳也ting欣喜的,问孟遥现在怎么样,林哲宇说母女都平安,然后把电话交到了孟遥的耳边让她们说话,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正好护士进来,问了孩子出生的详细时间给孟佳报了过去,估计是找鬼谷子给起名了,这样倒是省了林哲宇去考虑了。 这一夜下来,林哲宇几乎就是一宿没睡,孩子哭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孟遥的麻药药效过了之后,伤口疼痛,他就跟她说话转移注意力,又是接导尿管什么的,不过他的心里是ting开心的,自从结婚到现在,他们俩都没多少时间能真正在一起。 天一亮,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副市长陈明,说老婆昨晚生了孩子,正在医院照料,陈明就笑着恭喜了,问是男孩还是女孩,林哲宇说是女孩,陈明就笑了,说女孩好。 这一会父母双亲也都到了,这一夜林哲宇没睡好,王家凤同样也是没睡好,林中国劝她思想要解放,男女都一样,王家凤就瞪着眼睛斥责他,说那自己生哲宇的时候,你林中国怎么开心成那个样子,还要感谢老天爷什么的。林中国辩解说,生个男孩当然要高兴了。 王家凤就说孟遥这个老母鸡没下好蛋,林中国一听这话,苗头不大对,就说,人家课本上都说了,生男生女跟女人没关系,关键得看哲宇,什么爱克斯挖爱染色体啥的。王家凤没好气地说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 林中国说,不管怎么样,孩子也生了,男孩也好女孩也罢,你注意点情绪。 王家凤到了医院,也没问孟遥和孩子,不住说林哲宇这一夜照料的辛苦什么的,林中国悄悄踢了她一下,被王家凤瞪了一眼。 孟遥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之感,装出一副睡着了的样子,闭上眼睛转过头去,林哲宇倒也没怎么在意,一家人坐下来说着话,提到孩子起名字的事情,林哲宇说有安排,今天孟遥的母亲就会过来。 一天无话,晚上仍然是林哲宇陪床,孟遥的眼睛有点红,林哲宇问她怎么了,孟遥说可能是没睡好。八点多的时候,孟佳和绛都到了,林哲宇出去相迎。 母女俩说着话,林哲宇问她们吃饭了没有,孟佳说不着急,时间还早,林哲宇便退了开去,让她们说话。鬼谷子说,孩子五行缺木,除此之外命格奇佳,所以取单名一个“琳”字,至于佳在何处,鬼谷子故弄玄虚不肯说。 点了根烟抽着,林哲宇接到了孩子她舅高轩打来的电话,高轩居然正在来的路上。 一根烟抽完,林哲宇去了产房,便见孟佳的神情有些不大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绛站在门前,也是一言不发。 升官 林哲宇说高轩正在过来的路上,孟佳道:“哲宇,你妈年纪也不小了,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太好,等过几天遥遥能出院了,我打算把她接到京城过一阵子,你有没有意见?” 林哲宇呆了一下,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便道:“看孟遥的意思吧。” 孟佳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林哲宇便道:“妈,先出去吃点东西,你们住宿的事情我已经给安排了。” 孟佳却是道:“不用了,晚上我陪陪孟遥,就在这里吧。” 林哲宇总是觉得孟佳的口吻里似乎带着那么一丝情绪,只是这情绪来自于哪里自己却是莫名其妙,不过孟佳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便不坚持。 很快高轩到了来,进来就恭喜,又对着小林琳左看右看了半天,摇头说:“外甥多像舅啊。” 孟遥失笑道:“像你就惨了。” 高轩瞪着眼睛道:“哲宇,你说,是不是像我就惨了。” 林哲宇笑着道:“放心吧,肯定比你漂亮。” 高轩放下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二人都是不收,高轩就说这是给外甥女的,又不是给他们的,孩子要是哭了就代表要,不哭就收回来。这家伙,孩子这么小,哪有不哭的道理。 一起去吃了饭,又回头看望,就不早了,有孟佳和绛在,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林哲宇和高轩便开了房间住下。 提到京城的事情,高轩叹了一口气,说这个世界太黑暗了。林哲宇没有吭声,其实京城那边的动静他一直也在关注,包之敬已经不在京城任职,而是到了安东省任省委副委书记,其他的倒没有什么变化。 高轩道:“这是安抚这老王八呢。” 林哲宇道:“这里边另有玄机?” 林哲宇猜得不错,陈朔搞死人栽赃孟遥,由于涉及到的人物不少,所以这案子给压了下来,但是包之敬的儿子死了,这事也总得有个说法,所以找了个替死鬼,说是在追捕过程中反抗袭警被击毙了,至于包之敬则是给他提到了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上来。 高轩撇着嘴:“升官了,没了儿子,还有什么意思。” 林哲宇心里想的却是,到底是谁在后面栽赃,试想一下,如果不是孟遥有深厚的背景,换作是平常百姓,可能一起冤案就这么产生了。 这么过了几天,孟遥伤口痊愈出院,当时孟佳就要把孟遥带回京城,王家凤提出了不同意见,说孩子小不宜远行,什么都不方便,孟佳就笑着说,这个不是问题,可以雇一个医疗队随行照顾。 林哲宇感觉到两人说话有点相冲,大是意外,赶紧上前岔开话题,说京城那边的条件要好一些,况且母女俩也很久没见面了,怎么安排怎么好吧。 有钱好办事,第二天一早,医疗队便到位了,林哲宇送孟遥上车的时候,孟遥低声叮嘱,不要乱来,如果被她发现了,非阉了他不可。 林哲宇建议孟遥给自己下面上把锁,孟遥失声笑了出来,却又ting不舍地说:“哲宇,我住一阵子就回来。” 林哲宇在她的小脸上拍了拍道:“我会去看你的。” 看着车子远去了,林哲宇这才回了来,这几天他也够辛苦的,虽然孟佳这个岳母在,但是照顾孩子的事也不能撒手不管,回了家倒头就睡,上厕所的时候听到父母在说着话。林中国说王家凤这次做的不对,第一个是不该因为孟遥生了个女孩就对她冷淡,第二个是不该让孟遥回京城。 林哲宇这才明白孟佳为什么执意要带走孟遥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真没想到妈妈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会这么严重,有心劝一劝,又怕母亲有其他的想法,只得压在心里,待日后 再来调解疏通。 省运动会圆满结束,新源市未出现影响稳定的情况,信访工作可以缓口气,告一段落了。 林哲宇生孩子的事情也没有办喜事,不声不响,手头上的工作一如既往的多,但是寻找高建松的事情并没有放松,只是很难。 这一天,贺炜晔忽然打来电话,说猴三出事了。 诗海市的发展速度ting快的,最近在做一个雨污分离的工程,贺炜晔ting有兴趣,就过去打听了一下,也投递了相关的标书,却是被另一家投资企业威胁了,让他识相点滚出诗海。贺炜晔自然不吃他那一套,省委(和谐)书记的儿子怎么会被这样吓倒,所以他让猴三打探了一下情况。猴三很快查明了,那是本地的企业,关系网很深,据说这个工程暗箱操作的可能性很大。这并不奇怪,贺炜晔想起父亲曾经提到过要加大反腐力度的事情,便让猴三找点人去采撷一些证据过来。猴三就是这个时候出的事。现在猴三下落不明。 林哲宇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贺炜晔说大约一个月左右。林哲宇便想到了林琳出世那晚看到猴三鬼鬼祟祟的样子,说了这事,把那辆大众车的车牌给了贺炜晔,让贺炜晔自己去查。 抽空去了一趟京城,到别墅看了女儿,虽然只有一个月,小家伙长得倒是ting快,初显美人之相了,林哲宇叫她喊爸爸,孟遥就笑了出来,说这么大一点的孩子连哭都哭不好,哪会叫爸爸。 晚上林哲宇要求欢,孟遥被搞得鼻息咻咻的,也想得很,不过医生交待了,由于是破腹手术,子宫伤口没有痊愈,不宜同房,林哲宇不敢造次,只能憋得青头紫脸的。孟遥看着可怜,提议他出去寻个花什么的,林哲宇自然不会同意,不然头会被孟遥打败了。 孟遥见林哲宇坚硬难消,便说帮他用嘴弄出来。在孟遥略显生涩的蹂(和谐)躏下,林哲宇爆了孟遥一嘴,孟遥很满意地说,事实证明,林哲宇这一阵子很安份。 林哲宇简直哭笑不得,却也是无计可施,道:“孟遥,我妈ting想你跟琳琳的,你看什么时候回去一趟?” 孟遥道:“等过年的吧。” 家庭矛盾 林哲宇道:“我妈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希望能生个男孩,我也跟她说了,男女都一样。我妈也想通了,说没别的意思。” 孟遥笑了笑:“跟这个没关系,最近一阵子除了休养以外,我也ting忙的,过了年就要接手龙港集团,实在腾不出时间,有不少事情要熟悉,妈要是想我和跟孩子了,可以让他们过来嘛。他们也没来过京城,我让人带他们玩玩去。” 林哲宇道:“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都是一家人,让着点吧。” 孟遥的声音有些高了:“哲宇,我怎么没让着你妈了?我这个人看事情还是很清楚的,你妈对我好我都记着,但是对我的不好我也记着,你看我生完孩子住院那几天,她有一句嘘寒问暖的话没有?那天我在产房,她一进去就问是男是女,根本没顾着我的死活。哲宇,换了是你,你生不生气?”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孟遥,我妈年纪大了,她又不能跟你过一辈子是不是?不如我在新源买套房子,这样就不用跟他们住一起。” 孟遥道:“再说吧,我接手了龙港集团,时间就比较少了,在新源买房子也比较浪费,住不了几回。” 林哲宇道:“不管怎么样,那也是我们的家。” 孟遥道:“不是有套房子就有家的,哲宇,你别说了,过一阵子再说吧。” 林哲宇心里也有些不大自在,翻身睡了,孟遥只是坐在灯下看那些资料,林哲宇睡不着,侧过身来看着孟遥,灯下,孟遥显得极其认真,林哲宇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睡下了。 回新源这一路林哲宇都有些闷闷不乐,这事母亲确实有错在先,也难怪孟遥生气,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能让孩子她奶奶见不到孩子吧。这个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得开。 晚上回到宿舍,林哲宇翻看着这些日子的工作笔记,渐渐地把这事给忘却了。明天陈明要他陪同一起去迟舟县去调研工作。陈明分管的工作不少,也没说调研什么。不过根据迟舟县的一些情况来看,林哲宇觉得这位兼着市公安局局长的副市长还是冲着迟舟县的治安情况去的。 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姜诚忠。林哲宇的级别比姜诚忠差了半截,不过这并不影响到他们的关系,虽然林哲宇只是个副秘书长,但是主威奴傲,况且林哲宇在市委市政府都有很高的人气,加上他也不盛气凌人,所以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姜局长,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没打扰你休息吧?”林哲宇客套地笑着道。 姜诚忠开着玩笑道:“秘书长,不打扰也打扰了嘛。呵呵,有什么指示?” “指示不敢当。”林哲宇道,“是这样的,明天陈市长要去迟舟调研工作,迟舟那边的治安你是知道的,所以想请你安排一下。” 姜诚忠道:“我知道了。” 林哲宇又缀了一句道:“这是我自己这么考虑着的,陈市长那边还是保密些比较好。” “有数有数。”姜诚忠笑着道,“要多少人?” 林哲宇道:“姜局长是给我出难题呢,专业的东西我可不懂。” 这边刚放下电话,甄小妹的电话倒是打了过来。这段时间甄小妹没有跟他有任何的联系,这么晚打电话更是头一次,林哲宇接了电话,只听甄小妹道:“林大哥,谢谢你。” 林哲宇奇道:“谢我什么?” 甄小妹的升职完全在于孟遥的一句话,不过考虑到甄小妹的学历不高,到管理层会有人不服,所以孟遥安排了一下,这几个月,甄小妹带薪学习,通过了一个培训班,今天刚刚正式上任。她知道如果不是林哲宇说话,自己怎么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在与同事们庆祝了之后打了电话给林哲宇。 林哲宇笑道:“小妹,好好的,干出点样子来,才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接完这个电话,林哲宇心头的郁结一扫而空,觉得这个时候跟孟遥道声谢,对于夫妻间的感情是有很大的促进作用的,只是没想到一个电话打过去,却是个陌生的年轻女孩接的电话,一听林哲宇自报家门是孟遥的老公,赶紧小心翼翼地道:“林先生您好,孟董正在开会,要不要我去告诉她一声?” 林哲宇看了一下手表,都十点多了,还在开会,真是够敬业的,便道:“也没什么事,就不打扰她了。”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跟陈明轻车简从,一起向迟舟进发。车子开了一阵,陈明向后面扫了一眼,用手指了指:“哲宇,你的安排?” 林哲宇也向后面看了一眼,一辆普桑跟得很近,里面的人虽然没有穿警服,面孔却是熟悉得很,正是刑警队的人,便笑了笑:“是我的安排,迟舟的治安环境不是太好,以防万一吧。” 陈明微微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林哲宇也不再吭声,倒是听前面开车的老李道:“迟舟那地方确实ting乱的,我老丈人家就在那里,除非有事,平时我都不大想去。” 林哲宇听了,就搭上话茬道:“老李,说说迟舟都怎么个乱法。” 老李平时不怎么说话,说起话来也有些颠三倒四,说的一些事都是十几年前的,什么混混当街砍人之类的,也非他亲眼所见,多是道听途说,不过虽然没什么真东西,却是让林哲宇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车在中途,下起了雨,陈明看了一眼窗外豆大的雨点,道:“天公还是真不作美啊。” 林哲宇轻声笑了笑道:“迟舟的杂鱼是非常有名的,据说这个时候是最鲜美的。” 陈明失声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馋猫。” 林哲宇道:“民以食为天啊。” 一路这么说着,快中午的时候,终于到了迟舟县。 这是林哲宇第一次来迟舟,这是一个并不怎么大的小山城,整体环境ting好的,到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整个山城被清洗了一下,显得清新之极,而被一层雨雾所笼罩更是将整个山城突显得朦胧迷幻。 迟舟行 车子驶入主干道,不多时便到了县政府,县长胡培高下来相迎,在他的眼里只有陈明一人,对于陈明身后的林哲宇虽然也有招呼,但一看便知道,那只不过是在敷衍着而已。 林哲宇也不计较,狗眼看人低向来如此,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唯有自己出人头地,否则什么都是假的。 进了会议室,不多时,政法委书记马大来和公安局局长倪双江都到了,谈了一些迟舟县的治安工作,便到了午膳时间,一行人等赶赴银谷园饭店坐下。中央各项规定很多,其中一条便是午间禁止饮酒,所以胡培高也只是象征性地客套了一下,道:“领导带头遵守规定,咱们做下属的更不能乱来。陈市长,那中午就简单一些,晚上咱们再去特色的地方吃特色菜,我私人请客。” 陈明呵呵一笑,未置可否,席间,胡培高说迟舟这几年的治安环境较之以前大有进步,这主要还是得益于倪局长不畏强权的精神和大刀阔斧的斗争,才扭转了局面。 倪双江谦虚地说,这都是在胡县长的领导下才取来的成绩,如果没有领导的支持,他也是孤掌难鸣。 林哲宇坐在边上也不说话,只是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相互吹捧,心想,治安好不好,不是靠说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迟舟发生了一些事情,陈明也不可能抽身亲自来“调研”。 这一次来迟舟是有点背景的。林哲宇兼着信访局局长一职,具体工作如何开展他不怎么去过问,放手交给了柳兆星去处理,向柳兆星表明了一个姿态,他不是个占权的人。柳兆星也不傻,林哲宇只是兼着局长一职,以他的进步速度,他应该对这个局长位置没太大的兴趣,所以他没有必要去跟林哲宇对着干,在笑纳了林哲宇好意的同时,对他也是越发的尊敬。 上周的时候,信访局接到一个信访的案子,信访人就是迟舟人,叫迟未来,是迟舟第二中学的一名教师,由于举报校长敛财贪污而受到了报复,被人设局定了个强女干罪,后来虽然多方托关系免于刑事责任,但是工作丢了,老婆也离了。他越想越恨,却是不敢再轻易出头,后来无意中听说了宋士德三年积案被林哲宇解决了的事,又动了念头。不过他发现家里周围都有人在盯梢,也不敢轻举妄动,装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苦于不得机会,最后还是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发了个邮件到信访局公布的局长信箱。 这个局长信箱,以前都是办公室主任负责的,但是柳兆星认为这个不妥当,所以局长信箱的密码被他改了,只有林哲宇和他两个人知道。林哲宇平时“日理万机”,根本没太多的精力去关注。柳兆星是老信访了,一看到这个邮件,直觉告诉他,发邮件的人没有说谎,不过由于涉及到公安部门,这远远超出了信访局的能力,便把这事向林哲宇汇报了。 在林哲宇的授意下,柳兆星向迟未来回复了邮件,迟未来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告诉对方,林哲宇觉得对方越是有顾虑,就越证明这事不是没鼻没眼的事,向陈明作了汇报,并提出去迟舟一趟的想法。陈明也早对迟舟的治安颇有微词,当即表示也一起过去调研一下工作。 所以林哲宇一边看着这两人的表演一边心想,如果迟未来说的是真的,最起码可以证明一点,迟舟县公安部门即使没有问题,在破案能力方面也是大有欠缺。 饭毕,开了房间休息,待胡培高等人都走了,林哲宇给陈明发了个消息,这也是之前订好的计划,陈明在明处调研,林哲宇在暗处行动。 林哲宇换了身衣服,出了来,却是看到了同来负责保护陈明的一位刑警迎上前来,说是受陈市长的安排跟林哲宇一起,以免林哲宇遇到什么意外。林哲宇笑着道:“你这个职业特点太明显了,眼神太犀利,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跟我在一起,不利于我的走访。” 那刑警执意跟从,林哲宇却是板起了脸说,如果再跟着就让他直接回市里,那刑警也是没办法,只得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林哲宇,让他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他。林哲宇这次没反对,把手机号码存了,撑了把伞晃悠了出去。 雨比之前稍稍大了一些,不过这正给林哲宇更好的伪装了,担心有人跟踪,林哲宇兜了好几个圈子,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才上了一辆出租车,向着事先约好的地方过了去。 在经历了事情之后,迟未来变得非常谨慎,在电话里与林哲宇约好了在二中后的树林子里见面,可是这雨来得太突然,打破了他的计划,硬着头皮出了门,便有两个光头青皮一左一右夹着他,不怀好意地说:“迟老师,大雨天的还出门?” 迟未来没办法,说是出来买包烟,买了烟后又只得再回到屋子里,发了条短信给林哲宇,说自己被人看着出不去了。 林哲宇惊讶得很,这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敢这么冠冕堂皇地对人进行监视,当即问了迟未来所住的地方,让出租车径直开了过去。 迟未来住在一个小平房里,离婚的时候,房子什么的都判给了老婆,幸好对方也不至于那么绝情,工资卡上还剩点钱没有全部拿走,能保证他这一阵子的生活。 出租车停在了平房前,林哲宇下了车,左右看了看,平房的窗户底下堆着一堆干柴,这是迟未来说的显著标志,林哲宇径直过了去。 刚走过去,立刻有两个穿着雨衣的光头青皮上了前来,一伸手拦住了林哲宇,瓮声瓮气道:“干什么?” 林哲宇看着雨中的这两人,头皮亮得能当哈哈镜了,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当即道:“你们干什么?” 迟舟与梁山的口音有很大的区别,所以林哲宇一开口,这两青皮就知道林哲宇不是本地人,当即眼睛就瞪了起来,嗓门也拔高了:“赶紧他妈的滚蛋。” 方世玉 迟未来在屋子里待着,一直提心吊胆的,一听到外面有声音,赶紧推开窗子来看,一瞅这林哲宇确实与信访局网站里局长的照片是一样的,不过看他似乎就是一个人来的,心里便有些吃紧,自己都跟他说了,有人监视,胆子居然这么大,单枪匹马地就来了,看来也是个不了解基层情况的文官,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就要起冲突了,好歹人家是为着自己的事来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吃亏,赶紧推了门出来,道:“表弟,你怎么来了?” 林哲宇和那两青皮都是一怔,林哲宇立即会过意来,道:“表哥,他们什么人?怎么不给我进去?” 迟未来上了前,陪着笑道:“他是我远房表弟,没找着工作,过来看看。” 林哲宇是外地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两青皮倒也没生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 迟未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进了房间,把门关死了,拍着胸口道:“林局长,你一个人来真够胆的。” 林哲宇道:“我也没想到事情比我想像的严重得多,咱们长话短说吧,到底什么个情况。” 迟未来心头再无顾虑,便把事情说了一遍。他所述说的与邮件中的情形差不多,只不过更详细了一些,除了那个校长的一些腐败细节以外,还提到了这位叫余达的校长与常务副县长舒展是表兄弟的关系,并说舒展这个人在迟舟县的根基很深,黑白通吃。 林哲宇听着,倒也不觉得太意外,能够让一个无辜的人被诬陷成为强女干,这本身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正想再问,门忽然被大力的拍响,迟未来的神色不由一变,过去开了门,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便被来者迎面一脚踹了个平沙落雁式,这一脚踹得不轻,迟未来哎呦叫唤着爬不起来。 这两人正是刚刚那两青皮,虎着脸指着林哲宇道:“你他妈到底是谁?表弟,我艹你妈的表弟。” 原来这两人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但是根据主要“领导”的要求,必须对与迟未来有联系的人及时汇报,这迟未来家是迟舟土生土长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哪来的什么表亲,所以立马露了馅,这两人也觉得他们的智商被侮辱了,冲进来就动了手。 “你们怎么打人?”林哲宇一边表示不平一边去扶迟未来。 “打人?这叫热身,妈的,敢忽悠你爷爷我,爷爷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打人。”两青皮吆喝了一声冲将上来,林哲宇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不过很显然,这两人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被林哲宇三拳两脚地就放倒了,这也让迟未来吃惊得很,待那两混蛋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迟未来神情惊惧地道:“林局长,这回捅了马蜂窝了,他们都是马三爷的人,打了他们,我这迟舟是待不下去了,唉,早知道我就老实点算了。” 林哲宇道:“马三爷?他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迟未来已经开始在收拾了,不过家里简单,也没什么东西,他只是捡了几件衣服胡乱地塞进了一个包里,见林哲宇还愣着,连声催促道:“林局长,赶紧走吧,一会再来了人,想走都走不了了。” 林哲宇道:“这么嚣张,警察都干什么吃的?” “哎呀,别多说了,你不接地气啊,警察?这迟舟的警察就是马三爷手下的一条狗,马三爷让他咬谁就咬谁,不然我怎么会被判强女干啊,你还愣着干什么,真等人打过来啊。”迟未来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门也顾不上锁了,撑了个伞就向外走。 迟未来是真的被吓着了,不过他还没忘记林哲宇是来帮他的,拉着林哲宇的手就向小巷子里钻,林哲宇对这里并不熟悉,也只有由得他去拉着。 迟舟是山城,外面光很漂亮,但那是建筑的外衣,就像人穿的衣服一样,外面是新买的羽绒服,里面的毛衣什么的都是破旧不堪。在这小巷子里钻来钻去,迟未来也不怎么锻炼身体,奔走了几条街,已经喘得不行了,弓着腰直喘粗气,林哲宇就有些乐了,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迟未来喘息了几下,正要搭话,神色不由一变,一拉林哲宇转身进了身后的一个小饭馆,饭馆的老板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坐在吧台里托着腮看着外面,有客人来也不打招呼,只等人主动过去。 迟未来在门后的一张桌子前坐下,几乎把头垂到桌子底下去了,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外面脚步声不断,林哲宇心想这些人可能都是那什么马三爷的手下,去找回场子了,听脚步声,恐怕不下于二十个人,林哲宇虽然会功夫,但自问自己没本事一个打二十个,也是屏气不语。 只是这世道就是这样,你怕什么就来什么,脚步声似乎远去了,却又很快折了回来,只听一个人道:“现在去门上肯定找不到人了,大家分开来四处找一找。” 说这话的人声音也是越来越近,竟是要进到店里来一般,林哲宇心头一叹,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这个时候再打电话给那个刑警显然已经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当下四下扫视一番,这店竟是没有另外的出口,难不成自己真要做一回方世玉了? 心里这么想着,一群人已经进了来,走在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两青皮,进来一回头,恰巧看到了林哲宇和迟未来坐在门后,当即眼睛一翻,吹了声口哨,顿时小饭馆本就不大的地方就挤满了人。 “有雅兴啊,打了人还能坐得下来吃饭。”敌我实力悬殊,青皮倒不着急了,拿话挤兑道,“看样子,菜还没上来呢,替你们省点钱去医院吧。” 林哲宇捅了一下鸵鸟般自欺欺人还把头缩在桌子底下的迟未来道:“人家都认出我们来了。” 迟未来抬起头的时候,脸色很是苍白,却是说了一句让林哲宇很感动的话:“要打就打我吧,他跟这事没关系,有种就单挑。” 英雄哥 “你大爷的,老子还没动手,你倒是先指手划脚起来了。好,想单挑是吧,你看是你单挑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是我们这么多人单挑你呢?”青皮眼睛一瞪,挥着手道,“给我打,只要不死就行。” 看着人如潮水,林哲宇咬了咬牙,一脚把桌子给踹了过去,能挡一下是一下吧,手里也抄起了一张方凳子,就看谁先上来就先撂倒谁。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饭馆的小老板慢悠悠地道:“大公鸡现在长能耐了。” 这青皮绰号就叫大公鸡,只不过有几年没人叫了,现在突然听到有人这么说,怔了一下,向声音的来处看过去,找到了说话人,不由呆了一下,道:“英……英雄哥。” 林哲宇也向那人看了过去,坐在那里倒不觉得,一站起来,人虽然还是很瘦,但是气势却是很强大,自有一股凛然之威,只见这人淡淡道:“大公鸡,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什么,你现在已经混到人多才够胆打架是吧?” 大公鸡被这英雄哥说的老脸一红,不由道:“英雄哥,这两人是马三爷交待下来的,你别难为我。” 英雄哥仍然是那么一副淡淡的样子,道:“马三的面子我可以给,但是人在我店里,就是我的客人,要打也得等他们出去再打。” 大公鸡的面色更加难看了,身后有人忍不住叫道:“艹你妈的,你算个吊啊!” 话还没说完,大公鸡甩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跟着又是几脚将其踹倒在地,喝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英雄哥,我卖你个面子。”话一说完,转身一挥手道,“走,我们在外面等。” 林哲宇看着觉得ting戏剧化的,这叫什么呀,那英雄哥淡淡地看了林哲宇一眼,道:“事情我已经给你拖延住了,能不能有本事走出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林哲宇笑了笑,说声谢了,打了个电话给市局来的刑警,简单把情况说了,没多久,便有一队干警迅速赶了过来,那帮人也是一哄而散,大公鸡更是跑得没了影。 自有人上前来询问林哲宇的情况,林哲宇向那小饭馆的老板看了一眼,那老板已是坐到了吧台里闭目养神连看也不看过来一眼,林哲宇便说这事回去再说。 陈明听了汇报,震怒不已,拍着桌子,指着闻讯赶来的胡培高的鼻子骂道:“胡县长,这就是你所说的大好治安?我看你们就是沆瀣一气。” 胡培高吃惊道:“陈市长,这是我的失职,我向林秘书长道歉,马上安排公安部门彻查此事,给林秘书长一个交待。” 林哲宇淡然道:“胡县长太客气了,这应该是个意外。只不过迟未来的案子倒是大有可疑之处,他一个中学老师怎么就得罪了一帮流氓呢,连出入都有人看着,我觉得这个倒是有必要好好查一查。” 胡培高深以为然地道:“是的,的确要好好查一查。” 林哲宇接着道:“迟未来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啊。” 胡培高可不敢在陈明面前不保证,立即道:“警方会24小时保护他直到事情弄清楚了。” 林哲宇便闭口不再说话了,下午雨下得更大了,调研自然成不了行,陈明指着公安局长倪双江的鼻子又是一通好骂,倪双江垂着眼睑“虚心”接受。 后续的事情便不在林哲宇的控制范围之内了,不几日,迟未来打来电话,说事情得到了解决,查明强女干罪名不成立,不但恢复了他的名誉,还恢复了他的职务,至于那位校长的事情,林哲宇没有去多问,后来听说那校长被调离去了别的地方,正所谓换个马甲爬上案,谁也不认识了。 事情到这里谈不上什么圆满,但是林哲宇也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没有真正的圆满,水至清则无鱼,如果事事讲究根底,可能事事都做不好。 转眼间到了国庆,林哲宇与孟遥联系了一下,是想她能带着孩子一起回老家看看的,可是孟遥说她在国外谈生意,腾不开身来,林哲宇也是没辄,心想着她肯定还没解开这个心结,便先回去,做做母亲的思想工作。 提到那事,王家凤也觉得自己是老糊涂了,这一家也就自己纠结生了个没带把儿的,便主动打了电话给孟遥,说自己心态不好,又是嘘寒又是问暖,还说听哲宇说她在国外,一个人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什么的,总之一点,捡好听的说,哄死人不偿命。她算是明白了,林哲宇回家很少,与家人也是聚少离多,梁山在一定角度上来说,只是一个逢年过节奔回来的家而已,在一起过日子的还是林哲宇和孟遥这俩口子,只要他俩过得好,那也无话可说。 孟遥也借坡下驴,说爸妈在家也不容易,要注意好身体,到时候还要照顾孩子,等她从国外回来,就把孩子带过来。 林哲宇在边上听着算是松了一口气,难怪古语有云,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婆媳关系还真他娘的是门技术活。 假期的最后一天,甘岭省双皇市的一个叫亚力的县城遭受了七级多的地震,人员伤亡暂时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而且余震不断,为救灾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早上去了单位,市委召开常委会,林哲宇闲着没事,跟孟遥通了一阵电话,林哲宇这一阵子饥渴得厉害,不免说些露骨的话,孟遥被撩拨得几乎要打飞的回来了,林哲宇也是被自己惹得火冒三丈,险些把办公桌都给掀起来了。 会议一散,陈明就把林哲宇叫了过去,提到了一件事。 双皇与新源是友好城市,在发展上受到了双皇不少的帮助,这一次兄弟城市发生了这么大的地震,市委决定安排人员过去支援,但是那里余震不断,仅仅昨天一夜就发生了十几次的余震,有的甚至达到了六级,所以除了救援队伍以外,并没有确定由谁带队过去。 支援灾区 会后,陈明跟市委书记蒋浩然碰了一下,虽然没有倾向性,但都把目光投向了林哲宇,只是这件事情太危险了,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让陈明回来把这事跟林哲宇碰一下,征求他的意见,另外,发出通知,如有愿意者可以到支援救灾办公室去报名。 林哲宇当然明白,陈明不是让自己去送死,而是在为自己争取机会。其实那个通知他也看到了。现在是平稳时代,一个人要想提拔,除了政绩和背景以外,还需要闪光点,到亚力县去支援灾区肯定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是机遇与风险是并存的,搞不好自己真会把小命交待在亚力了,当危险来临的时候,它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而有所选择。 陈明也知道这是一个比较艰难的选择,便让他考虑一下,下午再给他答案。 林哲宇思来想去,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再说了,那些救援队伍不是同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展开救援吗,那自己为什么要害怕,至于说事后会怎么样,林哲宇考虑得并不多,权当是给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你活的这个过程,所以林哲宇在下班前去报了名。 持有同样心态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人报名,针对这个情况,市委连夜召开会议进行了研究,最终决定,由林哲宇和另一名叫黄灿然市委副秘书长带队,一同前往。 当晚两人接受了谈话,蒋浩然将其中的危险性作了说明,两人到了这个地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无后悔的半分余地,谈完了之后,二人各自回去稍作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 次日一早,二人整装待发,市长耿健忠亲自为他们送行,要他们完成任务,平安回来。这个场景让林哲宇想起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黄灿然也沉着脸,却是说了一句话,万一他有个好歹,希望政府能替他养老。 不知道为什么,黄灿然的笑话给林哲宇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车子向甘岭省进发,经过了一天的行驶,终于进了甘岭省的地界,这一路倒是平安无事,只是天空阴沉得不行,当晚在省政府的接待下,简单吃了点晚饭,林哲宇便提出立即赶往灾区,虽然这支救援队伍未必能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处于救援黄金期,能救一个人都是功德无限。黄灿然反对了一下,林哲宇便说,如果黄秘书长不肯去,可以留在这里。 话这么说,黄灿然也是没办法,只得随同。 省政府对于林哲宇的这种精神非常钦佩,但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头都是极其沉重的,由于地震发生在深夜,据初步估计,已经确定下来的死亡人数就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人,这个数字还会不断的增加,所以救命如救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多一个人参与救援,便有可能让伤者多一分生命的希望。 随着接近灾区,天空下起了雨来,这无疑是让救援雪上加霜,等到达灾区,已经是凌晨了,林哲宇带着救援队伍也顾不上休息,在车上就着矿泉水啃了点面包和方便面,就投入到救援工作中去。 林哲宇不是专业人员,与当地政府进行了简单的问候,帮着发放物资,看到那些或茫然或恐惧或伤心的一张张面孔,林哲宇内心也是凄然无比,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了,想到地震发生的刹那间,有的人在睡熟,有的人或许正在跟朋友家人团聚,灾难便毫无预兆地降临了,实在是残忍到了极点。 在此期间,余震不断,最危险的一次是从山中滚落下来一块大石,如果不是林哲宇运气好,说根骨头都找不到,经历了两天的忙碌之后,林哲宇已经是累得扛不住了,当他把最后一个帐篷发出去之后,人就倒在地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林哲宇已经睡到了帐篷里,由于不断下雨,气温很低,而余震更是毁了道路,救援物资运不进来,形势十分危急,林哲宇也是空着急,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开始发烧,两天两夜的劳累再加上风吹雨打以及心灵上所受到的震撼,林哲宇扛不住了,倒了下去。 黄灿然倒是好上很多,但也瘦得下巴都尖了,一开始他对林哲宇还有些抱怨,其实他们的任务只是负责将救援物资和救援队伍送到,然后就可以等着回去就行,没必要投入到救灾中去,但是看着灾区人们的惨不忍睹,他也忘记了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或许自己所做的一件事情,就可以让专业人员腾出身去救援,或许就能救出一条命来。况且这个时候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好在县医院这边没有受到地震的波及,能够开展医疗救治,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林哲宇休息了半天,身体略有好转,可是听着嘶心裂肺的哭声,不时看到被挖掘出来的尸体,他的心都要碎了,在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人的生命在灾难面前是多么的脆弱,是多么的无助。 林哲宇没有忍得住,把脸埋到了怀里,他不想别人看到他的泪水。 进入救援的第五天,雨终于停了下来,难得一见的出了半日太阳,明亮的天空使人的心情也为之舒展了一些,当然,这是相对的,那些死难者的家属无疑将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灾难的阴影里。 林哲宇的手机早就没电了,就算有电,在水、电、路遭受到严重破坏的情况下,也是打不出接不到任何的电话来。不过林哲宇也顾不了这一些,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是他很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忙,哪怕是绵薄之力也好,同时救援队伍也在不断增加,国际人道主义组织也来了不少,救援士气极度高涨,林哲宇见证着一个个失望,也在见证着一个个奇迹,每救出一个人,都会爆发出由衷的喜悦。 救人 林哲宇觉得身体好了一些,拄着根粗树枝走出了帐篷,黄灿然在边上陪着,道:“哲宇,你这几天没有跟家人联系吧?” 林哲宇摇了摇头,一开始的时候还想联系来着,但是怕家人担心,所以没敢告诉,现在通讯设施毁坏较大,虽然城区已经有所恢复,但是他总不能辗转一两百公里只为了打个电话,况且这道路也不是太好。 “你不也是没联系吗?”林哲宇咧了咧嘴,心情的沉重让他根本无法笑出来。 “你有孩子了没有?”黄灿然转过脸道,“我孩子正在读高三,明年就考大学了。” 林哲宇想着林琳天使般的面孔,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道:“这是我女儿,才几个月。” “你女儿比你漂亮。”黄灿然道,“肯定像她妈,要是像你就惨了。” 林哲宇苦笑了一声道:“不带这么寒碜人的,像我也不错啊。” 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林哲宇和黄灿然已经建立起特别亲近的关系来,相互支持鼓励着,只为了一个目标,多救一个是一个。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原来是通讯设施已经修复了。 林哲宇想报个平安,却是发现手机没了电,正欲去借个手机,一个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小家伙用稚嫩的声音道:“爸爸喝水。” 林哲宇转过头去,鼻子不由便是一酸。这小男孩姓萧,小名叫冬冬,灾难发生的时候,一块水泥板掉下来压在了墙上,形成了一个安全角,他也幸免于难,只是家人都在罹难了,可怜他还不知道,只是叫着要爸爸妈妈。 林哲宇看他可怜,就说爸爸去救人了,从现在起他就是萧冬的爸爸。孩子小,什么都不懂,林哲宇对他也视若己出,三四天的功夫就爸爸爸爸的叫开了,晚上还会表演节目,逗林哲宇开心。 林哲宇接过矿泉水瓶子,摸着萧冬圆滚滚的脑袋瓜子道:“冬冬,外面凉,赶紧回帐篷去。” “爸爸不去,冬冬就不去。”冬冬很执拗地道。 “乖,不然爸爸生气了啊。”林哲宇实在没法子向他板下面孔。 黄灿然也道:“冬冬,爸爸在帐篷里待得时间太长了,想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听话啊,叔叔今晚讲故事给你听。”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震,人们都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东倒西歪,林哲宇赶紧一把抱住了冬冬,大声叫道:“向空地跑。” 大伙们都慌了,这一次的余震比起往常的要猛烈得多,整个地面都在晃动着,远端不住有大石滚落,砸到路上发出轰然巨响。 林哲宇刚跑出几步,便听到身后啊地一声惨叫,回头一看,竟是黄灿然奔走不及,人倒在地上,顺着斜坡直向下滚,林哲宇赶紧回过身,连追几步,黄灿然的人已经滚得没了人影。 “黄灿然!”林哲宇发出一声大叫,趴在一道裂缝前。 余震在这个时候也小了很多,地面的颤抖感减轻了不少,林哲宇看着那黑乎乎的裂缝大声叫着黄灿然的名字。 “我在呢。”黄灿然微弱的声音从那道裂缝前传出来,林哲宇大喜过望,俯首过去看,黄灿然的双手抱着一块凸起的巨石,林哲宇赶紧把孩子放下,这时也有几人过来帮忙,一起将黄灿然拉了上来。 黄灿然面如死灰,大口的喘息着,什么叫险死还生啊,回头看了一眼那条深不见底的裂缝,不由打了个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几人架着他向前走,林哲宇抱起了孩子,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又是一阵晃动,林哲宇脚下站立不稳,在大叫中后仰身体倒了下去,众人回头,也幸亏林哲宇个子高,整个人双脚在裂缝这边,后脑在裂缝那边,就这么横在了那道裂缝上,手里的孩子却是抱得紧紧的。 “哲宇别动。”黄灿然大叫了一声,招呼着几人缓缓围过去,生怕动作一大,引起震动,林哲宇就掉下去了。 “抱冬冬抱走。”冬冬吓得不行,放声大哭,在林哲宇的怀里挣扎个不停,林哲宇这几天营养严重不足,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只是靠一股救生的本能和意志紧绷了全身的每一块肌肉,不让自己掉下去。 黄灿然伸手接住了孩子,道:“哲宇,你ting一下,我们……” 话还没说完,地面又是一阵颤抖,虽然很轻微,但是林哲宇的后脑在冬冬的挣扎中已经没有多少能顶得住裂缝的边口了,这么一颤抖,整个人便倒栽葱一般坠了下去,黄灿然大叫着扑过去抓林哲宇的双腿,却只是抓到了一个裤边,要不是身边的人及时拉住了他,他也被林哲宇给带了下去。 “哲宇!”黄灿然发出一声凄烈的惨叫便晕了过去,在晕过去的刹那间,他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后悔的念头,如果不是林哲宇回身救他,他也不会掉下去。 冬冬似乎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放声大哭,众人也围过来观看,负责现场指挥的县政府工作人员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准备绳子,下去救人,绳越长越好。” 黄灿然这时已然醒转,整个人失魂落魄,茫然地看着几人腰间捆上绳子攀壁而下,心头却是绝望之极,林哲宇到底是不是命大,也只能企求上苍了。 且说林哲宇后脑一轻,整个人直tingting地坠了下去,好在这裂缝并不是特别深,中间全是泥土,比较酥软,如果是弯曲的,或者里面有个石头什么的,林哲宇恐怕还没落到底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当时林哲宇的大脑里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的思维形式,双手也是下意识地乱抓,期望能够抓住些什么,也算是他命大,据说给他捞到一根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树根,这一抓之下,虽然没有能够止住他向下落的趋势,但毕竟是缓了一下下坠之势,让他下落的速度有所减慢,而就在这一抓之下,他的身体也由先前的头下脚上变成了横着下坠了,但这一抓的力度不小,也将他的胳膊扯得脱了臼,当他的身体落到地面上时,五脏六腑俱是疼痛不已,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一锅粥 再说那些下去救人的人,虽然腰中栓着绳子,可是越是向下去越是黑暗,这裂缝原本就不够宽阔,到了中途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有人拿了手电,但是余震还在继续,虽然比较轻微,但也足以令人心惊胆寒,搜索了半小时有余无果,这下去的人也都憋得青头紫脸的,直说找不着,连底都摸不到。 眼见天色渐黑,天空飘过墨云,看样子又得下雨了,这解救行动只能暂时停一下,毕竟为一个人搭上几个人的性命,从生命的角度上来说是不科学的。见解救行动停了下来,黄灿然是肝胆俱裂,这也意味着林哲宇的生命就此终结了。 这时,天空有呼呼的轰响,看过去居然是几架直升机飞了过来,由于余震让山中大石滚落,破坏了公路,车子进不来,救援物资也没法运进来,所以部队用了直升机过来,一方面运送救灾物资和药品,另一方面也可以带回一些重伤员去医院救治。 众人看将过去,前面打头的是几架军用直升飞机,后面跟着的却又不是军用飞机,上面印着龙港二字。 飞机停下,众人耳朵才安静了下来,军人们鱼贯跳下,将物资搬下来。刚刚施救的都是一些政府工作人员和百姓,并不具备专业水准,一见有军人前来,黄灿然顿时扑了过去,大叫道:“有人掉裂缝里了,赶紧救人。” 那群军人怔了一下,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当即问了情况,一人向里面看了看,用绳索栓在腰上,戴了矿灯帽,攀壁而下,寻不多时上来汇报,下面的裂缝容不得一人下去了,实在过于狭窄,人掉下去了,看这个力道极有可能被卡在缝隙里,多半是凶多吉少。 正说着,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瓢泼般落下,跑得慢的几秒钟时间便被淋成了落汤鸡。众人到帐篷里去躲避,黄灿然死活不肯,冬冬也是嚎啕大哭叫着爸爸,一时间声音之凄令人垂泪,可事实如此,如果冒雨下去,更是危险难料,况且人掉下去的具体位置也搞不清楚,盲目施救极有可能造成更大的牺牲。 黄灿然扑向裂缝边缘,被众人拉了回来,都是劝道:“人死不能复生,灾难来了,谁也挡不住。” 亚力县政府的一些官员们也是凄然相劝,问了姓名,表示将来一定树碑牢记,这时,那印着龙港字样的直升机中一人道:“你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字?” 黄灿然心如死灰,茫然重复了一下林哲宇的名字,那人又道:“林哲宇?是不是在新源市任职的那个林哲宇?” 黄灿然气苦,大声道:“人都死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那人神情极是不对,上了飞机,拿了对讲机开始说话,不多时,那人重新跳了下来,雨中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几架飞机上十几人狂声呐喊着奔了过来,要了绳索,迫不及待地下了裂缝找人。 正当大伙都不解这些人怎么跟吃错了药似的时候,县委书记的电话打了过来,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林哲宇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原来孟遥那日与林哲宇通了电话之后,想到这些日子对林哲宇的冷落,心中颇为愧疚,第二天一早就坐飞机回国,只是想给林哲宇一个惊喜,并没有通知他。没想到到了新源之后,才知道林哲宇带队参加救灾了,打电话也是打不通,正好龙港集团也捐了上亿物资,便要随队过来,被众人拦了下来,便要求带队者注意查询,一有消息,立即汇报。刚刚那带队者听到林哲宇的名字,才得知他坠入裂缝,生死不知,赶紧与孟遥取得了联系,孟遥是肝胆俱裂,要他们立即组织施救。随即又打了电话到甘岭,说了情况,龙港集团这次捐了上亿物资,甘岭的主要领导对此很是感动,一听又知龙港集团董事长的老公亲自随队救援遇险,连忙层层指示,要求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施救。 林哲宇自然不知道上面已经闹成了一锅粥,被一阵大雨浇醒,睁眼不能视物,还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地狱,等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是被卡在了缝隙里,并没有到底。雨下得很是泥泞,林哲宇双手使不上力,稍一动弹,五脏六腑更是疼痛难忍,雨水落下更是全身冰凉,一颗心早已凉了个彻彻底底,心道,我林哲宇小命休矣,真是与大地同眠了。 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但是这雨却是将裂缝边缘淋得湿滑不堪,林哲宇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下沉,大觉不妙,他也不知道这下面还有多深,也不知道下面是宽是窄,若是宽了,自己非得再自由落体一次不可,或是窄了,一点点地挤下去,不用等饿死疼死,憋就憋死了,不由是心慌意乱,却又无计可施。 身体在一点点的滑落,林哲宇想大声呼救,却是无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感觉着自己的身体一丝一丝地滑将了下去,跟着身下一空,啪地一声掉到了缝底。 上面的人个个神情凝重,解救已经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下去的人上了来,报告了情况。 这条裂缝并不是太深,十四五米左右,也不是太长,左右也就不到十米长,好消息是下到将近十三米的地方时明显变窄了,容不了一个人,坏消息是下面过于黑暗,根本看不清,而且雨不紧不慢地在下,情况不清,时间拖得越长,对解救越是不利。更要命的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坠落下去的林哲宇还有存活的可能。 第二批解救人员带着荧光棒下了去,已经有了十来分钟,上面的人焦急地等待着,黄灿然更是紧闭两眼,双手合什,企盼着奇迹的出现,冬冬早已经不哭了,在黄灿然的怀里沉沉睡去。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忽然传来一人的大叫:“发现了发现了,放绳子放绳子。” 险死还生 第315章 众人的精神不由都是一振,赶紧把绳子放了下去,跟着又在下面的要求下放下了铁锹,在一阵忙乱之后,绳子被拉了上来。 在看到林哲宇的刹那间,黄灿然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失去了知觉。 林哲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听使唤的,只有眼珠子能动,当他的神智恢复清醒,确信不是在地狱中受惩罚之后,这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呻吟声。这个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对于一直守在床边的孟遥来说,无疑是全世界最大的声音,扑将上去摇着林哲宇道:“哲宇,哲宇,你醒了吗?” 林哲宇的眼角流下了眼泪,不过不是感动,而是疼痛。 林哲宇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经过两个多月的疗养,虽然没有能够完全的康复,但是已经没什么大碍。回想起那场恶梦,林哲宇也是后怕不已,如果不是那条裂缝的底部狭窄,林哲宇多半被摔成了肉酱,如果不是下雨让裂缝底部积了不少水,哪怕是两米多高,摔下去也是不堪设想,当然,如果不是及时被发现,淹也淹死他了,毕竟当时他已经晕了过去,完全没有任何的自救能力。 在此期间,市里的领导多次来探望,与他一起回来的黄灿然同样也被当作了英雄,不过黄灿然却是一再强调,林哲宇才是真正的英雄,如果不是他舍身救人,自己恐怕早就归位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将近年底,林哲宇一直没有把这事告诉父母,免得他们担心,妹妹林小嘉也知道这事,替他保密着,一直养到快春节了,这才痊愈。 过了年,孟遥带着女儿,一家三口回了老家过年,间隙自然不在,过得其乐融融,只是小林琳从来没见过爷爷奶奶,显得很陌生,不过小孩子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对她好,很快就会自来熟,小家伙走路比较早,还没满一周岁,就能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只是走不稳,像个小鸭子似的,成了家里的开心果。孩子粉妆玉琢,王家凤是打心里喜欢,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就抛到爪哇国去了。 期间霍言旺自然也来拜年,林哲宇这一阵子都在养伤,不过对外界的消息倒也不是一点不知道,在贺炜晔的作用下,傅桂桢平调到了诗海市任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而霍言旺也被调整到了迟舟县公安局任副局长。 转眼间春节就过去了,孟遥想再陪林哲宇一阵子,所以商量着在新源买套房子,钱自然不是问题,林哲宇知道孟遥的心思,也就没打拦板,不过这买房子的事得孟遥自己或者安排人去办,如果是自己说要买房子,那不知道会引出什么样的风波来。说来也是,林哲宇现在绝对是新源红人,以前只有成绩,现在又被冠以“英雄”的称号,不火都不行。现在的一些人眼光毒着呢,想尽办法来跟林哲宇交好,林哲宇要是买房子,岂非正合了这些人的心思。 孟遥表示理解,会安排人去办,林哲宇叹了一口气,心想,做官还真是需要财力保障,如果如以前一样贫困,还真说不准会不会借机敛财什么的,万事开头难,腐败也是一样,一旦开了这道口子,恐怕就没有回头路了。 年初七一大早的,林哲宇便自己开着车赶往新源,在路上便接到了蒋浩然秘书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里,林哲宇说在去新源的路上,估计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对方让他直接赶到市委蒋书记的办公室来。 林哲宇心里就琢磨着是不是有好事降临了,其实在他恢复期间,陈明便向他暗示过,这一次的亚力之行虽然九死一生,但是历经此险之后,会对他有个说法。林哲宇倒不是太在意这些,万事图个心安,用他自己的话说,钱自己有,生活无忧,他现在就是在享受工作的过程,并不需要为生计而发愁,而自己到新源来的背景还是因为自己过于瞩目了,乔初一要求自己低调,但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他虽然已经足够低调,但是这并不能掩饰自己的光芒四射啊,林哲宇一边开着车一边自己yy了起来。 很快到了新源,匆匆赶向市委,去了蒋浩然的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别的人,秘书来通知了一下,蒋浩然道:“那就这样吧。” 林哲宇进了去,蒋浩然道:“哲宇,你觉得迟舟怎么样?” 林哲宇怔了一下,蒋浩然这么说自然已有定论了,当即道:“迟舟我只去过一次,总体感观不是太好。” 蒋浩然点了点头道:“不是太好,已经不足以完全说明迟舟的问题了。哲宇,你的担子不轻啊。” 林哲宇心中颇有些无奈,如果说提拔自己的话,完全可以放到别的县区去,但是迟舟那地方确实问题不小,治安问题可以折射出很多的社会现象,不过他随即想到,自己享受的不就是这个奋斗的过程吗,如果一切都顺风顺水,都还有什么意思? 坐在前往迟舟的车上,林哲宇看着窗外,心里头思潮起伏,这一次他是去任代县长。 前任县长胡培高任了县委书记。林哲宇对胡培高的印象并不好,这一次去跟他搭班子,林哲宇的心里没什么底。这一次林哲宇是真正地成为一方官员,经历过起伏的他深知,迟舟迎接他的不是县长的显赫,更是一场智与力的比拼,迟舟到底会不会在自己的手里有所改观,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市委组织部长姜东城,他自然是送他上任的,这也证明了市委的态度。林哲宇本来不想这么高低的麻烦一位市委常委前来,但是他也知道,迟舟不比其他地方,他过去可谓是两眼漆黑,而唯一的一次与胡培高的会面也并不友善,让他在陈明面前落了面子,记仇心恐怕是当官的一个大特色,说难听点,这就是现世报,说好听点,当然是市委书记蒋浩然对他负以重任,所以他也没有坚持姜东城送行之意。借力还是必须的,不知道利用有利因素,那只是一介莽夫。 再踏征程 林哲宇的心里还有点心思放不下,那就是高建松至今没能找到,蓝丝一直住在自己住的地方,这次离开市区到迟舟上任,房子并没有退,续了一年的房租,让她安心住着,如果有什么消息,他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车子很快到了迟舟县政府,在会议室里,进行了简短的仪式,虽然其他的常委们都是笑脸相迎,但是林哲宇还是感觉到,这个氛围很虚,这个时候,他也只有用“天降大任”这个道理来安慰自己咬牙硬上了。 在他就职讲话的时候,也是很简短:希望同志们能够支持我的工作,谋求迟舟的更大发展。 晚上姜东城留下来吃了顿饭,氛围极佳,林哲宇显得很低调,来者不拒,却不主动举杯,只是跟姜东城和胡培高多加深了一轮。他没想到第二天便有传言,说他林哲宇年纪不大官威不小,眼中除了领导根本没有别的人。 对此林哲宇无话可说,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解释的,况且是这种没影儿的事呢,你可能连是谁说的都不知道。 晚上在银谷园住了一夜,第二天去办公室的时候,政府办主任孙超颠颠地过了来,问长问短,都是些生活琐事,诸如昨晚住得还好啊什么的,林哲宇有些厌烦,不过现在情况不明,哪怕是下属,也不宜过多树敌,不管迟舟人因为什么对自己持否定或者是怀疑的观点,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少说多看。 林哲宇的办公室在四楼,比胡培高高了一层,正所谓金三银四,最好的彩头自然是归他的,林哲宇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在经历了险死还生之后,他觉得一切物质上的享受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推了门进去,里面散发出一股清新的味道,不过陈设倒是简单的很,这里原本是前书记的办公室,里面的东西也都收走了,除了办公桌椅、沙发茶几和桌子上的电脑以及身后的柜子以外,空无一物,倒是墙角那盆不知名的高大植物显得生机勃勃。 孙超跟着林哲宇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按照他这个县政府的管家意思,自然要配备一些新东西的,但是胡书记交待下来,新县长为人节俭,如果换全新的,恐怕会引起他的反感。 孙超自然明白不是这个理,显然是胡培高故意给林县长一个下马威,所以他很担心林哲宇对他会有什么意见,见林哲宇顺手拿起窗台上的剪刀去修了一下那盆植物,孙超的心里是七上八下,暗叫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不过林哲宇转过身来之后,脸上并没有什么异常,道:“孙主任,把相关的文件资料都拿过来吧。” 孙超吁出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才发现额头上居然沁满了汗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一点也不显山露水的年轻县长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也不知道是对领导敬畏的原因还是什么。 回了办公室,孙超悄悄地发了一个短信给胡培高,说林哲宇没什么异常,胡培高默默地将这条短信删除了,默默地点了一根烟,心道,这林哲宇不动声色,城府还真是够深的啊。 且说林哲宇看了一阵子资料,对迟舟的情况有一个面上的了解,总而言之,不甚理想,去年在全市排名倒数第一,并且是全国的贫困县,用百废待兴来形容也不冤枉。 随后又叫来了财政局长迟向彬,了解了一下情况,迟向彬说现在财政吃紧,如果不是每年的扶贫款,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林哲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贫困地区他不是没听说过,但是他没想到迟舟贫困到这个地步,迟向彬接着又抛了一个重磅炸弹过来:“林县长,昨天十几个乡镇的小学老师还联名上访了,要求解决他们去年的工资,好不容易被哄了回去。” 林哲宇沉着脸没说话,估计所谓的“哄”,也是说等新县长来了再说,自己的p股还没坐热,这个烫手山芋就塞到p股底下来了。 林哲宇充分预计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当即问了迟向彬关于三公经费的支出情况,迟向彬迟疑了一下,道:“林县长,你确定要看?” 林哲宇觉得迟向彬这话问的有点意思,道:“你说我是不是确定要看?” 迟向彬道:“我给你说说吧。” 迟向彬不愧是搞财政的,说的头头是道,这不说不知道,一说林哲宇就吓了一跳,什么小车费、招待费暂且不谈,就是在银谷园里书记县长单独开的房间一年就高达四十多万,这还是连财政供养都需要上级拨款的贫困县吗? 林哲宇对迟舟的困难有足够的预估,但是事实比他想像得要严重得多,他就不明白,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上级纪委就没有来查过,这东西可一查一个准啊,不过他随即想到,民不究官不查,那么自己该如何着手呢? 林哲宇还真有些一筹莫展,自己总不能一到迟舟就急着发炮吧,这也不是蒋浩然所想看到的局面和想要的结果,他必须好好梳理一下才行。但事实情况是,他根本来不及去梳理,时间并没有给他多少去观察的机会。 就在他打算跟胡培高接触一下的时候,政府办主任孙超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道:“林……林县长,那帮老师又来上访了。” 林哲宇不由一呆,他倒是没想到老师们来得这么快,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显出任何的异样来,道:“周县长呢?” 孙超期期艾艾地道:“周县长他……他病了。” 病了?他还真会挑时候病啊。林哲宇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真不真病他不知道,但是很显然,这个周玉楼并没有什么担当,这还是建立在他自发装病的前提下,如果有人授意他装病,那就更不是玩意儿了。 站在窗前向楼下看了一眼,县政府门口涌着几十口人,不过情绪倒不是太激动,门卫正在跟他们交涉着,几个人正在跟他们说着什么,孙超在林哲宇的边上指着一人说那个人是信访局局长江孝飞。 象棋中的将 林哲宇微一点头,他不是瞧不起这帮老师,自古有语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倒不是说他们没成事的本事,但是还不至于产生激烈的冲突。所以林哲宇信步出了办公室,径直去了三楼胡培高的办公室。 胡培高的脸沉着,显然也得知了门口上访的事情,道:“林县长,你来得正好,这帮穷酸还真难侍候啊。” 林哲宇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道:“据我了解到的情况,他们去年一年没拿上工资了,兔子急了还蹬鹰呢,更何况是人,周县长生病住院了,我觉得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咱们俩总得有一个人露面给他们点定心丸吃吃,你觉得呢?” 胡培高显得有些惊讶,迟舟与其他地区不是太一样,每当遇到这种事情,都是分管领导出面,主要领导则是能躲则躲,只因一个字:穷。 林哲宇从胡培高的眼神里读出了意思,那就是一把手坐镇中央。林哲宇忽然想到了只有我国才有的象棋,十五个棋子都为了保住一个根本离不开皇宫的“将”,这样的皇帝保他何用?此时林哲宇就觉得胡培高那张圆乎乎的脸就像极了那只老“将”,不过林哲宇并没有表现出不舒坦来。 在下楼这十几级阶梯的过程中,林哲宇已经作出了决定,虽然明知胡培高对自己不爽,但是他现在并不能跟他撕下脸皮来,毕竟情况不清,而且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而眼下的教师上访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遇到困难的时候,怯懦如周玉楼这样的人只会为困难寻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当然这也是由他只是副手没有决定和话语权决定的,而对于林哲宇这种敢于遇难而上的人来说,却是在其中寻找机会,同样,这也是由他是县长决定的。 “我去谈一谈吧。”林哲宇淡淡地撂下了这句话,转身出了胡培高的办公室。 孙超一直在楼下的政府办等着,见到林哲宇下来,也赶紧跟了过去。 林哲宇经过这几天的风吹雨打,脸上的稚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和稳重,但是在这些老师并且不少都是年老的教师眼里,他无疑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谁也不曾想到他会是一县之长,虽然只是代的,但是人代会之后他将会是不折不扣的二把手。 林哲宇上了前,这时只见不少公安干警已经过了来,心里便升起极大的不快来,这些都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为人民,什么时候成为了**的工具了,虽然这些教师们集聚到了一起来上访,在方式上存在着问题,但是他们并没有过激的举动,何必让干警都过来,美其名曰保护正常的工作秩序,但也同样会在很大程度上激起民愤,让事情走向另一个更加糟糕的局面。 林哲宇目光一抬,便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公安局副局长霍言旺,心里不由一动,娘的,怎么忘了这丫的调到迟舟来了,当即向孙超低语了几句,孙超怔了一下,还是飞快地去了办公室,拿了一个高音话筒来。 林哲宇接过话筒,大声道:“大家静一静。” 自从上次在迟舟因为口音的问题险些酿成斗殴之后,林哲宇就学乖了,只要不在梁山,全部说普通话,在京城读书四年,那普通话说是腔正字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打京城来的。 林哲宇这么一说话,声音立即传出好远,众人的目光不由都向他看了过来,林哲宇继续道:“我是昨天下午才到的代县长林哲宇,你们可是给我办了一个特别的迎接仪式啊。” 下面就有人议论开了,这是县长吗,怎么这么年轻,但是更多的人轰笑了起来。其实他们来,大多都是来凑凑热闹,自然不像寻常的百姓那样过激,所以情绪上都还稳定,听着林哲宇玩笑式的口吻,都觉得这个年轻县长有点意思。 林哲宇说完这句话,脸色陡然一寒,向着干警的方向道:“警察同志们,谁是带队的?” 霍言旺与林哲宇相熟已久,虽然谈不上基佬般默契,但是很明显,林哲宇有着他自己的想法。他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林哲宇过来任县长的事,正打算找个机会跟他唠唠,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不帮兄弟帮谁? 霍言旺走出来道:“林县长,我是公安局副局长霍言旺。” 林哲宇厉声道:“你还知道警察是干什么的吗?是为了维护一方平安的。看看你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是老师,为人师表,替我们教子育女,他们是暴徒吗?霍局长,你立刻把人带走,这里不需要你们!” 霍言旺大声道:“是!”手一挥,干警们立即退了开去。 林哲宇这才道:“老师们,我知道你们的难处,如果不是遇到困难,没有谁愿意在这里喝西北风,所以我很理解你们。咱们迟舟是贫困县,大家也都知道,上面的会议室也容纳不下咱们这么多人,所以我恳请各位推选几位代表到会议室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 林哲宇刚刚喝退警察的举动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而且到目前为止,谈事情都是副职干部出面虚与委蛇,从来不曾见到县长亲自洽谈,而林哲宇说得也很有底气,没有半点花架子,所以经过一番议论,终于推选出十名代表,一起去了会议室,而其他人虽然还留下不少没有散去,但是都没有再聚在县政府门口了。 进了会议室,孙超安排人泡了水,拿了笔记本坐下来记录,林哲宇道:“首先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各位道一声对不起,教书育人是一项很崇高的工作,你们含辛茹苦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穷这个字完全不是理由,这是我们县委县政府的责任。” 林哲宇的姿态很低,不显官威,让这十位代表心头就是一暖,一位老者道:“林县长,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选择这个方法的,如果不是实在太困难了,谁会这样来添麻烦啊。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可是还有不少年轻的老师就等着这些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啊。” 险恶用心 林哲宇点头道:“我明白,崇高的敬仰是建立在生存这个前提条件下的,如果一个人连生存都无法维继,又何谈尽心工作呢?” 打开了话匣子,话题便好谈了很多,林哲宇认真地记录着这些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事情很简单,就是讨薪。 林哲宇认真地听完了之后,道:“你们也知道我是刚刚上任,实不相瞒,刚刚我还在跟我们的财政局长了解财政情况,很不乐观,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你们所欠的工资一定会兑现,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以目前的财政状况,不可能一次性把你们的工资结清了,所以我希望大家给我一点时间,两个月,怎么样?” 另一位代表道:“林县长,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我们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空头支票。” 孙超插了一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林县长已经给了你们答复了,你们总不能让林县长现在就把钱给你们吧?况且有多少人没拿到工资,一共有多少钱,这都需要测算的。” 孙超说得也有道理,先前那位代表便道:“好,林县长,我们就信你一回,两个月的时间。” 林哲宇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回去之后,一周内把工资测算一下,能不能做到?” 几位代表前脚刚走,教育局局长侍晓海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去市局参加会议,刚刚回来,便听说了这帮老师过来闹事了,心慌意乱地过来给林哲宇陪罪。 林哲宇也顾不上跟侍晓海发脾气,道:“侍局长,你来得正好,这几天你就安排人力,监督好测算工作,一周内把准确数字报上来。” 老师工资发不出,这也一直是侍晓海这位教育局局长的心病,虽然不至于寝食难安,但一想到这事,头皮还真能挠破了,以前他就曾跟周玉楼提到过这事,可是周玉楼一句话:县财政也吃紧,他也没办法,现在林县长亲自解决这个问题,在高兴之余,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这个教育局局长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 安排了任务,林哲宇再次与迟向彬商量了一下,看是不是能先腾出一部分资金来,迟向彬有些为难,年初的预算已经是一压再压,再怎么样,县里总得留一部分钱吧,都撒出去了,这日子以后怎么过? 林哲宇明白这个财政管家的难处,虽然他是财政局长,但还得听一把手的,没有胡培高点头,这钱是一分也动不得,当即道:“你先回去吧,我跟胡书记沟通一下。” 迟向彬忍不住道:“林县长,迟舟的难处不少,教师工资只是问题之一,如果开了这个口子,那……” 林哲宇知道迟向彬的意思,其实在相关的资料中他也看出来了,除了教师工资以外,还有不少企业改制的职工工资没有兑现,也欠了不少债务,可是不管怎么样,事情总需要解决,便笑了笑,意思他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又去了胡培高的办公室,胡培高正要出来,见林哲宇来,道:“林县长来得正好,来了一位客商,一起去接待下。” 林哲宇张了张嘴,跟着下了去。胡培高的车牌是丁志华丁志华丁志华1,林哲宇觉得这个牌号太张扬了,市委蒋书记的牌照也不是一号,一号车大多都是用于执行公务上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下面这么招摇。 入乡随俗,由于发生了教师上访的事情,林哲宇根本来不及静下心来考虑,只得先上了二号车。其实县政府距离银谷园也没有多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但是什么叫特权,在这里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他们到的时候,客商还没有到,便坐下来说话。林哲宇借着这个机会,向胡培高道:“胡书记,这些老师都不容易,不少人就靠这份工资生活,一年不拿工资,也实在说不过去,我琢磨着是不是财政挤一点出来,先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免得引发更大的矛盾来。” 胡培高笑着道:“林县长对迟舟的情况不了解啊,县里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了,我是干过县长的,知道那些钱的用处,先不说那些钱都拿出来够不够发教师工资的,就是够,那棉纺厂的改制职工工资怎么办?你别说他们不会闹上门来。” 林哲宇知道没办法交流了,不能说胡培高的话不在理,但是这也无异于是无赖行径,难道欠人的钱就不还了?不顾别人死活,这还是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吗? 林哲宇这一晚的酒喝得有些郁闷,一不小心就把客商给喝大了,吐得不成样子,林哲宇也是意兴索然,当政府办主任孙超送他去房间的时候,他借机发了脾气:“欠这么多债,还住这样的房间,我怕被人戳脊梁骨,以后我不住了。”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了五百块钱给孙超:“去把昨晚的帐给结了。” 这事传到了胡培高的耳朵里,只是一声冷笑:“故作清高。” 当晚,林哲宇没有住在银谷园,让司机送孙超回去,自己在街上乱走。 春雨连绵,林哲宇也不是太熟悉这里,走了一圈,衣服都被小雨淋得半湿,忽然想到了霍言旺,他来得比自己早一些,多少多了解点情况,便打了电话过去。 霍言旺接电话的速度快之极矣,笑道:“兄弟,我一直等你的电话呢。” 林哲宇便道:“那就别废话,快过来喝酒,记得不要用公车。” 报上了自己的位置,林哲宇挂了电话,雨这时已经下大了,林哲宇躲在一个服装店的檐下,看着冷清的街道,看着昏暗灯光下的雨丝,心里莫名地涌出了一丝惆怅。 很快霍言旺便坐了辆出租车过来了,招呼着林哲宇上车,问林哲宇去哪,林哲宇也不知道去哪里,让霍言旺做主。 霍言旺想了一下,向出租车司机报了一个地址,车子便开了出去。 偷一晚上 前文交代过,迟舟最有名的就是杂鱼,所以霍言旺带林哲宇去的就是在迟舟穿境而过的渭河河畔。 渭河的边上便是有名的龙王山,只是在黑夜里看不出山的走势。 河畔倒是极为热闹,饭店开到了船上,船头挂着灯笼,不知道的人乍到这里还以为是回到了远古时代,倒有一番风味。 跟着霍言旺进了一个叫龙王山风味的酒家,立时有个小姑娘用脆生生的声音问吃些什么,霍言旺自然是点杂鱼,姑娘应声而去。 霍言旺介绍说,这里的水质非常好,没有任何污染,特色就是在河里现打鱼现做,这鱼本身就很新鲜,如果再有点好手艺,生意不好都不行。林哲宇听了,心头微动,不过也只是一动而已,具体的情况还得研究一下再说。 霍言旺喝着茶,笑道:“今天你还真够威风的。” 提到这事,林哲宇就心烦,一时脑热夸下了海口,还真不知道这事怎么才能过关,正如孙超所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林哲宇本事再大,没钱也是白搭,靠一张嘴就能解决问题,那迟舟早就摘了贫困县的帽子了。 而这时的胡培高却是跟常务副县长舒展坐在一起,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政府办主任孙超,孙超汇报了林哲宇在会议室里的话,舒展就笑了起来:“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胡培高也在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胡培高任县长的时候,常务副县长舒展跟他走得很近,现在胡培高做了书记,舒展更没有理由背离他了,对于这位新任的县长,舒展从骨子里有种不屑一顾的轻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不就是走运被领导看中了吗,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得真刀真枪地拿出来看看才知道,仅凭他二十几岁的年纪,舒展不认为他能够在错综复杂的政治体系中存活下来。 胡培高倒是没有小瞧他,淡淡道:“老舒,后生可畏,不可小视,这林哲宇以前在凤阳也待过,能够受到两个地区市委书记的青睐,这本事也算不得小了。” 舒展笑道:“迟舟是什么地方?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老老实实也就罢了,生事的话,你是自找难看。” 这一点胡培高倒是相信,前任书记在这里待了两年,也活蹦乱跳了两年,最后还不是灰头土脸的走了? “毛主(和谐)席说过,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咱们要吸取精华,在思想上不能放松,先看看这一次他怎么应对吧。”胡培高“谦虚”地说了这番话,这个时候的他恐怕没有想到,林哲宇很快会掀起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狂风暴雨来。 此时的林哲宇正在跟霍言旺大快朵颐,所谓的杂鱼自然是品种不同的鱼,鱼都不大,放在一锅烩,鲜美的很,再温上一壶女儿红,林哲宇笑着喝了一杯酒道:“神仙般的生活啊。” 霍言旺笑道:“人家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我看你就是劳碌命,能偷个一晚上就不错了。” 林哲宇笑了笑,天生劳碌命还真是不假,这几年他走马灯一般换了好几个地方,忙得屁屎狼烟的,还差点把小命给交待了,不少人说,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来拼前程。对于这种理论,林哲宇嗤之以鼻,不过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苦恼还是很多的,就连孟遥当时也在责怪他疯了,人生在世图个什么?名与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林哲宇问她,既然这么想,她又为什么要接管龙港集团,以她的资产别说一辈子,十辈子也不带烦恼的。孟遥说,那不同,人都有个追究,有个责任,龙港是妈妈创建的,现在她老了,自己有责任撑起大梁,林哲宇便说,他这也是责任。 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孟遥不是太明白,但林哲宇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理解自己的,至于别的人,你能指望世上每一个人都能理解你吗? “劳碌总比闲着好啊,你不忙吗?”林哲宇反问了一句。迟舟的治安林哲宇是深有体会的,霍言旺来了有一阵子了,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霍言旺笑了笑:“我现在就是个摆设,你看那些副县长,除了一个级别以外能有多少副县长的能耐?我这个副局长也是一样,什么叫和尚鸡(和谐)巴——废物?说的就是我。” 林哲宇失笑道:“这是我那个嫉恶如仇的大哥吗?” 霍言旺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叫蛰伏。”林哲宇为霍言旺倒上了酒,道,“我知道你的性格的,兄弟,要想做成一番事业,总要忍辱负重的。风雨之后才有彩虹,这杯酒就是见证。” 霍言旺笑了笑:“你来了,就是好消息。对了,今天那事怎么处理的?” 林哲宇把事情说了,也是一筹莫展,胡培高那边不松口,这钱自己就不能动,现在能想的办法有几条,第一,从县长资金里挤出一些,第二,向上面争取一些,第三,与那些老师协商,先发一部分。林哲宇想到这里就头疼。 霍言旺笑道:“兄弟,办法其实也不是没有。” 林哲宇眼睛一亮,道:“你有路子?快说说。” 霍言旺给林哲宇指了两条路,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叫劫富济贫。第一条是打黑。迟舟的涉黑现象非常严重,以马三爷为首,基本控制了迟舟的经济命脉,很多来钱的行业都被他垄断了,还私下设了赌(和谐)场和一些娱乐场所,据霍言旺的了解,似乎还涉及到毒品,如果把马三爷这个组织给端了,无疑会搞来一大笔不菲的收入,再怎么上缴,截留一部分还债,都是无可厚非的。第二条是反腐。这也是条来钱的好路子,不过相对来说,难度要更大一些。县纪委是市纪委和县委双重管理,林哲宇初来乍到,恐怕还掌控不住,再加上胡培高的掣肘,这条路子短时间内难以奏效。 劫富济贫 林哲宇权衡了一下,觉得第一条路比较可行,既能搞到钱,又能整顿社会风气,无疑是个双赢的好事,但是难度同样也很大。这马三爷既然能够在迟舟站得住脚,除了黑道上的以外,白道上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道县里有多少人跟他牵扯不清。不过林哲宇比较放心的是,这马三爷可能也就是迟舟的一霸,一来是林哲宇在新源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二来,马三爷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光环加身,由此可见,马三爷还处在一个黑社会的初步阶段,没实现漂白,连个什么代表都没混到,应该不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两人就这么在酒桌子上商量了一下,已是定下了马三爷的死期,只是具体的行动还需要切实的计划,林哲宇要仔细的琢磨才行。 正说着,那小姑娘又递了一盘菜过来,是河中的水藻炒成的,脆嫩爽口,林哲宇大赞好吃,问菜名是什么,小姑娘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是河里长的。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吵杂响动,伴有人的大声呼喝,林哲宇和霍言旺也没怎么在意,自顾吃喝,忽然听得一声那小姑娘的大叫,跟着就是一个巴掌的响声,只听一人骂道:“原来是只小辣椒,我喜欢,老子不把你上了,我这个鸡(和谐)巴就白长了。” 二人在里面听得清楚,霍言旺立即起身:“我出去看看。” 船上的房间本来就不大,用小屏风隔着,霍言旺这边刚站起来,屏风一声轰响,一个人撞倒了屏风跌了过来,抬眼看过去,那小姑娘的脸上有几条指印,惊惧不已,缩在拐角的地方,在她身前却是站着一个瘦瘦弱弱的人,淡然地看着从上爬起来的那家伙道:“你们真是越来越下路了。” 林哲宇看着这人面孔,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来了,只见撞过来的那家伙已经爬了起来,竟是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出来,叫嚣着道:“言老九,老子今天非做了你不可。” 霍言旺见状,大喝一声:“都别动。” 那家伙还待嚣张,一抬眼看到霍言旺手中亮出了警官证,微微一愣,却是不惧,破口骂道:“死条子,老实一边待着,不然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霍言旺倒是乐了,贫嘴道:“这社会怎么了?混混也不怕警察了?” “我怕你妈个逼!”那家伙嚣之极矣,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言老九打得气破了肺,竟是向霍言旺撒起气来,却是被霍言旺一探手给叼住了手腕,向里一推,那家伙立即惨叫出声,霍言旺手一扭,那家伙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被霍言旺一脚踢在腿弯处跪倒在地,霍言旺向p股后一摸,拿出了手铐铐上:“反了不是,还敢袭警。” 林哲宇看着言老九出去了,忽然想了起来,正是那天跟迟未来被大公鸡围在饭馆里的老板,若有所思地微微点了点头。 霍言旺示意林哲宇先避一避,随后打了电话到局里,不多时来了警车把他俩都带走了。 看着警车远去,林哲宇这才出了来,问了老板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小姑娘是老板的女儿,没考上大学,就回来替父亲帮忙。店老板说,这些人是来收保护费的,都是马三爷的手下。这河边一带的饭馆酒店都是深受其害,一开始的时候还报过警,后来这些人居然穿上了税务部门的制服,说是来收税,他们自然不肯交,有几个有点势力的人还跟他们干上了,可是不多久他们不是被打断了腿,就是店被砸了烧了,有点本事的人都离开了这里,没本事的也只有在这里待着,受其凌辱。 刚刚这人来吃饭,不但没给钱,还说要税钱,见女儿长得漂亮,就动手动脚,被女儿抓了一把,就又打又骂,幸好船上有贵人,这才幸免于难。说到这里,店老板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说得罪了马三爷,以后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看来这店也是开不下去了。 林哲宇听着,简直是七窍生烟,世间不平事很多,但是他真想不到迟舟乱到这个样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他本来就想说就没有人管吗,可是想到这帮人能穿上执法光明正大的来收钱,这与官面上不无关系,所以便忍了下来。乱世当重典,迟舟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了,当即道:“如果你真想把店给转了的话,我倒是想做做这个生意,不如咱们谈谈价格吧。” 店老板呆了一下,劝道:“听你口音是外地人,我也不坑害你了,你还是不去动这个心思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这样吧,你晚上考虑一下,我明天来找你。” 林哲宇坐在会议桌前,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就像是窗外的天气一样,这个县长办公会议开的让他心头凉了老大一截子,无论是工业还是农业包括三产业,其基础都不容乐观,对于这一点,他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他真是没想到会到如此一穷二白的状态。 几位副县长都是垂着头不说话,尤其是副县长周玉楼,昨天装病逃避,总觉得这位新县长看自己的眼神若有所指,他也是有苦说不出,难道他去向林哲宇解释这一切都是书记胡培高的安排?况且从内心来说,他也确实没法子去解决教师陈欠工资的事情。 “还真不愧是贫困县啊,对得起这个称号。”林哲宇面无表情地冒出了这句话,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便震了起来。 林哲宇扫了一眼号码,淡淡道:“先散了吧。” 接通手机出了去,林哲宇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道:“陈市长您好。” “哲宇,去新任感觉怎么样?”陈明在电话里很是关心。 林哲宇苦笑道:“陈市长,您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陈明打着趣道:“真话怎么讲,假话又怎么讲?” 两面三刀 “假话是迟舟ting穷的,真话是迟舟实在太穷了。”林哲宇跟陈明闹得很熟,倒没有太多上下级之间的禁忌,说话很随便。 陈明便笑了起来:“如果是发达地区,要你去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可是蒋书记对你的厚望,你得给我咬牙顶上去。哲宇,想开点,能有所建树固然好,大不了灰溜溜地再挪个窝嘛。” 林哲宇道:“陈市长,您就别激我了。” “知道我是在用激将法那就好,哲宇,我看好你,你是我的老部下了,可别给我丢脸。”陈明硬梆梆地撂下了这句话,道,“有困难你就说,我会给你支持的。” “我会的。”林哲宇放下了电话,眉头拧成了麻绳,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头绪。 坐了一会儿,林哲宇理了理重点工作,经济发展非一蹴而就,自己必须先理顺思路,步步为营才行,想到昨晚跟霍言旺商议的事情,便站了起来,打算去找一趟言老九。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政府办主任孙超进了来,道:“林县长,请示您个事。” 林哲宇道:“讲。” 孙超说的是胡培高秘书的事情。胡培高任县长时,秘书沈加方是从政府办借用的,想不到这小子是个反骨仔,是前任书记的眼线,胡培高发现之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利用他反将了前任书记一军,逼走了他,自己转了正,这个秘书自然也不会再用,却也没说让他回政府办,就晾在那里。 孙超自然不会说那么详细,略过了其中的一些细节。林哲宇问道:“前书记的秘书叫什么名字?现在做什么?” 孙超不能说不知道,说叫刘凯,提了个跃进乡的乡长。 林哲宇道:“你叫沈加方过来一趟。” 孙超来请示这个事,倒不是受了胡培高的旨意来的,不过他也是在做一些事情,毕竟他是政府办主任,以前是跟着胡培高混的,他知道,在胡培高和林哲宇的博弈中,只要不出乱子,大不了是其中的一个离开迟舟,自己还得一直留下来,所以他也不想把林哲宇得罪的太明显,万一林哲宇出奇制胜了呢?所以他觉得还是需要做一些铺垫,给林哲宇留点好印象。 沈加方很快过了来,是个三十出头的人,胡子拉碴的,看来这一阵子ting不好过。 从内心来说,林哲宇是讨厌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的,不过看人不能看表面,需要一个综合的了解,就目前而言,与胡培高之间的关系虽然不是势如水火,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胡培高对自己极有成见,况且又是书记新上任,更是不可一世,容不得别人挑衅他的权威。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正如毛主(和谐)席所说,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虽然不见得沈加方就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是他被打入冷宫,他的话比起林哲宇看不清摸不透的人的话要可信得多。 办公室里只留下他们两人,林哲宇倒没有表现出格外的亲热来,淡淡道:“你以前是给胡书记做秘书的?” 沈加方看了林哲宇一眼,道:“是的。” 林哲宇道:“现在做什么?” 沈加方的脸上显出一丝难堪,垂下了头,林哲宇从这丝难堪上看出来他还有点血性,淡淡道:“你在胡书记身边有段时间了,对咱们迟舟的现状有什么感觉?” 沈加方抬起头来,也不明白林哲宇话里所包含的含义,他是一个弃子,现在怎么能重新站起来,需要冒险。林哲宇刚到迟舟,加上今天前后才三天时间,不知道他跟胡培高之间是不是一个对立的关系,所以沈加方也吃不准状况。林哲宇问的是迟舟的现状,沈加方想的就多了,在他看来,他显然不是在问迟舟的发展状况,这个状况问的也不应该是自己,那么就是别有所指了。 沈加方横下心来,拼了,反正就这么大点事,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就不信活人还会被尿给憋死,当下道:“林县长,迟舟的状况不容乐观,涉黑、贪污、贫穷,都是需要面对的。” 林哲宇看着沈加方,目光里充满了逼视之意,道:“涉黑怎么讲?” 沈加方提到了马三爷,指出马三爷是目前迟舟最大的黑社会头子,根基很深,与不少官员的关系都不清不楚,林哲宇却是没再详细的问下去,他要的只是沈加方的一个态度,能够从他的嘴里证实马三爷与官员勾结这个事实便已经足够了,当然,沈加方是不是知道更多的内幕,他既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林哲宇想得很清楚,胡培高作为前任县长和现任的县委书记,他不可能不知道马三爷这个人,林哲宇完全可以怀疑,他是不是马三爷背后的保护伞。 林哲宇最终还是没有用沈加方,胡培高既然能放过他,证明他所知并不多,如果再启用他,说不准会给他带来更加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林哲宇充分利用了他的仇恨心理,让他安心在政府办工作,一切都看他表现。沈加方自然不会不明白林哲宇是在给他一个机会,而把握住这个机会是需要他做点事的。 孙超陪着林哲宇出去了一趟,见林哲宇进了一个小饭馆,不解其意,不过林哲宇吩咐他在外面等着,他也不便于进去,只得站在车外。 此时正值中午,接连的阴雨天气让人的心头蒙上一层厚厚的不舒适,言老九坐在柜台前打着盹。 林哲宇咳嗽了一声,言老九抬起头来,看了林哲宇一眼,目光中微有一丝错愕,声音却是平淡得很:“今天不营业。” 今时不同往日,换了很多年前,小饭馆不过正月十五是不开门的,过年的时候谁家不准备很多菜呀,但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饭馆营业也提前了,不过迟舟贫困,虽然也有有钱人,但是饭馆毕竟不是为哪一个人而开的,所以言老九的店不营业也是正常的。 造访言老九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我不是来吃饭的。” 言老九懒洋洋地道:“来谈生意的?” 林哲宇道:“你说对了。” “没兴趣。”言老九的眼睛又垂了下来。 林哲宇对言老九没有太多的了解,不过两次的短短接触,大体有了些印象,这个人混过社会,而且是比较有名的那一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退隐江湖了,另外一点,此人比较重义气,林哲宇就想从他这里探听些什么。 林哲宇拉了张凳子坐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新来的县长林哲宇。” 言老九这个时候眼皮子才抬了一下,露出疑惑的神色来:“林县长?” 林哲宇微一点头,道:“特意过来感谢上次出手相助。” 言老九向林哲宇的身后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咧了咧嘴:“没看出来有感谢的意思。” 林哲宇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来,是当地人喜欢抽的杂牌烟,七块钱一包,言老九道:“县长也抽这种烟?” 林哲宇抽了一根点上,把烟盒扔给了言老九,道:“饭馆生意怎么样?” 言老九手指在烟盒底下一弹,一根烟便跳了出来,张嘴接住,却是没去点着,道:“吃不饱饿不死,反正我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林哲宇笑了笑道:“昨晚那条船的生意想不想做?” 言老九有点跟不上林哲宇的节奏,道:“什么意思?” “昨晚的店主有意转让,我觉得那里的生意做好了应该不错,所以打算接下来,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过去做,我等你消息,这是我的电话。”林哲宇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言老九有些莫名其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有哪个人不想过上好日子,以言老九的能耐,重操旧业的话,财源会滚滚而来,马三爷也几次登门,让他出手,都被他拒绝了。言老九在家里排行老九,上有三姐五哥,幼年时的一场大火,几乎把他们一家都烧死了,只留一个姐姐与他相依为命,勉强读完高中之后,言老九就开始跑江湖,读高中的时候他是在一个武术之乡读书,学了一身功夫,凭着一股狠劲和仗义硬是闯出了“英雄”这个称号,但同时也得罪了不少人。六年前,仇家上门寻仇,他正好在外地“干活”,砍死了他姐,得到消息的言老九一把刀杀将上去,杀了一人,砍伤四人,好在兄弟“大公鸡”前后疏通关系,这才判了五年,这也才出来不久,守着自家的这间屋子开了个饭馆,本来仗着认识些弟兄照顾生意,但是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了,当年的猛虎威风不在,新生代也有不少人冒尖,都想挑战一下昔年高手,幸好有大公鸡给他撑着,不然不知道有多麻烦。现在林哲宇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言老九自然不想错过,但是他闹不明白林哲宇是个什么意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点他在牢里就有深刻的体验了,所以他坚决认为林哲宇另有所图,不过他一个坐过牢的混混,能有什么让他图的呢? 林哲宇很自信言老九会打电话过来,果然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言老九的电话打了过来,林哲宇约了他去昨晚的店里见面。在此之前,霍言旺打来电话,说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查了言老九的底,杀过人坐过牢,但是情有可缘,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前的事情只代表过去,看他宁愿守着小店也不敢重新出山,便看得出来他想告别以前的生活了。第二件事是昨晚抓回去的那痞子被局长倪双江给放了,还批了他一通,让他不要多管闲事。霍言旺气得骂娘,说还没见过这种警察,简直就是个败类。 林哲宇让他沉住气,霍言旺说明白,还说上帝要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现在有些人就处于疯狂的状态,先让他们得瑟吧。 天阴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小雨,林哲宇准备出门去,财政局长迟向彬匆匆赶到。他送过来一份测算报告,全县共有十八所小学,测算出来的数字险些没把林哲宇吓晕过去,二千四百多万,这对于迟舟来说完全是一天极其庞大的天文数字,就是把县长资金都拿出去也不够塞牙缝的。 林哲宇想起了向胡培高汇报时他若有若无的嘲讽,也难怪他这样。顺口问了一下迟向彬以前都是怎么做的,迟向彬说,以前都是发一半停一半,去年年初的时候,前任书记硬压着把陈欠的工资给发了,不少在职的公务员和事业单位都还有半年工资没拿,县里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依胡书记的意思,就让他们去上访,捅到上面,自然有市财政和省财政给扛着。 林哲宇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得加快打击马三爷的速度了,也不多说什么,将那份报告塞进了抽屉里,匆匆地出了去。 “林县长没用车,打车走了,昨晚也没住在银谷园,今天让我给他租一个房子。”孙超如是向胡培高汇报。 林哲宇这几天的一举一动,胡培高都在密切关注,他也弄不明白林哲宇在搞什么鬼,孙超又说,今天林县长还去了言老九那边。 胡培高皱起了眉头,他到底想干什么? 公安局长倪双江抽着烟道:“胡书记,那个霍言旺你要好好收拾他一下,昨晚我让他放了马老三的手下,还跟我顶牛了。” 胡培高淡淡道:“双江,最近你有点风头过盛了,要收敛一下,得意不可忘形,上头已经开始注意迟舟了,你不要惹出事情来。” 倪双江微微一呆,随即笑道:“胡书记,现在的迟舟还不是您的天下,跟个铁桶一样,水都泼不进来。” “已经进来了。”胡培高道,“林哲宇就是,只是不知道他是一盆水,还是一江水啊。” 孙超陪着笑道:“他现在一头虱子在挠呢。” 策反 胡培高微微笑了笑,道:“总之一切小心,孙超,你多留意一些。” 林哲宇已经到了昨晚的酒家,酒店老板给的价格并不高,林哲宇现场转账,倒也不怕这老板玩什么妖蛾子,老板确认账户上收到钱之后,把相关的证照什么的统统都交了,一家人匆匆离了去。 言老九这个时候才道:“林县长,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哲宇淡淡一笑道:“既有报答之意,也有点事情请你帮忙。” 言老九自嘲地笑了笑:“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林哲宇正色道:“我打听过你,已经回头是岸了,但是你也看到了,迟舟现在是乌烟瘴气,连做个正经生意都提心吊胆,你说迟舟这六十万百姓怎么生活?” 言老九虽然只读过高中,但是脑筋反应特别快,立即道:“林县长,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把马三爷给扳倒?” 林哲宇没说话,只是拿眼睛盯着言老九,然后走过了船舷边上,道:“迟舟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有山有水,可是在美丽的背后隐藏着多少罪恶?有些人欺行霸市,垄断经营,昨晚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恰巧你在,那女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是可以猜想的。你也是有姐姐的人,当年为亲人一怒杀人,难道不是受了其中的迫害吗?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但是那要看对什么样的人,对恶人讲义气,那是愚蠢。” 言老九的嘴上叼着根烟,却是没有点着,沉默良久才道:“走了一个马三爷,还会有李三爷刘三爷来的。” 林哲宇赫然转身,掷地有声的道:“你是担心治标不治本?” “林县长,我不怀疑你的胆量和决心,说实话,马三爷的实力我清楚得很,如果仅仅是从警方打击黑社会这一方面来说,没有任何悬念,可是马三爷能够逍遥到今天,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想必林县长能够猜得出来。” 林哲宇微一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总要有个轻重缓急,当务之急就是把马三爷这颗毒瘤给铲了。言老九,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马三爷被拿下了,我绝不会让这股黑风再死灰复燃。” 言老九再次沉默了下来,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打蛇不死反遭蛇咬,其实当年跟马三爷后面混饭吃,已经引起了他的不满,比如一次受马三爷的指使去收一个小卖铺的保护费,母子俩相依为命,连锅都揭不开了,哪有钱交保护费?他还把从别的店里收来的钱抽出来一千给了这对母子,后来马三爷嘲笑他有做慈善家的潜质,后来他才知道这对母子,孩子被溺死在了水沟里,母亲也被逼疯了,这对他的打击很大,就萌生了退出江湖的心思,后来发生了姐姐被杀的事情,他才一怒去报仇而坐了牢。可是不管怎么说,当年自己也受了马三爷的不少恩情,如果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被砍死在街头了。所以言老九心头权衡不已,很难做决定。 林哲宇也不逼他,淡淡道:“这是我请你帮的忙,能帮自然好,如果不能帮,我也不怪你,毕竟人各有志,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泄露出这件事情,好好开店吧。” 看着林哲宇走了出去,言老九跟在身后去送了送,这时迎面走过来一群人,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迎头的正是大公鸡。他们自然是来寻晦气的,只是没想到言老九也在,大公鸡也认出了林哲宇,便觉得有点奇怪,等林哲宇走远了,这才道:“英雄哥,你怎么在这?” 言老九道:“大公鸡,以后不要再叫我这个称呼了,已经没有这号人物了。” 大公鸡笑道:“你就是我心里的英雄哥。” 言老九摇了摇头,道:“你们是来找麻烦的吧?这个店已经被我转下来了,今天第一天开张。” 大公鸡又是一怔,笑道:“英雄哥第一天开张,那我要庆祝一下,服务员呢,烧个杂鱼,我们喝两杯。” 言老九笑了笑,道:“服务员还没来得及招,尝尝我的手艺吧。” 菜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只是鱼是陈的,不过不影响到口味,大公鸡让那帮小弟自己快活去了,两人坐下,开了酒喝着,大公鸡道:“英雄哥,三爷很希望你能过去帮他的忙。三爷还说他年纪大了,儿子在国外不肯回来,准备让你来继承他。” 言老九道:“公鸡,替我告诉三爷,我以前做了不少坏事,坐了几年牢,什么都还清了,我不想再回去了,帮我谢谢他。” 大公鸡道:“人各有志,以后我会管束那帮兄弟,不给你惹事。” 言老九点了点头,道:“公鸡,你也不小了,混混这一行也是吃青春饭的,能混到三爷那样的没有几个,你就没想过以后?就这么一直混下去?” 大公鸡笑了笑:“我又没什么本事,除了这身憨劲,还能干什么?来,英雄哥,喝酒。” 大公鸡晚上喝多了,踉跄着回了去,路上接到电话,说是三爷让他过去一趟。 马三爷快六十岁了,个子不高,也很瘦,但是目光却是很凶恶,别看他瘦瘦弱弱的,早年以一人之力连砍十二人,也算是黑道界的佳事了,这一战也奠定了他“三哥”的地位。随着年纪的增加,马三哥也变成了马三爷,可是他好强斗狠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 大公鸡站得笔直:“三爷,有什么吩咐?” 马三爷看了大公鸡一眼,道:“听说小九新转了个店开上了?” 大公鸡道:“是的。” “这么说,他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不肯回来帮我了,他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三爷了。”马三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厉色。 大公鸡最害怕马三爷的眼神,嗫嗫嚅嚅地道:“三……三爷,老九他……他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没有对三爷不敬的意思。” 马三爷微微笑了笑道:“公鸡,三爷对你怎么样?” 机会来了 “三爷对我很好啊。”大公鸡赶紧道。 “好,那你帮我办件事,你肯不肯?” “三爷交待的事情,我就是死也要做好。”大公鸡拍着胸脯道。 “嗯,有人想害我,你给做了他。” 大公鸡大声道:“想害三爷的人就是我的仇人。” 马三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九跟新来的县长混到了一起,想弄死我,你去把他做了,以后我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大公鸡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义愤填膺的神色道:“老九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枉三爷对他一片好心,这白眼狼居然倒打一耙?好,三爷,我现在就去做了他!” 马三爷点了点头:“你要多少人?” 大公鸡道:“我一个人去,我刚刚从他那里回来,现在回头带人去,他肯定会知道的。” “好,你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马三爷目光闪动道。 看着大公鸡雄纠纠气昂昂地出了去,马三爷身边一人道:“三爷,大公鸡跟言老九是拜把子兄弟,信得过吗?” “我早就想让言老九死了,当年只杀了他姐姐,可惜了,没想到在牢里也没弄得死他,你带几个人盯着,不管公鸡得不得手,都……”马三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言老九正站在船边,他盘来了这个店,但是今晚却不想做生意,林哲宇的话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他不是一个品格高尚的人,但是他也有良知,否则就不会想洗手不干,就不会在店里帮林哲宇一把,但是马三爷毕竟对他好过,让他帮着林哲宇去坑害三爷,他也做不到。言老九想了好一阵子,决定还是把这个店退还给林哲宇,拿人的手短,虽然曾经帮过林哲宇一回,但这个礼太重了,承受不起。 关门上锁,言老九回到自己的小屋,正准备把门关上,一个人踉跄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言老九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公鸡,浑身是血,身上全是刀伤,大惊失色道:“公鸡,你怎么了?” 大公鸡奄奄一息,嘴一张还没说话,已是大口吐出了血来:“你姐是三……三爷叫人杀……杀的,他还……还要来杀……杀……” 大公鸡一点都不笨,马三爷知道他跟言老九是可以割头的兄弟,让自己去杀他,摆明是想连他们一起做了,所以他才装出一副甘愿卖命的样子出了去,急着要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言老九,不曾想电话刚拿出来,便被几人砍杀,他装出一副已死了的样子,知道言老九今晚不做生意,估计是回来了,拼着最后一口气过了来。 大公鸡只说到这里,身子猛地一ting,就此一了百了,言老九的眼睛里却是几乎要迸出了血来,虽然马三爷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他的心里,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姐姐居然是他安排人杀的。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脚步声,言老九心头一动,也没再管大公鸡的尸体,转身从后面溜了出去。 林哲宇暂时住在了霍言旺在外面租的房子里,正跟霍言旺碰着如何打黑的事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言老九打过来的。”林哲宇说了一声,拿起了电话,听了两句,林哲宇神情凝重,道:“你先躲一躲,回头我再联系你。” 放下电话,林哲宇道:“言旺,机会来了,大公鸡被马三杀了。” 霍言旺蹭地跳了起来:“我马上安排人去抓。”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人已经死了,去也只能抓几条小鱼,我们先装作不知道,按兵不动,这一次我们是要搬救兵了。” 林哲宇考虑的不错,如果不是言老九打电话来,大公鸡也就是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他的死活,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索性装作不知道,麻痹一下马三。但是迟舟的警察显然不足以信任了,他必须争取得到陈明的帮助才行。 林哲宇随即让霍言旺安排了一辆车,赶往新源,在路上,打了陈明的电话,陈明一个人在新源,听林哲宇说的严重,让他立即见面相谈。 这一谈便是一夜,陈明听得眉毛倒竖,几度拍桌子。 当林哲宇回到迟舟时,天才刚刚亮,在办公室里打了会盹,到了上班时间,林哲宇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很多。 孙超进了来,带了一摞子文件过来,林哲宇一一批转,道:“孙主任,这几天我要到各个乡镇去考察一下,你给我安排一下行程,下午吧,你拿过来。” 孙超应了,道:“林县长,房子已经选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哲宇道:“看看也好。” 孙超租的房子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一百来个平米,林哲宇不是太满意,其实在外面租房子,林哲宇一来是不想乱花钱,二来也是想图个清静,这商品房人来人往的,林哲宇便不怎么喜欢。孙超见林哲宇面无表情,就知道没办好,只听林哲宇道:“孙主任,我们回去吧。” 到了县政府,林哲宇下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车牌号,眉头皱了一下,道:“孙主任,马上把车给我换了。” 孙超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林哲宇嫌车不好,苦笑道:“林县长,这车也就是比胡书记的差了一点。” 林哲宇神色一沉,道:“叫你换你就换,啰嗦什么?换个普通牌照的车子来。” 孙超这才明白林哲宇是不想坐二号车,这就有些犯难了,倒不是没有普通牌照的车,只是最好的也就是2丁志华丁志华丁志华,走出去太失份了吧?一想这是林哲宇要求的,就顺他的意思去办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哲宇马不停蹄地辗转于各个乡镇调研考察工作,似乎把偿还教师陈欠工资的事给忘了,这一转眼便过去了半个月。 胡培高真有些看不懂林哲宇了,不过这样倒也省事,毕竟他是蒋书记的红人,只要他安安分分的,他也不会太给他难看,况且这一阵子他也有点挠头皮子,不为别的,只为收编前任书记的“队伍”。 市里的陌生人 胡培高在与前任书记的博弈中,历经三年时间,成功将其挤走,但在这三年的过程中,两派人马也是互有动作,现在前任一离开,胡培高不想再闹出什么事端,所以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一切求稳,希望能够平稳过渡,这一招虽然暂时看不出什么效果,但是并没有人使什么妖蛾子。从感觉上来说,胡培高不认为这些人会这么罢手,毕竟前任是另有去处,并不是就此噶屁,在他们的心里还有一丝期望,所以安安分分的可能性不是太大,另外,林哲宇这个代县长过来或许也会给他们一个投奔的方向,只是时间太短而且林哲宇年纪很轻,大家都处于一个观望的态度。不过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县委副书记陈道德就一直在张罗着要把胡培高搞下去,在前任与其的斗争中,陈道德也搜集了不少胡培高的材料,只是他的依仗被挤走了,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想要搞倒哪一个人,并不是手中有东西就行的,最主要的还是看上面的人让不让你搞,换言之,上级要搞才能搞得死,否则只会自己深受其害。 刚刚得到消息,陈道德去市里了,也不知道是在玩什么花样,胡培高倒是有些无计可施,这陈道德简直就是个怪物,自己上任之后,把他工业开发区党组书记给拿了,只管着党建工作,这倒是给他腾出了时间。 另外一只老狐狸,就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周启发。说他是老狐狸,是因为在他与前任的斗争中,周启发就没参与进去,不过据说,前任曾经给过他承诺,会让他入常,可是还没实现就被自己挤走了。现在县委常委还缺一个,自己是不打算用前任的那帮人的,打算把周启发调整到人大副主任的位置上,好给别人腾出位置,这样的话势必又埋下一个隐患。 胡培高慢腾腾地吸了一口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号码,胡培高接过电话笑道:“边老弟,稀奇啊,打电话给我。” 打电话的正是梁山的县委书记边疆。边疆这一阵子日子也不太好过,先前拍了胸口表态,一定会把权盛集团引过来的,可是一直没能如愿,在市里的影响非常差,要不是年前忙得快,恐怕就要挪位置了,所以他对林哲宇是恨之入骨,他坚持认为是林哲宇摆了他一道,否则不可能落得今天这样的局面,得知林哲宇到了迟舟,立马打了个电话给姐夫胡培高。 胡培高听了边疆倒了一阵苦水,倒是不打算先对林哲宇干些什么,从目前来看,林哲宇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更别说挑战他的威严了。林哲宇要面临很多的挑战,够他挠一阵子头皮了,所以胡培高也不想去火上浇油,敷衍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这时,公安局长倪双江匆匆地过了来,看他的样子很着急,胡培高耷拉着眼皮道:“双江,被老婆打了?” 倪双江虽然是公安局长,却是出名的怕老婆,这也没办法。他跟他老婆是自小结的娃娃亲,那个时候家里困难,都是靠老丈人家维持,现在自己有头有脸了,总不能过河拆桥,况且老婆也会几下把式,口才极好,骂是骂不过她,打也打不过她,倪双江只有承受着这样的“家庭暴力”,好在他老婆也不是那种过于苛求的人,男人嘛,在社会上混,总会沾点露水,只要对家里负责,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不把女人带回家,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倪双江苦笑道:“胡书记,您就别涮我了,我听说市局打算拿马老三开刀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胡培高淡淡地甩出来这么一句。 倪双江跟马三爷走得还是比较近的,否则民间也不至于说公安局是马三爷开的了,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上访告状,但是这些人都没落个好结果,马三爷既然能在迟舟这么牛逼,自然也有他牛逼的本钱。倪双江倒不是担心马三爷被搞下去,而是担心牵连到自己,毕竟很多事情根本是纸包不住火的。 “马三也有点感觉了,最近县里来了不少陌生人,一查都是市局的。”倪双江愁眉苦脸道,“胡书记,您要出手了。” “双江,你是不是糊涂了?”如果不是倪双江这些年跟着他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胡培高直接就把他轰出去了。 倪双江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大有问题,县委书记包庇黑社会头子,胡培高会这么傻吗,虽然胡培高跟马三有间接的关系,但是事情大多都是自己办的,也没少拿马三的好处,一损俱损,也由不得他,自打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倪双江就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担心,一咬牙道:“这事我跟马三也交待了,这老小子认不清形势,说他要是被抓了,县里一帮人也跟着要倒霉。胡书记,他还单独提到了你。” 胡培高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说起来他还是个比较爱惜羽翼的人,一直保持着与马三爷之间的距离,就是不想有多少纠葛,因为他知道,混社会的人没几个讲义气的,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在马三提出弄个什么政协委员当当,他一直就没松口,不过每年他倒是孝敬了不少东西,当时也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倒是成了一颗定时炸弹了。 “双江,你打算怎么办?”胡培高不动声色,淡淡问道。 “市里之所以一直没动手,我估计还在侦察阶段。”倪双江也是老狐狸,马三在他的眼里只是个捞钱的工具而已,大难来时,自然是先顾着自己,只是马三的手里掌握着不少自己的罪恶证据,所以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保马三,但是这条路显然是不通的。倪双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别说出了迟舟,就是在迟舟,如果不是胡培高罩着自己,自己也是束手无策,之所以能够把胡培高“绑架”到这辆马车上来,与他“借花献佛”的打点有极大的关系。那么另一条路就是让马三闭嘴。 杀人灭口 这个世界上最信得过的人就是死人,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倪双江的目光中闪过一道狠毒之色,道:“胡书记,我会让他闭嘴的。” 胡培高微微点了一下头,缓缓道:“迟舟的治安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啊,双江,你的机会来了。” 第二天上午,全县上下都在谈论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迟舟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头头马三爷昨晚在警方对他的抓捕过程中被击毙了。这个消息是公安局早上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的,公安局局长倪双江亲自发言,介绍了县公安局采取卧底的方式,掌握了马三的犯罪证据,于昨天夜里实施了抓捕行动,在追捕的过程中,马三以及他的党羽负隅顽抗,被现场击毙,目前公安干警正在对马三手下的那帮混混进行抓捕,明天会继续发布最新动向。 这个消息对于饱受欺压的百姓来说比过春节还要来得喜庆,无不拍手称快,还在乡镇调研的林哲宇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错愕之极,跟霍言旺联系了一下,霍言旺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昨天夜里确实有紧急行动,不过他在接到电话过来开会的时候,行动已经开始了。 直觉告诉林哲宇,马三的被击毙绝对是杀人灭口,死人是说不了话的,他这一死,什么罪恶都被掩盖了。这是一个坏消息,不过相对于大局来说,这颗毒瘤被铲除了,却是一个好消息。只是由于警方的突然行动,打乱了林哲宇的部署,所以他匆匆结束了调研,回到了县里,将公安局长倪双江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倪双江虽然对林哲宇不存在任何的信赖关系,但是林哲宇毕竟是县长,他还不够胆量跟他正面交锋,所以当林哲宇问起此事时,倪双江口若悬河地说了警方的除恶计划,这当然是他昨天晚上就已经设计好了的。只是在问到为什么没有向他汇报时,倪双江才说,由于事情比较紧急,林县长又不在县政府,所以向胡书记汇报了,这个行动是经过胡书记首肯的。 林哲宇给倪双江提了两点原则性要求,第一,对于那些涉案人员应抓尽抓,第二,不允许任何人在这项行动里趁火打劫,谋取私利,一旦发现,严惩不贷。 林哲宇现在关心的是马三的资产,他还指望用来堵窟窿呢,为了确保这件事能够不出意外,林哲宇与陈明作了沟通。 陈明还以为这案子是林哲宇主导在办,林哲宇是有苦说不出,自然不去提这个茬,只是说市局的介入没有瞒得了马三,让马三有了警觉,所以只能提前行动,在后续的行动中,还希望市局进行监督。 随后,林哲宇又把政法委书记马大来叫了过来,让他督促公检法部门,从快办理此案,进入司法程序,该判的判,还迟舟百姓一个晴朗的天空。 做完了这些,林哲宇才去找了胡培高,充分肯定了公安部门雷厉风行的行动,胡培高内心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替倪双江打了个掩护,说本来想跟他一起商讨一下的,但是马三这个人诡计多端,已经有出逃的征兆,紧急情况下已经来不及再商量了,所以他指示公安部门立刻行动。 林哲宇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道:“都是县委领导嘛,胡书记,马三在迟舟作恶多端,垄断了迟舟大部分的经营活动,这一次肯定能清缴不少钱吧?” 胡培高愣了一下,明白了林哲宇的意思,心道,这小子倒是借势而动啊,可是这也没办法,马三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自己,相比于让林哲宇难看,还是自己的命更值钱些,当即道:“他的非法所得除了上缴之外,县里应该有,我会跟上级谈的,误不了欠教师的工资。” 林哲宇笑着道:“有胡书记的话我就放心了。” 警方的这次行动,不但解决了倪双江和胡培高的后顾之忧,还攒足了面子,虽然也有人疑惑警方的行动与以前的表现不相符,但是事实是显而易见的,别说马三那些漏网的手下不敢露面,就连那些连喽啰都算不上的小混子晚上也都做起了缩头乌龟,不敢再在街上招摇了,警方这一次可是花了大力气的,况且还有市局的监督,谁也不敢偷懒,他们也明白,只有把这些“余孽”给肃清了,他们才会真正高枕无忧,毕竟命永远比钱重要。 社会风气在警方的高压态势下霎然好转,这让习惯于灯一黑就关门上(和谐)床的人有些不大适应,好在警方不分昼夜地办案抓人,展现出了极高的效率,这个时候选择晚上不出去也避免了不少麻烦,不过每天晚上都会有人燃放鞭炮予以庆祝,显然些举大快人心。 结束了对各乡镇的调研考察,林哲宇的内心很是沉重。说他现在是内外交迫并不为过,马三这个黑社会头头的死并不足以证明社会秩序就完全转变,马三只不过是一把刀,马钝了可以再换一把,所以关键还是握着这把刀的手,林哲宇高兴不起来,而发展上的困惑也是让他抓破了头皮。 灯已经亮了很久了,林哲宇心头压抑,推开门走进院子,月下有一人正在打太极。林哲宇在学校里学的都是现代技击术,对于这种慢腾腾的武术没太大的兴趣,不过月下穿白衣的却是一位妙龄女子,身段极好,长发盘了一个髻,只是站得远看不清容颜。 林哲宇租的这套房子离县政府比较远,在渭河边上,林哲宇喜欢这个调调,有山有水,清静得很。这套房子是老宅子,地方很大,不过房间并不多,五六间的样子。主人姓王,叫王松龄,这是他祖上留下来的,自己开出租车,老婆白晓乐在县话剧团工作。老宅子地方大,王松龄觉得放着也可惜,就向外出租了,林哲宇恰巧看到这个消息,与王松龄联系了一下,过来看房,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表示租金不是什么问题。 嗨皮啪啪 林哲宇早出晚归,倒是很少遇到女主人,反正他住在这里也就是图个清静,早餐在外面的小吃铺,午餐晚餐都是在机关食堂,也不用开火。 这个在练太极的正是王松龄的老婆白晓乐,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白晓乐不由看了过来,手下的动作也慢了。林哲宇面无表情地退了回去,这时王松龄跑车回来,小俩口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林哲宇听不真切,也没心思琢磨人家小俩口的事情,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林哲宇到迟舟来,是想实现一下自己的政治抱负的,所以如何带领迟舟走出贫困,是他心里想的最多的事情,至于与胡培高较劲,则是排在了后面。 林哲宇经过这一阵子的调研和对整个县城的了解,心里大约有了一个思路,只不过他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饭要一口口的吃,路也要一步步地走,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巩固打掉马三后的成果,让迟舟有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这是最基本的前提条件,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便无任何发展可言。 在他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不少材料,都是近期打击犯罪分子的汇报,倪双江曾经笑称,再这么抓下去,需要再建一个更大的看守所了,由此可见涉案人员之多。林哲宇却是没有笑,从倪双江的笑容里,他看到一种志得意满,也看到一种如释重负。马三团伙为什么能够如此猖獗,他倪双江有一定的关系,所以林哲宇坚决认为,要想真正实现迟舟的青天白日,就要“血洗”公安部门,对其来一个彻底的大换血,这是一项大工程,需要一个契机才行。 夜已经很静很静了,林哲宇却是睡不着,耳朵里传来了对面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娇yin声。王、白二人新婚燕尔,精力旺盛得很,以前林哲宇回来的都晚,两人早早办完了事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却是被林哲宇听了个正着,不免耳热心跳,自打离家上班,也快一个月了,未食肉味,平时工作忙无暇顾及不去想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活色生香,林哲宇就起了反应,心如火烧,在床上翻来覆去,偏偏这个时候对方已经进入嗨皮阶段,声音越发高亢,在谧静的夜里显得更加清晰真切,林哲宇简直要崩溃了,一杆枪耸立入云,孤独无比。 林哲宇习惯了起早,昨晚一宿被憋得不行,早早起来沿着河边跑了一阵,空气清新得很,不过此时河边的人并不多,满眼青山绿水倒也惬意。看着河水在东升的旭日下泛着光芒,林哲宇不由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美丽的地方名副其实。 回到住处,正遇上王松龄的出租车开出去,面对对方喇叭的招呼声,林哲宇点了一下头,进了去,白晓乐已经起床了,正在院子里洗头发,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来,林哲宇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俩昨晚的狂野,内心大跳,赶紧拎了包关上门出了去。 马三的案子已经到了尾声,对他资产的清理数字惊人,迟舟每年的财政收入才三个多亿,这老小子的资产预估就得一个多亿,占了一半,林哲宇的心里有了底,再怎么着,还教师工资不是问题。 林哲宇不喜欢车子来接自己,步行权当是健身,这事他自然不会宣扬出去,免得成为口诛笔伐的素材,这年头当官,太清廉反而会招人怀疑,确实难做。 刚进了办公室,秘书小贾就进来泡茶倒水。小贾是政府办借用人员,原先是大嘴乡的人武干事。有一次林哲宇加班晚了,看到他还在政府办加班,觉得小伙子ting能吃苦,比起那些老油子来要有活力的多,所以考察了几天之后,把他叫到了身边。 “小贾,以后端茶倒水的事情你就别做了。”林哲宇其实很讨厌现在的一些干部,水要秘书倒,包要秘书拿,车门要秘书开,好像自己的手断了一样,不搞点特权似乎就显不出自己的身份一样。 小贾吓了一跳,道:“林县长,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林哲宇笑了笑,估计小贾来做秘书的时候有人就在告诉他,眼要快手要勤,道:“小贾,我让你做我的秘书,可不是让你端茶倒水的,我手脚健全,这些事自己都能做。” 小贾不知道林哲宇要表达什么意思,只有点头的份,林哲宇没有跟他说的太明白,还是让他自己去体会吧,这时孙超匆匆地过了来,道:“林县长,要债的又来了。” 林哲宇道:“教师?” “不是,是原来棉纺厂的职工,说马三被抄家了,县政府现在有的是钱,都过来要钱了,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些以前欠的工程款项。” 林哲宇没有发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只是这八字还没见一撇的事,怎么就传扬出去了,况且一般人也不知道内情吧? 让孙超去处理,孙超头就大了,林哲宇也不管,这时,他却是接到了言老九打来的电话。 倪双江这一阵子是志得意满,既解决了后顾之忧,也提高了自己的名誉威望,可谓是一举两得,虽然看着马三被清理出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心痒难耐,但是钱这东西,多有多的用处,少有少的用处,在迟舟这个地方,钱多了,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加上现在形势非比以往,只得暂时先压下捞钱的想法,来日方长,以后机会多的是。 跷着二郎腿,倪双江悠闲自得的抽着烟,副局长候强道:“倪局,恭喜啊。” 倪双江文绉绉地冒出一句:“喜从何来?” 候强笑着道:“倪局这一次扫黑有功,咱们县里不一直缺一名常委吗,我看是非倪局莫属了。” 倪双江心里舒坦得很,候强虽然有拍马之嫌,不过这也未必没有可能,这一次不但替自己除掉了心腹大患,也替胡培高解决了后顾之忧,加上这一次的影响力很大,只要胡培高说上几句好话,这个常委收入囊中应该不在话下。 天与地 不过事在人为,自己还得先跟胡培高吹吹风才行。这吹风大有窍门,不过倪双江早已是轻车熟路,当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满脸堆笑道:“嫂子,我是双江啊,你弟妹跟我嘀咕说好几天没见嫂子了,想过去串串门,不知道嫂子晚上有没有时间啊。” 这是倪双江一贯的做法,直接送钱给胡培高总是会显得很尴尬,但是吹吹枕头风,那就顺利多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倪双江放下电话,嘴里已经哼出歌来了,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倪双江神色一凛,接通了电话,便听到里边一个人笑着道:“倪局长你好……” 胡培高一直都不明白,倪双江“神勇过人”,从容应对,怎么突然之间就被市公安局来了个瓮中捉鳖,一直到后来林哲宇在扫黑总结会议上指出,打黑除恶,打的不仅仅是黑与恶,更要打为这些黑恶势力提供庇护的保护伞,胡培高这才知道,林哲宇不声不响地把倪双江给拿下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当初去向陈明搬救兵,林哲宇很清楚,市局安排的刑侦人员肯定瞒不过马三的耳目,林哲宇倒是没有跟陈明说破,其实他要的就是让马三心慌,让他自乱阵脚,露出破绽来,不过倪双江采取如此过激的手段直接把马三给灭了,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好在人在做天在看,马三一时口快说出言老九的姐姐是他安排人所杀,被大公鸡听了个正着,冒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言老九。言老九打了电话给林哲宇,林哲宇让他暂时也躲一躲,可是言老九绝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一定要手刃马三替姐姐报仇,恰巧看到倪双江跟马三在一起,没敢轻举妄动,拍下了倪双江杀了马三的全过程。 这个视频由林哲宇交到了陈明的手上,下面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了,不过这倪双江也有点本事,硬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了下来,没有扯出胡培高,因为他知道,拉了人垫背于事无补,自己扛下来,胡培高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救自己。 由于倪双江身为警务人员,知法犯法,所以此案由市局接手查办,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林哲宇所能掌控的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既扫了马三,又搞来了钱,至于此事所带来的后遗症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胡培高是正式收起了对林哲宇的轻视之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自己还智多星稀里糊涂地被当枪给使了,虽然恨得牙痒,但脸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不为别的,只为林哲宇在总结会上提到了一句话:这一次的打黑除恶行动,如果没有胡书记的高瞻远瞩和精心筹划,是很难取得这样的成果的。 林哲宇得了便宜还卖乖,功与过全都推到了胡培高的身上,在看似风光的同时,也让那些漏网之鱼对胡培高充满了痛恨,比如马三在国外的儿子马永森。 在事先说好的时间内,林哲宇兑现了教师的陈欠工资,此举自然是赢得了拥戴,但也为林哲宇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位县长好说话,所以一时之间,上门要债的人几乎把县政府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胡培高召开的书记办公会上,林哲宇和县委副书记陈道德都在场,谈的是空缺常委的事情。这件事情胡培高与市委组织部沟通过,在征求了蒋书记的意见之后,由县里推荐。胡培高原本确实是想推倪双江上去的,毕竟有相关的规定,公安局长需由常委会来兼任,但是倪双江东窗事发,为此自己也吃到了批评,好在林哲宇为他作了点掩护,说这次打击活动是由他策划的,这才功过相抵。这一次的办公会也只是一个惯例,胡培高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压下去,所以在这个候选人方面,他才要争取一下。 目前,迟舟县委常委除了在场的三位以外,还有常务副县长舒展、副县长沈山峰、组织部长尚凤彬、纪委书记董浩、宣传部长蒋跃琴、人武部长张士诚和政法委书记马大来,对于胡培高提出来的统战部部长朱忠国任县委常委之说,林哲宇没有表态。 这段时间里,林哲宇与常委们有不少的接触,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县政府这边跟胡培高的关系比较近,而县委那边跟他倒是有些疏远,只是虽然奇怪,却不难判断其中的原因,因为胡培高是从县长升上来的,这也足以证明,胡培高与前任的斗争还是比较激烈的。 陈道德也不急着说话,政治斗争玩的是手段,不是嘴皮子。他跟林哲宇也单独会过面,林哲宇给他的印象单纯而又不简单,单纯的是,他没有太大的功利心,所交谈的也都是了解迟舟的情况比较多,在思考着一条符合迟舟的发展之路,说他不简单,从他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把迟舟最头疼的治安问题给解决了,便可以以一叶而窥全貌了。这时的陈道德绝不会再把林哲宇当作一个毛头小伙子来看了。 见林哲宇不说,陈道德道:“老朱的年纪也快到点了,在这个时候把他推到常委的位置上去,我觉得与当前干部的任用制度不太符合。迟舟是贫困县,当前的发展形势是不进则退,我们已经退到墙根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大力启用有后劲的干部,从推动发展进程的角度去考虑。” 胡培高并不意外陈道德不同意,不动声色道:“林县长,你的意见呢?” 陈道德已经摆明是唱了反调了,其实林哲宇现在对此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意向,对于他来说,谁来任这个常委无足轻重,先不说谁是谁的阵营了,他来的时间毕竟不长,对这些常委们还没有一个足够的认识,但他是县长,总要有一个自己的态度,从将来的工作顺畅度这个角度来说,林哲宇自然要同意胡培高的意见,但是陈道德说的也不无道理。 和棋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很明显,陈道德是铁了心跟胡培高卯上了,这在官场里还是很少见的,县委书记的权力是非常之大的,如果说陈道德因为前任就跟他死掐,这未免不现实,林哲宇也不相信陈道德如此忠肝义胆,所以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弃权,可是这么做,又不合他县长的身份。 就候选人而言,除了朱忠诚以外,就是县委办主任周启发了。林哲宇对周启发的印象不深,接触的也不多,有限的几次让他觉得这个人城府很深。可以想一想,县委办主任,如果同比放到省市里的话,那就是省委或市委的秘书长,不入常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他能够一直忍下来,这份耐性就不简单了。 林哲宇不是太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不过人在其中,身不由己,他的位置就注定了他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所以微一沉默,道:“胡书记,咱们只是碰一碰,我说说心里话吧,我觉得应该充分发扬民主,不能咱们一拍脑袋就决定。陈书记的话也有点道理,不过老朱毕竟还没到退的年龄,早早出局,也不公平,所以,是不是再拿出一两个候选人出来,在常委会上讨论一下?” 林哲宇没有明着支持谁,但是也照顾到了双方的面子,是从民主的角度去说事,两人倒也不好说什么。在胡培高看来,林哲宇是支持他的。为什么这么说呢?胡培高毕竟是县委书记,县政府那一边的掌控力度很强,而县委这边虽然有不对路的,不过除了陈道德以外,没有谁跳出来吆五喝六的,所以常委会的胜算还是比较大的。而对于陈道德来说,林哲宇没有同意胡培高的提议,这就是支持自己。 所以二人均无异议,他们并不知道林哲宇的真实想法。常委会开过几次,但是没有什么太重要的议题,林哲宇就是想看一看,胡培高的支持率有多高,同时也有机会看一看常委们的真实立场,所以才提出常委会讨论的想法。 几天后,常委会召开,正如林哲宇所料,人选就是朱忠诚和周启发二人。 会上的气氛并不热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点在官场上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每个人都有发言,但是大多的内容如出一辙,老朱不错,老周也不差,说了跟没说一样。这是典型的好老人主义啊。 胡培高显得有些不耐,重重道:“既然这样,那举手表决吧。我支持朱部长。” 胡培高明确地表示了态度,他的追随者也开始表态,林哲宇默然看着,常务副县长舒展、副县长沈山峰都是他的人,这个情况大大的不妙,必须要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否则自己会被架空的。陈道德那边有纪委书记董浩和宣传部长蒋跃琴。 蒋跃琴立场明确有些出乎林哲宇的预料,在他看来,女同志大多数都不会有太鲜明的立场,随大流的比较多,像蒋跃琴这样的并不多见,所以不由多看了一眼。 蒋跃琴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眼角细细的鱼尾非但没有消弱她的美感,反而将其衬托得更为成熟美韵。 十人已有六人表态,还剩下四人,人武部长张士诚是有名的弃权部长,纪委书记董浩一直皱着眉头,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摇头,再摇头,政法委书记马大来毫无悬念地投了朱忠诚一票,这是一个四比三的局面了,林哲宇这一票赞成,胡培高稳胜,如果反对,也就是一个和棋的局面,所以这一票是让胡培高胜得出彩呢,还是再把局面搅浑了,林哲宇有些踌躇。其实他也知道,无论投什么票,总有一方讨不到好。 每个人都看向了他,蒋跃琴的眼睛也睁大了看了过来,似乎是在放电一般。不得不说,蒋跃琴的眼神还是很有些勾魂的,雪白脖颈下面因为会议室开着空调显热而微微敞开了些衣服,让那巍峨的山峰似乎要裂衣而出一般。 林哲宇心里不由一荡,暗骂了自己一句,mlgbd,这个时候还精虫上脑呢,看来真得抽个时间去找一趟孟遥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 暗咬了一下舌根,林哲宇灵台清明,缓缓道:“今天会议讨论的是人选,上报到市委组织部以后还是要经过考察程序的,朱部长和周主任各有千秋,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如让组织部门对这两位同志同时进行考察,胜出者上。” 胡培高微微有些失望,陈道德也是松了一口气,向林哲宇投了感激的目光,而蒋跃琴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林哲宇倒不至于这么没定力,只不过荷尔蒙这东西一旦发作开来,那还真有种病来如山倒般的感觉。 散了会之后,林哲宇回到办公室,只觉得全身燥热,熟(和谐)女的杀伤女果然非同凡响,这阴阳失调还真是让人吃不消,孟遥本来说好上周就来的,临时有事情耽误了,说这个星期来,也不知道是哪天。想到这里,林哲宇的心里就有些慌里慌张的。 “小贾,一会陈书记要过来,暂时不见别的人了。”林哲宇去小贾的办公室吩咐了一声,刚走出来,便看到陈道德背着双手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林哲宇跟他打了个招呼,进了办公室,小贾泡了茶之后出了去,陈道德看了一眼小贾的背影,微笑着道:“林县长用的都是年轻人啊。” 林哲宇笑道:“我自己也年轻,知道年轻人想冒尖不容易。” 陈道德道:“林县长体谅下属,跟着你这样的领导做事还是很舒心的。” 林哲宇自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笑了笑,却是不搭茬,道:“陈书记,你以前做过开发区管委会党组书记,对开发区的情况比较了解,给我介绍介绍吧。” 陈道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惋惜之色,道:“开发区现在都快要成闭发区了,前期的投资都浪费了啊。” 美女请客 林哲宇静静地看着陈道德,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然已惘然。陈书记,过去的教训需要吸取,但是人还是得向前看啊,p股决定脑袋,咱们在迟舟做官,就要为迟舟负责啊。” 浅显的道理却是让陈道德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每一个初入仕途的人都有着如林县长一样的梦想吧。” 林哲宇道:“陈书记,我总结了开发区失败的原因,虽然因素诸多,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环境,这也是最基本的,现在马三那个犯罪团伙已经被打掉,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陈道德笑了笑道:“这就好比我国早年一样,温饱问题只是其中之一,解决了这个,还要面临很多问题。” 林哲宇便道:“哦,说说看。” 陈道德指了指林哲宇,又指了指自己,道:“其实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人。”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叹,问题还是回到了原点,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陈道德说的极有道理。任何事情都是人干出来的,哪怕是全机械化的生产流水线,也是需要人来操控。面对发展这样的大问题,如果不把人的关系解决好,不能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使,说什么都是白搭。 林哲宇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烟头有点烫手了,才发现已经烧到了烟蒂,扔进烟缸里,重新又点上了一根,道:“人的问题是最难解决的。” 陈道德却是笑了笑道:“人是个贱皮货,最难解决,却也是最好解决的,我们只要抓住重点就行了。” 林哲宇何尝不明白陈道德的意思,在新设常委这件事情上,自己留了很大的余地,从内心来讲,林哲宇不想把精力过多地投入到政治斗争中去,但是他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哲宇不赞同陈道德的意见。陈道德的意思很清晰,投靠也好,联手也罢,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压制甚至于扳倒胡培高。 林哲宇不认为胡培高不想要政绩,如果只是捞钱的话,非但他的政治生命不会长久,搞不好还要锒铛入狱,一个能坐上县委书记位置的人,他的认知不会那么浅薄。当然,在发展的过程中,肯定会有意见上的不投,矛盾也是在所难免的。 见林哲宇不说话,陈道德也不把话说得太露骨,笑了笑道:“日久见人心,林县长,我何尝不明白合则两利分则两损的道理,可是很多事情是事与愿违的。秦书记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思想,才会落个黯然离开的下场。” 林哲宇道:“陈书记,无论怎么样,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把迟舟建设好,你说呢?” 陈道德笑着道:“那是自然。对了,美女相约今晚一聚,我是来帮忙请客的,不知道林县长给不给面子。” 林哲宇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美女二字,简直是闻之色变了,嘴上却是道:“美女?” “蒋部长啊,今晚蒋部长在渭河酒家设宴,我是来完成任务的。”陈道德笑道,“林县长要是不答应,我是没脸再见她了。” 见陈道德说的可怜,林哲宇忍俊不禁,道:“那晚上可以吃顿好的了。” 约好了时间,送陈道德出了去,林哲宇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蒋跃琴居然请自己吃饭,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这迟舟虽然是个穷地方,可是个个都不简单啊。 渭河酒家的门面并不是太大,就在渭河边上,林哲宇到的时候,发现正好就在自己盘给言老九的那个店的边上。店面上着锁,自从言老九上次打电话给自己把倪双江杀人的视频交给自己之后,他就失了踪迹,打电话也是关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河上酒店的环境是无与伦比的,房间自然是临河,时值四月底,气候宜人,开了窗子,微风拂面,带着河水的气息,感觉很是惬意。 林哲宇笑道:“蒋部长破费,多不好意思。” 陈道德笑道:“林县长就不知道了,这个店可是蒋部长自己开的。” 林哲宇怔了怔,道:“现在可是有规定不许搞实业的啊。” 蒋跃琴便笑着道:“我这个店可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算不上什么实业。” 纪委书记董浩这个时候出声道:“河上的酒店本来靠的就是打鱼。” 蒋跃琴掩口一笑道:“男人真没好东西,一张嘴就对着女人,我还是离你们远一些,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菜好了没有。” “过几天耿市长要到跃进乡考察调研工作。”陈道德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块菜,这是林哲宇已经委婉地表达出接受眼前三人的合作之后,陈道德说出来的话。 对于今晚的这个组合,林哲宇显得异常的清醒,不管自己是不是初来乍到,眼前的这三人组合都需要一个领头羊,陈道德暗示过,今天的常委会也能看出点问题,那就是县政府的两位常委并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至少目前不是。远如发展迟舟经济不说,近的要想站稳脚跟,靠一己之力显然并不明智,能够有现成的一个团队来支持自己,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有利因素。 不过林哲宇也明白,这个团队需要的只是一个领头羊而已,就像金庸在《侠客行》中写到的石破天做帮主一样,虽然目的未必一样,其性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之间不存在依附关系,只有合作关系,但是这个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大多不都是合作甚至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吗?大亨杜月笙曾经说过,不要怕被人利用,那是因为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而林哲宇“县长”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利用价值,当然,林哲宇一直相信一个道理,当你有利用价值而有人在利用你的时候,同时也是你在利用对方。看清楚了这一点,林哲宇就变得坦然了起来,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原则,他是在合作,而不是被绑架。 对于耿市长要到跃进乡考察的事情,林哲宇还真不知道,微笑着道:“消息准确?” 银枪护金枪 陈道德给予了肯定。林哲宇来上任的时候,前任书记王兆勇也到市里任副市长了,级别虽然上了一个台阶,权力上却是大大的被削弱了,但是只要人还在这个圈子里,就还有机会,而这一次市长耿健忠到跃进乡来考察,就是王兆勇一手促成的。 跃进是个小乡,只有六十多平方公里,人口也不到两万人,全乡去年的财政收入也不到两百万,名副其实的小乡,各项基础都薄弱到了不行,是典型贫困县中的贫困乡。林哲宇在跃进乡考察的时候,看到不少农户还住着土夯的茅草房,楼房更是屈指可数,心里就很不是个滋味。党委书记英达义倒是意气风发,颇有点指点江山的风范,说起发展思路来头头是道,给林哲宇留下了一个夸夸其谈的印象,倒是乡长刘凯显得很务实,林哲宇在考察的时候并没怎么看见他,一直都在村里。 耿市长到跃进乡考察什么?树立典型?林哲宇心头颇有些疑惑,因为他不知道耿健忠到跃进乡的背景是什么。 陈道德倒也没隐瞒,这一点让林哲宇感觉很舒服,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鬼头鬼脑的人。当林哲宇得知耿健忠是在王兆勇的“蛊惑”下才来的跃进乡,心头微微一动,暗道,陈道德还是在考较自己啊,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虽然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观察才选择了与自己合作,但在这个时候还是考验自己的政治智慧,脸上便露出一丝笑容来,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关节。 王兆勇离开迟舟看似风光,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的调离任副市长,只不过是一个安慰奖,事实上,以迟舟目前的情况,他的这个任命已经给了他很大的面子,具体的内情他不知道,但是从王兆勇能够搭上耿市长这条线来看,这个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奈何形势使然,官员的位置与能力是不能划成等号的,对综合实力有很高的要求。王兆勇所分管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那么能够打动耿健忠而来的绝非是什么好事,明意上是来调研,估计更多的是寻找问题。话说回来,迟舟贫困县的帽子已经戴了不少年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改观,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尤其新源在整体发展的速度上还是不错的,迟舟没能够并肩突破,确实是匪夷所思。 看着陈道德脸上的笑容,林哲宇明显能察觉到其中的阴谋之意,不过林哲宇并不排斥,现在的迟舟人人麻木,一潭死水,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了,借用外力打破这个桎梏,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问题就在于,耿健忠过来能不能发现问题,发现的问题到底严不严重,是否具有代表性。 “好了好了,别说工作了,迟舟的工作也没什么可谈的。”这句话如果换在别人的嘴里说出来,难免有冲撞领导之嫌,但是出自蒋跃琴的口中就多了一分别的意味了。 蒋跃琴面目含笑,道:“林县长,来尝尝渭河独有的银枪鱼,数量很少,有时候一个月也未必能打到一条。” 纪委书记董浩笑着道:“蒋部长,林县长年纪轻轻,哪里需要银枪鱼来补啊。” 林哲宇只听说过金枪鱼,还是头一回知道有银枪鱼,不由奇道:“这个鱼很稀有吗?” 陈道德笑得有些暧昧,道:“的确很稀有,市面上得值好几千块钱一斤呢。” 林哲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银枪鱼的价值居然会有这么高,忍不住道:“都有什么功效?” 董浩失笑道:“老陈应该多吃一点,林县长尝尝味道就可以了。” 陈道德笑骂道:“就你老董话多。” 陈道德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了之后,道:“林县长,家里的婆娘身体不好,我得回去照顾照顾。” 林哲宇道:“那得赶紧去。” 送走陈道德,林哲宇品尝了银枪鱼,口感细腻,味道确实非常鲜美,但是与几千元一斤还是划不上等号,董浩道:“鱼是蒋部长做的,还是请蒋部长解释吧。” 蒋跃琴失笑道:“董书记卖什么关子嘛,林县长,其实也没什么,以前迟舟有这么一句谚语,叫吃银枪护金枪,具有补肾养颜的功效。” 林哲宇算是明白了,其实一句话,提高性能力。 散了饭局,林哲宇没有接受车子送他回去的安排,在公车方面,林哲宇也是尽量不私用,更别说接送他上下班了,反正迟舟就那么大,林哲宇这些日子疏于锻炼,正好趁此机会健健身。 晚风习习,吹在身上舒服得很,林哲宇漫步于渭河河畔,看着迟舟的夜明显变得热闹了起来,心头涌起了一丝快乐。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迟舟发展的蓝图副本,只是还处于雏形阶段,需要在实践中去一点点的摸索修缮补充。迟舟虽然是贫困县,但是自然条件并不是特别恶劣,在林哲宇看来,最重要的还是为官者的惰性思想在作祟,他就不信,摸索不出一条适合迟舟发展的路子。比如说这个银枪鱼,完全可以规模化养殖。 提到银枪鱼,林哲宇觉得这东西确实ting有功效,也不知道是心理的原因,还是这一阵子憋得太久了,孟遥仍然没有来,存心是要让他憋得满脸疙瘩。这一路上走回到住处,便看到白晓乐在月下舞剑,姿势优美,一袭白衣犹如天上仙子一般,林哲宇的心紧了紧,耳中不由自主地便想起寂静夜中白晓乐的绝叫,有谁能想到这个清纯得不像话的女人床第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爆发力呢。 林哲宇进来的时候,白晓乐正好一套剑舞完,做了一个挽剑花的姿势,干练潇洒。 “林县长回来了。”白晓乐笑着打了个招呼。一开始的时候,她跟丈夫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迟舟的县长,王松龄是开出租的,起早贪黑,白晓乐在话剧团工作,所以很快就知道租自家房子的是一县之长。 盼得娇妻来 林哲宇笑着与往常一样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进了屋。刚进屋,电话忽然响了,不要看号码,听这独特的铃声,林哲宇便知道是孟遥打来的,一边推开门一边接通了电话,孟遥告诉他已经到迟舟了,不知道该怎么走。 林哲宇是心花怒放,脑子里闪现的都是他们在一起时的疯狂,问清了她的位置,说自己马上过去接她。 正要打电话给司机老桂,抬头看到王松龄走了进来,林哲宇当即道:“我正好要出去,送我一程。” 王松龄倒是不怯林哲宇,开出租的都什么人?老油条,便打着趣道:“林县长这么晚出去,还雇我的出租车,有情况。” 白晓乐站在门边低斥道:“没大没小的,胡扯些什么呢。” 王松龄道:“论年纪,林县长可还没我大呢。” 见两口子拌嘴,林哲宇没工夫闲扯,道:“走吧。” 王松龄这嘴不是一般的贫,在别人眼里神秘的县长就跟他住一个院子里,看上去也平常得很,所以他也不畏惧,嘴里就拉呱开了,不过说的都是好话,说林县长一来就把马三爷给办了,现在百姓晚上也敢出来溜溜的,做点小买卖什么的也不怕有人来设施勒索了。 林哲宇倒是不在乎这些,不过跟王松龄显然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好在这王松龄虽然贫嘴,却是一直没说他跟县长住一块儿,这倒不是完全因为林哲宇交待过,而是他想啊,跟县长搭上关系,不定哪天就有事求着人家,其实他跟白晓乐也合计过,看看是不是能跟林县长说说,给白晓乐调整个单位,这话剧团里是非多,老婆人长得漂亮,虽然正派得很,但是人在污泥中,难保不会被拉下水,自己开个出租车一月也挣不到多少钱。 林哲宇岔了一句话,问道:“你开出租车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王松龄道:“除去租金和油费,一个月也就三千来块钱吧,这还是会跑的,不会跑的,都是替别人忙。谁叫咱迟舟穷呢,以前到了晚上撂棍都砸不到人,拉的都是些地痞流氓,根本就没几个给过钱的。林县长,你可真有本事……” 林哲宇本来就是为了岔话才问的,见王松龄又说到那事上了,赶紧道:“认真点开车。” 放眼迟舟,也就城区几条主干道稍好一些,至于去汽车站的路更是惨绝人寰,王松龄开着车,几经颠簸,终于到了车站。 林哲宇从皮夹子里拿出钱来,王松龄眼睛一瞪,道:“林县长,你这是损我呢?别说你是县长,冲着咱们住一个院子,我也不能收你的钱啊。” 林哲宇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拿着。” 王松龄心里热乎乎的,却是摇下车窗道:“林县长,车站这一带很乱,要不我陪你去吧。” 林哲宇的手在背后摆了摆,示意不用,王松龄又补了一句:“要不要我等你?” 林哲宇这个时候心急火燎,步子可不是一般的快,没走几步,便看到灯下停着的那辆兰博基尼。 车窗摇下一半,孟遥正坐在后排,绛坐在前面,满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林哲宇拉开车门,挨着孟遥坐下,鼻端便嗅到了孟遥身上的诱人气息,如果不是碍着绛在,林哲宇就要将孟遥就地正法了。 “孟董,现在去哪里?”绛闻了一句。 孟遥看了一眼林哲宇,林哲宇心中一动道:“去渭河。” 盘下来的那个船上酒店,言老九只待了一晚,后来就没开过门,林哲宇自己也有把钥匙,想到船上恩爱,随波逐流,那可不是一般的刺激,所以林哲宇把住的地方定在了那里。 来的路上孟遥和绛就已经吃过了,所以也不谈吃饭的事,在林哲宇的指引下,车子很快开了过去。 林哲宇拿钥匙开了门,绛有些迟疑着是不是要进去,孟遥诡异地笑了笑,夜色中看不到绛的神情,转身上了车,绝尘而去。 反手关上门,林哲宇便迫不及待地把孟遥搂在了怀里,张开血盆大口,险些一口把孟遥给吞了。 林哲宇的热情也点燃了孟遥的欲望,紧紧地缠住了林哲宇,一场肉搏战即将拉开帷幕。 两人紧紧相拥,亲吻着,以解相思之苦,火热的就好似两块炭火,熊熊燃烧起来。事毕,孟遥柔声道:“哲宇,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完成了,可以好好休一阵子假,到时候我过来陪你。” 林哲宇支起一条胳膊道:“这里环境不好,你能习惯吗?” 孟遥道:“我又不是没吃过苦,有什么受不了的。不过说实话,这里的条件确实太差了,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在这里工作能干好吗?” 林哲宇笑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努力啊。” 两人躺了一会,林哲宇道:“不如看看风景吧,河上的夜景是很美的。” 夜已经很深了,柔面拂面,舒服得紧,星光黯淡,两人拥在一起亲吻也不怕别人看到,林哲宇抱着孟遥坐在自己的腿上,娓娓地述说着自己的构想,孟遥听得很仔细,虽然看不清林哲宇的脸,但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决心和信心。 这时,隔壁忽然隐隐传来娇yin的声音,这声音听在耳朵里万分耳熟,正是男女欢爱时所发出。林哲宇下意识地向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隐隐绰绰中看不真切,不过正是从蒋跃琴的那条船上传过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深了,当事二人或许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很是放肆,蒋跃琴的声音听得虽然不清楚,但可以辨认出是她的声音,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想不到这女人也好这一口啊。 这时,隔壁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林哲宇听了却是一怔,听两人的话,那男的好像并不是蒋跃琴的丈夫。 第二天是周末,两人睡了个大爽,醒来的时候,自然又少不了晨练一番,等战事完毕,一看照过来的阳光,还真应了“日上三竿”这句老词。孟遥直言扛不住了,照这样下去,这一天连床都下不了。 意外发现 林哲宇先起了来,走上船舷,不由想到昨晚的事情,真是打死也不曾想过,这时隔壁蒋跃琴笑着打了个招呼,林哲宇也笑着点了点头,暗道,这人真不可貌相啊,如果不是昨晚无意间撞上,有谁知道蒋跃琴也会有那么疯狂的一面呢,回身走进的时候,林哲宇不由在想,跟蒋跃琴搞到一起的那男人又会是谁呢? 第二天带孟遥到龙王山上走了一圈,这龙王山的名字虽然响亮,但景色与第一山相比是差之极矣,林哲宇问了第一山的情况,孟遥说效益不错,日流量有五千人,这还是非旺季的时候,正在想着是不是要再打造一下。 林哲宇自然不去详细问那些事情,还是好好陪陪娇妻,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 周日下午,孟遥离去,两人依依惜别,上车的时候,孟遥在林哲宇耳边低语了几句,让林哲宇目瞪口呆。 孟遥说的是,如果憋不住了,可以允许他找个女人发泄一下。 林哲宇大摇其头,他当然不相信孟遥的话,要是真这么做了,还不被她阉了? 周一一早,林哲宇去了一趟胡培高的办公室,就迟舟的发展道路进行了商谈。林哲宇仍然不死心,他深知合作之好,也希望胡培高能够明白他的心思,但是事实情况是,胡培高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也或者说,在如何发展方面,胡培高的意见与他有分歧。 胡培高认为,走工业发展之路势在必行,必须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培植税源,把工业开发区建起来,毕竟钱才是硬头货。马三被办了,县里截留了一笔资金,林哲宇知道胡培高是在动这笔钱的心思,不过林哲宇是政府一把手,胡培高不与他形成共识,这钱还真花不出来。 林哲宇认为必须切合实际,工业发展的路子没有错,但是就迟舟目前的情况而言,要环境没有环境,要硬件没硬件,招商引资只会被沦为一个口号。 回到办公室,林哲宇没有胡培高那么悠闲,他才不管胡培高怎么看。过两天耿市长就要过来调研,但是一直到现在他和胡培高都没接到通知,如果陈道德不是忽悠的话,那耿健忠多半是来微服私访。林哲宇在市政府的时候,由于身份的原因,与耿健忠并没有打过多少次的交道,并不是太了解他,而且领导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得清的。不过耿健忠跟蒋浩然之间的关系还是ting融洽的,新源能够发展得这么快,与他们的精诚协作有很大的关系。蒋浩然曾经说过,党委决策,政府执行。这句话显然并不恰当,放在新源或许是可以的,蒋浩然也有资本说这个话,当然,这只是私下里的话,如果传出去,耿健忠肯定会有感觉。 不管耿健忠这一次来的目的是什么,林哲宇都不能装作不知道,但是通过什么方法才能不着痕迹,这才是问题所在。 林哲宇很快有了一个方法,随即低下头去继续完善他的发展方略。 下午,跃进乡的乡长刘凯来了,他是来汇报工作的。 跃进乡作为贫困县中的贫困乡,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认识,从反面来说,可以作为后进的典型,根据县委县政府出台的政策,对后三名的乡镇党政一把手是要进行诫勉谈话的,连续两年都在后三名的,还会调整工作岗位,但是制度没有得到有效的执行,流于了形式。 刘凯跟着王兆勇三年,在王兆勇离开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正科,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不过放到跃进乡去,刘凯的心还是凉了老大一截的。 刘凯是来汇报跃进乡的发展方向的。渭河穿境而过,渔业相对发达,只是没有形成规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刘凯的想法是把这一块做大了。 林哲宇现在考虑的是全县这个大盘子,不过一部机器是由很多零件组成的,跃进乡就是迟舟的一颗零件。 林哲宇道:“刘乡长,我们现在都在趟着石头过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没有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但是我们必须要试,失败了也不会比现在差多少,胆子要大,脑子要活。” 刘凯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是从前书记王兆勇身边离开的,王兆勇是个想干事的人,他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和理念,作为迟舟人,看着一年年的贫困下去,他的心里也着急,可是人微言轻,连王兆勇都没法子,他也是干急无汗。 林哲宇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没有把他当作一回事,一来比较年轻,二来迟舟贫困已久,别说干部了,就连老百姓也认为穷这个字是专门为迟舟造的,但是刘凯在研究了林哲宇的经历之后,有不同的观点。林哲宇在市里被树立过典型,又解决了一个信访钉子户的问题,刘凯认为他是一个做实事的人。所以这两个月里他认真考虑了跃进的发展路子,不过他没有跟书记英达义提过。现在的一把手权力实在太大,英达义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偏偏又没什么本事,在跃进乡已经待了七年了,这七年里跃进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变得越来越穷了。 所以刘凯直接跃过了英达义,来寻求林哲宇的支持。 林哲宇道:“跃进乡是迟舟经济条件最差的乡,市里也很关注,刘乡长,多用点心思,做出一番事业让大家看看。” 刘凯注意到了林哲宇的言词,什么叫“也”,作为前县委书记的秘书,刘凯顿时警醒了过来,只不过限于眼界的问题,一时半会之间他弄不清市里的关注是正反的还是反面的。想到林哲宇把跃进乡定义为贫困县的贫困乡,刘凯的心里有点凉凉的,但是林哲宇的鼓励让他心头又充满了希望,患得患失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沉默了下来。 林哲宇注意到了刘凯的情绪,道:“刘乡长,做好你自己的事吧,看法是由成绩来决定的。” 制度推进 一句话点燃了刘凯的激情,道:“林县长,你说的对。” 看着刘凯离开,林哲宇垂下了眼睑,相信自己的暗示刘凯已经有所感觉了,其实这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从刘凯以求发展的态度上,林哲宇觉得他是一个值得重用的人。 理了一下思路,林哲宇认为当前当务之急,是改变干部的思想状态,必须扭转他们混日子的心态,否则发展只是空谈。 这一点得到了胡培高的认同。在林哲宇上午跟他聊过之后,胡培高也进行了认真的考虑,只不过他考虑的不是如何发展,而是让林哲宇放手去搞,成功了他这个书记也不是政绩全无,当然,他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干,一把手的重要性必须凸显出来。 与林哲宇商议了一阵,决定开个全县科级以上领导会议,给他们洗洗脑。林哲宇道:“胡书记,这个倒不着急,正所谓磨马不误切菜工,我觉得咱们应该把制度完善好,拿制度去管理,否则会留下一个凭个人喜好解决问题的印象。”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林哲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么浅显的理念胡培高不会不明白,他只是觉得胡培高这个一把手的思想就有问题。他不认为胡培高不学无术,肚子里一点货都没有,最重要的原因是迟舟的基础实在是连“薄弱”两个字都谈不上,花力气去搞是要耗费很大精力的。在这个以实绩论成败的形势下,成功便罢,若是不成功,白折腾一番不说,还会招人诟病,这也难怪胡培高不想去动这个脑筋,穷山恶水出刁民,经济上不去,就要保持稳定,不出乱子,不给市里添麻烦。在这方面,胡培高倒是花了不少功夫,从市里一直连马三都不知道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 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林哲宇并不知道。就迟舟的发展态势来看,就是有所发展,但是能创造出多大的价值来?各方面的的投入都不是小数目,万一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没有了上级的拨款,这边还有投入,一切靠自己自给自足,那真的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工作人员拿不到钱,叫唤起来,稳定就是大问题。你经济搞不上去也就罢了,连稳定都保证不了,市里的领导肯定会有意见的。 制度是现成的,也就是拿过来再完善一下。林哲宇仔细研究了相关的条条框框,与胡培高碰了碰,随后在常委会上讨论了之后,形成了一系列完善的制度,纪委书记董浩提出,制度可以制订,但是最重要的是执行,以前这些制度也都有,但是最终流于形式,这与执行力和监督有很大的关系。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还不如不去制订了。 林哲宇道:“董书记说的非常有道理,这就要求我们在座的每一位打起精神来,尤其是纪委,更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万丈高楼平地地,董书记,希望纪委近期加大监督的力度,抓一批典型来。这年头,三条腿的驴难做,两条腿的人很好找。迟舟迟迟得不到发展,我看不是地方的原因,就是人的原因。我不介意拿下一批干部,充实新鲜血液进来。” 林哲宇的话说得杀气腾腾,会议室里没有谁认为林哲宇说的是笑话,陈道德暗自点头,董浩的眼睛里也有光芒,而舒展和沈山峰却是把目光投向了县委书记胡培高。 胡培高也觉得林哲宇抢了他的风头,这样下去可不妙,必须要杀一杀他的威风才行,当下轻咳了一声,道:“惩罚不是目的,重要的还是干出成绩来。” 胡培高虽然有抑制林哲宇的意思,但是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苍白了,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林哲宇的话里,作为常委中的一员,没几个不想真正干出点事情来的,只是碍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也只有随波逐流。林哲宇从转变工作作风开始入手,让人看到了他强硬的一面,所以胡培高的话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这让胡培高的脸上很没有光。 散了会之后,舒展去了胡培高的办公室,冷笑道:“胡书记,林县长未免也太喧宾夺主了吧?他以为他是谁?听他的话,把市管干部也算进来了,他有那个本事吗?” 胡培高淡淡一笑,道:“林哲宇这一招用制度管人很厉害啊,他是从市里过来的,认识不少头头脑脑。舒县长,这小子翻脸比翻书快,你可得当心点。” 舒展怎么也没想到,林哲宇开的第一刀就是冲着他来的。 常委会确定了一整套制度之后,县委县政府联合发文,召开了全县科级以上领导大会,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转变思维从转变工作作风开始抓起,会上,林哲宇一改常规,亲自宣读了几份文件,指出纪委将会成立督查组,对机关、乡镇的工作作风进行明查暗访,视情节严重与文件对照,谁碰上了高压线,处理的时候不要怨天尤人。 胡培高那天去参加市委召开的县区书记会议,所以这个会他没有能够参加,从事后反馈的情况来看,贬褒不一,有的人意识到了会议后的危机,有的人觉得只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真正实行起来难于上青天。这才拿多少点工资啊,让人为他林哲宇的政绩去拼命,才没有人那么傻呢,更有甚者,说这个工作连鸡肋都不如,谁爱干谁干去。 这些传言,胡培高听了,淡淡一笑,他也很想看看林哲宇的笑话,这迟舟的干部可不是一般人,你想想啊,能做刁民领导的人能是寻常人吗?林哲宇也听到了这些传言,同样是淡淡一笑,谁要是不信邪完全可以去试一试嘛,小马过河,不试怎知? 林哲宇倒也不是故意去抢胡培高的风头,他也很想把精力都放到发展大计上去,但是现在迟舟病入膏肓,不下猛药完全不行,其实在常委会上,他已经有所影射出“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理论了。 支撑作用 这些林哲宇也向蒋浩然汇报过,蒋浩然听了之后也是ting惊讶的。他对林哲宇还是很了解的,能力有,但是绝对不强势,不过在迟舟他却是一反常态,与他的个性极为格格不入,这显然不是他的性格。对此,林哲宇苦笑直言也是没办法,迟舟要想有所改变,就必须要采取非常手段。 他没有把话说的太明。与组织部长姜东城沟通过,蒋浩然对迟舟的状况非常不满意,既不满王兆勇的烂泥扶不上墙,也不满迟舟的自甘落后,但是迟舟如此落后也不是一日之功,他明知里面的情况,却又不能打板子。他本想对王兆勇有所扶持的,但是王兆勇被胡培高挤走,是有点政治背景的。 胡培高有一个同学,很有点能量,搭上了省委组织部的某位副部长,那位副部长跟蒋浩然提到了胡培高的事情,蒋浩然可以不鸟省农业厅,但是不能不鸟这位副部长,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况且对方提出王兆勇提个副市长,让胡培高抵上县委书记的位置也算是对王兆勇有个交待。 林哲宇知道这个背景之后,觉得胡培高这个人还是有些难缠的,并不是那种凭能力走上来的,但越是这种人越是难对付。有理由相信,自从这个制度出台之后,会有很多人撞到枪口上来,也肯定会有人说情,说不准还会有副处级的干部,这必须要得到市里的支持才行。 姜东城的一句话给了林哲宇莫大的鼓舞,姜东城道:“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在这个圈子里,如果你不得罪几个人,说好听点的,你是老好人,说难听点,你就是个没用的人,得罪人的事情并不是谁都能干得出来的。所以,哲宇,走你自己的路,我和蒋书记都会支持你的。” 有市委书记和组织部长的支持,林哲宇信心爆棚,是的,作为领导人,不可能事事都和和气气的处理,为了迟舟的将来,得罪点人又算得了什么? 在会议结束的第二天,纪委便有所斩获,第一个撞上枪口的是县政府办副主任陈楷。当时林哲宇正和胡培高一起接待市委组织部对朱忠国和周启发的考察。 组织部的考察已经接近尾声了,这一类的考察原本就是走个过场,但是这一次的考察对象是两个人,而且还是竞争者,所以便显得有些微妙了。从市委组织的考察情况来看,没什么倾向,所以胡培高和林哲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胡培高和林哲宇都曾走过门路,所不同的是,两人的根本出发点并不相同。胡培高是想通过让朱忠国入常来体现出自己的掌控力度和人脉关系,而林哲宇则是想通过周启发的入常来增加对胡培高的掣肘力度。 林哲宇已经看出来了,胡培高这个人控制欲非常强烈,其他的问题暂时不得而知,仅此一点,便已注定自己的很多施政理念不会被支持,所以他必须要主导迟舟,掌控住局面才行。 原本是留考察人员吃个晚饭的,但是对方婉拒,这让这次的考察更是增加了不少变数,不过话说回来,迟舟虽然景色不错,但是一个地方的景色好坏,在官员的眼里,与当地的经济是有很大关系的,发达地区的景色是美景,到了不发达地区,山也是穷山,水也是恶水了。 送考察人员下楼的时候,纪委书记董浩正匆匆过来。 胡培高和林哲宇都知道董浩肯定有事,不为别的,只为阵营问题,董浩不是胡培高的人,没事不可能过来唠。 看着市里的车子开走,董浩汇报了纪委成立督查组正式展开督查的情况,政府办副主任陈楷中午饮酒,下午不上班,聚众赌博。 这无疑是撞上枪口的第一条大鱼。林哲宇倒是没急着说话,看胡培高怎么表态。 胡培高沉吟了一下,也没有急于下定论,道:“董书记,你先把详细的情况弄一个书面材料报给我。” 董浩瞅了一眼林哲宇,林哲宇微微点头,董浩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林哲宇也没有说话,跟胡培高招呼了一声,去了四楼自己的办公室。 胡培高坐在办公室里,眉头拧了起来,怎么处理陈楷胡培高倒并不是太关注,不过陈楷是常务副县长舒展的人,与政府办公室主任孙超向来不和,当年为了争这个主任的位置,两人就撕破了脸皮,为此,舒展还找过自己,被自己给压了下来。那时候,舒展就有些不满,现在如果要处理陈楷的话,舒展可能更要跳起来了。 舒展的办公室里,陈楷正愁眉苦脸地坐着,头都要塞到裤裆里了。舒展动了肝火:“陈楷,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还真行啊,肃正工作作风的第一炮就把你炸成了炮灰。” 听到炮灰这个词,陈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意味着舒展极有可能是要放弃自己了,不由道:“舒县长,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舒展沉默了一下,道:“中午是因为什么喝的酒?” 陈楷微微一怔,立刻意识到舒展话里有话,当即道:“中午我是陪了客商的。” 林哲宇自然不知道这些,制度已经出台了,也上过了紧箍咒,用不着他出面,自然有人在后面推动,董浩便是生力军,而且董浩后面还有一个县委副书记陈道德,只要有人敢于顶风作案,这两位可是有着生杀大权的,至于胡培高这边,还有自己顶着。 第二天晚上,仍然在蒋跃琴的剑胆琴心船上酒店会晤,仍然是那四个人,董浩一脸不快:“林县长,陈楷的事情得靠你出面了。” 林哲宇大约知道一些,董浩形成了一份材料报到了胡培高那里,胡培高的意思是,陈楷当然有特殊情况。现在一切以发展为中心,尤其是像迟舟这样的贫困地区,只要有老板来,无论是大是小,都是个宝。中午陈楷就是陪客商吃的饭,而且是自掏腰包,下午不上班也是考虑到服务好老板。 粮草先行 看这意思,胡培高是想打个迷糊眼了,董浩气哼哼地道:“这样让纪委很难做啊,每个人都有特殊情况,纪委还督查个屁啊。” 林哲宇向陈道德看了一眼,陈道德笑着道:“董书记说的也有道理,也是为了工作,又不是针对哪一个人,工作得不到支持实在是没法开展。” 林哲宇又向蒋跃琴看了一眼,见蒋跃琴有些失神,便道:“古语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这粮草行得不够啊,蒋部长,宣传部门可是喉舌啊。” 蒋跃琴这时才回过神来,道:“林县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四人虽然结成了一个小团体,但有些话还是不会说得在明了的,所以林哲宇点到为止,陈道德和董浩都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看林哲宇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是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言。 林哲宇算是领教到了银枪鱼的厉害了,幸好这银枪鱼也是稀有之物,不是时时都能吃得到的,只是想到那晚蒋跃琴的模样,心头微微有些异样,喝了杯酒,道:“发展就两个字,但是涉及到的内容很多,迟舟的问题不少,社会秩序这一块暂时得到了缓解,但是从用人制度到打击不正之风,陈书记和董书记的担子也不轻,我们都需要努力啊。” 这句话无疑是让两位吃一颗定心丸,不过话说回来,制度方面的改革是林哲宇提出来的,他如果也出尔反尔,那不是自扇耳光吗?这种事林哲宇是绝计不会做的,所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哲宇又缀了一句:“我还是那句话,磨刀不误切菜工。” 吃了晚饭,林哲宇照例散步回去。孟遥来了一趟之后,林哲宇放松了很多,思维也变得敏捷了起来。其实这一次陈楷的事情,对林哲宇这个团体是个考验,对胡培高同样是一次考验。林哲宇相信,胡培高应该很清楚这一次的制度改革与以往大有不同,和稀泥是过不了关的,明天董浩再去一趟,胡培高的立场多半会有改变,毕竟董浩的调查结论才是事实。 在外面走了一圈,林哲宇觉得迟舟已经渐渐有了些生气,这点让林哲宇还是很开心的,其实这一阵子他的拥戴率有所提高,晚上没事的时候他会捡热闹的地方走一走,从老百姓的闲谈中可以感觉得到,打掉马三这个恶势力无疑是最得人心的举措。当然,开心归开心,林哲宇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是觉得压力更大,因为改变迟舟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他不仅仅要与迟舟的困难环境作斗争,还要与阻碍发展的人作斗争,劳心劳心,在所难免。 回到住处,时候已经不早了,林哲宇在开门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响,免得惊到那小俩口休息。 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出了一身臭汗的林哲宇自然是要去洗把澡的,这也成为了林哲宇的习惯。由于这是老宅子,房间里并不带卫生间,所以只能去公用的。林哲宇拿了换身衣服,去了卫生间。 按了一下开关,灯居然没亮,林哲宇不由叫苦,只能摸黑去洗,好在男人洗澡犹如小猫洗脸,扑腾几下就算完事了。 换了衣服,林哲宇刚推开卫生间的门,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两团柔中带硬的物事撞在了胸口上,别有一番韵味。哪怕白晓乐没有发出叫声,林哲宇也能猜得到是谁,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白晓乐叫了一声,声音却是低了下来:“林县长吗?” 黑暗之中林哲宇有些心虚,强作镇定道:“卫生间的灯怎么坏了?要修一修了。” “哦。”白晓乐应了一声,也没说别的,林哲宇自然不会没话找话,逃也似地回了房间。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吵架声给惊醒,坐起身来支着耳朵去听,很显然是王松龄和白晓乐小俩口在吵架,林哲宇摇了摇头,正待睡下,吵架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只听王松龄怒道:“你他妈能偷人,我就不能去玩女人?” “王松龄,你给我说清楚,我偷谁了?”白晓乐显然是在气愤之中,声音也在颤抖。 “哼,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我不说是在给你留脸面。”王松龄冷笑了一声,接着便是开门声,又听到外面的铁门在响,只听白晓乐大声道:“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回答她的是车子的发动声。 林哲宇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男男女女之间向来少不了这些事,这时,他忽然想到了甄小妹,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胡培高的脸沉得就像是一潭水,董浩刚刚再次过来讨论关于陈楷的处理问题,针对陈楷的辩解,董浩不为所动,直言陈楷的解释完全就是诡辩,而且当时的事实情况也非他所说。纪委调查了他午间饮酒的参陪人员,就是打麻将的另三人,两个是企业员工,一个是关工委的办事员,鉴于陈楷的谎言,应该给予更加严肃的处理,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彻底扭转工作作风。 董浩话里话外,都表示出维护县委县政府决策的态度,这让胡培高不得不考虑着该改变一下自己的立场了。而在今天早上的《迟舟日报》中也开辟了题为“扭转工作作风案例”专栏,这都给胡培高带了很大的压力。 “老舒啊,我听到不少对陈楷不利的声音啊。”胡培高踱着步子进了舒展的办公室,慢声细雨道。 舒展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惦量着胡培高的用意,半晌才道:“胡书记,董浩咬着不放?” 胡培高淡淡道:“这是制度。” 舒展不由道:“胡书记,董浩这是存心报复,那么多干部不查,怎么这么巧就查到了陈楷了?其实处理一个陈楷倒没什么,关键这是冲着你来的。” 胡培高的眉毛扬了扬,道:“舒县长。” 舒展也觉得自己的话过于直白了,不过话已如此,只得继续说下去,道:“董浩依仗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他林哲宇?林哲宇自打上任,没什么事不是顶着你干的,这次要是让他们得逞了,以后还不定怎么办呢。” 无奈的现实 胡培高心里清楚,可是林哲宇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光明正大的,一些不和谐他自己也根本不出面,让他也是无计可施,况且林哲宇坐得端行得正,上面也有关系,自己还真没什么把柄拿捏得住他,至于说自己的那些背景,这个时候也派不上用场,人家能帮自己从县长提到书记,已经是给了很不小的面子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胡培高觉得自己ting没面子的,本来是想做一下舒展的思想工作的,没想到被舒展反将了一军,颇有些灰头土脸。 舒展也是没什么办法,道:“胡书记,县委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态度让胡培高心里稍稍觉得舒服了一些,道:“按规定来吧。” 舒展顿了一下道:“这个处理是不是太严重了,陈楷这几年在政府办,没功劳也有苦劳,说停职就停职……” 话还没说完,胡培高已经打断道:“舒县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什么叫枪打出头鸟?怪只能怪他政治敏锐性不够,连真的假的都分不清,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收敛,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话你该知道吧?况且制度不是哪一个人定出来的,而是经过常委会讨论的,谁也无法改变。” 舒展叹了一口气,其实胡培高说的也有道理,暗箱操作走不通,也只有按章办事了,只是这口气真是没法子咽得下去,连王兆勇都被赶出了迟舟,他就不信林哲宇这个毛头小伙子还拾掇不了。 两人相交多年,对了一个眼神,舒展便已经想到了,林哲宇水火不进,完全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嘛,什么叫围魏救赵呢? 陈楷成为了新政策出台后的第一个牺牲品,经研究,决定严格按照出台的政策办理,给予免职处理,随后县纪委的网站也及时给予了公布,而随后《迟舟日报》的专栏不仅述说了这件事,还给予了点评。一项扭转工作作风、改变工作思路的改革悄然拉开了帷幕。 市长耿健忠一行终于去了跃进乡,在他动身之前,林哲宇便得到了消息,不过他并没有与跃进乡方面有任何的透露,而是去了一趟跃进乡,党委书记英达义和乡长刘凯都在,听取了工作汇报,刘凯与英达义已经结成了共识,这并没有出乎林哲宇的预料。这几年迟舟停滞不前,鲜有进步,自己一上任先是拿下了马三,又直接拿下一个副科级的干部,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自己不是开玩笑的,英达义又不傻,这个时候如果还想舒舒服服什么事不问,那是自寻死路。 正谈着,秘书匆匆跑上来汇报,说耿市长来了,英达义和刘凯顿时变了脸色,林哲宇心里有数,脸上却也露出一丝意外之色,随即下了楼去一起迎接。 耿健忠自然不会不认识林哲宇,颇有意外他能在这,道:“哲宇县长,你也在。” 林哲宇恭敬地道:“看着别的地区发展得如火如荼,迟舟还在拖新源的后腿,心里着急,跃进乡尤其落后,所以来调研一下。” 耿健忠笑道:“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走,上去说。” 耿健忠在会议室里问了林哲宇一些情况,林哲宇让跃进的两位干部来说。这个发展思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很具备可操作性,耿健忠听了不住的点头,提出去实地看一看。 这一番看下来,耿健忠大是满意,林哲宇适时汇报了县委县政府的工作计划和将来的发展方向,并坦陈这些还处于起步阶段,未必就是对的,在发展的过程中,会加以完善和补充。 耿健忠肯定了林哲宇的思路,说迟舟现在最需要的是一种精神,对于迟舟这样的贫困县,短期内实现飞跃发展是不现实的,但是只要有敢于拼搏敢于冒险的精神,相信一定会走出一条发展之路。 林哲宇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有耿健忠的这句话,基本上就已经能够确定迟舟将来的走向,胡培高也只有闭嘴,想到将来能够放开手脚去一展身手,林哲宇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耿健忠原本确实有点拿跃进乡来开刀的意思,起码也得找出点问题,然后到县里去发一通脾气,但是经此之后,他却是改变了主意。发脾气的目的是为了抽迟舟这匹老马,不过林哲宇已经表现出强烈的发展欲望,自己自然没有必要再挫伤对方,不过县政府这一趟还是要去的,所不同的是,要为林哲宇打打气。 在县政府的会议室,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会上,耿健忠赞扬了县委县政府的进取精神,再次肯定了迟舟县打黑除恶所取得的成绩,为将来的发展保驾护航,而后耿健忠还提到了他在《迟舟日报》上看到的文章,对于县委县政府扭转工作作风的举措并接受群众监督的行为非常赞赏,表示对于那些不思进取的害群之马,就是严厉打击严肃处理。 耿健忠离开后,县委县政府立即召开了扩大会议,传达耿市长的讲话精神,这一次胡培高可是做足了文章,现实也逼得他不得不低头,林哲宇是里子外面都挣足了面子,内安外援,一时之间更是动不了他了。 这个会议开得很晚,散会的时候早已过了下班的时间。按照平时的惯例,处级领导是要聚在一起喝点小酒聚一聚的,但是这一次胡培高却是没提出来,林哲宇在一开始就退掉了银谷园的房间,而且在出台的政策上明令禁止非必要的公款接待,杜绝公款消费,这个时候谁再提那就是自寻没趣了。 林哲宇在路边的小饭馆里吃了碗面条,习惯了散步的他自然不会去打车,走在街头,林哲宇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秘书和司机,他们可能是到目前为止最舒服的了吧,事实上,林哲宇受乔初一和蒋浩然以及陈明的影响很大,对于建立起他正确的为官理念有很大的帮助,慢慢形成了他自己的人生信条。 美女求助 没走几步,接到了妹妹林小嘉打来的电话,说五一闲得无聊,又不想回家,所以想过来看看他。 林哲宇心里明白,来看看自己是假,躲避父母才是真的。小嘉跟甄小凡的恋情并没有藏得住多久,母亲王家凤便一直唠叨,女孩子家的呀,要小心吃亏啊什么的,听得林小嘉别说回家,就是电话都不敢接了,耳朵也听出了老茧。林哲宇深表同情,所以对妹妹的要求全部满足。 回到住处,白晓乐正在练剑,但是很显然,今晚与平常不大一样,林哲宇知道是夫妻闹矛盾所致,不过他也只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背着手进了房间。 开亮了灯,林哲宇便有些惊讶,他这个县长实在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房间里反正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况且平时外面的铁门也都锁了个严实,所以他每次出来的时候向来只是把门带上,从来不锁。这一进去,便看到乱糟糟的房间被收拾了个整整齐齐,房间里还喷了些香水,掩盖住了臭袜子的味道。 林哲宇产生了一种错觉,还以为是孟遥悄悄地摸回来了,不过随即便知道自己所猜有误,孟遥跟自己在一起的这几天并没有到这里来过,都是住在船上,她又怎么会知道这里。那么,唯一收拾的人便是白晓乐了。 推开门看了一眼已收剑的白晓乐,林哲宇道:“小白,谢谢你替我收拾房间。” 白晓乐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道:“林县长,我不是有意要进您房间的,我……” 林哲宇笑着道:“我房间里也没什么东西,没关系。” 这是白晓乐第一次跟林哲宇这么近距离的对话,不过林哲宇向来和善,没有什么官架子,白晓乐也定下心来,道:“林县长,真没想到您的房间会……这么乱。”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县长也是人嘛,男人都这样,松龄也是不修边幅啊。” 提到王松龄,白晓乐的神情微微一黯,竟是落下泪来。 林哲宇也知自己失言,正要抽身离开,白晓乐哀声道:“林县长,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林哲宇只得停下要离开的步子,道:“说说看。” 白晓乐道:“我在话剧团工作,有不少排练演出,难免要接触人,松龄他是爱我的,就是心眼有点小,总怕我有个什么,前几天我们还为这个吵了架,所以我想请林县长帮我换一个单位,那样他就不会乱猜疑了。” 林哲宇听着,既可气又可怜,如果白晓乐真是那种水性扬花的人,别说换个工作单位,就是到尼姑庵去做尼姑,也会去偷和尚的,王松龄难道还不明白这个理吗?而且听那晚他们吵架,王松龄在外面似乎也有女人,白晓乐还真是委曲求全了。 “小白,喜欢话剧团的工作吗?”林哲宇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白晓乐怔了一下,道:“无所谓喜欢还不喜欢,只是一份工作而已。” 林哲宇点了点头,既然不热爱这个工作,调整一下倒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随便调整工作,也并不容易,虽然自己是县长,但若是被胡培高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不会使绊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工作?”林哲宇一边考虑着一边问。 白晓乐倒是没想到林哲宇会一口应承下来,当即道:“随便什么工作都行,只要不在话剧团。” 这时,门前响了车喇叭的鸣叫声,白晓乐赶紧过去开了门,门刚一打开,王松龄迎头就是一巴掌,骂骂咧咧道:“你个骚表子,开个门都这么慢。” 林哲宇不由皱起了眉头,王松龄显然是喝多了,连路都走不稳了,白晓乐也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哭出了声来。 王松龄骂道:“现在他娘的装可怜,早他妈干嘛去了,偷汉子的时候不是爽得很吗?” 白晓乐一边哭一边争辩道:“王松龄,你不要胡说,林县长还在这呢。” “林县长?”王松龄喝得大,别说林哲宇,连他亲娘来了可能都不认得,打着酒嗝道,“林县长还管我教训老婆不要偷人啊?” 林哲宇没兴趣去跟王松龄拌嘴,很多活生生的事例证明,跟一个喝醉酒了的人较劲纯属自找麻烦,所以林哲宇回身进了屋,把门给关死了。 王松龄虽然喝大了,但是心里多少还有点数的,倒也不敢对林哲宇有什么不敬,把气撒在了白晓乐身上,外面顿时传来了白晓乐的抽泣声。 林哲宇在里面听得清楚,觉得很是诧异,要说王松龄的心眼儿虽然小,但也不至于小气到捕风捉影就拿老婆来撒气的程度,看来多半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林哲宇记得王松龄自己说过在外面也有女人,不由微微一叹,家事难料,只是看白晓乐的样子也不似那种水性杨花之人,不知道这个结什么时候能解得开。 正这么想着,王松龄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是在依醉耍邪,林哲宇心想这样不行,吵架可以,打人就不行了,白晓乐一个弱女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欺负,正要出去,却听王松龄啊地一声痛叫,林哲宇透过窗子去看,只见王松龄被白晓乐叼住了手腕,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 林哲宇怔了一下,想不到白晓乐还会点功夫,不过她在话剧团,又是练剑又是练拳的,也不奇怪,眼见白晓乐不会再受欺负,也就不再多管闲事。 第二天一早,司机老马开了车过来接林哲宇。头天夜里下了雨,天亮了非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车上坐着小贾,林哲宇上车的时候没说什么话,小贾心里也有些发怵,低声道:“林县长。” 林哲宇微微点了点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贾这么做也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出发点是关心领导,林哲宇倒不至于不近人情,所以在点头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小贾的心里这才安定了下来。 民主生活会上的小丑 路上,林哲宇随意跟小贾聊了几句,在经过县医院的时候,忽然看到县院的门口拥着不少人,林哲宇下意识地向那边看了一眼,小贾立刻汇报道:“这是一个农村妇女家属来送锦旗感谢的。” 林哲宇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道:“是吗?” “那妇女得了白内障,县医院免费为她做了手术,所以一家人千恩万谢。”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医院这方面做的倒还不错。” 当晚迟舟电视台便播放了这条新闻,林哲宇看了,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悲凉之色。 第二天,按照市委组织部的要求,召开了民主生活会。迟舟的民主生活会已经有一阵子没开了,而且开的也是流于形式,批评与自我批评完全扭曲成为了表扬与自我表扬加相互表扬。 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来,会议由胡培高主持,与往常一样,胡培阐述了民主生活会的重要性,按照以往的规律,开始了相互变相的吹捧之中。 林哲宇一直在冷眼看着。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东西很有点意思,用一句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要讲政治。然后党所提倡的讲政治,除了领导做报告的时候,平时根本没有人提起,而这个时候的讲政治,完全是指你这个人是谁的人,你的后台是谁,你与谁有亲属或其他关系,这才是最大的政治。 就连陈道德等自己的这个小团体,也无可避免地隔靴搔痒,没有谈到一点点的实质性问题。这主要还是一个讲政治的问题。用官油子的话来说,讲政治是每一个机关人都应该知道的内容,这个内容你知道的多少了,你就会少说错说,少办错事,如果你平时不关心这些的话,你迟早要得罪人,并且你得罪了人你还不知道。陈道德与某人有什么样的矛盾,在座的都是心知肚明,但是有些事你可以背后错,有些话你可以背后说,但是你绝不能进行“人身攻击”,在很多人看来,跟自己有矛盾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出人的缺点就是不给自己面子,就是人身攻击,所以陈道德也不能例外。 林哲宇忽然间有一种恶心到想要呕吐的感觉,这就是党的干部,就是迟舟的父母官,像这样的干部,又怎么能带领干群摆脱贫困走向富裕之路呢? 一个个你方唱罢我登场,虽然看得出来有的人不情愿如此,但是大气候如是,谁也不愿意去做这个出头鸟。 林哲宇这时轻咳了一声,道:“昨晚看到迟舟电视台播出了一条新闻,说的是县医院为一位妇女免费做了白内障的手术,妇女及家属为了感谢医院,特意做了面锦旗送过来。” 这是民主生活会,林哲宇忽然提到了这事,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突兀,但是谁都知道,林哲宇向来不会说那些废话,所以个个都没有出声,把目光投向了林哲宇。 县委办公室主任周启发也不由停下了笔看着林哲宇,他对林哲宇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那次常委会上讨论推荐常委人选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投了关键一票,他连最后的审查资格都没有,虽然市委组织部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但在他看来,与自己非亲非故的林哲宇足以让他感恩戴德,要知道自从王兆勇离开后,自己这个县委办主任已经是被架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个虚壳子,如果不是他的意志足够坚定,真不知道怎么能够撑得下来。而在跟着王兆勇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内心也渴望能够看到自己的家乡得到发展,百姓过上好日子,只是迟舟目前的境况让他不仅不敢乐观,甚至于连乐观的想法都不敢再有。 “我记得县医院的院长在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的时候,很是春风满面地说,如果不是医院免费为患者做了手术,她一辈子也做不起这个手术。”林哲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道,“同志们,你们认为这位院长说的对不对?” 谁也不知道林哲宇的下文是什么,这个新闻报道无疑是一个正面报道,可是林哲宇在这个时候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了出来,他到底想说什么呢?弄不清这个,在讲政治的情况下,谁也没有开口。 林哲宇也不指望有人会回答,接着道:“白内障手术是个什么手术?做这样的手术也就是几千块钱的事情,可是我们院长说了,如果不是医院免费,她一辈子也做不起这个手术。同志们,请注意,这个时间是一辈子。医院做了件好事,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反过来想一想,为什么一个家庭一辈子连几千块钱都挣不上?” 林哲宇在说这些的时候,目光灼灼地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上,虽然没有去看胡培高,但是胡培高的脸却是最烫的,极度羞恼。一个地区的发展与否,与这个地区的主要负责人有很大的关系,林哲宇这么说,不是摆明是指着光头骂秃子吗?而林哲宇没有看向他,更是让胡培高理解成为了他是不屑于看自己。 胡培高的眼睛也扫过了众人,几乎没有人与他对视,只是有些人垂下了头,有些人在本子上写着什么,有的人在深思,只有陈道德的目光与他碰撞了一下,从他的眼睛里,胡培高看到一丝嘲讽,似乎是在说,你这个书记的锋芒和威严正在一点点地流失,他的光辉外衣也在一点点地被剥下。 胡培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林县长说的很有道理,为什么会这样?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家人不称职啊。今天的民主生活会才真正有了些生活会的意思,批评与自我批评,一定要落到实处。就从我这个县委书记开始吧。” 胡培高说了不少自己的不足之处,林哲宇在点头的同时,心里也在暗吃惊。说句实在话,胡培高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对手,他身上的问题实在太多,多到不需要自己刻意去找他的麻烦,迟早有一天他会阴沟里翻船,但是现在的胡培高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能够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和错误,尤其是在下属面前,这是冒着颜面扫地的危险的,需要极大的勇气。 机关政治 很显然,胡培高这么做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因为林哲宇看到,原本有些惊慌失措的舒展等人变得镇定了下来。林哲宇心里不由有些后悔,自己无意中让胡培高的团体更加紧密了,不过林哲宇也不在意,他要的是能够提高这些人的羞耻心和责任心,只要在工作上能够不拖后腿,至于权力和利益上的争斗在哪里都是有的,自己接招就是了。 会议开了整整一下午,自我剖析与提对方的意见也在进行之中,周启发一一记录了下来,心里却是觉得好笑,这个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境界更高了,以前是互相吹捧,现在是隔靴搔痒,净挑一些不疼不痒的东西来说,比如什么平时不注重学习,但是你也不能说这不是不足吧?而在指出别人缺点的时候,大多说的也是别人自我批评主动说出来的不足。 林哲宇听得也清楚,这说到底还是一个讲政治的原因。这是民主生活会,什么是民主?这里是没有民主的。机关或者单位是为一把手服务的,是以一把手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一把手的意思就是本机关的意志。讲政治与民主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哪个机关没有团体,这是一个无奈的现实,站队永远摆在头一位,对于普通的办事员也就罢了,中层以上的领导干部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必须有自己的靠山。这个靠山可以是与哪位领导走得比较近,搭上亲戚关系,或者直接从外围展开攻势,把自己捆绑在领导的船上。这也正是一些事情看起来莫名其妙荒谬绝伦却又实实在在地发生的原因,因为一切都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关系网。 这个生态环境里,是没有独行侠的,也不允许会有,就连林哲宇也不能走出这个怪圈,这是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宝贵”财产。即便是有,也不在重要的部门,大多是在无关紧要的退休部门。所以,每个领导都有自己的圈子,问题是,现在的胡培高和林哲宇形势胶着,胡培高根基深,林哲宇胆气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所以这个时候只能好人主义,谁也不去得罪。 散了会,林哲宇夹着笔记本捧着杯子,胡培高笑着道:“林县长,过来聊聊?” 林哲宇跟着过了去,秘书过来为他倒茶,胡培高道:“我这里有刚买来的新茶,泡这个吧。” 茶名乌溪,林哲宇对茶的认识不是太深,不过跟孟遥在京城的那段时间,喝的都是好茶,最著名的自然是乌溪了,据孟遥说,陆主席最爱喝这个茶。林哲宇喝的也是这个,所以胡培高口中的好茶只不过是乌溪中档次比较低的茶叶,林哲宇一喝便喝出来了,当然他是不会点破的。 胡培高咪了一口,道:“怎么样?”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我就是个粗人,能喝得进喉咙的都不错。” “暴殄天物啊。”胡培高放声大笑,“不过茶这东西在不同人的嘴里喝出来的味道确实不大一样。其实,很多事情也如茶一般。” 林哲宇不知道胡培高想说什么,看了他一眼,道:“胡书记对茶有专攻?” “专攻谈不上,只是有点理解而已。”胡培高吹了吹杯口的茶叶,慢悠悠地道,“茶与酒的不同就在于,茶越泡越淡,酒越陈越香。”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胡书记的意思是,我是茶,你是酒?” 胡培高仍然在笑,目光却是很冷厉,道:“这么理解也无不可。迟舟确实需要冲击一下,但是墨守成规形成了习惯,激进不得啊。” 林哲宇笑了笑道:“习惯之所以被称之为习惯,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是长期养成的,连习惯性流产也是这样。” 胡培高倒是没想到林哲宇会这么说,林哲宇笑着道:“习惯这东西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习惯会带来好运,坏的习惯如果不改,那麻烦就大了。” 胡培高也不着恼,举了举杯子,道:“喝茶。” 林哲宇却是推开了杯子道:“胡书记,其实好茶是越泡越香,劣酒越陈越没法子喝。我还有点事,得先走。谢谢你的茶,不过这茶,嘿嘿,真不怎么样,有空到我那边去坐坐,有真正的好茶和好酒。” 看着林哲宇离开,胡培高的神情变得阴鸷了起来,林哲宇摆明是在告诉自己,他林哲宇是好茶,而自己只不过是劣酒。 市委组织部的考察结果终于有了眉目,却是让胡培高大失所望,并不是他所期望的朱忠国,而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周启发,具体的内情他不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个结果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除非出现意外情况,可这样的意外情况又怎么会出现?就像人代会上林哲宇通过选举把“代”字去掉一样,上级领导是不允许出现意外的,一旦有意外,那么自己也将被“意外”掉。 所以舒展提出来的这个方案被否决掉了,沈山峰沉吟半晌才道:“胡书记,看现在的形势,只有先按兵不动。” 舒展冷笑道:“老沈,你怂了?” 沈山峰道:“不是我怂了,林县长到这里几个月了,迟舟的变化不小,而他本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弱点,连公车都不怎么用,连他的一点把柄都抓不到,这样的对手是最可怕的。” 舒展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却是道:“我就不信他是个不沾腥的猫。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 沈山峰道:“人之欲望,无非权财色,他现在有的是权,至于财这方面,上次马三被扳了,非法所得那么多,他一分钱也没进口袋,可见他对钱没什么爱好,至于色……” 沈山峰拖了一个音,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门被敲响,正是政法委书记马大来。马大来脸上喜气洋洋,一进来就道:“刚刚发生了点事,你们猜猜是什么。” 自从公安局长倪双江被法办之后,公安局长一职就由马大来兼任着,不过事情自然不会他去亲自处理,由副局长候强主持工作。马大来说的事是关于宣传部长蒋跃琴的。 怂了? 近来治安大好,警察没了多少收入,只好重操旧业,抓嫖抓赌,前一阵子,警方接到线报,说一些出租车司机经常会聚在一起赌博。公安部门经过侦查之后,掌握了事实情况,发现一个叫王松龄的出租车司机是一个重要人物,在对他进行布控之后,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在王松龄的出租屋里居然发现了一个死都不曾想到的人——宣传部长蒋跃琴,有理由相信,蒋跃琴跟王松龄关系不一般。 这个消息让胡培高等人都是目瞪口呆,蒋跃琴是什么人?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在迟舟也是风头人物,而王松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他们两个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打死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所以说马大来带来的这个消息几人俱是不信。 马大来却是道:“我有这个感觉,已经让信得过的人去跟着了。” 舒展一击掌道:“胡书记,机会来了。” 以陈道德为首的“三人帮”归于林哲宇麾下,虽然未必同心同德,但是至少是一个整体,如果作为成员之一的蒋跃琴被抓了痛脚,林哲宇是帮还是不帮,帮,违反规定,不帮,失了人心,完全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胡培高没有表态,淡淡道:“大来,辛苦了,喝酒。” 林哲宇此时正在跟霍言旺喝着酒,见霍言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也不说话,林哲宇笑着道:“怎么了?没能执掌公安局,心里不自在了?” 霍言旺又是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道:“我倒不至于这么无知,只是局里让候强那小人做主,真是看不惯。” 林哲宇笑道:“看不惯也得看,现在呀,你给我认真办事,少动嘴巴多用眼。公安局是个烂摊子,倪双江把事情都扛了下来,让一些人逍遥法外,还心存幻想有人捞他出来,以后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呢,明白我的意思吗?” 霍言旺撇了一下嘴道:“韬光养晦嘛。” “就是这个意思。”林哲宇笑着举起了杯子。 这时,林哲宇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放在政府办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沈加方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孙超严重腐败,有证据。 林哲宇默默地删掉了短信,吐出一口气,其实孙超这个人做两面派林哲宇心知肚明,胡培高任县长的时候,孙超就是大管家,林哲宇并不相信他能够忠心于自己,但是孙超的管理能力确实不错,政府办在他的掌控下井井有条,所以本着人尽其材的原则,林哲宇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沈加方发来的这条短信让他有些举棋不定。 霍言旺并不知道里面的内情,有了林哲宇隐晦的答复之后,他也就不再去想那些事,道:“纪委最近没啥动静了嘛,拿下了一个政府办副主任就完事了,我真不相信部委办局还有乡镇的那帮家伙这么乖乖听话。” 林哲宇顺手把手机放到桌子,笑着道:“你是警察干久了,一切都用怀疑的态度来看待啊。” “林县长,你这是在掩耳盗铃啊,标准的鸵鸟心理。”霍言旺夹了个花生米咬得啪啪响,“中央打击腐败的力度那么大,该贪的还在贪,所以说,狗改不了吃屎,据我所知,乡镇就有不少副职干部虚于人事,整天以饭局为乐,更以此作为混得开不开的标准,谁要是吃食堂,这个人就没出息。” 霍言旺并不知道,他的这些无意的话,让林哲宇作出了拿下孙超的决定,虽然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拿下一个政府办公室主任,还远远达不到“至清”的地步。 “电话给我用一下,我手机没电了。”林哲宇向霍言旺伸出了手。 孙超忙完了手头的事,刚坐到办公室,纪委副书记铁仁立便带了两位纪委的工作人员进了去,孙超笑着道:“铁书记稀客啊。” 铁仁立淡淡道:“孙主任,董书记让我们来请你过去一趟。” 孙超的心不由一凉,看铁仁立的神情很是不善,便知道出事了。不过他倒是很冷静,道:“董书记让我过去,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嘛,还劳烦铁书记亲自过来一趟。” 铁仁立看孙超要拿电话,使了个眼色,两名纪委的工作人员立即上了前,道:“孙主任,跟我们走吧。” 孙超看这架势,心知事难善了,这些年纪委沉寂,但是规律是死的,如果没有确切的东西,纪委不可能动手,也就是说,自己的事已经犯了。 “等一下,我有点头晕。”刚站起来的孙超冒出这句话,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铁仁立面无表情道:“孙主任,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心存幻想了。” 孙超的笑容变得很凄苦,缓缓地站起身,两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地夹着他,跟在铁仁立之后出了县政府。 林哲宇在楼上看得清楚,如果说原政府办副主任陈楷还不够格的话,那么孙超也算得上是迟舟的“小老虎”了,只是办掉一个孙超容易,但是办完之后又会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呢?或许在胡培高看来,自己是在一步步地剪除他在县政府留下来的羽翼吧。 胡培高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越是到了这个程度,他反而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怒气来,在孙超交待了他私设小金库并加以侵占的事实之后,他痛心疾首地说了一番耐人寻味的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胡培高的态度让林哲宇很是诧异,不过这件事对于整个迟舟的官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强烈的地震,林县长连自己的管家都动,而且这个管家都是现任书记的亲信,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他就没想过在迟舟如何开展工作吗?但是想是这么想,一些下属们却是揪心不已,正所谓领导打破头下属挠破头,面对党政一把手之间的博弈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雷厉风行的纪委 林哲宇没有去理会这些,一件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发展才是硬道理,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搬开阻碍发展的绊脚石。在会上,林哲宇曾提出以跃进乡为试点,尝试一下“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继而寻求到一些共同特征,所以这一阵子他一直在奔走于跃进乡,用他县长之威来敦促跃进乡的一干人不要偷懒。困难很多,但是困难就是给人解决的,发展过程若是没有困难,那要领导干部做什么? 通过各种渠道所反映的信息来看,全县上下的干部都有一种人人自危的感觉,但是林哲宇觉得还不够,他特意去了一趟胡培高的办公室,又把董浩叫了过来,让纪委的同志辛苦一些,让督查力度没有最强只有更强,借着这个东风,彻底扭转工作作风。 纪委开设了多种渠道的举报方式,公布了电话、信箱和网址,宣传部门也加大了舆论导向,大力宣传,不仅在迟舟日报上刊登文章,还上了新源日报的头版头条,另外还在县电视台开设了领导专谈,邀请胡培高和林哲宇现场与观众互动,这一做法深受好评,不知不觉间,政府的公信力得到了提升。 一切都似乎在向一个好的方向发展,林哲宇却知道,胡培高是不甘心自己这样抢他的风头的,木秀于林的危害林哲宇非常清楚,但是非常时期需以非常之法,如果让自己跟他一起同流合污,那还不如回市里继续做那个副秘书长了。 转眼间,便到了五一。母亲王家凤打来电话,问他回不回家过节,林哲宇这个时候还真走不开,听到电话里女儿咿咿呀呀地叫着爸爸,鼻子就微微有些发酸,其实不是他不想孩子,只是时间实在太紧太紧了,让他就像是一个上足了发条的钟表一样,一刻也闲不下来。 五一前一天下午,林哲宇召开了一个会议,布置了当前的工作,会议的效果还是不错的,林哲宇注意到与会的乡镇领导都重视得很,制度对照已经成为了一条铁律,从之前的陈楷午间饮酒被免职来看,县委县政府不是闹着玩的,谁也不敢保证在年底总结的时候,会不会真开上一炮,所以不管真假,起码在表面上他们也要表现出兢兢业业的样子来。 林哲宇自然不指望短期内就能有起色,把迟舟发展成啥啥样子来,他要的就是给这些领导干部们上一道紧箍咒,让他们时刻警醒,位置决定责任,不想干,可以,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反正县委县政府有很多清闲部门张着大嘴等着呢,来者不拒。 散了会之后,林哲宇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憔悴了不少,这个时候,小贾把手机递给了他,低声道:“林县长,刚刚有一位自称是你妹妹的女孩打电话过来,说她不来了。” 林哲宇这才想起小嘉说五一过来的事,赶紧回拨了电话,林小嘉说同学组织了一个旅游,所以来迟舟的计划临时改变了,林哲宇又追问了几句,叮嘱她注意安全,林小嘉笑着说“安啦”,挂了电话。 下班的时候,霍言旺来了一趟,说他打算回梁山一趟,问他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林哲宇哈哈一笑,让他滚蛋。 回到住处,宅子里空无一人,王松龄不在,白晓乐也不在,这两人最近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林哲宇一直想搬走,却是没找着合适的地方,现在倒是落了个清静,他万万没有想到,胡培高已经不动声色地展开了对他的第一轮攻击,而攻击的对象就是宣传部长蒋跃琴。 今晚也是活该出事。正所谓无巧不成书,但是世间诸多的巧合大多都是刻意而为之,比如说霍言旺的离开。霍言旺为什么没有能主持公安局的工作,林哲宇是心知肚明。他跟霍言旺的关系,并不难追寻得出来,两人是老乡,霍言旺也曾在他的手下工作过,被排挤在外就不显得奇怪了,所以公安局的一些重要行动自然会避开霍言旺,当然,近期也没有什么需要避开霍言旺的行动,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要对蒋跃琴的行动。 第二个巧合是在林哲宇回来之前,王松龄和白晓乐又吵了一架。王松龄跟白晓乐之间的矛盾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方面是白晓乐生得美貌,王松龄心眼小,总认为她在外面有状况。第二个方面是白晓乐在房事上显得很被动。王松龄多次让她亲吻他的下身,白晓乐死活不肯,在床上也没有多少的反应,显得很淡漠,相比之下,蒋跃琴这个熟妇就放开很多了,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把王松龄弄得舒爽无比。 这两人吵了架,白晓乐险些又要施展家庭暴力,王松龄一怒之下摔门而出,白晓乐也是悲痛之极,她就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所以也是回了娘家。 第三个巧合就是蒋跃琴丈夫的弟弟出了车祸,并不在家。 后两个巧合促使王松龄和蒋跃琴的会面,而霍言旺的离开,也让胡培高的安排没有太多的顾忌。 这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店的房间,候强亲自出马,等了约莫十来分钟,估计两人正“日火朝天”的时候,警察过去踹了门。不过令候强意外的是,这两人并没有出现他所想像中的在床上颠鸾倒凤的场面,反而是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坐在椅子上。 警察的突然闯入吓了二人一跳,候强也是一呆,不过蒋跃琴目光中的慌乱让候强的心里有了些底,虽然没有抓到现行,但是孤男寡女开了房间同处一室,肯定有问题,只是比较麻烦的是,蒋跃琴是领导,没有抓现场,他还真不是太好处理,不过他在此之前也是充分估计了这个可能性,心头早有预案,当即装出不认识蒋跃琴的样子,大声道:“都不许动。” 王松龄吃了一惊,吓得呆立当场,蒋跃琴倒是镇定得很,淡淡道:“你们要干什么?” “我现在怀疑你们从事卖(和谐)淫活动,立刻跟我们回公安局接受调查。”候强厉声道。 我帮你,你也要帮我 候强虽然是公安局副局长,但是蒋跃琴并不认识他,一来蒋跃琴跟公安部门打交道原本就少,二来公安局一直是倪双江独挡一面,候强根本没有机会露脸,不过正是因为这样,蒋跃琴才比较麻烦。 虽然他们在进来的时候,两人并无异样,但是这个时机确实对自己不是太方便,蒋跃琴还真不是太好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过她毕竟是领导干部,被一个警察这么羞辱,着实气不过,当即同样厉声道:“你是什么人?证件给我看看。” 候强倒是没想到这娘们这么有威势,这一声厉喝官威十足,吓了他一跳,不过今天晚上恶人自己已经做了,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谁让自己急着想向胡书记表功劳呢,将证件一亮,向身边的警察道:“带走!” 蒋跃琴冷笑了一声,道:“候局长是吧?跟你去公安局,可以,不过你要想清楚我去了的后果!” 候强的心里跳了一下,咬了咬牙,不作理睬,王松龄哪经过这个场面,无助地把目光投向了蒋跃琴。 蒋跃琴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打给她丈夫的:“老史,我这边出了点麻烦,你马上到公安局来找我。” 提到蒋跃琴的丈夫,在迟舟认识的人并不多,他是属于那种闷头发财的人,不过在诗海,他算是比较有名的角儿了。诗海市有名的纳税大户,天佑实业有限公司,所涉及到的行业广泛之极,也是诗海最早的上市公司,人脉不要太广了。像这样的人如果不牛逼那就奇怪了,不过他跟蒋跃琴的关系并不是太好,两人同床异梦,形同陌路,不过为了维护他的公众人物形象,两人并没有离婚。两人也早有约定,互不干涉对方的事情,所以对于蒋跃琴在外面有情人的事情,史天佑根本不在意。 接到蒋跃琴的电话,史天佑有些吃惊,蒋跃琴在迟舟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向自己救援? 事不宜迟,史天佑很快赶到了公安局,而这个时候蒋跃琴正在公安局大发脾气。 在路上,蒋跃琴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很显然,这是一起有针对性的行动,今天也算自己走运,没有急着把王松龄拉到床上,而是问了他家里的情况,因为她看到王松龄的脖子上有一道抓痕,王松龄也没有瞒她,说跟老婆吵架了,已经闹了不少日子的矛盾。 蒋跃琴进了公安局,并没有人对她进行审讯,候强也知道,蒋跃琴很难对付,所以只有先撬开王松龄的嘴,让他承受是在**,哪怕是发生关系,也足以让蒋跃琴身败名裂了。 王松龄是头一回被审讯,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了,尤其是候强直接把他聚众窝赌的事给挑明了之后,王松龄更是两股战战了,候强看在眼里,心知有戏,当即淡淡道:“王松龄,看得出来,你是初犯,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王松龄早已没了主心骨,一听对方这么说,大喜过望,不过候强却是说了一句话:“我帮你一把,你也需要我帮你一把。” 王松龄怔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帮得上什么,不由道:“要我帮什么忙?” 候强道:“只要你承认你跟刚刚那女人有不正当关系就行。” 王松龄又是一怔,虽然他不知道政治上的事情,但是他也不是傻子,对方的目标是蒋跃琴。 这时,一位干警匆匆走了进来,在候强耳边低语了几句,候强怔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王松龄,你考虑清楚。” “我不跟你们谈,让你们的领导来。”这个时候的史天佑正在发飙,他虽然不是当官的,但是与官者接触颇多,哪里把这些小干警放在眼里,而成功者的自信更是让史天佑声色俱厉。 候强过了来,沉着脸道:“公安局是神圣严肃的地方,大呼小叫什么?” 史天佑冷冷看了候强一眼,道:“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候强其实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这么说只不过是杀一杀对方的锐气罢了,自古民不与官斗,你就是再牛逼,到执法部门来也得给我老实点,只是候强忘了一点,他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官,还不在史天佑的眼里。 史天佑的目光落在桌子上,向上面的一张名片努了努嘴,候强在上面扫了一眼,还不及说话,史天佑已经淡淡道:“你不够资格跟我说话,让你们局长来吧,或者来个能说得上话的。” 候强一看对方这副样子,心里也有些撑不住,不过想到王松龄那边已有松了口,心里也有了定夺,你牛逼,我根本不理你,只管我自己的事情就行。 又回到审讯室,王松龄终于答应了下来,候强淡淡道:“一会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这个时候,候强才打了个电话给政法委书记马大来,表示一切搞定,只不过半路杀出个史天佑来,而且对方毕竟是县委常委,自己还不够资格去审查。 蒋跃琴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睑,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史天佑发来短信,让他稍安勿躁,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政法委书记马大来和公安局副局长候强一同过了来,马大来故作吃惊地道:“蒋部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跃琴一副淡淡的模样:“问问你的人吧。” 马大来沉着脸训斥道:“候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候强垂着头道:“我们接到举报,说红叶酒店有人从事卖(和谐)淫**活动,警方根据线报过去抓捕,我真没想到是蒋部长,况且蒋部长也没有表明身份。” “糊涂,蒋部长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候强,我看你最近是不想好了是吧,连情况都没弄清楚就乱抓人,你信不信我撤了你?”马大来装模作样地喝斥道。 候强似乎也被激起了火气,道:“马书记,我们警方也是按规定办事的,况且在房间里我们也……另外也有别的情况。” 把话说清楚 “能有什么情况?”马大来显出一副余怒未息的样子来。 蒋跃琴这个时候说话了:“看来候局长ting委屈的啊,马书记,我受到这样的侮辱,必须要把这事给弄明白了,这样吧,我们请胡书记和林县长一起来说道说道。” 马大来笑了笑道:“蒋部长,我知道你ting委屈的,但这是个误会,候强我会处理的。” 蒋跃琴淡淡道:“候局长也是按规章办事的,而且这事关系到我的名誉,你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名誉意味着什么,胡书记如果不来,我这个五一就在公安局过了。” 候强鼓着嘴没说话。 胡培高接到马大来打来的电话,略有些意外,其实他并没有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掌控住蒋跃琴,瓦解掉陈道德那个阵营,但是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了,把事情放到台面上来了,不过眼前他如果不出面,这事情也解决不了,蒋跃琴毕竟是县委常委,被几个警察堵在房间,对方还不拿她当一回事,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蒋跃琴啊,你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啊,摆明是自找难看嘛。 林哲宇接到电话的时候,吃了老大的一惊,蒋跃琴在外面有别的人他是心知肚明,但如果说是王松龄,未免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而这个电话也是在蒋跃琴的执意下打过来的,从直觉上判断,这件事不大可能。不过他也很清楚,蒋跃琴会被人堵在房间里,多半是胡培高的授意,否则谁敢啊,以候强区区一个公安局副局长的身份,他还没这个胆色。 胡培高很快到了,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里,气氛显得很紧张,一触即发。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胡培高淡淡道:“这个场面我还是头一回经历,不过来也来了,蒋部长,马书记,那咱们就公事公办了。候强,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候强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胡培高的心里就有一丝愠怒,不着痕迹地瞪了马大来一眼,两个人在一起算得了什么,又不是被抓了现行,你这不是自找难看吗?马大来也回应了一眼,表示还有后手。 胡培高道:“蒋部长,你说说吧。” 蒋跃琴淡淡道:“事实是……” 红叶酒店的老板就是蒋跃琴的丈夫史天佑,史天佑不在家,蒋跃琴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就去酒店休息,而王松龄只不过是她无意中拦下来的一个出租车司机而已。 马大来道:“据候局长说,王松龄也在房间里,他一个出租车司机,怎么会去房间?” 蒋跃琴居然没有生气,道:“我来的时候带了点东西过来,我多给他五十块钱请他搬上来,这有什么奇怪吗?”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不过林哲宇听着却是大有疑问,毕竟王松龄也在现场,如果他不在,还可以死无对证,只有一对质,那蒋跃琴的话是真是假,自然是一清二楚。到了这个时候,林哲宇心头千疑窦丛生,胡培高玩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胡培高是想拿住蒋跃琴的死穴,只是没抓到现行,加上蒋跃琴的不依不饶,局面已经超出了胡培高的掌控了。 下意识地看了蒋跃琴一眼,蒋跃琴显得很淡定,目光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这个好办,问一下那司机就行了。”马大来胸有成竹道。 王松龄很快被带了过来,候强阴森森地道:“王松龄,说说吧,你是怎么进房间的?” 王松龄的回答与蒋跃琴如出一辙,这让胡培高等人极度难为情,候强却是瞪了王松龄一眼,这时王松龄咽了一口吐沫,道:“其实我跟蒋书记……” 见王松龄有点吞吞吐吐的,候强补充了一句道:“继续说。” 王松龄道:“其实我跟蒋书记有不正当关系。” 此言一出,顿时震惊四座,胡培高和林哲宇不由都坐正了身体,虽然都是震惊,所不同的是,胡培高是欣喜,林哲宇是失望,不过林哲宇很快抓住了王松龄话中的漏洞。王松龄说“蒋书记”,而不是“蒋部长”,如果他们真有不正当关系的话,王松龄不可能不知道蒋跃琴的真实情况。 “王松龄,我问你,你知道你对面坐着的这位叫什么名字吗?”林哲宇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冷冽。 王松龄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林哲宇这副厉色,缩了一下脖子,点头道:“她叫蒋跃琴。” 林哲宇又道:“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在县政府。” 林哲宇接着道:“那她的职务是什么?” “我只知道她在县政府,是做宣传的。” “我告诉你,她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而不是什么蒋书记。”林哲宇厉声道,“王松龄,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蒋跃琴面无表情,既没有心虚,也没有震惊,更没有激动,只是垂着头,一副淡淡的神色。 “蒋部长,这个……呃,既然不是候局长所说的那样,我估计是有人报了假案了。”胡培高这个时候打了个圆场,心里却是快意得很,尤其看着林哲宇一连串连珠炮式的发问,心里更是别提多舒服了,林哲宇显然是黔驴技穷了,不知道蒋跃琴的职务并不能掩盖这个事实,而蒋跃琴一直没说话,显然是被打懵了。哈哈,一位县委常委,一位是名不经传的出租车司机,这两人搞在一起,想想都刺激啊。 可就在这时,王松龄却是道:“林县长,我……我是被逼的,是候局长要我这么说的,我根本就不认识蒋书记啊。” 王松龄忽然掉转话头,让众人又是一呆,倒是蒋跃琴还是那副淡然之色。候强急了,一拍桌子道:“王松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说了?” 王松龄不吭声,却是拿出了手机,掉出一段对话来,正是候强如何威逼利诱王松龄让他说自己与蒋跃琴有关系的对话。 意外中的意外 蒋跃琴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候强,你到底想干什么?” 胡培高也意识到麻烦来了,候强必须舍弃,也厉声道:“候强,你是不是疯了?” 候强目瞪口呆,没有了胡培高的庇护,他算是完蛋了,不由道:“马书记,你……” 话还没说完,马大来已经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马大来是退伍军人出身,手上的力道不轻,这一巴掌扇得候强头晕眼花,一屁股坐了回去,只听马大来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蒋跃琴这时才冷笑了一声,道:“马书记,你别把他打死了。胡书记,林县长,我还怀疑候强的动机,所以我建议市局来审查。” 胡培高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局面,强笑了一声道:“查是肯定要查的,诬陷县委领导,那还得了,不过蒋部长,你看是不是由县里来审查就行了,就没必要再惊动市里了。” 蒋跃琴淡淡道:“胡书记,到这个时候你还想捂盖子?” 胡培高面带不悦道:“蒋部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难道你还信不过县委县政府?” 蒋跃琴道:“我确实不信。” 这时,在外面等着的史天佑进了来,听得清楚,道:“跃琴,这事就不要惊动市里了。” 胡培高伸过手,与史天佑一握道:“史董,蒋部长瞒得好深啊,我们迟舟有这么大的企业家,我真是有眼无珠啊。” 史天佑抽回了手,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来,道:“我还是请省厅的人来办这个事吧,胡书记,我希望这个时候对候强进行羁押。” 言下之意,他是担心候强会有人串供。 林哲宇这时道:“迟舟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丢人,但是生了脓的疮疤只有把伤口给揭开,把脓血给挤出来,才能让伤尽快地好起来。蒋部长,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候强绝不会逃走的。” 林哲宇的保证与胡培高的暗暗庇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史天佑主动伸出手来,道:“林县长,那就麻烦了。” 看着几人离开,胡培高的神情难看之极,什么叫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事实无情地给予了验证。 “胡书记。”林哲宇道,“候强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要先碰一碰?” 胡培高确实在考虑这件事情,很明显,蒋跃琴不可能轻易放过候强,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候强闭嘴,虽然候强的话里扯不上自己,但是候强的行动却是马大来指使的,而马大来的指使却是得到了自己的默认。这事一想起来就窝火的很,这帮混蛋,屁大的事情都办不好,最后还得自己来擦屁股。 “碰碰也好。”胡培高一时之间有些闹不明白林哲宇的意思,“林县长,今天这事发生的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候强是肯定要严办的,但是事情要是捅到上面去,对整个迟舟都是个笑话。蒋部长最听你的,你还是劝劝吧。” 林哲宇的眉毛扬了扬道:“胡书记,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你的话?” 胡培高也自知话有问题,笑了笑道:“其实这事闹大了,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蒋部长对我有成见,所以还要请林县长出马啊。” 林哲宇淡淡道:“胡书记,有件事情你可能没弄明白,受委屈的是蒋部长,她是一位女同志,名誉比什么都重要,现在被人恶意栽赃诬陷,而且栽赃的人还是咱们公安局的副局长,你觉得她要查清事实过份吗?” 胡培高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于公于私,都要把事情查清楚。” 这句话说的并不斩钉截铁,显得很没有底气。以前林哲宇虽然压了他半头,但是他并没有觉得局面失控,但是现在他却有一种无力感,现在要想摘开自己,唯有让候强闭嘴。 在回去的路上,林哲宇一直没有说话,蒋跃琴再次给了他一个意外。从王松龄的有所准备和蒋跃琴的淡然处之来看,这件事情不是巧合,极有可能是蒋跃琴的纹蓄意谋划,如果这个判断成立,那么蒋跃琴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心机未免也太深了。 回到住处,王松龄也回了来,林哲宇淡淡道:“你跟我进来。” 王松龄垂着头跟了进来,林哲宇也不招呼他坐下,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县长,我跟蒋部长确实认识,这些都是事先说好了的。”王松龄倒也爽快,证实了林哲宇的判断。 林哲宇道:“我问的是你跟她什么关系?” 王松龄惊讶地张开了口,道:“林县长,你不会也认为我跟她……哈哈哈哈,她是我远房表姐,就是没有候强说的那番话,我们也不会把自己给绕进去的。” 林哲宇又是一呆,蒋跃琴的思维够缜密的,只不过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林哲宇还真的猜不出来,虽然她站的不是胡培高的队,但跟胡培高之间也没有什么太深的过节,设了这么一个局为了什么呢? 林哲宇没有答案,蒋跃琴也不会给他答案,但是在他的心里,对蒋跃琴已经有所防范,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简单。 转眼间,五一过了去,假期之后的第一个会议就是讨论几个人事。最重要的就是政府办和公安局。在会议之前,林哲宇跟胡培高碰了一下。 也不知道胡培高用了什么法子,这件案子最终还是由县公安局来办了,候强被开除公职,当然,理由并不是这个,而是因为滥用职权,蒋跃琴居然也没有再死缠烂打,林哲宇更加猜不透了,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至少暂时并不重要,只是林哲宇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自从他到迟舟之后,对迟舟的这些干部在心理上有一种鄙视和轻视,蒋跃琴的事件让他收起了小视之心,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 会议上通报了原公安局副局长候强滥用职权的情况,县委决定给予其双开处理,会后上报上级部门,这个消息很突然,不过公安局自从马三之后就是个烂摊子,出了事也是正常,只是双开还没有双规那还不错,所以大家也没什么意见。林哲宇特意看了一下马大来和蒋跃琴的神情,这两人都是好能耐,谁也看不出丝毫的端倪来。 包租婆 之后宣布了几个人事,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由原话剧团副团长白晓乐担任,副主任由沈加方同志担任,公安局由副局长霍言旺主持工作。 当晚,霍言旺请林哲宇喝了酒,说林哲宇的动作真快,过个节就主持工作了。林哲宇严肃告诫他,公安局这一块务必要拿下,该整风的整风,该处理的处理,要打造一支拿出来能打、打起来能胜的队伍。霍言旺的神色也变得肃穆,表示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林哲宇还是头一回看到霍言旺有这样的神情,正想夸他两句,不曾想霍言旺一转眼就嘻皮笑脸地说:“林县长,听说包租婆给你服务了,这下你爽了。” 林哲宇板着脸道:“你胡扯些什么呢?” 霍言旺缩了一下脖子,道:“老实交待,她提个政府办主任,是不是你们耳鬓厮磨的原因?” 林哲宇扬声叫道:“服务员,拿四瓶酒来。” 霍言旺怔了一下,林哲宇瞪着眼睛道:“我喝死你。” 霍言旺自是不敢再废话,不过林哲宇也觉得现在这个局面如果再住在那老宅子的话,瓜田李下的还真不大妥当,便让霍言旺留意一下,替他再寻个安静的住处。 霍言旺小心翼翼地说:“你那个船头酒店不就不错吗?” 林哲宇险些没一脚把他踹到窗户外面去。 回到住处,白晓乐并没有再练剑,只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连林哲宇进来也不曾发觉,直到林哲宇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才蓦然醒悟,强笑了一声道:“林县长,您回来了。” 林哲宇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王松龄,低声道:“又吵架了?” 白晓乐在月光下的脸显得很苍白,苦笑着道:“以后不会再吵了。” 林哲宇笑道:“那是好事啊。” 白晓乐垂下头道:“离婚了,下午才办的离婚手续,他把这个宅子让给我了。” 林哲宇不由一呆,离婚了?虽然在现代社会,离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就因为吵几次架就离了,未免也太草率了。 或许是感觉到林哲宇的疑惑,白晓乐似乎是在解释:“他说如果不离,他就到县政府去闹,说我跟你……跟你……” 林哲宇明白了她的意思,失声道:“这不是瞎胡闹嘛。” 白晓乐的脸上升起一股红晕,却是道:“算了,离都离了,不去多说了。林县长,谢谢您。” 林哲宇知道她所说的谢谢是在谢什么,便道:“没什么好谢的,我没做过什么。” 林哲宇说的是实话,在跟胡培高议人事问题的时候,乍听说白晓乐任政府办主任,觉得实在太荒唐了,不过为了给沈加方一个交待,也给霍言旺一个交代,他也就默认了。 白晓乐站了起来,道:“林县长,我以前做过一阵子机关工作,不过是很久以前了,如果做得不好,您一定要批评我。” 林哲宇撇了撇嘴,道:“我批评人可是很严厉的,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白晓乐笑了笑,道:“那我倒不怕。” 林哲宇看了看天,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政府办一下子换了两位领导,这让政府办的工作人员很有些不大适应,沈加方这个副主任倒也罢了,反正大家都是熟头熟面的,而且以前沈加方也给前书记王兆勇做秘书,倒是忽然来了位女领导,让人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说这主任是话剧团副团长,唱唱跳跳都可以,可是县政府的大管家,她行吗? 白晓乐穿了一套灰色的套裙,端庄大方,到了政府办,便召集各个科室的头头脑脑开了一个会议,算是认识一下。 这个社会就是以级别论大小的,虽然新领导是个女人,但她是领导,要讲政治。白晓乐也很客气,希望大家团结协作,把工作开展上去。白晓乐说的头头是道,也很专业,所以大家都收起了轻视之心,不敢造次。 散了会之后,白晓乐去了一趟沈加方的办公室,很客气地道:“沈主任,谢谢你的提醒。” 沈加方在政府办待的时间比较长,对于那些小头目们了解很多,委婉地提示了白晓乐不少,他很清楚,白晓乐的上任有一定的背景,所以他这个副主任必须正确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沈加方开了一个玩笑:“白主任以后可要多多提携啊。” 白晓乐笑了笑,道:“提携的事情还是林县长说了算。” 此时的林哲宇正皱着眉头,刚刚他接到了傅桂桢从诗海打来的电话。 林哲宇一直没有忘记寻找高建松的事情,傅桂桢告诉他,在诗海乡下的一个垃圾场里找到了高建松,状况很差,已经送到医院了。 林哲宇的心里ting难过的,他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蓝丝。思来想去,还是暂时瞒一瞒,不过他倒是打算去诗海一趟,高建松毕竟跟他的关系不错,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他落到这步田地,他不可能不闻不问。 这个时候白晓乐进了来,通知他市里有一个会议要参加,并且根据市里的要求,让秘书科开始准备相关的材料。 白晓乐的工作方式与孙超有很大的不同,如果是孙超,他就会等着林哲宇在看完这个会议通知后作下一步的指示,这就是超前意识,或许是态度的问题,也或许是女人天性的细腻。 林哲宇对白晓乐还是ting佩服的,刚刚离了婚,不管她的心里是不是难过,最起码从她的表面根本看不出来,没有把这个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就是了不起的地方。 林哲宇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白晓乐也不多待,径直转身离去。其实作为县政府的管家,明意上是为领导服务,但是更多的工作则要倾向于整个县政府的办公室工作,至于领导的贴身服务,她需要去想,但不用亲自去做。况且她是个女人,男女有别,这一点她必须要把握住轻重。 微店 微店 下午霍言旺打来电话,说找了一个不错的地方,问林哲宇要不要实地考察一下。林哲宇有点迫不及待,以前白晓乐跟自己没什么交集,也没有离婚,住在那里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再瓜田李下的,容易遭人误解,所以接到电话之后,林哲宇便直接出了办公室。 霍言旺选的地方还真不错,也是一个老宅子,两层小楼,依渭河边而建,一条小径通向大门,里面还有一个诺大的院子,里面没什么花花草草,倒是有一棵参天大树,那是一棵老银杏树,生得郁郁葱葱。 到了屋子里,里面谈不上什么装修,陈设简单,椅子桌子什么的都是老式家具,林哲宇倒是ting喜欢,他总觉得自己太年轻,行事考虑得不是太周全,所以这些老式家具倒是能提醒他一定要稳住心境。 后院里长着一排竹子,也很茂盛,风吹来,竹叶刷刷作响,听在耳里非常舒服。 林哲宇很喜欢这个地方,霍言旺说这个老宅子是他托人打听到的,主人早就搬迁到外地了,房子一直想卖,只是迟舟的经济条件太差,有点能耐的都不想再留下来,所以一直无法脱手。 林哲宇问了一下价钱,霍言旺有些吃惊:“你不会是想买下来吧?” 林哲宇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买?” 霍言旺道:“价格倒不是太高,只是你买来有什么用?以你这么能干,多则五年,少则三年,你是肯定要提拔的,这房子还有什么用?” 林哲宇道:“你觉得迟舟三五年就能发展起来?” 霍言旺不由道:“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都待在这?” 林哲宇没有回答,只是道:“迟舟经不起折腾啊。” 霍言旺有点不明白林哲宇的意思,不过林哲宇已经不再多说什么了,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吧,注意办好相关的手续。” 霍言旺知道林哲宇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当即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道:“对了,志宏现在牛逼了,五一回去的时候见了他一面,出手阔绰得很,据他说,现在一个月赚个二三十万轻轻松松,本来还要跟我来迟舟看看你的呢。” 林哲宇皱了一下眉头道:“他现在做什么?可别又在捞什么偏门。” “应该没有。”霍言旺是干警察的,对这方面比较有警觉性,道,“他在做微店,要说这什么人的钱最好赚,还是女人。这家伙居然在卖面膜,销量大得不得了。” 林哲宇知道微店是什么意思,就是通过在微信上开店,性质与淘宝之类的商城差不多,所不同的是,微店做的都是熟悉的人的生意,安全、质量方面更有保障,想不到这小子能把微店开这么大,倒也是件好事。 晚上还是要回去住的,白晓乐还没回来,林哲宇有些奇怪,不过要不了几天自己就不用再住在这里了,熬过这几天再说。 洗了澡回来,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久未联系的贺炜昕打来的。 回了电话过去,贺炜昕接的很快,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子现在做起山大王了,爽不爽?” 听这话,贺炜晔对自己的情况也是刚刚才知道,林哲宇跟贺炜昕的关系铁的不能再铁,盘算一下林哲宇的人脉关系,非同一般,往小了说,有市委书记蒋浩然和副市长陈明对他的关注,省里还有乔初五这位人大副主任,贺书记虽然没搭上,但贺炜晔的关系摆在那里,往大了说,还有岳父这个大boss,说起来,林哲宇前途无量,但是林哲宇很装逼的不想用这些关系,事实也正是如此,这说到底还是一个执政理念的问题。 迟舟的发展需求实在太多了,林哲宇根本无暇去考虑升迁的问题,况且在他看来,如果自己在迟舟打不开局面,没有实现迟舟的发展,他也不够升迁的资格。 “最近在哪里发财呢?”林哲宇靠在床头点了根烟好整以暇地道。 “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他妈的难做,凤阳那边针都插不进去,我去外地看了看,现在对房地产这一块的收缩不少,我看这房产是没法子搞了。” 提到房地产,林哲宇的心里倒是一动,迟舟的发展需要借助外力,无论是哪个产业,指望自给自足一点都不现实,便道:“你还缺钱花?” “总得找点事情做做啊。”贺炜昕郁闷地说道,“这年头谁会嫌钱少啊,我总不能真像个二世祖那样,整天花天酒地,做个没有用的人吧?我爸也不同意啊。” 林哲宇道:“兄弟,迟舟这地方比较落后,很多事业都处于起步阶段,房地产大有可为,只不过利润不多,有没有兴趣?” “利润不多是多少?”贺炜昕也来了精神。 “坑朋友不是我的性格,你自己过来考察一下。”林哲宇确实不会坑贺炜晔,据他所知,贺炜晔说的虽然谦虚,但是他的产业做的还是不错的,就如房地产这一块,有他自己的产业链条,从资质队伍到原材料供应,都有着自己的企业,所以如果能把贺炜晔拉过来,可谓是一举多得。最重要的是,林哲宇对城区这一块已经有了规划,利用自己在市里的资源,请了市规划设计院对以往的迟舟规划作了一个调整,五一前设计院给了答复,说在五月底会完成规划。 次日一早,林哲宇启程去了诗海。诗海是安东省的副省级城市,从整体实力上来说,仅次于省会江陵,林哲宇上次与高建松和蓝丝去过一趟,不过当时是晚上,所以并没有能够一窥全貌,这一次过去,当真是开了眼界。 诗海是有名的绿色环保城市,此时正值五月,千树吐绿,万花争艳,只是林哲宇并没有心情去观赏这些。一到诗海,便联系上了傅桂桢,一边向医院过去,一边听傅桂桢说了高建松的情况,很不乐观,外伤内患不少,情绪也不是太稳定,整个人就跟一傻子一样。 莫名其妙的车 林哲宇听得心酸,也不知道高建松的身上都发生些了什么。去了医院,隔着窗子看了一眼躲在病床上的高建松,林哲宇的鼻子就有些发酸,本来帅气尔雅的高建松已经瘦得脱了形,头发也乱糟糟的,目光呆滞,坐缩在床上,脸上显出极其茫然的神色来。 问了一下医生的情况,医生介绍说,外伤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最重要的是他的神智不清醒,一问三不知,好像是疯了一样。林哲宇知道他是失了忆,什么都不记得了,比起之前自己的失忆要严重得多。好在高建松没有什么攻击性,所以不需要上强制措施。 林哲宇去了一趟病房,高建松没有任何的反应,试着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也不理不睬。 出了病房,林哲宇心头沉重,傅桂桢奇怪道:“哲宇,高秘书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高建松跟蓝丝之间的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隐瞒的必要,林哲宇便说了出来,傅桂桢讶然道:“真想不到秘书长还是个情种,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大好前程都葬送了。” 林哲宇没有跟傅桂桢辩解,人的追求不同,有的人追求权力,有的人追求金钱,有的人追求感情,高建松无疑是后者,只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傅桂桢回头看了高建松一眼,道:“你不是说那个蓝丝现在在新源吗?既然她是高建松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她来照顾高建松的话,说不定会有作用。” 这倒是一个办法,林哲宇略一沉吟,道:“也好,我马上联系她,让她过来。” 接到林哲宇的电话,蓝丝在电话里就哭了,说会在最短的时间赶过来,林哲宇让她不要着急,他会在诗海等她,到的时候跟自己联系就好。 办完了这些事情,下面所能做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两人在医院对面的一个饭馆里坐了下来,林哲宇问了些傅桂桢在诗海的情况,傅桂桢说诗海的环境比凤阳好了许多,不过并不是发达地区就没有案子,最近正在调查一起命案。提到案子,林哲宇忽然想到了猴三,他为贺炜晔调查的时候失了踪,便向傅桂桢提了这个名字,傅桂桢极其意外地道:“候正东?绰号是不是叫猴三?” 林哲宇不由道:“你认识?” “何止认识啊。”傅桂桢道,“他就是命案里的死者。” 林哲宇呆了一下,候正东居然死了? “他是我大学同学。”林哲宇的声音有些低沉,“案子查出什么眉目了没有?” 傅桂桢摇了摇头,林哲宇道:“你联系一下贺炜晔,猴三到诗海来是为他做事的,他说不定能提供些思路给你。” 傅桂桢知道贺炜晔到诗海参与诗海的雨污分离工程的事情,但是详情却是不甚了了,当即表示会与贺炜晔联系。 两人吃了饭,傅桂桢接到一个局里打来的电话,林哲宇让他忙自己的事情去,不用管自己,傅桂桢也不矫情,先行离开。 林哲宇等了一阵,便接到了蓝丝打来的电话。两人很快见了面,在医院里见到高建松的那一刻,蓝丝泪如雨下,紧紧地抱住了高建松的头。林哲宇见到这个真情流露,眼眶也有些湿润,而高建松只是愣愣地任由蓝丝的动作。 哭了一阵,有护士来为高建松检查身体,蓝丝这才松开手,林哲宇递上了抽纸,蓝丝擦着眼泪,很是坚定地道:“我要留下来照顾他。” 这在林哲宇的意料之中,当提到相关的治疗费用时,林哲宇说他会负责,并把傅桂桢的手机号码留给了蓝丝,让她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跟傅桂桢联系。 蓝丝性格本就直接,也没有推托,只是说她和高建松欠他的。 林哲宇笑了笑,这时电话响起,接了电话之后,林哲宇的额头皱了起来,蓝丝察觉到林哲宇有事情,便道:“你要是有事,你就去忙吧。”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也好,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联系。” 等蓝丝的时候,林哲宇就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二十万,用于高建松的治疗和他们的生活费用,把卡给了蓝丝,匆匆离去。 蓝丝看着林哲宇的背影,目光闪亮。 且说林小说出了医院,上了车,吩咐司机老桂赶紧回迟舟。 迟舟出了大事,十分钟之前,迟舟的一家采石厂出了严重的安全事故,伤了不少人,不过暂时还没有人员死亡的消息传过来。 在路上,林哲宇接到了不少电话,分管安全的副县长、安监局局长,即时反馈情况。从反馈过来的情况看,并不乐观,事故原因正调查之中,伤者也及时送往了医院。 林哲宇指示副县长于大海做好现场的指挥和抢救工作,把灾难最小化。 老桂的车开得又快又稳,林哲宇却还在催他再快一点,老桂明白林哲宇急切的心理。林哲宇到迟舟来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对于迟舟来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领导出现了。 “林县长,后面好像有辆车在跟着我们。”老桂是个老驾驶员了,一直给领导开车,尤其是迟舟这么恶劣的环境里,警惕性非常高。 林哲宇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有一辆商务车跟着,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淡淡道:“安心开车吧。” 车继续向前开去,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突然想到了那次他陪高建松和蓝丝去诗海的时候遇到的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仍然不紧不慢地跟着后面。 “老桂,把速度慢下来。”林哲宇拍了拍老桂的肩膀。 这一放慢速度,后面的商务车居然也放慢了速度,这让老桂的心揪了起来,不由从后视镜里看了林哲宇一眼,难不成林县长得罪了什么人? 林哲宇有着与他同样的疑惑,略一沉吟,道:“老桂,到前面岔路口停车。” 老桂吃了一惊,后面那辆商务车分明是来者不善,不由道:“林县长,我看还是报警吧。” 事故升级 林哲宇淡淡道:“按我说的办。”报警不失为一个方法,但如果这辆车不是图谋不轨呢?而且林哲宇也很想知道车里是什么人。 老桂咬了咬牙,一踩油门,车子猛然提速,后面那辆车似乎觉得自己被发现了,居然没有了掩饰之意,也加快了速度,嚣张地跟了上来。 车子开到的一个岔路口,老桂有点犹豫,道:“林县长,光天化日,我看他们也不敢乱来,况且县里的事情比较着急……” 林哲宇道:“开出岔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老桂一打方向盘,车子开进了岔路,在边上停了下来,看着那辆车逼近,老桂的手有些颤抖,伸进了副驾驶的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扳手来,林哲宇淡然道:“你坐车上就好。” 说着,林哲宇已经打开了车门,商务车也减缓了速度,堪堪停了下来,就在这时,后面忽然有一辆车急速开过来,狠狠地撞在了商务车的屁股上,不待商务车上的人反应过来,那辆车快速倒车,然后加速,又一次撞上前去。 跟着从车上跳下来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根撬棍,冲着商务车就是一通猛砸。 林哲宇大觉奇怪,商务车上的人没下来,他不认识,而后面那辆车上下来的人更是莫名其妙,不过这两方的人咬上了,林哲宇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重新上了车,老桂不待他发话,赶紧加速离开。 这一路老桂把车开得就像飞了似的,林哲宇也没说话,这件事情来得突兀,但是半路有程咬金杀出来,林哲宇也不想再多耗费时间,好在一路再没有其他的情况,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终于到了迟舟。 在电话里,林哲宇已经知道情况,伤员正在县医院进行救治,警方已经封锁住了现场,目前事故的原因正在停查之中。 赶到了医院,林哲宇对伤员进行了慰问,让他们安心养伤,政府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回到县城,林哲宇立即召开了会议,副县长于大海、安监局局长黄福江、公安局副局长霍言旺以及事故发生地东陵镇镇长都到了场。林哲宇的心情很沉重,这次事故虽然只死了一个人,没有达到重大安全事故的标准,但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会议很短,林哲宇重申了几点要求,第一,做好伤员的救治工作。第二,查清原因,控制住采石厂的经营负责人。第三,做好伤员家属的安抚善后工作。 散了会,各方人马分头行动,林哲宇坐了几分钟,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接到胡培高的指示,这让他感觉到一丝不自在,一方面是胡培高的漠视,另一方面,自己是安全生产工作的责任人,出了纰漏,也是自己这个县政府的法人代表来承担。直觉告诉林哲宇,胡培高极有可能拿这事做文章。 事情的原因很快查明,是爆破作业人员违规操作,爆破位置不准确和加大火药剂量,这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而爆破者本人也在爆炸当场就被炸死了,好在当时并不是上班的高峰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出了这样的事故,安监部门自然能够找到替死鬼,很快进入了赔偿阶段。采石厂老板叫石永法,被控制住后非常嚣张,说就是赔钱而已嘛,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赔偿的大头在死者,一百万以内完全能搞得定,加上伤者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等等等等,最多两百万就能打发掉。 林哲宇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有点钱就漠视生命的人,对于石永法的嚣张,林哲宇记在心里,看来这一次的事件对他并没有起到警示作用。东陵镇镇长沈二标大倒苦水,说历次的安全生产检查,只有石永法这个第一采石厂不是太配合,镇上的安委办人员多次汇报,镇里也组织过联合检查,但是这石永法仗着有后台,别说他们镇里的工作人员了,就是县安监局过来检查,也是爱给脸子就给脸子,不爱给脸子根本就不搭理。 林哲宇大觉不可思议,这几年安全生产事故频发,国家对这一块非常重视,陆主席和马总理都多次作出重要指示,要求各级人民政府提升安全生产意识,想不到还有人敢冒如此之大不韪,这石永法糊涂也就罢了,连县安监局也在打马虎眼,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林哲宇找到了安监局局长黄福江,问起了全县安全生产工作的形势。全县的安全生产工作,按照属地管理的原则,乡镇的企业由乡镇负责,县安监局除了管理面上的安全生产工作以外,历次检查的重点都在县开发区以及县城内经营的相关企业、场所。提到这个东陵第一采石厂,黄福江也是一肚子火。东陵镇的安委会曾经汇报过,为此县局还组织了专门的检查队伍过去检查,发了整改通知书限期整改,但是期满复查后,人家根本就没动,按照相关的规定,对其给予了停业整改的处罚决定。但是随后就有市里的领导来打招呼了,他们也扛不住。 在知道这一点之后,林哲宇的火是不打一处来,不过现在还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眼下的事情给处理掉,好在这石永法也明白一个道理,出了事情,不是找人托关系就能搞得定的,毕竟是死了人,财是必须要破的。在这个方面,这小子的态度还不错,很快达成了赔偿协议,死伤者的家属都还比较满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医院接受治疗的伤者又有三人因伤情过重而死亡,这么一来的话,事情的性质完全变了,由只有一人死亡的安全事故提升到了较大安全事故了。这个情况一出现,如果处理不好,则意味着很多人将要为此承担责任。 此事上报到市政府,分管安全生产工作的副市长洪玉彬、市安监局局长华松也都赶往迟舟处理此事。此事惊动了市里,分管安全工作的副县长于大海是要被问责的。而这个时候,石永法不干了。 酒难 赔偿问题已经达成了协议,但是现在又死了三人,这三人的家属要求赔偿与那位在现场被炸死的爆破工待遇一样,石永法认为那些人的伤情已经稳定了下来,现在死在医院里,应该是医院方面承担责任,跟他无关。 为此,调查组对医院方面的诊断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医院方面的治疗根本没有问题,但是这并不代表石永法就肯掏钱了,事情陷入了胶着状态。 最着急的人莫过于副县长于大海了和安监局局长黄福江等人了,如果在医院死的那三人被定性为医院抢救无效导致死亡,那么这一起安全生产事故的死亡人数就是四个,现在赔偿又出现了分歧,如果死者家属执意把事情闹大,现在市里也已经介入,捂是捂不住的,那么他们肯定要为此而承担相关的责任,处分都是轻的,搞不好要丢官罢职了,所以他们必须想法子把事情给解决掉。 而解决掉的方案有两种,第一种就是让石永法乖乖地拿钱,但是很显然,石永法不愿意再拿出三百万来消灾。第二种就是把责任推到医院方面,把三人的死亡归结为医疗事故。这两种方法都是非常棘手的,但是不去做又不行,所以于大海兵分两路,一路去做石永法的工作,另一路则是去做医院院长冯得江的工作。 银谷园酒店的一个包间里,副市长洪玉彬和县委书记胡培高正在浅酌着。 “老洪,这事影响不小,拖着也不是个事,还请领导多施加点压力,把事情给解决了。”胡培高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点焦急之色都没有。 洪玉彬微微笑道:“你老胡办事,滴水不漏,再缠几天吧,要是还办不了,我会向领导汇报的。” 胡培高笑了笑,道:“喝酒。” 而此时的林哲宇却是满脸的严肃,这起安全事故早已有了定论,先且不谈,医院方面的三人死亡确实大有蹊跷。事故发生后,林哲宇是几次到医院探望的,据了解到的情况是,伤者的情况很稳定,怎么一夜之间就死了三个了呢。好在死者家属们因为赔偿没有到位,所以并没有火化尸体,林哲宇让霍言旺去调查当晚的情况,据反应,那天晚上,三人是先后死亡的,都是在挂了水一个小时左右之后。 霍言旺向林哲宇汇报,根据他的判断,医院方面可能真的有问题,不过当晚用药的药瓶什么的都被处理掉了,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对尸体进行解剖,查出他们真正的死因。这个方法最有效,但问题是,万一不是医院方面的原因呢? 林哲宇有些进退两难,霍言旺提了个建议,说现在最着急的莫过于副县长于大海了,不如把这件事交给他来办。 林哲宇采纳了这个建议,于大海的眼前不由一亮。黄福江与石永法的沟通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而他侧面跟院长冯得江交涉也是没有效果,林哲宇给他提了这个醒,倒是帮了他的大忙,现在人家已经指出路子了,自己再不把握,那简直就是万死不辞了。 胡培高的神情显得很凝重,如果尸体被解剖的话,那么给他带来的麻烦也会不小,因为那三人的死亡完全是他一手促成的。为了实现给林哲宇栽赃的目的,他指使院长冯得江用了一种药物,对三名在检查中发现得了癌症的伤者实施了谋杀,现在必须抢在他们前头毁尸灭迹。 作了相应的安排,胡培高不由很佩服林哲宇的警觉性,这个人虽然年轻,却是真的很不简单,再这么下去的话,自己不但在迟舟的地位岌岌可危,会不会被他抓住什么把柄更是难说,所以必须启动第二套方案了,于是,他拿起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林哲宇回到住处,霍言旺谈的那个宅子因为一时联系不上卖家,只能暂时先缓一缓,所以他还住在白晓乐的宅子里。 白晓乐近阶段的工作让人对她刮目相看,如果不是知道的话,林哲宇怎么也想不到她以前是话剧团的,从她的工作思路和措施来看,仿佛是做了多年的机关工作一样,随手拈来,却又恰到好处,短短的时间里,赢得了非常好的口碑。 下了班之后,林哲宇又去了一趟医院,等回来之后已经很晚了,这几天他的胃口不是太好,所以不是太想吃,一推门进去,从白晓乐的厨房里便传来了阵阵的香气。 林哲宇嗅了嗅鼻子,想不到这白晓乐既能出得了厅堂,还能下得了厨房啊,林哲宇心想,这王松龄真是不靠谱,放着这么个好女人不要。 白晓乐正好出了来,见到林哲宇,打了个招呼:“林县长回来了,还没吃饭吧?” 白晓乐的手里端着两个菜,林哲宇笑道:“吃过了。” “吃过了也来吃点吧。”白晓乐道。 林哲宇摇了摇头,白晓乐道:“林县长,我知道您为了避嫌,正在外面租房子。您住到这里,我还没有尽过地主之谊,而且,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当作是最后的晚餐吧。” 林哲宇听了,心下有些不忍,觉着这个女人ting可怜,生日之际,丈夫又离了婚,一个人过生日确实有些孤苦伶仃,便道:“哎呀,生日呀,我去准备下礼物。” “礼物就不用了。”白晓乐笑了起来,“尝尝我的手艺,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林哲宇换了件衣服,洗了手,进了餐厅,餐桌上摆着几个菜,还放了一瓶红酒,灯光昏暗,白晓乐坐在桌子前,穿着一件低领的t恤,将粉白的脖子露了出来,胸前一条若有若无的沟壑很是惹人遐想。 “生日快乐。”林哲宇表达了口头的祝福,别说他没有礼物,就是有,还真不方便拿出来,毕竟二人孤男寡女,非亲非故,送轻了让人瞧不起,送重了又不大合适。 “谢谢林县长。”白晓乐的脸上抹起一丝红晕,拿开瓶器开了红酒,为林哲宇的高脚杯子里倒上了酒。 滑铁卢 白晓乐不施粉黛,显得清丽可人,只是眉宇之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愁容,让林哲宇看着倍觉心疼,女人不容易,漂亮女人更不容易啊。 “小白,人还是要向前看,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了。”林哲宇淡淡地劝了一句,白晓乐轻轻点头道,“林县长,我没事。敬你一杯。” 林哲宇笑着举杯道:“今天你是寿星,应该是我敬你,来,这一杯酒,祝你快乐。” 白晓乐的酒量还算勉强,半瓶红酒下了肚,脸色酡红,连脖子都红了一圈,还要去拿酒,林哲宇制止道:“小白,酒差不多了,不要再喝了。” 白晓乐道:“难得有机会跟林县长私下喝回酒,不喝好怎么能行,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执意要去拿,林哲宇也不好拉着她,只得由得她去,不过这红酒喝在嘴里,味道倒是不错,头也有些晕晕的,林哲宇并没有想太多,毕竟他几乎不喝红酒,加上这一阵子太忙,又是空腹,有点酒精反应也是正常的。 酒再次拿了来,已经开了,林哲宇劈手拿过,给自己满上了,给白晓乐倒酒的时候却是只倒了半杯,白晓乐笑道:“林县长,你这是体贴我,还是觉得我家的酒太少了?” 林哲宇笑道:“老话说,省酒待客,你还是少喝一点吧。” 一瓶酒很快告罄,林哲宇觉得头晕眼花,这就有点不正常了,就是对红酒再不适应,以他的酒量也不至于会这样,更要命的是,肚子里有一股邪火在乱窜,难道这酒里有东西? 不过看白晓乐虽然脸如红布,却没有异色,林哲宇只得压着心里的疑惑,道:“小白,谢谢你的招待,我该回去了。” 白晓乐也不拦着,只是林哲宇起身迈步的时候却是有些发晃,当她来扶的时候,林哲宇觉得脑子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有意无意地抚过他的胸膛时,下面便无可遏制地突突跳动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他步履蹒跚,还是白晓乐刻意而为,两人跌在了沙发上,林哲宇的坚硬便无可避免地抵在了白晓乐的小腹上,白晓乐忽然间沸腾了起来。 当林哲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衣衫尽除,散乱地扔在地上,身边却是空无一人,拼命甩了甩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当他看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时不由面色大变,赶紧穿好衣服,夺门而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哲宇不由又惊又疑,用冷水洗了把脸,林哲宇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情,怎么都觉得自己是被下了套了,当然,这只是他最坏的打算,或许事情不是这样呢。 看了一下时间,还没到上班的时候,打了一个电话给白晓乐,却已是关了机,这个情况让他觉得颇为不妙,再也无法按捺得住心头的紧张,冲出门去,却是没能找得到白晓乐,一种不详的感觉袭上了心头。 而这时,秘书小贾的电话却是打了过来,声音里充满了慌张,结结巴巴地道:“林……林县长……” 林哲宇皱着眉头道:“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林县长,您有没有上网?”小贾还是难掩慌张的口吻。 林哲宇让小贾把网址发过来,打开电脑一看,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那是一段视频,上面的女主角面部和男女的关键部位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是林哲宇的那张脸却是清晰不过,这要比网上公布的不雅视频要更为不雅了。饶是林哲宇机智过人,此时的脑子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网络的传播速度远远超乎想像,相信现在已经有上亿人看到这段视频了,虽然摆明是白晓乐坑了自己,但是与她发生了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林哲宇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电话猛然响起,林哲宇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电话是市委打过来的,让他立即到市委报道。 林哲宇极其茫然,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他知道,解释再多也没有用,与此同时,他还有些心灰意冷,他不明白,自己与白晓乐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坑害自己。 因为赵子亮的事情,市纪委书记赵志敏早对他心生不满,这次逮着机会还不把自己往死里整吗?所以林哲宇放弃了解释,接受一切处理。 网上的这段视频掀起了轩然大波,各种口诛笔伐铺天盖地而来,对此,林哲宇被处理也在情理之中。市委市政府向外界宣布,林哲宇停职接受调查,后续的处理会及时向社会公布。 林哲宇没有回梁山老家,白晓乐的那个老宅子更是他的恶梦,自然不会再去,住进了他的那个船头酒店。 霍言旺找上门来,很是义愤填膺,林哲宇苦笑道:“你生气有什么用?” 霍言旺怒道:“这摆明是别人下了套来陷害你,要不然这些视频怎么会放到网上去?我看多半是胡培高。” 林哲宇道:“没有证据,别说了,况且我跟白晓乐确实发生了关系,说再多也没有用,反而落了下乘,一人做事一人当,虽然白晓乐害了我,但这也与我自己有关系,如果我能够警觉一些,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霍言旺默然半晌道:“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林哲宇沉默了下来,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自己都非常不利,实在想不出任何翻身的理由,除非这个时候白晓乐站出来,说她在酒里下了药,可是她现在音信全无,完全指望不上,而且正如林哲宇自己所说,他跟白晓乐的确有关系,那是视频,不是图片,合成不来的。 这段时间里,打来电话的人有很多,林哲宇实在不厌其烦,干脆选择了拒接一切电话,只是孟遥一直不曾打电话来,倒是让林哲宇更加意外,孟遥是个小魔女,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市里的处理决定还没下来,林哲宇提前收到了一份孟遥寄过来的离婚协议书。 回到解放前 在看到这份协议书的一瞬间,林哲宇心如刀割,不过他也理解孟遥的想法,出了这样的事,仅仅是她作为龙港集团董事长的这个身份,便注定了这个结果。只是孟遥没有听林哲宇作任何的解释,让林哲宇的内心更加痛苦。林哲宇不甘心如此,无论是不是离婚,他都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但是孟遥的电话是她的秘书接的,说孟总交待过,不接他的电话。 林哲宇无奈的放下电话,心头极是悲凉,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这一夜,林哲宇都没有睡,整个船头酒店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短短的几天里,林哲宇苍老了很多。 茫然过了几天,林哲宇的目光落在了离婚协议书上。 协议书中,孟遥只提了一点,孩子的抚养权归她,理由是,林琳跟着林哲宇只会让她背负着耻辱。 林哲宇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虽然舍不得,但是他也知道,孩子跟着孟遥比自己幸福得多,至于其他的条件,他根本没有看,直接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当林哲宇三个字签上去的时候,林哲宇知道,这意味着他失去了一切,特别是最亲的人。 没几天,林哲宇的处理决定出来了,开除党籍,降为股级,到临沭县苦水乡任农水科员。 林哲宇收拾行装的时候,胡培高假惺惺地过来安慰了一下:“林县长,出了这样的事,很让人意外,年轻人嘛,犯点错误,也没什么嘛,况且你在迟舟的表现大家都是看得到的,这个处理有点重了。你要想开点。” 林哲宇居然笑了笑,道:“胡书记,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吸取教训的。” “那就好,那就好了,色字头上一把刀,时刻警醒啊,虽然从正处降到股级了,但是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嘛。” 林哲宇没有搭腔,把东西收拾好,道:“胡书记,临走之前,我也送你一句话。” 胡培高一边笑着一边有食指在肚子上转着圈:“洗耳恭听。” “多行不义必自毙!”林哲宇淡淡地撂下了这句话,搬着箱子出了去。 胡培高怔了一下,重重地吐了口吐沫:“妈的,什么东西。” 贺炜晔一直在为林哲宇的事忙着,然而这一次,他的父亲贺子健却是没有去帮这个忙,贺炜晔也知道里面的原因,如果孟遥肯原谅林哲宇,只要她出面说一句话,那自然好办得多。 改革开放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句话用来形容林哲宇是再恰当不过了,林哲宇当然没有立即去苦水乡报到,他的心理素质虽然好,但是被人陷害,既被打回原形,又妻离女散,对他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开着孟遥买的那辆奥迪回家,一进门,母亲王家凤便搂着儿子哭了起来,他们虽然不知道林哲宇已经什么都不是了,但孟遥把孩子接走,说离了婚,已经与林哲宇达成协议了。 林中国苦着脸抽烟:“哲宇,到底出什么事了?” “爸,妈,你们就别问了,我想好好睡一觉。”林哲宇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房间,门头上贴着的喜字此时极具讽刺意义,林哲宇拿了凳子站上去,揭下来的时候,泪水就落了下来,事业上的失败他还能接受,但是家庭的破裂却是让他心如刀绞。 贺炜晔打来电话,说要不咱不去干了,凭自己的关系做点生意什么的,还怕发不了财?至于女人,以他林哲宇的模样儿,天涯何处无芳草?其实对于孟遥选择离婚,贺炜晔还是ting为林哲宇抱不平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又算得了什么?孟遥的心眼儿未免也太小了,你可以选择不理林哲宇,甚至报复他一下,但就这么离了,对林哲宇的伤害也非常大。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林哲宇肯定是受了陷害啊。 林哲宇有气无力地说,事已至此,就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了。 见林哲宇是这个状态,贺炜晔在电话里就骂开了:“林哲宇,你还是不是男人?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遇到点事情就这么消沉,男人这两个字用在你身上简直是侮辱。” 林哲宇笑了笑:“兄弟,你就别激我了,我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我只是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贺炜晔怔了一下,林哲宇已经挂断了电话。 五月底,林哲宇到临沭县苦水乡报到。 在点名会上,党委书记孙达州只是简单点了一下,新来了一位干部。 林哲宇站起身来,向大家示意了一下,重新又坐了回去。 点名会散了之后,党政办的秘书带他去了办公室。 这是一间集办公与休息于一体的办公室,办公桌椅很是破旧,床与办公桌之间用一道帘子隔了起来。 林哲宇拉开椅子,一阵灰尘就飘了起来,林哲宇吹去了灰,坐了下来,有些失神,他的基层工作经验算不得少,但也不算多,如今“重操旧业”,真不知道还要迎接什么样的挑战。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是刚刚带他过来的党政办秘书曹阳,说孙书记让他去一趟办公室。 孙达州的年纪并不大,四十五六岁的样子,显得精力很旺盛,不过谱也不小,林哲宇进去的时候,他屁股都没有抬一下,指了一下桌子对面的硬木沙发道:“坐吧。” 林哲宇坐下,孙达州道:“林助理,我知道你的事情,以前在县长的位置上待过,但是现在你是咱们苦水乡的农水科员,所以我希望你能摆正心态,踏实工作,把你以前的那些都收起来。” 从孙达州的话里,林哲宇听出一丝不善,不过林哲宇认清了当前的形势,正如孙达州所说,现在自己什么也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道:“孙书记,我会认真工作的。” 孙达州很满意林哲宇的态度,道:“咱们苦水乡的条件不是太好,你要克服一下。近期农业工作是重头戏,希望你能够发挥你的能力,具体的工作你去找王乡长。” 提个思路 王乡长叫王艺林,党委委员,副乡长,分管农业农村工作,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人了,极具智慧,光亮的脑门证明了这一点。 林哲宇过去的时候,王艺林正在整理文件,招呼着林哲宇坐下来,又是倒茶,又是让座的,让林哲宇很惊讶,赶紧道:“王乡长,你别这么客气,我是你下属。” 王艺林笑道:“什么上属下属的,我也就是比你大那么几岁,论才干,你可是做过县长的人,哎呀,不好意思,又提到那事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不能提的。” 王艺林点头道:“对,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没有迈不过的坎。” 林哲宇道:“刚刚孙书记让我到你这里来领任务,王乡长,你是老干部了,经验丰富,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直管批评。” 王艺林摆着手笑道:“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嘛,咱呀啥也不说了,既然是领任务,那我就交待了。” 现在中央对农业农村工作非常重视,县里打出了高效设施农业牌,苦水乡工业基础薄弱,在县开发区的项目少的可怜,好在这里水系优势比较明显,经过几年的打造,高效设施农业走在全县前列。眼看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双过半”了,根据以往的惯例,六月底或者七月初的时候县四套班子是要对各个乡镇进行观摩的。苦水能够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高效设施农业了,所以需要提前准备观摩点。 林哲宇以前在乡镇的时候也知道县里会搞这么一出,但是他的基层工作经验确实很缺乏,王艺林告诉他,每次的准备工作都是由农技站站长钟坚强负责的,他只要过问配合一下就行了。不过时间还早,这个倒不是什么急事,倒是秸杆还田资金这一块是个麻烦。 林哲宇不是太了解这件事,王艺林干脆把钟坚强给叫了过来,让他介绍一下这件事。 钟坚强看了一眼林哲宇,开了口。 秸秆还田资金是由省财政拨付的资金,转到县农委的帐户上,对各开展秸秆还田工作的乡镇拨付,这笔钱明确是发放给参与此项工作的农机合作社或者是农机手,但问题是,去年的秸秆还田工作根本没有开展,这笔资金能够拿过来,完全是做了相关的假资料。 做假资料骗取资金,这是上下共知的秘密,但问题是,省里要对这笔资金进行回头查,而那些农机合作社和农机手也知道有这么一笔资金,过来要了好几次了,还说如果再不给,就把这事向上级反映。 这事王艺林也单独向孙达州汇报过,孙达州只撂下了一句话,合理安排资金。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什么叫合理?合理就是乡里也想截留一部分钱。去年年底的时候,孙达州就表达过这个意思,被王艺林否了,现在回头看看,还真是幸运,否则省里一旦来查,这个责任谁担得起? 林哲宇想了想,道:“王乡长,我觉得你的坚持是对的。套取国家资金的罪名不轻,情节严重的,可就不像我这样降个级而已了,搞不好还有牢狱之灾。” 钟坚强是个三十七八岁的中青代,见林哲宇主动提起自己的“丑事”,倒是ting意外的,笑着道:“林助理,其实你那点事算得了什么呀,不就是玩个女人嘛,有能耐别人也去玩啊。” 王艺林笑骂道:“钟站长难不成也想搞一搞?” “我人老珠黄,没人看得中。”钟坚强嘿嘿一笑。 王艺林道:“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了,林助理已经跟过去划一个句号了。” 林哲宇笑着没搭腔,道:“王乡长,这笔钱现在乡里什么态度?” “知道省里要查,谁还敢动?在账上存着呢。” 林哲宇道:“现在有两个方法,第一,把钱原封不动退回到县农委去。现在这笔钱是个烫手山芋,看得到吃不到,万一有人打这笔钱的主意,出了事情,谁也担当不起,不过煮熟了的鸭子飞了,恐怕不少人不同意。” 王艺林笑而不答。 “另外一个方法。去年咱们不是没开展秸秆还田工作吗?那就放在今年搞,钱到年底再说,至于那些农机手,看到希望了,估计就不会再闹腾了。”林哲宇提出了第二个方法。 王艺林道:“这倒是个方法。钟站长,你看呢?” 钟坚强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滑头,道:“二位领导在,怎么决定我怎么做。” 林哲宇看了王艺林一眼,笑道:“王乡长,这个汇报还是得靠你啊。” “你们两个,都是滑头。”王艺林笑出声来。 晚上是在乡政府食堂吃的饭,天气已经热了,林哲宇办公室那张床上的席子已经很旧了,被子也发出一股难闻的说不出的味道,对于曾经是县级领导的林哲宇来说,还真有些受不了。所以在食堂吃了饭之后,林哲宇到街上去溜达了一圈,买了条牛皮席子,又买了条薄被子,一番整理之后,有人过来敲门,是个年轻人,林哲宇认识,他叫王汉诚,是个大学生村官,那边打扑克三缺一,问他有没有兴趣。 林哲宇没什么兴趣打扑克,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工作思路,所以说自己今天刚到,太累了,需要休息。 灯下,林哲宇拿出笔记本,记下了今天的工作日记,其实也没什么好记的,只不过这是他的一个习惯。他的办公室在一楼,拐角处是一个大的卫生间,里面装了电热水器,不过这样的天气,要不要热水也没什么打紧。 林哲宇端着装了洗浴用品的脸盆去洗了个澡,开始了在新地方的第一个睡眠之夜。 林哲宇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但是今晚他却是睡不着,其实以他的年纪跟那些大学生村官差不多,机会还是有的,只是经历了浮浮沉沉之后,他的内心世界比常人要复杂了很多。 领导爽才是真的爽 乡镇生活林哲宇经历过,所以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说起来基层工作的事情不少,但实实在在需要他的地方并不多,在此期间,贺炜晔和霍言旺都曾打过电话来,问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林哲宇感谢他们的关心。常言道,日久见人心,林哲宇觉得自己有这样两个朋友,也不算太惨。有的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有一个知心朋友。以前林哲宇体会不到朋友,现在才知道,锦上添花的未必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是雪中能够送炭的。 时间眼见到了六月底,秸杆还田工作也就按着他提到的第二个方案去开展了,这一天,王艺林打来电话,说政府办过来踩点了。 林哲宇懂“踩点”是什么意思。为了确保领导观摩的顺利,事先都会有县委办或者政府办的领导过来查看观摩点的准备情况,既便于取得效果,也便于制定观摩线路。 王艺林带队,林哲宇和钟坚强参与,在乡政府等候政府办踩点人员。这一见面,林哲宇的心里就突了一下,遇到了“老相好”的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市委组织部调到临沭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赵子亮。 其实现在再回头看看,两人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特别了不得的矛盾,但是赵子亮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平级调动过来,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如果他心胸开阔,也不至于如此,所以林哲宇遇到他,还真应了一句老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赵子亮的心机明显比以前要重得多了,看来政府办对他的锻炼价值不小。 赵子亮就当根本不认识林哲宇一样,去看了两个点,一个是顺星合作社种植的新品种西瓜,另一个是合安合作社的蔬菜大棚,两个点早在一周之前就开始准备了,赵子亮认真看了一阵子,说这两个点只能留一个,让他们自己选择,明天把相关的资料报上来。 林哲宇倒是ting意外的,但是直觉告诉他,赵子亮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如果他不想做什么,就没必要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而赵子亮上车前别有意味的盯了他一眼,更是显得意味深长。 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心头苦笑,这还真应了句老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将近一个月的生活,林哲宇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不再像那些大学生村官一样是个毛头小子了,他曾经做过高官,曾经有过家庭,而且还有个孩子,这些并没有因为他的降职而不复存在,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婚而改变过去。这些日子,他都在以不停的工作好让自己没有时间去回想那些,可是每每到了夜晚,即便是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到床上,大脑也不曾因此而停止工作,反而想的越来越多,尤其是在这个没有亲朋好友的外地。 不知多少次想打电话给孟遥,他可以理解孟遥对自己的迁怒,但是他真的想解释一下。解释不是为了获得原谅,只是认为孟遥有必要知道真相,而且他特别要听到女儿的声音,可是这些他都没有去做。 林哲宇的手里握着鬼谷子留给他的那个锦囊,当时鬼谷子说过,当遇到特别大的麻烦时,里面的东西可以帮他一把。在网上看到那段视频的一瞬间,林哲宇就动过这个念头,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信仰。可是现在,他却是想打开来看一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神秘的东西了。 拿了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边口,从里面露出一张名片来,名片上有一个手机号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林哲宇有些发怔,将信将疑地拿出手机,正要拨打,他的手机倒是先一步响了起来。 电话是工业科员何辉打过来的,让他到食堂的二楼去吃饭。这一阵子,林哲宇跟何辉的关系走得比较近,何辉也是外地人,来这里工作两年有余,前前后后的事情还是比较熟悉的。苦水乡的工业基础薄弱,乡里的工业集中区招引了几个台资的客商,虽然产品都是出口,并没有能够真正为苦水乡的财政作出什么贡献,不过台资这个头衔还是很耀眼的,况且也招了不少本地的工人,收入也还不错。县委书记在会议上提到出苦水乡要打造一个台资企业小高地,所以原本不怎么忙的何辉反而别成了个忙人,而且这几年外资投入也是目标考核的一个重点项目,如何吸引外资就成了书记乡长的头等大事了。 由于林哲宇跟何辉都是外地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林哲宇请贺炜晔帮了这个忙,何辉自然是感激涕零,遇到饭局什么的,必有林哲宇。 今晚请的客人是县电视台的几位记者,苦水乡二季度还没有结束,就提前完成了全年的外资任务,这是可喜可贺的。只是经济决定地位,苦水经济不行,书记乡长在县里的影响力也是有限得很,所以这一次单独请来了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县报社主编周耀华和电视台的几位记者过来给予采访宣传,还特意备了些野鸡野鸭这些土特产来招待。 书记孙达州的酒量一般,三两管够,这样的酒量简直上不了酒桌,乡长周立倒是还行,只是相比于周耀华来说,两人齐上也是尽数拿下。孙达州想的是,自己醉了倒没有关系,就怕陪不了周耀华。何辉这个时候就提到了林哲宇,说这一次外资任务能够提前完成,多亏林哲宇帮忙,而且林哲宇酒量不错,不如让他过来陪一陪。 孙达州这个时候想的就是怎么能陪好周耀华,至于谁完成任务倒不是他想的,便让何辉打电话给林哲宇。 林哲宇已经在食堂吃过饭了,像这样的饭局他根本就不想去参加,不过用时下比较流行的一句话说,能想到你那是看得起你。人在圈子里,不得不遵循这个规则。 能者多劳 人不是太多,除了孙达州和周立以及何辉以外,就只有周耀华和几位记者了。 周耀华确实很善饮,而且段子很多,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注意到林哲宇,确实也是这样,一个小股级怎么会入得了科级领导的眼里呢。虽然级别跟孙达州一样,但是孙达州有求于他,所以这一桌便显得他最大了,所以是意气风发。倒是那个女记者不时地多看林哲宇几眼,让林哲宇心下有些发毛。他现在可是闻女色变了,女人是老虎,这可不是句空话,他是深受其害,所以他目不斜视,频频敬酒。 一轮下来,孙达州便摆着手不行了,周耀华就开着玩笑:“孙书记,男人可不能说不行啊。” 孙达州服软道:“我还真是不行了,林助理,周部长是领导,堪称海量,你要是陪不好领导,你就失职了。” 林哲宇笑着道:“孙书记,听您的,您说怎么敬就怎么敬。” 周耀华也笑着道:“孙书记,你可不是专门请来对付我的吧?” “周部长说的哪里话,你的酒量谁敢对付你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把你陪好,还乐什么嘛。”孙达州口舌绽花,向林哲宇猛打眼色。 林哲宇便起身道:“周部长,做下属的敬你,我干了,你随意。” 说着林哲宇起了杯,却听周耀华道:“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本地的规矩啊,这一轮过后,就没有小杯子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也不去考究这话是真是假,笑着把小杯子里的酒倒回壶里,举杯道:“既然是这样,我自罚一杯。” 林哲宇一口干了,孙达州心里暗道,这小子也太实诚了吧,对方随便一句话就自杀一杯,这不是找死吗,是不是真做过县长啊? 周耀华仗着自己是领导,吃定了林哲宇,鼓掌道:“年轻人就是厉害,好酒量啊,不过临沭的规矩,一旦自罚,起码是两杯起步啊。” 林哲宇爽快得很:“那必须要按规矩来。” 当林哲宇干下第二壶的的时候,孙达州在暗骂林哲宇的同时也站出来了,道:“周部长,你这摆明是欺负人了啊,路见不平,我要踩。” 周耀华哈哈一笑道:“年轻人嘛,多喝两杯还是能扛得住的。” 林哲宇却是道:“只要领导舒服,怎么样都行。” 林哲宇的意思很明显,苦水有求于周耀华,只要他爽,就完成任务了。 周耀华一听这话,倒是不好再拿林哲宇开涮了,嚷嚷着要倒酒,结果林哲宇一气跟他干了四壶酒,周耀华一斤多下了肚,脸如红布,抱着杯子喝了一气开水,压住了酒劲,大声道:“今天喝得爽快,孙书记,林助理还真是你的一名虎将啊。” 孙达州觉得脸上倍儿有光彩:“奶奶的,比经济能力比不过兄弟乡镇,要是连酒都喝不过人,那就太没面子了。” 林哲宇道:“周部长,咱们先就这样。韩记者,我敬你。” 那位姓韩的记者也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长得还算不错:“林助理,我们就免了吧,我又没喝酒。” 周耀华插了一嘴道:“小韩心疼林助理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韩记者也是经历过酒桌文化的,对于这样的调侃也不生气,道:“林助理刚刚喝了不少,我以茶代酒实在过意不去。” “那你就喝酒嘛。”平时话很少的乡长周立这个时候道。 韩记者摆着手道:“那可真的不行。” 林哲宇道:“韩记者就以茶代酒吧。” 林哲宇又扫了一圈,除了脸色微红以外,没有其他的变化,这让孙达州心里极是惊讶,身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不是没见过能喝酒的,但是像林哲宇这样气定神闲的还真是少见,也很像试一试林哲宇的酒量,笑道:“林助理,周部长难得来一趟,一定要陪好。” 林哲宇还没说话,周耀华已经连声道:“好了好了,后生可畏啊,林助理,你可真是支奇兵。” 周耀华在喝酒上很少服输,孙达州见状也不强逼,显得很是扬眉吐气道:“周部长,足而不醉为最好,一会吃完饭,咱们再唠唠。” 饭后的唠唠自然没有林哲宇和何辉的份,两人齐步下了楼,却听韩记者在后面道:“林助理请留步。” 林哲宇驻足回头,何辉见状,暖昧一笑,拍了拍林哲宇的肩膀道:“把握住机会啊。” 林哲宇苦笑一声,向韩记者道:“韩记者有事吗?” 韩记者走下楼梯,笑着道:“林助理,叫我韩莓就可以了,其实我只是电视台的播音员。” 林哲宇笑了笑,韩莓道:“林助理老家是梁山的吧?” 林哲宇不解其意,点头道:“想不到韩记者对我倒是ting清楚。” 韩莓道:“林助理误会了,我并不认识你,只是我有个朋友也是梁山县电视台的记者,曾经向我提到过你。” 林哲宇微微一怔,顿时想到了岑明月,不过那已是过眼烟云,微微笑了一声,道:“韩记者,我喝多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回去休息了。” 林哲宇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韩莓没法再继续下去,看着林哲宇快步走开,心里暗想,这个被罢官免职的政治新星不像那种色中恶狼啊。那段视频她曾经看到过,千真万确的事,难道是自己姿色太平庸了? 天气热得不行,指望办公室兼宿舍的那台电风扇是解决不了避暑问题了,何辉没有住在乡政府的宿舍里,这条件的确是太差了,他在外面租了个屋子,自己购置了空调。林哲宇洗了澡,溜达了过去。 何辉也是单身,两个光棍汉在一起倒是有不少共同语言,不过大多都是何辉再说,最近他在追求一个大学生村官,林哲宇知道,她叫黄莺,家就在苦水街道上,父亲是茂名镇的党委书记,只不过就快到点了。 黄莺的眼界ting高,追求她的人不少,不过没几个入得了她的法眼,很不幸,何辉也是不被入法眼的那个,说得哀怜凄凉,正印证了“多情总被无情恼”这句老话。 何以报德 林哲宇没兴趣听这些事情,他现在是敬女人而远之,对于他遭遇滑铁卢的原因,是他的一个人生污点,也是他的一个伤痛,虽然表面上看来,他很是不羁,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的痛是无法修复的。 何辉说了一阵,林哲宇回答他的是沉沉的鼾声。 没过几天,二季度的观摩活动正式开始,此前自然是大力准备现场,效果还不错,当然也仅限于农业项目,其他的诸如什么创业点都不够看,而有着台资小高地之称的工业集中区也因为久无企业入驻而黯然失色。 观摩结束之后,随即召开了县委扩大会议,对各乡镇的工作进行了总结和点评,苦水乡的高效设施农业虽然有亮点,但也仅限于其他事业的发展不够,而在全县大干快上的势态下,优势已经不再明显,县委书记王宝森不点名地批评了某些乡镇的党政领导有消极应付的态度,希望这些人知耻而后勇,趁着还有半年的时间,实现突破。 县委的扩大会议结束后,第二天乡里就召开了一个规模很大的会议,会上党委书记孙达州狠话不断,传递压力。 林哲宇在台下听着,觉得孙达州的水平极其有限,一个会干事的领导是不需要说狠话的,领导所要做的就是拿规划,抓具体的措施,然后让下属去执行。但是从林哲宇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却是,领导无方,制度如同虚设,任务下的不少,不见督促,不见奖惩,自然不会有什么效果。 林哲宇所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会议之后,在随后的班子会上,他和何辉被作为苦水乡的第一支招商分队,主动到发达地区去开展招商引资工作。 乡镇工作千头万绪,事情繁多,但是总体而言,对县政府只需要交代两件事情,财税和项目。作为没有项目支撑的苦水乡,财税自然是一塌糊涂,所以抓项目成为了重中之重。 提到招商引资,何辉是一肚子的苦水,现在全国都在搞招商引资,早已经过了一开始的纷涌而上的热潮,招商体系也是日趋完善,不像刚开始搞的那样,投资个几百万,一包装就变了几千万甚至上亿,而且在项目上也没什么选择。这几年要求招引环保企业,招大引强,面对着竞争日趋激烈的招商环境,在何辉看来,外出招商引资完全是一种变相的惩罚行为。 对于何辉的气馁,林哲宇也是无可奈何,虽然对临沐县的情况不是太了解,但就以苦水乡干部的精神面貌以及实地条件来看,大项目的招引难度很大。 不管怎么样,党委政府交代了任务,他们没有任何挑三拣四的理由和资格,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所以林哲宇和何辉商议了一下外出的地点,何辉把希望都寄托在林哲宇的身上,在他看来,能够完成外资任务的林哲宇还是比较有人脉资源的,况且人家以家可是县长。 林哲宇自然不会那么卖力,这倒不是他的态度有问题,而是他认为,朋友不是用来压榨的,利用的关系也做不成朋友,所以他想试试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招商。 晚上,乡里没有什么表示,何辉自己掏钱去了黄老三饭店为二人饯行。 黄老大饭店是古水乡比较上档次的饭店了,不过中央八项规定出台之后,对三公经费的支出查得非常严厉,在这个时候敢于顶风作案的人并不多,所以来自于公款消费的是少之又少。 对于何辉出血,林哲宇显得有些意外,据他所知,何辉可是个铁公鸡,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原来这黄老大饭店的老板黄猛是大学生村官黄莺的哥哥,何辉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过了去,黄莺正在店里帮忙,不过显然没有因为认识何辉而有多少照顾,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只是在大厅吃饭,这让何辉悲痛欲绝,林哲宇笑着开导他,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两人坐了下来,一箱冰镇啤酒,点了几个下酒菜,边吃边聊,大厅里开着空调,倒也不是太热,何辉的眼神不时瞄着走来走去的黄莺,林哲宇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便低声问道:“兄弟,我说的话可能不怎么好听,但是鉴于你眼前的情况,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说。” 何辉以为林哲宇是在指点他,精神一振,道:“你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优缺点,你能给她带来什么,她又能给你带来什么。她父亲是党委书记,家境条件优越,虽然说这些有些世故了,但现实就是现实,而现实往往是很残忍的,门当户对这个词并没有因为社会的进步而有所改变啊。”林哲宇说了这些,忽然间也想到了自己,他跟孟遥之间又是不是门当户对呢?他也沉默了下来。 何辉怔了一下,眉头皱到了一起,感情是美好的,但是感情并不能够成为在一起的绝对理由,人都是生活在世俗之中,既在世俗,世俗之物之事之理就难以避免。 “哲宇,这么说我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何辉愁眉苦脸地道。 林哲宇有些失神,摇了摇头:“努力吧,要想追求一个目标,首先要做的就是提升自己,只有把自己变得优秀,才会有竞争的权利。” 这时,一个电话打断了林哲宇的话,林哲宇看了一眼号码,抓起手机站了起来,一转身与端菜过来的黄莺撞了个满怀,汤汤水水的洒了一身,黄莺失声道:“林助理,你没事吧?” “没事。”林哲宇顾不得去擦身上的汤汁,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我擦,太酷了吧。”黄莺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哲宇的背影,这盘子里的汤温度不低啊。 林哲宇确实有急事,这电话是霍言旺打来的。林哲宇这一次败走麦城,很显然是中了圈套,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证明白晓乐跟胡培高之间的关系,但是联想到胡培高提议由白晓乐来任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原因,一切都一目了然了。 醉了也不归 怪不得王松龄一直在说白晓乐与人有染,想来这个人就是胡培高了。这个仇林哲宇一定要报,被人欺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但是被欺负了还一声不吭,那就是怂包了。 霍言旺告诉林哲宇,已经掌握到了胡培高受贿卖官的证据,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林哲宇没想到霍言旺的办事效率这么高,这么快就拿到了证据,心里盘算了一下,市纪委书记赵志敏这个人不可信,唯有把证据交到蒋浩然的手上,才能把胡培高给扳下来,当即道:“我跟陈市长联系一下,你等我电话。” 陈明很快接了林哲宇的电话,林哲宇简单地说了一下,陈明表示没问题。 放下电话,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无毒不丈夫,胡培高做得这么绝,也怪不了自己。这时,他不由想到了在自己被宣布停职接受调查时,陈明跟自己说的话。 陈明说:“哲宇,水有涨潮,就有低谷,这是自然规律,虽然你是被陷害,但是这件事上你多少也有责任,如果你的警惕性能够高一些,这样的低级错误完全是能够避免的,所以,希望你在将来的工作生活中能够更全面的考虑问题。另外,我转达一下蒋书记的话,知错必改,善莫大焉。你以后还有机会。我再送给你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林哲宇一直记住这些话,将来还有没有机会他不知道,但是他既然选择继续走这条路,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吃得苦中苦,方能为人上人,林哲宇只当这一切都是在磨炼他。 “林助理,要不要脱下来洗一洗?”黄莺一直在注意着林哲宇,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林哲宇这个时候似乎才感觉到疼痛,哎呀叫出声来。 招商的地点确定在省城江陵,其实林哲宇是不怎么想去省城的,不过随后一想,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县官,省城那么大,谁知道自己啊,况且贺炜晔最近也在省城,不让他投资,介绍点客商给自己认识还是行的嘛。 第二天一早,两人向孙达州辞了行,乡里特意安排了一辆专车给他们。 临沭到省城并不是太远,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车由林哲宇来开,何辉有点痒痒的,他拿到驾照快半年了,不过很少摸车,想开又不怎么敢,林哲宇倒是大胆,下了高速之后让他开了一阵,何辉渐渐地熟悉,放松了很多,问林哲宇怎么放心让自己开。 林哲宇说,你不开车,那我想喝酒了怎么办? 何辉翻起了眼睛,嘴里却是道:“哲宇,其实我ting佩服你的,当年的政治新星,绝对是我们年轻人的偶像,其实就那么点破事算什么呀,现在这年头,谁没个小头绪?你绝对是被人下了套给害了。” 林哲宇道:“开你的车吧,真是烦。” “得,你是领导,起码以前做过领导,你说了算。”何辉双手离开方向盘举了起来,车子一晃,差点撞到路边的石碑,赶紧握紧了方向盘不敢再废话。 一路开来,中午时分到了江陵,贺炜晔中途就打来电话,说是已经订好了江陵饭店了。两人到的时候,贺炜晔在门口等着,林哲宇上前拍着贺炜晔的肩膀道:“这么冷在外面干嘛?” 贺炜晔就笑了起来:“你小子还能玩幽默,证明心态不错,继续保持。” 何辉停好了车,面色苍白,林哲宇介绍道:“这是乡里何助理,这位是贺总。” “走,进去坐。”贺炜晔跟何辉握了一下手,走在前面进了去。 何辉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尤其在过道上,清一色一米七的长腿美女躬身欢迎的时候,更是让他乱花迷眼,三腿发软,林哲宇在他耳边低声道:“镇定点。” 何辉吸了一口气,道:“我是被这些女人的大胸器给吓的。” “操。”林哲宇爆了句粗口,跟着贺炜晔进了包间。 三个人坐在一起,波涛汹涌的美女服务员进来问客人有没有到齐,贺炜晔让她等一会,林哲宇便道:“炜晔,来省城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这招商引资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贺炜晔笑道:“先不谈正事,高轩恰好也在省城,我约了他,一会就到。” 林哲宇其实ting有些羞于见到孟遥的家人的,那段视频虽在互联网上后来虽然都删了,但是该看的不该看的人都看了,这自然瞒不了相关人士,想一想,林哲宇也觉得ting后怕的,如果孟遥的父亲动个怒,自己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见林哲宇不说话,贺炜晔笑着道:“安啦,高轩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再说了,这么点屁事算什么呀,也就是你们当官的有这么多的束缚,换了我这样的平民老百姓,别说玩个把女人,就是整天扎在女人堆里,也没有人关注。” “你扎扎试试,你爸不把你阉了才怪。”林哲宇故作轻松道。 贺炜晔哈哈一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哪能真这么做啊。” 何辉显得有些拘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瞧不起小地方人没见过世面,而是他出来的太少,放不开。 不一刻的工夫,高轩便到了,兄弟见面,自然要拥抱一下,拥抱完毕,高轩神色一沉,向林哲宇伸出手握住了,道:“节哀顺便。” 林哲宇撇了撇嘴,拉着高轩坐下,又介绍了一下何辉,高轩惊讶地道:“哎呀,你走出阴影ting快的啊,这么快就进入角色了。” 林哲宇不耐道:“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行,喝酒,今天咱们什么事都不干,炜晔,咱哥仨很久没好好喝酒了,今天不醉不归。”高轩豪气干云道。 “醉了也不归。”贺炜晔知道高轩的意思,林哲宇虽然表面坚强,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谁的心里都不好过,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林哲宇苦逼,沾了两样,换了一般人,还不郁闷死啊,所以他们就想着好好喝上一顿。 十万医药费 何辉这一次算是开了眼界了,以前他有幸与一位副县长同桌共饮,喝酒也颇为豪迈,但与眼前这三位相比,那简直是**吓死小孩子了,三人二话不说,每人面前杵上两瓶,上来就是玻璃杯,好在他没有被安排什么任务,坐山观虎斗,只是那酒味也是熏得他呕然欲醉。 几人喝酒倒不怎么着急,边说边聊,只是耐于何辉在场,有些话不便明说,便聊一些趣事。高轩现在在黄江市任住建局常务副局长,吃香喝辣的,说了一个段子,说的是下面县里的一位女宣传部长,有一次开班子会的时候,说她参加的节日太多,今天这个日,明天那个日,实在受不了了。林哲宇当场喷饭,贺炜晔笑道:“高轩,你变坏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高轩撇了林哲宇一眼:“变则活,不变则死啊。” 林哲宇不屑道:“做人不能丧失原则。” 就在这时,忽然有服务员敲门进来,道:“请问####车牌的车是你们的吧?” 何辉一听这话,神情就有些慌张,林哲宇道:“是的,怎么了?” 那服务员顿了一下,道:“这辆车在停车位刮了一辆宝马,是不是请哪位客人去处理一下?” 贺炜晔道:“你确定不是宝马刮了我朋友的车?”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林哲宇瞥了一眼何辉,见何辉缩头缩脑的不说话,便知肯定是这个八脚猫把人家的车给刮了,当即起身道:“我下去看看吧。” 何辉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跟着下了去,贺炜晔和高轩也都随着跟了出去。 很快到了停车场,便看到几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一脸跋扈地站在车前。 林哲宇等人过了去,一个打着赤膊的黄毛叫嚣着大力拍着林哲宇他们带来的大众车引擎盖骂道:“这他妈谁的破车啊,眼睛长他妈裤裆里了?” 林哲宇听着就特别刺耳,何辉咬了咬牙,上前道:“这车是我们的。”“***那个碧,不会开车出来丢他妈什么人现什么眼。”那黄毛骂得吐沫直飞,“车漆被刮了好大一块,说吧,怎么赔?” 林哲宇上前看了看,何辉这技术确实不咋的,刚刚停车的时候就应该自己来停,不过已经把人家的车给刮了,抱怨也没什么意思,便道:“打电话给保险公司吧。” “日你马勒格碧你个呆碧,老子没那个工夫,给个五万块这事就算了。”那黄毛满嘴脏话,一看就知道是江陵本地人。 林哲宇面色一寒,道:“五万?你怎么不说五十万?” “艹,不上路子是吧?”那黄毛一句话撂出来,几个人就围上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势。 江陵酒店的停车场起了冲突,对江陵酒店的影响还是不小的,得到报告的经理很快下了来,赫然是林哲宇的老同学颜春雨。只不过颜春雨只看车不看人,并没有看向林哲宇,径直走到了那黄毛面前,道:“陈总,怎么回事?” “颜老二,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少掺合。”那黄毛根本不给颜春雨的面子,横着眼盯着林哲宇,“我告诉你,现在五万不行了,翻一番,没十万,你走不出这个停车场。” 颜春雨转过头,这才看到是林哲宇,愣了一下神,却是埋怨道:“你干嘛要得罪陈总呀,你赶紧拿钱了事吧,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林哲宇也是一愣,他还真没想到颜春雨会这么说话,心里头颇为不爽,这时贺炜晔走了出来,慢吞吞地道:“石头哥最近手头很紧张吗?连这种讹钱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你妈……”黄毛一句话还没骂完,看清是贺炜晔之后,后面的话生生地又噎了回去,转而换成了一副笑脸,“贺哥,您老在,我怎么该称哥呀,叫我石头就行了。” 贺炜晔摸了摸口袋,道:“包放在房间了,不就十万块钱嘛,记在我头上,回头到我公司那里去拿。” 陈石头吓了一跳,头摇得跟个拨啷鼓似的:“不不不,怎么敢要贺哥的钱。” 贺炜晔淡淡道:“刮了你的车,该赔的还是要陪的。我让你去拿你就去拿。” 陈石头讪笑道:“贺哥,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贺炜晔笑了笑道:“我闲着没事做跟你开玩笑?不过你去拿的不是十万,而是二十万。” 陈石头不由怔了一下,却见贺炜晔向他身边一个粗壮的人淡淡道:“顺子,给我照十万医药费打,少一分都不行。” 顺子是给贺炜晔开车的,司机兼保镖,闻言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拳砸在陈石头的面门上,顿时桃花朵朵开。 “哲宇,我们走。”贺炜晔淡淡转过身,忽然又回过头,向颜春雨道,“我记得你好像是哲宇的同学,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颜春雨面红耳赤,在江陵,谁不认识贺大公子啊,只是没想到他的脾气这么火爆,却又不敢顶嘴,林哲宇这时道:“炜晔,算了,他是生意人,不要怪他。” 四人重新回到包间,高轩笑道:“炜晔,看不出来啊,现在才有那么点大公子的味道。” 贺炜晔笑了笑没说话。林哲宇却是悟出了另外的玄机,看来他老子的位置得到了奠定了。 何辉在边上是心惊肉跳,真不知道林哲宇认识的都是什么人,拿十万块钱出来打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财大气粗倒也罢了,还凌驾于法律之上。 “那什么石头什么来路?”林哲宇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贺炜晔不屑道:“市城管局局长的儿子,就是一垃圾。” “不会出什么事吧?”何辉探头探脑地问了一句。 贺炜晔和高轩都笑了起来,高轩道:“那姓陈的如果聪明,今晚就会摆一桌,不然,他这个局长也就干到头了。” 何辉不敢再乱说话了,隐隐中他觉得眼前这两人都不是一般人物,连带着他觉得林哲宇也不是非凡之辈,毕竟人以群分啊。 权力的作用 这顿饭又吃了半个多小时,酒自然是没喝完,被刚刚的事搅了一下,也都没了兴趣,在此期间,也没有人再来打扰。饭毕,高轩向林哲宇使了个眼色,林哲宇便向何辉道:“何助理,酒都喝多了,下午啥事也干不成,你先开个房间休息。” 贺炜晔笑道:“哲宇,什么叫你先开个房间?何助理是你朋友,就是我朋友,这房间我早就订好了的。” 何辉也不傻,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也不多言,从贺炜晔手里拿了房卡去休息,且说林哲宇等三人却是去了江陵饭店的捏脚房,点了养眼、技术又好的技师来捏脚,三人一边享受着一边躺着说话。 高轩闭着眼睛道:“哲宇,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下这么大的狠手?” 林哲宇没有回答,却是道:“还是我自己不够留心,怪不了别人。” “哈哈,你小子倒是回自我安慰。唉,对了,那妞上起来感觉怎么样?”高轩根本没个正形,调侃着道。 林哲宇侧过头瞪了他一眼,却是一叹,道:“我被下了药,整个过程一点印象都没有。” 高轩笑得直抽:“猪八戒吃人参果啊,你可够悲催的。” 贺炜晔道:“高轩,没见过你这种落井下石的人,孟遥跟你的关系最好,你从中调停一下吧,哲宇也ting可怜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高轩长长一叹,道,“哲宇,你也理解一下我姐,从她那个角度来说,虽然能理解这是政治斗争的手段,但是那视频在网上传播得比艾滋病还要快,换作别的人,把你阉了都是轻的。她的身份不同啊。” 林哲宇没有再说话,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贺炜晔抛了根烟过去,却听高轩淡淡道:“捏脚的,你的手别乱摸,我对你没兴趣。” 那捏脚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心里暗骂这帅哥,说话这么伤人。 捏完了脚,三个女人出了去,林哲宇这才侧身道:“高轩,你最近怎么样,不会在住建局待几年吧?” 高轩吐了个烟圈,道:“年轻是资本,但也容易遭嫉啊,估计还有再待两年吧。不过那次喝酒喝死人,只是调动了一下,没有你这么惨。” 林哲宇无语了,这小子还真什么时候都不忘挖苦自己几句啊。 高轩又道:“其实这一点你也清楚的,当初你因为这个原因被挤到团市委难道你忘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我这一阵子乖得很,安安稳稳上我的班,你被推到县长的位置上,有干劲,有活力,但是斗争经验也比较少。哲宇,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林哲宇看着高轩没说话,高轩自顾道:“你的优点是稳,但是这同样也是你的缺点,稳那要看什么样的局面。如果换了是我在迟舟,胡培高那老王八我第一个就先要对付他,可是你又犯了一个错误,也是你另一个致命的缺点——软。”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高轩接着道,“兄弟,你这一次对自己可不是一般的残忍啊,好在还留有一线生机。” 林哲宇也知道自己犯了兵家大忌,当断不断,演绎了现代版的《农夫与蛇》,不过胡培高这一次所使用的方法也是为人所不耻,而林哲宇也已经作出了反击。 贺炜晔笑道:“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是那句老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当个官有什么好的,就拿我爸来说吧,真是殚精竭虑,又要忙着发展,又要忙于斗争,还要注意外界的政治环境,既要控制局面,又要不引起高层的反感,可谓是绞尽脑汁。这人生短短几十年,身体精神都弄垮了,我真是替你们不值。” “道不同不相为谋。”高轩懒洋洋地道,“炜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贺叔叔身居高位,你觉得你现在会是什么?就拿中午时候的事吧,你能嚣张得起来?” 林哲宇这时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权力是用来造福社会造福百姓的,不能成为耀武扬威的工具,不过,炜晔的做法还是比较解气的。” 贺炜晔扬了扬手道:“都别站着说话腰不疼,有这种权力不用那是暴殄天物,再说了,你不用自然有别人用,就像陈石头一样,你觉得他的嚣张是从哪里来的?你觉得他的宝马车是什么钱买的?” 高轩和林哲宇都沉默了下来,贺炜晔的话非常现实,权力这东西有的时候并不是你想有就有不想用就不用的,来了挡也挡不住,就像那些领导们,他就是不使用特权,也会有人逼着他们使用特权,这就是人性,更是官场中人的奴性。 “不说这些了,扫兴。”高轩吐出一口气,虽然出身于官宦之家,但是他显然还没有达到能够与贺炜晔辩白的境界,现实也正是如此。 林哲宇却是道:“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我们还是要走自己的路。哦,现是应该是高轩该走自己的路才对,他的级别最高。” 高轩鄙视道:“不说点酸溜溜的话会死是不是?” 而在这个时候,远在京城的孟遥正在与向蔚说着话。 即便是跟姐妹在一起,向蔚仍然是那副冷之极矣的神情,淡淡道:“林哲宇摆明是被人陷害的,他被降了职,你还跟他离了婚,真不知道他怎么能ting过来。” 孟遥垂着眼睑道:“我当然知道。”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有些话她也没办法跟任何人说。当时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她确实非常生气,但是像这种视频能够被发到网上,很明显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但是有些事情是没法子的。 “向蔚,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我。”孟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女儿,心头微微颤了一下,丢官罢职、妻离女散,不知道林哲宇现在的日子怎么样。 “不要说什么请不请的。”向蔚的性子冷傲,却也是性情中人。 英明决定 “帮我把视频中的那个女人找出来。”孟遥的口吻很淡,但是目光里却是闪出一股怒火,林哲宇是她丈夫,她不会容忍任何人对他干出设伏下套的事情来,哪怕他们已经离婚了,这笔账一定要算。 向蔚点了点头,这个人并不难查,肯定是林哲宇身边的人,也只有对身边的人才会不设防,以林哲宇当时县长的身份,他不可能囫囵吞枣,是个女人都上的。 “孟遥,事情未必没有转机,高轩打电话来说见到林哲宇了,状态还不错,但能感觉得到,他把什么心事都压在心里了,我觉得适当的时候,你还是跟他联系一下比较好,哪怕你们缘分已尽,他毕竟还是琳琳的爸爸。” 晚上,正如高轩所猜测的那样,江陵市城管局局长满脸笑容地请贺炜晔吃饭,并感谢他对自己的不孝子进行了教训,让他长点记性,贺炜晔淡淡道:“我在谈生意,没时间,只要陈局长不怪罪我,那就好。” “哪能呢,我这太忙了,对孩子疏于管教,我该谢谢你才对。” “谢就不必了,让他以后不要太张扬就行了。”贺炜晔淡淡地挂上了电话。 “这就是装逼犯的最高境界,被打的人还要感恩戴德。”高轩竖起了大拇指。 “那姓陈的不知道在心里怎么诅咒我呢。”贺炜晔哈哈一笑道,“嚣张的感觉真他娘的不错。哲宇,明天给你介绍几个老板认识,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只介绍,至于投不投资,还得靠你自己的本事。” 何辉这一次是算是领教到了林哲宇的招商技能了,他没有从投资硬件、优惠政策方面说起,而是从人文条件、自然环境谈起,介绍着临沭县的自然风光,大有一副做朋友的架势。这一直是林哲宇所倡导的招商方法,无论是大客商还是小老板,首先他们是一个人,必须要让他的内心接受你,而不是简单的我请你来投资这么简单,唯有如此,来投资的客商才能不但来,而且留得住。 这一晚就在喝酒聊天中度过,何辉当时心里还有些着急,像这样磨磨叽叽的招商能有什么效果,他甚至在想,回去之后该怎么汇报,见了几位老板还是搜集到了多少条招商信息。 事实上,何辉对于这样的招商引资并不报有太大的希望,他们所能负责的也仅仅是搭上几条线,最终的拍板还是需要主要领导来确定的,而所谓的主要领导就是党委书记孙达州。在苦水乡工作的这两年里,何辉看到了很多不公正的东西,就以招商引资为例,苦水乡在县工业开发区仅有的两个项目,一个是组织委员林立舟招来的,一个是兽医站站长华中航招来的,根据县里的奖励政策,这两人应该是得到提拔的,而事实情况是,这两个项目经过“班子会”的讨论,孙达州把项目移嫁到了目前享受正科级的党委副书记叶开来和纪委书记高维国的头上,这两人据说年后都要去别的乡镇干镇长,而项目真正的引资人却是半点实惠没有,这种不公平极大地削弱了人的工作积极性。因此,何辉认为即便是他们招引来了企业,这份功劳也不一定会算到他们的头上,不过这些何辉并没有跟林哲宇提起过,毕竟人各有志,林哲宇有积极性,自己怎么也不能去打击他。 吃了晚饭,少不得一番休闲娱乐,等回房休息已是凌晨时分了。酒店休息就有个好处,安静而且温度适宜,加上前一晚的熬夜和没有束缚,两人一直睡到九点多才起床。高轩早已经离开了,贺炜晔也有自己的事情,总不能一直陪着他们。 打开窗子,外面小雨淅淅,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来,凉爽万分。 林哲宇拿了手机,看到上面有一个未接电话,是霍言旺打来的,回了过去,霍言旺说事情成了,市纪委网站已经公布消息,胡培高因涉嫌严重违纪,正在接受组织调查。 霍言旺还说,现在迟舟那边言传很多,都说胡培高被办都是林哲宇在后面促使的。相比较而言,林哲宇的“落马”在民间评论还是很可惜的,年轻人嘛,作风出了点问题,严厉批评给个处分就是了,一捋到底实在太重了些,这些相比于他在迟舟取得的成绩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相比之下,胡培高可谓是人神共愤,当然,这也是建立在他被调查的基础上的,在没有被调查之前,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林哲宇没必要解释,这事本来就是他推动的,现在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就这样了,他只是在争那口气而已。 霍言旺又提供了一个情况,其实以他在迟舟的能力,尤其是林哲宇被贬之后,他的能量有限的很,胡培高的一些事实情况他无从了解到实质内容,是一个比较神秘的人提供的资料。 林哲宇大奇,神秘人?这个人怎么能信任霍言旺呢?虽然霍言旺跟自己是同乡,但人是会变的,而且对方又怎么能确定霍言旺就能成得了事? 霍言旺猜对方应该就是迟舟人,对于胡培高的事情特别了解,但绝不是陈道德,如果他有这些详实的材料,早就发难了,也不会隐忍到现在。 林哲宇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体制内的人的话,首先不可能是自己那个曾经的团队,那么有可能会是胡培高身边的人,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挤走自己之后,胡培高无疑是真正的老虎了,谁还有必要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林哲宇实在想不透,霍言旺给了自己的猜想,很可能是来自于马三那方面的人。为什么会这么猜,马三跟胡培高的关系如水如鱼,哪怕对马三动手,胡培高无力保护,至少也能提前透露风声,而前公安局长倪双江落网,也交待了他杀害马三的事实,这样马三的亲信或者他的儿子极有可能把这笔账算到胡培高的头上。 可爱民工 而且以马三的狡猾,他不可能不留后手,但是在对马三的家里查封时,并没有找到相关的事实证据,所以极有可能是马三的儿子掌握了这些证据。 不能说霍言旺猜得没有道理,但是林哲宇觉得这里面还有点问题,如果马三的儿子真的掌握了证据的话,他未必会找霍言旺合作,因为他不一定会相信霍言旺,而且这个时机选择在了自己出事之后,就更显得惹人猜疑了,但如果不是他,还真的很难猜得到。 林哲宇想了好一阵子,觉得应该是身边的人,这么做多少有点替自己鸣不平的味道,这不是林哲宇自我感觉良好,实在是不得不这么想。忽然间,林哲宇又想起了那天从诗海回来的路上遇到追踪的商务车,如果把自己比作是蝉,商务车是螳螂的话,那么那个撞车又砸车的就是黄雀了,当时林哲宇觉得这只黄雀有点眼熟,但是面孔却又绝对陌生。 “林助理,今天怎么安排?”何辉洗完澡穿上衣服道。 林哲宇心情不错,虽然损了人未必利己,好歹也出了一口恶气,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笑着道:“咱们这一趟信息也搜集了不少了,昨晚那几位也都留了名片,咱们就不再追击了,省城很久没来,今天下着小雨,天气不错,出去玩玩吧。” “英明的决定啊。”何辉笑了起来,一笑之后,心里却是打了个突,曾几何时,自己在林哲宇面前有点自甘下属了? 环境污染是全国大多数城市面临的很大问题,不过这场小雨却是极大地缓解了江陵的空气质量问题,走在外面,呼吸着都觉得肺里很轻松,何辉说了个笑话,说一个京城人到西藏去旅游,因为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导致了氧中毒,后来拖着他到汽车排水管吸了一口,立马醒了,一睁眼就说,这才是家乡的味道啊。 林哲宇笑说,哪有这么夸张。 笑话只是个笑话,但是足以证明现在的污染到了一个很严重的程度。 林哲宇道:“招商引资仍然是一个不变的话题,对于落后甚至是不发达地区,染污行业仍然在向这些地区侵入,现在的领导干部为了政绩,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管子孙后代,硬是把青山变成了黄山,把碧水变成了死水,把江河变成了死海,真是令人气愤,更令人痛心。” 何辉有些接不上口,林哲宇感慨道:“政绩官何其害人,组织部门对人事的考核往往只盯着这个人有多大的实绩,招引了多少项目,完全不综合考虑,在用人制度上欠缺的地方不少,不改革不行。” 何辉不由道:“林助理,你做过县里的领导,层次太高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自嘲道:“县里的领导也算领导吗?或许算吧,算个官。” 两人没有什么目的性,就在街头的细雨中缓步而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何辉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有些不适应大都市的快节奏。 走了一阵,忽然听到有人在一辆中巴边上吆喝着去八宝寺,林哲宇顿时想起了这么一个名胜,这八宝寺有个顺口溜,来陵不去八宝寺,白在世上喘口气,只是一直不曾去过,听到这个吆喝,林哲宇便提议去转一趟。 何辉在这里就是个瞎子,一切由得林哲宇作主,不过两人并没有上那辆中巴车,很明显这是辆黑中巴,他们可不想自找麻烦。 在路边买了份江陵地图,打车去坐地铁,折腾了好一阵子,两人上了去,这个时候不是节假日,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所以地铁内很宽敞,也不显得拥挤。 两人坐下来,低声说着话,很快到了下一站,上来几个民工,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身上全是灰尘。几人一上车,便有人掩着口鼻,显出一副憎恶的样子来。 那几个民工并没有坐到座位上去,而是坐在了地板上,很显然,他们觉得自己的脏衣服会弄脏了座位,这个举动让林哲宇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起来,谁说民工素质差了?难道此时的他们不很让人敬佩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和谐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皱着眉头,尖声道:“你们能不能坐远点,臭死了。” 这女孩人长得不错,只是这话说得却是很鄙视人,让人听着万分不舒服。 民工们也没计较,向边上挪了挪,却是引起了另几人的反感:“喂喂喂,坐远点。” 何辉忍不住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民工怎么了?他们坐车没花钱吗?我觉得他们素质比你们高多了,你看你吐的一地的瓜子壳,还有脸说别人?” “关你什么事?乡巴佬。”那女孩子听出何辉不是本地口音,鄙夷而又带着挑衅地吐了一口瓜子壳。 “大兄弟,别说了,我们都习惯了。”那民工操着他家乡的方言道。 林哲宇也看不惯所谓城里人的作派,道:“不说外面的那些高楼大厦了,就拿这地铁来说吧,如果不是民工兄弟们的流汗出力,能坐得上这地铁?民工兄弟,你们也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穿脏衣服怎么了?这是劳动的象征,你们也是花了钱坐地铁的,为什么要坐在地上?都给我坐到座位上去。人只有先尊重自己,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也不知道是林哲宇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反思,还是本来就讨厌那女孩子的作派,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说什么人长得漂亮心却很丑之类的,让那女孩脸涨得通红,拿着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冲着电话道:“我在一号线地铁上受欺负了,你赶快过来。” 林哲宇不由摇了一下头,却见那女孩放下电话,挑衅着道:“你们两个嘴很能,有本事等我男朋友来。” 林哲宇懒得搭理她,只当她是空气,过了几站,门一开,便有几个光头上了地铁,眼睛像个灯泡子似的东张西望地找了过来,那女孩子站起来扬着手道:“这边这边。” 神秘人出现 刚刚逞一时口快的乘客都选择了退避三舍,使得那几个民工以及林哲宇和何辉几人特别醒目。 “就是他们两个,欺负我。”女孩向林哲宇他们一指,昂起了头。 “嘿嘿,嘿嘿。”走在前面的是个光头,脖子上都有纹身,露在t恤外面的那条手臂也是一片青色,看不出纹了什么东西,嘿嘿笑了两声之后,一挥手,跟他一起来的七八个人便呼啦一下子都围了上来。 何辉腿有些打软,想不到省城的女孩这么“硬朗”,说叫人就叫人。 林哲宇冷冷地瞅了他们一眼,低声淡然道:“他们不敢乱来的。” 话也正是如此,这是地铁上,有乘警的,况且地铁站也有警察在维护治安,傻子才会在地铁上动手呢,事实也正如林哲宇所判断的那样,那几个人也只是将他们围了起来,目的很明显,你俩别他娘的想跑,等出了地铁才好好拾掇你们。 站出来的是那几位民工,都站了起来,瞪着眼睛道:“想打架不是?” “土老逼,都他妈死远点,跟你们没关系。”从那光头的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哲宇。 林哲宇ting无奈的,干嘛只盯着自己,不盯何辉呢,难道自己就真的那么鹤立鸡群吗? “想动他们,得先问问我们。”几个民工嚷了起来,显得很是义气。 林哲宇笑了笑道:“民工兄弟,不关你们的事,要是真打了人,你们可就打不了工了。” 一路相安无事,到了站,乘客们都下了地铁,林哲宇他们顺着人流向八宝寺的出口走去,左右都有光头的人在跟着,那几个民工怕林哲宇他们吃亏,也跟在后面。 何辉有些紧张,低声道:“要不要报警?” “人家又没动手,你报的什么警?放心吧,青天大白日的,他们不敢乱来。”林哲宇有技在身,这几个人还不在眼里,只不过一旦闹将起来,可能分不开身照顾何辉,况且他也不想让那几个民工跟着出事,所以出了出口,便向人多的地方过了去。 光头还真不敢下手,只是跟着他们,林哲宇去哪儿,他们也到哪儿,把牛皮糖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那几个民工也不好再跟着,只得散了。 林哲宇淡然处之,何辉却是心惊胆战,他没想到逞一时口舌之利,会引来这么个麻烦来,怯怯地不敢说话,不时回头看看几人。 他这一露怯,让那光头更是有恃无恐,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八宝寺里的僻静之处不少,现在又不是旅游高峰期,总会找到机会的。 林哲宇也不着急,在里面转悠着,何辉哪有心情观赏风景啊,亦步亦趋,生怕自己落了后,被人揪着一阵痛扁。 那光头只是冷笑着跟着,也不说话。 转了一圈,林哲宇左右看了看,咖啡厅的后面是一片老厚的树林子,忽然向何辉道:“何助理,你先到里面喝点咖啡,休息一下。” 何辉不由道:“你呢?” “我去上厕所。”林哲宇笑了笑,“没事,里面有警察,他们不敢乱来。” 何辉战战兢兢地进了去,看着林哲宇离开了,突然想起这个咖啡厅里肯定有卫生间的,林哲宇怎么不到里面来上?有心想出去看一看,可是想到那凶神恶煞的几个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且说林哲宇待何辉进了咖啡厅,慢吞吞地走向了那片树林,光头不便对何辉动手,便跟着林哲宇过了去,心里却在犯嘀咕,这小子是不是傻了? 这么疑惑着,却见林哲宇已经在树林子里停了下来,斜倚着一棵老树,淡淡道:“你还真锲而不舍啊,你看看后面。” 光头一回头,不由一呆,跟着他来的那七八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队,倒是有一个高高瘦瘦的人站在后面。 林哲宇招了招手,光头又是一愣,只听林哲宇道:“朋友,你上次帮我把跟着我的车给撞了,刚刚又把那几个人不声不响料理了,我ting好奇的。” 这人的脸很普通,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没有说话,径直向光头走了过去。 光头心里就有些发怵,他之所以这么不依不饶的,一来是仗着人大,而且何辉又显得很是惧怕的样子,二来欺负林哲宇他们是外地人,但跟着自己的人不明不白的就不见了,就是傻子也知道惹上麻烦了。 不过丢人不能丢得太彻底,发声吼,向那人冲了过来。光头的块头不小,这一扑倒也ting有威势,只是那人只是侧了一下身体,同时伸出一只脚绊了一下,光头便踉踉跄跄地向前冲了出去,只是没想到的是,光头却是借着这一踉跄,拼命地跑出了树林子,倒是让林哲宇和那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林哲宇笑了一声,走上前,道:“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那人也笑了起来:“你认识的。” 他这么一开口,林哲宇还真听出来了,但是看着他的脸却是那么陌生,不由疑惑着道:“言老九?” 言老九点了点头:“就是我。” “你的脸……”林哲宇显得很吃惊。 “整容了。”言老九说的淡然。 林哲宇就更吃惊了:“整容?好好的,为什么?” 言老九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却是没说话,林哲宇估摸着他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追问,却是道:“胡培高的材料也是你给霍言旺的吧?” 言老九道:“我知道他很多事情,本来我是不想这么做的,只是他对你提前下了手。” 林哲宇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让他几乎说不上话来,半晌才道:“为什么?” “因为你把我当朋友。”言老九笑了笑,“那辆车上的人是马三的儿子找人做的,我已经告诉他,马三的死跟你没关系。” “林哲宇,林哲宇。”何辉的叫声从外面传了过来,抬眼看去,何辉身后跟着两名保安。原来是何辉久不见林哲宇出来,担心出了事,便找了两保安说自己的朋友走失了,让他们帮忙找一找。 夜送醉酒女 林哲宇应了一声,言老九要走,林哲宇挽留道:“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要离开呢?” 言老九怔了一下,却是停下了脚步,看到何辉这个时候跑过来,言老九道:“我先走,回头去找你。” 见林哲宇没事,何辉也放下心来,转身向两位保安表示感谢,保安嘀咕着说:“这么大的人还会走失,真是受不了。” 何辉没见到光头,问林哲宇情况,林哲宇说不清楚,自己就是来撒了泡尿。 八宝寺里转了一圈,何辉还是有心担心光头那帮人躲着,不过人来人往,倒也没那么畏惧了,这一转到了晚上,简单对付了一口,何辉直言,还是这样舒服,醉生梦死还真受不了。 回了房间,林哲宇躺在床上,不由又想到了言老九,其实在上地铁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了,所以他才故意把言老九给引了出来,只是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言老九,虽然还有疑惑,但是两件事情的谜底都解开了,也是舒服了不少,不过他却是在考虑着言老九下一步的安排,他既然是朋友,就必须要给他一个出路。 想到这里,林哲宇的心里不免有些好笑,自己也是无路可退,虽然不至于自身难保,但说到安排,却是相形见绌,不过不管怎么样,先跟他谈一谈,看看他的想法再说。 这一晚,林哲宇并没有见得着言老九,也没什么联系方式,不过林哲宇肯定言老九会来找他。又在江陵呆了一天,与几位老板通了电话,巩固了一下感情,然后林哲宇才邀请他们到临沭来考察,也得到了想要的答复。 回到乡里,由何辉梳理了一下信息,报到了孙达州这里,暂无下文。 当晚,下起了大雨,林哲宇很享受这份下雨的感觉,看着窗外摇曳不停随风狂舞的枝枝叶叶,心里凭空多了一份凄凉之感。这一次去江陵,他本想去一趟奔月山庄的,可是昔日的美好在现在留下的只是伤痛,回想起他和孟遥经历的一些事情,可泣可叹。 雨很大,楼里面也很吵,政府办今天来了人,晚上有接待,在党政办的郁晓静和黄莺也留了下来。 郁晓静是乡村建站的,被党政办借用,这才三十出头,正是只熟透了的水蜜桃,长相身材都不错,黄莺是青苹果,小美女一个,有这两位美女在党政办,党政办就热闹得不行了,秘书曹阳自然也乐得养眼,所以县政府办来领导,这两位是必须陪同的。 林哲宇被下楼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这时有人来敲门,外面传来黄莺的声音:“林助理,你睡了没?” 林哲宇应了一声:“有事儿?” “郁会计喝多了,弄不上车。”黄莺的声音显得很无奈。 郁晓静虽然韵味十足,但是林哲宇并不喜欢这种热情奔放的女人,尤其是动不动就喝醉酒的女人,有一次郁晓静也是喝的双眼迷离,跟曹阳说话的时候,还挑逗地摸着曹阳的脸,不过曹阳倒是正经,笑着躲开,不敢造次。况且有了前车之鉴,在与女同志的来往上,也是除了谈工作以外绝无交集,现在黄莺请他来帮这个忙,还真是坏了他的原则。 “林助理,帮帮忙吧。”黄莺在外面央求道。 “你等一下。”林哲宇开了灯,穿了衣服走了出来,黄莺站在走道上,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也是闻到了一身的酒气,林哲宇心里就在想,这帮领导简直就是畜生,让个女孩子喝酒。 不过更畜生的事情还在后头,进了党政办,曹阳正站在外面,林哲宇看了一眼,地上一片狼藉,水杯、文件被扔了一地,看来是喝多了的郁晓静耍了酒疯,正斜躺在床上打电话:“小孙,我被周立欺负了,你得帮我出气。不帮?我打电话给你老婆……” 林哲宇不知道她嘴里的小孙是谁,但是听她说是被周立给欺负了,心里就有些打漾,乡长周立不是那种见色眼开的人,怎么谈得上欺负呢? “曹秘书,什么情况?”林哲宇问了一声。 这时郁晓静已经挂断了电话,曹阳苦笑了一声,正要过去劝她,孙达州的电话打了过来,曹阳接了电话:“孙书记,嗯,我在,林助理也在,嗯,好,好,我会安排人送她回去的。” 林哲宇听着,心里微微一惊,看起来郁晓静刚刚是打电话给孙达州了,在她的嘴里,居然变成了小孙,难不成他们俩…… 林哲宇简直不敢想,不过现在的干部作风问题确实也经不起推敲,一把手的权力实在太大了,怪不得曹阳敬郁晓静而远之,书记的女人他哪敢碰?不过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曹阳过了去,郁晓静已经睡着了,便招呼了林哲宇一声:“林助理,麻烦你搭把手,把她抬到车上去,房师傅的车停在外面呢。” 郁晓静一米六八的身高,虽然纤细,但是没了知觉,加上是夏天滑不溜手,抬着死沉死沉的,林哲宇和曹阳都有些没法下手,两人都怕被担上咸猪手之名,好在郁晓静没了知觉,就是有人占她的便宜她也不知道,总算把她弄上了车。 “林助理,孙书记让你把郁会计送到家。”曹阳推了一下,林哲宇怔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她家住在哪啊。” “房师傅知道。”说着曹阳向林哲宇眨了一下眼睛,其实他不示意,林哲宇也知道。 房师傅叫房继飞,是为周立开车的,别的不好,唯独就好那一口,早就对郁晓静垂涎三尺了,郁晓静家住县城,如果让他单独送她回去,难保他不会趁着郁晓静醉酒之机把她给办了,事后清理一下,神不知鬼不觉。 房继飞还确实有这个心理,盼星星盼月亮地得来这个机会,一听曹阳这么说,心里就窝了一肚子火,只盼着林哲宇扯个理由不肯去才好,可林哲宇身在屋檐下,虽然不知道曹阳的话是真是假,却也不忍看着郁晓静有被人轻薄的可能,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活。 去下洗手间 房继飞这一路开车可是压了一肚子的邪火,编排着郁晓静的不是,提到晚上喝酒的事情,林哲宇这才明白郁晓静为什么说周立欺负她了。 原来席间周立让郁晓静向政府办的领导敬酒,郁晓静先是把玻璃杯子里的酒倒了一半在周立的杯子里,然后又装疯卖傻不肯喝,让周立很是恼火,本来叫她过来就是陪酒的,现在反而变成自己替她代酒了,所以当时情绪有点大,拍了桌子,还是政府办的那位领导给解了围。 林哲宇心里就在想,女人啊,真是不懂得自珍自爱,更是不会处理,那种情况,你应该向政府办的领导告饶啊,谁也不会难为你一个女人吧,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原因,这人啊,既不能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却也不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啊。 不过房继飞说着这些,林哲宇也没搭茬,正所谓祸从口出,他人是非,别人这么一说,自己也就一听而已,没必要在后面帮腔,免得有一天这些话就变成自己说的了,况且给领导开车的驾驶员尤其是乡镇的,这嘴巴牢靠的恐怕也没几个。 到了县城郁晓静家所在的小区,雨已经停了,两人合力把郁晓静弄上了楼,在这期间,房继飞少不得要在郁晓静的身上摸几把揩点油,开门的是她女儿,一副见惯不惯的样子。 回了来,上车的时候房继飞说还要去接周乡长,言下之意就是不能送林哲宇回苦水乡了。林哲宇心里透亮,这家伙是在怨自己碍手碍脚坏了他的好事,也不点破,说:“那我自己打的回去好了。” “也只有这样了。”房继飞上了车开车离开,林哲宇背着手慢慢踱出了小区。 临沭县城还是林哲宇头一回来,热闹得很,看来郁晓静家里的条件不错,能够在闹市区买得起房子的条件自然不会差。 临沭的亮化工程搞得不错,地面也都是沥青铺设,显得很有档次,比起家乡梁山来要高了不少,建筑虽然没有多少高楼大厦,但是造型都很别致,街道上并没有因为刚刚的雨而有所冷清,车来车往,人来人往,路边的停车场也停满了各式不一样的轿车和电动圜,显出一派繁华景象,看来临沭的夜生活还是多彩多姿的。 林哲宇的心头却是涌起了一股强烈的陌生感,此时此刻,他想的最多的还是过往的家庭,虽然与孟遥相聚的日子并不长久,但是幸福时光的点点滴滴无不在一点点地咬噬着他的心。想到琳琳奶声奶气的叫爸爸的时候,林哲宇的眼睛不由湿润了,若干年来,恐怕她已经记不起来自己的模样了吧,或许连这个爸爸也不会留存在她的脑海之中。 想到此处,林哲宇悲从中来,明亮的灯火也变得黯淡了起来。 “咦,这不是林助理吗?”声音听起来很耳熟,转过身,便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韩记者韩莓了。 林哲宇收拾了一下心情,微笑着道:“韩记者,这么巧。” 韩莓故作不快道:“林助理能不能别这么生份?” 林哲宇道:“你也不是很生份吗?” 韩莓抿嘴一笑,道:“看你一个人溜达,也没什么事,一起喝杯咖啡?” 咖啡厅里,灯光昏黄,将一个个小隔间的男男女女的脸笼罩在一层暧昧中,林哲宇轻轻搅动着咖啡,韩莓笑着说:“说好我请你喝咖啡的,倒是让你破费了,下次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啊。” 林哲宇笑了笑:“韩记……” “不许再叫我记者了,咱们年纪差不多,你就叫我名字吧。”韩莓抢先一步堵上了林哲宇的嘴。 林哲宇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道:“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出来逛?” 韩莓笑道:“没有男朋友呗,只能一个人逛,我这个人其实不是太喜欢扎堆,一个人也ting舒服的,你呢?怎么也一个人逛?” 林哲宇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掩饰道:“临沭县城没来过,有点事过来一趟,就出来走走了。” 韩莓微微点了一下头,道:“看来咱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沦落人?林哲宇暗自苦笑了一声,自己还真对得起沦落人这个称号,嘴上道:“你可称不上是沦落人吧?” 韩莓苦恼地道:“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还不算沦落吗?” 林哲宇恭维了一句:“那是你的眼光太高了。” “我哪有什么眼光啊,只要是个男人就行了。”韩莓说完这句话,也觉得自己过于孟浪了,解释道,“开个玩笑。” 林哲宇微微一笑,只听韩莓道:“林哲宇,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前两天跟岑明月聊天的时候还提到了你,她说你不是那种人。” 林哲宇有些诧异,到目前为止,自己只跟韩莓见过两次面而已,有这么熟吗? 见林哲宇不说话,韩莓还以为是触发了他内心的伤痛,赶紧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对你很好奇。我知道你以前是迟舟县的县长,现在一落千丈,这种地位和心理的落差,你是怎么调整过来的?” 林哲宇有些不开心了,道:“我去下洗手间。” 韩莓看着林哲宇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这个小男人倒是ting敏感的,看来他的内心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 “明月,我正在跟林哲宇一起喝咖啡呢,要不要过来凑凑热闹?”韩莓打了个电话给岑明月。 与林哲宇无疾而终之后,岑明月闪电结婚又闪电离婚,也算是个不如意的人,梁山唯一的好友司春也在筹备着婚礼,顾不上自己,她也不想触景生情,所以就跑来在江陵参加主持人培训班时认识的好友韩莓这里了。韩莓觉得感情之痛还是需要感情来解,所以硬是把自己一朋友介绍给了岑明月,自己抽个空溜了出来,被岑明月打电话骂了个半死,为了图清静,跑出来转转,恰巧就遇上了林哲宇。 预知力 岑明月知道林哲宇到了临沭来工作,也觉世事难料,走到哪儿都能碰上,不知道算不算是缘分,想到自己跟他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是个小股级,现在又回到了原点,而他离了婚,自己也离了婚,是不是意味着还可以重来呢? “哪个咖啡厅?我马上到。”经历了一些事情的岑明月对感情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知道等是等不来幸福的,只有自己主动去争取才行。 得到了地址,岑明月便站了起来,坐在她对面的一个魁梧男子不由道:“明月,你要走了?” 这男子就是韩莓为岑明月介绍的一位朋友,在县消防大队工作。 “杨威,对不起,我要去见一个朋友,我们不太合适,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岑明月颇有些委婉地说了这句话,拿上手机提了包离开。 杨威怔了一下,追了上去,跟在岑明月身后道:“明月,你相信我,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岑明月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杨威,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谢谢你这一阵子对我的好,谢谢。” 临沭县城就那么大,林哲宇在磨蹭一下,等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座位上已经多了一个人。 “明月?”林哲宇ting有些诧异的。 岑明月比起以前更具成熟的魅力,仿佛就是一枝可以随手采摘的娇艳玫瑰,双眼既如秋水又如明月,亮晶晶的,一改刚刚离婚时的灰蒙之色,嫣然道:“这么巧啊。” 林哲宇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巧合,不过也没有点破的意义,笑着道:“确实很巧。韩莓,明月,你们先坐,我先走了。” 韩莓笑道:“林助理是怕我还是怕明月啊,怎么这么急着走?你可别说有事。” 林哲宇本来还真准备说有事的,韩莓先堵住了自己的嘴,倒不好再说了,只是他真的不想留下来,从岑明月的眼神里他读懂了一些东西,只是现在的他真的没法子再投入到新的感情中去,不是他解不开心结,而是他对孟遥做不到忘却,何况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正要想个理由离开,咖啡厅又进来两人,一眼看过去,林哲宇不由咋舌,到底是世界太小还是临沭太小?如果说岑明月的到来是闻风而来的话,如果说遇上赵子亮来咖啡厅是巧合的话,那么遇上商荫又是什么情况? 林哲宇正要转过脸,商荫已经看到了他,扬着手奔了过来,惊喜万分地道:“林……哥,这么巧。” 在她跑过来的一瞬间,林哲宇看到赵子亮的脸明显黑了,心下不由一叹,姥姥的,这个梁子结得更深了,不过在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之后,这些小仇小怨他已经不在乎了,况且他也没有想过赵子亮会对自己有什么改观,便大方地道:“领导下来视察工作呢?”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不许这么说。”商荫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看上去很是雅致,娇嗔着说了这么一句,这才注意到林哲宇的对面还有两位风格迥异的美女,一个成熟可人,另一个虽然长相一般,却是透出一股野性。 林哲宇介绍了一下,却是发现岑明月目光中有淡淡的敌意,而商荫的嘴角微微上翘,也隐隐显出一丝挑衅之色,不由暗暗叫苦,自己可不是什么香馍馍,残花败柳之身,哪里值得如此青睐? 心中一动,林哲宇起身跟赵子亮打了个招呼,林哲宇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无意举动完全是他个人行为的一个提升。其实说起来,他与赵子亮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完全是因为商荫,而林哲宇本人对商荫根本没有非份之想,所以这纯属标准的误会。换作以前,林哲宇不在乎,很误会误会去,但是他的一些经历足以证明,小误会完全是有可能转化为大矛盾的。当然,这个行为,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赵主任。”林哲宇打着招呼,“喝咖啡呢?” 赵子亮微微颌首,他比起在市委组织部的时候要沉稳了很多,道:“也来喝咖啡?” “喝完了。”林哲宇道,“你们慢聊。” 说了这句话,又回头向韩莓和岑明月道,“我先走了。” 也不待其他人有什么话,林哲宇提步离开。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了,林哲宇拦了辆出租车回苦水,车子里面播放着张惠妹的《我可以抱你吗?》: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 外面正下着雨,林哲宇的心头有一丝哀伤,可是这种哀伤已经深深地隐藏在他的心底,也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所体验。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接到曹阳打来的电话,说孙书记让他去一趟。严格来说,乡镇的干部还不能被称之为官,充其量也就是个吏,但无论是官是吏,在乡镇,党委书记这个一把手的权力是很大的。为了确保一地施政,不少县区都采用了围绕书记配班子的方式,这固然可以利于一把手拥有绝对的权力,但同时也是助长了他们一言堂的权力。以苦水为例,孙达州在苦水已经任了快七年的党委书记,在他的任期内,已经换了三任乡长,而周立是第四任。据同事们私下里相传,周立跟孙达州的关系并不融洽,在去年年底的乡总结会上,周立做报告,在报告之前说过这么一句话:“这是对今年工作的总结,但是我说了不算,以孙书记说的为准。” 这句话已经完全把他们的矛盾暴露了出来,林哲宇的境界和层次自然非一般的股级干部所能比拟,也是见怪不怪了,加上他现在的情况特殊,甚至是有些尴尬,因此他也只是埋头工作,是非坚决不议论。 到了孙达州的办公室,孙达州正在揉肚子,这是他所谓的养生之道。在他看来,养生在于排毒,这么揉着有利于大肠蠕动,排除宿便。 “林助理,我听何助理说,这几个项目的信息都是你跑出来的,不容易。”孙达州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村书记求助 林哲宇在面对县乡级的干部时,有着洞察一切的预知力,孙达州这么一说,他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大意是要自己加紧与投资商的联系,请他们尽快过来考察洽谈,争取能够在第三季度这个“百日竞赛”期间把项目确定下来,这样在三季度乃至年底的目标考核里可以加不少分。 这是从工作层面去分析的,林哲宇想的更为深远一些,比如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以确定,孙达州与郁晓静的关系比较苟且,但是从孙达州目前的态度还很难确定。 “我这几天会再跟他们联系一下,尽量让他们过来的早一些。”林哲宇摆出下属的姿态来,昔日县长之凌厉还是收收叠叠装起来吧。 孙达州很满意林哲宇的态度,其实面对一个曾经任过高官的下属,孙达州也有自己的压力,但是更多的还是享受其俯首称臣的快感,便摆出了一副领导的架子道:“哲宇同志,好好干,项目成了,我会推荐你的。” 林哲宇自然不会被这种虚言冲昏头脑,不过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本份踏实工作,什么叫忍辱负重,林哲宇此时就在这么做。 从孙达州三楼的办公室出了来,在二楼遇上了组织委员林立舟,两人打了个招呼,林立舟道:“林助理招商很有一套啊,出去转了几天就带来不少信息。” 林哲宇道:“运气好而已。” 林立舟话里有话道:“是啊,这是靠运气的,能收集到信息,能招来商,都要靠运气,提拔同样要靠运气啊。” 林哲宇倒是不知道林立舟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清楚林立舟的项目被移花接木转到了别人头上,还以为林立舟在说他现在是“带罪之身”,说来也是,自己被开除了党籍,五年之内是不能申请入党的,连党员都不是,又怎么提拔?毕竟一切都是在党的领导之下的。 五年,多年可怕的字眼,林哲宇的心情莫名地低落了一下,人生有多少个五年?谁又能知道五年之后是个什么样子呢? 回到兼着宿舍的办公室,林哲宇开始整理着工作的思路,这是他的一个习惯。而事实上,在乡镇工作,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工作人员是不可能有什么思路的,即便是有,也很难得到采纳,更别说是实施了。原因只有一个,权力不够,别说他们了,就是乡长周立又能如何? 前一阵子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县里为了整合土地资源,搞了城乡挂钩工作,这就涉及到拆迁的问题,当时班子会上确定了全面开花的思路,给每个村下达了不同面积的挂钩任务。由于不是土地开发,所以拆迁的土地款和房屋补偿款与工业开发区的征用土地相去甚远,工作开展得异常艰难。当时这项工作由乡长周立主抓。 在意识到实际困难之后,周立向工作组表示,可以适当提高补偿额度,但随后没多久,这个意见就被孙达州给否了,所以导致拆迁陷入了僵局,根本没法子开展下去,到现在还处于僵持之中。 由此可见,一把手书记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了,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他的一个决策,就代表着班子研究的决策,是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的。 林哲宇知道这一点,所以坐了一阵子之后,觉得颇为心烦意乱。也难怪现在不少干部都是被动工作,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干部自身不思进取造成的,但是一言堂也是另一个关键性的因素,虽然县委一直在倡导开拓性的工作,但在这种大环境下,你能怎么开拓? 这时副乡长王艺林过了来,这一阵子忙于招商引资,农业工作林哲宇没有顾得上,一见王艺林进来,便自我检讨,王艺林笑道:“农业农村工作虽然被提到了一个重要的高度,但是相比于党委政府的中心工作来说不值一晒嘛。” 林哲宇听得出王艺林口中的抱怨,不过这个抱怨显然不是针对他的。 跟着王艺林一起过来的是堆头村的支部书记赵云江。林哲宇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烟打了一圈,三人吞云吐雾,好在外面还在下雨,气温倒也不高,王艺林吐了一口烟道:“赵书记,你不是说有事吗?” 林哲宇见状就有些乐了,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助理,人脉、资源是一穷二白,赵云江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再怎么着,王艺林这个副乡长的能量比自己要大吧? 赵云江道:“林助理,你跟政府办赵主任的关系怎么样?” 看一个人的水平怎么样,从他开口说话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就像人看小说一样,如果前几章引不起人读下去的欲望,那么这本书也差不多就废了,当然,情况不是绝对,也有例外,只是赵云江明显不在例外之中。 林哲宇笑了笑道:“赵书记,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 赵云江便道:“是这样的。” 赵云江有一个弟弟,叫赵云海,在政府办秘书科工作,昨天下午在办公室里玩游戏被市纪委督查组查了个正着,负责督查的是市纪委督查室主任商荫,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但是从赵云海活动的情况来看情况非常不妙。 林哲宇就觉得奇怪,既然是市纪委督查到的,找赵子亮有什么用? 赵云江接着道:“赵主任跟督查室的商荫是情侣关系,所以如果赵主任能够从中调停一下,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林哲宇倒是不知道赵子亮跟商荫谈起了恋爱,想想觉得ting不可思议的,当初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为此自己还陷入了一场桃色风波,现在居然能走到一起,这世界的确也太疯狂了。不过从这个层面上来看,赵云江这一招曲线救国也不算太离谱。 “林助理,你跟赵主任都是从市里过来的。”赵云江也觉得自己这么就过来求助实在是说不过去了,所以说了这句话,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王艺林。 美女请客 王艺林道:“林助理,能帮就帮一把吧。” 林哲宇心头觉得好笑,这得绕多少弯啊,先别说赵子亮会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就是肯给,他在商荫那一关也未必能过得了。林小立到现在还记得商荫跟自己说过的困惑,恐怕不会那么好说话,而赵云江也没有弄清情况,以为都在市里工作关系就不错,这实在是差之极矣了。 林哲宇也不想一口把这事给回绝了,便道:“我可以试一试,但是成不成那是两说。” 赵云江忙不迭地道:“林助理,那就太感谢了,有情后感。” 林哲宇倒是不在乎这些客套,道:“赵书记,现在从中央到下面都在整顿工作作风和纪律,你弟弟的事想要完全没事估计可能性不大,如果背个处分,总比免职好。” 赵云江点头道:“是,是,林助理,麻烦你了。” 林哲宇也点了点头:“等我的消息吧。” 接到林哲宇打来的电话,商荫便笑了起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林哲宇无语了,人真是会变的,商荫也比以前爱开玩笑了。 见林哲宇不喘气,商荫开涮道:“人家都是越爬越高,你倒是很奇葩,黄鼠狼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 林哲宇郁结道:“还能不能愉快地说话了?” 商荫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以为你真的坚强如铁呢。打电话给我,是不是因为昨晚没陪我赔礼道歉呢?” 林哲宇道:“跟你说正事,政府办有个叫赵云江的,昨天被你督到了吧?” 商荫沉默了一下,道:“来说情的?” 林哲宇道:“太敏感了吧?问问情况,打算怎么处理。” 商荫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在团市委办公室工作的小丫头了,笑了一声道:“晚上有没有空?” “晚上?你还没回市里?”林哲宇略有些意外。 “你现在怎么这么磨叽呢,说定了啊,晚上一起吃饭,你请客,地点由你定。”商荫直接挂了电话。 林哲宇愣愣地看了一眼手机,这到底是世界变得太快,还是自己一直没变? 去党政办溜达了一圈,曹阳去县里开会了,郁晓静留下来值班,见到林哲宇过了来,笑着道:“林助理稀客啊。” 林哲宇还真对得起稀客这个词,除了公事以外,他很少去党政办,便笑了笑,算是招呼。他去找曹阳,是想问问这里有什么比较有特色的吃饭的地方,曹阳不在,林哲宇也不想多说,所以转头就准备离开。 “林助理,昨晚……谢谢你了。”郁晓静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没什么的。”林哲宇知道她谢自己什么。郁晓静的老公是个海员,一年难得回来个两三次,像她现在这样的狼虎之年,又怎么能耐得住寂寞呢,况且现在的社会风气如此,她只不过是跟孙达州不清不楚罢了,倒也不是人尽可夫。 郁晓静见林哲宇说的淡然,道:“为了表示谢意,晚上我在黄银山水库摆一桌,林助理一定要赏脸。” 林哲宇道:“郁会计,举手之劳,没必要,而且我晚上还要请别人吃饭,心领了。” 打了电话跟几位客商联系了一下,有一位表示最近有时间,确定了一下日期之后,林哲宇去了一趟何辉的办公室,把这事跟他说了,让他去跟孙达州汇报,何辉知道林哲宇不占功劳,主要还是因为他这样的情况暂时不可能得到提拔,占着茅坑不拉屎也没什么意思,心里暗暗记下这个人情。 林哲宇问了他苦水有什么比较有特点的饭店,比如黄银山那边。何辉就笑着说:“你都知道了,还问个什么劲?”黄银山水库跟县城的龙王山水库齐名,只不过黄银山水库里的水是用于干旱时期灌溉之用,而龙王山水库则是用于城区居然的生活用水。 黄银山水库的面积非常大,承包给了人养鱼,当然这并不影响灌溉,协议中都有约定的,处于与邻乡黄店乡的交界处,鱼的味道一般,但是虾的味道却是一绝,要说特色,那个叫“人民公社”的店味道不错。 林哲宇心里有了数,回去跟商荫联系了一下,商荫开心得不行,表示等林哲宇下班后会到苦水来接他。 一下午在悠闲中度过,还没到下班时间,商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她已经从县城出发了,十几分钟就到。 林哲宇扫了一眼自己买的简易衣柜,想了想还是不换了,只是在看到那件粉色的衬衫时,不由想到了孟遥,这正是孟遥在梁山给他买的那件,心思不由飘向了远方。 十几分钟后,商荫的电话再次打来,说车子已经到了乡政府,就停在前面的站台下,林哲宇表示马上就到,匆匆出了来。 分管后勤的女副乡长郭志霞正在院子里,见林哲宇匆匆出来,打了声招呼:“林助理要出去?不在食堂吃饭了?” “有点事情,不在这儿吃了。”林哲宇应了一声,匆匆地出了去。 车是商荫亲自开的,是一辆白色的标致4丁志华8。拉了车门,林哲宇坐到后排,商荫就道:“你也太没风度了吧,直接跑后面去了,过来开车,不绅士。” 林哲宇汗颜不已,又下了车,商荫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笑着道:“你不是有辆奥迪的吗?” 林哲宇没说话,踩下油门开了出去。 黄银山在苦水乡的最南端,有二十多公里,林哲宇也没去过,不过好在只有一条路,径直开过去就能到。 商荫倒是不说话了,只是侧着脸看着林哲宇,林哲宇目视前方,余光却是能捕捉到商荫的眼神,心里暗自嘀咕,商荫不是跟赵子亮谈恋爱吗,怎么一个人溜出来了,而且这眼神颇让林哲宇有些吃不消,心想,得找个适当的机会跟商荫聊一聊。 一个痴痴凝望,一个怀有心事,不觉中车已到了黄银山水库。 黄银山水库自然是倚着黄银山了,山并不高,却是连绵起伏,还没下车,便能感觉到一股凉爽之意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湖面在微风中缓缓晃动,而在水库边上建在老长一排样式不一的店面,看名字多是耸人之极,除了极具特色的“人民公社”以外,还有什么“香飘千里”、“美食每刻”之类的。 权力之利 人民公社的门前停着不少车子,其中有几辆还是公车,林哲宇注意到商荫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不由道:“我们是来吃饭的啊,你现在就是个女孩子,可不是什么督查室主任。” 商荫笑了一下道:“你紧张什么?” “你懂的啊。”林哲宇停好车,下了来,人民公社的门前挂着几顶灯笼,与其名字极不相符,不过两人一进去,服务员倒是ting客气,道:“请问,你们订了位置了吗?” 林哲宇不由一怔,我艹,一个水库边上的小饭馆还要提前预订?生意贼好啊。 听说没有预订,服务员看了一下包间,说还有一个包间,这时门口又进来一帮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大声道:“丫头,给我个包间,要大一点的。” 那服务员回头看了一眼,道:“没有包间了,最后一个被他们包了。” “什么?没有包间,叫你老板来,不想做生意了是不是?”那胖子一巴掌拍在柜台上,大为光火地道。 服务员吓了一跳,一溜烟地跑去把老板找了来,说有客人在前台发脾气呢,那老板匆匆地过了来,一看清楚这胖子,先是气势汹汹的脸就转向了那服务员:“你这丫头一点眼色都没有,苏局长来是给面子,快看看还有没有包间。” 说着老板迎上前来,像只小绵羊一般地陪着笑脸道:“苏局长,小丫头新来的不懂事,您别计较她。” 苏局长脸色稍霁,道:“我怎么会跟个小丫头计较呢,回头让她过来服务就行了,我给她好好上上课。” “成。”老板笑了一声,回头斥道,“怎么磨磨蹭蹭的?” 林哲宇上前道:“我们的包间在哪边?” 那丫头鼓着嘴一指林哲宇道:“老板,最后一个包间给他们了。” 老板怔了一下,看林哲宇和商荫面生,也没当一回事,道:“两位,不好意思,没包间了。” 林哲宇奇道:“刚刚还说有包间,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老板撂下这句话,不再搭理林哲宇,转身向那什么苏局长道,“苏局长,请跟我来。” 林哲宇心里的火蹭蹭往上冒,妈那个巴子的,真是人微言轻啊,吃个饭都这么受欺负,却听商荫淡淡道:“我们走吧,去别的家。” 林哲宇这一阵子够憋屈的了,现在连吃个饭都受人罪,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如果就这么走了,这张脸往哪儿搁,正待说话,商荫已经拉着他的手出了来。 林哲宇的脸色不是太好看,商荫却是笑着道:“哲宇,这就是权力啊。” 林哲宇的权力观再一次受到了冲击,是的,一个男人如果没有权力,什么都是白谈,就比如刚刚,如果林哲宇还是一县之长,恐怕局面就不是这样了。 商荫轻轻拍了拍林哲宇的手背,道:“这是现实。” 随即商荫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淡淡道:“你们到黄银山来,查一查公车私用的情况。” 林哲宇呆了一下,道:“商荫,你也太狠了。” 商荫淡淡道:“你才知道啊?你的性格过于宽容了,作为一个男人,该有霸气的时候还是要有的,在很多时候,你的宽容会被人视为一种软弱,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适当利用手中的权力,并不是件坏事。” 林哲宇忽然笑了笑,道:“商荫,你变了。” “世界在变,人也是要变的。”商荫撩了一下垂在耳际的发丝道,“我们去另一家吧。” 点了份杂鱼,点了份龙虾,开了两瓶啤酒,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林哲宇不免又要提到赵云海的事情,商荫笑了笑:“你的要求我还能不满足?” 林哲宇道:“不违反原则吧?” “督查组来督查,也不是非得督查到些什么吧?况且目光都放在小办事员身上也没多大意思,其实我倒是很想看看那苏局长现在是什么表情呢。”此时的商荫简直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了,对着龙虾大快朵颐,唇边沾了不少汤汁,大呼好吃。 林哲宇倒是没吃多少,默默地咪了一口啤酒,他在回味着商荫所说的话,难道自己真的过于软弱了吗?权力是这么运用的吗?林哲宇忽然发现,自己对于权与力的理解出现了偏差,一个人要想做成事业,必须先站住自己的脚跟才行,根基不稳,便如无根之萍,有个风吹草动,那就晃晃荡荡了。 一盆龙虾几乎被商荫一个人干掉了,商荫擦拭着唇边的汤汁道:“真想不到临沭的小龙虾这么好吃。” 这时商荫的手机响了,商荫擦了一下手,接通了,听了几句,淡淡道:“赵子亮,你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我办案需要向你汇报吗?” 林哲宇心想,多半是赵子亮替这个苏局长求情了,只是听商荫的话,她跟赵子亮似乎并不是情侣关系。 商荫放下电话,淡淡道:“不知所谓。” 林哲宇道:“商荫,他叔叔可是你的直接领导。” 商荫撇了一下嘴,道:“现在是领导,将来就未必是了。” 这话听起来大有余味,林哲宇也知道自己这一次被贬得这么狠,纪委书记赵志敏“功不可没”,如果不是蒋浩然周旋,自己恐怕不是降职,而是双开了。像这样的人在纪委队伍里,不知道有多少要受到他的特殊对待了。 林哲宇笑着道:“昨晚看到你们俩……我还以为……” “哈哈,你想到哪儿去了。”商荫失声笑了起来,“好歹都是在市里工作过的,邀请我喝个咖啡,我还真能一点面子都不给吗?” 说了这句话,商荫的神情忽然一黯,道:“哲宇,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打算?” 林哲宇没说话,商荫自然知道,林哲宇现在的情况想要出头是很难的,也就不再多问,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离了婚,又降了级,心情不好。但是你记住,我是你朋友。” 移花接木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邓公三起三落,我这点事算什么,天无绝人之路,放心好了。” 见林哲宇这么豪气干云,商荫也放了心,其实她也知道,劝慰的话谁都会说,在没有经历过的时候,永远无法体会到当事者的心情,这一切只能靠自己去调节,别人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就如同自己对林哲宇的暗恋一样,很奇怪的是,自己是极度讨厌那种声色犬马的人的,可是对林哲宇她非但没有任何的厌恶,反而觉得自己更有机会了,只是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些事,显然不合时宜。 两人并没有喝多少酒,但是现在酒驾查得厉害,也不敢向风头上撞,结了账,两人也没有去取车,沿着水库溜达,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难得谧静。 转了一个多小时,体内的酒精也散得差不多了,林哲宇道:“该回了。” 到了乡政府,看着商荫的车消失在夜幕之中,林哲宇的心头颇是感慨,其实商荫对自己的感情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自己没法接受。 第二天赵云江单独来了趟办公室,带来两条好烟,林哲宇不肯收,赵云江险些翻脸,死活要他收下来,还说改日等周末的时候,跟弟弟再来致谢。 林哲宇只得收下了,自己帮了忙,别人致谢,这是人之常情。 赵云江这才喜滋滋地离开了。这事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说昨晚工商局局长苏农因为公车私用被查了,当晚就被宣布停职了,言谈者不胜唏嘘,公车私用又不是他一个人,撞在了枪口上也算他运气背。 林哲宇心里清楚得很,不作死就不会死,昨晚如果他没那么嚣张,又怎么会落得现在的田地呢,所以说人盛极必衰,正如他自己,以二十三岁的年纪爬到了一县之长的位置上,一时风头无两,结果呢?稚嫩的教训啊。 没几天,江陵的那位客商来了,孙达州自是热情款待,林哲宇没有参与接见,何辉也就是打了个照面,对此何辉是愤慨之极,气呼呼地向林哲宇抱怨说:“这就是赤(和谐)裸裸的夺食啊,赤(河蟹)裸裸的卸磨杀驴啊。” 林哲宇道:“你看看一些老同志,干了一辈子的股级干部,不是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那不同啊,我还要娶媳妇呢。” 林哲宇就乐了,敢情这小子是想得到美人垂青啊,便道:“最近跟黄莺的进展怎么样?” “公鸡撵鸭子——不谈了。”提到这茬,何辉懊丧得很,“人家放下话来了,要么有五十万存款,要么副科级。” “目标不高啊。”林哲宇还真不觉得这有太大的难度,或许五十万有点难,但是副科级也就是上一个台阶,难怪以前不怎么在乎项目的何辉现在变得这么愤慨激昂了。 “跟你没法比。”何辉觉得林哲宇是在刺激他,给了一个白眼,拍屁股出了去,没几秒钟又回了来说,“气糊涂了,这是我的办公室。” 这天点名会上,孙达州提到了项目的事情,说郭乡长引进了投资一点五亿元的亿能工贸项目,已经看中了工业开发区的土地,希望工业办的同志抓紧时间帮办项目手续,在最快的时间内注册资金到位。 坐在林哲宇身边的何辉不由握紧了拳头,这个项目根本就是林哲宇在江陵洽谈来的项目,这一转眼就给嫁到了副乡长郭志霞的头上了,这个项目只要成功了,郭志霞是有很大机会提正科的,这让何辉的心里极度不平衡,低声骂了一句:“无耻。” 林哲宇这期间已经听说了孙达州移花接木的一些传闻,这次算是眼见为实了,不过这个项目说起来自己只是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具体谈盘子还是孙达州出的面,只不过他提也没提一下,让他的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随后,孙达州再次强调工业办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继续走出去,进行拉网式的招商引资。何辉撇着嘴嘀咕,鬼他妈才去招呢。 孙达州又提了一件事,集镇环境的管理,县城管局前几天来审查,对苦水街道的卫生评价很差,在这一次的月度评比中苦水乡荣获了倒数第一名。孙达州严厉批评了城管队队长沈昌明,说他工作消极,不思突破,对于集镇管理如此糟糕的排名,给予全体城管队员扣发半个月工资处理,另外撤掉沈昌明城管队队长职务。 城管队是乡设单位,一把手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但是一般来说,像这种免除职务的情况都是私下交谈,极少有在这种会上以严厉的口吻来宣布的,这让沈昌明极度不快,还不等孙达州说完话,就直接拎着笔记本走出了会议室。 孙达州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提及城乡挂钩工作时,指出堆头村工作不力,经过班子会的研究,免去赵云江村支部书记职务,任霍头村主任。 散了会之后,议论颇多,对于项目转嫁大家都看惯了,组织委员林立舟阴阳怪气地说,有个b就是好啊,这么多人帮忙进步。 林哲宇在身边听得清楚,心想,林立舟这个态度下去的话,对他是非常不利的,不过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了。 会后,孙达州再次找到了林哲宇,提到招商引资的事情,说班子会研究过了,把他借用到工业办来,负责此项工作,农业农村工作暂时放一放。 林哲宇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般的恶心,这桥拆得也太牛掰了,人家都说领导吃肉,下属喝汤,现在倒好,连碗汤都没喝着,事情是摆明了的,孙达州在尽最大可能地榨取林哲宇的利用价值,他毕竟是做过县长的,这人脉资源肯定不一般,有这样一张王牌,不用好就太浪费了,至于说进步,他林哲宇就像被贬下凡的天篷元帅一样,想翻身谈何容易,所以现在林哲宇所处的局面是标准的“是龙你给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 我要跟着你 出了办公室,正遇上过来汇报工作的副乡长郭志霞,笑逐颜开,林哲宇微一点头,离开了去。 对于林哲宇到工业办去专职招商引资,何辉满脸不屑,林哲宇却是没工夫听他的抱怨,敷衍了几句,便接到了言老九的电话。 言老九说他已经到苦水了,林哲宇让他到自己的办公室来,言老九有些犹豫,说还是晚上再见面吧,林哲宇感觉到,他虽然改了面容,但是以往的经历还是让他不能正视自己,便应了下来,晚上再见。 周立找林哲宇让林哲宇有些意外。虽然在乡镇,孙达州这个党委书记一家独大,但书记和乡长还是有分工的,中心工作中,孙达州主抓招商引资,周立主抓财税。林哲宇到苦水将近两个月,除了那晚招待周耀华以外,林哲宇跟周立还没有过什么交集。 去了二楼顶端的乡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周立正在批发票,前城管队队长沈昌明站在一边正在说话,听到有人敲门便缩住了话头。 林哲宇进了去,周立指了一下空调边上的木制沙发,示意林哲宇先坐。 林哲宇跟沈昌明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拿出烟来散了,沈昌明笑道:“林助理档次很高啊。” 林哲宇笑了一声说:“沈老大又拿我开涮了。” 能够在乡属单位谋个一官半职的,自然都是大有来头,必须要镇得住场面,要么是有实力,要么就是滚刀肉,一切以都开展得下去工作为原则。沈昌明自己办了一个采石厂,收入颇丰,哥哥沈昌亮在县接待办任主任,在苦水这个地方,沈昌明也算是个能人,孙达州在点名会上直接把他给撤了,估计会有点麻烦。 这时周立已经批完了发票,沈昌明道:“周乡,那事就说定了啊。” 周立点了下头,等沈昌明走了,才道:“林助理,到苦水快两个月了吧,感觉怎么样?” 找自己来谈心?林哲宇道:“谢谢周乡关心,还不错。” 周立笑了笑,道:“这两年我乡的招商引资工作一起没什么起色,你跟何辉出去转悠了一圈,就敲定了一个过亿的项目,不简单啊。”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凛,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一点他早有体会,孙达州已经把这个项目定在了郭志霞的身上,算是一锤定音了,现在周立忽然提到了这个话头,恐怕是想挑起自己的不爽吧。而这么做,似乎是看中了自己曾经的身份,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己一败涂地,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呢?当然,林哲宇这是从表面上来分析的,事实上,对于他的遭遇滑铁卢,并没有多少人觉得林哲宇有什么问题,玩个女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中了对手的暗算,只能说是林哲宇大意了,况且那个胡培高现在的下场比林哲宇更惨,已经被双规了,而林哲宇在此之前能够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坐上县长的位置,先且不管林哲宇的能力如何,就冲着这一点,足以证明他在高层还是很受青睐的,所以周立坚持认为林哲宇是一支潜力股,一时的失意并不能代表将来,如果他对孙达州有点意见,只需在上层领导面前吱一声,就有孙达州好看了。 林哲宇对此确实有点意见,但是他不打算拿这个说事,说起来他跟孙达州也没什么矛盾,便笑了笑:“我也只是提供了点信息而已,还是靠领导来洽谈。” 周立见林哲宇不搭这个茬,也不多说,道:“林助理,你的过往我略知一二,过去的事呢咱们就不谈了,说起来都是眼泪,不过你现在是咱们苦水乡的一员,有什么资源啊关系啊,可不能藏着掖着。你也知道,县里下达的任务实在是太重了,咱们苦水全负荷运转,满打满算,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六七百万,离任务三千万差了老大一截。究其原因,说到底还是项目太少,没有底蕴,但是现在说这个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熟悉的企业多,多拉点过来开票吧。” 这些年乡镇为了完成财税任务,无所不用其极,吸税、资产运作,前者扰乱税收市场,后者更是运作的越多亏空就越大。 林哲宇道:“周乡,开票这东西,还是悠着点好。” 周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县里的任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世人皆醉我独醒,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县里三天两头的剃头,半年度的时候,周立还领了张“黄牌”回来,到现在还挂在会议室的墙上,提醒大家完成吸税任务。 “别的乡镇都在搞,我们不搞也不行。”周立抓起桌子上的烟抛了一根过去,“林助理,责任的事情你就不用想了,真出了事,也是我担着。” 林哲宇虽然刚来,任务也是有的,便道:“联系着看看吧。” 林哲宇这么一说,周立就笑了,倒不是对他有盲目的信任,只是他比起一股的干部要有底蕴,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林助理,天热了,你那办公室住着也怪熬人的,这两天我让朱所长给你装台空调。” 林哲宇道:“周乡的好意我心领了,特殊化还是不要搞了。” 周立微微笑了一声,看了下手机,道:“我一会儿要去开个会,以后有的是机会聊。” 晚上,林哲宇跟言老九见了一面,言老九ting有能耐,不但整了容,还换了个身份,现在还是姓言,叫言信。林哲宇没有问他这么做的原因,在提到将来的打算时,言老九说,他想跟着林哲宇。 林哲宇笑着道:“跟着我喝西北风啊?” 言老九很严肃地说:“林哥,到目前为止,只有你是真正把我当朋友看的,我……” 林哲宇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跟着我这叫什么?我也是刚到这边不久,这样吧,我帮你看看找份工作。” 次日一早,林哲宇看到周立是坐着纪委书记高维国的车来的,就有些奇怪,不过很快传出消息,他的驾驶员房继飞昨晚因为**被县公安局给抓了个正着,已经被开除了。 安排 这小子在这方面犯事,在情理之中,没有人可怜他,可见他平时的人缘也不咋的。突然接到通知,全体工作人员到三楼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会上,纪委书记高维国通报了房继飞的**事件,并宣读了处理结果,随后孙达州做了一番遵纪守法的报告,林哲宇听着就有些好笑,台上道貌岸然,台下男盗女娼,说的也就是这个吧。 周立绷着脸一直没说话,对于孙达州指出的领导要约束好身边人的含沙射影也只有照单全收。 也不知道是招引来一个上亿的项目给孙达州打了一剂强心针,还是这个项目受到了县委书记丁志华的肯定,孙达州在县里开完会之后,立即召开了班子会,强调要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再接再厉,争取在招商方面取得新的突破,改变县委领导对苦水的不良看法,同时他还指出,财税工作同样直接影响到年底排名,希望同志们咬紧牙关,克服困难,把这个黄牌再送回去。 为了增强竞争力,孙达州指出,除了林哲宇和何辉这个招商分队以外,再成立一个招商分队,由党委副书记叶开来和人武部副部长蒋乃胜一组,另外他自己也会定期外出招商。 这个力度的加大,意味着林哲宇又要结束这一段时间的安逸了,不过对于他来说,他倒是宁愿去忙碌,看着苦水那一帮中层干部半死不活的样子,他都觉得难受,无欲则刚本来是个褒义词,但放在这里就变了味,对于那些看不到提拔希望的人来说,混日子的心态不足为奇。 林哲宇临走之前拉了个大单,贺炜晔给他介绍了一个卖钢材的朋友来开票,一笔的税金就是七十多万,虽然对于整个苦水乡的财税任务是杯水车薪,但是这也足以让周立对林哲宇刮目相看了。 为此周立特意找到了林哲宇,给予了高度评价,并表示会按总税金的百分之一给予奖励。 林哲宇推辞,周立道:“林助理,这是你应得的,其实你完全可以拿到百分之二的奖励的,年初的时候发过文件,单笔税金达到三十万的是拿百分之一的奖励,你这单笔超过了一倍还拐弯呢。” 林哲宇笑了笑,道:“周乡长,奖励的事情还是算了,不过我有另外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周立目光闪动,道:“说来听听。” 林哲宇道:“我有个朋友,一直没什么事干,想谋个职业。” 周立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道:“他有什么特长?” “他开车的技术不错。”林哲宇刚说完这句话,手机便响了起来,“周乡长,我接个电话。” 林哲宇也没避着周立,接通手机道:“黄老板你好,开票啊,开啊,你要开多少?一百万税金?行行行,没问题没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听着林哲宇接电话,周立的心思就活跃开了,林哲宇还真是员福将,先是引进了一个过亿的项目,而后又开了七十多万的税金,现在又来个一百万,自己可不能因为介绍一个人工作而吃罪了林哲宇,当即道:“我正好缺个驾驶员,过来给我开车吧。” 林哲宇挠了挠头,道:“周乡,会不会不合适?” “如果要编制的话就比较麻烦,不要编制有什么不合适的?”周立直接把利害关系点了出来。 林哲宇道:“那这样吧,晚上我请客,把我朋友带过来你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再说。” 回去跟言老九联系了一下,言老九也ting吃惊的,不过开车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小菜一碟。对于林哲宇的这个安排,他也ting满意,这样就可以实现他跟林哲宇在一起的诺言了。 晚上林哲宇在黄银山水库请了周立过来,边吃边聊,言老九不是个多话的人,周立有问他才有答。整了容之后,他有了新身份,所以答起来,倒也是滴水不漏,其实问题主要集中在他是哪里人,做过些什么行业,说到家人时,言老九说家人都不在了,双目之间便涌起了泪花,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周立对他很满意,当场就把这事给定了下来,让他明天就给自己开车。 敲定了这事,林哲宇才说:“周乡,明天我就要出去招商了,那笔税金的事,数目不小,你看是不是交给财政所朱所长来开?” 财政所所长叫朱华强,地地道道的孙达州的人,周立摇了摇头,道:“这是你拉过来的税源,要是他开,就在他的了。这样吧,你让你朋友到时候联系我。” 林哲宇爽快道:“让周乡长亲自办这个事,我有点诚惶诚恐了。” 周立也就三十几岁的年纪,林哲宇这么一说,他先笑了:“太见外了吧?以后私下场合,就别喊我周乡了,咱们兄弟相称。” 其实把言老九安排到周立身边去开车,是林哲宇的计划,一来是安置言老九的就业。其实如果在黄银山水库边上开个店倒也不错,但是那晚林哲宇看到的事情让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言老九这个人宁折不弯,在那边开店难免遇到一些胡作非为的小当官的,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后来正好遇上房继飞**给开了,林哲宇便动起了这个心思。 所以在开票的时候,黄老板的一百七十五万税金,他分成了两笔来开,第一笔开了七十五万,至于在周立办公室所接的电话,其实根本不是黄老板打电话过来的,而是他所设定好的闹钟,在提出这事之后,故意装作接电话的样子,相信周立会充分考虑自己的感受和建议,而言老九的沉稳也正好适合周立的要求,谁希望给自己开车的那么多废话啊。 聊了一阵,周立问林哲宇,愿不愿意把堆头村的支部书记挑起来,林哲宇倒是没想过这个,道:“村里的工作千头万绪啊。” 周立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想想孙达州可能也不会同意,放着这么一个宝贝,不榨干了怎么能放手呢,便笑着道:“大材小用了,来,喝酒。” 人在江湖必挨刀 喝了酒,三人又杀到县城去吃烧烤喝啤酒,周立的酒量远比那晚所表现出来的要高,林哲宇意识到,周立这个人的心机并不一般,不过对于林小立来说,能够有一个领导“罩”着自己,总比两眼漆黑要好,哪怕这个人跟孙达州有过节。其实在选择方面,林哲宇应该更选择孙达州这个一把手的,但是他对孙达州的印象很差,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成不了什么大事。 林哲宇的分析不无道理,但凡成大事者,必有大胸襟,即便没有,最起码也要公平公正,苦水一潭死水的工作风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孙达州不公平而导致的,这样的人必然得不到下属的爱戴,另外,他在苦水乡的党委书记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如果他有能力,怎么可能原地踏步至今呢?相比之下,虽然不知道周立真正怎么样,但是他年轻,仅此一点就比较有潜力了。 这一次的招商之行没有什么好说的,出去转悠了一圈,权当是休假,反正江陵那边的信息当初汇报的时候并没有全数上报。为了何辉的人生大计,林哲宇跟投资商不间断地进行了联系,最后那投资商都笑了,说:“死缠烂打的我见的多了,但是像你这么死缠烂打的就少见了。” 林哲宇笑着道:“死缠烂打也是有区别的,首先咱们是朋友,其次因为是朋友,你来投资一定会得到最好的服务。一个投资能够有两个投资的理由,就已经足够了吧?” 在这种氛围下,对方的投资基本上问题不大了。林哲宇向何辉道:“何助理,以后这个项目就由你来跟进了。” 何辉一直很羡慕林哲宇的招商水平和口才,却是没想到林哲宇居然送给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一时间有些惊愕,不由道:“林助理,我要是这么做,跟孙达州有什么区别?” 林哲宇耸了耸肩道:“我现在就是项目招得再大再多,是戴罪之身,提拔也轮不到我,反正都是为他人作嫁衣,倒不如送给你了。” 林哲宇的做法当然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他看人向来只看优点,至于缺点那要看是不是特别严重,上次在江陵,何辉带两保安找自己,这证明他心地还是很善良的,这样的人值得一交。 何辉听了这话,喜忧参半,喜的是如果这个项目成了,自己提个副科就有望了,忧的是不知道孙达州会不会又把功劳给抹杀了,不过对林哲宇他还是很感激的,道:“林助理,你的这个情我会记住,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吱声。” 林哲宇一笑而过,他现在需要的就是长远投资,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事实情况是他已经挨了深可见骨的那一刀。谁也不知道谁的将来会怎么样,所以长线投资还是有必要的。 林哲宇二人回到苦水的时候,叶开来那一组已经提前归队了,招商效果惨不忍睹,据跟他同一组的人武副部长蒋乃胜说,他们去了几家企业,连大门都没能进得去,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在乡里算个干部,到了外面,连个看大门的都不如。 对此林哲宇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之处,招商引资比的就是人脉关系,别说你是正科了,就是正处又怎么样,对于一些财大气粗的大老板来说,这种级别的官员毛都不如。 在向孙达州汇报的时候,林哲宇让何辉单独去汇报,何辉不肯,一定要让两个人一起去,表明这个项目是两人一起招引的,林哲宇没法子,只得同去。 到了孙达州的办公室,正要敲门,却听得里面有人在大声说话,其实用“说话”来形容并不妥当,因为那完全是在吵架了,仔细一听,竟是沈昌明。 只听沈昌明拍着桌子道:“孙达州,你能带她去洗脚开房,我就不能带她出去玩几天?她b上印着你的名字了?” 孙达州道:“昌明,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坐下来消消气,咱们兄弟嘛。” “谁他妈b跟你是兄弟,少跟我来这一套。”沈昌明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刺耳。 林哲宇怔住了,沈昌明的确让他很意外,但是孙达州的服软却是更令他意外。他也听到一些传言,说郁晓静最近跟沈昌明走的很近,都说两人搞上了,这沈昌明撬孙达州的墙角,也难怪孙达州趁机把他城管队队长给拿了,不过这沈昌明也不是好惹的,他那个接待办主任的哥哥跟不少县级领导关系都不错,这一点也正是孙达州所忌讳的,所以才服了软吧。 说来也是,沈昌明啥也不是,跟别的女人有一腿就是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孙达州就不一样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时门忽然打开,沈昌明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走了出来,林哲宇微一点头,向何辉使了个眼色,何辉会意,无意中听到了领导的隐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两人立时转头,去了何辉的办公室。 何辉关上门,压着声音道:“真想不到,郁晓静这么牛逼。” 林哲宇摇了摇头:“不要背后谈人是非。” 何辉拿林哲宇当兄弟,也不担心他会说出去,道:“其实郁晓静跟老大有一腿大家是心知肚明的,据说现在闹翻了,是因为前一阵子建新农贸市场的时候,老大答应给她两个宅基地的,一直没兑现。” 林哲宇哭笑不得:“你应该姓包。” 何辉一呆,立即反应了过来,失笑道:“这大家都知道啊,我可不是包打听。” 过了一阵子,林哲宇和何辉一起去了三楼,由何辉把招商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表示这个项目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只差的就是投资商过来进行投资的细节洽谈。 林哲宇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孙达州,孙达州倒也可以,刚刚被沈昌明羞辱得体无完肤,现在居然一点异样都不没有,还真有些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度了。 欺软怕硬 下了楼来,林哲宇去办公室,却见有两个民工站在门前,关着的办公室门口还放着一架没拆封的空调,奇怪道:“你们这是……” “这是林哲宇的办公室吧?”民工这么一说,林哲宇马上便明白了,是周立在兑现自己的诺言,便打了个电话给周立,说到这事,周立笑道,“男人一言九鼎。” 孙达州在办公室里ting上火的,昨晚跟沈昌亮在一起吃了饭,沈昌亮说,他这个弟弟脾气不好,说话没分寸,还请孙书记要多多批评,多多管束。话说得漂亮,却带着一丝揶揄的意味,孙达州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沈昌明有这么个背景,所以也只有忍气吞声,况且谁让他打铁自身不够硬呢。 好在何辉刚刚来汇报了这个项目,规模比起之前的亿能工贸还要更大,才聊以**,这时忽然听得楼下传来轰轰的声响,吵得人心烦意乱,便打了个电话到党政办:“曹秘书,下面在干什么,这么吵。” 曹阳回道:“是林助理的办公室在装空调。” 孙达州皱起了眉头道:“他办公室装空调?我怎么不知道?谁安排的?” 曹阳的心揪了起来,只得老老实实道:“是周乡长安排的。” 孙达州心里暗骂,妈的,沈昌明不拿我当一回事,你他娘的周立也立起来了,当即道:“给我停了。” 曹阳被重重的挂电话声吓了一跳,脸都苦了,妈那个巴子的,这工作没法干了,一头是书记,一头是乡长,你他妈神仙打架,我们小鬼遭殃啊,这一阵子干的是如履薄冰,生怕一个服侍不好挨熊,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气归气,事情还得办,去了林哲宇的办公室,异常为难地道:“林助理,孙书记让停了。” 林哲宇没想到有这么一出,气是不打一处来,自己好歹也引进了一个项目,又开了一百七十五万的税金,改善一下办公条件又能怎么样,不过转念一想,极有可能是孙达州知道这是周立的安排了,看来周立也没提前跟孙达州打招呼,才摆出这么个乌龙来,又见曹阳面色为难,也不想让他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便让两工人给停了,要他们先回去。 两工人也是一头雾水,只得离开了,不过话说出来,下次要是再装,是要收费的。 周立在二楼,对于装修时打钻头的声音听得更清楚,没了动静,便下了楼来,准备跟林哲宇唠唠,一进办公室,却见林哲宇正在清理着办公室,空调架在一边,根本就没装,又不见工人,不由奇道:“咦,工人呢?” 林哲宇摊了摊手,道:“周乡,请坐。” 见林哲宇不答,周立似乎明白了什么,摆了摆手:“不坐了。” 一转头去了党政办,问曹阳怎么回事,曹阳扛不住,只得把孙达州要他不让工人施工的事给说了。 周立面色铁青,头也不回地径直去了三楼,门虚掩着,直接推门进去,孙达州正在跟副乡长郭志霞谈事情,见周立进了来,郭志霞自觉地起身,说了句“周乡长来了”,先行离开。 周立也不关门,道:“孙书记,为什么不让林助理的办公室装空调?” 孙达州头也不抬地道:“几位副职干部的办公室都没有装空调嘛。” 周立道:“孙书记,今天我就跟你扳扳这个理。林哲宇对乡里有没有贡献?” “周乡长,你什么态度?”孙达州寒着脸道。 “态度?我告诉我什么态度。”周立的声音提高了,“郭志霞的那个项目谁引来的?你心里比我清楚吧?林哲宇为乡里吸了一百七十五的税收,你也知道吧?这两项工作的奖金加起来也不止这么一台空调吧?孙书记,领导不是这样干的。你以为他一声不吭,就代表着他软弱可欺?人家那是发扬风格,人家是看不上那点东西,更看不上那点奖励。我明白了,你是觉得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是不是?我这个乡长可是管财政的,支出一台空调的钱也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周立越说越是火大,孙达州也没想到周立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脸色也很难看:“有点成绩就躺功劳簿上了?就要搞特殊待遇了?” 周立反唇相讥道:“孙达州,你有成绩吗?你的成绩在哪呢?为什么你的办公室有空调?” 孙达州简直醉了,这周立也太任性了吧,竟然为了一个小助理跟自己对着干,周立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声道:“这台空调我是装定了,谁要是有什么反对意见,就让他跟我说出个一二三来,我还就不信了!” 说了这句话,当着孙达州的面打了个电话给党政办,大声道:“立刻打电话给装修工人来装空调,谁要是再拦着,让他来找我!” 周立挂了电话,扫了孙达州一眼,摔门而出,孙达州险些没被噎个半死,半晌才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反了,真他妈的反了!” 两人的动静不小,人大副主席、郭志霞的办公室都在三楼,是听得一清二楚,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想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周立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人大副主席暗暗竖起了手指头,郭志霞却是一溜小跑着去了孙达州的办公室,把门给关了,低声道:“孙书记,怎么弄成这样?” 见又有工人过来装空调,林哲宇惊愕莫名,直觉告诉他,党政一把手肯定要闹翻了,看来自己也要像曹阳那样钻风箱了,不过他也想开了,商荫说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己确实过于软弱了,周立为了这事大动干戈,自己如果再抵不上力气,那就是把周立推到了难堪的境地了。 晚上,周立叫上林哲宇去县城吃饭,同去的还有沈昌明。提到这事,林哲宇道:“周乡,为了我的事不值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周立想起来还是气鼓鼓的,“有过不罚也就罢了,有功不赏不是我的风格,这么下去,谁他妈为我办事?这次这么弄,也不仅仅是替你要好处,也是为自己争口气,这两年在我头上拉屎拉尿的,我也不想再忍了。” 联谊会风波 林哲宇叹了口气,道:“周乡,无论在行动上还是精神上我都支持你。” 沈昌明笑了一声,道:“周乡,你早就该这样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孙达州也一样是个纸老虎,典型的欺软怕硬。” 沈昌明把他今天在办公室发飙的事情给说了,周立ting吃惊的:“他还真能忍啊。” 林哲宇觉得自己上了条回不了头的贼船了。前文说过,乡镇的领导严格来说只是吏,根本谈不上官的层次,所以内斗起来很不靠谱,也不按套路出牌,不像县市里那样,讲究的是不动声色,讲究的是和风细雨间拿下对手,更讲究的是“平衡”。像今天这样在办公室里拍桌子下战书的情况,别说市里,县里也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林哲宇忽然觉得孙达州ting可怜的,领导当到这个份上,也够作贱的了,以他的作派,估计支持他的没几个,之所以能够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估计还是一把手的残余之威。 空调就这么装上了,倒是没有人到林哲宇这边来说三道四,不过听说有那么一两位去找了一趟周立,比如副书记叶开来,他办公室的那台空调严重老化,制冷不冷制热不热,声音奇大,提出能不能换台新的。 周立很不给面子:“叶书记,你引来什么项目了?” 一句话把叶开来呛了个半死,可又不能发脾气,道:“周乡长,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年轻同志都……” “郭志霞那个项目就是林哲宇引的。”周立毫不客气地说,“你这个正科级怎么来的,你心里也清楚吧。” 叶开来坐不住了,拂袖而去,跑到孙达州那边告了一状,可孙达州也没办法,你总不能说他装台空调就违规吧? 这事不了了之,更加证实了孙达州就是纸老虎,随后没两天,沈昌明被宣布任堆头村支部书记,林哲宇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去”,这孙达州还真够可以的,不但能忍,还很敢干。 不过孙达州也不在乎外界对他的看法,搬石头砸天?他是一把手,周立敢跟他对着来,是因为他连襟在省城江陵区的万发区任区委书记,本来就是从临沭县调走的,他这个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强,自己还是不要轻掠其缨了。像这种刺头乡长,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提拔,到别的地方去干书记去,所以孙达州向自己道:“我忍。” 何辉引进的项目很快得到了落实,投资商在进行了考察之后,草签了投资两个亿的协议,这极大地鼓舞了孙达州的士气,不过这个项目嫁到谁的身上,他还是颇有些思量。 八一建军节很快到了,在此之前,班子会上孙达州提出搞一个联谊会,班子领导都带上家属,晚上就在乡政府的餐厅里聚一聚。 当晚,班子成员带着家属齐齐来到,席间喜气洋洋,一派和谐。组织委员林立舟夫妻跟孙达州坐一桌,孙达州笑道:“林委员近来工作踏实,有进步啊。” 林立舟尴尬之极,心道,进步你妈那个b,老子的项目你给了别人,叶开来快要退了,你给他一个正科退休也就罢了,纪委书记高维国比自己还年轻,不就是他把自己的老婆给进贡了吗。 林立舟的老婆淡淡道:“进步不进步倒没关系,只要家庭和睦,男人不沾腥,女人不给男人戴绿帽子就行了。” 这话说得着实厉害,也颇有些典故。典故之一,自然是高维国把老婆献上,换了个正科。典故之二,孙达州的老婆是有名的醋缸,好的不听坏的听,早就听闻老公沾花惹草,一直没有证据,现在听人家这么一说,脸色马上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时候,郭志霞的丈夫梁志文端着杯子过了来。他在县信用联社总社工作,也听人说老婆跟孙达州有染,是带着一股气来的。他的酒量比孙达州稍好些,这端着酒壶过来敬酒,要跟孙达州干一壶。 孙达州哪有那个酒量,笑着说:“小杯小杯。” 梁志文就直了眼了:“孙书记,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平时难得跟大书记一桌吃饭,今天借花献佛敬你一壶酒都不行?” 郭志霞知道孙达州酒量不行,过来劝道:“老梁,你喝多了。” 梁志文大声道:“今天来的家属都是女同志,只有我一个男的,请允许我代表所有家属敬孙书记一杯。” 话一说完,这一壶酒便仰着脖子灌了下去,酒已干,壶也没放下,梁志文把壶翻过来,一滴也没有滴下,表示酒已经干了。 孙达州骑虎难下,很是为难,脸色也是不大好看,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与班子里的某些人的关系的,没想到被将了一军,道:“梁主任,你也太直爽了,我真喝不下去。” “喝不下去你他妈请个吊客啊。”梁志文把杯子猛地向桌子上一掼,顿时碎了裂开,其中一道还迸在了孙达州的腮帮子上,擦出道血口子。 这一下把整个气氛搞得非常的僵,郭志霞尴尬,孙达州更是尴尬,郭志霞寒着脸道:“老梁,你发什么酒疯,每次喝多了就这样。孙书记,你别计量他,我现在送他回去。” 梁志文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踉跄着离开了。到了这个时候,这酒自然喝不下去,大家也都散了,林立舟的老婆似笑非笑地与孙达州的老婆并肩走着道:“嫂子,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们家老孙那方面强啊,哦,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孙达州的老婆牙得要咬碎了,娘的,回去再找你孙达州算账。 林哲宇知道这事,是言老九告诉他的,开车送周立回去的时候,周立险些没把肚肠子笑断了,林哲宇摇着头说了一句:“自找难看。” 当时周立也说了“自找难看”这么一句话,只不过他有些幸灾乐祸,而林哲宇却是替孙达州不值。 孙达州也没想到,他的这次所谓联谊会,联到了让郭志霞离婚的地步。 登门拜访 梁志文好歹也是联社副主任,回去两人大闹了一场,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离婚的消息传到孙达州的耳朵里,让他感到一丝不妙,双方都有家庭,搞起来也就是寻个刺激,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有在一起的欲求,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郭志霞去了他的办公室,神情凄凉,梁志文说她这个时候选择离婚太不明智了,眼看着项目落实,年底兑现考核,正科级指日可待,闹出这么一出,社会对她的评论非常不利。 郭志霞倒也没有无理取闹,只是说她现在没了家庭,只有寄望于仕途上有所突破了,梁志文松了一口气,安慰她这一阶段保持低调,提拔的事他会争取。 只是令梁志文几乎吐血的是,亿能工贸的投资商因为去澳门赌钱,输了一败涂地,这投资也打了水漂,项目也黄了。这个项目一黄,意味着对郭志霞的承诺也脱了空。这对郭志霞的打击是巨大的,之所以与孙达州走到一起,为的就是在仕途上能有所突破,甚至她还不惜把借用到党政办的郁晓静也拉下了水,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了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还搭上了家庭和名誉。 这个项目的流产显然瞒不了别人,何辉心头的快意就别说了,这回孙达州的脸可算是丢大了,但是同时他也有点担忧了,亿能工贸项目的泡汤会不会意味着林哲宇让给他的这个项目也有可能被孙达州居为已有。 在他担心的时候,林哲宇接受了组织委员林立舟的邀请,一起吃了个饭。 林哲宇在招商和财税这两项中心工作中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令人刮目相看,在乡政府也算是号人物了,而且乡长周立对他也是情有独钟,只要开会,基本都会把林哲宇的事迹提出来,尤其是在吸税过堂会上,纵向横向的比较随手拈来,林立舟是做组织工作的,敏锐的感觉到与林哲宇打好关系非常有必要。 在乡镇,除了一二把手以外,其他级别的干部官本位意识并不是太强,关系好的都以兄弟相称,所以林立舟几声兄弟一叫,便好像真跟林哲宇是兄弟了。林哲宇自然不反对这样的来往,正所谓欺老不欺少,林立舟年纪也就四十出头,乡镇的干部调动是很频繁的,谁也不知道哪天他就能上个台阶,而林哲宇自己也明白,三五年内自己原地踏步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跟他们交好并没有什么坏处。 令林哲宇比较意外的是,林立舟的饭局并没有放在饭店,而是一个家宴。现代社会,人际关系复杂而虚伪,到府上作客的,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基本不可能,尤其是现在的居住环境大多都是鸽子笼,人情更显淡薄。 林哲宇不便空手,知道林立舟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儿子,所以上门的时候买了两箱“六个核桃”。 开门的是林立舟的爱人昆绫,林哲宇很客气地道:“嫂子。” 昆绫道:“是林助理吧,快进来,不用换鞋了,哎呀,来吃个饭,怎么还带东西来呢。” 林哲宇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鞋套,这个细节让昆绫有些惊讶,这个年轻人的思维真够缜密的,林哲宇笑着道:“我脚气比较大,为了不熏到人,我都是自带鞋套的。” “林助理真风趣。”昆绫接过林哲宇手中的营养品,向厨房方向道,“立舟,林助理来了。” 林立舟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了来,林哲宇有些意外:“林委员,你亲自下厨?” 林立舟倒是不以为意,笑着道:“你嫂子的手艺一般,家里来客人,我不敢让她下厨房,只有亲力亲为,来来,坐。” 昆绫笑着道:“你可别给林助理造成我们家是女权的错觉,把围裙解下来吧。” 林立舟笑着解下了围裙,递到昆绫的手上,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来,林哲宇接过,却是没点着,三室一厅,抽起烟来未免乌烟瘴气,林立舟道:“跟在家里一样啊,抽烟,没事。” 林哲宇坐到沙发上,道:“林委员,你们夫妻感情ting好的。” “家庭过日子嘛,就是这样,夫妻感情好,才能把精力放到工作中去。”林立舟说这些的时候,目光里有一丝捉摸不透的东西。 “很羡慕啊。”林哲宇被触发了一些心事,也不知道孟遥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聊了一阵,菜便上了来,ting丰盛的,龙虾螃蟹的都有,铺了一桌子,林哲宇咋舌道:“林委员,你这也太丰盛了吧。” 林立舟笑着道:“老丈人包了点水面,自家养的,图个新鲜。” 林哲宇向昆绫道:“嫂子,就我跟林哥两个人,有这么多龙虾螃蟹的足够了,你也来一起吃吧。” “你们吃你们的,也没什么菜,再炒几个素菜就行了。” 开了瓶酒,两人吃着聊着,林立舟也不是那种饶舌的人,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趣事,政事坚决不谈,聊得ting愉快,不一刻,昆绫也上了桌,她的酒量居然不错,只不过林哲宇已经不能用酒量来形容了,所以三人喝了两瓶酒,他一人几乎喝了一瓶,却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林立舟这时道:“一直听说你酒量不小,现在看真是摸不着底,透露一下,你能喝多少?” 林哲宇笑着说:“最近网上六斤哥八斤哥太多了,我反正是比不上。” 林立舟合计了一下,这么谦虚,打个对折,三斤应该能喝得下,见状赶紧让老婆再去拿酒。待客之道就是不把客人喝醉了不算热情,所以林哲宇也不拦着,只是慢慢喝着也不着急。 又开了一瓶,林立舟拿过给林哲宇倒上,道:“你老弟现在可是名人了,在苦水待着实在太可惜了。” 林哲宇道:“在哪都是工作,没什么可惜之谈。” 林立舟正色道:“不是说苦水这地方不行。越是条件不好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恕我直言,你的经历决定了你将来还是有希望的,但是苦水……呵呵……” 林立舟下面的话没有说,林哲宇也能领会,有孙达州这样的领导,下面的人想站起来,很不容易。 羊毛出在羊身上 “孙达州贪色好财。”三瓶酒下肚,林立舟酒意上涌,说话没之前那么含蓄了,道,“你以为那些人提正科都是班子讨论研究的,哲宇,你错了,叶开来送了他五万,高维国把自己老婆也陪上了。不过他们也都不亏,叶开来以前分管城建,捞了不少,羊毛也是出在羊身上,高维国的老婆在外面就情人多多,只要能提一级,他也不在乎多扣顶绿帽子。说起来最亏的还是郭志霞啊,人也贴了,家庭也废了,现在项目黄了,简直就是尼姑洗逼,白忙一场。” 林立舟一直都比较斯文的,现在冒出这么一句粗话来,林哲宇险些笑出声来,昆绫虽然也喝了不少,但还比较清醒,拍了一下林立舟的手臂:“你胡扯些什么来,真是喝多了。林助理,你别见外啊。” 林哲宇笑道:“林委员性情中人,理解,理解。” 林立舟醉眼朦胧,看了一眼昆绫,骂道:“孙达州真他娘的不是玩意,上次那项目给高维国之前,暗示我把你嫂……” 昆绫截口道:“立舟,你又要胡说八道了。” 林立舟缩住话头,林哲宇却是明白,孙达州连郭志霞这种中等姿色的女人都不放过,自然是对昆绫这样的女人更有兴趣了,心里便涌起一阵恶心之感,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孙达州还真是反其道而行之啊。 这时,门啪的一声开了,三人看过去,是一个高瘦的小伙子,这一抬起,起码得有一米九,林立舟招着手道:“儿子,过来陪林叔叔喝两杯。” 他儿子也是个极品,并不知道跟他老子一起喝酒的人也姓林,一咧嘴道:“爸,你什么时候降成叔叔了?” “你个小兔崽子,说话没高量低的,快过来叫林叔叔。”林立舟拿这个读高一的儿子还真没什么办法。 小伙子叫了声林叔叔,把书包向沙发上一放,就抱怨道:“爸,妈,你们给我起的这什么名字啊。” 林立舟一怔,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姓林,你妈姓昆,就叫林棍啊,这名字多响亮。” 林昆道:“我们新来了班主任,念我名字的时候,念成了木棍了。” “木……木棍?”林立舟又是一怔,“你班主任什么眼神?” “我看是你的字写得太差了吧?”昆绫笑得不行。 林哲宇听了也不由莞尔,幸好这名字是横着练,如果竖着念岂非成了林日比了? 小插曲之后,眼看着林立舟醉了,林哲宇便捂着杯子不肯再喝了,抽了根烟,眼见时候不早,便表示了谢意,起身告辞。 林立舟送林哲宇出来的时候,说大家都姓林,能够在一起工作,也算有缘。林哲宇就说,以后还要靠林委员多多照顾了。林立舟就说,相互照应吧。 被贬至苦水的时候,林哲宇并没有考虑苦水的工作环境,从天堂到地狱的挫败感让他心情非常糟糕,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平利之后,他已经能够面对现实,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改变不了事实情况,心虽然痛,但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不会因为你的心情不好,太阳就不会升起,用一句老话来说,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当他投入到工作中去的时候,才发现苦水的工作环境比他想像中的困难的多,这个环境指的自然是人的环境。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卷入到什么冲突中去,但是林哲宇认为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周立把自己绑上了他的战车,事情的走向就由不得他了。 言老九最近给周立开车,颇得周立的好评。除了开车稳妥以外,他的嘴也如他的车技一般非常稳妥,当然,林哲宇是一个例外,有什么最新的消息,林哲宇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不过作为一个乡长,他也掌握不了太多的机密,只不过听周立偶然间露了一嘴,孙达州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林哲宇不知道周立是个什么意思,不过这些与他无关,但是这天何辉义愤填膺地过了来,几乎就要拍桌子骂娘了。 郭志霞逼孙达州逼得特别紧,以前有家庭的原因还有所顾忌,现在婚也离了,郭志霞也没之前那么温婉了,直接向孙达州下了通碟,如果她年底的正科没有着落,她将撕破脸皮,捅出一些东西来。 说起来,郭志霞多少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科级干部的提拔,孙达州根本做不了主,以往两人也都是因为有项目,才会得到提拔的指标。现在要项目没项目,她又闹了个离婚,困难还是很大的。 孙达州就有些恼火,玩女人玩了这么多年,居然玩出个纰漏来。郭志霞知道自己不少事情,要是真捅了出去,麻烦真的会不小,所以他又动起了何辉项目的脑筋。 这个项目一直是由何辉在跟进,要想让何辉退出这个项目,只有调整他的工作岗位,所以他跟县委组织部的某领导沟通了一下,说何辉工作作风拖沓,对招引项目服务不到位,造成了重大失误,导致项目流产,希望能尽快将其调离。 在金钱攻势的前提下,这位组织部的领导很快促成了此事,何辉刚刚就是接受组织谈话,调离苦水乡,到平壤乡担任城建科员。 如果没有这个项目,何辉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这个时候的调动,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了,一脚把自己踢开,好把项目转移。 林哲宇也觉惊讶,孙达州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而上级组织部门也是组织工作为儿戏,说调整就调整,但是组织是什么?就是他的意见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因为组织代表的是集体的意见,而不是哪一个人的意见,虽然一个股级干部的调动不可能上到县委主要领导的议事日程。但你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有用,这也意味着何辉的调动已成定局。难怪何辉如此火大。 虎将奇兵 何辉有气没处撒,有苦没处诉,不过这小子也算有脑子,便宜不了自己,也不能便宜了郭志霞,所以在谈完话之后,他去找了孙达州一趟,说这个项目其实是林哲宇引进的,自己只不过是沾了他的光而已。 孙达州原以为把何辉给挪走了,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又杀出个林哲宇来。让人调离的伎俩,可一而不可二,组织部又不是他家开的,而林哲宇跟周立的私交不错,动了林哲宇,周立不可能袖手旁观,此时他又不想跟周立闹翻脸,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想办法做通林哲宇的工作。 这林哲宇绝不是什么软柿子,他曾经有过的经历注定不能够用对别人的方法来对待,孙达州思量了很久,想出了一个方法来,让党政办通知林哲宇过来一趟。 林哲宇很快上了三楼,门虚掩着,敲了一下门,里面传出孙达州的声音:“进来。” 面对孙达州的时候,林哲宇的心里总有种想笑的感觉,总是不自觉地想到他跟郭志霞肥硕的身体厮打的情形。 孙达州自然不知道林哲宇的“龌龊”思想,不过看他面带微笑,心想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便先拉起了家常来:“林助理近来在苦水的工作是有目共睹啊,很欣慰我们苦水乡能得到你这么一员虎将。我记得宣传部周部长说,你是我的一支奇兵,还真是被他给说中了。” 林哲宇谦虚道:“孙书记过奖了,我也只是尽我的能力去工作。” “可惜啊……”孙达州来了一个转折,故意停了一下才道,“如果不是你有特殊情况,很快就会得到提拔的机会。” 林哲宇算是明白孙达州的意思了,分明是在告诉自己,自己的努力工作他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他林哲宇现在处境微妙,有重大贡献,提拔也轮不到他。 孙达州咪了一口茶,接着道:“其实你的能力是勿庸置疑的,但是分析你到目前这个地步的原因,个人认为,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没有能够跟同志们打好关系。我比你大几岁,看的东西也多一些,关系这东西无处不在,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作用却非常大,好的关系在关键时刻能起到好的作用,差的关系在关键时刻就会起到坏的作用。我觉得你以后还是有起来的机会的,所以关系必须要搞好啊。” 林哲宇道:“孙书记,你的指点我会记住的。” 孙达州点了头,道:“你在临沭无亲无故,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不过关系是建起来的嘛。对了,听何辉说,他引进的那个项目其实你才是引资人,有这回事吗?” 林哲宇道:“我短时间内提拔无望,就做个顺水人情了,不然项目来了,也是暴殄天物,浪费了。” 孙达州笑了笑道:“你的思想境界很高,现在很多人都想不到这些了,想的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样是得不偿失的。像你这么做,受益者会铭记于心的。” 林哲宇微微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孙达州又道:“何辉现在调到平壤了,你有什么打算?” 林哲宇知道现在才入了正题,他自然不会相信孙达州说的那些话,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会弄得怨声载道了,同时他也很明白,孙达州是希望自己主动交出项目权,最好自己说出这个项目交给郭志霞才好。 林哲宇道:“项目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改变不了什么,不过孙书记刚刚也总结了我失败的原因,所以我就在想,这个项目给谁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呢?孙书记,我来苦水乡的时间不长,不是太了解,要不你给我参谋一下。” 孙达州并没有听出林哲宇言语中淡淡的奚落之意,试探着问道:“你觉得郭乡长怎么样?” “郭乡长……”林哲宇拖了一个长音,露出意味深长的模样儿来,“孙书记,你觉得郭乡长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 孙达州怔了一下,他并没有深入地想这一点,因为这一切都是从他个人的角度考虑的,虽然话说得好听,意义却不大,林哲宇很现实的问题让他一时之间还真答不上来。不过他干了不少年的党委书记,这点反应能力还是有的,当即道:“利益很难说,这就好比一个投资,既然是投资,就有失败的可能,但从长远角度来看,对你绝对有好处。” 林哲宇听着他模棱两可的回答,心中显得极其鄙视,空话套话说多了,就形成了一种自然惯性了,道:“孙书记,说句实在话,周乡长给出的建议是林委员。第一,林委员比郭乡长年轻,他以后走向更高工作岗位的机会也大一些。第二,林委员是男性,不得不承认,领导高层中还是以男性为主导。第三,郭乡长最近闹出了离婚风波,我觉得这一点对她的升迁影响比较大。不知道孙书记以为如何。” 孙达州看着林哲宇的眼睛,心头极其窝火,他用这么直白的方式来跟林哲宇说话,就是想最简单的解决问题,可是林哲宇摆明不上路子,还拿出周立做挡箭牌,分明有逼宫之意。 林哲宇看得出孙达州有些恼火了,其实他完全不必要说这些话,之所以如此,只是希望孙达州不要低估了自己的智商,不要认为自己虎落平阳就一定要遭犬欺,见火候已到,便见好就收,道:“孙书记,其实项目放在谁头上并不重要,只要项目成了,年底考核有了指标,提拔谁还不是你说了算?” 孙达州心里着急,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其实这也是周立给他带来了压力,让他对自己一把手的权力产生了质疑,听林哲宇这么一说,有种醍醐灌顶的领悟,微微笑了笑,掩饰道:“我也是在为你考虑嘛,哲宇啊,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灰心,一个人是积极还是消极,都是被看在眼里的。” 林哲宇也觉惊讶,孙达州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而上级组织部门也是组织工作为儿戏,说调整就调整,但是组织是什么?就是他的意见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因为组织代表的是集体的意见,而不是哪一个人的意见,虽然一个股级干部的调动不可能上到县委主要领导的议事日程。但你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有用,这也意味着何辉的调动已成定局。难怪何辉如此火大。 人生需要挫折 京城的夜仍然很喧嚣,但有一个地方却是宁静的很,正是孟遥的那幢别墅。 小女孩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不时轻颤一下,孟遥坐在她的身边,疼爱地看了一眼,在转开目光之后,眼神中多了一份凌厉。 在她的面前还坐着三个人,一个正是当今首长,另一个则是她的母亲孟佳,第三个人是京城市长的女儿向蔚。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台高端配置的笔记本电脑,电脑上的播放界面已经关闭,一分钟之前,向蔚让几人一起观看了她询问白晓乐的具体情况。 白晓乐没有想到,她躲在一个边远小镇,仍然会被向蔚找到。当这个比冰还要冰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用冰一样的口吻跟她说,她是军方的人,受命来调查林哲宇视频一案时,白晓乐就知道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白晓乐坦诚自己是受了胡培高的挟迫,利用林哲宇对自己的信任,先是故意制造矛盾逼得王松龄跟自己离婚,让林哲宇产生同情心理,然后借口自己过生日在酒里下了药。 说到这里,白晓乐失声痛哭,说自己对不起林哲宇。向蔚没兴趣听她的忏悔,带着她和视频来到了京城。 “爸。”孟遥只叫了一声,后面没有说,意思都是很明了。 孟佳也道:“哲宇ting不容易的,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硬是什么都没有说,也难为他了。” 首长微微垂着眼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半晌才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孟遥急道:“爸!” “人生总是需要一些挫折的。”这句话说出来,首长已经走出了门。 孟遥怔了一下,孟佳安慰道:“遥遥,不要灰心。” 孟遥流出泪来,抽泣着道:“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被人家陷害,我们还不理解他,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孟佳轻轻将女儿拥进怀里,道:“如果仅仅是作为一个男人而言,他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残忍了一些,但是对于一个想要在政治中成长和进步的人,这件事可以让他学到很多的东西。人只有在逆境中成长,才会更加坚韧。况且,这也是对他的考验。遥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他怎么爬起来,不是谁都能轻易地成为他的女婿的。” “我想去见见他。”孟遥的心头涌起了强烈的愧意,其实在事情始发之时,她已经知道林哲宇是被政治对手整的,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原谅他的理由,如果他没有跟那女人发生关系,再怎么整也整不到他,但是此刻当她知道林哲宇被下了药,那就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不行。”孟佳断然道,“现在对他来说是一种考验。他是知道你的关系的,如果你给他一丝希望,他就不会再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人,只有在绝境里才会拼尽全力,不要辜负了你爸爸的良苦用心。他的年纪还小,就当是从零开始吧。” 孟遥摇头道:“不,我不要他成为什么达官贵人,我只想我有个老公,琳琳有个爸爸。” “那就让他活在一个女强人的阴影之下吗?”孟佳冷静而现实地道,“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尊严,如果这样的话,你们的将来不会幸福。” 孟遥垂下了头,哀怜地道:“妈,难道就这么下去吗?” 孟佳笑了笑道:“你可以打电话给他,也可以让他来见琳琳,但是,在他有所建树之前,绝不能见他。” 知女莫如母,孟遥敢爱敢恨,一旦爱起来就是惊天动地,让她跟林哲宇在一起而又掩饰自己的情感,实在太难太难,所以孟佳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道:“遥遥,就当你现在在国外回不来,以我对哲宇的了解,你们的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孟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是向向蔚道:“他现在怎么样?” 向蔚吐出了四个字:“守身如玉。” 孟遥不由想起在迟舟船上的那个夜晚,林哲宇是个欲望很强的人,那晚险些把自己给吃了,她真的不敢想像一个健康的男人怎么熬过欲望这一道关。 林哲宇此时也正经受着考验。 他没想到岑明月会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来找他,那个时候他下午刚刚跟几个大学生村官打完篮球回来,岑明月便站在院子里等着他。 “明月,你怎么在这?”林哲宇显得非常意外。 岑明月笑着道:“在县城ting无聊的,想到你在这,就过来看看你了。” “还没吃饭吧?”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林哲宇带着岑明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道,“你先坐一下,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洗澡的时候,林哲宇心里就在琢磨该怎么处理跟岑明月的关系了,说起来自己现在是孤家寡人,再找个女朋友理所应当,但是在他的心里,虽然跟孟遥离了婚,但是他却是觉得他们只是分开了,所以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情况说清楚,免得误人误已。 刻意挑选了孟遥当初买给他的那件白色短袖t恤,林哲宇笑着道:“明月,我不是领导,没有专车,所以只能在街上找个地方吃饭了。” 岑明月一直坐着,看着林哲宇简陋的办公室兼宿舍,心里面有些酸酸的,听林哲宇这么说,便笑了笑:“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 两人出了来,夕阳西斜,霞光将天空映得一片火红,岑明月穿着长长的裙子,显得窈窕之极,林哲宇却是离得她远了些,保持着距离,这一点让岑明月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来到黄老三饭店,黄莺迎上前笑着道:“林助理,你女朋友?真漂亮。” 岑明月脸上的红晕更是让黄莺觉得猜对了,林哲宇笑了笑道:“我朋友。拿手菜,上几个。” 进了个小包间,二人坐下,林哲宇很自然地道:“你现在过得还好吧?” 岑明月嗯了一声,说她在移动公司找了份接线员的工作,她的声音比较甜美,倒也适合她。 情与敌 菜很快上了来,林哲宇让黄莺直接上米饭,黄莺笑着道:“林助理,女朋友来了也不喝两杯?也太没情调了吧?” 岑明月笑着道:“是啊,天这么热,喝点啤酒吧,美女,麻烦你来几瓶冰啤。” “好嘞。”黄莺笑着出了去。 现在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大胆,真是让人吃不消,何辉这小子哪天要真是跟黄莺谈上了朋友,也不知是祸是福。 岑明月看着林哲宇,道:“哲宇,你瘦了,也黑了。” 林哲宇摸了一把脸,笑了笑,他自己倒是没感觉得出来,其实人的变化就如同绿帽子一样,往往当事人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见林哲宇没说话,岑明月幽幽道:“看来你最近过得不是太好。” “还行吧。”林哲宇不想在这个方面多纠缠,道,“对了,你跟韩莓是什么同学?” “也不算是同学了,以前在江陵培训的时候在一个宿舍,她是个很直爽的人,所以关系比较好。”岑明月知道林哲宇不想谈那些,也只有避开,反正她是打定主意留下来去争取这个幸福了。 林哲宇沉默了下来,一时之间有点冷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好这时黄莺把啤酒提了来,笑道:“多喝点啊。” 岑明月的酒量不如林哲宇想像中的好,喝得又很凶,四瓶下去,脸上已经浮起浓浓的红云,林哲宇赶紧加快了进度,将剩下的啤酒全部扫清了,道:“你不能再喝了。” 岑明月头晕晕的,吃吃笑道:“你真抠,哪有这样喝酒的。” 林哲宇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坏,而看岑明月脸上的笑容就跟他们以前恋爱时那次请客喝多了一样,显然他是高估了岑明月的酒后之德,脑子里已经开始考虑着怎么安排岑明月的休息了。 “哲宇,我脑子里晕乎乎的,出去走走吧。”岑明月站起来的时候,脚下已经有些不稳了。 林哲宇是扶也不好不扶也不好,只有先试探着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岑明月回答得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去结账的时候,黄莺向林哲宇眨了下眼睛,林哲宇反弹,出了去,晚风吹来,热浪稍消,岑明月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比城里的空气好多了。” 林哲宇小心翼翼地道:“明月,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岑明月猛地一转头道:“不。我不回去。” 林哲宇只得闷声往前走,岑明月跟在后面也不说话。苦水乡的环境不怎么样,路灯宛如鬼火,而且隔了几十米才有一盏,阴影之下漆黑一片。 向前走了几步,一转头却是看不见岑明月了,林哲宇不由停下脚步,都说女人难侍候,这喝醉了的女人更难侍候啊。之所以有如此感慨,是因为林哲宇已经看到岑明月弯着腰在边上的绿化带里帮助植物施肥。 过了去,岑明月正大吐特吐,呛得不住咳嗽,林哲宇心疼,轻拍着她的背道:“真是的,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 岑明月顾不上说话,又吐了几口,这才直起身来,林哲宇摸了摸口袋,也没面纸,连张餐巾纸也没有,岑明月蹲在地上,也顾不得形象了,反正一大晚上的也没人看见。 林哲宇也蹲下身子,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岑明月竟是嘤嘤地哭了出来。 这一出,林小动就僵了手脚了,到目前为止,他认识的女孩子性格都是比较硬朗的,老婆孟遥更是硬朗中的坚ting,现在岑明月这么一哭,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慌手慌脚地道:“好好的你哭什么呀。” 岑明月也不理,哭了个稀里哗啦,半晌才道:“哲宇,我还有机会吗?” 林哲宇怔了一下,沉默了下来,岑明月抽噎着道:“你是不是嫌我是残花败柳了?”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明月,我虽然离了婚,但是我心里只有孟遥一个人,你对我的好我会记住。” 岑明月捂着嘴,不让自己的哭声放出来,林哲宇看不清她的脸,只能见到她的肩膀在颤动,心里也是不太好过。 这时,岑明月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林哲宇提醒道:“你有电话。” 岑明月心头复杂,茫然地打开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却是没有接,直接挂断了,而就在这时,却是听得不远处有一人惊喜地喊道:“明月,是你吗?” 林哲宇转过身,不远处一个魁梧的男人正向这边奔过来,几个大步间便已到了身前,只是一见到岑明月坐在花台上,边上还站着一个男人,不由驻足,结结巴巴地道:“明月,你……你……” “杨威,你别烦我。”岑明月站了起来,道,“哲宇,送我回去吧。” 林哲宇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男人在追求岑明月,但是很明显,岑明月对他不是太感冒,也只有不理会他,拿了手机联系言老九,让他找辆车过来。 杨威呆了一下,却是道:“明月,我不会烦你的,我只是担心你。” “不烦我你就走吧。”岑明月拭了一下眼睛,道,“杨威,你不要再白费功夫了。”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叹,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想到自己跟孟遥的将来遥遥无期,甚至于一点希望都没有,心情难免黯然,他如此,岑明月对他的心意又何尝不是如此,而站在这里的杨威也是同样这般。一时之间,三人都是默然不语。 言老九来的很快,为了不让岑明月有什么误会,林哲宇让言老九送她回去,自己并没有上车,岑明月心头痛极,泫然欲泣,将脸藏到了黑暗之中。 车子刚发动,杨威猛地奔了过去,道:“明月,我只爱你一个人,我会等你的,如果等不到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结婚。” 车子已经远去了,杨威还在看着车子开去的方向,林哲宇正待迈步走开,却听杨威忽然道:“你等下。” 危机考验 林哲宇停下脚步,杨威大步走上前,瞪着林哲宇。 林哲宇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虽然看不清杨威的神情,却是能够感觉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浓浓敌意,半晌才哑着嗓子道:“离明月远点。” “无聊。”林哲宇扬了扬手,懒得再跟他磨叽,转身就走。 这才一转身,肩头便是一紧,杨威的手已经扣在了他的肩膀上:“你给我站住!” 林哲宇淡淡拨开了肩膀上的手,道:“兄弟,我不想跟你动粗。” 杨威缩回手,盯着林哲宇道:“我知道你,你叫林哲宇。” 林哲宇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离去。 权力决定地位。表面上看来,林哲宇若无其事,而在他的内心里是极度渴望的。一县之长虽然不是什么凤凰,但是现在的他比乌鸦也强不了多少。苦水只是个小乡镇,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所作出的努力与瞎子点灯没有太大的区别。林哲宇急在心里,不过表面上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他在做着准备,因为他相信一句话,机会是给有所准备的人的。 关于那个项目,孙达州并没有来得及付诸于什么实际行动,因为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考验着他。 这个危机来自于乡长周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孙达州在苦水的所作所为并不能瞒得住人,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况且他好歹是苦水乡的一把手,在没有涉及到利益的情况下,没有谁会去挑这个大梁跟他过不去。孙达州也不是太吞独食,这几年他捞了不少钱,主要来自于推荐干部和做工程两个方面。推荐提拔这是偶然性的行为,毕竟科级干部的提拔是需要县里点头的,所以只能在有项目的前提下才能伸手,做工程就不然了。 这些年,乡里修了不少路,搞了不少的绿化工程,就在前几天,乡政府的办公楼还进行了一番装修。周立在苦水的时间不少,也就两年的时间,不过对于其中的一些猫腻可谓是心知肚明。 周立跟孙达州之间的矛盾历来久矣,只是都没有爆发出来,这两年,苦水的发展每况愈下,对于像周立这种迫切需要政绩来证明自己从而达到提拔的人来说,无异是一种非常痛苦的事情。 凭心而论,周立是一个比较有能力的领导,也很有想法,奈何手中权力有限,一些想法根本得不到实现,加上苦水的一些干部中庸不堪,没有积极进取之心,茫然度日,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林哲宇的到来燃起了他的一丝希望,当然,他也知道,林哲宇不可能没有野心,但是与孙达州之间的斗争指望不上他,原因只有一个,他没有那个实力。 原本他在想,孙达州在苦水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再怎么县委也要考虑动一动他了,只是这个想法两年前他就有了,可是两年后孙达州仍然霸着这个位置不放。 周立知道其中的原因,那就是孙达州站对了队。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已调任省物价局副局长的前县委书记在任时,孙达州没有紧跟他的脚步,而是跟着时任县长现任县委书记丁志华,所以在丁志华任县委书记之后,就把他提到了一把手的位置上,这几年虽然没有什么成绩,但是在政治体系里,很多的时候是不看实绩的。当然,丁志华也曾考虑到动一动,让他到县机关去,只是没有什么好的位置,孙达州不是太想去,丁志华也就没有调整。 让周立动了杀心的是因为一件事和一个启发。 事情是前一阵子县委扩大会之前,孙达州找到丁志华,表达出想在苦水再待两年的想法,说苦水经过几年的储备,已经具备了发展的潜力,希望能够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丁志华对此表示了赞同,并且在扩大会上予以表扬,说有些干部整天就想着位置,事没做多少,心思倒是不少。 周立自然知道孙达州的真实想法,他在苦水捞了不少钱,也得罪了不少人,只是因为他现在是一把手,所以那些想动他的人有点投鼠忌器。孙达州知道,一旦自己离开,失去了掌控力,他的麻烦会不小,所以他想再捱两年,把这些关系都理顺了。 看丁志华的意思,一时半会不会让孙达州挪窝,周立的心里不免着急。当然,这只是原因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与他的那个启发有关。 一周前,他的连襟徐士杰回来了一趟。前文交待过,他这位连襟曾在临沭任过县委副书记,现任省城万发区的区长,回到家乡来还是很受重视的。一番应酬之后,徐士杰回来跟他聊到目前的工作情况,周立表达出自己想干一番事业的想法,并提到现在的苦水难有成绩。 徐士杰便说跟丁志华提一提,给他调整到别的乡镇去干一把手,周立没肯。原因有两个,第一,他在苦水待了两年时间,情况相对了解一些,而且越是落后的地方也越容易出成绩。第二,他现在有一员虎将林哲宇。有了林哲宇,出成绩会快很多。 徐士杰当时笑了笑,说了这么一句话:“想在苦水干一把手,那就只有把孙达州赶下去了。” 徐士杰用的是“赶下去”,还不是“赶走”,周立便明白了这位连襟的意思了。 也不知道周立是怎么拉拢人的,很快一封举报信便捅到了县纪委。 孙达州并不是被县纪委带走的,而是去参加了一个会议,然后县委主要领导跟他谈了话。这个动作让周立有些感冒。不多久他接到了连襟徐士杰打来的电话,提到了这事。 丁志华不想把这事闹大了,也明知这个举报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又不好出面,所以跟徐士杰说了。 严格来说,周立跟孙达州没有深仇大恨,所以周立表示,一切由徐士杰做主。 很快,人事调整,孙达州到县卫生局任党组书记,周立任苦水乡党委书记。 提拔机会 孙达州这么一调离,郭志霞的正科级也是没了指望,她的心态也发生了扭曲,频频举报,孙达州随后没多久便因为郭志霞的举报而东窗事发,在孙达州锒铛入狱的同时,郭志霞自然也不可能再留下去,落了个人家两空的下场。 这些表过不提,孙达州调离未久,周立便大刀阔斧地进行了工作思路上的调整和奖惩措施的兑现,说简单一点,就是政治待遇和物质待遇同步,升迁无望的,比如那些快到点的或者是事业单位入不了行政的,那就是物质待遇,总之一句话,用待遇刺激人,激发工作热忱。 在此期间,林哲宇又引来了一个项目,是做房地产的,而周立本人也通过连襟的关系拉来了两个项目,虽然项目并不多,但是投资额都不小,让苦水在百日竞赛活动中露了个大脸,而组织委员林立舟也有项目加身,当然,这也是林哲宇帮的忙。照这个形势下去,年底的时候,苦水至少会有两个提拔指标,林立舟自然是其中之一了。 这一天傍晚,林哲宇接到周立的电话,让他晚上一起去县里吃饭。 周立现在一家独大,那些副职干部都是极力靠拢,不过真正能走到一起去的还是早期那几个人,这里面自然也有林立舟了。 林哲宇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上了言老九的车,坐到了后排,里面还坐着林立舟。 “我们去吃烧烤,奶奶的,财政的钱不能花,咱们花自己的钱总行吧。”周立伸了个懒腰。 周立在乡里的表现可圈可点,为人也极其公正,所以深受好评。林哲宇也觉得他将来很有前途,便笑着道:“周书记,你那钱不花,都霉了。” “也为促进商贸流通做贡献。”林立舟笑道,“周书记,你请吃饭,我请唱歌。” 林哲宇道:“那我呢?” “你负责喝酒。”周立和林立舟齐声道。这一阵子,招引项目之后,县招商局、重点办来了不少次,林哲宇没少喝酒,这名头也出了去。 去了一家经常去的烧烤店,点了两百块钱的烧烤,四人坐进了小间里,周立道:“哲宇,你的贡献这么多,想不想动一动?” 林哲宇笑着扬了扬手中的啤酒杯子:“紧跟组织部,年年有进步,林委员不考虑,我想动也动不了。” 林立舟就道:“我这个组织不是提拔你的组织。不过,说起来还真有个机会。” 林立舟说的是非党员副职干部的事情。这些年,为显公正,国家提出需要无党派人士任副职干部的说法,县级以上基本都有一位副县长不是党员,在乡镇这一级倒是可有可无。林哲宇被开除党籍,没五年也入不了党,所以他的提拔就遇到不少掣肘。 副乡长郭志霞辞职了,缺一个副乡长,林哲宇倒是ting合适,不过这只是意愿中的事情,能不能办得成还要看周立在上面的争取了。 周立道:“这是一个办法,几个月时间招引了好几个项目,这也算是重大贡献了,抽个时间我跟丁志华提一提。对了,郭志霞手头的工作现在没有人顶,哲宇,你也够累的了,项目上的事情你先放一放,都是些办手续的,让那些帮办去干就行了,也让你放松放松。” 郭志霞分管的东西不少,但没什么重要性可言,比如后勤啊、关工委啊,玩虚的比较多。 林哲宇道:“周书记,这可是副乡长的工作。” “哟,还嫌上了不是?”周立开起了玩笑。 林哲宇道:“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是太妥当。” 林立舟笑道:“周书记的安排,谁敢不听?” 烧烤上来,大家也不谈政事了,吃吃喝喝,晚上又到ktv去唱了歌,闹到大半夜这才散了。 言老九先是把周立和林立舟送回家,而后又送了林哲宇。林哲宇问他怎么样,言老九没什么表示,虽然时间上不固定,但是比起以前的生活安逸了不少。 周立很快借着一次汇报工作的机会跟丁志华谈到了乡里缺一位副乡长的事情。丁志华对周立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从立场上看,周立这个人他是不喜欢的,但是他有个有后台的连襟,工作也很有起色,所以他还是比较照顾周立的感受,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推荐。 周立就提到了林哲宇,党委政府两项中心工作都是游刃有余。丁志华当然知道林哲宇这个人,不过并没有过多的去关注,当时他来任职的时候,市里也没有什么交待,也就是说,这个人无足轻重。其实作为县委书记,自然更加清楚林哲宇连降四级意味着什么。正处虽然不是什么高级别,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这背后自然也有推手,说不引起市委领导的关注完全不可能,但是他也弄不清楚,市里现在对林哲宇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所以在提与不提方面他有些吃不准。 丁志华今年四十七岁,林哲宇与他儿子的年纪相仿,他能够想像得到遭受这样的打击有多残忍,恻隐之心还是有的。 见丁志华沉吟不决,周立便拿了国家的政策来说话,道:“书记,罪犯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呢,哲宇同志还算不上是罪犯吧,先不说他当初犯的事有多严重的情节,组织上也对他进行了处理,咱们也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遇到这种事情,很多人可能就一蹶不振了,他还是很积极进取的,苦水的几个项目都有他的努力。书记,您考虑考虑。” 丁志华没有给答复,道:“考察考察再说吧。” 林哲宇并不知道这些,但是周立说的出做的到他还是知道的,有他去周旋自己也不必去操什么心,不过他确实领了郭志霞分管的后勤工作。 苦水是个小乡,后勤也没什么太多的事情,会务方面有秘书曹阳,会议室、卫生有后勤的老赵,至于小车班,乡里也没几辆公车,倒是食堂这边有些麻烦。 一声爸爸 六年前事业单位改革之后,不少外乡人到苦水来工作,这六年里也有人调进,吃饭都是在乡政府的食堂。 食堂的孙师傅叫洪加勤,是孙达州的外侄,以前是把食堂承包给了他,后来相关政策出台,对三公经费作了严格的限制,洪加勤就赚不了几个钱了。孙达州在的时候,还能给他有点照顾,孙达州这么一走,洪加勤的收入就更可怜了,所以在食堂的饭菜上也不是太用心。 党政办听到不少抱怨,说食堂的伙食太差,蔬菜都是过了期的,鱼是臭鱼,肉是烂肉,该咸的不咸,该淡的不淡。最近一周要吃三次鸡腿,据说都是从不正规渠道搞过来的,难保是不是激素喂出来的,如果乡政府的食堂发生食品安全问题,那笑话就大了。 林哲宇对此ting重视的,找了洪加勤谈了谈,洪加勤的意见不小,说现在什么都贵,又挣不到钱。林哲宇说,那也不能以次充好,这伙食必须改善,但是考虑到管理经营问题,也不能让洪加勤吃亏,让洪加勤近期打一个报告上来,他跟新来的胡乡长汇报汇报。 胡乡长叫胡志才,年纪不大,刚刚三十出头,此前任组织部干部科科长,没多少基层的工作经验,工作的时候有着很浓的机关作风。周立对此没有任何的评价,无论是什么作风,只要你能开展工作,那就ok。 林哲宇去了胡志才的办公室。 “胡乡长,最近食堂的菜肴出了点问题,据我的了解,洪师傅是入不敷出。”林哲宇将报告递了过去,“这是两个方案,你看看。” 胡志才仔细看了,林哲宇提出了两种方案,一种是财政补贴给食堂一部分,另一种是打破食堂现有的管理模式,由专人负责,聘请厨师。 乡长管财政,对于目前乡里的财政状况,胡志才认为这两种方案都不行——只要是要财政掏钱的,他都认为不行。 “报告先放这儿吧,回头我跟周书记商量商量。”这是胡志才的口头禅,什么都要跟周书记商量。 这一商量就是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林哲宇“养精蓄锐”,他也没啥太重要的事情,消瘦也不复存在,人也白了不少,期间抽个空回了梁山一趟。父母强作笑颜,显然是为了孙女的事情,林哲宇也是无可奈何,打了几次电话,都被孟遥的秘书给挡了回来,其实他的心里对女儿也是极其想念,有时候想想,觉得孟遥ting狠的,这么决绝,一下子就斩断了所有的联系。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孟遥也在经历着心理上的压力。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孟遥早就原谅了林哲宇,但是父亲对他的考验,让她不敢越雷池半步,因为她不想让林哲宇得不到首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没有什么政治前途的。 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事务由助理来处理,带着女儿到处走一走。 琳琳很聪明,已经会走路,也已经能呀呀说话了,为了让女儿知道自己有个爸爸,孟遥经常拿着手机里林哲宇的照片指给琳琳看,告诉她这就是她爸爸。 每当听到琳琳用稚嫩的声音对着照片叫爸爸的时候,孟遥都有一种心酸心碎的感觉。在此之前,她真的很恨白晓乐,可是在知道白晓乐也是受了胡培高的威胁之后,她能够体会到一个弱女子在面对胡培高这样的人时的无助和恐惧,也只有就范的份儿。 街头的风轻轻柔柔的,孟遥牵着女儿的手漫步在街头,看着树叶的飘落,她的心头荡起一层涟漪。 “琳琳,想听听爸爸的声音吗?”孟遥蹲下了身体问着女儿。 “想,想听。”琳琳毫不迟疑的回答让孟遥有些心碎。 林哲宇正在参加会议,随着周立的抹正,林哲宇的重要性也得到了很大的凸显,不少重要的会议都会被邀请来参加,最近还传出风声,说他要担任乡里的副乡长,红极一时。 林哲宇参加的这个会是关于秸秆禁烧的。农水科员是他的职务,在这项工作中他还是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此前,县里已经召开了动员会,要求各乡镇迅速行动起来,确保不冒一处烟,不烧一把火。 分管农业农村工作的副乡长王艺林近期身体不好,正在住院,所以宣读工作方案的工作就交给了林哲宇,电话在这个时候就响了起来。 林哲宇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手机号码,心跳猛地加快了起来,让他宣读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书记,我接个电话。”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周立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周立ting奇怪的,林哲宇可不是那种不顾大场面的人,而且现在会议正在进行之中,还是他在讲话,也正是因此,周立才觉得林哲宇有重要的事,微一点头,将话筒挪了过来,接着林哲宇的话提前开始了他的工作强调。 林哲宇强忍着心头的激荡,走到会场外接通了手机,一声“喂”之后,便沉默了下来,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电话那端也沉默着,半晌林哲宇才道:“你还好吗?” “爸爸,爸爸。”孟遥没有说话,她的眼睛里噙着泪,她明显能够听得到林哲宇的声音在颤抖,可是她不敢说话,她怕自己会哭出来,怕自己会忍不住就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当听到琳琳脆脆的声音时,泪水从林哲宇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在这一刻,他的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充塞着,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爸爸不说话。”琳琳的声音传了过来,林哲宇赶紧擦了一下眼角,道,“琳琳,爸爸在呢。” 琳琳会说的话并不多,林哲宇也不是能听得懂,一个在那头说着些天书,一个在这头也不管对方明不明白,在问长问短,全然未觉,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 不知道胡言乱语了多久,才听到琳琳道:“妈妈说。” 后勤小事 电话交到孟遥的手里,孟遥的睫毛也已经被泪水浸湿,林哲宇张口道:“孟遥,你在吗?” 听着林哲宇带着哽咽的声音,他的好、他的柔、他的烈都涌上了心头,让孟遥的眼前变得一片朦胧,捂住了嘴免得自己发出声音来,泪却是无声地流了下来。 “你,好好的。”孟遥只说出了这四个字,便挂断了电话,因为她知道,再多说一个字,她便会忍不住发出哭声来。 电话已经断了,林哲宇仍然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泪水挂在了他的面颊上,思绪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琳琳叫着爸爸的声音仍然在耳边环绕着,他的心头又疼又酸,琳琳居然会叫爸爸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些什么呢?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原来是散了会了。林哲宇赶紧擦了下眼睛,但仍是无法掩饰住他曾经哭泣过的事实,同事们都有些惊讶,曹阳快步过了来,道:“林助理,周书记让你过去一下。” 林哲宇深深吸了一口气,上了三楼,周立办公室的门开着,乡长胡志才也在。 “林助理,刚刚胡乡长把食堂的事说了,这两种方案你倾向于哪一条?”周立问道。 林哲宇道:“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方案。第一种方案虽然能够解决一时的问题,但是食堂我们是承包出去了的,财政不能总为他埋单。而第二种方案相比于第一种,虽然花的钱会多一些,但是从长远来看,应该是比较节省的。首先让一个人专门负责,可以从财政或者事业单位里找一个有能力的人,不需要另开工资。至于找一个厨师,看起来是财政负担了他的工资,但是这部分钱完全可以从招待费中节省出来。据我所知,洪师傅此前经营的收费都是按照外面饭店的行情来收的,也就是说,我们招待客人虽然是在食堂就餐,但是跟在外面的饭店没有任何的区别。如果我们自己采购,这部分差价完全可以用来支付厨师和服务员的工资,即便不足,财政所负担的钱也比在外面消费低的多。” “胡乡长,你看呢?”周立问胡志才道。 胡志才这个人的胆子向来比较小,道:“我同意周书记的意见。” 周立笑了笑:“哲宇,那就按第二种方案来做吧,至于洪加勤那边,你可以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如果愿意留下来做厨师,我们也不用再去另聘了,如果他不愿意,那由得他去。” 胡志才离开后,周立才道:“刚刚开会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林哲宇垂下了头,沉默了一下,道:“我前妻打来的电话。” “前妻?打电话用得着这么紧张?”周立也只是知道林哲宇被降四级的事情,并不知道林哲宇其他的事。 林哲宇不是太想说这些私事,道:“周书记,刚刚我有些失态了。” “滚犊子去吧。”周立不是那种拘小节的人,换言之,他现在是一把手,他不说话,谁他娘的敢胡咧咧? 从周立的话里能够体会到亲近之意,林哲宇笑了笑,道:“那我去忙了。” 下了二楼,胡志才正冲着一年轻小伙子在发火。他这个人胆子比较小,什么事都怕担责任,那小伙子是农经站的,来汇报安全生产工作,看得出来,胡志才对其不是太满意,道:“这就拿他没办法了?让供电所停了他的电。” 一眼看见林哲宇,胡志才不再理会那小伙子,向林哲宇道:“林助理,你过来一下。” 在他的办公室里,胡志才千叮万嘱,一定要做好秸秆禁烧工作,这一次县委的力度很大,表示会严肃处理第一把火发生地的主要负责人,胡志才可不想做这个出头鸟,提了若干要求。 林哲宇不敢打包票,说绝不发生一处焚烧秸秆的事件,秸秆禁烧工作年年开展,年年都有人烧,去年还有乡镇因为掌控不力,导致大面积燃烧,被捅到了央视,免掉了该乡镇的镇长和分管副镇长,所以说胡志才担心自己步后尘也是应该的。 林哲宇表示一定会严防死守,其实在工作方案中他也都有提及了相关的措施手段,比如说控制收割机手收割时的留茬高度和对秸秆进行粉碎,以及让村干部和驻村人员督促农户把秸秆留田,但是制度是死的,还要靠人来执行,如果不负责,那是控制不住的。所以林哲宇请胡志才要求督查人员一定要加大督查和宣传的力度,再加上有效的措施,应该不会出问题,至少第一把火不烧在苦水。 下了楼去,便遇上了党政办的美女郁晓静。林哲宇最近如日中天,现在又负责着后勤工作,党政办也在他负责的范围之内,跟她打交道的机会也多了很多。 郁晓静也是在食堂就餐的,笑着道:“林助理,刚刚又有人来反映食堂的问题了。” 林哲宇险些把这事给忘了,便道:“你叫洪师傅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郁美净扭着细腰丰臀去食堂了,林哲宇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扭腰的动作有点夸张了,他也知道郁晓静是故意扭给自己看的,她那点心思自己也明白,没了孙达州这个靠山,周立对她的印象又不太好,只有走自己这个红人的路子,希望日子能好过一些。只是她低估了周立的度量,他一个党委书记,怎么会刻意跟一个事业单位的办事员过不去呢? 洪加勤很快过来了,林哲宇让他坐,道:“刚刚主要领导碰了一下,你跟乡政府签订的合同也到期了,所以决定收回食堂的经营权,会由专人负责食堂的经营,需要聘一个厨师,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留下来。” 洪加勤怔了一下,其实食堂的利润还是很高的,每年接待的人也不少,只是这两年招待费少了一些,没以前赚得多而已,现在一听乡政府要收回,便有些着急了,道:“林助理,你可不能这么干啊。” 言老九初出手 林哲宇笑了笑道:“洪师傅,这是主要领导的意见,是已经拍板了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吧,待遇是三千块钱一个月。” 洪加勤企求道:“林助理,你跟周书记再说说呗,我保证会把伙食弄上去。” 林哲宇道:“洪师傅,这个我就比较为难了。” 洪加勤见林哲宇不松口,不由变了脸色道:“林助理,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哲宇奇道:“洪师傅,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洪加勤变脸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搞的鬼,我知道,孙书记一走,你就开始排挤我了。” 林哲宇严肃道:“洪师傅,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是我觉得你也太把你自己当一回事了,你值得人去对付吗?” 林哲宇的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但也是事实,你一个搞食堂的觉得人家对付你,确实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洪加勤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拍起了桌子道:“林哲宇,你不就是仗着自己跟领导走得近吗,什么东西?” 林哲宇不由气结,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正是言老九,淡淡道:“洪加勤,大呼小叫什么呢?出去。” 这洪加勤没来搞食堂之前,开过几年大排档,认识一些社会上的人,现在已经发了火,哪里会把一个开车的驾驶员放在眼里,嘴里也不干不净起来:“你一个破开车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滚你妈那个b。” 言老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笑,一伸手扣住了洪加勤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一个耳括子扇了过去:“吃屎了吧?怪不得这么臭。” 洪加勤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他敢跟林哲宇拍桌子,就是吃定了林哲宇不敢动粗,不曾想半路杀出个言老九来,看那样子不是什么善茬,气势先弱了三分,撂着狠话道:“咱们走着瞧。” 言老九可是蹲过黑屋的人,深知像这种人你一次不治服了,以后后患无穷,当即抢上一步,掐住了洪加勤的后颈,道:“来我宿舍,我们谈谈。” 林哲宇道:“言师傅。” 言老九龇牙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道:“洪师傅有点事情不明白,我跟他交交心。” 洪加勤再出来的时候,垂着头,捂着肋,走路的时候身子一歪一斜的,林哲宇知道他是吃了苦头了,不过事已至此,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要是跟他说道理,多半是行不通。 不过很快,洪加勤的老婆冲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撒着泼说林哲宇把她老公给打了,要林哲宇赔偿损失。 林哲宇没想到有这么一出,他还真是低估了洪加勤了,居然让个女人过来闹腾。这女人的声音不小,惊动了整个一楼的人,不少人出来察看发生什么事了。 林哲宇心知跟这女人不能纠缠,否则她就来劲了,当即道:“你确定是我打了洪师傅?” “就是你打的。”女人不怕林哲宇,大声嚷嚷着。 这时,洪加勤出现在身后,扯了一把女人,苦着脸道:“回去吧。” “你……”女人挣了一下,却是看到洪加勤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在他的身后还站着面无表情的言老九,言老九的目光里闪着一丝冰冷,让女人缩回了话头,可是就这么走,却是下不了台,正要开口,洪加勤已经到了林哲宇面前,赔礼道歉道,“林助理,这女人见风就是雨,脑筋不大好,你别跟他计较。” 林哲宇不知道这两口子玩的哪一出,目光扫过言老九,顿时明白了,肯定是言老九刚刚又收拾了他一通,便道:“以后遇到事情冷静点,别给人乱泼脏水。” 没出波澜,众人都散了,林哲宇迈着步子去了隔壁言老九的宿舍,言老九正在抽烟,林哲宇张了张嘴,却是没说话,言老九笑了笑,却有种狼一般的感觉:“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不收拾就皮痒痒。” “以后还是少动粗。”林哲宇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洪加勤的底细,不过就是知道又能怎么样,言老九以前可是混社会的,坐过牢,砍过人,身上确实有着一般混混所不具备的特点,洪加勤跟他斗,结果是注定了的。 没两天,便确定了由财政所副所长万承德负责食堂的管理和采购,厨师也是万承德亲自安排的,食堂的伙食得到了明显的质的提升。万承德对林哲宇也是感激得很,他这个副所长没什么油水,升迁也是无望,现在捞了这个差事,采购的油水别太多了,比起整天做账不知道舒服多少。林哲宇对他送来的两条香烟笑纳了,其他的免谈。 秸秆禁烧工作如火如荼,还真是严防死守,为了确保这项工作万无一失,看中了林哲宇责任心强的胡志才让林哲宇任督查组的组长,要求每天督查两次,白天一次,晚上一次,督查工作人员是否在岗。 林哲宇觉得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督查得这么狠,肯定会得罪人,可这也没办法,谁不关心自己的位置?万一真一把火烧到了苦水,烧掉的可不仅仅是秸秆,还有胡志才的官位啊。况且这项工作县里的压力也很大,市环保局直接受省环保厅的安排,对全市秸秆禁烧工作作即时通报,《人民日报》每天还有专门的一小块版面刊登工作情况,这样的压力谁也承受不住,前几天还有其他省市的干部因为监管不力而被免了职,所以除了中心工作以外,这项工作就是重之中重了。 根据乡里制订的方案,乡驻村人员每晚必须坚持到十点,为了确保效果,督查组在每晚九点半开始,这让驻村的人员苦不堪言,倒是一些年轻的小伙子们无所谓,反正在宿舍里呆着也是呆着,不过对于一些女同志来说,就有问题了。 .这一晚,林哲宇照常督查,开车的就是他自己,秘书曹阳家里有点事请假了,郁晓静自告奋勇地随同林哲宇一起。对此,林哲宇有些看法,郁晓静说今晚加班,又没车回去,陪领导视察工作,到时候也能有车子回去。 夜黑风高荒草地 林哲宇没了辄,只有带上郁晓静。郁晓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儿,倾袭着林哲宇的鼻子。 时值十一月中旬,夜晚的天气有点凉了,林哲宇觉得工作组的成员也ting辛苦的,所以每到一个督查点,都下车派烟,开着玩笑说代表党委政府发点福利,大家也理解林哲宇的难处,话说回来,有意见也只能保留,谁也不想自己的辖区出乱子。 好在苦水乡并不大,也就七个村,这一圈转下来,要不了半个小时,终于查完最后一个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一处大的火情。——小火自然会有,不过都被扼杀于萌芽状态了,都是当时就做了补救措施,比如用拖拉机把黑灰给翻下去。 “林助理,你真敬业。”郁晓静笑着道,“往年这个时候早就烧得不成样子了。” 林哲宇怅然道:“不敬业不行啊,形势严峻啊。” “林助理,听你的话,比胡乡长的官味还足呢。”郁晓静笑着道。 林哲宇哈哈一笑,官味十足?自己当县长的时候官味恐怕还没现在这么足呢。 “林助理,能不能在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郁晓静的声音低了下来。 “干嘛?”林哲宇随口问了一句。 “方便一下,水喝多了,憋不住了。”郁晓静的脸藏在黑暗里看不见。 林哲宇摇了一下头,他还真没在意这事,以前都是男同志在车上,想撒尿了直接在路边解决,不过这村里也没个路灯什么的,现在十点多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都睡了,只有偶尔几家还亮着灯,在无边的夜色里就像是星星一般。 停下了车,郁美净迫不及待地下了车,路边的草丛里顿时响起了哗哗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清晰。 林哲宇不是阳痿,禁yu了几个月,简直不是人受的罪,郁晓静也不时在他面前飘来飘去,不咸不淡地开几个荤玩笑,如果从单纯的男女角度来说,郁晓静确实是比较具有诱惑力的,现在知道她脱了裤子就蹲在草丛里,林哲宇的心里有些痒痒的。下意识地向草丛的方向看了一眼,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林哲宇咬了一下舌头,提醒自己可不能再栽在女人身上了,这郁晓静的心思缜密得很,虽然无可否认自己长得很帅,但是郁晓静并不是那种只看帅哥的女人,如果不是自己现在火的冒泡,她又怎么会对自己动了心绪呢?忽然想到她在孙达州这个大胖子身下的样子,林哲宇的欲念并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时,草丛中忽然传来郁晓静的惊叫声:“有蛇。” 林哲宇吃了一惊,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真的有蛇,但是他听到郁晓静的惊叫声不可能无动于衷,赶紧推开车门,却是没敢过去,保不准郁晓静玩什么花样,所以只是站在车边,低声道:“你没事吧?” “我……好像被咬了一口。”郁晓静的声音带着哭腔,提着裙子从草丛里慌里慌张地奔了出来。 林哲宇吃了一惊,苦水乡靠近山区,这山区里有的是蛇,万一郁晓静真被蛇给咬了,没有毒就罢了,如果有毒,那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郁晓静这时已经钻上车来,林哲宇问道:“哪里被咬了?” 郁晓静垂着头道:“还能是哪里啊?” 林哲宇弄了个红脸,一个女人方便自然要把屁屁露出来,被咬的自然也是屁屁了。前些年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夏收之后,不少人家都是花钱租人插秧,有个妇女就是在草丛里方便的时候被蛇咬了屁屁,当时也没在意,还以为是草叶子刮到了,半个小时就毒发身亡了。 “我送你去医院。”林哲宇不敢大意,着急慌忙地打响了车子。 郁晓静半嵌着身子道:“这里不少土秃龟,等你到医院,我都硬了。” 土秃龟是土话,学名是腹蛇,毒性很强,从这村里到县医院怎么也得将近一个小时,林哲宇不由道:“那怎么办呀。” “你帮我看看呗。”郁晓静吞吞吐吐地道。 一听这话,林哲宇就傻了眼,这……难道要自己去吸她的屁屁? “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林哲宇万般为难地道。 “好吧,这是我家里的电话,你一会打电话,让人给我收尸。”郁晓静赌着气道。 “可是……”林哲宇觉得这事万分棘手,人命关天,这也没法子,只得道,“那……好吧。” “把灯关了吧,我……不好意思。” 林哲宇正有此意,免得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郁晓静放倒了座椅,翻了个身,把裙子撩起来,撅起了屁屁。 关灯有关灯的好处,比如可以不去看那诱人之地,可坏处也正是因为看不清,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咬到。 黑暗中,林哲宇压着声音乱摸道:“这里?这里?” “不是,不是,对,就是那里。”郁晓静轻轻摇晃着屁屁,指点着林哲宇的手指。 林哲宇只觉荒唐已极,黑夜里摸着一个女人撅起的屁屁。 禽兽还是不如 这时的林哲宇几乎不能自持,下面居然传来一阵阵的胀痛之感,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将它释放出来,放进它应该去的地方,但是,也正是因为郁晓静的这一声呼唤,让他醒觉了过来。 有两个声音在他的脑子里叫着。 一个在说:“林哲宇,你就是个禽兽。” 另一个在说:“林哲宇,你连禽兽都不如。” 林哲宇忽然拧亮了车子里的灯,呈现在他面前的是无边的春色,郁晓静娇嗔着轻晃了一下,道:“讨厌。” 林哲宇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仔细看了一眼那光洁的臀部,哪里有半点痕迹?这证明了一点,郁晓静根本没有被蛇咬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引诱自己而已。 林哲宇再一次关了灯,猛咬了一下舌尖,这一咬重得很,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嘴里有一股咸咸的味道,那肯定是出血了。 “把衣服穿好吧。”林哲宇用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道。 郁晓静怔了一下,疑惑地道:“你说什么?” “穿好衣服。”林哲宇坐回到驾驶的位置上。 郁晓静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还真的没想到会有一个男人能够在这种时刻克制住欲望,整理了一下衣物,坐好了身体,声音也变得淡然了:“你不是男人。” 林哲宇没有开口,发动了车子。 车子快要到乡政府的时候,林哲宇才道:“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郁晓静也知道自己勾搭失败了,自尊心让她没法再面对林哲宇,默默地开了车门,道:“我自己能叫到车。” 林哲宇没有下车,只是看着走在路灯下的郁晓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悲哀,女人啊,当你在出卖自己身体的时候,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直到有一辆车开过来,看着郁晓静上了车,林哲宇这才下了车,冲进了卫生间。看着ting立的小林子,林哲宇有一丝自豪,也有一丝孤苦,自豪的是自己能够临“危”不惧,及时刹车,孤苦的是,可怜的小家伙啊,简直是长在了和尚身上。哦,不,和尚现在也是能娶老婆的了。 工作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秸秆禁烧工作取得了良好成效,小火不断,大火没有,没有被环保部门督到,更没有被卫生督到,胡志才这才松了一口气。 郁晓静很快提出自己回原单位工作,她实在没法做到再跟林哲宇淡然相处了,那一晚林哲宇的拒绝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侮辱,自己的屁屁被看了摸了舔了,最后一刻却是让自己穿好衣服。疯牛病就是这么得来的,只要一看到林哲宇,郁晓静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晚,林哲宇自然不是性无能,除了佩服以外,郁晓静的认知也有了一个新的转变,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猫儿都吃腥的。 眼看到了年底,各项工作也到了收关的时候,苦水下半年的工作不错,财税工作在全乡干部的冲刺下,终于在考核的最后关头,涉险完成任务,不过招商引资工作却是大放异彩,而各个涉及到考核加分的分管领导也都忙着与各自的主管部门对接,手段百出,目的只有一个,拿到应该或者不应该的分数。 元月份,县里召开目标总结会议,苦水乡走出了第三方阵,迈入了第二方阵的中游,这对于仅有两万多人口的苦水乡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突破性的发展。作为成绩突出的代表之一,周立上台做了表态发言,大大地露了一把脸。 由于苦水的成绩突出,不但获得了两个正科级的推荐名额,还有一个副科级的名额。 经班子会讨论研究,一个正科级给了组织委员林立舟,另一个正科级给了在高效设施农业工作中表现突出的副乡长王艺林,至于副科级的名额,没有人去争,股级干部中,有谁的成绩能够比得上林哲宇? 乡里也召开了总结会,周立表示,下半年取得的成绩令人鼓舞,取得的成绩与在座同志们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严格按照制订的文件对照给予了兑现,该奖的奖,该罚的罚。一年的结束,意味着新一年的开始,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而要谋划着新一年的工作。 这种高节奏的工作速率让一些习惯了慢吞吞的同志不太习惯,但是大环境如此,谁也无力反抗,况且乡里实现了奖励的兑现,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是一个刺激,不努力,不行。 林哲宇去了一趟周立的办公室,周立提到了他提拔副乡长的事情,说县委丁志华书记已经在考虑了,估计问题不会太大,但是事情在未定下来之前,并不代表一切都顺风顺水,也要做好两手准备。 林哲宇表示理解,周立上任之后给苦水乡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林哲宇相信,苦水会得到更大的发展,能与这样尽责尽职的干部一起共事,提不提拔并不是太重要的事,因为林哲宇并没有想过自己能走得这么快。 眼瞅着还有二十来天就要春节了,这一天下午,政府办公室主任赵子亮来了一趟苦水,说分管农业农村工作的何副县长打算在苦水召开一个现场会。 王艺林和林哲宇都参加了会议,在这个时候,他当然只能带着耳朵听一听,轮不到他来说话的,敲定了一些细节方面的内容,周立笑着向赵子亮道:“赵主任最近来苦水有点少了,对苦水不重视啊。” 赵子亮呵呵笑着说:“领导忙得不可开交,我可是怕来影响工作啊。” 周立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晚就不走了,好好聊一聊。” 赵子亮笑道:“只限于聊天啊,喝酒我就不奉陪了,林助理的酒量早就大名远扬了。” “跟领导喝酒有分寸的。”林哲宇笑着答了一句,心里在想,赵子亮是愈发的成熟了,自己也是愈发地看不透他了,真的很难判定他是如何看待这个关系的。 尽释前嫌 晚上,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喝了不少酒,当然,这个不少也是有限度的,林哲宇一开始象征性地跟赵子亮喝了四小杯,饶是如此,赵子亮也被灌得不行,到了最后才道:“林助理,咱们好歹是一个战壕出来的,你还不帮我?” 林哲宇笑了起来,赵子亮的酒量他不是太清楚,不过他现在这么说,摆明是主动释放出和解的信号,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照单全收的话,未免也就太不知好歹了,当即道:“周书记,赵主任单枪匹马的,喝醉了也是虽败犹荣,对咱们的名声可是不大好。” 周立便笑道:“好你个哲宇啊,来了家乡人,就帮腔了。” 赵子亮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这么开着玩笑,大家的酒也就慢了下来,说着一些不着边际无关痛痒的话,差不多到了尾声,上了些主食,这个招待就算完事了。 走的时候,赵子亮拜别了周立等人,上了政府办的车,向站在车外的林哲宇甩了甩头,道:“一起吧。” 林哲宇有些诧异,微微一愣,还是上了车。 到了县城,赵子亮让车在一个茶座边上停了下来,让司机先走,随后两人点了一壶龙井,一起进了个小包间。林哲宇没有抢着跟他付账,看得出来,赵子亮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请客的,倒也不需要去客套。 坐了下来,赵子亮提了茶壶,为林哲宇倒了一杯,道:“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喝过茶吧?” 林哲宇笑了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 “是啊,凡事都有第一次。”赵子亮放下了茶壶,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抽了一根点上,悠悠地道,“你相信商荫是我的初恋吗?哦,严格来说,应该是我的暗恋。” 林哲宇知道赵子亮肯定会提起这个茬,微一点头,道:“我信。” 赵子亮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迷蒙,半晌才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林哲宇,我一直就很纳闷,你又不比我帅,为什么她喜欢你却不喜欢我呢?” 看得出来,赵子亮确实有这种困惑,不过他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敌意,林哲宇失声笑了出来:“恐怕我更有亲和力吧。” 赵子亮呆了一下,指着林哲宇道:“你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林哲宇笑出声,其实他ting希望能够跟赵子亮冰释前嫌的,虽然那些矛盾都只是误会,不过心存芥蒂总是不好。他们毕竟都是从市里过来的,虽然这方式上有着天壤之别,只不过赵子亮多少也受到了这件事的影响,否则以他市纪委书记叔叔的背景,不可能是平调了。 “哲宇,我这个人气量有点小,以前做的一些事情比较出格,现在想想ting没意思的,你别放在心上。”赵子亮在政府办摸打滚爬了一段时间,视野变得很开阔,回想他跟林哲宇之间,其实都不算个事儿,而且林哲宇也的确没有跟商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后林哲宇又结了婚。想通了这一层,所以对于林哲宇的遭遇他并没有感到爽快,而是觉得ting可惜的。 说起背景,林哲宇虽然没有强大的后台,但是市委书记蒋浩然对他是另眼相看,可尽管如此,在林哲宇遇到“视频门”事件之后,他也是没办法能保得住他,由此联想到自己,虽然有个市纪委书记的叔叔,却也总不能什么都依仗他。自己如果想走得更远更高,最重要的还是要凭自己的实力说话。林哲宇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名声大噪,这也得益于他自身的能力,由此他联想到了自己,便借这个机会把话跟林哲宇说开,相互有个照应,因为他看准了,林哲宇不是那种睚眦必报心胸狭窄的人,而且对于林哲宇来说,他同样需要来自上层的助力。 林哲宇道:“赵主任,那些都是误会,也都是小事,过去的就过去了。” 赵子亮点头道:“你就别一口一个主任的叫了,听着不习惯,我比你大一岁,托大称个兄,怎么样?” 林哲宇笑道:“那我以后就得靠你这个当老大的照顾了。” 赵子亮笑着道:“现在我能照顾得了你,将来就要靠你照顾我了。” 说到商荫,赵子亮不胜唏嘘,林哲宇倒也不好劝解,这感情上的事情不好说,不是当事人永远也无法理解其心情,就像自己一样,已经离了婚了,完全可以去寻找新的恋情,但是他就是做不到,又有几个人能够了解呢? 两人喝了一壶茶,时候已经不早,赵子亮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道:“对了,你提拔副科的事情,我略有所闻,兄弟,你那件事对你有影响,王县长对此颇有微词,觉得不够提拔的条件,常委会上争议不小,丁书记也做不到力排众议,这眼看就要过年了。” “我考虑一下。”赵子亮的话前面说的比较敞亮,后面忽然来了过年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林哲宇却是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上层路线还是要走一走的,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之失就把这些关系给丢了。 “你还考虑什么呀?”赵子亮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这脸皮该厚的时候不厚。我知道你有点清高,但是要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该放下架子的时候还是要放的。” 林哲宇笑了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子亮,感激不尽。” 林哲宇这一晚没有回宿舍,而是在县城开了个房间住下了,他在回味着今天的谈话,赵子亮的消息很及时,自己总不能这么被动下去,另外他也在想,是什么原因让赵子亮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现场会开完之后,已经是腊月二十了。林哲宇一直在考虑着应该获取谁的帮助。在市里,关系比较过得硬的有三个人,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市委书记蒋浩然,他最有话语权,但却是最最不能去找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他是市委书记。当初林哲宇被处理,无论被迫与否,都有他的决定在内,这个时候跟他谈提拔的事,谁的面子都过不去。 走动 第二个则是副市长陈明。找到了他,他肯定会帮忙,不过山高皇帝远,他对临沭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如果靠他来强行促成的话,或许能行,但是这无疑会引起大多常委的逆反心理,这并不有利于自己日后的更进一步,所以陈明也不行。 那么最合适的人选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就是市委组织部长姜东城。 姜东城对林哲宇的印象很好,当初被树立起典型,也是他一手推上去的,他应该会帮忙,而且他是市委组织部长,县常委那帮人的帽子都握在他的手上,只要他开口,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确定了姜东城这个人选之后,林哲宇考虑着该怎么入手。姜东城对他感觉不错不假,但那是以前了,现在林哲宇也吃不准姜东城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视频事件而改变看法。这时他想到了团市委书记胡慧芳。 接到林哲宇打来的电话,胡慧芳ting意外的。对于林哲宇犯的事情,胡慧芳非常惋惜,从林哲宇到团市委一直到他离开市里去县里任职,她一直都在看着,反生这样的事情她非常意外,因为以她对林哲宇的了解,根本不是那种声色犬马的人,怎么就这么糊涂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哲宇啊,现在怎么样?”胡慧芳的声音里并没有太多负面的情绪,不管怎么样,她都是看好过他的。 “胡书记,我还好。”林哲宇忽然打消了请她帮忙的念头,“快过年了,打电话给你拜个早年。” 胡慧芳笑了笑,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呢,忙不忙?” “年底了,不忙了。”林哲宇想到自己刚到新源的时候胡慧芳对自己颇为照顾,心头也还是热乎乎的,便作了决定,抽个时间上门拜个年去,纯粹的拜个年,人总是要感恩的。 “不忙那电话拜什么年嘛,团市委的工作你也是知道的,来的时候提前打电话给我。” “嗯,好。”林哲宇放下了电话,微微有些失神,胡慧芳是个好人,自己不能利用她。 又过了两天,是个周末,林哲宇让言老九给他弄了辆车,买了点礼物就向市里去了。此前与胡慧芳联系了一下,胡慧芳有空得很。 到了市里,林哲宇直奔胡慧芳家而去,他是去过胡慧芳家的,也还记得路。 摁响了门铃,胡慧芳开了门,林哲宇说自己脚臭,自己拿了鞋套,胡慧芳笑道:“哲宇,你比我还讲究呢。” 林哲宇笑着穿上,把礼物提进来,胡慧芳也没有跟他客气,把营养品放在了电视柜上,道:“哲宇,喝什么茶?” 林哲宇道:“胡书记,您就别忙活了,我坐坐就走。” 胡慧芳笑道:“那怎么能行,今天周末,哪有拜年来连饭都混不到的?” 聊了一些在苦水的工作,胡慧芳道:“哲宇,你的工作能力是没得说的,不过你还年轻,切忌锋芒毕露,在乡镇锻炼锻炼也有好处。” 林哲宇正要说话,门忽然开了,露出姜东城的脸来,林哲宇呆了一下,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姜东城笑着道:“哲宇来了啊,坐呀。” 林哲宇回过神,说了句“姜部长新年好”,等到姜东城换了鞋走到沙发前才跟着他坐了下来。 姜东城见林哲宇有一丝疑惑,笑着道:“我跟慧芳结婚了。” “恭喜姜部长。”林哲宇心里更是吃了一惊。 姜东城笑了笑:“是不是很惊讶?” 林哲宇老老实实道:“确实ting惊讶的。” 姜东城呵呵笑了几声,道:“你在苦水干得不错嘛,听说招了好几个项目。” 林哲宇谦虚道:“一点小事情都惊动到姜部长了。” 姜东城又笑:“在乡镇待两年,对你有好处,你的经历一般人没有,将来你会很感谢有过这么一段经历的。” 林哲宇低头道:“辜负了姜部长的期望了。” “你错了,辜负谁都不要紧,千万不能辜负自己。”姜东城正色道,“人要为自己活着。” 林哲宇若有所悟,姜东城摆了摆手,道:“事情无论错与对,都已经过去了,来日方长嘛。” 又聊了几句,提到乡镇的工作,林哲宇感悟颇多,以一种汇报的姿态详细说了,姜东城笑骂道:“乡镇真是不靠谱,对了,临沭的提拔制度ting有意思,你的贡献不小,能不能轮得到你?” 姜东城这么说,林哲宇有些诧异,看得出来,他是想帮自己一把,虽然不明白何以如此,但眼下是个机会,该说还是要说的,便道:“有个副科级的指标,乡里领导比较关心我,报上去了,不过我的事情比较特殊,估计希望不大。” 姜东城点了点头,道:“也是,特殊。” 说了这么句话,姜东城也不再说这个话题,林哲宇一肚子话也就咽了回去,吃了饭,林哲宇陪姜东城喝了几杯酒,姜东城笑说自己血压有点高,只能喝几杯应付一下,让林哲宇屈量了。 林哲宇客套了一番,说不打扰姜部长休息,便起身告辞。 姜东城也不挽留,象征性地将林哲宇送到了门口,给了林哲宇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亦强求。” 一字之差,意思却是截然相反,一路上,林哲宇都在回味着这句话,总结而言,就一个字,命。有句老话说得好,我命由我不由天,姜东城说的或许正是这个意思吧。 林哲宇握了握拳头,是的,自己致力于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无论结果与否,自己都努力过了,再无遗憾。 年二十九,乡里搞了一次机关事业单位的大会餐,用比较轻松的方式做沟通交流,晚上在食堂搞了几桌,气氛很是热烈,一反孙达州在时的低迷态势,这是周立凝聚人心的一个办法。人是感情动物,除了以利益来刺激以外,嘘寒问暖同样能够达到效果。周立坚持认为,以威压人不如以德服人,要把同志们的被动受压转变为主动加压。 兄弟之劝 林哲宇虽然任过县长,也在基层工作过,但是他真正接触基层的核心工作还是比较少的,周立的一些举措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在某些方面,林哲宇的领悟和层次比周立要高,但是论起基层工作来,周立显然有着丰富的经验。发现了这一点,林哲宇觉得跟着周立并没有错,人,时刻都要抱着一种学习的态度去工作,唯有如此,才能精益求精。 年三十回到家,车是言老九找来单独送他回来的,林哲宇要付钱,那开车的就笑了,说言哥能让他的车送人,是看得起他,谈钱就伤感情了。 林哲宇这一阵子并没有过多关注言老九,ting意外言老九混的不错,不过还是塞了一千块钱,说大过年的,就当是红包了,那司机推托了一番,只得收下。 家里的春联已经贴上了,或许是新春之故,冲淡了家中缺人的悲凉,大家也刻意不提这事,全家都在伪装的喜庆之中。下午贺炜晔和霍言旺都打了电话,霍言旺老条子不变,年初二过来拜年。 晚上一家聚在一起看春晚,快到零点的时候,林哲宇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林哲宇定睛一看,居然是孟遥打来的电话。在此之前,林哲宇发了一条自己编辑的祝福短信,情真意切,一直没等到回应,心里焦躁的不行,这个时候孟遥打来电话,林哲宇居然有些紧张。 接通了电话,孟遥的声音很淡:“琳琳跟你说话。” 仍然是听不懂的话,但是能够这样已经比没有通话要好得多了,虽然心里非常想跟孟遥破镜重圆,但他也知道,这个愿望不是太靠谱,如果孟遥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他可能会过去厚着脸哄一哄,解释一下原因,可是孟遥龙港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就不说了,仅仅是天之骄女这一点,就注定他们之间暂时不合适这么做,首长脸一沉,自己万劫不复。 父母都是过来人,见林哲宇在房间隐隐约约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还提到了琳琳,便把电视的声音给调小了,一家人竖着耳朵去听,等林哲宇出了来,王家凤忍不住问道:“哲宇,是不是孟遥的电话?” 林哲宇点了点头:“琳琳会说话了。” 王家凤神情戚然,道:“很想这孩子呢。” 林哲宇默然坐到了王家凤的身边,握住了母亲的手道:“妈,慢慢来,不着急。” 林小嘉这个时候插了一嘴,道:“嫂子也真是的,多大点的事情呀,现在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有什么大不了。哥,以你的模样,再找个还不小菜一碟?小妹姐也不错啊,对你那么痴情。” 林哲宇板着脸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不看电视就去睡觉去,乱嚼舌根。” 林小嘉吐了一下舌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年初一窜门的人不多,林哲宇不是太想待在家里,便出去走走。 梁山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新年将至,热闹非凡,街道上人山人海的,活动不少。 林哲宇喜静厌动,转了一圈,没太大兴致了,想到司春的店,打算过去看一看,可是一想,自己现在陷入人生低谷,见了面谈到这些,不免尴尬,便也罢了。为免遇上什么熟人,林哲宇转头回了去。 第二天霍言旺带着大包小包的来了,自然免不了一番贺喜说辞。自从胡培高被拿下之后,党政一把手都新上了人,发展虽然未见起色,但是风气有所好转,他这个公安局副局长还在主持工作,跟一二把手的关系倒也融洽,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林哲宇到苦水之后,霍言旺的电话不多,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霍言旺明白,这是对林哲宇的一次考验,也是一次洗礼,能不能迈过这个坎还要靠他自己,别人帮不上忙。从林哲宇的起色来看还不错,看来已经走出了阴影。 两人唠了一阵,霍言旺问林哲宇打不打算去领导家去走动走动,林哲宇摇了摇头,霍言旺说他脸皮不够厚,仍然是自视清高,要知道现在是人际社会。有句话说得好,领导未必能记住谁拜访过他,但一定会记住谁没有拜访过他。所以说,必要的沟通和走动还是要做的,像林哲宇这样坐等机会不行。 林哲宇其实也动过这个念头,只是自己的事情毕竟不是太光彩,尤其是乔初一那边,他更是没脸见他,至于蒋浩然和陈明,他也有些为难,见了不好,不见也不好,只能以春节期间领导也忙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 霍言旺不赞同他这个观点,在他看来,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替领导“着想”,那领导家就没人了。领导是什么?就是要人捧的,如果一个领导家前门可罗雀,那这个人也就不是领导了。 两人辩了一阵,甄小凡过了来。他跟林小嘉的关系虽然没有确定,但是家人也没怎么多管,时代不同,管也没用,而且还可能会起到反作用,只能适时引导,况且家里人对甄小凡的印象也不错,这孩子懂事有礼貌,至于将来,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中午在一起,喝了不少酒,甄小凡酒量不行,喝了几杯,不敢再端杯,林哲宇便跟霍言旺飙了起来,两人杀得兴起,撤了小杯,换上大的,喝的是天昏地暗,让甄小凡大开眼界,酒,原来是这么喝的。 甄小妹并没有跟甄小凡一起过来,林哲宇并没有在意,甄小凡在追求小嘉,来了也算正当,甄小妹与自家非亲非故,再加上她自己有心思,不便前来,林哲宇跟她有过一次露水姻缘,不来也省了不少尴尬。 霍言旺酒量比之以前有较大长进,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其结果只有一个字:醉。 林哲宇兵不血刃,倒是王家凤看着直接醉倒在沙发上的霍言旺哭笑不得,这两人年纪也都不小了,怎么自己人喝起酒来还这么拼命。 你拿什么追求我 扶起霍言旺去了房间休息,甄小凡起身告辞,林小嘉居然没有陪他出去,林哲宇就打着趣问林小嘉,林小嘉道:“这叫欲擒故纵。男人都这样,要是他的每一个要求你都满足,他就会觉得一切来得太容易了,不会珍惜。” 林哲宇听得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理论啊,林小嘉展颜一笑,道:“哥,你怎么了?” 林哲宇扬了扬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林小嘉又道:“哥,听小凡说,小妹姐过年没回来,肯定是你让她伤心了,怕睹物思人,所以才留在了江陵。” 林哲宇无语之极,这个妹妹怎么有点孟遥的味道了,小魔女的习性在她身上得到了不小程度的发挥,大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当即正色道:“小嘉,我跟你嫂子虽然离婚了,但是我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你可别给我添乱。” 林哲宇这剂预防针打的可谓及时,林小嘉还真有这个想法,也不能说孟遥跟她就没什么情份,只是毕竟已经跟林哲宇离了婚,而甄小妹又是甄小凡的姐姐,温柔可人的很,林小嘉觉得她比女强人孟遥要更合适哥哥。听林哲宇这么一说,林小嘉撅了一下嘴道:“你还真是绝世好男人,我就是担心你,一腔深情付诸东流。” 也不知道甄小妹是不是乌鸦嘴,此时的孟遥还真是麻烦不断。这个麻烦自然是来自于那个富家子弟陈朔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孟遥离婚了的消息,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便故意找机会跟孟遥套近乎。不过自从上次事件家人投了极大的关系,付出了他爷爷提前退下来的代价才保住了他一命,让他意识到天外有天,所以行事经以前低调了很多,就拿跟孟遥套近乎吧,也就是让送花公司天天送上999朵玫瑰,绝不在骚扰孟遥。 这小子也算是用情至深,孟遥也是没办法,你总不能说人家送花就是骚扰吧,不堪其扰之下,孟遥决定把陈朔约出来好好谈一谈。 接到孟遥的电话,陈朔的屁股都乐开了花,好生打扮了一番,把自己装扮得帅帅气气的,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生就了一副好皮囊,身上也自有过人之处,否则孟遥早年也不会那么痴迷于他。 非常高雅的一个咖啡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听在耳朵里舒服已极,陈朔早早就到了,整个咖啡厅已经被他包了下来,几个服务员看着帅气的男人桌子上放着一大束玫瑰,心想,这又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向哪位美女玩浪漫呢。 孟遥准时到了。孟遥现在身份不一般,穿着却是简约得很,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装扮,让人感觉与众不同。 “来啦。”陈朔笑脸相迎,很绅士地将椅子向后拉了拉,道,“请坐。” 孟遥淡淡道:“装得ting累的吧,以前没见你这么有风度啊。” “人是会变的嘛,回想以前做的那些事情,真的很汗颜,所以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陈朔笑着拿起鲜艳的玫瑰道,“送给你的,新年快乐。” 孟遥仍然是那么一副淡淡的口吻,道:“陈朔,这次约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虽然我们曾经爱过,但那都已经是过去了,我也结了婚,所以请你不要再做那些无聊的事。” 陈朔道:“孟遥,我知道我以前让你很伤心,我在悔过,也在改过,你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你现在不是已经离了吗?我不要求你对我怎么样,我只求你能再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说着,陈朔单膝跪地,摆出一副孟遥不答应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如果换了别的女人,或许就会被他感动了,但孟遥不是别的女人,很是平淡地道:“这里这么多人,你要是不嫌丢人,你爱跪就跪着。话我已经跟你说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服务员们远远地看着,觉得陈朔ting可怜的,窃窃私语着。 “孟遥,为什么?你就这么狠心吗?”陈朔摆出一副可怜人的模样哀求道。 孟遥不为所动,却是道:“你拿什么追求我?” 陈朔道:“我知道你经济条件好,可是我有一颗真心,我会百般呵护你的。孟遥,我不求你对我怎么样,我只是请你给我一个小小的机会,看我的表现,如果表现不好,你怎么样我都没有怨言。” 孟遥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爱过的人,此时的心头只剩下厌恶了,淡淡道:“陈朔,你没有机会,我根本没有离婚,所以请你不要再来烦我。不要以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别人都不知道,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这么下去,我会让你悔不当初。我的性格你知道,说得出就做得到。” 陈朔难堪已极,缓缓站了起来,压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道:“孟遥,希望你不要后悔。” “看来你是死性不改了,那我也没办法。”孟遥的脸上闪现出一丝冷傲的神情来,“你呀,真是个人渣。” 看着孟遥走出了咖啡厅,陈朔牙咬得格吱吱的,他只有嫉妒之心,孟遥曾经是他的,却未能染指,这是他最大的遗憾,看着孟遥扭动的屁股,一股邪火便升了起来。 “这些花归你了,这张卡里有二十万,只要你陪我吃顿饭!”陈朔转过身向一个服务员露出了笑脸。 春节过的很快,虽然有一周的时间,但是在走亲访友中便很快度过了。 上班的第一天,林哲宇明显感觉到同事们还沉浸在春节的氛围之中。上班头天,并没有多少事情,上午点名会上,周立提出两个要求,第一,不准请年酒。第二,走出节庆氛围,调整思路,投入到工作中去。 话是这么说,这年酒之说肯定不可能完全杜绝,禁酒令需遵守,所以都放在了晚上。周立本人也有人邀请,却是被他拒绝了。 林哲宇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不多时便有人过来串门,派烟,说着些道喜的话,聊了聊春节是发生的事情。 分管城建 没几天,林立舟和王艺山的正科被批了下来,林哲宇的副乡长一说却是没什么动静,周立没有说什么,连着去了几趟县里,终于在二月底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消息,县委组织部将对他进行考察。 没几天,县委组织部部长方向前带着人来了苦水。通过跟他的交流,林哲宇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己还是走了无党派的路子,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也是迈开了他走出低谷的第一步。 林哲宇在苦水的人缘不错,成绩也是摆在那儿的,又是周立的红人,访谈的对象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捅软刀子,所以例行了公事之后,一切都ok。方向前这个时候才跟林哲宇拉了几句家常,都是一些鼓励之类的话,最后才冒出这么一句:“市委姜部长很看重你,一定要好好干,不要辜负了领导的期望。” 林哲宇这个时候才知道,县里为什么对自己的提拔放行了,还是姜东城发了力。想想也是,市委组织部长手里可捏着不少官帽子,他跟蒋浩然的关系是如鱼得水,他要是想动哪个副处级的位子,还真是易如反掌。在这种情况下,常委会上的一些反对声音自然就被压了下去,王县长孤掌难鸣,也只有认了。 公示阶段却是出了点波折,有人匿名向组织部反映了林哲宇工作作风粗暴之类的问题,却如石沉大海,影响不了什么,很快公示结束,这也意味着林哲宇进入了副科级的行列,虽然还有一年的考察期,但是这些也同样是走个形式而已。 公示一结束,周立便找了林哲宇来谈话。经过去年半年时间的观察和磨合,谁能干事,谁不能干事,在周立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谱,而且对于苦水的发展之路,周立有着自己的打算。 其实对于一个乡镇来说,发展主要有几个方面,第一,项目。项目是财政收入的支撑,换言之,没有钱,什么都干不成。第二,城镇建设。这几年苦水的规划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东建一块,西建一块,不成规模,不上档次,严重影响到了苦水的形象。 苦水虽然是个小乡镇,但是毗邻县城,周立决意在自己的手里让苦水发生变化。 所以他打算调整一下分工,让林哲宇分管村建工作。 林哲宇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不过城建工作对于他来说是一块空白,如何能挑起这个担子,需要做一番准备工作。 林哲宇没有意见,其他人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了,至于原来分管这项工作的人武部长、副乡长就让他去管原来郭志霞那一摊子事情吧。 林哲宇不是党委委员,但是班子会也照常参加,会上,周立抛出了调整分工的意见,没有人有意见,有意见也要保留,只是在很多人看来,城建这一块可是富得流油,批个宅基地啥的,吃香的喝辣的,还有拿的,真是一个肥差。 很快发了文件,林哲宇领命之后,开始对整个乡情的街道规划进行了解。村建站的站长叫赵志文,长得很像老戏骨王志文,瘦瘦弱弱的,还是个军人转业的。军人有军人的好处,那就是雷厉风行,不过他与原来分管的副乡长关系恶劣,所以林哲宇一来,他也是不怎么搭理。正所谓无欲则刚,一个人如果无欲无求,你还真怎么不了他。 林哲宇不了解内情,召集了村建科员孙长荣和村建站的人员一起开了个会议。 “孙助理,赵站长,我对这项工作懂的不多,现在党委政府要我挑起这个担子来,怎么把这项工作做好,还依赖于同志们的支持。”林哲宇拆了一包烟,也不管这些下属抽烟还是不抽烟,一一散了,道,“你们是内行,我是外行,外行指挥内行,只会越指挥越乱,闹出笑话来。所以拜托各位,不要藏着掖着,各施其材,把这项工作干好。” 林哲宇的这番话听起来很虚,也算不上掏心窝子,林哲宇也明白,眼前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最小的也三十四五,工龄都在十四五年以上,说句难听话,老油条了,他们成事或许不足,败起事来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也是没辄,所以也不指望自己这番话能够触动他们,又道:“孙助理,你先说说吧,目前我乡的城建建设有哪些急需解决的问题。” 孙长荣春节刚过完五十岁生日,再有个三年就可以退了,油条中的油条,而且他在苦水的位置有些尴尬,身为村建助理,对村建工作那是半点发言权都没有,其职权还没有赵志文大,嘿嘿一笑,吸了一口烟道:“领导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一切听领导的没错。至于说问题,眼界不够啊。”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孙助理有所保留,不是好同志,赵站长,你呢?” 赵志文不习惯搞阳奉阴违那一套,很是直接地道:“林乡长,我们村建站虽然是负责村镇建设,但是涉及到的工作还是很多的,比如工业集中区的用地建设等等,此前就暴露出用地不规范的现象,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将来的麻烦会很大。据我所知,现在就有人在举报我乡不少违规用地问题。” 上任第一项工作 接连跑了两天,这两天都是赵志文全程陪同,除了表面上能够看得出整个集镇缺乏规划以外,还有很多的违建。 两天跑下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赵志文还透露了一个情况,就是这些违规建设并不完全是私自建设的,有的都是曾经打过了招呼的。 林哲宇明白这个“招呼”代表什么意思,有的可能是前任分管领导的事情,有的更可能是孙达州的事情,所以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 看着赵志文略带有些挑战的目光,林哲宇笑了笑道:“这个我会考虑。” 赵志文心里叹了一声,看来这林哲宇也是个纸老虎。 林哲宇在向周立汇报工作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村建工作如果想取得突破,第一要务是拆除违建,我需要支持。” 林哲宇说的极其干脆,杀气腾腾,周立看着林哲宇道:“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哲宇的工作思路是非常正确的,周立正在找设计部门对苦水进行规划,这一阵子就要过来实地考察,所以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合适进行任何的建设的。林哲宇的做法正合他意,拆违工作必须做在前头,等规划拿出来了再做,势必要耽误时间。 林哲宇笑了笑:“拆除违建肯定要动干戈,这天底下最难的就是这个‘拆’字了。” “这件事情你全权负责,我不过问,只要结果,需要我支援随时来。” 离开周立的办公室,林哲宇跟孙长荣和赵志文碰了一下,说乡里无条件支持对违建的拆除工作,村建站要根据法律规定先下发停工通知书,限期拆除,另外迅速整理相关资料,把乡里所有的违建都排出来,确保一个死角都不留。 林哲宇深谙为官法门,最忌碎碎叨叨,明确任务和职责,下面就是执行的问题了,同时他也在考察孙长荣和赵志文二人的工作态度和能力,如果不符合自己的要求,他完全有能力让这二人靠边站。他要的是能够拉得出打得响的部下。 “赵站,你觉得这事能行吗?”林哲宇走后,孙长荣慢悠悠地喝了一品茶道。 赵志文道:“行不行要干了才知道。” “林哲宇招商引资是把刷子,但是干起这些事情来,我看就未必能行了。”孙长荣道,“年轻人搂不住火啊。” 赵志文反驳道:“这火都搂了几年了,违建不是滋滋叫地增加吗?我看他不像是玩虚的。” “虚不虚咱们不知道,反正这是块硬骨头,难啃。”孙长荣捧着杯子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赵志文也不管孙长荣阴阳怪气的话,招呼了一声,让村建站的工作人员迅速做好排查工作。这并没有花多长时间,老业务了,哪儿是违建,哪儿不是违建,根本不需要去翻资料,每个人都能报得出来。 半天时间,材料便整理好放到了林哲宇的案头。 林哲宇仔细看了材料,这材料做得也很仔细,除了违建户的姓名以外,还列出了违建户之所以会违建的原因,正如林哲宇所料,都是前任分管领导和孙达州干的好事,虽然赵志文没说什么,但是可以想像得到其中的猫腻,不外乎送钱。 好在违建户并不是太多,总共十七户,林哲宇问赵志文:“先易后难,这些户上哪些比较容易拆一些?” 这个思路还是比较正确的。赵志文这个时候不会再觉得林哲宇是在哗众取宠,而是动真家伙了,当即把这十七户的情况一一分析给林哲宇听。 林哲宇心里有了数,让村建站明天就展开行动,先发通知书。赵志文蹙着眉头道:“指望他们自己拆肯定行不通,我们这边也要做好强拆的准备。” 林哲宇道:“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我们是依据法律来办事。至于强拆这部分,城管队那边可以派上用场。” 赵志文道:“城管队还不行,到时候极有可能引起冲突,派出所这边是不是也要跟上?不过这些都需要领导打招呼了。” 林哲宇道:“这个我来办吧。” 根据建筑面积的不同,村建站下发的限期拆除通知书的时效也不尽相同,早的在十天,晚的一个月。 林哲宇将这项工作向周立作了汇报:“周书记,我觉得这个拆除肯定不会顺利,城管和派出所那边还需要你来发动了。” 周立点头道:“这一炮必须要打响,我会安排的。” 城管队是乡设单位,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是在派出所那边却是有点难度了,派出所所长黄洲说,根据公安部颁布的条例,正式民警不允许参与到拆迁中去。这个说辞险些没让周立气歪了鼻子,拍了桌子道:“这是什么拆迁?是根据国家法律来拆除违规建筑,况且派出所的职责是维持秩序,以免造成冲突,我有没有让你去拆房子?” 黄洲道:“周书记,这也是违反条例的,我们不能出现在现场,所能做的只有在冲突发生时出警。” 拆除通知书和停工通知书是发下去了,但是并不见得有效,不但没有看到有人开始拆除,有几户还在我行我素的建设,这个消息反馈到林哲宇的耳朵里,让林哲宇有一丝愠怒。 这两天,到他办公室来反映问题的人不少,经过登记了解,这几户都是林哲宇与赵志文事先拟订好的第一批拆除对象,也就是比较容易拆除的,他们拿着一些手续或者领导批的条子过来,林哲宇耐心给予了解释,领导的条子并不是万能的,那要看是不是合法,不合法的一概无效。林哲宇仔细看了那些所谓的“手续”,并没有一张是村建部门出具的,这让他的心里有了底。 赵志文接到林哲宇的电话,立即安排人员对仍然在违规建设的进行停工处理,但谁也没想到,一场看似正常的停工却是引起了大的波澜,——前去要求停工的工作人员居然被违建户给打了。 拆违现场 林哲宇极其愤慨,一边报了警,一边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现场一片混乱,看热闹的比办事的人多,赵志文也正在现场,被几个人围着,林哲宇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些人都是社会上的。 人很吵,七嘴八舌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赵志文的脸胀得通红,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动手,一旦动了手,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林哲宇挤上前,话便听得清楚了:“想强拆,你也不打听打听,是谁的房子都能拆的吗?今天是在警告你们,少打这个歪心思,妈的,不就是想要点钱吗?直说好了,我又不是给不起钱,用停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是让人瞧不起。” 赵志文的牙咬得紧紧的,林哲宇看到村建站的一名工作人员捂着头坐在地上,头上全是血,便先放了赵志文那边的事情,过了去沉声问道:“小关,你怎么样?” “我没事。”那名工作人员气恨恨地看着围着赵志文的那帮人。 “派出所的人马上就到了。没事。”林哲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为非作歹的人他见的太多了,在临沭连马三都能拿下,他就不信搞不定这几个混混,“你的血不会白流的。” 撂下这句话,林哲宇向赵志文那边走了过去,一个站在赵志文身后的人被林哲宇挤了一眼,转过头,露出一张削瘦如马的脸来,瞪着一双三角眼骂道:“你妈个b的,挤什么呀,看热闹死远点。” 林哲宇扫了他一眼,冷冷道:“我是副乡长林哲宇,你什么人?不是违建户的站远点。” “我操,副乡长就屌啊,老子看热闹不行啊,你打我啊?”三角眼叫嚣着道。 林哲宇向赵志文看了一眼,赵志文咬着牙道:“就是他拍的小关。” 林哲宇指了指三角眼道:“你摊上大事了。” “哈哈哈哈,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曹正阳就是你爷爷我。”曹正阳得意洋洋道。 林哲宇不理他,上前一步,指着仍然在施工的瓦匠道:“我现在代表乡政府依法阻止施工,谁要是再敢拦着,那就是公然阻挠执法。你,下来。” 那名瓦匠道:“乡长大人,我是主家请的,人家给我钱,你让我停工,你给我钱啊。” 林哲宇的眼光变得很严峻,这一户违建户叫吕德东,绰号东子,赵志文单独介绍过他。四年前因为打架斗殴造成受害者重伤被判了三年,去年刚刚放出来,县政法委书记冯志强是他远房姨父,在临沭向来横行霸道,认识不少流氓混混,是个难缠的主。去年建房的时候,村建站就去停过工,当时马德东就撂下狠话,反正他是坐过牢的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他妈要是惹他,半夜他就去砸玻璃放火**娘的。村建站的工作人员都是有家有口的,犯不着因为工作而惹上一个青皮,所以停工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回,小关和赵志文一起来,话还没说上几句,那个叫曹正阳的就蹿出来拿板砖拍了小关的脑袋。 林哲宇见这形势,如果不拿出点强硬的措施来,把对方嚣张的气焰给打下去,拆建就是个笑话,肯定会有人说,有本事你先把吕德东家给拆了,所以林哲宇立即改变了先易后难的计划,改为“枪打出头鸟”,只要拿下了吕德东,其他的人都好办。 这时,警车到了,没问几句,先安排人把小关送去了医院,然后把曹正阳给带走了,吕德东两只胳膊操在怀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哲宇。警方对此也没办法,正常拆迁还是拆除违建,他们也管不着,只能谁打人就拘谁,曹正阳被带上警车的时候还叫嚣着,你们怎么把老子带走的,就怎么把老子给送回来。 林哲宇神情冷峻地看着张狂上车的曹正阳,心里已经记住他了,不过现在不是跟这种人渣较劲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工给停了,当即道:“吕德东是谁?过来说话。” 吕德东嘿嘿一笑道:“官不大,谱还不小。” 说着话,吕德东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当他走到林哲宇面前的时候,有几个膀大腰圆的痞子流里流气地把林哲宇围了起来,大有一声令下就学着曹正阳那样拍他一转的架势。 林哲宇淡淡道:“这些都什么人?走开!” 那些痞子当然不会听他的话,阴阳怪气地道:“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我看热闹不成?” 吕德东耸了耸肩膀,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人家爱在这里,我也管不着,乡长大人,要不你给管管?” 林哲宇不去理会,沉声说道:“吕德东,你没有合法的建房手续,依法要求你停工,如果再不停工,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了。” 吕德东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指着林哲宇的鼻子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在临沭,没有人敢停我的工,识相的,现在给老子夹着尾巴滚回去,安心拿你的工资,不然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赵志文早就受不了了,忍不住大声道:“要是在部队里,老……” “别说话。”林哲宇转头低声说了一句,又向吕德东道,“这么说,你是执意抗法了?” “哎呀,拿大帽子扣我头上呢,什么是法?你能给说说呢?”吕德东神色忽然一沉道,“老子好怕啊。” 林哲宇却是不理他了,从地上捡起大锁,走到搅拌机边上,向正在输送石子的两个人道:“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不要惹祸上身。” 说着,林哲宇直接关掉了电源,拿着大锁将搅拌机给锁上了,这么一锁,吕德东便骂了起来:“你还长脸了不是?” 随着吕德东的这句话,那几个痞子就向林哲宇冲了过去,赵志文一看这帮人气势汹汹,便知不好,大叫道:“都不许乱来!” 中国人爱看热闹,老百姓更是如此,尤其是打架,况且打的还是乡里的干部。赵志文呼叫无效,拔腿就过了去,这才刚迈出两步,肩膀就被一板砖给拍中了,身子向前一冲,栽倒在地。 以暴制暴 而这时,那四五个痞子也冲到了林哲宇身前,林哲宇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搅拌机的边上,厉声道:“不想活了?敢殴打公务人员?” 林哲宇的话自然不会有什么作用,他自己也知道,他要的就是一个字,那就是理。 一个痞子当先一拳砸了过来,林哲宇岂会把他放在眼里?自从来了苦水之后,林哲宇一直禁yu,为了解决好这个问题,林哲宇用的就是刻苦锻炼的方法,每天都把自己练得筋疲力为止,身上的肌肉不要太彪悍了,所以林哲宇肩膀向前一送,硬挨了一拳。 众人看得清楚,是这几个流氓先动的手,而且干部还被打了,所以这个时候林哲宇的还击就属于正当防卫了。在那家伙没收回拳头之前,手一伸抓住了他的胳膊,脚上一扫,那家伙便一头栽进了搅拌机,幸好搅拌机已经断了电,否则这小子哪还有命在? 另几人吆喝着也冲上前去,林哲宇拳打脚踢,拳拳到肉,只不过他并没有打他们的脸,大多都是关节、软肋,但凡挨到他一拳或者一脚的,无不痛叫出声,跌倒在地痛叫哀嚎,前后两三分钟的事情,几个壮汉尽数倒在地上,没有一个还能爬得起来。 赵志文被那一板砖拍得不轻,等他从地上爬起来,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林哲宇看也不看那几个打滚的痞子,径直走向了吕德东,吕德东被林哲宇的身手吓着了,他也不是没打过架,在黑屋里也是经常动手,但那基本都是乱打,想林哲宇这样不动声色就搞定别人的,除了电影里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林哲宇淡淡道:“吕德东,现在依法对你未经审批的非法建筑进行拆除。” 说完这句话,林哲宇向赵志文道:“赵站,打电话,让挖机过来。” “你……”吕德东作势上前,林哲宇不为所动,迎着他的目光道,“怎么?刚刚那几个痞子跟你没关系,现在你还想揽事上身是不是?” 吕德东怔了一下,sb才吃眼前亏,眼前这小子战斗指数超强,动起手来自己估计讨不了好,只得闷声不吭。不多时,一辆货车运了挖机过来,在赵志文的指挥下,将那些违建给拍了一干二净。 吕德东的腮帮子直抽搐,跺着脚离开了。 “等一下。”林哲宇叫了一声,道,“吕德东,我知道你是个混子,我也告诉你,我叫林哲宇,就住在乡政府的院子里,你要是想报复,尽管来,我就是要斗一斗你这种人渣。” 吕德东恨恨地看了林哲宇一眼,道:“小子,我记住你了。” 林哲宇不会理他,转过头向着人群淡淡道:“再强,强不过法,违了法就要拆。我不知道现在看热闹的人中有没有别的违建户,如果有,我希望你们不要存有侥幸心理,能够自觉拆除,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看热闹的人是呆了,他们真没想到乡干部这么牛逼,非但能打,而且敢打,还打的人鬼哭狼嚎,在众人傻了般的目光中,林哲宇ting胸大步走出。 赵志文跟在后面,这回他算是彻底服了,道:“林乡长,你太牛了。” 林哲宇淡淡道:“对于这些流氓,你不跟他耍流氓,事情就没办法推动,走,我们去医院看看,你好像被拍了一下吧,也过去看看,别留下什么伤。” 小关的头已经包扎好了,坐着发愣,见林哲宇来,赶紧站了起来,林哲宇道:“你的伤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赵站,你也去检查一下吧。” “我没事,当兵的人也不在乎被这么拍一下,只是……”赵志文停顿了一下道,“小关挨的这一下就这么算了?”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算了?我的人被打了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小关,你想怎么样?” “领导做主。”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赵站,你陪小关再坐会,观察一下,我去派出所看看。” 看着林哲宇走出医院,赵志文不由赞道:“很久没看到这么有血性的领导了。” 小关不知道事情经过,赵志文把现场发生的事给说了,小关听着,觉得无比崇拜,道:“林乡长是真汉子。” 到了派出所,林哲宇看到周立的车停在院子里,言老九坐在车里,见到林哲宇来,开了门,道:“听说你动手了。” 林哲宇笑了笑:“你的消息倒灵通。” 言老九咧嘴一笑,道:“周书记ting生气的,你去看看。” 林哲宇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膀,径直去了所长办公室,还没进去,便听到周立的声音:“黄洲,你还能不能干好事了?” 黄洲道:“周书记,拘他几天已经是最重的了。” 林哲宇进了去,黄洲道:“林乡长,你今天这事做得真是……叫我怎么说呢,人家现在告你殴打致伤了。” 林哲宇嘿嘿一笑,道:“黄所长,你到底是帮着哪边的?放着混混不抓,倒是编排起我这个正当防卫的无辜者了。” 周立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走,林哲宇也感觉到派出所这边不是太给力,留也没多大意思,也跟着周立出了去。 “上车。”周立甩了甩头,待林哲宇上了车,才愠怒道,“你怎么办事的?” 周立是党委书记,下属动手打人,这事对他的影响也不小,林哲宇道:“当时情况紧急,况且村建站的小关被人打了,如果不把这一炮打响,以后什么工作都干不成。” 周立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觉得你打轻了,这帮混蛋就应该把他们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周立的话让林哲宇有些忍俊不禁,看得出来,周立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言老九这个时候插了一句道:“吕德东是个混子,能善了吗?” 林哲宇也道:“周书记,这家伙的姨父据说是县政法委书记冯志强,能这么嚣张,也不是没有来由的。我是你手中的枪,只负责发射子弹,善后的事情可能交给你了。” 好茶 周立没说话,虽然说的嘻嘻哈哈,但是县委常委施加压力,他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不得而知。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当天晚上,吕德东就去了姨父冯志强家,虽然是侄儿,也不能两手空空,提了烟酒。冯志强不在家,吕德东恭恭敬敬地开门的姨娘道:“姨娘。” 冯志强的老婆叫吕士英,虽然快五十岁的人了,却仍是风韵犹存。吕士英不是太喜欢这个侄子,不过吕德东还是比较会来事的,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平时,只要来了都不空手,这一点正合她意。不过烟酒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所以见吕德东提着这些东西,脸色就拉了下来,淡淡道:“东子,你姨父身体不是太好,医生说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东西你带回去吧。” 吕德东赶紧道:“姨娘,我还带了点好茶叶过来,是你最喜欢喝的,你看看。” 一边说着,吕德东已经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 “我不喜欢喝茶。”吕士英看了一眼印着碧螺春字样的硬盒子,推了回去。 “这个茶你肯定喜欢喝。”吕德东将盒子打了开来,又推到了吕士英面前。 吕士英的目光落在盒子里,里面睡着几沓老人头,粗略一扫,大概大五六沓这样,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把盖子合了起来,道:“这茶叶我喝喝看。哎,站着干什么,坐。” 吕德东坐了下来,道:“姨父不在家啊?” “你姨父就是个劳碌命,忙得直转,哪能这么早回来。”吕士英故意叹着气道。 吕德东心想,忙得直转,白天围着酒桌转,晚上围着女人转吧? “东子,你不是在家盖房子吗,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吕德东笑着道:“过年知道姨父姨娘都忙,就没来拜年,怕添麻烦,所以等年后来拜个晚年。” “别扯了,说吧,找你姨父有什么事?”吕士英做了几年官太太,知道没有人会没事献殷勤,送了几百张老毛子,肯定是有事。 吕德东就摆出一脸的苦样儿来,道:“姨父不在家,跟姨娘说也是一样的。姨娘,我苦啊。” “你苦什么啊,小日子都过飞了。”吕士英笑了起来,吕德东在县城也算是一号人物,三教九流的混的不错,去年出来的时候,硬是整了个饭店,搞了个开业仪式,不少混混送红包,办完了事之后,第二天店就不开了。虽然不是太上路子,但有的冯志强不好出面的事情,找他还真能解决了,所以在吕士英看来,这个侄子还是有点能耐的,他能苦什么? “姨娘,你是不知道啊。”吕德东诉起了苦来,“我知道我坐过牢,放在过去就是黑五类,可是现在社会不同了,难道坐牢的人连房子都不能盖了?” 随后吕德东添油加醋地说了他今天的房子被扒了的事情,说得的是声泪俱下,吕士英却是没有被吕德东的表演给忽悠住,这个侄儿她可是太了解了,只有他欺负人的份,什么时候会被别人欺负啊,这一次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冲着他送过来的那叠老人头,吕士英觉得还是要替他撑撑腰,便问道:“东子,谁这么大胆子敢去拆你的房子。” “一个叫林哲宇的副乡长,不但拆了房,还打了我的小弟兄。姨娘,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吕德东的表演ting到位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头我会跟你姨父说,你该干嘛干嘛。” 吕德东达到了目的,也不再多留,擦着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出了门,心里暗自道,林哲宇,你他娘的跟老子斗,看老子不玩死你。 出了小区的门,吕德东心情大好,打电话约朋友出来吃饭:“威子,一起出来喝两杯?” 三月的天气依然很冷,商贸体育场那片有一片大排档,春节之后,临沭要迎接全省环境创建考核验收,所以那些烧烤摊子全部被赶进了这一片。 杨威举着杯啤酒,道:“东子,今天怎么舍得出血请我吃烧烤了?” 吕德东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到的人才是我朋友,你要是不拿我当朋友,你可以走了。” 杨威哈哈一笑,道:“蹲几年,说话都有水平了啊。说说,心情怎么不好了?” 当听说吕德东的房子被乡里给强拆了,杨威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我没听错吧,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人物冒出来啊?” “不是道上的。”吕德东把烤肉咬得吱吱向,“是一个叫林哲宇的副乡长。” “林哲宇?”杨威的心思就活跃了开来,这个名字第一次听到是出自岑明月的嘴里,岑明月告诉他,她喜欢的人是林哲宇。对于这个情敌,杨威有着一种特殊的敌意,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明着去对付他,那样的话,只会让岑明月离自己越来越远。所以他采取了怀柔政策,也不去烦岑明月,只是每天中午和晚上打个电话,表示关心,比如什么吃了饭没有啊,或者说一说自己工作上的事情。这个策略起到了不错的作用,但是这并不代表岑明月就对他有感觉了,而提到林哲宇这个名字,杨威的心里就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来。 “东子,林哲宇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副乡长,自古民不与官斗,你跟他闹腾下去,你会很受伤的,别太任性了,听我的。” “拷,你是不是我兄弟,不帮我还打击我。”吕德东极度不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他算得上是强龙吗?我倒是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吕德东的张狂自然有理由,他有个政法委书记的姨父嘛。杨威当然知道这一点,便说:“反正我跟你说了,你自己留点心吧。” 杨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他算是把吕德东的火给燎起来了,如果说这是一场戏,那就看吕德东后面怎么表演了,至于结果如何,他并不关心,只要能给林哲宇制造麻烦,他很乐意。 执法不当 林哲宇在拆违时的强硬表现,在苦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是与往时乡里干部对老百姓吆五喝六不同,这次林哲宇让广大百姓觉得万分解气,不为别的,只因吕德东是个惹是生非的流氓无赖。 但凡在苦水街道做生意的,没哪个没被吕德东骚扰过。开批发部的,搬箱酒拿条烟;开饭店的,吃完一抹嘴就走;开籽种农药门市的,拖几包化肥……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可是谁也拿他没办法。之前也有人不乐意,不是店被砸了,就是人被打了。他们还要开店做生意,谁愿意跟这么个人卯着干呢,况且他后面还有人,派出所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只能敢怒不敢言。吕德东坐牢这几年,街上算是安稳了一些,可是他这刑满释放,苦水真的又是一潭苦水了,所以林哲宇怒打混混,强行拆除,是大快人心。同时也是对其他违建户起到了极强的震慑作用,当然,涉及到自家利益,谁也不愿意就这么就范。吕德东不是一般人,这事估计不算完,所以除了停工以外,他们也在关注事态的发展,看乡里能不能把这事给压下去,随机应变。 “周书记,打铁还需趁热,我觉得应该借着这股气势,把我乡的违建之风彻底给打压下去。”林哲宇向周立如是道。 周立的办公室里除了林哲宇以外,还有乡长胡志才。 周立没说话,一个小时之前,他接到了政法委书记冯志强打来的电话,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苦水现在的工作不错,嘿嘿,不错啊。 周立能够感觉到冯志强心里的不舒服,他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只是身在这个群体里,他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如何能把这个关系调节好,他也是一筹莫展。 胡志才这个时候道:“周书记,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过了,村建站发了限期拆除通知书,根据省拆违的条例,时效还没到,村建站也没有强行拆除的权力,严格来说,我们行政执法不当啊。” 林哲宇有些不满胡志才的态度,不过他是自己的领导,且看周立怎么表态。 周立扫了胡志才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胡乡长,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胡志才似乎听出了周立有一丝不爽,便道:“我也是就事论事。” 周立挥了挥手,以加强语气,道:“现在就是有一种歪风邪气,工作要看上面领导的眼色,唯唯诺诺,一点主见都没有,这样还干什么工作?” 胡志才的脸升起一丝红晕,道:“周书记,这事我了解过,不少所谓的违建户都是有原因的,村建站的不作为是主因,他们早干什么去了?” 林哲宇忍不住道:“胡乡长,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村建站确实存在诸多失误,责任需要追究,但是不能因为这个,违建就不拆除了,是不是?况且这一次,胡站长和小关都受了伤,如果我们党委政府不能给他做强力的后盾,不免失去人心,以后的工作势必无法开展。” 胡志才很不满林哲宇对自己的顶撞,道:“林乡长,你这叫什么话?难道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咱们党委政府没有责任吗?” 林哲宇不说话了,胡志才这话有点大,他是从组织部过来的,一句话,抽身事外,倒是把责任推到了前任身上。周立当时是乡长,胡志才这么说多少也有把他绕进去的意思,所以林哲宇不再跟他辩下去。 周立咳了一声,却是不再提这事了,道:“林乡长,这一次的拆建大快人心,民间正面舆论很多,这不仅仅是拆违工作,更是一个提高政府公信度的大好机会,所以必须再接再厉,趁胜追击,一鼓作气地把这项工作给我拿下来。今晚省里的设计专家就要来我乡,你跟我一起接待。” 胡志才的神情极其难堪,周立完全是把他排除在外了,这一点令他有种被轻视的感觉。 回到办公室,胡志才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借以排解心头的郁闷,妈的,听领导话怎么了,你要不是有个好连襟你能这么牛b? “*书记,我胡志才啊。”胡志才思量了好一阵子打了个电话给政法委书记冯志强,摆出一副自我检讨的态度来,“我工作没做好,请领导批评。” “志才啊,干嘛这么说嘛,我体量你的难处,有这个心就好嘛。” 挂断了电话,胡志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明说,但是一把手就是一把手,自己这个傀儡乡长哑巴吃黄连的情况,*书记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责任都在周立身上,就让他们去斗法吧。 吕德东最终还是没得到他想要的,姨父也没有明确表态,这让他极其郁闷,他不明白,难道堂堂的县委常委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副乡长?他不懂,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虽然那是一个大鱼吃小鱼的体系,但是也讲究个吃法,冯志强自然不会乱出牌,他的不快倒不在林哲宇身上,而是跟自己阳奉阴违的周立。当然,要想动周立,还颇要费一番周章,他的背景不简单。 眼见吕德东没了气息,其他的违建户自认自己没吕德东的能耐大,现在人家都认了,他们还有什么本事跟乡政府叫板呢,不用城管队出马,他们自己就拆了个一干二净。 林哲宇并没有多少兴奋,直觉告诉他,像吕德东这样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拆除违建只是城建工作开展的第一步,专家在对苦水乡经过实地考究论证之后,综合县整体的情况,简单说了苦水的规划情况。县里的整体规划,他们自然是看不到的。对于省里的专家而言,像这种人口不足两万人的小乡镇,规划是小菜一碟,所谓的考究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在与周立等人的交流中也显得很有优越感,处处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模样。 建设契机 这个态度让林哲宇很是不舒服,周立倒是照单全收,没办法,专家肯来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给钱还得看脸子。胡志才基本不怎么发言,表面上看来是尊重周立一把手的权威,但是周立和林哲宇都知道,胡志才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机关老油子,让他说官场心得是头头是道,但是真干实事,与历史上出现的“为什么那么多人打一个篮球”的经典笑话没太大分别,一肚子草包。 专家离开后,林哲宇对专家的专业性或者说态度有点不以为然。很明显,专家们不够重视。其实这也不奇怪,一般来说,一个领导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当然,像孙达州那样的完全是个特例,那么这就涉及到发展连续性的问题了。一个领导一个思路,这个规划如果太超前,周立未必能干到实现的那一天,尤其是乡镇的一二把手变动得特别快,继任者未必就会按照以前的发展规划来施政。据以往的经验,乡镇搞长远集镇规划的不是没有,但大多都是发达的重点乡镇,像苦水这样的小乡镇也就是捧个人场,充充门面,换言之,没有规划的必要。 林哲宇考虑到了这一点,但是既然开始搞规划,就需要切合实际,所以他不赞成搞长远的规划,一来是前面提到的连续性的问题,二来好高骛远,苦水也没这个实力。在他看来,专家所提出来的意见有点华而不实。与其花钱搞这样的规划,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做点事情。 专家离开后,周立问林哲宇对专家所谈及的规划意见,林哲宇坦率地道:“周书记,恕我直言,这几位专家的意见在全国有着普遍的代表性,不切合苦水的实际。现在全县都在大兴土木,房地产是个热门。我了解过楼市的销售行情以及我县地产业的发展历程,已经达到饱和状态,房价的不断提升加上居民对住房钢性需求的降低,我不敢说房价会不会大跌,但是基于这种情况,我不觉得苦水大搞地块开发有什么好处,一涌而上可能会吃亏。这几年国家的一号文件都涉及三农问题,高效设施农业部分取代传统农业已呈态势,咱们苦水的高效设施农业走在全县前列,是个亮点。据我所知,省里最近打算依托农业资源,在各市建立省级农产品集中加工区,我觉得这就是为咱们苦水量身打造的,有必要争取一下,毕竟咱们农产品加工企业还是很多的,高效设施农业也呈井喷之势,我觉得可以做文章。” 在这一点上,周立的意见截然相反:“如何建设一个有品位有档次的乡镇尤为重要。高效设施农业固然有发展前景,但是你忘了一点,农业项目大多都是免税项目,除了增加点知名度以外,对乡财政收入没有半分贡献,还占了乡里的土地资源。搞,还是要搞,但是不宜过大,目光还是要放到工业项目和城镇建设方面来。” 林哲宇没有说话,周立有周立的考虑,城镇建设开道,拿项目说话,这都是实打实的政绩,作为一任领导,总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而不能吃老本。林哲宇只是个副乡长,也不想在这个方面跟周立弄僵了,便笑着道:“周书记,我只抓本职工作。” 周立笑了笑,向胡志才道:“胡乡长,你有什么建议?” 胡志才道:“党委决策,政府执行,我会抓好落实的。” 林哲宇的心里有一点感觉,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周立是个能够为民的好干部,当然,他的想法也不能证明他就不为民,只是林哲宇认为周立的想法是大多数领导干部的普遍想法,没有代表性,也不切合苦水的实际,但是权力决定地位,林哲宇不是一把手,他就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只能照章办事。 规划还没出来,苦水便迎来了一个建设的契机。这一天,周立接到电话,参加了县委书记丁志华亲自召开的会议。县工业开发区东扩,需要征用胡岗村的土地,要求苦水做好拆迁和安置工作。 周立的心思立即就活跃开来了,天下最难的工作就是拆迁,但是对于开发区征地来说,倒不是件难事,因为开发区征用土地,已经不是开发区成立之初了,拆迁户也普遍接受了补偿标准。周立考虑的是如何安置这些拆迁户。 在车上打了电话给胡志才和林哲宇,让他们在乡里等他回来碰事情。 三人见了面,周立把会议的精神说了,胡志才便击掌道:“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胡志才倒也算有点眼色,摸清周立大兴土木的想法。这一阵子他也明白了,跟周立对抗,那是自讨苦吃,论背景论实力,自己都不是对手,那是非常不智的行为,倒不如顺着他的思路走,自己的权力虽然受到了限制,但起码人舒服点。 胡志才提出来的是在工业集中区边上的新园村建一个安置区,既可以收容拆迁户,又可以提升苦水形象。这一点顿时得到了周立的肯定,很快在新园村征五百地用于建设安置区的构思出炉了。 林哲宇作为分管领导,自然是责无旁贷,但是征地同样涉及到拆迁的问题,让曹阳通知赵志文过来,了解了一下新园的实际情况,确定了该村的三个小组,分别是大新庄、中新庄和小新庄,这三个小组的面积比较大,住户相对比较散,又最接近县城,无疑是最好的下酒菜了。 提到拆迁,林哲宇就有些发怵。拆迁涉及到的就是利益,老百姓不反对拆迁,前提条件是利益要足够。目前的拆迁分为两块,一块是征用土地,一块是土地上的建筑物以及附属设施,另外就是青苗费、树木的费用了。这个拆迁的补偿自然不会像县开发区征用土地那样高昂,大打折扣。周立也知道有难度,所以开了班子会,确定了土地价格之后,成立了新园新区拆迁工作领导小组,由他任组长,胡志才任常务副组长,林哲宇任副组长,负责拆迁的具体事务。抽调三名班子成员分别挂包一个小组,各自分管的单位工作人员分别挂包几户不等,负责新园村的拆迁工作。 主动帮忙 此项工作迅速展开,新园村支部书记作为第一责任人,自然是责无旁贷,一时之间,全乡的工作都扑在了拆迁上面。所不同的是,一组是在胡岗村,一组是在新园村。 胡岗村的拆迁工作难度较小,在得知开发区要征用土地之后,各家心照不宣地开始不分昼夜加班加点的偷建房子,这样可以多分点拆迁款,来不及的就在家里搞简易装修,这样评估公司评估的时候也会多分点钱。 这一组拆迁工作组要做的就是及时核对登记各户的房产情况,这一组是由党委副书记叶开来负责的,这项工作的弹性很大,叶开来显得很严肃,要求村里逐户实事求是的进行登记。 新园村这一组的进度也还不错,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没有遇到问题,但是这并不代表事情的进展就顺利,因为大家都在等,等评估的结果出来,拆迁的收益与想像中的是不是大差不离。 林哲宇倒不是太忙,毕竟工作还没进入实质拆迁阶段,也只是听听各个组的汇报情况。 这天晚上,林哲宇约了赵子亮到黄银山水库聚一聚,赵子亮欣然应允。 林哲宇最先到了。前面说过,春节后临沭要迎接全省文明城市的验收,所以黄银山水库边上不少饭馆都被整顿了,各种理由都有,比如没有卫生许可证的,没有办理营业执照的。林哲宇不是经常来,印象中还是那家“人民公社”。 令林哲宇比较意外的是,这个酒老板转了,居然变成了郁晓静。 “郁会计,第三产业啊。”林哲宇似乎把那一晚的暧昧忘光了,郁晓静倒也爽快,“林乡长能来小店,蓬荜生辉,就一个人?” 林哲宇说:“两个人,给我安排个包间吧,不用太大。” 让服务员领着林哲宇上去了,郁晓静微微有些失神,那晚的事情让她在羞愤之余也觉得很奇怪,林哲宇不是在女人身上犯的事吗?怎么表现出那么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儿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那段视频别有门道? 不过凭心而论,林哲宇的确很帅,郁晓静那晚之所以想把林哲宇给“办”了,倒没有其他的意思。有一天晚上加班,林哲宇起来上厕所,光着上身,虽然看得不是太清楚,但是那肌肉的轮廓的确让人很动心,加上老公出海有时一年都不回来一次,这才让她动了心思。 进了包间,服务员给他倒了茶,便出了去,林哲宇打了电话给赵子亮,告诉他店名和房间号,便点了烟来抽,考虑着该如何跟赵子亮谈起这事。 林哲宇在人代会上通过了副乡长的选举之后,专程打了电话给胡慧芳——他当然不会打电话给姜东城了,表示感谢,胡慧芳也是体制中人,话自然没必要说得太过,让林哲宇有空多过来坐坐。没几天,林哲宇便借故登了一下门,姜东城去省里开会去了,并不在家,就跟胡慧芳聊了一阵,偶然间得知,胡慧芳的前夫有个侄女叫吴韵,家就在临沭县,在新源读师专,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找工作就成了头等大事。其实以胡慧芳的能量,只要让姜东城打个招呼就能搞得定,但是胡慧芳担心姜东城心里不舒服,林哲宇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看来吴韵是不想离开家,胡慧芳说吴韵就剩一个母亲在家,身体不是太好,孩子比较有孝心,所以想在靠家的地方找个工作,也方便照顾。 林哲宇把这事放在了心里,考虑来考虑去,这事还得找赵子亮,他是政府办公室主任,操作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赵子亮很快到了,穿着个大风衣,派头很足,林哲宇笑着道:“主任过个年,又胖了。” 赵子亮哈哈笑:“那你还请我吃饭。” “鱼好啊,既饱口福,又有营养,还不长肉,最美的食品。”林哲宇道,“入座。” 赵子亮坐了下来,道:“没别的人了?” 林哲宇点头:“找领导汇报工作嘛,单独汇报。” “少来这一套啊,你可是做过县长的,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称领导。”赵子亮跟林哲宇解开了心结,说话也随便了很多,“你的性格我太清楚了,不是那种故作亲近的人,所以你出血的时候,一般都是有事。说吧,我能帮上什么忙。” 林哲宇笑道:“先吃饭喝酒,不吃不喝,拿不到你的短处,怎么请你办事?” 赵子亮笑道:“那我就看菜下饭了,酒菜越好,难度就越大。” 林哲宇道:“错,恰恰相反。” 人民公社的老板虽然换了,厨师却没有换,所以口味仍然很棒,两人聊着些不着边的事,权当是先作个铺垫。 “哲宇,我听你说现在有个绰号,叫拆迁乡长啊。”赵子亮打着趣道。 林哲宇也知道这么个事,无奈地摊开了手:“嘴在别人脸上,我能堵住别人的嘴?” “哲宇,那个叫什么东的,政法委冯书记是他姨父,对这事ting感冒的。”赵子亮冒了这么一句,却又没有下文了,其实他说的也算直白了,换了别的人才懒得去说。 林哲宇笑了笑没接茬,这事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他并不后悔,有些事情就是回过头还是要做的。 见林哲宇无动于衷,赵子亮也不多说什么,喝酒吃鱼,差不多的时候,林哲宇才道:“教育局那边能不能说上话?” 赵子亮怔了一下,道:“怎么了?” “我有个亲戚,叫吴韵,新源师专毕业。”林哲宇把吴韵的情况介绍了一下,侧重于谈到了她的孝心,问赵子亮方不方便安排一下。 赵子亮狐疑着道:“真是你亲戚?” 林哲宇失笑道:“你又在乱想什么?” “前车之鉴啊,哲宇。”赵子亮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少来啊,给个痛快话,这个忙你帮不帮。”林哲宇快刀斩乱麻,“不帮的话,今晚你付账。” “你竟然说出这么丧尽天良的话来。”赵子亮也笑了,话能说得如此轻松,证明相互之间完全没有隔阂。 拆迁中的问题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赵子亮表示他会过问一下。 拆迁的工作进度并不快,各组到各自挂包的拆迁户上门做工作,但是反馈过来的消息着实不怎么样。林哲宇一点也不意外,新园村的拆迁如果能快那就奇怪了。新园村的拆迁方案是,拆迁户除了土地补偿款和房屋补偿以外,根据每户不同的情况给予宅基地安排。问题是,工业开发区征用胡岗村土地,其土地补偿比新园要高。第二,房屋及附属物的评估价格偏低。第三,宅基地没有根据各户不同情况区别对待。另外还有些土生土长的人舍不得离开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哪怕是些小砖瓦房,甚至是土夯的茅草房,都有着很多年的感情。 这四个原因,足以让拆迁工作举步维艰。针对这个情况,周立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对策。 作为拆迁工作的负责人,林哲宇并没有当先开口,垂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周立道:“现在是发挥集体作用的时候了,大家都出出点子。” 胡志才道:“林乡长,你被人冠以拆迁乡长的雅号,可不能浪得虚名,你先说说吧。” 面对胡志才的点将,林哲宇心里大有意见。你胡志才管着财政,想办法捞钱抠钱,这没错,但是评估公司的评估价格被你压着缩了水,原本老百姓就因为利益的问题不爽,你现在又打了折扣,让人怎么想办法? 不过想归想,中心工作还是要支持的,轻咳了一声,道:“拆迁已经不是一个陌生的话题了,由于工业开发区的征地拆迁有几年了,不少拆迁户因此而发财。所以不少穷人都盼着能拆到自己。胡岗村的拆迁为什么好拆,那是因为开发区征地,有自己的一套成熟方案,乡里只要配合工作就可以了,但是新园村的拆迁性质不同,又不是土地开发,所以拆迁的价格与百姓的期待值相差太大,也直接导致这项工作非常艰难。我认为应该在利益方面向百姓有所倾斜。” 胡志才截口道:“这个方法不可取,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给他一万他想十万,给他十万还想一百万呢,这是个无底洞。” 周立微微点头,把目光投向了另几位班子成员,个个都是避开了周立的目光,这本身就是一个矛与盾的问题,县里、市里、省里涉及到拆迁都是挠头皮子,就别提小乡镇了。 见到大家是这个态度,周立心里也是非常恼火,拍着桌子道:“就没有人能拿出个方案来?林委员。” 林立舟被点了名,只得开口,弹了弹烟灰道:“周书记,我觉得拆迁工作不易过急,拆迁户跟我们现在就是水与火的关系,还是需要上门耐心做工作,毕竟现在明令禁止强拆。” 林立舟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眼见这项工作也将近一个月了,别说拆了,连拆迁协议也没能签上一份,这让周立的脸很是挂不住,要知道这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大动作,如果就这么夭折了,他的脸实在没地方搁。所以他必须强行推动。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样的方法,一周之内必须要看到效果。”周立动用了一把手的权威,“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员都给沉到村里去,在村里设一个拆迁指挥部,每天早晚签到,两天过一次堂。一般工作人员交一千元保证金,班子交五千,明天下午下班前全部交到财政所。胡乡长,你安排财政所,如果逾期不交的,全乡进行通报。按期拆掉的予以退还,每提前一天给予一百块钱奖励,提前一周完成拆迁任务的,保证金一比一配套。” 没有人相信什么一比一配套的话,但是所有人都相信,保证金是必须要交的,完不成拆迁任务,保证金是一去不复返的,虽然心里都不大自在,但是在苦水,周立的话就是圣旨,无敢不遵从。 这个方法在很大程度上给了拆迁组极大的压力,只得按照这个要求交钱,上门做说服工作。 林哲宇这个组长自然也是要去的。工作组的成员不少都是本地人,甚至有的就是新园村的,熟人熟事,谈起来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语言,但是效果却是不甚理想,原因无他,在利益面前,天王老子都不行,就别说其他人了。 两天下来,林哲宇掌握的情况是,三个小组一共四十六户,只有三户态度有所松动,其他四十一户根本没有任何退步。 当晚的过堂会上,周立对工作组成员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林哲宇这个负责具体事务的副组长自然是首当其冲。 发了一通火,周立离开的时候,让林哲宇上他的车来。 在车上,周立道:“林乡长,刚刚发火,那是做做样子,你别往心里去。” 林哲宇笑了笑:“工作不力,批评也是应该的。” 周立怅然一叹道:“我还真没想到推进难度这么大。” 林哲宇道:“周书记,没有人会嫌钱多,关键是现在根本谈不上多,评估价格本来就不高,现在再刮一层皮,换了是谁也不同意拆。” “再看看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能提高补偿标准。”周立犹豫着道。 林哲宇知道他的想法,他是担心这么早做出让步会让百姓胃口大开,所以想采取各个击破的方法,可是他低估了民间传播的力量。林哲宇道:“周书记,有同志提出针对个别不同情况提高补偿标准,这个方法如果只针对一户两户还行,但是这么多的户数,很难保证不传扬出去。” 周立蹙着眉头,林哲宇道:“缓一缓看看情况是需要的,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说评估公司的评估依据错了,请评估公司重新出一份评估报告,试探一下反应怎么样。” 林哲宇又道:“周书记,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周立道:“你我什么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问题核心 林哲宇便道:“财政想挣钱,无可厚非,这三个小组的地拿下来,得有五百亩,这五百亩得有多少个宅基地?工业开发区东护,县城的范围也在东扩,苦水虽然没什么资源,但是距离县城近,现在交通也发达,开个车十来分钟就到县城了,这是地理优势。现在想找宅基地自己建单家独院,在县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冲着地域的优势和交通上的便利,一个宅基地卖个十万不成问题,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所以这四十六户的拆迁费用适当提高一些的话,最多也就是乡里乡赚一点钱。我觉得相比于影响力,钱并不是最重要的。” 林哲宇的话里透露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提醒周立要弄明白,他是为了政绩,还是为了增加财政收入。 周立沉吟不语,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哲宇,你的层次比我高。” 林哲宇道:“我也是想把这项工作推进下去,既让政府有所作为,也不想让老百姓吃亏,双方各退一步,求个双赢。” 乡里调整了拆迁方案,再加上铺天盖地的政策宣传和人工车轮战术,很快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短短十天时间,协议签了四十一户,拆掉了二十九户,这个成绩无疑是非常令人瞩目的。 周立的心情很不错,他心情好了,其他人也就没有多少罪受,大家ok。 这天周末,林哲宇也是松了口气,这十来天真是没白没黑地扑在村里,觉得这一辈子都没这十天里说的话多,嘴皮子都磨破了好几层,眼看着只剩下五户了,就交给其他工作人员了。 考虑到在办公室宿舍睡不安稳,所以林哲宇一大晚上去了县城开了个房间,想好好睡个懒觉。 这一阵子林哲宇倒是没有去多想什么,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扎根基层,认认真真地干一些事情。由于位置的不同和权力的限制,林哲宇所能做的也只有在不影响到乡里工作的同时兼顾着百姓的利益。 “东哥,那小子住进如家酒店了。”林哲宇并不知道他到县城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这几天实在太忙,他早就把吕德东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吕德东这一阵子可谓憋屈得不行,向来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哪有被别人欺负的,林哲宇虽然没有动他,但那天强行拆了他的建筑,他一个屁也不敢放,这完全是个奇耻大辱,比扇他几耳光还要让他难看,但是姨父警告他不要乱来,上面的领导很关注他。虽然他不明白政治圈子里的那些门道,但他也知道不能胡搞,只是这事抑在心里,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他忍着,挨打的那几个却是受不了了,对吕德东忍气吞声非常不满,吕德东一直说再等几天,这天几个人约了吕德东出来吃饭,问他什么时候把这事给了了。几杯酒下了肚,吕德东的脑子里就有点懵圈,一个家伙直着嗓子说:“东哥,我们是跟着你混的,被人打了连个屁都没有,你让我们怎么混?现在在县里连头都抬不起来,那帮孙子见到我们就笑,说我们跟了个怂包。” “艹他娘的,谁嘴巴这么臭,我他ma的弄死他。”吕德东的脸涨得通红,好像喝了一斤多酒一样。 “东哥,我们要抓住问题的核心。”一个四眼读过高中,显得很有文化,“在哪里失去的就要在哪里收回来,我觉得有必要收拾林哲宇一顿,只有把他给撂倒了,我们才能ting起腰板说话。” 吕德东沉默了一下,道:“你们几个也看到了,你们平常都是一个打十个的,在人家面前连个照面都不到就被撂倒了,一般人还真不行,要打就打到位,不好好计划一下,被人打了就更丢人了。” “东哥,我们想到了,我有个朋友在省散打队,打架绝对是把好手,人就在外面,只要你一句话,你说打,我马上就跟他说,钱我来出。” 吕德东被这么一唆使,脑子也热了起来,道:“好。” 林哲宇还没睡,不但没睡,反而很是着急,刚刚接到一个从江陵打过来的电话,那个人操着夹着外地口音的普通话,让他准备一百万,否则就撕票。林哲宇还没来得急问清情况,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个电话把林哲宇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孟遥被绑架了,赶紧打了电话给孟遥,接电话的仍然是她的秘书,是孟总正在开会。林哲宇心知不是她和女儿,又分别打了电话给家人和妹妹,也都安然无恙,这让林哲宇摸不着头脑了,除了这些人,还有谁能威胁到自己?所以考虑了好一阵子,觉得这就是个骚扰电话,没有去理会。 正这么想着,电话再一次打了过来,问他准备好了没有。林哲宇觉得特别好笑:“你谁啊,穷疯了是吧?” 那个声音显得阴恻恻的:“看来你还没弄清楚状况,甄小妹你认识吧?” 林哲宇一听这话,不由一呆,对方淡淡道:“报警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清楚,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一百万也不是个大数目,是不是?” 林哲宇对着电话失了一下神,立即打了电话给甄小妹,电话显示关机了,这让林哲宇的心不由提了起来,一时之间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甄小妹是不是真的被绑架了。略一沉吟,打了个电话给妹妹,让她把甄小凡的联系方式发过来。 林小嘉紧张地问道:“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问他点事情。”林哲宇自然不会把这事给说出去,不过紧张之中倒是没察觉出林小嘉也有一丝紧张,只是她的紧张还是以为哥哥找甄小凡麻烦了。 得到了甄小凡的手机号码,林哲宇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为了掩饰心头的紧张,林哲宇跟他唠了几句,这才问起甄小妹的事情,说最近没联系上她,甄小凡有些吞吞吐吐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 绑架电话 见甄小凡这里打探不到什么情况,便挂了电话,心里ting着急,考虑着要不要报警,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根据电影上看到的情节,基本上可以确定,依靠警方解救人质的最终结果,极有可能出现最糟糕的情况。 林哲宇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心里极度忐忑,觉自然是没法睡了,点了根烟,考虑着该怎么办,目前能做的只有等绑匪再打来电话,获得更多的信息。 不多时,房门忽然被敲响,林哲宇的神经崩得紧紧的,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道:“谁?” “林哲宇,你出来。”外面响起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林哲宇顿时听出是吕德东的声音,心里一动,难不成是这小子搞的鬼?电话虽然是江陵的,但也可以是江陵的卡在本地使用啊?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林哲宇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过去开了门,寒着脸道:“干什么?” “艹你ma,这么屌。”几个人在吕德东的身后骂出声来。 林哲宇扫了一眼后面好些人,淡淡道:“吕德东,想报复我?” 吕德东酒喝多了,不过还没乱,咬着牙道:“这么多人打你一个,你肯定不服气。” 这时一个矮壮男子从吕德东身后走了出来,道:“听说你很能打。” 林哲宇一眼看出,这是吕德东找来的“外援”,不过看这人走出来的步伐和他目光中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个练家子。 就在这时,林哲宇的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林哲宇顾不上跟他们搭话,回身去拿床头柜子上的手机,那人却是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挡在了林哲宇的身前,道:“答应跟我打一场。” 林哲宇心系甄小妹的安危,哪里有功夫跟他废话,伸手一推:“走开。” 那人伸手一拨,一记摆拳打了过来,林哲宇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那人得势不饶人,趁着林哲宇后退之势,腿一抬,冲着林哲宇的小腹一个正踹踹了过来。 电话仍然在响着,林哲宇心头大急,向边上让了一让,避开这一腿,大声道:“我答应你,不过不是现在。” 那人嘿嘿一笑,道:“择时不如撞日,我明天还有事,先打了再说。” 眼看着电话就要响完了,林哲宇心焦不已,抢上前去,那人并不让林哲宇过去,硬是缠住了林哲宇。 林哲宇又急又气,发声喊,也不顾对方踢过来的一脚,硬挨了一记,将其撞开,抢在电话响完之前接通了电话。 “喂,我在。”林哲宇的肩膀挨了一脚,对方力道不小,肩膀疼得不行,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这些了。 “很忙嘛。”对方的声音显然是经过伪装了的,虽然有浓浓的外地口音,却是听不出来是哪里的。 “我……啊……”林哲宇忙着接电话,那个粗壮汉子觉得受了蔑视,一拳打在林哲宇的后心,林哲宇痛叫出声,回头怒视着那人,却是伸出一只手作了一个阻拦的姿势,示意自己先接电话。 “我要确定甄小妹的安全,你让她跟我说话。”林哲宇吸了一口冷气,这狗日的拳头真重,要不是自己这一阵子锻炼得比较凶,这一拳还真受不了。 “可以。”电话里很快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哭声,“哲宇……” “听到了吧?”那个阴恻恻的声音再度响起,“钱,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钱没有问题,但是现在太晚了,筹不到这么多现金。” “看来你不太关心这个如花似玉的小美女啊。”伴随着此人的声音,甄小妹发出了痛呼,也不知道这人对甄小妹做了些什么。 林哲宇心头极度紧张,大声道:“你不要乱来!” “放心,在没拿到钱之前,我不会动她的。我是图个财,不把我惹火了,我不会动她,我这个很有耐性,但是我的弟兄就没这样的耐性了,我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兽性大发,你懂的。” 林哲宇咬牙道:“我说过,一百万不是问题,但是没这么多现金。” “可以银行转账嘛。” “你就不怕这样会泄露你的信息?”得知甄小妹现在没什么事,林哲宇稍稍放下了些心,开始跟对方谈判了起来。 “你倒是ting替人着想的。”对方阴阴一笑道,“好,我给你时间去筹钱,但是明天上午九点,我要看到钱,否则,***!” “等一下。”林哲宇急声道,“我们在哪交易?” “你很聪明,在查我的底。” 林哲宇道:“如果你在江陵,我无法保证能够准时赶到。” “好,十一点之前,你带钱到江陵,我会再跟你联系。”对方不由分说,挂断了电话。 “电话打完了?”那粗壮汉子ting冷血的,也不管林哲宇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一脸挑衅地看着林哲宇。 林哲宇心里是又急又乱,又被这些人给缠着,更是烦不胜烦,见这小子还是不依不饶,顿时火从胸间起,当即道:“动手吧。” 吕德东等人被赶出了房间,酒店房间的隔音效果极好,除了隐约能够听到嘭嘭的声响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一群人在走廊上等着,过了约莫三四分钟,门打开了,那粗壮汉子ting着胸膛出了来。 吕德东等人迎上前去,汉子摆了摆手,道:“下去再说。” 众人下了楼来,那个请人的四眼忍不住道:“龙哥,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龙哥的一记耳光:“你妈的,不是说就是个会几下的吗,艹,是个高手,哎呀,疼死我了。” 龙哥弓着腰不停揉着胸口,这让吕德东等人目瞪口呆,不是全省散打第三名吗?怎么怂了?到底是他就是个水货,还是林哲宇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林哲宇也不是太好过,那小子速度、力量和技术都是一流的,绝对是专业,幸好自己的抗击打能力不错,不然可能就要躺下了。不过现在他没功夫去理会这些,怎么样把甄小妹的事情给解决了才是当务之急。 单刀赴会 时间是明天上午十一点,还很充足,不过需要自己到江陵去。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要寻求帮助,贺炜晔就是个最好的人选。 打了电话给贺炜晔,得知这事,贺炜晔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与林哲宇的选择如出一辙,那就是不寻求警方的帮助,其中原因大家自己猜。 “炜晔,你帮我准备一下钱,我马上去江陵。”林哲宇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拔下了房卡去楼下办理退房手续。 “哲宇,你真打算给钱?”贺炜晔问道。 “只要能让小妹安全,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哲宇,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担心给了钱对方会撕票。我建议在对方耐心的范围内周旋一下。” “我知道。见面再说。” 言老九给林哲宇找了辆车,表示也要跟着一起去,被林哲宇拒绝了。这不是去打架,人多了未必管用,况且以他自己的身手,他还是比较自信的,另外贺炜晔在江陵的势力也是一个助力,只要能找得到这帮绑匪的位置,一切都好办得多。 上了车,林哲宇又打了个电话给周立,说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明天去不了单位。林哲宇这么晚打电话过来,让周立很吃惊,肯定是遇上了什么急事,问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尽管开口。 林哲宇谢了,挂了电话。这一路开去江陵,林哲宇心头思绪万千,不得安宁。当初如果不是先认识孟遥,他们之间说不定就能有个姻缘。想到自己在梁山任县委副书记时甄小妹的关心倍至,想到自己被撞昏迷时她对家人无微不至的照料,想到自己错把她当成孟遥对她造成的莫大伤害,林哲宇的心揪了起来,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把甄小妹给解救出来。 三月底四月初,正是春雨绵绵之际,车至江陵,已是凌晨,雨也下得不小。与贺炜晔碰了面,贺炜晔表示钱已经准备好了,问林哲宇打算怎么办。 林哲宇也没有什么好的行动方案,毕竟对对方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沉默着不说话。见林哲宇很是忧心,贺炜晔拍了拍林哲宇的肩膀,道:“哲宇,放轻松点,不会有事的。” 很快有人打电话给贺炜晔,贺炜晔静静听了电话,然后向林哲宇道:“甄小妹在豪君楼工作,朋友不是太多,能把电话打到你这里来的,肯定对她对你的情况都比较了解,那么肯定是她比较亲近的朋友。” 林哲宇摇了摇头:“我对她的情况不是太清楚。” 贺炜晔道:“要不要我私下请省厅的朋友来帮忙?” 林哲宇再次摇头,道:“还是算了,不要节外生枝,看明天什么情况吧。” 贺炜晔听高轩说过林哲宇的功夫不错,不过那也只能是自保,与救人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不过林哲宇拒绝警方帮忙,他也明白,担心出差子,可是谁又能保证没有警方的参与会不会出更大的差子来呢? “先睡觉吧,明天还有一场恶战,在这里担心无济于事。”贺炜晔劝着林哲宇。 林哲宇哪里能合得上眼,灯已经关了,窗外的雨声却是很响亮,林哲宇心里没什么谱,也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贺炜晔悄悄打了个电话,请了省公安厅的一位朋友,说了这事,一再声明警方不要明显,暗里保护就行了。 天刚刚亮,林哲宇便起了床,雨仍然在下,为林哲宇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随便对付了一口,贺炜晔在省厅的朋友便带了几个身着便装的警察过了来,直言他们的私人行动极有可能给人质带来伤害,根据警方的经验,像这一类绑架勒索赎金的案件,撕票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一个处理不当,就有可能面临人财两空的结局。 人是贺炜晔请来帮忙的,林哲宇知道是他的一片好心,除了帮忙以外,也是为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也就没多说什么。 这几位并不是空手来的,还带来了一些设备,很快安装好,林哲宇知道这是想在对方联系自己的时候能够锁定对方的位置,以便于实施解救行动。 默然看着忙碌的几位,林哲宇手里握紧了手机,昨晚他充了一夜的电,就怕今天没电,没法联系上。好不容易捱到了九点钟,对方的电话来了,只问林哲宇的钱准备好了没有,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对方让他等着,又挂了电话。 对方很有经验,通话时间很短,所以根本追踪不到对方的信号,不过通过对这个号码的查询,锁定了目标的身份,经过查证,这人叫马承宇,是豪君楼江陵分部的副总经理,不过已经于半个月前被辞退了,目前无法联系得上。 时间在一点点的消逝,林哲宇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时间的分秒接近,不知道意味着事情的顺利解决,还是对甄小妹生命的倒计时。 十点二十分,林哲宇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打破了绝对的寂静。 “尽量拖延时间。”随着一声令下,林哲宇接通了电话。 只不过林哲宇还没有开口,便听到对方冷笑了一声:“兄弟,不地道啊,玩阴的啊。” 林哲宇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嘿嘿,兄弟,大不了我这钱不要了,撕票闪人,对我没损失。” “马承宇,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人,钱我一定给,交易完成之后,我带人走,你远走高飞。”林哲宇不待对方挂断电话,抢先道。 一听林哲宇叫出了对方的名字,那位省厅的朋友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对方根本不能确定林哲宇是不是报了警,这么说只不过是使了一个伎俩故弄玄虚而已,林哲宇直接报出对方的名字,分明是在告诉对方他确实报了警,这极有可能严重刺激对方的情绪。 果不其然,对方怔了一下,恼羞成怒道:“你果然报了警。” 林哲宇淡淡道:“不用报警也能查得出来,甄小妹在江陵的朋友并不多,能够知道我会帮忙的人更不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是在追求甄小妹吧。” 兵行险着 对方又是一怔,忽然笑了出来:“你果然不简单,既然我已经暴露了身份,那干脆事情就做大一点,方便我跑路。本来打算弄个一百万零花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给你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凑足一千万,今晚十一点交易……” 话还没说完,林哲宇已经截口打断道:“不可能,有本事你现在就撕票。” 啪的一声,林哲宇直接挂断了电话,这个举动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难道林哲宇真的不管了? 林哲宇的神情绷得很紧,显然对自己所采取的方法不能确定。在刚刚等电话的过程中,贺炜晔安排人对马承宇作了了解,这个人好赌,几年在澳门贝者场输了不少钱,后来在豪君楼公司里做假账,被查出来之后,差点被法办了,后来被公司辞退。林哲宇赌他求财,在钱没有到手之前,他不可能撕票,当然,也不排除对方直接撕票的可能,这也正是林哲宇所不能确定的。 “你是不是疯了?”贺炜晔那朋友愤怒地道,“你这样只会把事情向糟糕的方向去推动。” 林哲宇淡淡道:“你跟踪到了信号没有?前后足有五分钟的通话时间了。” 那人闭上了嘴,对方很狡猾,这一次的通话是通过虚拟电话打出来的,追踪信号源需要不短的时间。 林哲宇见状,也不想跟他多起冲突,道:“我是想占据主动权,他求的是财,钱没到手,杀了人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万一他破釜沉舟呢?”贺炜晔也不忍看着朋友太难堪,问了一句。 林哲宇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楚之色,道:“如果乖乖给钱,我担心小妹会死得更快。” 电话忽然又响了起来,林哲宇看着电话,并没有着急去接,贺炜晔和他的警察朋友都明白,林哲宇在赌,对方要的是钱,如果摆出一副执意不理的架势,对方比他们要着急。 在电话快要断的刹那间,林哲宇接通了电话,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道:“如果你杀了她,除非你在这个地球上消失,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在这个世上来一遭。” 林哲宇再次挂断了电话,他是兵行险着,依据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方的“贪”,这也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赌注,如果对方不上这个套,那这场赌博就以他失败而告终,其结果就是甄小妹香消玉殒。 电话稳稳地放在茶几上,不再见响,林哲宇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一直认为,一个能在贝者场输掉很多钱的人,他的智商肯定不会太高,一定不会有多深的城府,因为只要是个明白人,都会明白,澳门的贝者场怎么可能有你能赢得走的钱?所以他坚定地认为,马承宇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捞钱的机会,因为他绑架的事情已经露了馅,无论甄小妹是死是活,无论这笔钱他能不能拿得到,他都已经回不了头。既然这样,他一定会要这笔钱,同时他也不会在拿到这笔钱之前杀人,因为只要林哲宇提出听一听甄小妹的声音,这个要求达不到,林哲宇绝不可能给钱。 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电话仍然没有什么动静,贺炜晔忍不住道:“对方会不会……”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意思却是明显不过,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马承宇在考验林哲宇的耐性,而第二种是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了,那就是马承宇已经杀害了甄小妹,远走高飞。 “林哲宇,如果人质被杀害,你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那名警察愤怒之极。 林哲宇没有说话,他的心里也是矛盾的很,像这种事件,他确实应该交给警方来按部就班的处理的。 就在这时,电话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贺炜晔沉声道:“镇定点。” 林哲宇点了点头,接通了电话,对方显然是担心林哲宇再次挂掉电话,道:“如果你再挂断电话,我直接撕票了。” 林哲宇道:“我要跟甄小妹说话。” 电话交到了甄小妹的手里,林哲宇道:“小妹,你怎么样?” “我没事。”甄小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惶,别说她一个女孩子,就是成年男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她能够冷静的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 “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林哲宇坚定而自信地道,“把电话交给马承宇。” “我们好好谈一谈,一千万这个数字太大,你给一个靠谱的数字。”林哲宇淡淡道。 “八百万,一口价,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马承宇喘息着道,“晚上十一点交易,地点我到时再通知你。” 八百万,十一点交易。林哲宇把马承宇的要求说了出来。贺炜晔道:“钱我来准备。” “你们真是一群疯子!”那朋友道,“这是瞎胡闹,本来事情没这么复杂的,硬是被你们搞的复杂了。” 林哲宇道:“谢谢你的帮忙,不是我不相信警方的能力,我只是担心你们只顾着抓人,只顾着破案,而罔顾人质的人身安全。” 那警察显然被激怒了,道:“那你呢?你的这种行为就可以保证人质的安全了?” 林哲宇给不了答案,却是用事实行动来证明了他的决心,道:“炜晔,那就麻烦你了。” 贺炜晔道:“你不会真的带八百万现金去交易吧?”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所以现在需要警方来配合了。” 林哲宇有法子让对方接受非现金交易,但是目前弄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胜,现在情况不清,确实比较难弄。林哲宇的想法是,警方安排数名狙击手,到时候等对方打电话过来告之交易地点的时候,他会拖延住时间,让狙击手提前到位,在交易的时候创造机会一击毙命,解救人质。 这个想法足够挽回警方的面子了,贺炜晔的朋友也欣然应允,不过他也表示,调动狙击人员,他需要向领导请示之后才行。 捉迷藏 林哲宇看了一下时间,道:“时间不多,你可以去请示了。” 甄小妹暂时平安,让林哲宇的心里安定了不少,但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是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的心里真没有什么底,能保证甄小妹安然无恙。 中午吃了午饭,之后那位朋友打来电话,说狙击人员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就位,只等对方报出交易地点。 雨时大时小,林哲宇垂眉顺目,看着手中贺炜晔交给自己的那张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却是越来越大了,这样的天气有利于警方的行动,但是对于狙击手来说却是一个莫大的考验。 十点整,马承宇打来了电话,林哲宇说钱已经准备好,马承宇表示满意,报出了交易地点,让林哲宇一个人来,千万不要耍花样。 交易地点在郊区的一个烂尾楼里。林哲宇并不知道这个地方,贺炜晔却是清楚得很,不由骂了一声,立即与他的朋友进行了联系。 那地方是前任施政者的一个败笔,楼盘只盖了一半,他就因为受贿被双规了,继任者自然不会再依照他的路子去办,所以就成了烂尾楼,这不是关键。关键就在于,烂尾楼的四周一片空旷,一切都尽收眼底,也就是说,只要对方留点神,警方的行动就会被尽收眼底,这无疑让狙击计划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林哲宇听了这个介绍,头也大了起来,警方由于得到了案情,趁着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紧急商议具体的行动部署,而林哲宇自己也在想着该怎么办。 警方提出让林哲宇以对那边不熟悉为由,换一个交易地点,这个提议立即被否决了。对方可是绑匪,不是跟你玩躲猫猫。经过一番商议,林哲宇决定,由他一个人去交易,警方在外围布控,待林哲宇和人质安全之后,再实施抓捕。 这是唯一的办法,但是谁也不能确定,林哲宇此去是不是肉包子打狗,钱被拿走了,自己也和人质一起被杀了。 林哲宇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没有什么比救甄小妹还要重要。 雨越下越大了,距离那个烂尾楼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为了不受堵车的影响,林哲宇提前出发了。 雨刮器在不紧不慢地刮去前车窗玻璃的雨水,林哲宇紧紧皱着眉头,暗暗祷告一定不能出什么闪失,否则他这一辈子都会内疚死。 堵车的现象并不严重,抢在23点之前,林哲宇到了烂尾楼。四周果然是一片空旷,林哲宇坐在车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并没有看到警方的人,看来在这片雨夜中掩藏得很隐秘。 把手机拿出来,差一分钟的时候,马承宇的电话打了过来,这小子很狡猾,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这个时候突然提出更换交易地点。 林哲宇的一嘴牙都快咬碎了,在他知道在烂尾楼交易的时候,就觉得不是太对劲,这片烂尾楼警方估计不好布控,但是更不利于逃脱,马承宇可不是为了看一看钱就死,他必须在拿到钱之后安全逃离才行,有钱没命花,自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马承宇在豪君楼工作了不少年,所以对江陵的情况非常熟悉,这一次他没有告知具体的交易地点,而是让林哲宇按照他所提供的线路开车。这让林哲宇简直无法预判准确的交易地点。 “怎么回事?”在知道林哲宇并没有进入烂尾楼之后,贺炜晔打了电话给林哲宇。 林哲宇苦笑道:“对方更换交易地点了,我正按照他的指令走。” 贺炜晔简直呆了,照片上的马承宇肥头大耳,一副智商不到一百的样子,居然玩起了捉迷藏,警方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林哲宇又道:“让警察别跟着了,这样折腾下去,只会露出马脚来,我自己来应付吧。” 林哲宇开着车,到达了对方指定的地点,随后又要他乘坐地铁经过了两站,上了辆出租车,下了车之后,又让他关闭手机,进了一个桑拿中心。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之后,林哲宇身上的装备已经全部告罄,比如贺炜晔给他的那把匕首,如果不提前扔了,地铁安检那边就会惹麻烦。 林哲宇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得到他,快速发了一条短信给贺炜晔告之了地点之后,在路灯光线明亮的地方把手机的电池给抠了下来,表示自己关了机,然后他走进了桑拿中心。 吧台有个女孩子,问林哲宇几位,林哲宇说朋友在这里,他过来等他,女孩子便不再搭理他。 林哲宇不知道马承宇在哪里,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这时一个年轻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低声道:“林哲宇?” 林哲宇点头,那年轻人道:“跟我来。” 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林哲宇终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马承宇。与照片上一样,肥头大耳的,一脸笑容,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谁又能想到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人居然会是一个勒索八百万的绑匪呢? 包间里还有两个人,看上去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 “钱呢?”马承宇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哲宇道:“你也是在澳门贝者场玩的人,八百万有多少你应该知道,你让我带着八百万现金满大街的跑,现实吗?” 马承宇神色不由一变,林哲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来,扬了扬道:“钱就在这里,人呢?” “你觉得我会把人带出来吗?”马承宇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然后把电话交给了林哲宇,“自己说吧。” 听到了甄小妹的声音,林哲宇定下神来,道:“钱就在这里,你现在把人放了,这张卡就是你的。” 马承宇嘿嘿冷笑:“谁知道这卡里有没有钱?” 林哲宇扬了扬手道:“你现在可以查一下。” 打了银行的客服电话,果然证明里面有八百万,马承宇不由咽了一口口水,林哲宇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吧?” 马承宇犹疑地看着林哲宇,并没有出现电影中那样警方破门而入啊或者其他的什么意外情况,这八百万来的也太容易了。 内讧 林哲宇道:“我人现在就在这里,你还怕放了人拿不到钱吗?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跑了不成?” “别耍花样。”刚刚领着林哲宇上来的那年轻人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抵在了林哲宇的腰上。 林哲宇淡淡道:“只要你们放了人,这张卡就是你们的,只要我确定人质安全了,我就会把密码告诉你们。之后你们走你们的,跟我没关系。” 马承宇向持着匕首的年轻人看了一眼,那年轻人道:“没看到有警察。” “你ting上路子的。”马承宇这时才笑了起来,道,“放人吧。” “我要跟她说话。”林哲宇向马承宇伸出了手,马承宇倒也不在乎,把手机交给了他,林哲宇道,“小妹,安全了就打电话给我。” “不介意我把手机卡装上吧?”林哲宇把手机还给了马承宇。 马承宇倒也不着急,耸了耸肩,林哲宇把卡装好,开了机,几分钟后,便接到了甄小妹在公用电话亭里打来的电话,说她已经安全了。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装好手机,把卡扔了过去,淡淡道:“密码是242343。” 马承宇接过卡,林哲宇道:“我可以走了吗?” 桑拿中心外,数名身着便衣的警察紧张地等待着指令,林哲宇还没有出来,为了保证他的安全,他们没有轻举妄动,这里反正已经被包围了,为了不伤害到桑拿中心的客人,他们要等林哲宇安全出来之后,等这帮绑匪出来再实施抓捕。 林哲宇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危险地带,几乎忍不住就要笑出来,因为他已经成功了。甄小妹已经安全了,而自己所给的那张卡里面只有几块钱,刚刚打银行客服电话所输入的卡号与给马承宇的那张卡根本不是同一张,只要他迈出这道门,那么一切都是很完美的,下面只等这帮人做着白日梦揣着卡出来,然后被一涌而上的警察摁倒,如果再有不幸,这些人反抗的话,有可能有一两人被当场击伤或击毙。 然而就在他伸手开门的一瞬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刚刚握着匕首的那个年轻人一匕首捅在了胡志刚的脖子上,林哲宇这一回头正好看到血从马承宇的脖子里喷出飞溅的情形。虽然他见识过不少事情,但是一桩凶杀案真实地发生在眼前,还是让他有一瞬间的呆滞。 “八百万,不如咱们兄弟拿上分了。”那年轻人拔出匕首,血喷在他的身上也不以为意,狞笑着向林哲宇逼了过来,“拦住他,他认识我们!” 林哲宇这时才回过神来,正要夺门而出,一把刀从侧里确向他开门的那只手,林哲宇只得缩回手,向后退了一步,已经丧失了离开这里的机会。 马承宇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人已经不行了,嘴一张一闭地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血流出来的同时也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恐怕怎么也没想到,他雇佣来的人居然在最后关头倒戈一击,反而先把他办了。 他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着,腿抖了几下便不再动弹,鲜红的血液很快流过了他的身体。 林哲宇向后退了几步,把身体贴在了墙上,沉声道:“钱还没拿到手就起内讧了。” 那年轻人狞笑道:“他给我们的雇佣金每人只有十万,把他做了,我们每人可以分两百万,哪个生意比较合算呢?” 林哲宇道:“本来你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现在杀了人,要抵命,你觉得哪个合算?” 那年轻人好像听到了特别可笑的笑话,阴阴一笑,但随即神情一寒,道:“干掉他去分钱。” 面对一把匕首和两把一尺多长的砍刀,林哲宇真的没什么把握全身而退,嘿嘿一笑,道:“你确定卡里有八百万?” 可以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改变主意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钱。那年轻人一挥手:“等下。” 两把刀逼住了林哲宇,年轻人开始打银行的客服电话查询卡上金额,按照林哲宇给的密码输了进去,脸色忽然间变得精彩绝伦,一阵青一阵白,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叫了起来:“我艹你妈,耍我!” “外面全是警察,你们现在想的不应该是钱,而是怎么才能离开。”林哲宇知道自己的话会刺激到对方,但是相比之下,自己作为人质,总比同时面对三把刀的处境要好了不少。 “不如我给你们当人质。”林哲宇提了个建议,“这样虽然拿不到钱,但是还有机会离开,如果把我在屋子里杀了,那你们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赔上命。别人的命总没有自己的命值钱,是不是?” “艹,老子他妈现在就宰了你。”那年轻人懊恼之极,一分钱没拿到还沾了条人命,简直恨林哲宇入骨了。不过他刚冲上来就被另两人给抱住了,“哥,这小子说的对。只要我们还能活着,就有机会再弄钱。把他弄死了,我们也没有活路。” ……………… “出来了,怎么回事?”当守候在外的警察们见到林哲宇被一把匕首指着脖子架出来的时候,头发直炸,他们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挟持人质的情况了,稍有不慎,人质就有可能受到伤害。 除了林哲宇之外,一共出来三个人,两个人藏在挟持者的身后,那年轻人对着持枪的警察大叫道:“都他妈给我退后,不然我杀了他!” “都退后。”一声令下,所有的警察退出了五十米外,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几人,“你们冷静点,不要乱来!” 林哲宇苦笑了一声,这是典型的模式化处理方案,这些歹徒能冷静得下来吗? 贺炜晔刚刚接到甄小妹,要送她去医院检查有没有受到伤害,甄小妹知道林哲宇来交易,不放心,一定要过来看看。坐在车里看到这个情形,不由肝胆俱裂,冲出了车子,却是被警察给拦了下来。 控制局势 “兄弟,还不提要求?下着雨呢。”林哲宇提示道。 那年轻人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被那么警察和枪指着,心里也有点发怵,经林哲宇提醒,这才大叫道:“给我准备一辆加满油的车,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车,车门全部打开,不然我杀了他。” 要说这小子也不完全没有头脑,说完这句话,就押着林哲宇退进了桑拿中心,他也知道在外面极有可能被狙击手一枪给爆了,这里毕竟是省城,面对的可都是警察的精英,绝不是穷山沟旮旯里的小民警。 林哲宇被带着退回,也不说话,他可不敢乱刺激了,这个时候这歹徒是心情最不安定的时候,稍有不慎,一刀扎在脖子上,那就去找马承宇了。 桑拿中心里早就没了其他人了,不过这三个人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倒是没在意。 这时,林哲宇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林哲宇道:“我能不能接个电话?” “接。”林哲宇用最轻柔的动作拿出了手机,放到了耳朵边上。 电话是甄小妹打过来的,林哲宇有些意外,甄小妹说了几句,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接着贺炜晔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林哲宇听了几句,道:“你们赶紧准备车,让他们走吧,他们把马承宇给弄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挂断了电话,那年轻人道:“你倒是ting会说话。” 林哲宇道:“我也怕死啊。” “那就老实点。”年轻人的手摆了一下,这时另一人道,“大哥,十分钟到了。” “你们在屋子里待着,我去看看。”年轻人的手紧了一下,道,“跟我走,别耍花样。” 林哲宇明显感觉到这年轻人的匕首没有刚才那么接受要害部位了,这是个好现象。 车子已经停在了外面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年轻人叫道:“开过来!” 车子又接近了十来米,在年轻人的要求下,里面的驾驶员离开了车子。 “一会你开车。”年轻人的声音在林哲宇的耳边响起。林哲宇道:“行。” 三人都出了来,或许是为了躲避隐藏在黑夜里的狙击手,三人都跟在林哲宇的后面。 夜色之中确实有狙击手,但是雨势太大,光线昏暗,又没有太好的位置,所以他们并不敢开枪,万一错伤了人质,那脸就丢大了。 四人离车越来越近,就在林哲宇的手搭上了车门把上时,突然两声轻不可闻的噗噗响声传来,与此同时的是两声低呼,那年轻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间,林哲宇小腿向后一弹,正命中了这小子的两腿之间,蛋疼的碎裂声中,年轻人的身体软软地伏在了林哲宇的背上。 林哲宇可不敢大意,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顺势割自己一刀,所以在一弹命中对方之后,左手一抬挡在了脖子之前,另一只手反手捞住了这小子的脖子,一个过肩摔,这小子的身体从林哲宇的头顶飞了过去,重重在砸在了车顶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翻了白眼。 这时候警察们纷涌而上,控制住了局势。 原来警方早就摸进了桑拿中心,本来是不声不响疏散人群的,没想到会遇上林哲宇被挟持的情况,而这三人也根本没想到桑拿中心里会有警察,所以贺炜晔打了电话给林哲宇,告诉了他这个情况,让他注意配合行动。所以在听到枪声之后,立即采取了动作,说起来也是运气,这个过程中,如果那年轻人没有被分神,林哲宇这脖子会不会被纹一条血印子,那还真是个未知数。 甄小妹这个时候奔了过来,一下子便扑倒在林哲宇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见贺炜晔抽了风似的直眨眼,林哲宇凶狠地瞪了回去,轻拍着甄小妹的香肩,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甄小妹哭得更厉害了,林哲宇知道她心里的担心,先是担心她自己,而后又是担心他的安危,这精神一放松下来,哭一哭是好事情,能够释缓心头的压力。 “我说两位,是不是要配合一下警方的笔录。”贺炜晔还是比较清楚相关的警备流程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小妹,等一会我请你去吃饭。” 甄小妹的哭声小了很多,可是在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里却是闪过了一丝愧疚和不安,随即两人上了警察的车。 贺炜晔现买了衣服,给二人换上了,在公安局做完笔录,已经是深夜了。林哲宇在桑拿中心遇到的险情比起电影中也是不遑多让,而那三个雇佣者临阵倒戈,更是让人意外,好在有惊无险,平安归来,罪犯死的死抓的抓,剩下的是警方的事了。 林哲宇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请甄小妹吃了饭,贺炜晔没有去做太阳,也是很佩服林哲宇的胆识,让自己准备八百万只不过是个诱骗的幌子,真是老鼠日猫b,胆大包天。 甄小妹这两天虽然被绑架,不过并没有受到什么折磨,除了精神上有些不振之外,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伤害。 吃完了饭,林哲宇要送她回去,甄小妹便无声地流出了泪水,这让在桑拿中心面对歹徒时谈笑风生的林哲宇有些手足无措,为了安慰甄小妹,林哲宇应该陪着她,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林哲宇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人,陪着甄小妹却是让他犯难。面对甄小妹,加上曾经有过一次亲密接触,对她的免疫力是很低的,如果单独在一起,难免再发生些什么,伤其一,不可伤其二,所以林哲宇坚决不让这种事情再有发生的可能,便道:“小妹,你这两天又惊又怕,现在也不早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甄小妹没有林哲宇所想像的那么脆弱,垂着头道:“林哥,如果你曾经觉得有愧于我的话,你今天已经还了。” 林哲宇没想到甄小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之瓶一般,半晌才低声道:“小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甄小妹点了点头,道:“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弄假成真 雨仍然在下,咖啡厅的人并不多,靠在窗边,聆听着音乐和雨点击打窗子夹杂在一起的声音,心境与方才大是不同,甄小妹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半晌才冒然地冒出一句话:“对不起。” 甄小妹的气质与在梁山时有很大的区别,根本看不出她出身于一个小县城,她这两天的经历似乎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林哲宇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 甄小妹娓娓道:“马承宇是我的顶头上司,对我很照顾,人还是不错的,虽然一直没说出来,但是我知道他喜欢我。” 林哲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其实对于甄小妹被绑架这事,林哲宇的心里有不少疑惑,这个马承宇是怎么知道向自己勒索的呢? 甄小妹接着道:“为了让他死心,我告诉他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了。” 说到这里,甄小妹的目光里荡漾起一波异样的神采,林哲宇心里明白甄小妹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爱上的人,又怎么会有结果,但是说回来,如果不是自己对她犯下了错,她可能还不会这么执着,情之一字,又何尝能够说得清楚? 马承宇表现得很有风度,在他的诱导下,甄小妹把她跟林哲宇之间的事情说了,当然,她不会说出曾经发生过一次的事情,其实甄小妹的心里也是压抑得很,加上马承宇这个人也不过分,所以把心事都说了出来,而且还提到了林哲宇现在已经离婚的事情。 马承宇认为一厢情愿下去解决不了问题,所以要试一试林哲宇,甄小妹也是想图个心安,所以便设计了这么个绑架案来,她根本没想到,马承宇会假戏真做,这也正是她向林哲宇说对不起的原因。 林哲宇听得瞠目结舌,他还真没想到绑架的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曲折,可是他能怪甄小妹吗?所有的一切,皆因一个“情”字使然。 “事情已经结束了,以后别做傻事了。”除了这种没有意义的安慰,林哲宇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更好的。” 对于林哲宇回来,贺炜晔简直是吃惊到不行,在他的想像中,现在的他们应该是颠鸾倒凤不亦乐乎,取笑着道:“哲宇,你真是不解风情。” 林哲宇把疲惫的身子扔到沙发里,闭上眼睛道:“兄弟,能不能别那么龌龊,这种念头跟你的身份有差距。” “想都不能想?”贺炜晔笑着将一杯酒递到林哲宇的手中,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道,“说真的,你跟孟遥现在怎么样了?真打算就这么耗下去了?” 林哲宇的心被刺了一下,无力地道:“时间会解决一切的。” 贺炜晔看着林哲宇微微带着一丝痛楚的脸庞,心头也是微微一叹,道:“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你所认为的小事说不定在她们的眼里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林哲宇没有接这个茬,这是一个结,需要他和孟遥共同解开才行,咪了一口酒道:“怎么有这么深的感慨?你不是有心上人吗?找高轩帮忙啊。” “你去死。”林哲宇的话戳中了贺炜晔的内心,骂出这句话之后,却是重重倒在了沙发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自言自语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两人饱受感情折磨的人同处一室,一夜之后,地上多了若干个酒瓶子。 回到乡里,周立问林哲宇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林哲宇说已经处理好了,周立也不多问,让他抓紧时间,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几户给拿下,尽快进入新园新城的实施阶段。 拆迁工作就像啃大骨一样,越是难啃的自然越是要放在最后,四十六户已经搞定了不少,只剩下最后的五户,昨天又有一户实在受不了人海战术了,也签了拆迁协议书,但是剩下来的四户却是真正成为了钉子户。 林哲宇看了一下这四户的情况,这四户是亲弟兄四个,而且个个家里都很穷,穷则贪,遇到这样的拆迁,不狮子大开口才怪了。 这四户姓董,名字都很威风,分别叫龙狮虎豹。估计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父母是极度希望儿子们很厉害的,只是他们可能想不到,四个儿子都成了滚刀肉,要不是父辈留下几间平房,连个媳妇都找不到。 他们是穷怕了,逮着这个机会还不想一口吃成胖子吗?据上门做工作的人反馈来的情况看,这弟兄四个抱成了团,一口价,一百万,否则就不拆,工作人员不知道上门了多少次,人家也不嫌烦,笑脸相迎,反正也没什么事,有人上门唠唠还能打发时间,可是他们就认准了一百万,没这个条件,啥也别谈,那些什么大道理你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林哲宇带着几个人过去了一趟,任他口舌绽花,就是不松口,让他是无计可施。 胡志才提了一个比较绝的点子,这兄弟四个不是住在一排吗,那就把他们四周的路给挖了,水也断了,电也停了,让他们自己受不了。 林哲宇把他观察到的情况说了,这几户用的是自己打的压水井,至于说用电,反正林哲宇在他们谈到九点多钟,就没见他们开过灯,而挖正常通行的路,他们家连辆自行车都没有,你总不能给他们家前屋后都挖上沟渠吧? 一时之间,对这四兄弟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晚上会上也没拿出个有效的方案来,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在食堂吃了早饭,照例过去再带人软磨硬泡去,还没出院子,便有一群人火冒三丈地涌了进来。 这群人林哲宇可谓是熟悉之极了,打了几次交道了,不是董家四兄弟还是谁?只不过他们的神情好像不大对劲,一见到林哲宇,弟兄几个便围过来,大呼小叫着谩骂了开来。 再遇陷害 林哲宇莫名其妙的很,今天正好是林哲宇自己的信访接待日,便让他们进矛盾调处中心的接待室来谈,可是这四兄弟的情绪很激动,眼见谈不拢,矛调中心的老接访员老王在林哲宇耳边低声说,让他先避一避,等他弄明白什么情况再说。 见林哲宇要走,四兄弟不依不饶,老王脸色一沉,道:“你们是来反映问题的还是来闹事的?如果是反映问题,现在跟我进办公室谈,如果是闹事的,我就报警了。” “他不能走!”老大董龙指着林哲宇叫道。 老王道:“他是我们林乡长,你还怕他跑了不成?都跟我过来。” 林哲宇回到办公室,觉得董家四兄弟很不对劲,这时有人过来汇报,说四兄弟的屋子昨天夜里被人强行拆了,弟兄几个去阻拦,被人给绑了起来,家里的东西都没搬出来。 林哲宇吃了一惊,强拆?谁这么大胆子?赶紧到拆迁现场去看,现场已经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里面还传来女人们的嚎啕大哭。 林哲宇挤进人群,那几间平房已经被拆得残垣断壁,破砖烂瓦东倒西歪,几个女人孩子坐在地上大哭出声,一个女的见到林哲宇,蹭地从地上跳起冲着林哲宇就奔过来了,被眼疾手快的同来的工作人员给拦了下来,只听那女的放开喉咙骂道:“林哲宇,你个挨千刀的,心这么毒啊,把我们的房子给拆了。” 林哲宇皱着眉头道:“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情况?” 一位在现场的工作人员低声把情况向林哲宇说了,原来昨天夜里一帮人凶神恶煞地带着挖掘机过了来,冲进屋子把四家几口拖的拖绑的绑,然后一阵倒腾,把几间平房全给拍了,走的时候还撂下了话,说敢跟林乡长作对不拆迁,是皮痒痒了,这次是拍房子,下次就是直接拍人了。 林哲宇不由呆住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 林哲宇感受到围观者的目光很复杂,不便再多留,直接回到乡政府,把这事跟周立说了。周立也惊讶得很:“林乡长,你这事做的也太绝了。” 林哲宇吃惊道:“周书记,难不成你也认为是我找人干的?” 周立笑了一声,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可是又会是谁呢?” 林哲宇只能闭嘴,最后几户的拆迁拿下,整个拆迁工作便告一段落了,他是具体负责这事的,他有这个动机,加上他有着拆迁乡长的称号,还有现场那些人撂下来的话,直指林哲宇,也难怪那几个男人要到乡政府找林哲宇算账了。 林哲宇道:“周书记,我建议报警,我虽然被开除了党籍,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没有了党性,这种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我知道你干不出来这事,而且这事也不是你的个人行为,如果搞不清楚,我们乡政府就会受到口诛笔伐,公信力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周立道,“我已经让黄所长去调查了。” “希望能有个结果。”林哲宇离开周立的办公室,径直去了接待室,人还没有走,情绪激动得很,老王正在作解释工作,“你们想过没有,如果真是林乡长找人干的,会把自己的名字叫出来吗?没有人这么傻。” “不是他还会是谁?那让他把人找出来。”董龙的嗓门最大,一回头看到林哲宇,眼睛瞪得跟牛一样,握着拳头就要动粗。 林哲宇道:“已经报警了。考虑到这个意外情况,你们自己考虑一下,是自己找地方住,还是由乡里来安排。” “放你妈个屁,我们就住乡政府。”一群人又闹将了起来。 “你们能不能别瞎闹?”老王拍了一下桌子,他有着很丰富的处理经验,如果这个时候还不强硬起来,只会越闹越乱,“人家说的你们就信,林乡长说的你们就不信,现在警方已经介入了,到底是谁干的,会有说法的。”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要到县政府去上访。”有人叫了起来。 林哲宇没有理会,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能希望警方能给出一个答案了。 乡里的派出所根本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对当事人进行了一番了解,由于天黑加上当时他们担惊受怕,根本没看清那些人的样子,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对方拆完了之后说的那句话,跟林乡长作对,那就是找死,这次拍的是房子,下次就拍人了。 派出所所长黄洲到乡政府的时候,林哲宇正在问言老九,是不是他干的。言老九说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这不是给林哲宇添乱吗? 这个时候,林哲宇接到了周立的电话,让他上去一趟。 黄洲正坐在周立的办公室,见林哲宇来了,打了个招呼道:“林乡长,昨晚董家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林哲宇道:“黄所长是来调查我的吧?” “谈不上调查,就是了解一下情况。”黄洲打了个哈哈。 林哲宇道:“那可能要让黄所长失望了,我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说,林乡长是被陷害的了。”黄洲道,“是有人假借你的名字去拆了人家房子。”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 黄洲看着周立道:“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动机,那么假借林乡长名义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立对黄洲有很多不爽的地方,曾经跟县委书记丁志华隐晦地表达过换一位派出所长的意思,但是丁志华没有表态,也就不了了之。见黄洲这么说,很有主观的意思,便淡淡道:“为什么,那就需要派出所去调查了。黄所长,这件事情影响很恶劣,我希望公安部门能够拿出点本事来,不是整天就查个酒驾,罚个赌钱。”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能还会找林乡长了解点情况,希望林乡长能配合。”黄洲的眉毛扬了扬,说了这句话,出了办公室。 停职检查 周立皱着眉头,看了林哲宇一眼,道:“你心里有没有谱?” “我还真没谱。”林哲宇苦笑了一声,他原以为有可能是言老九干的,但如果是他,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而且言老九说没做那就是没做,他还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摆明就是陷害。”周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道,“你想想都有些什么跟你过不去的人。” 当天下午,县公安局和县纪委都有人到了苦水乡,公安局的人先是对林哲宇作了详细的询问,之后纪委副书记童建强带来了县委的意见,林哲宇停职接受调查。 周立当时就犯了倔脾气:“童书记,县委这也太主观了吧?就凭一句话就让人停职?如果那些人说是我指使的,是不是也要停我的职?” 童建强道:“周书记,你别上火,这也是保护哲宇同志嘛,事情总有调查清楚的一天的。” 周立道:“那如果成了无头公案呢?是不是就让他背这个黑锅了?” 周立话语逼人,童建强也有些火,道:“那你告诉我会是谁干的?” 周立道:“公安局的人不是来过了吗?让他们查去啊,我又不是公安局的。” 林哲宇不好再不说话了,道:“周书记,县里也有县里的难处,停职就停职吧,反正是暂时的,正好这一阵子我也够累的,就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假好了。” 林哲宇这么说,周立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他也就是发个牢骚而已,童建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清者自清,只要不是你做的,要相信组织一定会给你一个清白。” 林哲宇无所谓地笑了笑,童建强走后,周立咬着牙骂道:“妈的,除了让人背黑锅还能干什么,跟公安局一个鸟德性。” 林哲宇道:“周书记,我就是一个小副科,你不同,这些话还是不要说。” “咬我。”周立撇了撇嘴,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没有背景,丁志华分分钟就能把自己给摘了,“算了,事情会水落石出的,你休整一下,准备迎接更大的挑战。” 林哲宇被停职的消息迅速在乡政府大院里传了开来,有义愤填膺的,有扼腕叹息的,林哲宇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而且他待人也不错,只是“组织决定”,谁也没办法。 赵子亮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很是惊讶地问林哲宇怎么回事,林哲宇几句话把情况给说了,赵子亮沉默了一下才说:“哲宇,你得罪人了你知道吗?” 傻子也知道自己是得罪人了,不然谁吃饱了撑的干这种事情。 见林哲宇不说话,赵子亮也不多说什么,道:“你现在不是灭顶之灾,一句话定不了你的过。” 突然不用忙活了,林哲宇觉得生活一下子空了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在飘着,找不到重心了。 乡政府的办公室不去了,宿舍也搬了出来,林哲宇原本是想在街上租个房子的,可是一时半会也来不及,索性去县城的一个小旅社里租了个房间,倒也ting自在,白天逛逛县城,晚上看看电影。 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过几天,韩莓也不知道从哪得到了这个消息,自然没去瞒着岑明月,于是林哲宇接到了韩莓的电话,请他吃饭,出来散散心。 林哲宇知道,韩莓打电话来,岑明月肯定会在,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去退避,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岑明月说清楚,免得她被自己耽误了。 饭点就在国贸新开的一家小店,离林哲宇租的地方并不远。天气不错,不冷不热,林哲宇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地向前走。临沭人的生活节奏不是太快,经过几晚的观察,发现这里的人生活ting放松,其实这样子也ting不错,起码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林哲宇一边走着,心里一边在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生活。升得很快,摔得也很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希望,现在又遭遇黑手,是自己太背了,还是自己根本就不合适在这个圈子里去生存? 林哲宇有些茫然,事业上的失落,婚姻上的失败,再加上遇到的这些事情,让他迷茫的很,一时之间,他有些找不到生活的重心。他有朋友,但是有些话是不能跟朋友说的,更不能跟家人说,他只有憋在心里。 看着灯红酒绿,林哲宇在想,如果这件事没能弄得明白,或许到了转变方向的时候了。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高建松。当初高建松为红颜放弃大好仕途,抛妻弃子,固然有着家庭的原因,但是能够如此洒脱,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他能放得下,自己为什么又放不下? 想到高建松,林哲宇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跟蓝丝联系了,也不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不过蓝丝并没有打电话来,显然是高建松的情况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否则蓝丝都会跟自己联系的。 这么走着,便到了地方。林哲宇一进去,一眼便看到坐在窗边的韩莓,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只有韩莓一个人,并没有见到岑明月。 林哲宇坐了下来,韩莓就笑着道:“林助理,哦不,现在是林乡长了,作为一个男人,不守时可不是一个美德啊。” “韩……”林哲宇刚叫出一个姓来,韩莓便长长地“嗯”了一声,立即改口道,“韩美女,不是我迟到,是你来的有点早了。” 韩莓笑着道:“美女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有点可惜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林哲宇招了招手,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过了来,韩莓指着菜单道:“都已经点过了,我作主给你点了份这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林哲宇没有意见,笑道:“下次请你到黄银山去吃鱼。” “好啊,你可不许食言。”韩莓轻轻鼓了鼓掌,却是盯住了林哲宇,“帅哥,不如我给你看个手相吧,不收钱。” 韩莓的提示 林哲宇奇道:“你还会看这个?” “把手伸过来,左手。”韩莓抓过了林哲宇递过来的手掌,道,“生命线很长,证明会长寿,事业线分了好多叉,比较坎坷。哇,你的爱情线也太离谱了吧,叉更多,帅哥,你很花哦。” 林哲宇抽回手来失笑道:“胡扯些什么呢。” “呵呵,跟你开个玩笑。”韩莓低笑了几声,低声道,“你的事我听说了,觉得你ting命苦的,苦水那么多人,怎么倒霉的就是你呢?” 林哲宇摸了摸脸,自嘲道:“可能是我长得帅吧,天妒红颜。” “切。”韩莓撇了撇嘴,道,“老实交待,是不是你指使的。” 林哲宇失笑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像。”韩莓道,“那就是说有人故意陷害你的了,要不要我帮你查查?” 林哲宇略微一呆,不由道:“你来查?你行吗?” “在香港,我们这种职业叫做狗仔队。”韩莓一本正经地道,“你知道现在的领导最怕什么吗?咱们记者排第一,纪委只能屈居第二,只要想查,没有查不出来的。” 林哲宇表示怀疑,道:“得了吧,你就别瞎掺合了,县纪委和县公安局都在查着呢。” 韩莓不屑道:“不是我小看他们,你什么时候见到县公安局查出过什么案子来?你什么时候见到县纪委查出个腐败来?要我说,这些机构真是可有可无。” 林哲宇道:“你的看法未免也太偏激了吧?” 韩莓道:“或许吧,其实机构是好的,只是有些人不行而已。” 林哲宇觉得韩莓的这句话ting正确的,不过什么岗位不是如此呢,人不对,越重要的岗位越会成为问题的温床,不过他现在人微言轻,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就拿现在的情况来说吧,他还在等着这两个部门下结论呢。 “不如咱们来分析分析。”韩莓拿出在刑侦小说里学到的知识分析道,“首先,陷害你的人肯定跟你有过节。” 见韩莓兴致勃勃的样子,林哲宇也不去打断她,在心里骂了句废话,示意韩莓继续。 韩莓接着道:“自古有民不与官斗之说,你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在一般的老百姓眼里,一个副乡长是了不起的大干部了,所以一般的老百姓不敢这么做,那么陷害你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有背景的老百姓,另一种就不是老百姓。你来苦水的时间不长,不会轻易得罪人,也就是说,你得罪的人你心里肯定有点数,这样的话,范围就缩小很多了。” 林哲宇一开始听得漫不经心,但韩莓分析的头头是道,颇有道理,不由也陷入了深思。其实林哲宇之前也有想过,只不过他觉得这事对他的影响不会太大,事情毕竟不是自己干的,纪委和公安局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摊在自己的头上,所以他并没有去深想,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意识到了严重性。 韩莓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跟自己有过节的人,在苦水乃至临沭都不多,算来算去,前任党委书记孙达州算一个,但是他已经被审查了,根本没工夫想着陷害自己。第二个人就是吕德东了。吕德东跟自己过节不浅,前几天还找了个外援想教训自己,又没能如愿,而他的姨父冯志强又是县政法委书记,这么算起来倒ting符合韩莓分析的条件。另外还有个人就是追求岑明月的那个杨威,不过他们之间也就是打了个照面,不可能是他。 见林哲宇的额头皱了起来,韩莓道:“怎么?有眉目了?” “我还在想。”林哲宇没有说实话,跟韩莓虽然只接触了几次,但这个女人还真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如果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以她的能耐可斗不到冯志强,所以林哲宇选择了隐瞒。 “你再想想,给我点提示,我好去查。”韩莓鼓励道。 林哲宇当然不会说出来,心里却极是震惊,如果是吕德东的主意那还好办,但万一吕德东是受了冯志强的指点呢?以他目前的能力同样是无法与冯志强抗衡的。 林哲宇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很多的时候态度是消极的,而且还给这种消极的态度找了很多借口,而其中最有说服力的莫过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善民事”了。这个借口足够冠冕堂皇,让林哲宇很是心安,然而在这个时候他才领会到,身在官场,哪怕是乡镇,斗争同样存在,一个县政法委书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便是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了。如果任其发展下来,这种或明或暗的掣肘将会对他产生巨大的影响,这也正是一些乡镇乃至县机关有能力的人为什么得不到升迁的重要原因,人,才永远是最重要的。 林哲宇的思想认识受到了强大的冲击,但他的头脑却是变得异常的清醒,刚刚在路上的迷茫已经消失一空,就如迷雾中的灯塔一到般,让他对前方的路看得更加清晰,也让他更进一步地认识到“权力决定地位”的含义。 不,不能这样,绝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一个声音在林哲宇的胸腔里大声地叫了起来。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凭借自己的力量想在临沭爬起来实在太难太难,那么该如何求变呢?林哲宇陷入了沉思之中。在临沭,说话最管用的莫过于县委书记丁志华了。想到这里,林哲宇明确了一个方向。 “姐姐,你真漂亮。”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也将林哲宇从深思中惊醒过来,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子正站在韩莓身边。 韩莓笑着道:“小姑娘,你也很漂亮啊。就你一个人吗?” “我爸爸妈妈都在那边呢。”小姑娘向不远的桌子指了一下。 林哲宇和韩莓都看了过去,两男一女坐在不远的桌子上,一个女人还向韩莓挥了挥手。 小姑娘笑了起来,道:“姐姐,我妈妈让我来要你的手机号码呢。” 惨剧 韩莓怔了一下,不由又向那群人看了一眼,非常陌生,便笑了笑道:“小妹妹,姐姐的号码不方便透露给你哦,回去代我向妈妈说对不起。” 小姑娘没完成任务,撅着嘴离开了去,林哲宇看着孩子的背影,道:“认识?” “不认识。哎,菜来了,饿死了。”韩莓笑着道,“要不要喝点酒?” “酒还是算了吧。”林哲宇虽然酒量不小,但是对于酒并没有多大的偏好,非必要的情况下,他是坚决不喝酒的。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很多,说到了韩莓的工作,韩莓ting享受这份工作的,从这一点看,她是个ting乐天开朗的女孩,对生活充满希望,从刚刚那小姑娘赞她一句“漂亮”就乐不可支就能看出来了,所以林哲宇就更加打定主意不让她牵扯到自己的事情中来。 吃至中途,林哲宇的白衬衫上溅了些汤汁,起身去洗手间用水清理一下,刚进卫生间便接到了言老九打来的电话,说那件事有眉目了。 言老九除了给周立开车以外,林哲宇并不清楚他此外都在干什么,毕竟白天以外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林哲宇有个感觉,有着丰富经历的言老九不是那种简单安份的人,他不认为言老九仅仅是因为“朋友”这两个字就执意要跟着自己,只是这仅仅是他的感觉,言老九自己不说出来,他就只能靠猜,而言老九查出那晚去董家拆房子的人更加证明他一点都不简单,不过此时他关注的是这件事,从目前来看,言老九并没有什么恶意。 言老九约他到体育场边上的烧烤店见面,林哲宇说一个小时后到,挂断了电话。 刚从卫生间出来,便听到有吵杂的声音,伸头一看,脑子里便是一懵,几个人正围着他和韩莓吃饭的桌子吵闹着,远远看到一个人拳头还扬了起来,似乎在动手,而诸多食客都远远地观望着。 林哲宇心里一紧,几个大步奔了过去,推开人群,正是刚刚小女孩的父母那一桌的人对韩莓施暴,韩莓满头满脸的血,靠在窗子上,一动不动,桌子上、地上全是碗的碎瓷渣。 林哲宇上前一步,一拳将还在挥拳的男子打倒在地,上前扶起韩莓大声道:“韩莓,韩莓,你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莓的身体软软的,头也随着林哲宇的摇动方向摆着,林哲宇心里一惊,伸手在她的鼻前一探,不由呆了一下,居然是气息全无。 “韩莓,你别吓我。”林哲宇大力地拍着她的脸,向围观的人群大叫道,“报警啊,快打120。” 这时,被打倒的那个男的已经爬了起来,伸手抓起一只盘子扣向了林哲宇的脑袋,林哲宇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盘子砸在他的肩膀上,四分五裂。 巨痛让林哲宇清醒过来,一伸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右拳挥起打中他的面门,跟着手肘一屈,横肘撞在他的脸颊上,顿时软倒在地。 男子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也冲上前来,被林哲宇一脚踢中小腹,弓着腰跪了下来,林哲宇腿一抬,一膝撞在他的面门上,仰身摔倒,爬不起来。 那个小女孩缩在大人的背后,一脸惊恐地看着林哲宇,那个她所说的妈妈尖叫着冲了过来,林哲宇不打女人,向边上闪了一下,那女人扑了个空,伏倒在韩莓的身上,却是顺手抓起一只瓷片,反手一挥,林哲宇想不到这女人这么泼辣,手臂上被划了一下,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林哲宇不待她再有第二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捏,女人痛叫一声,手中的瓷片已经掉落在地,这时那小女孩放声哭了出来,扑过来捶着林哲宇的大腿:“别打我妈妈,别打我妈妈。” 林哲宇担心韩莓的情况,顾不上这小女孩,托着韩莓的头道:“韩莓,你醒醒,你醒醒。” 韩莓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紧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接到报警的警察和120很快到了,将韩莓带走,警方在现场进行了调查,林哲宇也不知所以,其他的食客生怕惹上什么事端,所以也都说不知道。 两名男子也被送进了医院,林小立含忿出手,下手极重,两人受的伤都不轻,女人却只是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警方只得先把人带到派出所去,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们调取了餐厅内的监控视频。 林哲宇跟着去了派出所,心头极其沉重,也不知道被送往医院的韩莓情况怎么样,在警车上打了个电话给岑明月,告诉她韩莓出事了,被送到县医院抢救了,让她赶紧过去看看。 岑明月吓了一跳,顾不上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挂了电话就匆匆赶往县医院。 派出所里,警方并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虽然调取了视频,但也只看到那小女孩又去了一次韩莓的桌子,也不知道韩莓说了些什么,小女孩离开后,一个男子便过了来,手里还拿着个酒瓶子,冲韩莓的后脑就是一下,随后这人开始对韩莓施暴,最接着林哲宇从卫生间里出了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林哲宇所说与视频中也是一致。 事实显示,林哲宇动手纯属自卫,所以民警对他还算客气,不过负责询问的民警在出去一趟之后再回来,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什么也不问,让林哲宇先坐着。 林哲宇感觉到有点问题,不过这个时候岑明月打来的电话就是让他如遭雷击般地僵立在椅子上了,岑明月告诉他,韩莓抢救无效。 林哲宇咬紧了牙,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这两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不但大打出手,而且还下了重手,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林哲宇整个人都呆住了,岑明月哭泣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无法回答,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人呢?” 颠倒黑白 两个民警闻声进了来,不耐地道:“你吼什么吼?再吼把你铐起来!” 林哲宇沉着脸厉声道:“我朋友在医院里死了,我要他们偿命!” “偿命?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你把人打伤了,一个昏迷,一个还在抢救中。”一名警察冷笑着道。 林哲宇却是不说话了,从这两民警前后的态度来看,事情发生了变化,这个时候他虽然心痛如绞,但是他必须保持冷静。 “你给我老实待着。”两警察撂下了这么一句,随即有几名联防队员进了来,也不说话,只是坐着,看这架势似乎是担心林哲宇会逃跑。 林哲宇垂着头,拿出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给言老九:“老九,我现在在城南派出所……” 打完电话,又打了一个给岑明月,让她看好韩莓,不允许任何陌生人接近。岑明月六神无主,问为什么会这样,林哲宇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要想殴打韩莓致死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听他的。 随后,林小立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周立,把事情简单说了,周立对韩莓的印象ting深的,还曾跟林哲宇开过玩笑,为他们牵线搭桥促成一段姻缘的,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听林哲宇的意思,似乎里面还有其他的猫腻,当即表示他会想办法。 做完了这些,林哲宇开始考虑着这事下一步该怎么办,透过窗子向外看去,一辆挂着市里牌照的私家车开进派出所,而从车上下来的却正是县政法委书记冯志强,让林哲宇感觉到一丝不妙,而随后发生的事情让林哲宇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大约十分钟后,好几名警察进了来,非常严肃地宣布,林哲宇涉嫌故意伤害他人予以抓捕,看着他们虎视眈眈地过来给自己上手铐,林哲宇心里明白,一起冤案已经策划完毕。 林哲宇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这几人道:“你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私家车已经离开了,政法委书记冯志强坐在车上,向后排的一个中年男子道:“巴政委,你放心,我一定把这案子办成铁案。” “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中年男子阴森森地道。 “你放心吧。”冯志强道,“那段视频已经被销毁了……” “我不要听细节,怎么办是你的事。”中年男子转过头看向窗外,脸上露出痛心的神色,“如果你办不好,就早点跟我说,我会让军方接手。” “巴政委,我办事你放心。” 林哲宇已经被带到了县公安局,正在接受审讯,从审讯方的态度来看,是想坐实他打人致伤的事实,绝口没有提到韩莓的情况,这让林哲宇是怒火中烧,对于这些问题他一个字也不说,只重复着同一个事实:“韩莓不会白死的。” 负责审讯的是县公安局刑警队长闻正浩,淡淡道:“林哲宇,苦水乡副乡长,因为指使他人强拆停职接受调查,现在又打人致伤,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一个干部,还是一个流氓?” 林哲宇压抑着心头的愤怒,淡淡道:“你一个刑警队长还不够资格来审讯我。”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闻正浩厉声道,“你也应该知道,抗拒从严,坦白从宽,早点交待了,大家都省事。” 林哲宇闭上了眼睛道:“事实情况是怎么样的,你们比我清楚,我只送你一句话,朗朗乾坤,容不得你们颠倒黑白。” 闻正浩知道林哲宇是个难缠的主,事实情况他当然清楚,但是冯书记放下话来,一定要坐实此案,就必须要林哲宇承认事实,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闻正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向身边一人低语了几句,那人微一点头,出了去。 闻正浩淡淡道:“我想你应该没有经历过什么叫做开小灶吧,今天让你尝一尝。” 林哲宇淡淡道:“今天我所受到的待遇,你,还有你背后的人,我会双倍奉还。” 市委书记蒋浩然的私邸,副市长成明正默默地抽着烟,等着蒋浩然开口。 蒋浩然的眉头皱得很紧,半晌才默默地抽出一根烟点上,道:“哲宇在苦水怎么样?” 成明似乎有些意外,抬头看了蒋浩然一眼才道:“不是太好。” 蒋浩然的眉毛扬了扬,成明道:“之前因为涉嫌指使他人强拆民房正在被停职接受调查,现在又陷到这事里面去了。” 蒋浩然吐出一口烟气:“他在哪里都不省事啊。” 成明道:“书记,当初你欣赏的不就是他的不省事吗?我听你说过,一个省事的人往往也意味着太过世故油滑,哲宇的不省事是由他的个性决定的,他的个性也决定了他在工作中揉不得半点沙子。” “你倒是会替他打掩护。”蒋浩然紧绷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是这丝笑意很快被严肃隐藏了起来。 “书记,这一次哲宇应付不过来。”成明道,“我觉得对他太苛刻了。” 这事还得从周立说起。 接到林哲宇的电话,周立感觉到这事有点不大对劲,摆明了的事情不但没有解决,在打电话给林哲宇的时候,提示手机已经关了,这更加证实了他的判断。这里面的道道他实在太清楚了,所以他立即向县委书记丁志华汇报了这件事情。 丁志华对林哲宇一直很关注。之前他对林哲宇并不了解,在常委会上研究他提副科级的时候,他仍然没怎么关注他,但是后来市委组织部长姜东城在考察临沭组织工作的时候,提到了林哲宇,还说了一句不错。作为政治人物,最要做好的就是从惜字如金的领导嘴里冒出来的片言只语去领会其中精髓意思,所以再次讨论的时候,林哲宇的问题上就没有人再反对了。 从这个时候,丁志华才真正去关注了林哲宇。林哲宇的履历很简单,但也很让人吃惊,从一个乡镇的小秘书直接到了市委书记身边,不多久就出任县委副书记,而后由于提拔违规的原因从凤阳市调到了新源市团市委,随后被树立成了典型,风头无两,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很快任了迟舟县县长,但又因为视频门事件被开除党籍,连降四级。 市局接手 他的履历可谓是跌宕起伏,换了一般人恐怕根本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只有二十几岁的小年轻呢。但是丁志华也感觉到了一点,林哲宇在市里还是很有点门道的,姜东城是组织部长,提个科级干部那也就是动动嘴暗示一下的事情,但是林哲宇的情况有点特殊。他这个组织部长也是受市委的领导的,市委谁能领导得到他?那当然是市委书记了。鉴于林哲宇的特殊情况,对他的提拔如果没有市委蒋书记的点头,恐怕谁也不敢擅自作主,如果是这样的话,林哲宇看起来被贬得很厉害,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翻身的机会。其实林哲宇会不会翻身,丁志华并不考虑,问题是蒋浩然这个市委书记在新源稳如泰山,那么自己对林哲宇的态度就可以决定了自己日后的政治道路了。 所以听了周立的汇报之后,丁志华觉得周立还是ting会做人的,随后对此事过问了一下,这不问不知道,一问他就觉得自己的掌控度有点不足了。 被林哲宇打伤的那两人,一个是新源军分区政委巴正军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女婿。虽然不清楚具体的过程,但是丁志华知道,巴正军的能量是很大的,巴家在整个安东省的力量都不容小覻,这还不是自己能够处理得了的。林哲宇之前涉嫌强拆的事情还没查得清楚,不过周立打了包票,说林哲宇不可能这么干,如果这么干的话,在拆迁之初就这么干了,不会等到最后只剩下四户的时候用这么天怒人怨的方法。周立把林哲宇跟他说的原话说了出来,是因为韩莓被人殴打才动的手,所以丁志华认为这完全是针对林哲宇的一个设计。 政法委书记冯志强在临沭经营多年,虽然一直没有职务上的调整,但能干这么多年,足见他的根基有多扎实了,据说他的后台就是巴家。冯志强这个人很低调,但是这不代表他尊重他人,对自己这个县委书记向来也是阳奉阴违,冯志强一直想拿下他,可是一来没有机会,二来实力也不够。 林哲宇这事让他动了心思,只要运作的好,说不定会有机会,当然,军分区政委对于他来说也是庞然大物,他还没那么资格去抗衡,更别说叫板了。 所以思来想去,他把这事直接反应到了林哲宇任副秘书长时的服务领导副市长、公安局长成明那边,他的判断没有错,成明不可能袖手旁观,他说的也很明白,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比较难,需要获得上级领导的支持。 巴家的能量成明自然不会不知道,觉得这事情事关重大,别说是林哲宇,就是其他人,他这个公安局长也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冤案发生。但是事情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这事他同样需要获得蒋浩然的支持,毕竟事情涉及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和军分区的政委,凭他成明还搞不定这件事。 蒋浩然冷峻而有力地道:“这案子由市局接手吧,老巴那边有我。” 成明道:“好,我连夜组织队伍过去接手。” 政法委书记冯志强已经睡了,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七年,他也已经看透了,位置越高责任越大,正所谓高处不胜寒,看的人多了,难免会出事,所以他心安理得的坐着他的政法委书记,经营着临沭的人脉,闷声发财。他明白,他这一切都是巴家所赐,如果没有巴家,就没有他的今天,所以这件事他必须办得漂漂亮亮的,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那也意味着他的将来会被终结掉。 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冯志强从睡梦中拉了起来,电话是刑警队长闻正浩打过来的,声音有点惶急:“冯书记,成市长来了。” 冯志强打了个激灵:“成市长?成明?他来干什么?一个人吗?” “不是,还带了市公安局的人,要接手林哲宇的案子。”闻正浩的声音压得很低。 冯志强的心猛地一跳,市公安局接手案子?什么意思?谁他妈把这事给捅到上面去了? “我马上来。”冯志强家离公安局并不远,匆匆起床穿衣服,老婆睡得迷迷糊糊的,问他去哪,被冯志强一句“别管那么多”给顶了回去。 “成市长,您怎么大半夜的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去接您啊。”冯志强匆匆地赶到公安局陪着笑道。 成明嘿嘿一笑道:“冯书记是在怪我没汇报啊。” 冯志强心里一紧,道:“成市长说笑了,我怎么敢呢,不知道成市长这么急着来,为了什么事情。” 成明脸色一沉,道:“林哲宇的案子现在由市局接手了。” 成明不由道:“成市长,您这是在置疑县局的办案能力吗?” 成明冷冷扫了成明一眼:“是。” 成明毫不给脸的回答让冯志强的心沉了下去,这个林哲宇到底什么来头,堂堂的市委常委连夜赶过来就为了他这个案子?直觉告诉他,这案子有难度了,幸好之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没留下什么痕迹。 “带我去见林哲宇。”成明吩咐市局的同志立即进入角色。 当林哲宇被带到成明面前的时候,成明的脸色变得尤其冷厉。 林哲宇的脸一片青肿,显然被开了小灶,成明看了一眼林哲宇被铐着的手腕,痕迹很深,已经出了血,眼角抽搐了一下,道:“冯书记,县局的严刑逼供水准不怎么样嘛,这么明显的伤都留下来了。” 闻正浩的脸色难看得很,他真的没想到这事会惊动市里,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掩饰,冯志强厉声道:“闻正浩,你干什么了?” “老冯,你就别跟我玩苦肉计了。”成明淡淡道,“所有参与到这案子中的人都给我留在公安局,未经允许谁也不许离开。公安队伍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种人给毁了!” 林哲宇这时才开口道:“成市长,韩莓才是最无辜的人!” 成明淡淡道:“你不要急着说话,会有人找你。” 苦肉计 市局办案,冯志强自然不好再插手,抽了个空打了个电话给巴正军,巴正军还没有离开,按照他的意思,儿子和女婿是要带到省城医院去治疗的,但是两人都还昏迷着,担心路上耽误了时间,所以便在这儿等着,接到冯志强的电话,半晌没有出声,过了好一阵子才道:“我知道了。” 成明就坐在办公室里,等着那边调查的情况,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便听得对方道:“成市长,我巴正军。” 成明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成分,淡淡道:“是巴政委啊,这么晚了打电话,睡不着找人聊天?” 巴正军淡淡道:“成市长,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在临沭,也知道林哲宇以前是你的下属,但是他打了我儿子和我女婿,现在还在医院,我不会放过他。” 成明淡淡道:“巴政委,事情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便说什么,我只能说,犯了法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巴正军沉默了一下,道:“成市长,我就在医院,过来聊聊。” “我要查案,下次吧。”成明一口回绝,忽然又道,“巴政委,你有儿子和女婿,有没有想过别人也有女儿?” 巴正军的脸再次抽搐了一下,道:“成市长,我等你的调查结论。” “这样吧,我去趟医院。”成明忽然改变了主意。 医院里,岑明月还在,当林哲宇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再也忍不住扑倒在林哲宇的怀里哭了出来,韩莓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下午的时候还约好了晚上一起去逛街,可是谁也想不到,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后就阴阳两隔了。 林哲宇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道:“明月,相信我,一定会为韩莓讨个公道的。” 韩莓的尸体就放在太平间里,脸上已经整理过,但是青肿仍在,后脑的血液已经凝固了,看得很清楚。 岑明月已经哭成了泪人,林哲宇的眼睛也湿润了,他还记得韩莓要替他查是谁去强拆的,可就那么短短的几分钟,就发生了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心里也是非常难过。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对方对一个柔弱女子下这么狠的毒手? 成明淡淡道:“巴政委,你看到了吗?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几个小时之前还在享受着生活,现在却躺在冰冷的房间里,你有没有想过她的父母?” 岑明月泣不成声道:“一个小时之前还有公安局的人要把韩莓给火化了。” 成明点了点头道:“姑娘,你放心,我们是不会放过坏人的。” 巴正军默默地转回身,走出了太平间,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 冯志强以为他干的天衣无缝,但是他还是忽略了一点,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言老九接到林哲宇的电话,已经拿到了视频的备份,而且还根据视频找到了几个目击证人。他们或许会不怕警察,因为他们什么坏事都没做,但是他们却会害怕一些“其他”人,因为这些人才不管你做不做坏事。 第二天下午,整个案情就水落石出了,其原因简单到另人咋舌的地步,只不过是巴正军的儿子见韩莓有点姿色,想要她的手机号码,韩莓没肯给,便过去下了毒手。 巴正军找到了军分区司令史乐乐,希望他能跟蒋浩然求求情,史乐乐叹了一口气道:“老巴,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法律就是法律。” 林哲宇从公安局里走出来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那人说:“我不会放过你!” 事情很快定性,巴小乐犯过失杀人罪被警方批捕,不过他由于伤势过重,允以保外就医,另一人顾志祥,也就是被林哲宇一膝撞在脸上的那位,伤要更重一些,在重症室里待了两天才醒过来。 巴正军一个半儿子,一个要入监,一个得了脑震荡,极有可能留有后遗症,这个梁子算是结大了,也难怪巴正军会打这个威胁的电话。 林哲宇并不知道,这个巴正军与他在梁山时的巴家同出一门,日后的恩怨情仇是剪不断理还乱。 对于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最大程度的了,但是林哲宇的心头却是沉重得很,哪怕巴小乐被判了死刑,也换不回韩莓的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让林哲宇没敢去参加她的葬礼。 随着案件的一锤定音,县公安局刑警队长闻正浩因滥用私刑被撤职,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冯志强也受到了处分。没两天,吕德东事发,言老九通过道上的人找到了那晚去强拆的一帮痞子,在言老九的亲自“过问”下,他们交待是受吕德东的安排故意这么干的。 此案水落石出,林哲宇冤屈尽洗,不过吕德东这小子提前逃了,没跟继续留在临沭,他这个屁股最终还得乡政府来擦。不过房子已经拆了,董家也知道错怪了人,那些无理要求自然没办法再提,只得按照标准来赔偿。 至此,苦水乡的新园新村拆迁工作告一段落,林哲宇却是闷闷不乐,韩莓的死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刺激,他真的很难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周立理解他的心情,安慰他人已经死了,就是再郁结也是无济于事。 丁志华的目的没有达到,他万万没想到巴正军会壮士断腕,所以借机把政法委书记冯志强拉下水的愿望也落了空,但由此他对林哲宇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小子就是根“搅屎棍”,搅到哪里就臭到哪里,不过他喜欢。 去年市里就传来风声,自己要调整一下,但是新年都快过去一半了,仍然没什么动静,丁志华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黄了,林哲宇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或许应该拿他好好做一做文章。 通过周立的话,林哲宇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干部,这并不是关键。丁志华想提一提他,只是刚刚提拔了个副科,短时间内再提不合规矩,况且林哲宇被开除党籍,需要五年后才能重新申请入党,而他如果再想进一步,党员的问题是没法子绕开的,当然,无党派人士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能担任要职的无党派人士实属凤毛麟角。 拙劣借口 拆迁工作告一段落,林哲宇手头上暂时也没什么急事,倒也不忙。随着天气的渐渐变热,林哲宇觉得住在办公室里有着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便让曹阳替他租个房子。说这些的时候,黄莺正在办公室,一听这话就乐了,说:“林乡长,你是真租还是假租?” 原来黄莺在苦水有一套平房,那是以前父母留的,后来生活条件好了,那房子也就空着了,家里也不缺那么点钱,所以房子也没卖。 林哲宇当时就来了兴趣,跟着黄莺去看了房子,还真不错,三间平房,还有一个小厨房,被一个院子围了起来。院子里有一小块菜地,还有一棵长得比较茂盛的老葡萄树。 林哲宇进了与厨房连在一起的卫生间,太阳能什么的都有,大是满意。 见林哲宇意动,黄莺红着脸提到了租金的事情,林哲宇表示租房肯定要给钱的,问黄莺收多少。 像这种房子,房租不可能高,不过考虑到是单家独院没有人打搅,而且硬件设施比较齐全,林哲宇同意了六千块钱一年的价格,黄莺的脸更红了,问林哲宇能不能一次性把钱给付了。林哲宇就奇怪了,黄莺有点慌里慌张的,说她急等钱用。 林哲宇也不追问,反正自己在苦水的时间也不会短,早给钱晚给钱没什么区别,不过他手头可没这么多现金,便要了黄莺支付宝的账号,给她转过去。 黄莺喜形于色,说她马上打扫一下,晚上就能来住了。 黄莺倒是没有食言,其实这屋子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林哲宇也就是来睡个觉,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黄莺把钥匙给了林哲宇,算是达成了交易。林哲宇打着趣说,你发了一笔小财,难道不请我吃顿饭? 黄莺当即表示可以,不过不是现在,反正大家在一起共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对于这种拙劣的借口,林哲宇嗤之以鼻,所以晚上只能在乡政府的食堂里对付一口。 夜深人静,林哲宇躺在新床上,却是无法入睡,这一阵子,关于如何获得权力的想法和问题,就像是一群蚂蚁一般时时刻刻咬噬着他的心,没有权力,就没有话语权,这一点他是早有认识的了,但是怎么样获得权力他却是没有思路。五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去年来到这儿,一晃一年就过去了,但是剩下来的四年该如何有效地利用起来,这是他必须要考虑清楚的。 指望这么按部就班的开展工作,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但是有些事情却又是急不来的,比如入党的事情,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林哲宇认为自己必须集合众人的智慧了,不能一直让自己顶着,所以他决定利用后天的周末时间去市里走一走,拜访一下姜东城和成明,看看他们能给自己提什么好的建议。有的时候,坚强并不是一件好事,当局者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正要睡下,忽然听到有开铁门的声音,林哲宇心里一惊,莫不是遇上贼了吧?当即悄悄翻身坐起,光着膀子走到窗子边上向外看去,却见月色下一男一女不声不响地进了来。女的他不认识,这男人他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却是见过的,正是黄莺的父亲黄安山。 林哲宇不禁呆了一下,这房子已经租给自己了,他们怎么还会有钥匙进来?不过眼下并不是疑惑这些的时候,因为他听到那女人道:“你呀,真是连开房间的钱都省了。” 黄安山轻笑了一声:“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开房间不保险。” “这里就保险了?”女人打了黄安山的手一下,低啐道,“看你那急色样。” 黄安山低声道:“这是我以前的老宅子,好几年没有人住了,最安全了。” 看着二人走过来,林哲宇的脑子里就有点发懵,难不成黄莺是先斩后奏,她老子根本不知道这事? 听得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林哲宇的第一反应是先避一避,左右看了一下,虽然没有开灯,但是月色泻进窗子里,里面还是能隐约看得到的,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个老式的大衣橱,林哲宇当即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拉开橱门便冲了进去。 橱子已经比较古旧了,林哲宇这一脚跨进去,咔的一声便将橱子的底层给踩塌了。 黄安山和那女人刚刚进来,女人吓了一跳,犹疑道:“不会是有人吧?” “哪来的人啊,这么久没有人住了,可能是老鼠吧。”黄安山进来的时候,锁好好的,没有损毁的迹象,不过还是开亮了灯,房间里除了一些简单的老式家具之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林哲宇一动都不敢动,屏住了呼吸,觉得头大如斗,可怜这橱子也不够高,林哲宇低着头,缩着身子,橱子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收拾了,一股霉霉的味道充斥在鼻翼之间,林哲宇险些就要打出喷嚏来。 “这是我女儿以前住的房间。”林哲宇不敢动弹,听到黄安山说了这么一句话,后面便是滋溜滋溜的接吻声音了,那女人低声呻吟着说把灯关了,黄安山不肯,说要好好看看她的黑木耳,女人就说不知看了多少回了,还都吃过了,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把灯关了,别被人看见了。 林哲宇眼前一黑,灯光全熄,跟着床上便有了动静。林哲宇几欲喷出鼻血,这两人居然就在自己要睡的床上苟合了起来。 女人的反应夸张到了不行,一开始还压抑着,没几分钟声音便高了起来,黄安山也是竭尽配合之能,一边动作一边说着些撩人之极的***,林哲宇饥不择食很久,面对这么一对妙人,哲宇子立即立正了。 黄安山的战斗力极强,林哲宇一边咬着舌头抵抗着不断袭来的欲望,一边暗暗计算着时间,不由咋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听床摇动的声音,他一直没怎么停下,这样的冲刺居然还没有缴械,实在是强悍的很,那女人已经叫了三次不行了,可见黄安山在床上确实大有可为。 撞破奸情 林哲宇听在耳里,痛在心里,下边传来的涨痛感让他忍不住探出五姑娘来了个亲密接触。 万幸的是,黄安山终于结束了战事,之后并没有留下来过夜的意思,不过倒没有急着离开,两人说着悄悄话。 林哲宇强撸之下,灰飞烟灭,却是不敢有什么动静,这时听得那女人娇嗔道:“你呀,真是色胆包天,这节骨眼上还敢乱来。” 黄安山轻笑道:“谁让我这么想你呢,一天不见你,都是茶不思饭不香的。” 女人轻笑了一声:“你呀,就是嘴甜,谁信啊。” “小雅,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黄安山表着忠心道。 “我知道。”叫小雅的女人道,“你那事现在怎么样了?” “丁书记那边我已经打通关系了,他在市里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如果我这个副调研员能落实下来,就可以享受副处级待遇了。我五十四了,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明年就要退下来,要是提了副调研员,那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丁书记不是ting那个的吗?他能收你的钱?”小雅疑惑道。 “你不懂了,丁书记这一招还是ting绝的。他喜欢写点文字,在一个网站上发表,那里面有个打赏功能,我注册了十个小号,打赏了二十万。” “这样也行啊?”小雅显得ting吃惊,又道,“这段时间咱们还是不要联系了,免得节外生枝。这次听我的。” 黄安山沉默了一下,道:“时候不早了,赶紧离开吧。” 听到门被关上,林哲宇终于吁出了一口气,睡在床上,林哲宇回想着黄安山所说的话,他不知道小雅是什么人,不过黄安山所提到的行贿方式倒是让林哲宇别开生面,那网站恐怕也想不到会成为一个行贿的平台。 第二天一到乡政府,周立便把他叫了过去,省专家的规划图初稿已经拿出来了,让乡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修缮的。 胡志才也在,跟周立一起看着规划图,道:“周书记,这个规划很好,二十年不落后。” 林哲宇上前瞅了一眼,周立道:“哲宇,你看看呢?” 林哲宇道:“我不是内行,觉得还是征求一下赵站长的意思。” 赵志文从事村建工作多年,早年也有过相关的规划,只不过前几任根本没有按照规划来,而且经过这么多年,那些规划也早就落后了,所以对于新的规划,他也很有兴趣,所以看得非常细致,在看完了之后却是直截了当地道:“周书记,这个规划不切合实际。” 周立和胡志才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周立还是很欣赏这样的规划的,二十年都不落后的规划确实有着很强的前瞻性,不过林哲宇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赵志文的表现,他是军人出身,早就养成了一副实话实说的性格,你让他玩心眼,他还真做不到。 赵志文也不管两位领导的态度,道:“别的不说吧,就拿这道路拓宽和公共绿化来说,就不现实。我们集镇的两条路,一条是省道,一条是一级公路,咱们乡里是没那个能力擅自拓宽的,省道上次已经统一拓宽了,至于一级公路也是三车道,根据规划上的设计,是六车道,这是个什么概念?就是咱们乡自己修路,也修不成那样吧?公共绿化占了规划的不小比例,咱们是乡,连工业用地的指标都少之又少,能占用良田去做绿化吗?” 周立的脸色越发难看,林哲宇这时道:“赵站长,你先回去吧。” 赵志文虽然直爽,但也看出自己的意见不符合领导的态度,也不多说,转身离开了。 周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胡志才已经是勃然大怒:“鼠目寸光。” 周立道:“哲宇,你怎么看?” 林哲宇沉吟了一下,赵志文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规划也要立足于现实,过分超前那就是失真了,但是赵志文可以这么说,他就不能这么说了,便道:“规划也就是个规划嘛,谁也不能保证规划了就能实现。周书记,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对新园新村进行一个规划。那边的拆迁基本结束了,只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地有了,咱们应该加快进度,把这一块的规划拿出来,以便于向外出售宅基地,赶紧变现。” 林哲宇的话缓和了一下周立的情绪,点头道:“哲宇说的对。胡乡长,这件事情你要抓紧落实,一周之内拿出相关的规划和建设方案,到时候我们碰一碰。” 胡志才走后,周立旧话重提,道:“哲宇,为什么干点事情总是有人推三阻四使绊子呢?” 林哲宇知道周立有心结,这对赵志文ting不利的,便道:“周书记,你多虑了,领导站得高看得远,正所谓高度决定眼界,不是一般人都能了解的。” 周立笑了笑,道:“你倒是ting会说话的。上次的事对你没什么影响吧?” 林哲宇知道他说的是吕德东强拆的事情,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周立和林哲宇都是心知肚明,吕德东只不过是个混子,混子的特点就是直来直去,以他的头脑还想不到借刀杀人的招式,是谁点拨他的自然是呼之欲出,只不过人家来头很大,又是临沭的政坛不倒翁,连县委书记丁志华也都礼让三分,更别说他们两个了。 出了周立的办公室,林哲宇去了一趟村建站,跟赵志文单独聊了几句,隐隐地暗示了赵志文说话过于直接了。 领导的苦恼 赵志文便道:“林乡长,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啊,我真不知道领导是怎么想的。二十年超前规划,他能在苦水干二十年吗?这样的规划我看就是白花钱,什么公寓式建筑,什么公共绿地,全是狗屁,纸上谈兵的东西,苦水有什么能力搞公寓式建筑?” 林哲宇阻止他继续发牢骚,道:“志文,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有了出发点还需要注意方式方法,为什么很多好事却是办不好?就是因为不注重方法。” “我不知道什么方法不方法的,反正这个规划我不认可。”赵志文一根筋。 林哲宇有些哭笑不得,规划需要你来认可吗?当然,他是不可能说出这句话的,道:“以后你就不要发表什么言论了,安心gan你的事情。新园新村的规划很快就要拿出来,为了把这个新区建设好,周书记非常重视,所以为了美观,户型必须要统一好,你给我把好关。” 回了办公室,刚坐下,黄莺便把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这是明天下午在县住建局召开的一个村建工作分管领导参加的交办会,主要是针对商品房开发的一些事宜。林哲宇叹了一声,这会议干嘛选在周末呢,本来打算去市里的,也只有改变计划了。苦水在县里有一个房地产项目,林哲宇看了一眼上面胡志才签署的意见,请林副乡长参会。 这个签字很有意思,相关的段子不少,林哲宇以前在高岗镇做秘书的时候,就大有体会。 记得当时年关的时候,不少人到镇里要钱,镇长在发票上统一签字。如果他的名字后面有句号,表示财政所付款;如果名字后面是个小点,表示付一部分;如果没有标点符号,则表示不付款。 看胡志才的签字,便看出来他对自己有点不自在,如果是关系比较好的话,会签请哲宇乡长参会,一般的话,会签林乡长参会,他偏偏签了个林副乡长。 林哲宇看着便觉得这个人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不敢担当。其实自己跟他并没有产生过什么冲突,只是在自己拆除违建和被陷害指使人强拆的时候,他为了突出自己,把责任都压在了林哲宇的身上。 “我知道了。”林哲宇随手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黄莺却是没有走,笑着道,“林乡长,那房子住的还好吧?” 还好吧?林哲宇不由想起昨晚的煎熬,神情有些怪异,黄莺奇道:“林乡长,你怎么了?腮帮子怎么一跳一跳的?” 林哲宇揉了一下,笑道:“ting好ting好,就是乍睡不太习惯,过几天就会好。” 黄莺道:“林乡长,中午你在吧?我有点小时候的衣服放在那边,想过去拿来。” “在啊,随时都可以去拿。”林哲宇并没有想太多。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本地人比较多,所以都不在食堂吃饭,只有一些家在外地的才会在这儿,吃饭的时候免不了说话,提到了快要高考的事情,林哲宇忽然想起吴韵工作的事情,也看着快要毕业了,也不知道赵子亮那边有没有个结果,原本想打个电话问一问的,想到明天下午去县里开会,到时候约一下见面再谈吧。 会议一散,林哲宇便打了个电话给赵子亮。赵子亮表示晚上请他吃饭,林哲宇也没拒绝。 赵子亮来得有点晚,显得很疲惫,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还是比较忙碌的,一坐下来就说受不了。 林哲宇道:“你也干了一段时间了,也该动一动了吧。” 赵子亮苦笑道:“谈何容易啊。哲宇,不瞒你说,我那位跟大老板矛盾比较深,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有句话说的好,领导打破头,下属就挠破头,我们现在都是如履薄冰啊。” 林哲宇虽然不清楚内情,但是党政一把手不和的情况普遍存在,也不稀奇,不过正如赵子亮所说,主要领导不和,下面的人的确很难做,便笑着道:“你担心什么,有你叔叔在,你还怕出不了头?” 赵子亮道:“哲宇,你又不是不明白,人的提拔升迁,个人能力和关系背景固然很重要,但是机会才是最重要的。我叔叔虽然是一个比较好的助力,可是现在临沭没有什么好机会啊,再说了,山高皇帝远,哪怕我叔叔再打招呼,这县里面的规矩我还是要遵守的。” 林哲宇能够体会到赵子亮的苦恼,他现在就是正科,如果放到乡镇去做党委书记,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弯绕得就大了,最好的就是能够先过渡到县委办公室主任,然后入常,进入常委序列,这才是一个理想的走势。现在的县委办公室主任叫欧长权,其位置跟他的名字一样,长权得很,而且深得县委书记丁志华的器重,短时间内恐怕是实现不了。另外一个途径就是提副县长,但是这多半是入不了常的,什么都讲究个论资排辈,你想一步到位,直接做县委常委、副县长的话,难度不是一般的小。 从另一角度来看,赵子亮虽然有个市纪委书记叔叔,但是纪委这活儿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儿,这个关系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在赵子亮出问题的时候能救他一把,如果用在升迁上面,恰恰有可能是个不利因素,而且赵子亮在市里颇有微词,所以赵子亮的苦恼就来了。 “子亮,慢慢等吧,不管怎么样,你比我强太多了。”林哲宇比划起自己来。 赵子亮苦笑了一声,道:“其实我ting佩服你的,到哪里都能把水给搅混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怎么讲?” “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不算少了吧。”赵子亮道,“远的咱们就不说了,就说近的吧,据我所知,因为你提副科级的事情,丁书记跟王县长的意见不小。我还就不明白了,他们俩又不认识你,因为你死掐什么。” 林哲宇无语:“我就是个炮灰。” “不对。”赵子亮否定道,“他们之间有过节不假,但是也不至于为了反对而反对,哲宇,其中原因你应该知道一些。” 杨五郎 林哲宇摊开手道:“我也是刚刚听你说了才知道。到目前为止,我跟丁书记和王县长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这点是事实,赵子亮也分析不出理由在哪里,便道:“妈的,白天烦这事,晚上就不要烦了,喝酒,今晚咱们好好喝几杯,对了,一会还有两个朋友来。” 趁着另两人没到,林哲宇跟赵子亮提了吴韵工作的事,赵子亮表示问题不大,说一会县教育局彭局长要过来,再提一提。 不一刻的工夫,赵子亮所说的两个朋友到了,一个他有些面熟,但是记不起在哪见到过,赵子亮介绍了一下,林哲宇才恍然大悟,正是跟他在苦水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威,目前任县消防大队长。杨威的心计很深,装出第一次见到林哲宇的样子,很客气地握了手,林哲宇自然也不会露出什么异样,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跟杨威之间有什么冲突。 另一个是县教育局局长彭伟功,人也比较随和,跟林哲宇握手的时候就笑着道:“我对林乡长早有耳闻,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三生有幸啊。” 林哲宇就笑:“彭局长是褒还是贬啊。” 赵子亮道:“都到齐了,上菜吧。” 这里也就彭伟功的年纪稍大一些,四十多岁,其他三人年纪都轻,所以自称一声老大,喝酒颇为豪爽,说自己号称彭半斤,最多只能喝半斤酒,所以半斤之后就不动杯子了。杨威倒是不怎么说话,只是去听着,不时拿眼瞅林哲宇。 不一会儿,四人喝了两瓶白酒,彭伟功有些大了,说自己比不上他们年轻人,由于事先知道他只能喝半斤,所以没有人再劝他酒。赵子亮心情不大爽,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这时杨威提出用大杯子喝酒。 赵子亮有点怵,找醉不代表找死,杨威的酒量在消防局那是出了名的杨五郎,跟谁过不去了,就直接五杯,五杯大约有一斤酒,一般人可扛不住,所以赵子亮也不敢托大,不过杨威在提意时,却是拿眼睛看向了林哲宇,颇有些挑衅之意。 林哲宇心头清楚他的意思,不过他不想应战,先前提到吴韵工作的时候,赵子亮说问题不大,这证明还是有点问题,他也没说清楚,现在彭伟功在,自己还得向他探一探口风。 赵子亮见林哲宇不是太想这么做,便笑着道:“林乡长,彭局长在,那事还……” 赵子亮话未说完,林哲宇便截口道:“彭局长早就事先声明过,只能喝半斤,我看还是算了吧。” 彭伟功可是知道赵子亮有时会发疯的,便道:“还是林老弟最疼我这个老哥哥。” 赵子亮便有些奇怪林哲宇打断了自己的话头,不过这小子思维缜密,自有他的道理,便顺着话茬道:“彭局,那你可别说酒没喝好啊。” “你们喝,我观战。”彭伟功自己不喝,挑事的本事却是有。 杨威这个时候举起了杯子道:“林乡长,咱们一回生两回熟,既然能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就是朋友,所谓感情深一口闷,我先干为敬!” 杨威一口便将二两给吞了下去,话说得也极是漂亮,林哲宇倒也不好推辞,便举杯干了,杨威也不吃菜,又倒了一杯:“我这个人有个诨号,叫杨五郎,遇到对味的人,那一定要喝五杯的,多一杯不喝,少一杯也不喝,所以才被这么叫。” 赵子亮一直说他跟林哲宇是兄弟,所以请他吃饭特意喊了自认还能上得了台面的人作陪,杨威这么一搞,林哲宇要是不应战,反而把赵子亮给比下去了,当即道:“那就什么都不说了,一切尽在酒中。” “好一句一切尽在酒中,好,干。”杨威拿过酒瓶子,咕噜噜地倒酒。 看着这二人喝酒如喝水,赵子亮固然是瞠目结舌,彭伟功都快看醉了,这是喝酒吗?这就是倒酒啊。更要命的是,这两人居然都没醉。 林哲宇这个时候笑着道:“我读书的时候最爱看古龙的小说,最喜欢里面的一句话,能喝酒的人都不是坏人。杨队能喝,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遇上,所以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我也抢一回杨队长的雅号,做一回林五郎。” 面对林哲宇的回敬,杨威这个陪客还真不便回绝,其实这一斤半下了肚,他固然没醉,胃里也不大好过,林哲宇触底反弹,再回敬个五下,这是对他酒量的一个极大挑战。但是面对情敌,喝死也不能退缩,当即豪气干云道:eon!” 眨眼之间,两人面前各自的酒瓶已经下去了一半,彭伟功的眼都直了,酒量如斯,妈那个b,虽然不能驰骋酒坛,但也可以扫倒一片了。 赵子亮有点担心喝多了会出事,这个时候,林哲宇已经干掉了第四杯,正把剩下的酒倒进杯子里,晃了一下瓶子道:“这碗还ting标准的。” 杨威这第四杯端在唇边,却是难下去了,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别说酒含在嘴里,就是闻着那味道,也是一阵阵的上涌,赵子亮见状道:“哲宇,你那杯就别喝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的赵主任,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开口啊,我早就等你这句话了。再喝我就不行了。” “杨队,这杯你也别喝了。”赵子亮起身去拿他手中的杯子,杨威张了张嘴,想喝了,却是实在不行了,只得自找台阶道,“林乡长好酒量,我欠你一碗。” 林哲宇道:“我也是硬撑的。” 杨威坐下来,眼神就有点直勾勾的了,赵子亮赶紧安排人把他送回去,彭伟功五体投地,说一定要交林哲宇这个朋友,林哲宇也开着玩笑道:“彭哥,以后要是有需要我陪酒的,尽管吩咐。” 彭伟功哈哈大笑起来:“他娘的,那帮孙子每次都寒碜我不能喝酒,下次非他娘的喝得他们满地找牙。” 林哲宇也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彭哥,现在学校里面好安排不?” 一切尽在酒中 彭伟功一怔,指着林哲宇道:“这么快就提条件了?” 林哲宇笑道:“你想想啊,我可是你以后的御用陪酒员了。” 彭伟功哈哈笑道:“那倒也是。说吧,想安排什么。” 林哲宇道:“赵主任可能跟你提过,是个叫吴韵的。” 彭伟功虽然喝了半斤,但也不至于人事不醒,林哲宇这么一说,他便知道了,道:“林老弟,说句实在话,这事本来是有点难度的,不过考虑到你老弟的酒量,这事包在我身上了。老弟,你给我透个底,你到底能喝多少,我心里好有数。” 林哲宇指了一下酒瓶子道:“再来一个没问题吧。” 赵子亮回了来,拉着两人要去洗脚,彭伟功便缩起了脖子道:“赵主任放过我吧,你嫂子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别看我笑话了。” 送彭伟功上了出租车,赵子亮问道:“哲宇,你是不是认识杨威?” 赵子亮并不愣,今天这酒喝得绝对有赌气的成份在里面,所以他就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林哲宇予以否认,赵子亮也不追问,只是道:“杨威是县长王建双的外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林哲宇忽然明白王建双为什么不同意自己的提拔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脚是没有捏成,林哲宇担心自己酒后受不起诱惑犯了错,拒绝赵子亮送他回去的要求,自己打了车回苦水。 这一觉睡得很爽,还做了个春梦,梦里是好生一番折腾,只是女人的脸却是看不清。一觉醒来,粘答答的,林哲宇失了一回神,决定中午去多买一打内裤回来。 向周立汇报了一下昨天的会议精神,主要是注意安全质量,加快施工进度,没什么新东西,周立看了也就看了,之后自然免不了又谈到新园新村的事情,这是目前党委政府的大事,必须高度重视,要建立一个领导小组,这个组长由林哲宇来担任,把关宅基地的出售,并同时要求村建部门扎口,除了新园新村的宅基地以外,其他地区一律停批。 这个想法是对的,但是对于这个组长,林哲宇不是太想担任,周立却有着他的理由,因为林哲宇在苦水没有利益关系,不会打人情牌。林哲宇没办法,只有应了下来,他还不知道,这个组长却是对他的一个极大考验。 一周后,新园新村的规划出台。这个规划比起全乡的整体规划自然要好办了很多,林哲宇参与了讨论,最终形成了一个具体的方案,随着图纸落成,新园新村建设工作领导小组也随之而成立,胡志才对林哲宇任组长有点意见,但是这个提议是周立提出来的,他也没办法,综合物价等诸多因素之后,确定了宅基地的价值,胡志才暗自感叹失去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随即林哲宇召开了领导小组会议,其实下属成员就是村建站几人,林哲宇指出,这个宅基地必须由乡里统一指定,谁也不得擅自作主。 省城。江陵饭店。 在一个高级vip贵宾房里,坐着一个年轻人,在年轻人的对面还有两个人,年纪都比这年轻人大,但是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却是对这年轻人很敬重。 这年轻人不是别的,正是陈朔,而他对面的两人,一人正是新源军分区政委巴正军,另一人则是省公安厅禁毒总队队长巴士诚。 陈朔的父亲在直辖市康平任市长,部级高官,他爷爷也是军中老一辈人物,很受人敬仰,巴正军这个军中人物万分敬重就不奇怪了,而巴士诚曾经是陈朔父亲陈将的老部下。眼前的这个陈朔虽然不是体制中人,但是集红三代、官二代和富豪于一身的他,自然是备受瞩目。 “两位叔叔,这一次来安东,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陈朔很客气地派烟。 巴士诚道:“有事直管说。” “我要你们帮我对付一个人,他叫林哲宇。”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陈朔的眼角不由抽搐了一下,在与林哲宇的对弈中,他以完败而告终,还吃了不小的亏,父亲原本是有望上康平市委书记的,也因为自己搞死了包之敬的儿子包三清而上下走动,以政治生涯的停驻为代价换了自己平安无事,这个仇他一定要报。他一直认为,如果不是林哲宇横刀夺爱,他也不会发生这些事,一切都拜林哲宇所赐。 在问了林哲宇的情况之后,巴正军才知道这个林哲宇跟他的仇人正是同一个人,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而巴士诚更是知道,这个林哲宇也正是把他两个堂弟一个搞得入狱坐牢一个搞得远走高飞,想不到一个年轻人居然把几家搞得鸡飞狗跳。 有了陈家的支持,巴家这么做便更有底气了,二人当即表示,会办好这件事。 陈朔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不过你们不要小看了他,我也不想把他搞死,如果这样的话,随便安排个人就能办得了。” 巴正军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朔点头:“就是这个理。” 车里,巴士诚和巴正军在商量这事该怎么办,巴正军的年纪大一些,道:“这事也不着急,先了解一下他的背景再说,咱们对症下药。” 林哲宇忽然打了个喷嚏,这没风没雨的怎么了,难道有人算计自己? 而在新源市委书记办公室边上的会客室里,省人大副主任乔初一正在跟蒋浩然聊着天。 “老乔,我们这么处理林哲宇,会不会太激进了些?”蒋浩然回想到林哲宇因为“视频门”事件几乎被一捋到底,只比直接双开要好上一些,觉得残忍了一些。 乔初一沉默半晌道:“有果必有因,如果他能够洁身自好,又怎么会有这么的事端。事情确实闹得太大了,好在总算还留了他一线生机。” 蒋浩然知道乔初一说的有些言不由衷,道:“这一阵子我一直在关注他,在苦水乡的状态还不错,一个年轻人,又是降职又是离婚的,还能扛得住,真的不容易。” 双面算计 乔初一叹了一口气道:“再等等吧。” 在他们商量这些事情的时候,临沭县委书记丁志华也在考虑这件事情,从市委组织部传来的消息,对自己ting不利的,虽然临沭的各项工作开展得都不错,但是对于人事掌控力度不足,还是让他失了不少分,所以他现在必须想办法另觅捷径。 其实这几年他没少动脑筋,但是谁叫自己没有什么后台呢,就拿春节后来说,自己去市委几趟想找蒋书记汇报工作,可是只见到了一次,还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这让他多少有点气馁。 不过在了解了林哲宇的背景之后,丁志华却是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完全是针对林哲宇量身打造的,那就是提高特大招引项目的奖励力度。当然,这个特大项目的投资额要达到八十亿以上,只要林哲宇能引到这样的项目,完全可以就此突破瓶颈。 根据制度,被开除党籍的要在五年之后由上级部门批准之后才能重新入党,对于林哲宇来说,他的上级部门就是县委了,所以说这个权力就掌握在丁志华的手中。当然,丁志华不能搞一言堂,必须要有一个说得出来的名目才行,否则会遭人诟病,别事情没办好反而搞砸了,那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第二天上午,丁志华召开了常委会,先是痛陈县招商引资工作不力的局面,做大引强沦为一句空话,招引来的项目都是小打小闹,已经跟不上工业开发区的发展需求,像这一类的微小型企业要么放到乡镇的工业集中区去,要么就不引。为了让这项工作能够有所起色,决定对招商引资的奖励条件予以提高,凡招引项目达到80亿以上的,将会给予重奖。 这一点没有人反对,80亿,什么概念,堆在一起得有多少?没有人会知道,所以大多人都认为,这个奖励只不过是空中楼阁,但是县长王建双却觉得丁志华不可能无的放矢,作为这么多年的老对手,他自然了解丁志华的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可是这80亿的项目却是一个很高大的存在,现在引个上亿的项目都是难上加难,何况一次性的80亿?他有点看不懂丁志华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政策的出台并没有刺激到多少人的神经,80亿完全是一个超出天文数字的数字了,想都不敢想,况且以县委县政府的权力,开出的最大奖励又能会是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能招得到,恐怕也会引起市里的关注吧,好处总是有的,只是这个数字让人望洋兴叹。 周立拿了这份文件,也是摇头不已,不过在林哲宇看来,他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契机。 半个月后,县教育局局长彭伟功打电话给林哲宇,告诉他吴韵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林哲宇感激不尽,表示要感谢一下,彭伟功便说,感谢那倒不必了,不过可别忘了他答应过的事情,林哲宇说随时候命。 过了两天,林哲宇跟胡慧芳联系了一下,说想过去看看。胡慧芳现在低调得很,让他到了打电话过来。 周五的晚上,林哲宇回了一趟梁山。 在此期间,林哲宇与孟遥的联系明显增多,虽然他们没说上几句话,但是琳琳就是他们感情的纽带,林哲宇感觉到,孟遥跟他之间的关系比起以前要好了一些,这是不是个好的预兆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不亏自己守身如玉忠贞如铁了。 那辆奥迪一直放在家里的车库,林哲宇不是舍不得开,而是怕开了会勾起他的伤心事,但是事情的发展让他看到了与孟遥复合的希望,而且自己没个车,出入都不是太方便,所以便借着回家看看父母的机会来取车。 看到儿子的精神状态不错,老俩口也ting开心的,当晚,王家凤跟林哲宇提了件事,说前几天小妹来了一趟,还买了不少东西,这丫头越看越顺眼,p股和女乃子都大,肯定是生儿子的料,孟遥不要他了,还有人要,考虑考虑小妹。 林哲宇有点哭笑不得,老娘这媒都做到儿子身上了,让她别瞎操心,现在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 王家凤知道林哲宇对孟遥还有感情,不免又是一阵哀声叹气,抱怨他放着好好的枕头不要,非要枕那摸不着的太空枕。 心情不错,林哲宇晚上出来转了转,经过司春店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换了人,过去问了一下,说以前的老板娘不做这行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林哲宇有些意外,不过这些都是往事,与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干系,问了也算看过了。 第二天在家里正吃早饭,甄小妹却是来了,一见林哲宇在家,也ting意外,看王家凤的眼神,林哲宇就知道她是把小妹给诓来的,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不过既然来了,自己怎么也要打个招呼,说了几句,王家凤说她出去倒垃圾,让他们先聊着。 问了甄小妹,原来她已经不在豪君楼做了,也是因为受到了那次绑架的影响。小妹两天没去上班,电话也是联系不上,等她去上班的时候,酒店方面责问她为什么不上班又联系不上,甄小妹没法回答,她知道孟遥虽然不怎么管着酒店的事,但她毕竟是老板,如果自己实话实说,是因为被绑架了,难保以后林哲宇不会被牵扯出来。虽然知道林哲宇已经离了婚,只是很明显,林哲宇对孟遥念念不忘,所以她直接辞了职。前两天盘了一个店面,自己做点小餐饮生意。 林哲宇正要说什么,甄小妹抢先道:“林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要你能过得好,我比谁都开心。” 林哲宇没再说话,只是把甄小妹搂在怀里紧紧地拥抱了一下,道:“以后我就是你哥了。” 甄小妹落了泪,她知道这个“哥”意味着什么,可是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只难怨自己恨不逢君未娶时。 不要脸的男人 开着奥迪上了路,林哲宇觉得鼻子酸酸的,心头很是沉重,车在途中,忽逢大雨,林哲宇集中注意力去开车,这才抛开那些心事。 走得比较晚,路途也不近,加上大雨,所以林哲宇到新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此时不中不晌,林哲宇倒也不方便在这个时候去胡慧芳家,好在之前联系的是晚上过去,所以林哲宇考虑着买点礼物带上去。 送礼是门技术活,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就想到了那晚黄安山所说的事情,这丁志华收贿的确有一套,神不知鬼不觉。姜东城身为市委组织部长,什么礼物没见过?林哲宇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喜好,这才发觉自己的情商真的很低,这与他平日疏于观察有关,无奈之下,只得买了个大西瓜。 把西瓜放上车,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一看号码,林哲宇不由一乐,居然是久未联系的商荫小丫头。商荫那晚跟他在黄银山水库吃饭,饭后商荫提到了对他的情感,林哲宇坚持认为,这丫头是钻进了死胡同,而且现在的女孩子,谁会把情感看的有多重要?几个月不曾联系便是一个铁证,所以接商荫的电话他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笑道:“美女怎么想起来打电话了?” “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商荫的声音更显干练,道,“你到哪儿了呀?” 林哲宇心下奇怪,道:“在老家呢。” “要死了你,不是说今晚到胡书记家里吃饭的吗?胡书记还让我来作陪,我这陪客都到了,你这主宾还没到,是不是诚心放我鸽子?” 林哲宇被连珠炮般的发问给搞懵了,咳嗽着掩饰道:“在路上在路上,保证不耽误。” “那还差不多,到了打电话,我去接你。”商荫这才挂上了电话。 林哲宇放下手机,苦笑出声,我说胡书记啊,你这整的哪一出啊,这不添乱嘛? 既然说在路上,林哲宇又捱了一阵子,这才打了商荫的电话,说到了,商荫果然在胡慧芳家,立马下楼来迎,一看林哲宇开着辆奥迪,ting意外的:“呀,发财了啊,开上奥迪了。” “老车了,一直没开。”林哲宇捧着西瓜,道,“ting沉的,搭把手。” “大男人的,不要脸。”商荫迈过头去,马尾辫子在小雨中一动一动的,显得可爱之极。 进了门,姜东城一眼看到林哲宇手中的西瓜,不由失笑道:“送礼送西瓜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 商荫笑着道:“姜部长,像我这样两手空空只带一张嘴来的,您也是头一回吧?” 两人进了屋,林哲宇注意到家里还有两个女子,一个正是胡慧芳的女儿,正抱着个婴儿,正是林哲宇初到新源市在超市时遇到的,另一个女孩子却是面生的很。 胡慧芳介绍了一下,林哲宇才知道这女孩就叫吴韵。 当着吴韵的面,林哲宇倒不好说那么多,好在他之前来过一趟,与姜东城也没有多少陌生感,再加上商荫这个妙人,聊天还是比较惬意的。 一边聊着,林哲宇一边在想,商荫看起来对姜东城并没有多少拘束之感,看来这丫头走的也是胡慧芳的路线,不过也不奇怪,从团市委办公室到市纪委监察室,如果没有姜东城从中发力,还真的不容易,搞不好人家早就暗渡陈仓了,我日,脑子里想什么呢,怎么能这样的词语。 饭菜都是胡慧芳的女儿在做,吴韵也去搭手,快好的时候,姜东城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不由苦笑了起来:“事还真多。哲宇,小商,我是陪不了你们吃饭了,我得出去一趟。” 胡慧芳惊讶道:“这么晚还要出去啊,回来吃饭吗?” “再说吧,你们先吃。”姜东城换了鞋就出了去。 饭菜上齐,只有林哲宇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去喝酒,商荫却是嚷嚷着要喝点红酒,说这东西是养颜的,对女人极有好处,胡慧芳的女儿也附和,不过就没有林哲宇的份了,胡慧芳拿了瓶茅台,林哲宇最喝不惯这种酱香型的酒,但好几百一瓶的,你再挑三拣四的,未免显得不识好歹,所以“将就”着喝了。 这个时候,林哲宇才提了一嘴,说:“胡书记,上次你跟我提到的小吴就是她吧?要毕业了吧?” 吴韵也不惧生,说已经毕业了,正在忙着找工作呢。 林哲宇看了胡慧芳一眼,道:“胡书记,我记得你说小吴老家是临沭的,想在临沭找份工作,我那边有个熟人,不知道需不需要我去说一声。” 胡慧芳上次也就这么提了一嘴,也没放在心上,听林哲宇这么一说,便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林哲宇道:“小吴,胡书记说过你家里的情况,教小学会轻松一些,县一小你看怎么样?” 吴韵也知道林哲宇说这个话,还是有点把握的,也真想去教小学,没太大的压力,便道:“林大哥要是肯帮忙,我就感激不尽了。” 林哲宇笑了笑,拿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彭伟功,当时彭伟功说了,小学随便挑,他都留了名额,所以核实一下,告诉他打算去县一小,彭伟功表示没问题,不过需要尽快过来办手续,这可是机动指标,再晚了,就得凭本事去参加考试竞聘了。 放下电话,林哲宇说这事成了,后天周一上班,可以过去先看一看。 胡慧芳知道林哲宇的性格,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说这样的话,看他的样子也是把自己无意中的话当件事情来办了,心头大是感动,不过只说了一个字:“好。” 聊了一阵,仍不见姜东城回来,大家便都知道他确实有事了,所以林哲宇和商荫也没多留,告了辞,说自己明天回去,如果吴韵可以的话,可以搭自己的车明天跟自己一起回临沭。 吴韵激动到不行,跟着林哲宇下了楼万分道谢,林哲宇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胡慧芳听了也没有更正“自家人”这个说法,显然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又不是没睡过 又送了几步,到了车前,林哲宇改了口道:“胡阿姨,你们回吧。” “哲宇,你喝了酒,车就不要开了,小区外面有不少宾馆。”胡慧芳觉得林哲宇的这声“胡阿姨”听起来特别顺耳,说话也更是多了一分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是啊,最近酒驾查得也厉害,逮着了你就彻底玩完了。”商荫也在后面附和道。 林哲宇想想也是,自己已经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如果再因为酒驾,那可真是双开加入监的,便道:“那也好,我在市里的时候租了房子,还没到期,我就去那儿住吧。” 拜别众人,林哲宇问商荫去哪儿,打车先送她回去,商荫却是道:“怎么?献完殷勤,就这么急着打发我?吃饭的时候我是陪客,你现在就不能再陪陪我?” “行,行。”林哲宇高举双手投降,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上次……” 商荫似乎也想到了上次去林哲宇住处时的窘事,横眉道:“不许说。”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今晚我就做个三陪,你怎么说都好。” 说完之后,林哲宇也觉得自己言辞孟浪,他娘的,这是咋的了? 商荫一竖手指道:“这是你说的啊,哈哈,今晚你死定了。” 话说得吓人,不过商荫做的事还是比较靠谱的,让林哲宇陪她去看了一场电影,是甄子丹和王宝强主演的《一个人的武林》,不存在什么剧情,其实看甄子丹的电影,就是看他的动作,剧情狗血忽略不计,只是商荫也喜欢看这类动作片倒是出乎林哲宇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女孩子要么看爱情片么么哒,要么就是看棒子片思密达,像商荫这样的倒是少见。 看完电影,又去吃了宵夜,等吃完回来,时候已经不早了,林哲宇小心翼翼地提出,是不是该回去了。 商荫看着腕上的手表道:“这个时候再回宿舍,早就关门了,你让我翻墙?” 林哲宇大惊失色:“你住哪儿啊?” “党校宿舍啊,哦,我最近在党校参加学习。”商荫俏皮地一笑道,“去你那儿吧,反正又不是没睡过。” 林哲宇心里有点荡漾,但也仅仅只是荡漾一下而已,道:“你就不怕?” “你这个坏蛋。”商荫忽然刮了一下林哲宇的鼻子,撒着欢儿跑了开去。 租期未到,尽管没有人住,房东也不会过问。屋子里微微有点乱,挂在卫生间的衣物还在,商荫去完卫生间,脸就黑了,指着林哲宇道:“老实交待,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林哲宇被问得莫名其妙,疑惑万分地进卫生间一看,也是一脸黑雾,估计是去年的时候蓝丝接到自己的电话说有了高建松的下落,走得匆忙,连卫生间的衣服都没有收,挂着一件女式的t恤,还有胸罩、三角裤啥的。 林哲宇打了个哈哈,把事情简单说了,商荫将信将疑,嘴上还是骂了一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林哲宇不敢接这个茬,问她渴不渴,烧点开水来喝,商荫一溜烟跑厨房去忙活了,林哲宇倒做了甩手掌柜。 冰箱里的茶叶还在,烧好了开水,林哲宇泡了上乌溪茶,茶香四溢,商荫吃惊地道:“你也喜欢喝这个茶?我爸最喜欢这个茶了,还有多少?我全部打包了。” 林哲宇笑道:“不嫌是陈茶,你尽管拿走。” 这些茶叶都是孟遥当时给他的,一想到孟遥,林哲宇心中不免有些黯然,道:“商荫,你真不打算走了?” 商荫道:“你又不是男人,我怕什么。” 林哲宇自尊心严重受挫,不过也没心情跟商荫开玩笑,进了卫生间试了一下太阳能,里面一点水都没有,又拿了茶壶去烧开水,道:“一会你自己安排,我去开房间。” 商荫倒是收起了玩笑之色,央求道:“林哥,我们说说话吧。” 林哲宇看着商荫满是企盼的眼神,心头一软,只得坐下来,道:“你去党校学习多久了?” “快完了。”商荫笑得很开心,道,“再过一阵子,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林哲宇吃了一惊:“什么在一起?” 商荫吃吃笑道:“看你紧张的,怎么?我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跟你在一起你还不乐意了?” 林哲宇简直受不了商荫的变幻多端了,道:“你说明白点。” “我估计要到临沭去了,锻炼一下。”商荫笑眯眯地道。 “到临沭任职?什么职务?”林哲宇更奇怪了,以商荫的资历和目前的职位,自然不可能到临沭去担任纪委书记,任副书记的话,级别上又不对称啊。 “我说到临沭,又没说去任职。”商荫笑道,“暂时保密。” “切,爱说不说。”林哲宇颇为鄙视。 “告诉你吧,是跟随市巡查组驻点临沭。” 市巡查组?林哲宇呆了一下,他知道中央巡查组,也听说过省巡查组,但还没听说市巡查组。 见林哲宇这个表情,商荫道:“纪委工作也需要创新,你没听民间舆论说吗,现在的反腐大多都是靠人告状或者是网上检举,虽然也抓了不少人,可是这也反映了另一个情况,那就是纪委平时都干嘛去了?中央一直提倡既打老虎也打苍蝇,但就是那些苍蝇的级别也不低,那么苍蝇下面的诸如那些科级干部,谁来打?你难道指望中纪(和谐)委大炮轰蚊子?这显然不现实。所以市委与时俱进地提出了成立市巡查组,到各个县区去倾听基层百姓的呼声。” 林哲宇有些目瞪口呆,不过必须承认,这确实是纪委工作的一个创新,忍不住道:“人手能够吗?” 商荫笑道:“那我就管不着了。不过我听说了,完全是效仿中央巡查组的举措,市里的老干部多着呢,充分发挥余热嘛,反正只是巡查,又不需要他们执法,是不是?” 林哲宇不由点头,这些老干部未必有多强的工作能力和政治觉悟,但是让他们抓人小辫子的水平还是有的,不但有,而且很高。 我要做你的小三 “事是好事,但也不能流于形式,更要防范各县区防狼。”林哲宇提醒道。 “你说的对。”商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道,“哦,你个坏蛋,变着法子骂我是狼呢。” 林哲宇失笑道:“你顶多算只小母狼,狼头又不是你。” 商荫不依,冲着林哲宇捶了一阵粉拳,累的鼻息咻咻,却是忽然停了下来,失神地看着林哲宇道:“我真希望时间就能停留在这一刻。” 林哲宇微微一怔,知道再这么下去,远的会让商荫陷得越来越深,近的搞不好自己把持不住自己,再犯下什么错误,当即道:“商荫,我什么都明白。可是你也知道,我是离了婚的人,而且,我对孟遥的感情以前不曾改变,现在和将来也都不会改变,况且,我跟她还有个孩子。” 商荫的眼帘垂了下来,半晌忽然抬起头道:“我才不管呢,我就要你,做你的小三。” 林哲宇却是没有笑,因为在商荫抬起的眼睛中他看到一丝决心和一丝泪光,忍不住道:“商荫,不要这样,我承受不了,这样只会让所有的人都生活在痛苦里。” 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睡觉,坐在阳台上,享受着习习的夜风,商荫知道,自己跟林哲宇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所以万分珍惜他们独自的时光,浪费了一次,就少了一次了。 当商荫从椅子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床被子,林哲宇早已经离开了,不由有些气急败坏,不过随即她便笑了起来:“林哲宇,等着瞧,我们临沭再见。” 林哲宇去了一趟胡慧芳的家,硬是被姜东城留着吃了一顿午饭,林哲宇明显感觉到姜东城对自己的态度较之以前多了一分亲切,但是他没有道破,仍然保持着那份淡淡的距离,这让姜东城暗自点头,昨晚胡慧芳把林哲宇不声不响解决了吴韵工作的事情说了,让姜东城觉得林哲宇是一个懂得报恩的人,所以他留林哲宇吃了午饭,并在他走的时候送了一句话给他:“凝神静气,耐心等候。” 林哲宇明白姜东城的意思,对于姜东城的寄语,他也说了一句话:“我会踏实做事。” 将吴韵带回临沭,将她送到家里。吴韵家在临沭县城边上的茂名镇,并不在集镇上,而是在比较远的村里面,好在现在水泥路基本实现了村村通,林哲宇很快把吴韵送回家。 吴韵的家里是三间平房,这让林哲宇微微有些惊讶,不管怎么说,她还有胡慧芳这个婶婶,也不至于这么贫困,不过林哲宇也知道,胡慧芳虽然是个书记,却是团市委的书记,权力有限得很,很难给予什么实质性的照顾。 吴韵去敲了门,一个妇女过来开了,佝偻着腰,一看就知道是长期生期的原因,气色很差,病恹恹的样子。 “妈,我回来了。”吴韵似乎很久没有回来了,声音有些哽咽。 “哦,他是你男朋友?”妇女看了她身后的林哲宇一眼。 “小吴,你已经到家了,我该回去了,别忘了明天的事情,到教育局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时候已经不早了,林哲宇打算就这么回去,见吴韵的妈妈误会了,赶紧道。 “林大哥,坐会儿吧,我给你做点吃的。”吴韵很客气。 “不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林哲宇见她家里困难,本想拿点钱出来的,不过一想,这样可能会刺伤吴韵的自尊心。 回到乡里,已经很晚了,食堂也早就打了烊,林哲宇可没自己做饭的兴致,索性开了车去黄老三饭店去对付一口。 黄老三饭店最近的生意不是太好,主要还是受了政策的影响,平时这里可是乡政府的定点饭店,现在时过境迁了。不过今晚生意倒是ting火爆,门口停了不少车。 林哲宇把车停好,下了去,黄莺正在忙活,见林哲宇来了,脸先是一红,随后恢复了正常,道:“林乡长,吃饭?” 林哲宇故作无异,道:“不吃饭还来干什么?” 黄莺撇了撇嘴,道:“今晚有人包席,你要等一会了。” 林哲宇道:“你是公报私仇是吧,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黄莺笑了笑,指了楼上一小厅,让林哲宇先过去。 林哲宇喝了一杯茶,菜便来了,这丫头倒是忙得ting快,并没有收拾他,将菜放到桌子上,道:“林乡长,这盘菜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林哲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却是没看出来是什么菜,道:“这是什么菜?” “红烧牛鞭。”黄莺留下一串笑声下了楼。 林哲宇咬着牙,痛心疾首,看来自己快枪手的印象已经深入黄莺心中了,居然拿这个菜来给自己补,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林哲宇没喝酒,发狠把一盘菜都吃完了,去结账的时候,黄莺不肯收钱,林哲宇也不肯占这个便宜,结果黄莺一句话把他给赶走了,黄莺说,等有效果了再收钱。 林哲宇上了车,心里堵得慌,对于男人来说,不行这两个字无疑是最让人难过的了,只恨林哲宇根本没有堵上这丫头嘴巴的机会和可能,看来自己有一段时间见到黄莺要绕道而行了。 第二天上午点名会的时候,接到了吴韵打来的电话,让她已经到教育局门口了。林哲宇让她等一会,好在周立并不是个多话的人,简单点了几句便宣布散了会,林哲宇跟他提了一嘴去县里办个事。 乡里停了辆奥迪车,早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都在猜测这车是谁的,当林哲宇把车子开走时,乡里就议论开了,想不到车是林乡长的,这车ting值钱的,羡慕得紧。不过在胡志才的眼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这车成色很新,以林哲宇的工资根本买不起这样的车,难道是在新园新村宅基地上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电话给纪委书记高维国,让他过来一下。 深入人心 两人聊了一阵当前的政治形势,胡志才提醒高维国,一定要多吹风,提高大家的防腐意识,注意工作中的一些小节,尤其是上班期间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必须从自身查起,乡里查到了没关系,但是如果给县里甚至是市里给查到了,那面临的就不是简单的处分问题了,搞不好是要卷盖铺走人的。 说完了这些,胡志才才慢吞吞地道:“林乡长开的车ting好的,比周书记的专车档次还高啊。” 高维国笑了笑道:“胡乡长也可以换一辆嘛。” 胡志才摆着手道:“论公,咱们还够那个级别,乡财政也没那个闲钱,论私,咱也买不起不是。林乡长的家底子应该ting殷实的啊,不然哪能开得起这样的好车啊。” 高维国目光微微一动,却是没说话,胡志才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只是他跟林哲宇之间并没有什么隔阂,甭管林哲宇是不是借机敛财,自己也没必要去趟这个混水,再说了,林哲宇要是真有问题,也轮不到他去办,这个分寸他还是知道的。 林哲宇自然不知道背后有人动他的心思,很快到了县教育局,接到了吴韵,打了电话给彭伟功,说人带来了,请彭伟功面试一下。 彭伟功就笑了,二话不说,先下了楼,这一点让林哲宇心里很舒服,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正科,虽然没有隶属关系,但是级别摆在这,却是主动下楼来接,可见这个人还是很会来事的。 进了彭伟功的办公室,吴韵有点拘谨,彭伟功问了她几个问题,又看了她带过来的资料以及在学校期间获得的一些奖项,觉得这丫头素质不错,当着二人的面,打了一个电话给县一小的校长,说下周一有个新老师过去,很有素质,让他好好照顾。 吴韵感激涕零,就差给彭伟功跪下了,彭伟功道:“小吴啊,走上工作岗位,你可要认真工作,不要辜负了林乡长的一片好意。” 吴韵不停点头,林哲宇笑着说:“那你先回去准备吧,下周一就上班。” 待吴韵下了楼,彭伟功才笑道:“老弟,老实交待,是不是你那个啥?” 林哲宇失笑道:“我的老哥,你想到哪儿去了?实话告诉你吧,她可是咱们市委组织部姜部长的侄女。” 彭伟功一听这话,下巴差点掉下来:“市……市委组织部长的侄女?哲宇,你可别唬我。” 市委组织部长,那可是市委常委,副厅级,实在是太遥远了,彭伟功可没想过跟这样级别的领导有什么交集。 林哲宇道:“骗你干嘛,只是这都是小事,还用得着姜部长亲自打招呼吗?” “那是那是。”彭伟功神情间有些患得患失的,冷不丁来了一句,“老弟,你不一般啊。” 林哲宇撇了撇嘴,道:“中午不能喝酒,所以就不让你破费了,有机会咱们聚一聚。这事我就谢谢你了,有情后感。” 彭伟功赶紧道:“兄弟,我得感谢你才是。” 林哲宇微微一笑,他原本倒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他也想过了,做人不能总想着自己,只有朋友多了,路子才能广,大家一起进步,日后相互有个照应,那也是好事,况且他也觉得彭伟功这个人还是ting够处的。 下午,林哲宇也没闲着,叫上赵志文去了一趟新园新区,实地勘察了一番,他负责审批宅基地,起码要把规划和实际能够联系得起来。 转了个把小时,林哲宇问了一些情况,最近来订宅基地的人不少。为了鼓励农户购买,乡里出台了一些优惠政策,比如像开发商一样,交订金抵现金,或者在每周排个前十名,给予相应的减免,所以订购的人不少。赵志文也提到有人不少关系户过来想更优惠的,林哲宇说,要按照要求办。 这一阵子,新园新村的宅基地虽然对外公开发售,但是由于前景不明朗,所以订购的人并不多,但是这里的位置还是比较好的,距离县城仅仅十几公里,开私家车去县城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而且包括买宅基地以及建设费用也比县城的商品房划算多了,所以林哲宇相信,两个月后将会迎来订购的高峰。 新园新村一共五个区,目前仅开放第一区,林哲宇还没有接到相关的招呼,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回乡里的时候,赵志文坐上了林哲宇的车,感慨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奥迪,感觉就是不一样。” 林哲宇没搭这个茬,道:“赵站,我们的目光不能全放在新园新村方面,拆违不是我们的目的,是要从根本上杜绝这个现象,所以村建站要多收集多走动,绝不能出现老的违建拆了新的违建又出来了这种情况。” “林乡,你就放宽心吧,有你这样中流砥柱的领导,村建站绝不给你拖后腿。”赵志文掷地有声道。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来,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林哲宇接通,只听对方道:“是林哲宇林乡长吗?” “我是,你哪位?”林哲宇将身体向空调下面移了移,冷风吹在湿透了的衬衫上很凉。 “我是茂名的黄安山。” 原来是他,怪不得听起来有些耳熟,林哲宇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是黄书记啊,有什么指示?” 黄安山笑得很爽朗,道:“哪有那么多的指示啊,林乡长,一直是久闻大名,未曾相见,晚上正好有点事回苦水,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 林哲宇怔了一下,他跟黄安山没有任何的交集,冷不丁要跟自己聚一聚,倒是ting让他意外的,不过那晚他说他提副调研员的事情大差不离了,自己倒没有必要去得罪他,便笑道:“晚上我请黄书记。” 黄安山豪迈道:“那怎么能行,我是苦水人,我尽地主之谊。” 林哲宇也不再客套道:“那下次我来。” “说定了,水库见。” 放下电话,林哲宇怔了一会儿,不由摇了摇头,想到在住处,黄安山与那女子的激情碰撞又是哑然失笑,人啊,真是多面手。 老黄有约 晚上还是在人民公社。这一阵子林哲宇没怎么见到郁晓静,不过也不奇怪,她现在不在党政办,孙达州早已是过眼云烟,农经站又不是他分管的,见不着很正常。 见林哲宇来了,郁晓静笑得很灿烂,迎上前道:“林乡长,你有好一阵子没来照顾生意了。” 话说得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出自郁晓静的嘴里,怎么听着都有种古时青楼老bao招呼富家公子的味道:“爷,你好久没来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这不是穷嘛。” “瞧林乡长说的,你还穷啊,奥迪车都开上了,那让小女子这类小职员该怎么活啊。”郁晓静娇笑着道。 林哲宇呵呵一笑道:“你这个店生意这么兴隆,再哭穷就没天理了。” 郁晓静道:“林乡长,以后只要你来吃饭,一律免费。” “那我岂不是成了吃软饭的了,那可不行,算便宜点就好。”面对郁晓静这样的女人,你要是循规蹈矩的,不被她玩死才怪,所以林哲宇入乡随俗,开着不过份的荤玩笑。 “林乡长来了。”黄安山从楼上下了来。 “不好意思,让黄书记久等了。”林哲宇迎上前去与黄安山握了一下手,这是林哲宇第一次正面近距离地与黄安山接触。 关于黄安山的传言还是不少的,大多都是正面的,敬业,负责,为下属着想,据说还曾经因为下属的一次过失公然与某位副县长拍桌子叫板了,这样的领导必须是深受下属爱戴的。也正是这种人格魅力,茂名镇的工作蒸蒸日上。冲着这一点,林哲宇ting敬仰他,不过那晚他与个女人偷懒被林哲宇发现,让林哲宇对他的感觉打了不小的折扣,倒不是因为他玩女人,食,色,性也,这一点林哲宇并不抵触,只是他提到向丁晓华行贿,这一点让林哲宇有些难以接受。 “久等什么呀,我也是刚到,再说了,这漫漫长夜,等一刻有什么要紧。”黄安山确实很豪爽,完全没有任何的架子,笑着道,“林乡长跟女下属开玩笑,不怕出麻烦?” 林哲宇笑了起来:“开个玩笑就惹麻烦,那咱们全县的领导干部岂不都有麻烦了。” 黄安山放声大笑了起来:“你也没我女儿说的那么古板嘛。” 林哲宇与黄安山错了半个身位一起上楼,笑道:“你女儿?黄莺?” “是她,听她说起你,我还以为是个古板的老头子呢,事实证明,人言不可信啊,林乡长还是ting风趣的。”黄安山推开门,道,“林乡长,请。” 林哲宇客气道:“论年纪,你比我大,不是长辈也是长兄,论级别,我是未转正的副科,你是正科,不久就是副处,我怎么能先进呢。” 黄安山怔了一下,笑道:“哪来那么多的规矩,你是客,客随主便,走。” 进了去,里面并没有其他人,黄安山笑道:“苦水条件比较差,连个像样的饭店都没有,只能在这里委屈一下了。” 林哲宇笑道:“黄书记太客气了,吃饭也要看人的,人不对,就是再好的酒店也没心情,人对了,哪怕就是拎两瓶酒在大排档也是有滋有味,这儿的档次比大排档又高一些了吧?” 黄安山笑道:“不错不错,人对在哪都行。” 两人落了座,郁晓静进了来,笑着道:“两位领导吃点什么?” 黄安山笑道:“我很少来,还真不知道吃什么,上点有特色的吧。” 郁晓静笑道:“这儿的特色很多,有清蒸银枪鱼,有干锅牛鞭……” 林哲宇听着总觉得有些刺耳,多少有点对号入座的感觉,这不都是补男人的东西嘛,不由想到黄莺给自己上的那盘牛鞭,还真是情真意切。 黄安山让郁晓静自己安排,笑着说老板不简单,郁晓静会心一笑,嫣然回了去。 不多时菜上来,酒是黄安山带来的五粮液,黄安山开了酒,道:“林乡长,你我一见如故,咱们就好好喝上几杯。” 林哲宇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在官场上也算经历了沉沉浮浮,深知黄安山请自己吃这么一顿饭必须不是他所说的这样,有着其他的目的,只是并不点破,且看黄安山下面会干什么。 两人喝了半瓶,林哲宇笑道:“黄书记真是海量。” “海什么量啊,老啦,酒就是刮骨钢刀啊。”黄安山笑道。 林哲宇道:“色才是吧?” 黄安山微微一怔,哈哈笑了起来,低声道:“林乡长也好这一口?” 林哲宇失笑道:“哪有哪有。” “男人嘛,有什么呀,你可不要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黄安山说的很平淡,听在林哲宇耳里,却是明白,黄安山对自己的过往还是知道一些的,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哲宇也不着恼,哈哈一笑道:“还真是怕了。” 黄安山正色道:“据我所知,林乡长现在孑然一身,搞对象谁也说不上你什么吧?要不要我介绍?” 林哲宇摆手道:“我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呢,感谢黄书记好意。” 黄安山也不多说,一口酒下去,感叹道:“当年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意气风发,这几十年如一日,当初的小黄混成了老黄,马上就要退二线喽。” 林哲宇道:“55岁虽然是退休的杠杠,但是特殊情况也有例外,茂名的发展非常迅速,而且后劲十足,我想县委不会不考虑这一点的。” 黄安山放下杯子,看着林哲宇的眼睛道:“说实话,我最近还真有可能提副调研员。” 林哲宇有些不明白黄安山说这句话的意思,不过他是聪明人,从黄安山的目光里他似乎读懂了一些东西,因为他想到了那一晚,黄安山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黄安山道:“黄莺这丫头也真是的,把房子租给林乡长住居然还收钱,看我回头不收拾她。” 林哲宇心中有了数,黄安山应该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秘密,今天这顿饭既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警告。林哲宇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竖对立面,黄安山干了些什么,与自己何干,当下道:“黄书记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租谁的房子不用付钱?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试与探 黄安山便笑道:“林乡长为黄莺说话,算这丫头走运。对了,林乡长,你觉得咱家那丫头怎么样?” 林哲宇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总不能说不好吧? “黄莺不错啊,我想,大学生村官应该只是个过渡吧。”林哲宇笑着道,“黄书记要提副处,黄莺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不会是大学生村官了。” 黄安山道:“小林啊,你是真听不懂我的意思还是装糊涂?” 林哲宇睁大眼睛道:“黄书记,你还有别的意思?” “好你个林哲宇。”黄安山笑道,“看来你对她是没什么意思,这丫头要哭鼻子喽。” 林哲宇干咳了一声,道:“黄书记,你也是知道我的过往的,我现在可是见女色变。” 林哲宇说的一点都不假,只不过变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的头——小头。 黄安山也不追问,只是笑道:“哲宇乡长真的不错,我要是真能提了副处,将来一定会想办法把你弄到我的身边,人才奇缺啊。” “谢谢黄书记的关照和厚爱了,那我就等着这一天了,希望不会等太久。”林哲宇笑着举杯道,“提前祝黄书记再进一步!” 喝完了酒下楼,外面已经没了车了,黄安山要送林哲宇回去,林哲宇自己带了车来,谢绝了好意,黄安山便道:“细水长流,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聚。” 看着黄安山离开,直觉告诉林哲宇,黄安山这个人不简单,粗中有细,绝非传言中的那么粗枝大叶。这么想着,林哲宇上了车,发动车子的时候,郁晓静跟了出来,叩了一下车窗道:“林乡长,前面查酒驾,不如先休息会走。” 林哲宇看到有警车停着远方,赶紧熄了火,这些交警可不管你什么职务,只要查到酒驾就够你受的,便下了车来,道:“我找人来开车吧。” 郁晓静道:“林乡长,回头我来安排,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引着林哲宇走到后面,林哲宇便有些犹豫,郁晓静道:“林乡长,你是不是怕什么?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这个大男人的还怕?” 正是这样我才怕啊。林哲宇心里嘀咕了一声,嘴上却是道:“我想找个卫生间。” “真是,懒驴上场屎尿多。”郁晓静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虽然声音小,林哲宇却是听得清楚,心道,娘的,老子要不是感情专一,非他娘的把你就地正法了不可。 去卫生间排了空,舒畅了很多,郁晓静领着林哲宇走过后面的一排房子,凉风迎面袭来,让林哲宇精神为之一清,原来房子后不远处便是黄银山水库,月色不错,月光下微风荡起,便能见到水库上面鳞波四起。 夜显得很安静,林哲宇负着手站在水库边上,郁晓静倒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道:“林乡长,有笔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林哲宇没想到郁晓静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侧过脸道:“生意?” 郁晓静道:“新园新区正在向外出售宅基地,现在还不是那么太热火,我估计要不了多久,来买宅基地的人会很多,我的想法是,把几个好位置先提前买下来,到时候再高价抛出去,这个差价还是很可观的。” 林哲宇笑了笑道:“郁晓静,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要是觉得炒宅基能赚钱,我还真没什么意见。” 郁晓静道:“问题是宅基地目前的价格也不便宜,我想做这行,但是手头也没这么多的钱,林乡长,宅基地的出售权都掌握在你的手里,只要你点头,我的经济压力就会轻松很多。” 林哲宇算是明白了郁晓静的意思了,自己低价卖给她,她转手高价出售。 林哲宇道:“这个我还真没办法,虽然是我把关,但是价格的浮动还是需要周书记点头的,你高估了我的权力了。” 郁晓静笑道:“林乡长,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周书记对你多信任啊,况且他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这些。况且我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也不会亏待你。” 林哲宇心道,操,不会又玩美人计吧,幸好上次没有精虫上脑,不然还真给她抓住什么把柄了,嘴上道:“那很欢迎啊,为发展作贡献嘛。” 林哲宇没吭声,郁晓静低声道:“你不用出钱,只要你松个口就行,利润你拿六成,我拿四成,而且,我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漂亮,但好歹也有几分姿色,你要是想要,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郁晓静话虽这么说,却是不敢造次,上次勾搭不成,弄得一身骚,这一次她只能选探一探林哲宇的口风。 林哲宇的心头升起一股厌恶感,道:“周书记过问起来怎么办?” “放心吧,他不会过问的。”郁晓静不动声色地向林哲宇的身边靠了靠,道,“林乡长,你不用担心,去买宅基地的不会是同一个人,不会露出什么马脚的,而且适当的优惠也在情理之中,没有人会怀疑。你考虑一下,对于你来说,这是无本万利的事情。” 郁晓静说的一点都不错,林哲宇只要松一松口,每个宅基地的价格向下降个一两万的问题并不大,但是新园新村的宅基地那么多,累在一起就是个惊人的数字了。而且林哲宇想的更为深远,只要自己上了这条船,被郁晓静拿住了把柄,后果如果狮子大开口,要求降价更多,那他怎么办? 所以林哲宇道:“郁晓静,我建议啊,如果你真的想买,趁着现在有优惠,你得抓紧时间。我的权力就这么大,胆子却很小,不敢去赚不该我赚的钱,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看着林哲宇离开,郁晓静呆立当场,这林哲宇还是不是人,色,不沾,财,也不拿,他是他妈的神仙啊,不食人间烟火? 半晌,郁晓静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低声道:“胡乡,林哲宇不上钩。” 胡志才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道:“你自己想办法搞定他,只要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人心险恶 挂了电话,胡志才猛地把手机给扔了,骂了一句:“操。” 郁晓静默默地放下了手,却是有一行眼泪落了下来,可是这又怪得了谁,自己是穷怕了,做丈夫的海员每年都有二十万左右的收入,可是这些钱一分也进不了自己的口袋。她知道,他在外面养着女人,可是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所以她才会被郭志霞带上了孙达州的床,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却还没有来得及得到回报,孙达州就进去了。 周立她不敢去招惹,只能去靠胡志才。胡志才也没让她失望,把人民公社的老板给“赶”走了,自己成了人民公社的老板,可是这里的生意并不怎么样。前两天,胡志才找到了她,让她想办法把林哲宇拖下水,不管是se诱还是其他的办法,只要林哲宇下水,她就会得到更多的东西。 郁晓静对林哲宇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一个能忍得住情yu的人,绝对是一个可怕的人,可是现实逼得她没法不低头,因为胡志才的手里有她床上的视频。胡志才拍得很有技巧,里面都是郁晓静撕心裂肺的呻吟,却没有半分他自己的痕迹,如果自己不照着他的意思去做,迎接她郁晓静的会是什么不仅仅是身败名裂。 郁晓静不由打了个寒噤,可是她没有办法,林哲宇软硬不吃,拉他下水,谈何容易? 政法委书记冯志强还没有睡,刚刚接了一个电话,让他有点坐不住,对付林哲宇,他何尝不想,可是这么个人硬是让他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刚刚胡志才汇报过了,第一步计划失败了,正在想办法。 冯志强就不明白,林哲宇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居然让他这么个县委常委都没办法,更要命的是,县委丁书记对他似乎颇为关注,而自己的恩人巴政委也不要让他死,这个难度实在太大太大了。 全县上半年总结会暨红色风暴启动会议于七月三日召开,全县部委办局和乡镇三套班子成员全部到县影剧院参加了会议。丁志华在会上发表重要讲话,宣布三季度招商引资“红色风暴”工作正式拉开帷幕,要在全县掀起招商引资你追我赶的热潮,并重点强调了,能者上庸者下的论调,重申了80亿的项目会作为特大项目,向上级组织推荐争取给予引资人最高程度的待遇。 会议散了之后,林哲宇陷入了沉思。在这个以成败论英雄的时代,这么按部就班的工作,显然很难与时代接轨,分管工作干得再好,那是你份内的职责所在。这一类的工作要想做出亮点,干出特色,真的很难很难。就拿新园新村的建设来说,一区已经卖出两百多个宅基地,为了让这个工程尽快动起来,乡里再次出台了政策,对建设进度达到标准的会给予相对应的奖励。 林哲宇主抓这项工作,但是出了形象,功劳要算在周立头上,林哲宇出不了彩。所以林哲宇动起了这个心思,只是80亿,何其艰巨,林哲宇真想不出临沭有什么东西能够值得80亿砸进去的。 又过了两天,林哲宇有些神不守舍了,因为这天是女儿林琳的生日。林哲宇心想,这一次怎么也要去见女儿一面。为免自己改变主意,想到就打电话,令林哲宇意外的是,这一次是孟遥亲自接的电话,一时之间,林哲宇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孟遥先开了口,道:“你还记得琳琳的生日。” 林哲宇的声音有点生涩,道:“孟遥,我想见见孩子。” 孟遥沉默很久才道:“还有几天,再说吧。” “孟遥……”林哲宇话还没说完,便被孟遥打断了,“我很累了,要休息,就这么吧。” 孟遥挂了林哲宇的电话,脸上却是露出了笑容。虽然心里早就已经原谅了他,可是一想到他跟那个白晓乐快活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不自在,可不能让林哲宇就这么好过,转了转眼睛,孟遥有了一个主意。 这天,林哲宇从新园新村的工地回来,太阳就差把他晒脱一层皮了,回到办公室还直打哆嗦,这鸟天实在太热了,真不知道那些建筑工人怎么受得了的。 黄莺到办公室来递文件,穿的ting少,故意把p股扭着,林哲宇目不斜视,心想,这丫头的胆子越发大了,吃准了自己没那个胆量是吧? “黄莺,你等一下。”林哲宇忽然叫住了扭到门前的黄莺。 “林乡长,还有什么指示?”黄莺咬着唇道。 林哲宇再一次目不斜视,不过目光却是肆无忌惮地盯着她高耸的胸了,道:“你那个纹胸颜色不大好。” 黄莺啊了一声,她万万没想到林哲宇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还真难应对,咬着牙道:“林乡长,你这是xing骚扰。” “我骚扰什么了?就是对你的衣着提出不同看法而已,哦,对了,你这个裙子应该穿丁字裤,不然会有痕迹,影响美观。”林哲宇一本正经地道。 “你……”黄莺有点气急,不过看到林哲宇目光里的笑意,顿时明白他是在拿自己开涮,大步走到了林哲宇身边,将身体靠近了他,微微躬下腰,狂秀了一把事业线,低声道,“那你觉得我该穿什么颜色的纹胸呢?” 黄莺的气息还是很撩人的,当她走过来的时候,林哲宇便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面对着那两团大得不像话的家伙,林哲宇的鼻子似乎有种湿湿的感觉,可是话题自己给引出来了,要是就这么溃不成军,未免太丢人,当即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那得看看才知道,今晚去我房间吧。” 黄莺有点hold不住了,有点气急败坏地道:“你行吗?” 林哲宇竖起两根手指,做出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道:“你那晚为我准备的菜我最近吃了不少,我也想检验一下成果。” 夜戏葡萄架 林哲宇非常惊讶,他还真没想到黄莺会来,难道她真的是来让自己看纹胸的?想到这里,林哲宇不免有些鸡动,说实话,黄莺确实ting不错,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林哲宇将她摁倒的理由。天知道林哲宇有多纠结,几次机会他都白白浪费了,换了别人可能早就疯了。 林哲宇坐在葡萄架下没动,也没敢动,他不知道自己起身之后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把她给办了?抛开其他的所有因素,林哲宇还没有忘记她有一个即将提拔成副处的父亲黄安山,绝不能再因为女人给自己惹麻烦。 所以林哲宇没有动,静静地看着黄莺到底想干什么。 月黑,微风,看不到黄莺的神情。 黄莺推了一下门,没推动,居然拿出把钥匙来把门给开了,林哲宇一头黑线,想不到这丫头还留了把钥匙,真是家贼难防啊。 里面没开灯,不过有光亮,估计是手机的光亮,很快黄莺又出了来,低声嘀咕,人怎么不在呢?忽然间似乎恍然大悟,肯定是在卫生间打灰机。 夜很静,黄莺的声音虽然小,林哲宇却是听得清楚,险些没一口血喷出来,都什么人啊这是?脑子里怎么尽是些龌龊思想。 黄莺蹑手蹑脚,很有点僵尸电影里的僵尸模样,悄悄推开了卫生间的门,自然又是让她大失所望。 从卫生间出了来,黄莺没见到林哲宇,也就不鬼鬼祟祟的了,挠着头自言自语,这人肯定是打野食去了。 林哲宇紧闭双眼,内心哀叹,上帝啊,能不能打救我一下啊。 黄莺垂头丧气地过了来,林哲宇屏住了气息,只求这丫头快点离开,不曾想黄莺快到门前的时候,又嘀咕了一声:“葡萄差不多该熟了吧。” 林哲宇暗叫不好,心里在闪着念,是该装睡还是应该马上醒过来,正这么想着,黄莺已经倒了葡萄架下,一眼看到了躺在葡萄架下的林哲宇,吓了一跳,林哲宇紧闭双眼不敢说话,只得先装睡再说。 “这个死人,原来在这里,吓了我一跳,不是去打野食啊,不错。”黄莺低声嘀咕了一下,愣愣地看了林哲宇一眼,咬着唇道,“屋里太热了,我倒是没想到,明天来装个空调。” 林哲宇听得一清二楚,心头很是感动,这丫头倒也不是太没良心。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让林哲宇不知所以了,黄莺蹲下了身子,轻声唤道:“林乡长。” 听着黄莺犹如发春猫叫般的声音,林哲宇哪里还敢睁开眼睛啊,只盼这丫头别捉弄自己才好。 见林哲宇没什么反应,黄莺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低笑了一声:“睡得像个死猪。”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去县里参加会议,会上他也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心里只想着该怎么面对黄莺,这房子是不能再租下去了,黄莺既然连霸王硬上弓这种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谁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样的惨剧,所以林哲宇决定还是在县城租一套房子,反正现在有车,交通也便利的很。这也是杜绝再有下一次发生的可能,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啊。 只是这租房又岂是一时半会之间的事情,所以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上次自己住的红梅旅社的老板娘,说可能要再住几天。林哲宇的大方让老板娘印象很深,当即表示,随时可以来住,如果就住个几天的话,完全免费。 林哲宇谢了,看了时间,这个时候回食堂吃饭已经是来不及了,便到快餐店对付了一口,而后去了红梅旅社,老板娘ting客气,林哲宇说打算在这边租个安静点的房子,问老板娘有没有知道的。老板娘说下午帮他看看。 拿了钥匙,进房间休息。 林哲宇不打算跟黄莺说起他退房的事情,免得又多生事端,不过屋子里的衣服还是要拿的,所以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去了住处,正准备拿衣服的时候,却是意外地发现,屋子里已经装上了空调。 这让林哲宇非常意外,毫无疑问,是黄莺装了空调,林哲宇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声不响地离开,会让黄莺怎么想。不知道为什么,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何辉,朋友妻不可戏,虽然黄莺连何辉的女朋友都不算,但是自己却是进入过她的身体,尽管只有那么一下,的确也只有一下。 林哲宇呆立在门前,思绪纷杳,最难消受美人恩,很显然,经过昨晚那么致命一击,这丫头心里面有了别的想法,林哲宇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复杂的局面了。 “林乡长,你翘班。”黄莺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林哲宇转过身,道:“黄莺,你什么时候装的空调?” 黄莺笑着道:“才看见啊,不是怕你热吗?”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狠着心肠道:“我……在县城租了房子。” 黄莺没想到会这样,只是她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笑着道:“那我自己住呗,回头我把钱退给你。” 林哲宇的心里有些难过,昨晚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们越过了同事的界线,想了一想,道:“我今晚再住一晚吧,晚上你能来吗?” “晚上?你行了?”黄莺开了句玩笑,可是林哲宇却是从她这个刻意的玩笑里听出一丝黯然。 “晚上我跟你说说我的事。”林哲宇说了这句话,出了院子。 夜已经深了,葡萄架下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多了一张椅子,黄莺坐在林哲宇的身旁,静静地聆听着林哲宇述说着对前妻的感情。话已经说开了,林哲宇没有必要再去遮遮掩掩,哪怕是以后不能重修旧好,他也做不到再去爱别的女人。 黄莺笑了起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林乡长,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个坏女孩?” 林哲宇摇头道:“当然不是。年少轻狂,谁都有过。” 黄莺道:“你只有你老婆一个女人吗?”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他想到了甄小妹。 老板娘的猜测 见林哲宇没有作出肯定的回答,黄莺一下扑倒在林哲宇的身上,肆虐地索取着林哲宇的吻,喃喃道:“让我也做一次吧。” 夜里刮了大风,下了大雨,天亮的时候,林哲宇看到葡萄架被刮的东倒西歪,掉了一地的葡萄,林哲宇心道,都怪自己,要不是昨晚太疯狂,按这葡萄架的根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风摧垮。 黄莺早就离开了,她想的很简单,既然不能天长地久,也要曾经拥有,昨晚,林哲宇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他根本不是蜡枪头。 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风雨飘摇,林哲宇的心情略略有些惆怅,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听这铃声,便知道是孟遥打来的,因为这是他特意设定的。 “周日,到江陵豪君楼,我会带琳琳过去。”孟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冷淡,却又似乎带着某种暗示。 “我一定准时到,不,提前到。”林哲宇有些语无伦次,只是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掉了。 这两天林哲宇根本不在工作状态,脑子里不断想像着与孟遥会面的情形,设计着不一样的场面。他明知孟遥行事比较有风格,不按常理出牌,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去想。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周立去了一趟林哲宇的办公室,林哲宇正要去汇报新园新村建设过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周立却是没有提到这事。红色风暴已经刮起,在三季度,一切都要为项目让步,林哲宇招商引资的天赋去年便已得到充分的展现。乡里虽然成立了两个招商分队,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很差,至今还没有一条有价值的线索,所以周立过了来。 “哲宇啊,又得向你求援了。”周立颇有些无奈地道,“这一阵子你也够辛苦的,但工作就是这样。三个月的时间还是很快的,去年你在招商引资方面的成绩很突出,今年怎么也要拉几个项目过来啊。” 林哲宇笑着递了根烟过去,道:“周书记,你也太高看我了,去年那是运气好。” “那我不管啊,你抢也得抢个项目过来,再怎么也不能交白卷。”周立霸道的很。 林哲宇心里一动,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招商引资则意味着他有充足的时间跟孟遥在一起了,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向孟遥解释清楚,她是不是理解、会不会原谅自己,那是另外一说,反正自己努力过。 “周书记,说老实话,招商引资这项工作靠的不仅仅是关系,还要碰运气。”林哲宇道,“不过作为这个集体中的一员,我有这个义务去试一试。” 周立笑道:“那太好了,说说,你有什么要求。” 林哲宇笑着道:“遍地撒网对我来说没太大用处,我一个人吧,不过我需要时间。” 周立道:“随便你怎么办,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一个月,完全超出了林哲宇的预期了,实在不行,还得去找贺炜晔,好歹弄个项目交差,当即道:“没问题。” “好,村建工作暂时先放一放,反正一区的建设还需要一段时间,等红色风暴活动结束了再开放二区。” 林哲宇揶揄道:“周书记,你是把我当老牛,累死一头是一头啊。” 周立哈哈笑了起来,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对了,你那辆奥迪很拉风啊。” 林哲宇道:“周书记,你不是打那车的主意吧?” 周立笑道:“小人之心,只是以前没有见你开过,有点招摇啊。” 林哲宇看了周立一眼,心知周立是在提醒他,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来,笑着道:“周书记多心了,这车是我结婚的时候买的,一直没怎么用。” “哦,那就好,那就好,行,你准备一下,出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林哲宇道:“我联系一下,明天就走。” “我就喜欢你这种雷厉风行,预祝你马到成功。”周立对林哲宇确实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只奈自己权力有限,道,“哲宇,加把劲,弄个80亿的项目来。” 林哲宇失笑道:“那我得上月球去。” 晚上林哲宇去了红梅旅社,老板娘说给他找了一个地方,单家独院,就是有点远,林哲宇倒是不在乎远近,当即表示没问题,拉着老板娘过去看了一下。 地方确实够偏僻的,在商贸中心南边的山边上,那是老城区了,发展比较慢,不过环境特别好,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房,一个大院子,被一片竹林所包围,远看风一吹刷刷作响,让林哲宇有种远离尘嚣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条巷子太窄,车子根本进不去,好在主人说在路边他还有个车库,可以无偿提供给他使用。 林哲宇很满意,只是房租也ting高的,一年三万六,不过对于林哲宇来说,这个价格他还能承受得起,当即拍了板,在外面的文印社里打了两份协议,当时就签了。林哲宇说,他也不急着来住,请老板娘找点人把屋子里收拾一下,工钱他照付,房主见林哲宇这么爽快,便说他来收拾,钱一分不收。 当晚,几人在一起吃了个饭,也算是交了个朋友。 又载着老板娘回到红梅旅社,老板娘跟林哲宇开玩笑,说他是高富帅,林哲宇倒是从没想过这个词会跟他沾上边,不过仔细一想,自己开着奥迪,虽然不是挥金如土,但是租个房子就花几万,也算是出手阔绰了,再加上人还算帅气,还真有点高富帅的意思。 “帅哥,你做哪行的?”老板娘向来比较八卦。 林哲宇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耸了耸肩道:“无业。” “无业?”老板娘怔了一下,脸上露出暧昧的神色来,“傍富婆?” 林哲宇不由一愣,老板娘又道:“鸭子?” 林哲宇简直是哭笑不得,只有不去理会,去房间的时候听到老板娘在后面嘀咕,好好的什么不能做,偏偏做这个。 碰瓷 洗了个澡,享受着空调的冷风,林哲宇难以入眠,想着后天就能见到孟遥母女,心头的激动可想而知。 而此时,一项针对他的行动已经在悄悄地拉开了帷幕。林哲宇要去招商引资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而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江陵之行,又会是一番何种景象。 周六小雨霏霏,不过这一次,林哲宇倒不觉得这雨有多讨厌了,反而浪漫的紧。 在江陵的一个服务区,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贺炜晔,不曾想这家伙并不在江陵,问林哲宇有什么事,林哲宇也没告诉他,说是很久没联系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上了车,刚缓缓开出几步,便有一个人拼命地敲着窗户,林哲宇摇下窗子,只见敲窗子的那人大声道:“你撞倒人了。” 林哲宇疑惑地向后面看了一眼,根本没有感觉啊,怎么可能撞倒人?不过从后视镜看,后轮胎那里确实躺着一个人。 林哲宇熄了火,开了车门,过去察看,这时已经有五六个人围了上来,男女都有,情绪倒不是太激动,这让林哲宇稍稍放下了些心。 走上前去,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躲在雨地里,林哲宇道:“老人家,你怎么样?” 老人的脸皱着,嘴唇直打哆嗦,不住喊疼。 林哲宇道:“麻烦你们,把他弄上车,我送他去医院。” “不行。”刚刚敲车窗的男子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半路把我爸扔下来。” 林哲宇啼笑皆非,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那好,你跟我一起去还不行吗?” “那也不行,你块头这么大,我可不敢。” 林哲宇无可奈何地拿出手机:“那只有叫救护车了。” 这时又有一个男人上了前来,扫了一眼林哲宇的车牌,道:“兄弟,人也不是太严重,我看你不是本地人,去医院也是挨医院的宰,不如给点钱算了,你也能早点走。” 林哲宇把手机放回口袋,道:“那得给多少钱?” “六千。”刚刚那个男人做了一个六的手势。 林哲宇笑了起来,道:“我说你们啊,碰瓷碰到这个境界也算不容易了,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一会警察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艹你妈的,撞了人还说我们是碰瓷的,小子,别说我们欺负你外地人,今天你要是不给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两男人此时哪还有刚刚说害怕的样子。 林哲宇嘿嘿一笑,靠着车门道:“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看着林哲宇有恃无恐的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向林哲宇逼了过来。 林哲宇不以为意地看着他们,淡淡道:“动起手来,你们不一定能占得了便宜,一会警察到了,你们就没好日子过了。” “撞了人还这么嚣张。”那两男人倒也不动手,只是道,“那我们就等警察过来给我们评评理。” 见二人这般模样,林哲宇心头也有些狐疑,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只是这两人刚刚那股模样,分明就是碰瓷者的伎俩啊,正在这时,有一个穿着军服的士兵站了出来,厉声道:“我看到你们是故意向人家车上撞的,根本就是在讹人。” “臭当兵的,别他妈多管闲事,不然老子搞死你。”见有人站出来拆穿他们的把戏,两人恼羞成怒,大声威胁。 那士兵冷笑了一声,道:“我今天不但要管闲事,还要管到底!” 话音未落,那士兵已经冲了上去,三拳两脚便把这两人给打倒在地,这时,离此不远的警察到了,连声呵斥,问明缘由之后,将那几人尽数带上了警车。 那士兵问民警,要不要他过去作证,民警笑道:“用不着作证,这几个人上次就在这一带作过案,一直没抓到,现在总算是逮捕归案了。”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待警车离了去,才向那士兵道:“兄弟,谢了啊。” 那士兵淡淡一笑,道:“路见不平,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警方办案效率还ting高的啊。” 林哲宇不由笑了起来:“这些警察根本跟这些人就是一伙的。” 士兵呆了一下,将信将疑,林哲宇也不解释,道:“兄弟叫什么名字,这是去哪儿呢?” 那士兵说他叫杜华,刚刚退伍回来,准备去江陵碰碰运气找份工作。说到这儿,杜华才大叫一声:“哎呀我艹,我的车走了。” 林哲宇有些好笑,真是个傻小子,便甩了甩头道:“我正好也去江陵,捎你一程,就当是你刚刚帮我的答谢吧。” “那,多不好意思啊。”杜华有些不好意思。 “上车吧。” 杜华这一路话不是太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窗外,林哲宇问他想找什么样的工作,杜华说只要能给口饭吃就行了。 林哲宇对军人有种说不出的惋惜,看杜华的身手也ting厉害的,可是当他从部队里出来,才发现在部队里学到的东西根本不合适在这个社会上生存,能做的似乎也就只有保安了。 “我在江陵有朋友,到时候看能不能给你介绍份工作。”林哲宇决定帮他一把。 “那太好了,林哥。”杜华感激地道谢。 林哲宇笑了笑:“你刚刚帮了我,我也帮你一把。” 很快到了江陵,林哲宇请杜华吃了个午饭,打了电话给贺炜晔,说了这情况,看看能不能帮杜华安排一下,贺炜晔笑着道:“哲宇,你还真是好心人啊。” 林哲宇道:“能帮就帮一把嘛。” “成,我打个电话,你等着。” 很快就有人打电话给林哲宇,说是贺总安排的,让他们马上过去。 林哲宇没想到贺炜晔的动作这么快,按照对方提示的地点,开了车过去。 只是令林哲宇没想到的是,接见他的居然是老相识了,赫然是温玉。 温玉比以前更漂亮更有风韵了,笑着道:“领导,很久没见了,越来越帅了啊。”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看来你过的很滋润啊。” 上帝般的顾客 温玉抿嘴一笑,看了杜华一眼,道:“先把你朋友的工作安排下吧。” 杜华负责的是贺炜晔名下的一个叫喜相逢的酒店保安,月薪三千,管吃住,这个条件还是很不错的,杜华高兴的很,连声道谢,很快有人过来带杜华离开。 温玉这时才道:“领导,到里面来坐坐。” 温玉现在是喜相逢大酒店的总经理,林哲宇倒是没想到贺炜晔这家伙居然偷香窃玉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温玉见林哲宇神色有异,赶紧解释道:“我只是贺总的一名员工,你可别想歪了,他可比你正经多了。” 林哲宇愕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正经?” 温玉笑道:“现在我可不知道。” 两人聊了一阵,喝了些咖啡,林哲宇接到贺炜晔的电话,说他大概九点半左右能到江陵,让他等着,晚上就在喜相逢聚一聚。 与孟遥的见面在明天,林哲宇也就没有拒绝,继续跟温玉聊着天。 温玉的小日子过得确实不错,只不过随着自信心的提升,看人的眼光也高了起来,所以一直单身,期间提到以前的一些往事,温玉就说非常感谢林哲宇和贺总给她带来了新生,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来报答才好。 林哲宇道:“只要你能好好的生活,这就是最好的报答。” 温玉道:“能遇上你们是我的福份。”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猛地响了起来,温玉接了电话,眉头便是一皱,道:“我下去看看。” “怎么了?”林哲宇见温玉神色不对,问了一句。 “有人捣乱。”温玉一副头痛的样子,站了起来。 虽说喜相逢是酒店,但走的是中低端的路线,比较合适低档消费,完全是那种薄利多销的模式,贺炜晔从来没提到过他有这么个产业,可见他也就是开着玩的,根本没当真。 一层是个大厅,二层是包间小厅,三至五层才是比较高端的,有着另外的进入通道。 事情就发生在大厅,林哲宇和温玉下去的时候,便看到大厅里坐着不少人,每张桌子都坐着一两个男子,短袖下的手臂上都纹着纹身,看上去还是ting唬人的,不过他们只坐着喝茶,也不点菜,拿凶狠的目光瞪着一些食客,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安心吃饭的还真没有,所以客人们都散光了,吧台小姐急得不行,又不敢上前去问,请的两个保安也是躲到了一边不敢露头,他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看场子的,对付这些看上去就不是好鸟的混混们,确实有些勉为其难了。 “他们是什么人?”林哲宇问了温玉一句。 “袁老八的手下。”温玉顾不上向林哲宇解释,带着笑容过了去,道,“各位兄弟,这么赏脸,到这儿来吃饭啊。” 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人手臂上倒是干净,没有什么纹身,只不过从左边额头斜下来一直到嘴角的那条刀疤却是比纹身更唬人,笑起来更是恐怖到了不行:“温总,八爷让我过来问候你一声,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温玉的神情微微一变,道:“刀哥,谢谢八爷好意,想吃点什么?” “今儿个不饿,什么都不想吃,就是过来喝喝茶,你忙你的吧。”刀疤脸话音刚落,一个小弟猛地一拍桌子,向吧台里的服务员喝道,“怎么服务的?还不过来倒茶?” 服务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提着茶壶过来倒茶。 温玉接过她手里的茶壶,笑着上前道:“刀哥,你们这样,我们都没办法做生意了,要不这样,我请你们换个地方喝茶。” “温总,你这什么意思?不欢迎我们吗?客人就是上帝啊。你这个态度,怎么做生意。”刀疤脸皮笑肉不笑,脸上的刀疤也在跳动,就像一条活生生的大蜈蚣在脸上爬一样,瘆得不行,“我这个人脾气好,可是这帮兄弟脾气可不好,闹起来我都管不住的。” 温玉的脸色很难看,向吧台道:“小柳,你们先下班吧,今天不营业了。” 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情,还真是不好处理,林哲宇考虑是不是要报警,不过就眼前这局面,报警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这些人根本没有闹事,虽然没有点菜,可也没有谁规定到了饭店必须要点菜吧?况且就是警察把这些人给轰走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总不能让警察全天24小时看着。 温玉把员工放了假,自己也不留下来,直接上了楼去。 这倒是个方法,只不过这么下去,酒店的生意是没法子再做了,看来温玉并没有把这事告诉贺炜晔,否则以贺炜晔的脾气,早就反了。 回到办公室,温玉显得一筹莫展,林哲宇道:“他们都是什么人?” “袁老八看中了这个店,前一阵子跟我谈过,让我把店转给他,我没同意,他就让这些人来,也不闹事,就是让你做不成生意。刚刚你也听到了,还恐吓我,祝我长命百岁。”温玉揉着额头,没有什么办法。 “袁老八的来头很大吗?” “江陵有不少混混,其中最出名的就有秦淮区的魏大宝和这里的袁老八。”提到袁老八,温玉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恐惧,“袁老八这个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不少当官的跟他称兄道弟,谁要是惹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林哲宇道:“这事你跟炜晔说了没?” “我没跟他说,他脾气不好,要是给他知道了,不定闹出什么事来。”温玉叹了一口气道,“幸好他不怎么过问这里的生意,不然我真没法子跟他交待了。” 林哲宇道:“拖着也不是个事啊。”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过了半个多小时,从监控里看到刀疤那帮人陆续离开了,温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做保安还没一天的杜华出了来,一拳,就一拳,把走在最后的刀疤给撂倒了,那帮人围着杜华,杜华边打边跑,愣是给他冲出了重围。 林哲宇和温玉看得目瞪口呆,真想不到杜华的脾气这么火爆,只是这么一动手,温玉恐怕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黑社会 那帮混混追杜华去了,留下大厅里一片狼藉,几个服务员正在收拾。温玉去问刚刚怎么回事,那个叫小柳的说,刚刚刀疤脸走的时候,在她的p股上摸了一把,新来的杜保安看不顺眼,就动手了。 眼看着贺炜晔快到了,温玉也顾不上别的事,让小柳赶紧把大厅整理好,免得贺炜晔来了发现什么。 林哲宇也觉得ting为难的,袁老八能混得这么好,上面肯定有人罩,要动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贺炜晔也很难做得到。 贺炜晔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好几个人。这几个人,林哲宇每一个都认识,分别是段若水、高轩和向蔚。 林哲宇显得很惊讶,不过见到贺炜晔看段若水时的那眼神,简直是骚媚到了极点,林哲宇直打冷战。 高轩拍着林哲宇的肩膀道:“哲宇,咱们去聊聊。” 哲宇客气地跟段若水和向蔚打了个招呼,问高轩道:“你们怎么来了?” 高轩笑道:“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 对于这样的答复,林哲宇显然不满意,贺炜晔笑道:“哲宇,你就别问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林哲宇的心悬了起来,他们都来了,是不是孟遥和琳琳也到了? 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问,其实面对孟遥的家人,林哲宇还是有些尴尬的,尤其是面对并不是太熟悉的段若水,不过大家对他的态度一如以往,让他心里稍安。 贺炜晔招呼着大家去楼上,见温玉也在,问了一句:“今晚怎么没生意?” “知道你回来,所以今晚停业。”温玉撒了个谎,同时向林哲宇猛使眼色。 林哲宇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过他打算一会单独跟贺炜晔提一提这事。 几人一起上了楼,温玉这边早有了安排,贺炜晔虽然在看向段若水的时候,目光里柔情尽显,但他也不是那种只顾儿女私情的小开。林哲宇对段若水不熟悉,不过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是一个很有大家风范的女人,举手投足之间大气得很,估计贺炜晔也不敢过于儿女情长,惹她不快。 几人坐下,有服务员上了菜,高轩开玩笑道:“炜晔,想不到你也搞餐饮。” 贺炜晔笑着道:“小打小闹,自己有个地方吃饭罢了,总比去别的地方吃饭花钱的好。” 向蔚性子冰冷,能一个字说完的话绝不用两个字,能不说话坚决不说话,真不知道高轩怎么能受得了。 正准备吃,林哲宇的手机响了,是才认识不久的杜华打过来的,林哲宇问他现在在哪里,杜华说就在喜相逢对面的街上。 贺炜晔问林哲宇谁的电话,林哲宇想了一下,起了身,让贺炜晔过来,把这事给说了。贺炜晔的脸色有些紧,从嘴里吐了三个字:“袁老八。” 林哲宇道:“杜华打了那个刀疤脸,这事恐怕不能善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你好有个准备。” 贺炜晔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吃完饭后,各自活动,贺炜晔安排了房间给段若水,让她先休息,然后才把温玉叫了过来,仔细询问情况,温玉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贺炜晔也没斥责她,只是拿眼睛上下打量杜华,半晌才竖起根大拇指道:“你好样的,刀疤你也敢动。” 杜华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他惹的是什么人了,垂着头道:“贺总,给你添麻烦了。” 贺炜晔道:“这也不算麻烦,袁老八欺负到我头上来,就是欠打。” 林哲宇道:“炜晔,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贺炜晔冷冷一笑,“要是连这种人都收拾不了,我这脸往哪儿搁?” 林哲宇道:“我听温玉说,这袁老八的势力不小,你不怕他,但是跟这种烂人死磕,没这个必要。” “你有什么想法?”贺炜晔对林哲宇的头脑还是比较信服的。 林哲宇道:“段若水和高轩两口子都在,现在不是搞事的时候。有句老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不是要这个店吗,那就给他,以你的能耐,搜集一下他的证据,然后放个风要收拾他,我估计没几个人敢去保他,一棍子就把他打死。” 贺炜晔道:“这是个方法,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耐心,也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林哲宇笑了笑:“那你怎么办?拿把刀砍了他?” “贺总,这件事我来办。”杜华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林哲宇脸一冷,斥道:“你别添乱。” 贺炜晔也道:“他是黑社会,可以砍人,我们可是守法的公民,不能乱来,不过袁老八这个人很护短,刀疤是他的爱将,被杜华一拳给掀了,他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贺总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伤到你一根头发,要想动你,必须踩着我的尸体过去。”杜华咬着牙道。 林哲宇扫了他一眼,道:“杜华,你到底是不是当兵的?我怎么听你说话,觉得你像是混社会的?” 杜华垂下了头,道:“我这个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好了,都别说了。”贺炜晔道,“杜华,你搞了刀疤,这几天小心点,先不要来上班了,过几天再说。”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林哲宇跟贺炜晔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去豪君楼,贺炜晔就笑,说大家一起去。这个时候林哲宇才知道,段若水和高轩他们过来,正是为了给琳琳庆祝生日,感动之余,心里也在想,孟遥的家人是这个姿态,是不是意味着这一次会有个好的发展呢? 高轩道:“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们也没想到你会来。” 林哲宇一拳打将过去,高轩挥手格开,大叫道:“胆子肥了啊,舅老爹都敢打。” 林哲宇怔了一下,琳琳确实要喊他舅舅的,便一摊手道:“得,怕了你了。” 段若水这时轻轻一笑道:“我们过去吧,孟遥差不多也快要到了。” 林哲宇开着奥迪,车上坐着高轩和向蔚,贺炜晔的奔驰上则坐着段若水,两辆车向豪君楼过了去。一路上,林哲宇心头自然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见到孟遥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夫妻相见 高轩道:“哲宇,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紧张呢?” “闭嘴,让我安心开车。”林哲宇头也不回,高轩朝向蔚道,“向蔚,你猜他们俩见了面,谁会先哭鼻子呢?” 向蔚的声音凉冰冰的:“没有人哭。” 高轩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人真没趣,哪天……哎呀……我错了。” 林哲宇从后视镜看到向蔚的手指正提着高轩的耳朵,高轩龇牙咧嘴。 豪君楼前停着一辆火红的兰博基尼,林哲宇非常熟悉,孟遥已经到了,林哲宇的心也紧了起来。 下了车,林哲宇觉得自己走路的姿势都僵硬得很,他想像过很多种与孟遥重逢的情景,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多人在一起,不过人多有人多的好处,看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并不排斥,说不定还会起到正面的促进作用。 出来相接的并不是孟遥,而是她身边的绛。 将众人迎了进去,林哲宇并没有看到孟遥的身影,左顾右盼之下,忍不住低声问绛:“孟遥呢?” 绛淡淡道:“不在这里。” 林哲宇大是错愕,绛又说了一句:“她让我带给你一句话,只要你能找到她,就会给你一次机会。” 林哲宇又是一呆,但随即脑子里闪过一个地方,欣喜地奔回了车,飞一般地开了出去。 奔月山庄。 孟遥站在奔月山庄的最顶端,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林哲宇肯定会找到这里,孟遥其实也ting期待的,与林哲宇一样,她也不知道见了面之后,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 哼,不能轻饶了他。孟遥想到白晓乐,就有点生气。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孟遥的额头渐渐拧了起来,林哲宇居然还没到,这个死人,难道真的把这儿给忘记了?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正是林哲宇打过来的。 孟遥直接挂断了,让林哲宇吃了个闭门羹。 林哲宇发来短信,说自己就在奔月山庄外面,进不去。孟遥不由哑然,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笨了。 想了一下,孟遥还是按下了奔月山庄大门的按钮。 林哲宇的手里捧着一大捧的鲜花,放声叫道:“孟遥,孟遥,我爱你。” 声音在奔月山庄里回荡,孟遥站在最高点,看着林哲宇那副绝地狂叫的模样,眼前有些模糊了,虽然心里对林哲宇还有气,可是想到林哲宇的遭遇,孟遥的心里满是怜惜,他尽管有错,可错不完全在他,而且他所遭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大到如果不是心志坚定的人就会被击垮了。 “鬼叫什么?上来!”孟遥没好气地叫了一声。 林哲宇奔了过去,脚下却是被鲜花的束带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鲜花也洒了一地,孟遥看在眼里,不由笑出声来,真是够笨的。看着林哲宇手忙脚乱地捡花,捡了这朵,又丢了那朵,孟遥实在受不了了,也不去管他,自己进了房间。 等林哲宇出现在她的面前时,手上的花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了,结结巴巴地道:“孟遥,我……” 孟遥寒着脸道:“你还有脸来?” 林哲宇垂下头道:“孟遥,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话未说完,孟遥截口道:“你错了,以前我生气,现在我一点气都不生了,男人都是这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见惯不怪了。” 林哲宇道:“孟遥,你能不能原谅我?绛说,只要我找到你,你就会给我一次机会的。” “这是她说的,我说了吗?”孟遥转过身不去看他。 看着孟遥的肩膀,林哲宇的心里涌起浓浓的愧疚,忍不住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孟遥,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孟遥倒是没挣开,淡淡道:“你能找到这里,证明你还有点良心,所以我会给你一个再追求我的机会。” 林哲宇欣喜道:“真的?” “不信算了。”孟遥向前走了一步,林哲宇ting怀念拥抱着孟遥的感觉,也跟了上去,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有人说过,女人就是嘴硬,当你在床上征服了她,那她就软了。 所以林哲宇壮着胆子把已经有了迹象的东西顶在了孟遥的身后,孟遥背对着他,所以林哲宇根本没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只不过她没有反抗的这个态度却是壮了林哲宇的色胆,尝试着用轻微的动作耸了几下,跟着便将孟遥按倒在了床上。 一切结束之后,林哲宇拥着孟遥道:“孟遥,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那种低级错误。” 孟遥推开林哲宇道:“我说过,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一切都看你的表现,而不是靠你的嘴来说。” 林哲宇愕然地看着孟遥穿着衣服,刚刚在床上孟遥可谓热烈难挡,他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没想到她的态度根本没有变化。 孟遥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了,道:“我也有性需求的,但是这不代表什么。” 林哲宇总算是领会到了孟遥的魔女风范了,却又无计可施,不过他们既然能这样,证明关系已经迈出了老大一步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既然有了第一次,那再来一次又何防? 当林哲宇再度侵入的时候,孟遥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没一个小时不准下来。” 一个半小时之后,两人穿好了衣服,林哲宇温柔地将孟遥一撮散乱的头发别好,这时他才想起来一件事:“琳琳呢?” “你才想起来啊。”孟遥白了他一眼。 琳琳由绛在带着,正在豪君楼大快朵颐,让林哲宇热泪盈眶的是,当他出现在琳琳面前时,琳琳一眼便认出了他,大声叫着爸爸迎了上来。 林哲宇把琳琳紧紧的抱在怀里,老泪纵横,琳琳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林哲宇吓着了,也哭了出来。 孟遥上前,低声道:“你能不能别丢人现眼,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哭个啥?” “不哭,琳琳不哭。”林哲宇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却是没有人笑,段若水的眼睛里有一丝泪光,向蔚更是别过头去揉眼睛,谁都能感觉得到林哲宇的真情流露,谁说男人没有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要欺负也得是我欺负 大家一起唱着生日歌,琳琳破涕为笑,咿咿呀呀地跟着唱,高轩在向蔚的耳边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也生个玩玩?” 结果被向蔚不动声色地一脚踩在脚面上,鼻子都快挤到眼睛了。 这一天,无疑是非常幸福的,林哲宇有种做梦的感觉,下午带着孩子玩了个痛快。 孟遥看着草丛里,林哲宇像匹马一样被琳琳骑着,眼睛里蒙起了一层泪光,林哲宇苦,她自己又何尝不苦? 晚上,两人并没有住到一起,这让林哲宇颇为气闷,不过今天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他从来就不指望能够一口吃成胖子,一蹴而就的事情他不去想。 疯了一天的琳琳早就趴在段若水的怀里睡着了,用段若水的话说,琳琳跟她妈都没这个姑姑亲,说的也是,孟遥虽然也疼琳琳,但是她自己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相比之下,段若水更有母亲相,不像她对琳琳那样,一旦琳琳调皮不乖了,就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我先带琳琳睡,你们聊。”在奔月山庄里,段若水带着琳琳先去了房间。 贺炜晔几人早就走了,其实段若水也是孟遥找借口留下来的。林哲宇很聪明,孟遥担心他再留一晚,可能就心软了。 “孟遥,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林哲宇深知火候未到,强留下来徒增烦恼。 孟遥倒是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林哲宇会赖着多留一会儿的,不过在看到林哲宇口是心非的神情时,嘴角不由微微一撇,道:“那你还不走?” 林哲宇碰了一鼻子灰,怏怏地站了起来,孟遥忽然心里有些不舍,道:“我没那么早睡。” 林哲宇便又坐回了来,没话找话道:“龙港集团的生意还好吧?” “就那样吧。”孟遥不想谈这个,问道,“你呢?工作得怎么样?”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道:“ting充实的。” 孟遥看了林哲宇一眼,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道:“充实就好,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坚强。” “呵呵,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林哲宇倒是ting会蹬鼻子上脸的。 孟遥板着脸道:“不要脸的小强。” 林哲宇缩了缩脖子,孟遥又道:“白晓乐是不是ting漂亮的?” 林哲宇的耳根子都红了,道:“孟遥,既然提到这事,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跟你说一下事实情况。我租了她和她丈夫的房子,后来他们离了婚……” “你就正好趁虚而入了是不是?”孟遥抢白道。 林哲宇道:“不是你想像的那样。那晚她说她过生日,请我过去吃个饭,她当时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又是我的下属,我觉得吃个饭也没什么,我真没想到她会被人利用,在酒里下药,我识人不准,一时不察着了道。” 孟遥冷笑了一声,道:“你怎么知道她是被人利用的?你说下药就下药了?正合你意吧?” 林哲宇无语,可怜巴巴地看着孟遥:“我真没那个意思。” 孟遥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 “那你睡吧。”林哲宇觉得自己已经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至于感情上的表白没有意义。 孟遥这时肚子里确实有点火,自然没有什么挽留的意思,道:“明天我就回京城了。” “这么快。”林哲宇道,“我来送送你吧。” 孟遥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道:“我这一阵子会待在京城。” 林哲宇也点了点头,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有些别扭,不过孟遥说这句话是不是表示自己可以去京城看她呢?这是常理,只不过孟遥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她的话需要好好揣摩才行。 “孟遥,我爱你。”林哲宇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转过了身。 看着林哲宇出了去,段若水从楼上缓缓走下来,道:“孟遥,你这又是何必呢。” 孟遥道:“我要让他长点记性。” 段若水笑道:“他这一辈子可能都会记住的。” 孟遥笑了起来,道:“若水姐,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这德性?” 段若水笑着坐到沙发上,道:“林哲宇算是不错的,他吃亏就吃亏在太容易轻信人了,经历了这一次,我想他应该会吸取教训。” 孟遥道:“看起来你ting了解他一样。” “不是了解,是分析。”段若水道,“他在苦水干的不错,人也ting正派,只是得罪了老巴家,不知道巴家又会使出什么阴损的手段。” 孟遥咬着牙道:“巴家?他们算什么东西,要是敢胡来,哼哼……” 段若水呵呵笑道:“你不是ting不待见林哲宇的吗?” “要欺负也是我来欺负,别人就不行。”孟遥的声音有点冷,“回头我得搜集一下巴家的资料了。” 段若水道:“你就别添乱了,有高叔看着呢。爸虽然事情多,但是有些事情他是非常重视的,虽然不让其他人给他提供助力,但也不会由着别人去对付他,先看看林哲宇怎么应付吧。希望他不会让爸爸失望。” “爸也真是的。”孟遥埋怨了一句,下面却是没说,她也知道,拔苗助长的坏处很大,林哲宇身上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经历这些事情,就是到了高层也只是炮灰,与其那个时候被人踩死,倒不如现在多经历一些,况且父亲也说过,一个将来要上高位的干部,必须要经历基层。这样他才能直接面对百姓,了解百姓的需求,体会百姓的苦处,将来才会真正地为民办事。 林哲宇自然不知道这些,虽然孟遥处处抢白,但是仔细回味起来,抢白之中也隐有柔情流露,林哲宇觉得,他们复婚的日子不是太远了。 林哲宇心情大好,想着这一阵子需要多跑京城,周立给了自己一个月的时间,他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不过项目这东西是必须要搞定的,否则也没法向周立交代,所以还要厚着脸皮去找贺炜晔,这事情只有他来帮忙。 交给我来办 电话联系了一下,贺炜晔的声音有些不大对劲,说他在喜相逢。 林哲宇听着,心想,难道是袁老八有动静了?怀着这个疑惑,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温玉,温玉正跟贺炜晔在一起,接到林哲宇的电话,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林哲宇听到贺炜晔在那边说,他知道这事,不会袖手旁观的,让他过来吧。 林哲宇跟贺炜晔谈过这事,这家伙行事冲动,自己还是赶紧过去商量一下比较好。 很快到了喜相逢,门紧关着,杜华在下面等着,林哲宇停好车,两人一起上了去。 楼上,贺炜晔和温玉都在,高轩和向蔚居然也在。 贺炜晔脸色不大好看,林哲宇跟高轩打了个招呼,道:“什么情况?” “袁老八打电话给温玉,说杜华打残了刀疤,讨个说法,要温玉三个小时内给答复。”贺炜晔的眉毛扬了起来,骂道,“妈的,就知道欺负女人。” 贺炜晔其实不是不能出头,只是他的身份与人不同,父亲贺子健虽然在安东根深蒂固,但是不知道有多少想找他的把柄,如果贺炜晔因为这事闹出麻烦,对贺子健来说确实不大好,所以贺炜晔一筹莫展,只是要他让个女人扛这件事情,也不是他的风格。 温玉道:“贺总,事情是我引起的,我来处理吧。” 贺炜晔道:“你怎么处理?” “我……”温玉顿了一下,道,“大不了同归于尽。” 杜华这时道:“祸是我惹的,我来。” 撂下这句话,杜华就向外走,被贺炜晔叫住了,道:“你想去杀了他?你还没靠近,你自己先挂了。” “我就不信他是三头六臂。”杜华不服气道。 “他不是三头六臂,但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贺炜晔道,“这个人心狠手辣,手里养着那么多打手,这些年做尽了坏事,不知道多少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都没有。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林哲宇也明白,这种人虽然混黑,但这些年早就洗白了,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去做,闹大了,找个人顶缸,什么事都没有,而警方办案,是要讲证据的。这种人本来就滑得流油,再加上政界有关系,想拿他的证据,简直比登天还难。 杜华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跟他说清楚。” “你sb啊。”高轩这时骂了一句,“你是喜相逢的人,这事现在摊在喜相逢身上,明白吗?” 杜华握紧了拳头,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当兵的难道脾气都这么冲,思维都这么简单? 林哲宇道:“问题还是在袁老八身上,只要他点头,事情都好办。炜晔,他的底牌你清不清楚?” 贺炜晔苦笑了一声道:“他的那些政界关系跟我爸……哎,指望不上。” 林哲宇感觉到安东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贺子健一手独大,当然,如果贺子健出手的话,十个袁老八也不够死的,只是时间上来不及。 向蔚这个时候开口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这事交给我来办吧。” 向蔚开口的时候,林哲宇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意,而高轩也是打了一个小小的寒噤,贺炜晔却是摇头道:“怎么能让你来处理呢。” 高轩道:“炜晔,向蔚的性格我最清楚,她说她来办,她就会办,你可别把她当女人,比我们男人厉害多了。” 向蔚居然笑了一下,道:“还是高轩了解我。” 高轩吓了一跳,退了好几步,道:“我只是说事实啊,可没讽刺你的意思。” 向蔚道:“我又没说你讽刺我。” 林哲宇大奇,高轩这小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居然对向蔚噤若寒蝉,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不过他也在想,向蔚一个女人会怎么处理,袁老八会卖她的面子吗? 向蔚这时道:“温玉,你打电话给袁老八,让他十二点过来谈。” 温玉有些拿不定主意,拿眼睛去看贺炜晔,高轩这个时候道:“炜晔,哲宇,我们就不要掺合了,走,找个地方,喝两杯去。” 贺炜晔跺了跺脚,不过看向蔚一脸笃定的样子,心里也是吃不准。 “不相信我?”向蔚又笑了笑。 这是林哲宇第二次看到她笑,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笑得ting让人害怕的。 温玉打了电话过去,说出十二点过来谈的时候,袁老八就笑了,道:“温总,你也知道我袁老八是什么人,过去跟你谈,你有这个资格吗?” 温玉按照向蔚教她的话道:“袁老板,你该不会是害怕吧?你要是怕了,那就不用来了,以后你也别再提什么想买下喜相逢的事了。” 自从袁老八混上道之后,还没有几个人敢跟他这么说话,说过这样话的人都被他扔到江里去喂鱼了,一听温玉这么说,不怒反笑:“在江陵,还没有我袁老八不敢做的事情。” 温玉道:“我建议你还是把你得力的手下带上,这深更半夜的,你要是有个好歹,可别算在我头上。” 贺炜晔他们不是太放心,所以在喜相逢对面的咖啡厅二楼坐着,一边喝咖啡,一边关注事态的发展,他甚至要打电话给省公安厅的朋友来帮忙了,林哲宇也有些紧张,他真不知道向蔚会怎么处理这事,高轩却是一脸镇定的模样,道:“淡定淡定,向蔚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你们就看好戏吧。”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雨下得也大了起来,快十二点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了人,只有偶尔会经过一些车辆。 三人靠着窗子看过去,两辆轿车打头,两辆轿车压后,中间一辆奔驰车,齐齐停在了喜相逢门前,车门打开,前后四辆车下来十几个人,警惕地看着周围,然后才打开了奔驰的车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路灯下看得不是太真切。 贺炜晔道:“他就是袁老八。” 高轩笑了笑:“这家伙ting谨慎的,来见个女人都带这么多人来。可惜啊……” 一枪毙命 袁老八稍作停留,那十几人中只有四个陪着袁老八进了去,其余的人都在门外守着,也不管雨点打湿了衣服。 林哲宇不由道:“这帮人倒是ting忠心的。” 贺炜晔皱起了眉头,道:“我有点后悔了,我他妈真不是个男人。” 高轩笑着道:“我说了,男人未必比女人厉害,你也不能拿向蔚当一般的女人来看待。看着吧,这一次啊,袁老八可能要脱层皮了。” 高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是贺炜晔还是不大放心,林哲宇见识过向蔚的厉害,但是仍然无法想像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几人的目光都透过窗户紧紧盯着对面的喜相逢。 没几分钟,对面似乎有了些骚动,守在外面的人都动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冲出来几个女子,身手矫捷得很,冲上去,短短的两三分钟之内,跟袁老八一起过来的几人尽数被打倒在地。 贺炜晔吃惊地道:“什么情况?” 林哲宇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是极度惊讶:“高轩,向蔚她……” 高轩也有些意外,这时,贺炜晔的手机响了起来,贺炜晔迅速接通电话,只听温玉哭着道:“出事了。” 贺炜晔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却是听到向蔚淡淡道:“你们暂时不要过来,我已经报警了。” 贺炜晔神情凝重,向蔚的淡漠和温玉的哭声让他意识到向蔚极有可能采取了什么极端的方法,这袁老八能够在江陵混出这一片天地来,显然非一般的小混混所能比拟,打死不成必遭蛇咬,麻烦像个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很快便有警方的人到了,进了喜相逢酒店,却是抬出来几个人,然后便看到温玉和向蔚跟着出了来,远远地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是从警方的动作来看,并没有过激的事态发生。 贺炜晔和林哲宇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高轩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了两个字:“真狠。” 贺炜晔一把抓住了高轩的手臂道:“你知道情况?” 高轩道:“炜晔,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 一个多小时后,高轩的话得到了证实。 见到温玉的时候,温玉双目呆滞,双唇发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虽然下着雨,气温不是太高,可是她的手却如冬天般冰凉,反是向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喝了杯红酒,温玉才渐渐缓过神来。 时间回到一个多小时之前,袁老八带着几人进了喜相逢开始说起。 袁老八进了去,大厅里坐着两个女人,打了个哈哈,道:“温总,找了帮手来了?” 温玉心头紧张,不敢说话,倒是向蔚淡淡道:“你就是袁老八?” 袁老八扫了向蔚一眼,多年刀头舔血的生活让他感觉到,这个女人不好惹,可是他并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何止是不好惹,简直就是不能惹。 “你是谁?”袁老八的手下左右查探了一番,整个大厅里除了向蔚和温玉二女以外,并没有其他人,袁老八放下了心,他带进来的几个人都是过命的兄弟,虽然不能以一敌十,但是拼起命来,比猛虎还狠,而他自己尽管多年不曾动手,但是功夫并没有撂下,眼前这两个娇滴滴的女人又能有多大的威胁? 温玉不吭声,向蔚交待过她,从她决定管这事开始,一切就由她来作主。 向蔚淡淡道:“听说你杀了不少人,坏事做尽。” 袁老八的眉毛挑了一下,道:“怎么?想套我的话?” “没那个必要,我只是想证实一下传言是不是真的。”向蔚仍然是那副冰然之色,“你不敢承认?” 袁老八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不敢承认,我袁老八赤手空拳,带着一帮兄弟,在江陵打出这么一片天地呢,这是我的自豪,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只要你承认,那就行了。”向蔚淡淡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接下来便发生了让温玉永生难忘的事情。 向蔚忽然拔出了一把枪,对着袁老八的脑门就是一枪,袁老八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要他的命,还能要得了他的命,所以半点反应都没有,随着枪声的轻响急促响过,袁老八真tingting地倒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极其突然,过程也非常短暂,袁老八带来的几个人反应过来之后,向蔚枪头连点,三声轻响,这三人也尽数倒下,温玉吓得捂住了嘴,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也同样没有想到,向蔚会在自己的眼前杀人。 向蔚淡淡地收起枪,道:“一会警察来了,你就按我说的说,其他的你就说不知道。” 向蔚在警局里说了什么,她没有告诉大家,不过她说,她以叛国罪将袁老八就地格杀了,明天应该会有相关的报道。 向蔚这一手实在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毒辣又干净,相信随着袁老八的被击毙,他的那帮人很快就会被一网打尽。 林哲宇这一次算是领教到了什么叫做绝,什么叫做狠,不过他并不觉得向蔚的做法有什么值得商榷之处,对付这种无视法律、钻法律的空子的恶人,就要采取这种方式,而由向蔚这个隶属于国家特别行动部门的人来执行,实在是恰当不过了。在佩服之余,他也有些替高轩悲哀了,怪不得高轩一直不拈花惹草。 这件事情大家都放在心里,谁也不去说,这是一个秘密。至于警方与向蔚怎么达成一致的口径,也不用去详细追问,仅仅是向蔚的身份便足以将此事列入国家高度机密了。 袁老八死的很冤,但这就是他的命运。 这件事情对林哲宇的触动很大,向蔚说的一句话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向蔚说,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行事束手束脚,难免被人吃掉。林哲宇虽然不完全赞同,但是就自己的经历而言,虽然自己找了不少让自己信服的借口,但是有一点他必须承认,他的手段还不够硬。 这一夜,他都在反思中度过,总结着自己这几年工作中的得与失,对与错,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另一个林哲宇已经缓缓诞生了。 家最亲 一大早,林哲宇便驾车去了奔月山庄,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没有能让他忘记今天要去送一送孟遥。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在奔月山庄他又遇到了一个人。 林哲宇到奔月山庄的时候,大门紧闭着,林哲宇摁了半天门铃,也不见开门,打了孟遥的电话,孟遥说她昨晚就已经走了,公司出了点事情,所以没有跟他打招呼。 林哲宇的心头颇为欣慰,孟遥还能向他解释这么多,可见他们之间的情份,其实林哲宇是当局者迷,如果孟遥真的绝情,他们又怎么会联系,更别说上什么床了。 坐在车里失了一会神,林哲宇便觉得有些无聊起来,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喜相逢昨晚发生的事情,向蔚虽然轻描淡写,但纵是经历颇多的贺炜晔也无法做得到淡定如什么都没发生,毕竟是杀了人的,哪怕这个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所以这个时候找他谈项目的事情,显然并不合适,一时之间,林哲宇觉得自己居然有些无处可去。 正感无趣,忽然听得身后传来车喇叭的嘶鸣声,林哲宇回头看去,一辆灰色的路虎停在车后,虽然是阴天,那司机还是戴着一副墨镜。 装逼。这是林哲宇的第一感觉,跟着他便想到了一个笑话。有人问小明做过的最装逼的事情是什么,小明说他撸管的时候经常用手装逼啊。 那司机明显不耐烦,又摁了声喇叭,林哲宇觉得这司机ting撩的,自己的车停在奔月山庄门口,又不挡着路,你要走就走,摁什么喇叭,开个路虎就很牛逼是不是? 见林哲宇没反应,那司机推开车门下了来,走路的姿势有点像终结者里的阿诺,很机械,不过高大魁梧的身材和短短的板寸再加上那副墨镜,确实ting酷。 手指弹了一下车窗,林哲宇摇下窗子,墨镜男的声音有点哑,说话还算客气,吐出两个字:“走开。” 林哲宇张了张嘴,不过想到孟遥已经离开了,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也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小林子。”林哲宇掉转了车头,正欲加速离开,忽然听到路虎车上有人这么叫了一声。 看了过去,林哲宇不由一乐,居然是久未相见的刘大权。刘大权这个人物前文曾经交待过,有着传奇的经历,不过这些年他早就已经洗白了,江湖中虽然仍然流传着他的传说,他却早不在江湖。 林哲宇倒不惧他,觉得他就是个妙人,非常有意思,便停下了车,打着招呼:“权叔,这么巧。” “巧个屁,跟遥丫头约好了的,她倒是先走了,不过你在也是一样,下来下来,咱叔侄俩喝几杯。” 林哲宇正没事,跟这么个妙人喝两杯,也比自己一个人没事强,当即把车子停下,再看那墨镜男,仍然是那么一副酷酷的样子,不过嘴角的线条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坚毅了。 两辆车进了奔月山庄的院子,刘大权下了车来,林哲宇笑道:“权叔,你又胖了。” 刘大权瞪着眼睛道:“我才开始发胖,什么叫又发胖,难道我以前很胖吗?” 林哲宇好笑道:“呃,以前是不怎么瘦,只是现在更不怎么瘦了。” 刘大权笑了起来,道:“状态不错嘛,我还怕你经不起打击呢。” 林哲宇不由哑然,看来自己的那点个破事举世皆知啊。 “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一口气在,那就不叫事,没什么大不了。”刘大权是过来人,打打杀杀那么多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林哲宇的这点事在他眼里还真算不了什么,玩个女人嘛,怎么啦?只不过林哲宇的老婆身份不一般,刘大权就是再大喇喇的,也不敢胡屌扯。 林哲宇笑了笑道:“权叔,怎么有空到内地来。” 刘大权叹了一声道:“在外百日好,还是家最亲。人老了,总是念旧的。你权婶去法国玩了,我才有空过来。听说今天是琳琳的生日,就过来了。” 林哲宇愕然道:“琳琳是昨天生日。” 刘大权怔了一下,一拍脑袋,指着墨镜男道:“你给我过来。” 墨镜男过了来,被刘大权一脚踹在p股上:“你不是说是今天的吗?” 墨镜男的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记错了。” “罚你一个月不准玩女人。”刘大权怒道。 墨镜男吃惊道:“权叔,您可不能这么玩我。” “我让你不准玩女人,又没不让你玩男人。”刘大权转过脸,一脸笑意,一拍林哲宇的肩膀道,“走,喝两杯。” 刘大权长年不在国内,饮食习惯与内地有点区别,尤其是喝酒方面。就国内而言,喝酒一般都是中午或者晚上,有酒有菜那种,刘大权却有点像是国外的酒吧一样,喝酒就是标准的喝酒。 酒柜里有很多红酒,不过刘大权看都不看一眼,而是选了一瓶茅台,拿了两只高脚玻璃杯,全部倒满了,推了一杯到林哲宇面前,自己先咪了一口,长长吐出一口气道:“还是这个酒比较正啊,国外那些都他妈什么酒啊。” 林哲宇呵呵一笑,也咪了一口,道:“权叔是想家了。” “是啊,想家了。”刘大权感慨道,“还是家里好啊,我很讨厌国外的资本主义,太糜烂了。” 墨镜男坐在边上,眼镜还是没摘下来,嘴角却是抽动个不停,林哲宇也觉得好笑,这样的话出自一个曾经在黑道叱咤风云的大佬嘴里,确实有些不伦不类,只是刘大权说的很认真,却又让他笑不出来。 “今天看报纸,说袁老八犯了叛国罪,被当场毙了,真他娘的讽刺,叛国罪怎么轮得到他啊。”刘大权虽然不过问江湖上的事情,但是这些信息他还是比较清楚的,而他在香港所创立的新义帮更是成为了黑道界的翘楚。上次他过生日的时候,袁老八就来投过贴子,只不过在刘大权的眼里他根本算不得上什么。 非奸即盗 林哲宇清楚这个内情,不过他可不打算多说什么,默不作声,刘大权微微一叹道:“小马,袁老八的死你有什么体会?” 小马(墨镜男)道:“人心不足,他要是及时收手,以他在江陵的地位,安享晚年不成问题。” “贪欲是人性中最难克服的缺点。”刘大权在杯子轻轻嗅了一口,道,“有的人贪财,有的人贪色,有的人贪恋权力,这些东西都是美丽的毒药,当你开始迷恋的时候,你就成为了一个傀儡,小马,你这么年轻就能看透这一点,不错。” 小马道:“我可没看透,这些都是权叔教我的,做人不能太贪。” 刘大权一怔,笑道:“臭小子,你倒是说实话。” 林哲宇却是有所感触,这世上很多道理都是可以融会贯通的,如此浅显的道理说起来简单,但是能够战胜贪欲的能有几人,这世上的贪欲可不仅仅是刘大权说的这几点,只不过是典型而已。从刘大权的嘴里能够说出这样的道理,可见其智慧非常人能比。林哲宇在问自己,自己能够战胜得了贪欲吗?答案是不能。他不是圣人,更不是与世无争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欲望,所能做的就是保持一颗平常心,不要过分着相。 “小林子。”刘大权道,“男人天生就是用来做大事的,遥丫头我很喜欢她,并不是谁都能配得上她的,所以,你要想你们以后能幸福,必须拿出你的本事来。” 林哲宇对“小林子”这个称呼异常反感,放在宫廷里,那就是“太监”的名字,不过刘大权说的非常有道理,门当户对,永远都不过时,孟遥是天之骄女,又有着家族企业,自己必须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否则等以后老了,女儿提到父亲,也不会自豪。 林哲宇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权叔,我记住你的话了。” “哈哈,不要这么严肃,这个道理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得很,只不过是我替你说出来了而已,现实就是如此,你选择了,你就需要去面对。”刘大权笑着一口将那一杯酒全喝了,长长地啊了一声道,“男人的内心就应该强大,你的内心也很强大,否则你就不会还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跟权叔在一起说话,学到的东西很多。” 刘大权哈哈笑道:“年纪大了,废话就多了。” 刘大权并没有停留多久,喝了一杯酒之后,便说要拜访几位朋友,临走的时候,刘大权提醒林哲宇,他们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 林哲宇不知道他跟刘大权之间有什么样的约定,送走了刘大权之后,他在那张曾经与孟遥抵死缠绵的床上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雨却是下得大了。 随便找了点东西填了肚子,坐在沙发上抽烟,回味着刘大权跟他提到的约定,猛然之间,他想起了一个人:汪恒发。 妈的,怎么把他给忘了。林哲宇暗骂自己是个猪脑子。不过这也不怪他,自从经历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之后,在感觉上他已经把他跟孟遥周围的人划上了界线,所以他早把汪恒发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看来,自己是过于自觉了。 手机里还存在汪恒发的电话,林哲宇连忙打了过去,汪恒发的态度让林哲宇松了一口气,表示会在一周内赶到临沭,与林哲宇会面。 林哲宇兴奋得很,挂了电话之后,几乎没蹦到天花板上去。心情大好之下,林哲宇又打了个电话给孟遥,不过电话却是她的秘书接的,这秘书ting有意思说,说孟总正在开会,似乎怕林哲宇不相信,还补充了一句,说这次说的是真的。 又在江陵逗留了两天,林哲宇回到了临沭,不过他并没有在苦水露面,汪恒发还没有到,自己这么早回去不是太妥当,况且自己出来才这么几天,就搞定了项目,一来会显得自己太牛逼,一个人总是太牛逼别人会麻木,二来也对别的招商组是一个刺激,所以这几天林哲宇就舒舒服服地在自己新租的地方待着。 那地方早就收拾过了,房东还按林哲宇的意思给添置了一些家具什么的,林哲宇住在里面,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听竹叶摩挲的声音,简直是一种美妙绝伦的享受。 接到商荫的电话是周五的下午,那天同样下着雨,商荫说她到临沭了,让林哲宇来接她。 与商荫有两晚在一起的经验,林哲宇早就能够正常的面对她了,笑着道:“不是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一个人来的,你这个人真是叽叽歪歪的,说句话,接还是不接。” “接。”林哲宇问了商荫所在的位置,匆匆出了去取了车。 商荫站在高架桥下,手里打着一把红伞,显得异常的醒目。 林哲宇的车停到她身前,摇下车窗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上车吧。” 上了车,商荫笑得很甜:“你真的来接我啊,好幸福哦。” 林哲宇简直无语了:“你都打电话来了,我要是不接,我成什么人了?” “知道你心好,所以带了好东西给你。”商荫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来,道,“这是我特意从老家带来的麻油酥饼,专门给你的。” 林哲宇警惕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实交待,有什么不良企图。” “**个头啊。”刚冒出这句话,商荫不依地推了林哲宇一把道,“你坏死了,占我便宜。” 林哲宇不防,险些一头撞在护栏上,吓了一身冷汗,道:“我在开车呢,别胡搞了。” “哼。”商荫也吓得吐了一下舌头,虽然嘴上依然不依不饶,却是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林哲宇定下心神,问商荫。 “机密。”商荫吐出两个字。 林哲宇无奈道:“行,我什么都不问。” 商荫侧过脸看着林哲宇道:“大部队在后面呢,我是提前过来的,等巡查正式开始了,我就没那么多时间来看你了。” 听风就是雨 林哲宇默然,要说心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是自己何德何能,引得美女如此偏爱,只得装糊涂道:“你也真是走狗屎运了,我招商昨天晚上才回来。” 商荫嘻嘻笑道:“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哲宇已经习惯商荫口无遮拦的说话了,也不往心里去,道:“还没吃饭吧?请你去吃饭。” 大世界是临沭档次最高的酒店,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请个客基本都会来这里,这民间如此,官面上也更是如此了。 在大世界六楼的一号厅里,县长王建双正在宴请市纪委副书记吴士德。人并不多,除了这两位以外,还有县纪委书记萧开叶、县政法委书记冯志强和分管城建工作的副县长王义同。 “吴书记以后可要多来临沭指导工作啊。”王建双笑着举杯道。 吴士德笑道:“临沭县的纪委工作开展得还是很不错的,业务水平很高,就不需要再指导了。” 萧开叶也笑着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吴书记以这种私人的方式来作客啊。” 吴士德笑了起来:“不要搞得草木皆兵嘛,纪委的人也是人,也不完全都是出了事才来。” 王建双笑道:“吴书记真风趣。对了,听说市委创新工作,组织了市巡查组到各县区巡查,可靠不?” 吴士德道:“王县长好像ting担心的嘛。” 王建双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担心什么。” 吴士德失笑道:“你把巡查组当成鬼了?” “我只是举个例子,吴书记,你可别给我扣帽子。”王建双笑着道,“来,干。” 客欢人散,把吴士德送上了车,王建双问秘书杜飞:“小杜,事情都办妥了吧?” 杜飞道:“都办好了,吴书记没说什么。” 王建双点了点头,杜飞又道:“刚刚赵主任过来了一趟。” “赵子亮?”王建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 王建双对赵子亮并不满意。赵子亮的叔叔赵志敏是市纪委书记,在赵子亮刚来的时候,王建双对他还是照顾有加的,只是有一次市纪委在处理一位干部时,那位干部正好是王建双的人,王建双暗示赵子亮向赵志敏说个情,尽量减轻处罚,可是赵子亮根本就是无动于衷,从那次之后,王建双就把赵子亮这个政府办公室主任排除在外了。只不过他有个纪委书记叔叔,他也不好做的太明显,所以只能将赵子亮边缘化。 王建双的疑心病很重,总觉得赵子亮就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间谍,用他的话说,就是心脏上插着一把刀。 “他没问什么吧?” “那倒没有。” 王建双点了点头,这时王建双从后面过了来,王建双道:“老冯,上我的车吧。” 车上,王建双紧皱着眉头道:“老冯,看这情况,巡查组是肯定要下来的,你那边得留点心。” 王建双淡淡道:“我这边你就放心好了,要是正常的巡查那没什么问题,倒是丁志华那边,你得多注意点,咬人的狗不叫。” 王建双沉默了一下,道:“他还没那个本事,不足为惧。” 王建双说的有道理,他跟丁志华已经较量了几年了,要是真被丁志华抓住了什么把柄,他早捅到纪委去了。 “巡查组没有规矩,不按常理出牌,你下边的有些人最近太出风头了。”王建双淡淡道。 说起来,王建双跟他并没有太深的利益纠葛,只不过他刚任县长的时候,冯志强主动跟他搭上了关系,那时正好他爱人生病需要做手术,急需钱,冯志强送上了五十万,他没有理由拒绝。 后来他也替冯志强办了几件事情,自然有回报。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利益链条,冯志强不能出事,否则会有连锁反应。 冯志强道:“老王,叫了这么多年狼来了,抓的判的不少,贪的还是照样贪,你不要听了风就是影,不过萧开叶你倒是要留意点,听说最近私下里跟丁志华走的ting近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王建双笑了笑,道,“你最近也要低调点,上次的事情,成市长对你很有意见。” 冯志强的神情冷了下来,道:“老王,你儿子快要毕业了吧?上次听你说想出国留学的,怎么样了?” 王建双道:“怎么?你有路子?” “苦水有个副乡长,叫林哲宇,唉……”冯志强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来,推开车门,道,“差点忘了,我还有点别的事,先走了。” 王建双深思了一会儿,打了个电话给杜飞道:“明天早上把苦水乡副乡长林哲宇的详细资料送到我办公室。” 赵子亮撑着把伞,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心里ting后悔刚才看到王建双的车时过去多了个嘴,凭感觉,杜飞又在替王建双送礼,而且自己路过的事王建双肯定也会知道。这一阵子他过的ting难,那种被边缘了的滋味实在不好过。他也知道是什么事情惹恼了王建双,却是无可奈何,谁让叔叔是一个对纪律工作达到一种苛刻的程度了呢。在他的眼里,就没有一个好官,看待任何人都持着怀疑的态度,这种个性,赵子亮要是去说情,不被批得鲜血淋漓才怪。 忽然间,赵子亮的脚步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向路边的肯德基店。 林哲宇和商荫正面对面坐着,商荫正把番茄酱向林哲宇盛着薯条的盘子里挤,笑得很灿烂,赵子亮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不过随即他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了伞,进了肯德基店,迎宾小姐用很奇怪的语调叫着“欢迎光临”。 “哲宇,商荫,这么巧。”赵子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林哲宇略略有些尴尬,商荫倒是ting大方的,道,“一个人?兴致ting高,坐,今天哲宇请客,机会难得,要宰的赶紧下手。” 商荫所表现出来的亲近让赵子亮心里很疼,不过他已经明白了一点,这事跟林哲宇没半分关系,没有林哲宇还有王哲宇李哲宇,总之一点,商荫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就没必要去迁怒于别人,大方着道:“我也是路过,不过有这样的机会坚决不放过,哲宇,不好意思了啊。” 平心静气 见赵子亮是这个态度,林哲宇放宽了心,笑道:“尽管开口,不怕撑死的放马过来。” 离开肯德基,赵子亮故意打了个饱嗝,道:“商主任,欢迎你常来,不过有个要求,就是一定要把我叫上,能够敲到哲宇的机会真不多。” 商荫笑着道:“那哲宇还不恨死我啊。” 林哲宇摸着鼻子道:“看你俩一唱一和的,我怎么有种掉入陷阱的感觉。” 林哲宇对商荫没有意思,赵子亮心里有数,见他有凑合之意,心头感激,笑着道:“可别乱说话啊,只有夫妻才会一唱一和呢,人家商主任对我可没兴趣。” 商荫故作不高兴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林哲宇。” 赵子亮哈哈一笑道:“不妨碍两位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林哲宇道:“急什么,走,喝茶去。” 商荫也知道自己跟林哲宇在一起,林哲宇不大自在,也道:“一个战壕出来的,难得聚到一起,走,喝好茶,子亮请客。” 这还是商荫第一次这么称呼赵子亮,赵子亮心头一热,道:“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三人上了林哲宇的车,赵子亮吃惊地道:“哲宇,这是你的车?” 林哲宇道:“我坦白,是结婚的时候买的。” 赵子亮下意识地扫了商荫一眼,见商荫根本没有什么不快的样子,才道:“你结婚的时候偷偷摸摸的,都没喝上你的喜酒,下次一定要请上我。” 商荫道:“我都没能喝得成,你还可惜呢?再说了,那个时候就是请你,你也未必会去吧?” 赵子亮缩了一下脖子道:“商主任,求你了,嘴下留情,过去的事能不能别再提了?” 商荫其实也ting奇怪的,赵子亮跟林哲宇当初一度势如水火,现在不但能在一起吃饭,谈笑风生,还能开开玩笑,男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林哲宇道:“子亮,我对临沭不是太熟,你指点一下,哪里的茶座比较好。” 赵子亮道:“要喝茶,肯定不能去热闹的地方,我带你去。” 林哲宇在新居住了几天,还真不知道离他那片竹海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个馨艺茶座。 店面古色古香,客人并不多,里面很安静,放着轻轻柔柔的音乐,一进去便嗅到清新的茶香,让人心头为之一清,林哲宇不由低声道:“从这儿的环境来看,就知道茶肯定很棒。” 茶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乌溪茶,但是茶本就很棒,再加上茶艺的专业,完全掩盖了一些瑕疵。 赵子亮品了一口茶,悠悠道:“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来这里喝上一杯。” 林哲宇看了一眼商荫,道:“看来你的心情经常不好啊,老实交待,是为情所困吧?” 赵子亮笑了笑,道:“有过吧,不过大多的时候是因为别的事情。” 商荫突然道:“哲宇,别人的隐私你就别挖了。” 赵子亮笑了一声,道:“也谈不上什么隐私了,大多都是工作上的吧,我这个县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其实只是个虚衔罢了,可有可无,没人重视。不过现在我来的少了,有些事还是看开一些。” 林哲宇感觉到赵子亮不是惺惺作态,便道:“怎么?王县长对你有意见?” “领导的心思很难猜,所以先这么着吧。”赵子亮转移开话题道,“商主任,你是跟吴书记一起来的吧?” 商荫怔了一下,道:“吴士德?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赵子亮哦了一声,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吴书记跟王县长他们在一起,正好遇到你们,还以为巡查工作已经开始了。” 商荫的神情有些异样,默默地喝了一口茶,不再说话。 提到工作上的事情,气氛便没有一开始那轻松了,赵子亮当先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个会议,我得去张罗一下。” 林哲宇知道这是他的借口,不过商荫已经在强作笑颜,也差不多了,便道:“确实不早了。” “我还想坐一会儿。”商荫道,“你们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赵子亮非常想留下来,但是他也知道,商荫想留的不是自己,便道:“那你们慢聊。” “我送送你。”林哲宇起了身,赵子亮摆了摆手,自己先下了去。 看着赵子亮的背影,林哲宇缓缓坐了回来,道:“商荫,你比以前成熟多了。” “要你夸。”商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却是道,“不过赵子亮比起以前也好多了,我还真没想到他今天能这么平心静气。” 林哲宇不说话了,商荫也不再说话,两人静静地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商荫才道:“走吧。” 林哲宇道:“开个房间吧。” 商荫怔了一下,林小立赶紧道:“你不要误会,你是给你开个房间。” 商荫撇了撇嘴:“此地无银三百两。去你那儿,又不是没在一起过。” 林哲宇满头大汗,这女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彪悍,反而显得自己这个大男人小肚鸡肠了。 林哲宇住的地方就在对面小巷子里,根本不用取车,索性把就留在停车场了,径直走了过去,商荫奇道:“咦,你早有准备?” 林哲宇哭笑不得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商荫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林哲宇瞪大了眼睛道:“你真流氓。” 商荫一怔,回过味来,失笑道:“林哲宇,你要是一开始就这样,我铁定不会喜欢你。” “现在不喜欢还来得及。”林哲宇回了一句,趁着商荫没一拳飞过来,迈开步子跑了出去。 雨下得有点大了,风也更大,吹得竹海的竹叶刷刷作响,商荫站在檐下,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半晌才道:“你从哪淘来的这地方,简直太美了,感觉就不像是活在现实里一样。不行,我以后要在这里常住。” “门都没有。”林哲宇推开了门,正要把灯打开,商荫忽然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要开灯。” 求救 商荫的手很软很凉,按在林哲宇的手上,让他心跳不由快了起来,幸好商荫低声解释了原因:“这样的意境很好,灯光会破坏这种感觉。” 林哲宇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站在黑暗之中,暗自惭愧。 电话的响起,打破了这份难得的谧静,林哲宇却是感谢这个电话的到来,极度安静的气氛让他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女主角是商荫。林哲宇从来不认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是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让女孩愿意亲近的亲和力,否则,别人不说,就拿孟遥而言,她见多识广,遇到的男人各式各样,又怎么会被林哲宇拔了头筹呢? 林哲宇还没有开心完,就愣住了,眼前这个还不知道怎么应对,岑明月又打来电话了。 林哲宇有点犹豫是不是要接这个电话,商荫开口道:“怎么不接?” 林哲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便听到岑明月带着哭腔道:“哲宇,帮帮我。” 林哲宇吃了一惊,道:“明月,出什么事了?” “你快来,我怕死了。”岑明月听到林哲宇的声音,失声哭了出来。 林哲宇心里一紧,道:“你别怕,我马上来,你现在在哪?” “我在农委的宿舍楼里,三号楼,五零二。”岑明月刚说出这句话,猛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电话里传来咚咚的声音。 “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林哲宇放下电话就往外走。 “哲宇,谁呀,出什么事了?”见林哲宇慌里慌张的样子,商荫不由追问了一句。 林哲宇顾不上向她解释,说:“是我朋友,你就待在这儿,我一会回来。” 冲了出去,林哲宇也不知道农委宿舍楼在哪儿,好在出租车司机大多都是活地图,拦了辆出租车,报上了地址,林哲宇让司机开快点,司机一声“好嘞”,脚下踩了油门,直驶了出去。 农委的宿舍楼并不是太远,只不过要经过四五个红灯,林哲宇急的直骂娘,司机笑道:“兄弟,认命吧。” 磨蹭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宿舍楼,林哲宇甩下五十块钱,也顾不上去找零,便向着三号楼直冲了过去,也幸好他有比较好的身材素质,一口气上了五楼,抬眼便看到五零二的门大开着,岑明月在里面哭个不停,还有个男人在里面咆哮:“为什么到现在才开门?那个男人呢?” 林哲宇血往上冲,冲了进去,便看到杨威正冲着岑明月大吼大叫,房间里一片狼藉,岑明月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惊恐万状地看着杨威,一见林哲宇进来,不由哭出声来。 “杨威,你他妈混蛋!”林哲宇冲将过去,一拳打在杨威的脸上。 杨威身为消防大队长,自然也会两下,虽然功夫比不上林哲宇,抗击打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被林哲宇打了一拳,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嘴里也骂开了:“我操,我就知道是你,今天他妈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一边骂着,杨威一边也挥拳冲了过来,林哲宇又岂会被他打着,向后退了一步,闪开他的一拳,一记高边腿踢在杨威的脖子上,这一脚顿时让杨威失去了控制能力,摇晃着倒了下去。 林哲宇这一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所以一脚命中之后,把跟高轩学来的mma的水平发挥了出来,骑在了杨威的身上,左右开弓,杨威下意识地屈起手臂护住头,但哪里经得起林哲宇多方位的打击,没几下便被打成了猪头,一头一脸都是血。 “哲宇,别打了。”岑明月拉住了林哲宇的胳膊,“再打要出人命了。” 林哲宇停了手,向着几乎要昏迷的杨威怒吼道:“是个男人,就把火发在女人身上!明月,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走。” 杨威在地上躺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他并没有觉得有多疼,因为他已经麻木了,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当王建双看到杨威的时候,差点没认得出来,而在得知这一切都是拜林哲宇所赐时,王建双让杨威在医院好好养伤,其他的就不要过问了。 且说林哲宇带着岑明月回住处,问了情况才知道,这一阵子杨威对她追的很紧,也很关心体贴她,岑明月也就没有太拒绝,可是杨威虽然看上去豪爽,心眼却是小得很,总是怀疑岑明月还别的男人有一腿,刚刚就是硬把门给踹了,一冲进来就四处找,问岑明月把人藏到哪儿去了,还说如果房间里没别的男人,为什么到现在才开门。 林哲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他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刚刚在恼火之下把岑明月给带走,她住哪里?更要命的是,竹海还有个商荫在等着。 我艹,这叫个什么事啊。 林哲宇真的很想说,先开个房间吧,可是他也知道,以岑明月受到惊吓的这个状态,林哲宇还真不放心她一个人,而自己如果陪着她,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只有先带回竹海再说。 到了竹海,林哲宇也想开了,奶奶的,商荫又不是女朋友,岑明月也不是自己老婆,紧张个毛线啊。 有了这个想法,林哲宇便坦然多了,不过场面上还是很令他吃惊的。二女相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面色一变。 商荫心道,好个惹人怜爱的女人,这种女人最容易让男人产生一种保护的大男子主义情怀吧? 岑明月心想,这个女人这么干练,难道林哲宇喜欢的是这种女人? 林哲宇见二女目光中的敌意,轻咳了一声,道:“卫生间在一楼,房间三层都有,你们自己挑,我去上个厕所。” “站住!”二女同时叫了出来。 林哲宇被吓了一跳,只听二女又是齐声道:“她是你女朋友?” 不过在问出这句话来之后,两个女人都觉得自己问错了。 如果商荫是林哲宇的女朋友,林哲宇去找岑明月之前肯定会向商荫交待清楚。如果岑明月是林哲宇的女朋友,他们又怎么可能分开来住? 效果极佳 就在二女都有些沾沾自喜的时候,林哲宇丝毫不给面子地说出了一句话:“其实你们都不是我的女朋友。” 林哲宇的意思很明确了,但是达到的效果却是令人愕然,商荫的目光里充满了挑衅,岑明月相对柔弱,垂着头不说话,却是向林哲宇靠近了一些,两人都有点较上劲的意思。 林哲宇决定不掺合进去,道:“我去洗澡了。” 在卫生间一阵洗刷刷,出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刚刚还有点呈剑拔弩张之势的二女居然坐到一起有说有笑了起来,女人果然是奇怪的动物。 不过林哲宇一出来,商荫的神情就变得严肃了,道:“哲宇,你过来。” 林哲宇被商荫的严肃吓了一跳,道:“主任有什么指示。” 商荫没有笑,眉头蹙了起来,道:“你把县长的外甥给暴打了,得做好遭受打击的思想准备。”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是于事无补,只能积极的去面对。 岑明月垂着头道:“哲宇,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干嘛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像是世界末日来了一样,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县长而已,我又不是没做过县长。” 商荫道:“哲宇,你不要盲目乐观,既然你做过县长,你也该知道,一个二把手对付你这样的小角色,不知道有多少种方法。” 林哲宇笑了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烦了,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老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哲宇说了跟没说一样,商荫看了林哲宇一眼,从林哲宇的眼睛里透出一股自信来,商荫真不明白,他的这份自信是从哪儿来的。一夜平安,第二天吃了早点,把商荫送走,又带着岑明月去了一趟红梅旅社,让她先住着,让老板娘张罗着再给她租间房子。 林哲宇也是没办法,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总不能袖手旁观不闻不如,这也不合他的性格。岑明月推辞了几下,便不再坚持,林哲宇让她别想太多,有什么事打电话给他。 忙了这些,林哲宇才回到竹海,考虑着如何应对的事情。 昨晚说的漂亮,但那是安慰岑明月和商荫的,让他真拿出应对的办法,一时之间还真没什么头绪。林哲宇对王建双这个人不是太了解,但是从他阻碍自己提拔副科,便可以看出此人心胸不宽。那么林哲宇现在要面对的就是县长王建双和政法委书记冯志强两个人了,相比之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大山,两座大山的合力只会更大,而自己这粒石子会不会被辗得粉碎,还要看林哲宇有没有谋略在胸。 林哲宇点了一根烟,却是没有吸,任由烟丝默默地燃烧。只不过此时他想的倒不是应对之策,而是在反思自己的性格。大学时代的自己,善恶分明,性格强硬,曾几何时,棱角已经被生活所磨平,回想自己工作后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种大众化的屌丝之举,无特色无亮点,如果不是走狗屎运被乔初一看中,恐怕自己还在乡镇里做个党政办的小秘书。这些年的工作经历,让他似乎变得圆滑了,然而圆滑的真谛就是无原则,偏偏林哲宇的心里还有原则,这就让他在圆滑世故与坚持原则之间徘徊,反而变成了四不象,原则坚持不了,圆滑又做得不够,再加上手段不够强硬,所以沦落到目前的地步理所当然。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掐灭了烟头,既然没法子圆滑,那就选择原则。 “子亮,忙什么呢?到我新居来坐坐?”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赵子亮。赵子亮身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虽然王建双边缘了他,但是他对王建双的了解肯定比自己多,而且对县里的情况也比较熟悉,而也正因为他的位置尴尬,所以才能够同仇敌忾。当然,林哲宇对赵子亮存有戒心,用怀疑的目光看待一切,去伪存真,这是一个正确的态度。 赵子亮笑道:“大休息的,不陪美女,拉我去做灯泡。” 林哲宇道:“这话怎么一股子醋味呢,给个话,来还是不来。”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赵子亮笑着应了下来,林哲宇报上了地址,赵子亮说半个小时后到。 当赵子亮看到这片竹海的时候,吃惊的神情难以形容,对于一个日夜生活在喧嚣和忙碌中的人来说,四君子中的竹自然有着一种净化心灵的功效。 坐在三楼的顶上,一张圆桌,两杯清茶,享受着夏日里难得的凉风,听着竹叶摩挲的声音,让整个人都有一种提升了很高档次的感觉。 “哲宇,我觉得你就是个怪人。”赵子亮抽了一口烟,说出了这么一句不着头脑的话。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自己都这么觉得。” 赵子亮呵呵笑了起来:“换了一般人,美女送上门,肯定是先拿下再说了。” 林哲宇没想到赵子亮说的是这个,愕然之下道:“兄弟,咱们既然在这个圈子里,考虑的应该是如何进步,而不是女色,红颜祸水,我是深有感触。” “还是林兄的境界比较高,我自叹不如。”赵子亮的话也不知道算不算恭维。 “说正事吧。”林哲宇道,“昨晚,我把杨威给打了,打的很惨,至少半个月见不了人。” 赵子亮的手不由一抖,烟差点掉下来,道:“为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不要得罪他吗?” “得罪也已经得罪了。”林哲宇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赵子亮叹了一口气道,“你刚刚还说红颜祸水,你这是标准的虚心接受,坚决不改啊。” “我也很后悔啊,要不你领着我去向王县长道个歉,然后再给杨威磕八个响头,摆上一桌赔罪?”林哲宇淡淡道。 “神经。”赵子亮把目光投向竹林,“在很多时候,领导的级别越高,越是睚眦必报,你知道为什么吗?” 睚眦必报 林哲宇吐出两个字:“面子。” “确切地说,是权威。”赵子亮的目光落在了林哲宇的脸上,“胸襟再宽广的人也不允许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杨威是王县长的外甥,外甥如狗,他可以打可以骂,但是别人不可以,所以你就别指望会得到王县长的原谅了。” 赵子亮原以为林哲宇会有一些惊慌,但从林哲宇淡定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早有领悟,不由笑道:“你玩我呢?” 林哲宇道:“你想不想改变眼前的局面?” 赵子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却是没有回答林哲宇的话:“你拿什么跟他斗?” 林哲宇笑了笑,道:“如果你安于目前的现状,当我什么都没说。” 赵子亮神情肃穆,他在暗自分析眼下的形势。虽然王建双还没有对林哲宇有什么动作,但是以他对王建双的了解,林哲宇的好日子不远了,所以说林哲宇积极应对,提前防范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但问题是,自己有没有必要被林哲宇绑架到这辆车上去。 王建双对自己不待见,这不假,但是有叔叔赵志敏在,王建双多少有点顾忌,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自己完全可以等机会。所以他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第一,直接走人。这样做的好处是自己可以坦然无事,只不过是失去一个朋友而已。第二个选择是与林哲宇共进退。 林哲宇也不着急,站到了阳台的边上,默默地抽着烟,赵子亮深思了好一阵子,终于作出了决定:“干了。” 林哲宇转过身,道:“你考虑清楚了?我现在是光脚,你不同。” “拷,别那么多废话。”赵子亮咬着牙道,“像这样下去,我真怕我会废了。”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你比我来的早,对县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说说你的看法。” 赵子亮已经决定跟林哲宇合作,那么资源就需要共享了,便没有什么隐瞒。 能够与王建双正面抗衡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县委书记丁志华,不过从赵子亮到临沭的这段时间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丁志华拿王建双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而造成这个结果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一个人——政法委书记冯志强。 林哲宇心里有了个想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赵子亮很吃惊,林哲宇的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在他看来,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性,要知道王建双跟冯志强是坚强的同盟关系,想让他们斗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林哲宇淡淡道:“他们为什么能够成为同盟,那是因为利益。当利益出现问题,那么再牢固的同盟也会瓦解。” 赵子亮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哲宇的话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惊恐,如果出了问题,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以一个正科一个副科算计一个正处一个副处,完全是男人光着身子坐在石头上——以卵击石。 “哲宇,你有详细的计划没有?”赵子亮有点吃不准,他完全没想到他们的对话会是这样。 林哲宇对赵子亮并没有完全信任,所以他不会透露出详细的布局,只是道:“我跟冯志强有过节,他不会相信我,所以怎么挑起他们的争端,这需要你来办。” 赵子亮道:“那你呢?” “我有我的事情。”林哲宇的眼神变得非常犀利,“子亮,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等真正开始了,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赵子亮没有理会林哲宇的话,拧着眉头道:“我得合计合计,看看该从哪里入手才行。” 林哲宇道:“不用这么着急,慢工出细活。” 赵子亮没有留下来吃饭,匆匆地离开了,林哲宇站在楼上,看着赵子亮的身影消失,才转过身,这件事他一个人干不了,要想冯志强和王建双关系破裂,只有依赖于别人,而赵子亮就是合适的人选,只是林哲宇也有一些担心,赵子亮到底能不能胜任呢? 这么快作出决定,林哲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可以想像,王建双动起手来,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避让的机会,距离打杨威已经一夜加半天了,没有动静,只能证明,暴风雨还在后面。 傍晚时分,汪恒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临沭了。林哲宇并不意外,一个小时后,两人见了面,汪恒发没有多大的变化,说来之前对临沭作过了解,也在县城转悠了一圈,投资环境怎么样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投资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当初在梁山没有能够成功的项目完全可以放在临沭,相比之下,临沭的人气比梁山更旺一些,更加合适大型三产的存活。 两人之前早有过交流,所以这一次的交流更加融洽,两人约好明天到苦水乡政府进行正式的官方接洽。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汪恒发准时出现在了党委书记周立的办公室。周立对于汪恒发这个名字并不清楚,对于他所提出来的一百一十亿投资也觉得ting空旷的。人就是这样,数字大到了极点,就变得不相信了。 林哲宇看得出周立的态度,借着上厕所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周立,在电话里林哲宇跟周立交待了汪恒发这个人,这个时候周立才大吃一惊,看着汪恒发的神情也不对了,连话都说得有点结结巴巴,一方面是对汪恒发的崇敬,另一方面,一百一十亿的项目在全县乃至全市都是极其少见的,他真不知道这个项目一旦成功了,会带来多大的震撼和政绩。 “汪先生,这个项目实在太大,所以我要向县委丁书记汇报一下,还请汪先生不要介意。”周立尽量让自己变得自然一点。 “请便。”汪恒发微微一笑。 丁志华接到周立打来的电话,上百亿的投资吓了他一跳,同时也有些狐疑,当听周立说投资方是香港权盛集团,而亲自来洽谈的是赫赫有名的金手指汪恒发的时候,丁志华坐不住了,让周立稳住汪恒发,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牛逼中的战斗逼 具体的洽谈不用赘述,汪恒发表示,在副乡长林哲宇的陪同下,已经对临沭进行了全面的考察,项目的建成将会引领临沭走上另一个更高层次的消费平台,吃喝玩乐、休闲、购物等等都会再上一个平台。 丁志华看了一眼一直不曾开口的林哲宇,心头ting是感慨,对于这么个年轻人他真有些看不懂了,虽然对林哲宇的招商能力有了一个充分的估计,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一个百亿项目居然这么快就能达成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林哲宇的这个项目,也完全可以实现自己所想要的,这小子,还真是个福星。 丁志华表示,一旦项目签约,将会成立专业的帮办队伍,确保最优质的服务。 签约的事情与林哲宇就没有关系了,而汪恒发在梁山的表现也足以让林哲宇放心,没有人能够从他的手里把项目抢走。 林哲宇引来百亿项目的消息很快在乡里传开,在大家的心里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林哲宇的招商成绩,那就是“变态”,确实也是,在临沭招商引资史上,最大的一个项目也不到十亿,而这上百亿的项目已经远远超出了十个十相加的程度了。除此之外,大家还能确定一点,林哲宇的将来很光明。 下午周立回到乡里,容光焕发,好像又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小老婆一样,这也不由得他不兴奋,项目虽然是林哲宇招来的,但也是苦水乡招来的,仅此一点,就可以让苦水躺在功劳薄上睡几年的了。 “哲宇,你太牛逼了,牛逼中的超级牛逼。”周立特意让食堂准备了几个特色菜,拉上了胡志才给林哲宇庆功。 胡志才的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是项目来了,自己这个乡长也有面子,功劳是大家的嘛,尤其是一二把手,所以他也罕见地向林哲宇表示了祝贺:“林乡长,好样的。”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项目之后大家都是一片坦途,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项目正式确定征地面积时,却是遇到了强烈的阻击,在项目审核会议上,县长王建双强烈反对,认为这样的项目劳民伤财,所引起的拆迁等工作难度会非常大,而且项目的资金到底能不能到位还是未知数,隐患不小,不能够被一百亿的数字搞晕了眼。 丁志华非常恼火,他不知道王建双为什么会这么强烈的拒绝项目的引进,但是这种明显无理的要求根本无效,他这个县委书记可不是摆设,王建双所提出来的那些疑问他对有应对之策,所以在最终的拍板中,王建双只有接受项目落实的现实。 这件事情传到林哲宇的耳朵里,林哲宇淡淡一笑,他当然明白里面的原因,但是他相信,丁志华一定会把这个项目敲定,因为丁志华单独找过他一次。 这是林哲宇首次与丁志华面对面交流,丁志华也没有说多少,只是对林哲宇的招商成绩表示了肯定,并表示,项目一旦签约并进入实施阶段,通过市重点办的验收,将会按照县委县政府出台的奖励政策兑现。 林哲宇并没有过多地去关注项目的事情,这块大蛋糕抛出来,丁志华肯定会吞,所以他比自己着急,更容不得反对的声音,他现在在考虑着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言老九已经查到了吕德东的下落,在吕德东的嘴里挖出了很多有趣的东西,这一晚,在黄银山水库的人民公社,林哲宇约见了赵子亮。 赵子亮一直在关注着着力点,但是由于他处于边缘,没有任何的发现。林哲宇将一份材料放在了他面前,赵子亮随意看了看,吃了一惊,都是关于冯志强受贿的。 “这东西从哪弄来的?”赵子亮的声音放得很低很低。 林哲宇淡淡道:“这个你就别问了,我有我的路子。” 赵子亮道:“你打算怎么办?把冯志强给拔了?”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赵子亮皱了一下眉头,恍然道:“我明白了。哲宇,你这招可够损的。” 林哲宇道:“子亮,我们是不是能咸鱼翻身,就看你的了。” 赵子亮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胡志才接到了郁晓静的电话,郁晓静告诉他,林哲宇在这里跟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赵子亮见面了。胡志才没有往心里面去,表示知道了,林哲宇跟赵子亮曾经都在市里工作过,见个面吃个饭也没什么奇怪的。 郁晓静放下电话,从后院小河边出了来,她并没有留意到,一个人正在黑暗中远远地看着她。 送别了赵子亮,林哲宇坐在车上回味着赵子亮的话,赵子亮觉得林哲宇有点操之过急了,但是林哲宇深知受制于人的滋味,在面对王建双和冯志强这两个庞然大物时,一着不慎,那就不是输不输的问题了,所以他必须提前谋划,而他的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 在回竹海的途中,林哲宇接到了言老九打来的电话,说郁晓静跟胡志才的关系不一般,为他通风报信。林哲宇怔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郁晓静有做间谍的潜质,这个女人居然连自己都算计上了。 林哲宇淡淡表示知道了,言老九道:“要不要……” 林哲宇想了想,说:“胡志才不足为惧,你先查一查他的上线是谁。” 收了线,林哲宇对言老九刮目相看,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想到言老九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帮助,他混过黑道的能力解决了很多问题,让林哲宇少走了不少弯路。 这一阵子,林哲宇虽然在精心谋划,但是王建双和冯志强并没有任何的动作,林哲宇不认为他们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王建双在自己提副科的时候明确提出不同意见,在汪恒发建设国际第一城这个项目上也是竭尽所能的反对,而吕德东也在冯志强的点拨下玩了一招借刀杀人,由此可见,这两人都是那种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之所以没有对付自己,只有两个原因。 赌博被抓 第一,是找不到自己的把柄,毕竟他们在县里,自己在苦水,没有空间上的太多交集,加上丁志华在不同场合上都点出国际第一城这个项目,所以以他们的性格和身份,在没有充分的把握的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实际性的动作。第二,市巡查组的巡查工作已经启动。只要作奸犯科,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人与人不一样,王建双和冯志强低调,但是下面的人未必如此,恰恰相反,有高层官员的庇佑,他们会更加嚣张。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如何在这一轮的巡查中不出纰漏。自己的安全当然是要排在首位的,对付人的事情不是太着急,完全可以放一放。 最先出手的是冯志强,而让他出手的原因,正如赵子亮向林哲宇所说的那样,是林哲宇这一次直接挑战到了他的权威。 这天是周末,堆头村支部书记沈昌明爱人四十岁生日,前文说过,沈昌明有个在县接待办任主任的哥哥沈昌亮,虽然这个职务并无多少显赫之处,但是这个职务接触的人多,除了县里的主要领导以外,沈昌亮跟市里的一些领导也有些接触,具体的关系怎么样除了沈昌亮自己以外没有别的人知道,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沈昌亮的能量很大。而沈昌明自己在乡里也算是个能人,敢于与一把手争情人并且拍桌子骂娘的,他是苦水第一人。所以派出所所长黄洲也参加了这个随礼,不过他并没有去吃饭,而是让人把礼金给垫上了。 沈昌明是个会来事的人,所以晚上又邀请了黄洲来吃饭,既然来了,这酒自然不会少喝。 再说另一边,林小嘉已经放假了,甄小凡去勤工俭学,所以暑假也没回来,去甄小妹的店里帮了几天忙觉得颇为无聊,而妈妈也不住在耳边嘀咕她跟甄小凡恋爱的事情,让她烦不胜烦,便想着去哥哥那边玩几天。 林小嘉没来过临沭,在时间的把握上出了岔子,差点没赶上最后一班车。原来跟大巴司机说好了到苦水下的,只是那司机把这事给忘了,直接把林小嘉带到了县客运站。 林小嘉傻了眼,这个时候自然没有车再去苦水了,其实她完全可以打个电话给林哲宇,让林哲宇来接她,只是她觉得自己好歹是大学生,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惹人笑话,便找司机理论。 林小嘉生得漂亮,又说一口普通话,司机大哥也不着恼,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便打了电话给小舅子,让他开私家车来送林小嘉去苦水。 林小嘉的胆子也真够大,还真就上了车,全然没想到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司机的小舅子也不是什么好鸟,是个赌鬼,自己还开场子,这事早就被警方给瞄上了,所以他一出门,便被警察跟上了。 林小嘉说去苦水乡政府,结果这小子心里想着快去快回,便是把乡政府听成了响正武。 响正武也是一个村,跟堆头村毗邻,这个村赌气很重,现在正值七月份,没什么农活,赌得更是厉害。 说来也巧,这一晚正好是乡派出所蹲点抓赌的行动日,那边刚刚端掉一个场子,正回来,一看这家伙拉了个人过来,就认为是送人过来赌钱的,正好抓了个正着。 林小嘉被几个民警和联防队的人堵住了,先就慌了神,辩白自己是来临沭玩的,可是这些个联防队员原本就是社会上的半吊子,遇到一个外地小美女,哪里肯放过,也不去听她辩解,让她有什么事到派出所再说。 林小嘉急了,拿了手机就要打电话给哥哥林哲宇求助,可手机刚拿出来就被“没收”了,让她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车上就哭了起来。 到了派出所,也没有人来问话,跟一帮赌钱鬼子关在了派出所的大会议室里,这些人都等着家人或者朋友交罚金来赎人,林小嘉不明所以,一个人缩在墙角流眼泪。赌钱没好货,就有几个人语言调戏林小嘉,林小嘉又惊又怕,不过这些人在派出所倒也不敢生事,调戏了几句,有个比较泼辣的中年妇女过来喝止,把人驱散了。她也觉得奇怪,林小嘉看上去也就有二十来岁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赌鬼,又说着普通话,似乎不像是赌钱的,而且在场子上也没见过她,估计是派出所抓错人了,只是自己一p股屎还不知道怎么擦,她也管不了这些闲事。 且说林哲宇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妹妹到,心里有点紧张,别是出什么事了。在上车之前,林小嘉曾经打过电话,林哲宇当时还让她在新源住一晚,白天再来。所以打了个电话过去,只是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个男人。 林小嘉用的手机是康平电子最新出品的高端手机,一个联防队员自然是买不起,拿在手里把玩,一看电话响了,上面还显出“哥哥”的字样,便接了电话。 “你谁呀?我妹妹呢?”林哲宇心里一紧。 “我是苦水乡派出所,你妹妹赌博被抓了,赶紧带钱来赎人吧。”那联防队员撂下这句话,把电话给挂了。 林哲宇吃惊的很,林小嘉怎么会因为赌博被抓进派出所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不过林哲宇也顾不上这些了,立即出了竹海取了车,飞速向苦水过了去。 很快到了派出所,派出所的大门紧闭着,林哲宇摁了几声喇叭,从值班室出来一个联防队员,他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林哲宇,直着脖子问干嘛。林哲宇跟个小联防队员还真是有理说不清,说自己是来交罚金赎人的。不曾想这联防队员说晚上不办公,让他明天再来。 林哲宇简直是火冒三丈,不过他不会跟联防队员一般见识,当即打了电话给派出所所长黄洲,黄洲这个时候在捏脚,正在跟技师摸摸抓抓,不过好歹给了林哲宇面子接了电话,林哲宇说起这事,黄洲的口吻还是很强硬的,说派出所不可能抓错人,这时那技师的樱桃小嘴已经扣住了黄洲的小头,黄洲顾不得再说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享受起舒爽的服务来。 大阵仗 黄洲跟林哲宇没什么直接的冲突,但是上次林哲宇被诬陷的事情,派出所的调查根本没有用心,这让林哲宇颇为不满,而这一次黄洲更是有扇自己耳光的嫌疑,林哲宇记在了心里。 这时,派出所指导员杨木胜出了来,一眼看到门外灯下的林哲宇,大步上了前来,打着招呼道:“林乡长,你怎么在这儿?” “杨指导,你来了就好。”林哲宇跟杨木胜也是在那次事件中打过一次交道,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很有灵性的一个小伙子。 那联防队员一看杨指导跟对方是认识的,而且对方还是个什么乡长,便自矮了一截,补救自己刚刚的不敬,在杨木胜的耳边道:“说是来替人交罚款的。” 杨木胜一边开了门一边道:“林乡长,进来进来,你替谁交罚款啊。” 林哲宇进了来,从口袋里拿出烟派了,揶揄着道:“派出所办事不一般啊,我妹妹从新源过来,居然被当作赌博被抓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有这样的事?”杨木胜也呆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到了办公室,杨木胜问了姓名,让林哲宇先在办公室坐一下,他过去看看情况。 不一会的工夫,林小嘉被带了过来,一见到林哲宇便失声痛哭,她什么时候经历过这些事情啊,对于她来说,这无异是一段恶梦般的经历。 见林哲宇神情难看,杨木胜满怀歉意道:“林乡长,这是个误会,我问了当时的情况,当时她坐在烂赌鬼的车上,让民警误以为她也是来赌钱的。” 林哲宇淡淡道:“误以为?派出所很霸气啊。” 杨木胜道:“林乡长,我承认,派出所在出警的过程中确实不是太规范,我向你道歉。” 林哲宇道:“杨指导,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这钱还要交吗?” “林乡长就别开玩笑了。”杨木胜道。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林小嘉跟着林哲宇出了来,坐在车上,猛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从惊恐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林小嘉一肚子火。 林哲宇拍了拍妹妹的手道:“小嘉,哥哥有数。” 家人一直是林哲宇的底线,当家人遭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不可能无视,但是去追究几个小民警也没什么意义,在他的心里有着他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把黄洲给搞定了。刚刚杨木胜已经提示了,承认派出所出警的过程不规范,这个板子落下来给黄洲吃一壶的,但是林哲宇不限于此。 刚刚在与黄洲通话的过程中,林哲宇察觉到他在搞肉搏运动,这个弱点他必须抓住,所以他发了条短信给言老九。 林小嘉是知道哥哥的脾气的,既然这么说了,证明他一定会找回场子来,便也不多问,一起去吃了晚饭,回了竹海。 在林小嘉洗澡的时候,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周立,周立对黄洲早就不满了,一直没有什么借口去修理他,林哲宇这么一说,便觉得是个机会,表示已经知道了。 第二天,林哲宇带着妹妹好好玩了一圈,临沭也没什么好玩的去处,好在有黄银山和龙王山,风景倒也秀丽,林小嘉主要是来散散心,玩什么也没什么关系。这么过了两三天,林小嘉见哥哥很忙,便打道回府,不再多留,临走的时候显得ting不舍,上车前,林小嘉说了这么一句话:“哥,你也ting不容易的,如果跟嫂子真的没什么希望,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人不是为别人活着,那样太累了。” 林哲宇ting感动的,觉得妹妹长大了,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小嘉,自己又恋爱了,他相信,经过这一场恋爱之后,他跟孟遥的感情会更加稳固。 几天后,派出所所长黄洲在班子会上,与周立有一番冲突,周立指出派出所作为权力部门,程序不规范,滥用权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黄洲反唇相讥,闹得不欢而散。 黄洲并不惧周立,他上面有冯志强罩着,一个党委书记还怎么不了他。会后,林哲宇去了一趟周立的办公室,周立就差摔杯子了,说黄洲简直目无领导,仗着有冯志强给他撑腰,无法无天了。 当晚,一段黄洲**的视频发到了网上,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可想而知,事实俱在,冯志强也保不住他。 没有人知道这段视频是从哪来的,林哲宇却是清楚得很,对言老九的认识也在加深,他问了言老九,视频是怎么弄来的,言老九淡淡一笑,虽然他只是个司机,但是出生于黑道的他早就重操旧业了,并且很快以稳和狠在临沭奠定了老大的地位,所以掌握娱乐场所的一些秘密就不足为奇了。林哲宇没有去细问,直觉虽然告诉他涉黑不对,但是有些时候,循规蹈矩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况且像刘大权那样不是一样活着有滋有味逍遥自在吗?足见盗亦有道,这就相当于一把枪,本身并没有问题,就看是在谁的手里,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就是行凶的工具,而在警察的手里,就是正义的化身。 江陵机场。大厅里开着冷气,凉爽得很,刘大权穿着长袖衬衫,小马哥戴着墨镜站在他身侧,警惕地看着周围,而在不远处,几个特警同样也在警惕地看着他们。 刘大权名噪一时,不过这些年不怎么显山露水,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只是小马那身打扮再加上露在手臂外面的纹身,摆明就是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这四个字,好在他们进来之后,只是静静地等着安检时间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异常,特警们自然也不会故意生事。 “权叔,电话。”小马把手机递了过来。 刘大权的表情很淡定,只是在看到这个号码的时候,不由自主露出尊敬的神色,接通电话,道:“我是大权。” “在江陵呢?怎么不到京城来?” 钱是火纸 “你那么忙,不方便。” “大权,出手很大啊,一百一十亿,钱是火纸哦。” “放在银行里也是贷给别人用,还不如自己投资。” “少跟我来这一套,你那点心思能瞒得了谁?” 刘大权笑了笑:“我觉得哲宇ting不错的,已经受到惩罚了,总不能一棍子打到底,别人有资源可以用,他为什么不能用,陆哥,我有分寸的。” “有空来坐坐,小高ting念着你的。” “嗯。”挂了电话,刘大权出神地看了一眼手机,把号码删了,交到了小马的手里。 小马从来不曾见到刘大权有过如此恭敬的态度,就连特别行政区的首长见到刘大权也客气得很,不由好奇地道:“权叔,谁的电话?” 刘大权扫了他一眼,道:“有个故事,叫好奇害死猫,听没听过?” 小马碰了个软钉子,讪笑着道:“权叔,你太深奥了。” …………………… 黄洲被拿下了,一个小小的副科,自然掀不起多大的浪花来,但是对于冯志强来说,却是狠狠的一巴掌,这也让他认识到,虽然自己在临沭根深蒂固,但是有不少事情,他根本做不了主,尤其是网络异常发达的时代,很多事情捂是捂不住的。据黄洲所说,那晚林哲宇曾跟他联系过,有理由相信,这件事情是林哲宇搞出来的。 所以便有了冯志强的下一步动作。 黄洲事发不久,这天下午,林哲宇的办公室里迎来了一个人。随着林哲宇的手中有批新园新村宅基地的权力之后,办公室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所以来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来者显得很有格调,拿了软中华来派,自称是县二建的副经理魏明全,并呈上了名片。 林哲宇虽然不至于肃然起敬,但还是很尊重,笑着道:“魏经理怎么有空到这里来坐坐?” 魏明全笑着道:“林乡长现在名声鹊起,谁不想结交?” 林哲宇道:“有这样的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魏明全哈哈一笑道:“这跟老婆偷汉子一样,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哎呀,瞧我这张嘴,我就是举个例子,没别的意思。” 林哲宇笑了笑,道:“魏经理很风趣。” 魏明全笑道:“林乡长,我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赏不赏脸。” 林哲宇道:“魏经理,你的时间很宝贵,有什么事咱们直接谈就可以了。” 魏明全便道:“好,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人交朋友,那我就直说了,我是冲着新园新村的建设合同过来的。” 林哲宇微微一怔,这件事上周五的时候开班子会才刚刚研究过,还没有公开,他怎么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上周五,班子会上研究了这事,新园新村的建设进度还是ting快的,但是有百姓指出,新村的基础配套设施跟不上,连个下水道都没有,水都没法排,就更别说其他的路灯之类的了,乡里充分考虑了这个问题,虽然要花一笔钱,但是考虑到后面还有四个区要开放,如果没有完善的配套,后面还真有点难办,所以打算近期公开竞标。 “魏经理,我只是个分管领导,拍板权还是在主要领导手里,我还真做不了主。”林哲宇道。 魏明全哈哈一笑道:“林乡长就不要太谦虚了,这项工作就是交给你来办的吧?” 魏明全说的不错,当时班子会上周立就确定这个合同由林哲宇一手来签订,其实一开始周立说的是由政府法人吴志才,不过吴志才说林哲宇是分管领导,对情况比较熟悉,他就不干预这件工作了。 林哲宇笑了笑:“魏经理的消息很灵通嘛。” 魏明全笑:“鸡有鸡路,鸭有鸭路。林乡长,咱们谈一谈吧,谈不成也没关系,交个朋友也行。” 林哲宇道:“真想不到二建对这样的小工程也有这么大的兴趣。” 魏明全便道:“这是我私下里来接洽的,自己挣点零花钱,没办法,要养活老婆孩子,又要赡养老人,指望那点工资活不了。” 魏明全对情况很了解,有多少户,成本有多少,都了如指掌,他跟林哲宇谈了一阵子,一个意思,帮他揽下工程,他可以分给林哲宇百分之三十的利润。 魏明全给林哲宇算了一笔账,如果按照他的价格,在材料和人工方面再节省一点,这个工程挣个一百万没什么问题,只要林哲宇松松口,三十万不费吹灰之力。 林哲宇没有给出答复,换了以前,他会直接把话给说死了,不会留半点面子,但是他不想因为这个去得罪人,便道:“魏经理,合同虽然是我来签,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政府性工程,全部要经过招标这一关口,我真的没把握帮得好。” 魏明全笑了起来:“只要是这个价格,竞标的事情我来办就行了。林乡长,那……你忙,咱们再联系。” 林哲宇送了送,魏明全在门口与林哲宇握了握手:“林乡长请留步。” 看着魏明全离开了,林哲宇不由在想,现实的诱惑真的是太多了,就像刚刚魏明全说的,只要自己动动嘴,三十万轻松就能进口袋了,有多少能抵挡得了?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魏明全刚刚坐着的椅子,上面留着一个黑公文包。 打开包一看,林哲宇的眼睛顿时直了,里面居然塞着一包钱,粗估一下,不低于十万,林哲宇赶紧打了电话给魏明全,说他落下了包。 魏明全显得很疑惑,说他没落下任何东西。林哲宇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很明显,这包钱就是魏明全留下来的,他是想用这笔钱把自己给收买了,相当于是订金。但是魏明全不承认是他的,林哲宇只要生个念头,这个“无主之物”便是他的了。只是林哲宇当然不会收这笔钱,别说他现在不缺钱,就是缺,也不能这么做。在这一点上,林哲宇的头脑非常清醒。 一个大套 去了一趟纪委书记高维国的办公室,门紧紧锁着,高维国并不在,林哲宇跟着便去了三楼,周立也不在办公室。 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他,周立在县里刚开完会,林哲宇在电话里把这个情况说了,周立沉吟了一下,道:“这笔钱就不要交到县纪委了,交给乡纪委就行了,最近乡里正好缺钱用,哦,高书记的孩子在找工作,他去市里了,周一回来,你周一把钱给他就行了。” 林哲宇下了楼来,整理了一下办公室,正准备离开,忽然接到了黄莺发来的短信:“县纪委的人在找你。” 林哲宇怔了怔,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最先走在前面的是秘书曹阳,后面跟着几个沉着脸的人,林哲宇一眼便看到了县纪委副书记童建强。 “林乡长,县纪委的。”曹阳刚说出这句话,童建强便进了来,沉声道:“林乡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哲宇极其惊讶,道:“童书记,这是什么意思?” 童建强淡淡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哲宇于周五下午被县纪委带走的事情很快在乡政府里传了开来,周立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立即跟县纪委进行了联系,但是得到的答案是,无可奉告。 周立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方便去找县委丁书记,只有先等着,看看事情的进展。 言老九开着车,听得清楚,脸色阴沉了一下,却是一个字也没有问。 与周立同样着急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黄莺。黄莺曾让林哲宇飙泄三次,两次空炮,一次是真正体验了一把,林哲宇的第三次给她带来的感受铭记于心,虽然黄莺不曾想过与林哲宇长相厮守,但情份总是在的。 “爸,林乡长被纪委的人带走了,你想想办法。”黄莺只能求助于父亲黄安山。 黄安山上次请林哲宇吃饭,只不过是想打听一下那晚自己的事情有没有被撞破,他自然不会真的想跟林哲宇结交,而林哲宇被纪委的人带走,以黄安山的经验来看,多半是一去不回了,纪委办案有其自己的套路,一般来说,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可能这么明火执仗地去拿人的,而根据女儿所说的情况来看,纪委多半是掌握了相关的证据才动了手。综合这些原因,黄安山不认为林哲宇还有出来的可能性,而他的心里还隐隐有一丝窃喜。那晚林哲宇跟他一起吃饭,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口风,最终他才不得已抛出自己提副处这事来压他,如果林哲宇被撂倒了,这个隐患倒是可能被解决了。 “我打听下看看什么情况。”黄安山敷衍了女儿一句,忽然问道,“黄莺,林哲宇跟你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啊,他不是我房客吗,他进去了,以后谁给我钱啊。”黄莺没好气地撂下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且说林哲宇被带上了车,并没有去县纪委,而是去了邻县的一个不见经传的小宾馆,等车子停下来,天色已经黑了。 下来的时候,风很大,天边尽是黑云,大有大雨欲来之势,只是对于林哲宇来说,雨已经来了。 去了四楼的一个房间,开了灯,床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的前面放着三把椅子,而在墙角放着一张塑料凳子,林哲宇被两人架着坐了过去,而后二人坐回到椅子上,童建强坐在最中央,淡淡道:“林哲宇,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吗?” 林哲宇这一路上一直在考虑,纪委抓人莫过于两个方面,一个是作风问题,一个是经济问题,如果是违法,那就不是纪委而是公安局了。作风问题的话,顶多也就是黄莺,黄莺能发短信通知,证明不是这事儿,况且男未婚女未嫁,这也算不上个事,那么就是经济问题了。想到经济问题,林哲宇坦然的很,所以林哲宇淡淡道:“童书记,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这么兴师动众的,我是不是犯了不小的问题?” 童建强道:“林哲宇,我知道以前做过县长,由于自身的原因险些连公职都被开除了,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主动交待了,我会酌情从轻处理。” 林哲宇见惯了,道:“童书记,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童建强叹息了一声,道:“你是死心不改了。我提示你一下吧,房间里的公文包里有二十万现金,请你说说这二十万现金的来源吧。”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惊,说的居然是这个事。魏明全前脚一走,纪委后脚就到,看来这摆明是仙人跳,幸好自己当时就跟周立汇报过这件事,否则还真是有口说不清,但是想到自己被带到这个地方来,与外界断了联系,显然是不想自己有找到解脱的机会,这分明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局。 林哲宇沉默着不说话,童建强也不急着去问,他并不知道,林哲宇现在想的并不是怎么摘清自己,而是在想,到底是谁在陷害他。 时间在一点点的消逝,林哲宇终于打破了沉默,沉声道:“童书记,这笔钱我也不知道是谁的。” 林哲宇这么说有他自己的道理,对方既然设好了局,如果自己说这钱是哪儿来的,搞不好会被做文章,干脆来个一推三不知。 童建强原以为林哲宇会找各种理由来争辩,倒是没想到他来了句不知道,不过这些并不能成为他没事的理由,纪委搞了这么大的动作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就过关。 童建强淡淡道:“林哲宇,我真的很替你觉得可惜,你应该知道,没有证据,纪委不会出手,换言之,只要纪委出手,就没有办不下来的案子,我看你是不肯坦白了。这样吧,出于爱护的角度,我给你一夜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明早六点,如果你还是拒不交待,谁也帮不了你。你还有十个小时的时间。” 确凿证据 隔壁的房间里,放着两张床,一张是给林哲宇睡的,一张是给看护他的人睡的,窗帘同样拉得严严实实,林哲宇肯定是洗不了澡的,两名看护轮流洗了澡,盯着林哲宇。 林哲宇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林哲宇的心也如外面的雨一样跳个不停。从目前来看,纪委能够拿捏到的事实情况就是从魏明全留下的那二十万,不过这二十万,林哲宇倒不惧怕,他跟周立通过电话,他完全能够证实自己没有侵吞之意,县纪委拿自己也没有办法,不过他也想过,既然这是一个局,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后手,所以他现在在求援无果的情况下,所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和静观事态发展。另外,他在想,会是谁设下了这个局。 这一点,林哲宇还是很难判断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不是王建双就是冯志强。这两个人中,虽然冯志强在临沭的根基稳固,但是林哲宇宁愿是他。不管怎么样,王建双是县长,他的权力要更大一些,而林哲宇的手里也掌握着一些冯志强的东西,算是筹码。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魏明全留下的那包钱,那么事情就要从他的身上来分析。魏明全的理由是竞标新园新村的配套设施工程,这个决定在乡里召开了班子会之后,并没有对外公开,当时参加会议的人不少,很难说魏明全从谁那里得到了这个情况,但是有一个细节引起了林哲宇的注意。如果是从其他班子成员那儿得到情况的话,那些班子成员可能会吃不准这个工程的最终拍板权,只有党委书记周立和乡长胡志才心里有数。周立是不可能陷害自己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胡志才。 林哲宇曾经让言老九去查胡志才的上线是谁,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结果,但是郁晓静那边却是有点突破。 郁晓静与胡志才的对话被言老九听了个正着,林哲宇并没有觉得把郁晓静怎么样是英雄行径,那只会让胡志才产生警觉,所以林哲宇不动声色。郁晓静跟孙达州在一起的时候,也跟沈昌明有关系,还闹出了不小的笑话,不过自打孙达州被法办之后,郁晓静跟胡志才搭上了,沈昌明那边就不去了。无论从年纪还是实权,胡志才都比沈昌明要更好一些。 有一次跟周立一起吃饭的时候,周立拿沈昌明开过玩笑,说挖人墙角者必被挖之,当时沈昌明说,人往高处走,屌长也难留。 这个高处,林哲宇不认为说的是胡志才,如果是比起真正的能量,沈昌明的哥沈昌亮比起胡志才这个乡长要强很多。 而后周立说,怎么了昌明,你也有怕的时候?沈昌明指了指衣服说,狗皮厉害。 林哲宇现在回想起来,种种迹象表明,郁晓静跟从的胡志才,上面极有可能是冯志强,要不然哪有狗皮厉害这么一说? 有了这个判断,林哲宇便不去多想,心里也坦然多了。 六点,童建强准时到了,林哲宇仍然沉默,这让童建强有点难堪,在他看来,事实俱在,人证物证根本容不得林哲宇有半分抵赖,可林哲宇偏偏是三缄其口,一个字也不说,决意顽抗到底。 童建强有点恼火,不过这些年办案也有不少,知道有些人是经不起时间拖的,想打持久战,我奉陪。 这时,手机响了,是纪委办公室打过来的,通知他到县政府开会。问了时间和地点,童建强向办案人员吩咐了一声,匆匆离开。 县政府的小会议室里,坐着县委书记丁志华,纪委书记萧开叶,以及其他几名纪委副书记,童建强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格登了一声,挨着萧开叶坐了下来。 丁志华一直微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是在想事情,还是在补觉,不过童建强一到,丁志华的眼睛就睁了开来,目光里透露着犀利之色,淡淡道:“开叶书记,现在纪委是不是不用县委领导了,而是由市纪委直接管理了?有没有这样的文件?” 萧开叶扫了童建强一眼,童建强看不出这眼神里到底代表着什么,不过丁志华的话很有情绪,让人觉得大大不妙。 “丁书记,没有这样的事,县纪委是团结在县委周围开展工作的。”萧开叶道,“关于审查林哲宇的案子,事发比较突然,丁书记太忙了,所以打算今天早上来向你汇报的。” 丁志华轻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道:“这案子是谁办的?现在什么情况了?” “丁书记,是我办的。”童建强站了起来道。 丁志华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道:“情况怎么样?” “林哲宇还存有侥幸心理,不肯交待。”童建强道,“不过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受贿成立。” 丁志华的目光不由一寒,道:“具体说说。” 童建强把魏明全举报林哲宇的事情给说了,说林哲宇收了钱不办事,他咽不下这口气,并且有录音为证。 丁志华没说话,而是打了个电话,道:“你过来吧。” 周立进了来,道:“丁书记,萧书记,关于林哲宇的案子,我不是太清楚,我只是觉得有必要把我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萧开叶道:“周书记请说。” 周立道:“昨天下午我在县里参加会议之后,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我,说二建副经理魏明全找到他,谈了苦水乡新园新村配套设施工程的事情,希望林哲宇能够帮助他拿下这个工程,并许以承诺,会拿出总利润的百分之三十作为回报。当时林哲宇说,这事情他说了不算,而且这个工程是对外招标的,谁能拿下这个工程,各凭本事。魏明全走后,留下了一个包,林哲宇看了之后,里面全是钱,具体是多少林哲宇说他没数不知道,打了电话给魏明全,魏明全是包不是他的。随后,林哲宇去找了乡纪委书记高维国,没见到人,又打了电话给我,我让他先把钱放着,等周一高书记回来,把钱交上去。林哲宇打电话的事情,可以查通话记录,也可以跟他本人核对我的话是不是事实。” 领导有方 丁志华不动声色道:“萧书记,童书记,都记下来了吧?要不要周立同志再复述一遍?” 随后,丁志华淡淡道:“纪委的效率很高,萧书记领导有方啊。” 萧开叶的神情难堪得很,道:“丁书记,我们会查明情况的。” 丁志华道:“林哲宇如果真的受贿了,一定要严惩,我希望纪委能够把事实情况查清楚。” 经过调取林哲宇的手机通话记录和他当时与周立的对话内容,证明林哲宇完全没有将这笔钱占为已有的故意,而魏明全的证据也仅仅是录音,根本没有任何的效用。 林哲宇被带回来的时候,向童建强说了这么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我要去见丁书记。” 童建强万般无奈,他不能再限制林哲宇的人身自由,只得由着林哲宇,悄悄把这事通知给了萧开叶。 萧开叶也是难堪得很,这一次被反摆了一道,想不到林哲宇还留了这样的后手,如果没有他与周立的那个电话,他还真是百口莫辩,当然,他们也可以说林哲宇是事先跟周立串通好了的,两人合伙侵吞这笔钱,可是他不能也不敢这么做,惹上周立,打不死他,他那个连襟可不是吃干饭的。 林哲宇进了丁志华的办公室,道:“丁书记,按理说,我是党的干部,无愧于心,不怕查也经得起查,但是纪委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的情况下,凭着自以为是的证据,就把我带走,给我的身心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我就在想,纪委的权力是不是太大了?大到连前期调查都没有的前提下,就直接抓人。如果我没有来得及跟周书记联系,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要承受这不白之冤呢?” 丁志华没有回答林哲宇的话,而是看向了萧开叶和童建强,道:“开叶同志,建强同志,你们对此有什么要说的?” 萧开叶道:“哲宇同志的事件给我们提了个醒,也给我们纪委如何办案上了生动而富有教育意义的一课啊,哲宇同志,我代表纪委向你道歉。” “萧书记这么说,我不敢当。”林哲宇淡淡道,“我现在只要一个说法,他魏明全故意栽赃陷害的目的是什么,我希望纪委能够还给我一个公道。” 丁志华道:“哲宇同志说的对,这是典型的恶意栽赃,我们纪委不仅要打击惩治腐败,更要保护好同志,纪委和公安局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我查清楚,看看他魏明全到底想干什么!” 一干人等走后,丁志华道:“哲宇同志,作为对临沭发展有着很大贡献的我党好干部,我向你道歉。” 林哲宇道:“丁书记,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之所以找您,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丁志华道:“嗯?还有别的意思?”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丁书记,恶意栽赃的事情在我的身上已经发生了第二回了,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是谁怎么处心积虑地要置我于死地,我想向您辞职。” 丁志华怔了一下,这不是开玩笑吗?一个刚刚招引来百亿投资对招商引资工作有着卓越成绩的人被人陷害而提出辞职,如果自己准了,不被人骂死才怪,当即道:“哲宇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作为党的干部,一定要经得起考验,可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啊。” 林哲宇道:“丁书记,您也知道,我在做县长的时候被贬谪到苦水,我真的是怕了,因为我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这样的事发生。我想干点事情,可是现实不允许我如此,既然这样,我还不如早点离开。” “好了,这些你就别多想了,我是不可能同意你辞职的。你小子也别给我玩那些虚的,国际第一城这个项目的拆迁工作已经大差不离了,很快将进入实施阶段,届时市重点办会进行验收,通过之后,我会按照县委县政府出台的政策兑现的。”丁志华用一种看透内心的口吻道,“说说看,你想得到什么?” 林哲宇道:“丁书记,您也太小看我了,无论有没有这样的政策,能引到项目来,我还是会招引。您看着办吧。” 丁志华指着林哲宇道:“你倒是把球又踢给我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丁书记,您刚刚强调,我们是党的干部,可我还不是党员,实在是太汗颜了。” 丁志华微微点了点头,道:“这是一道坎,哲宇啊,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林哲宇能感觉到丁志华语气中的亲近,不管怎么样,自己毕竟给他带了一个百亿的项目,冲着这一点,他就没有不善待的理由,便诚恳地道:“我做梦都想回到党的怀抱。” 丁志华笑了起来:“回去之后,好好工作,可别有思想包袱。” 林哲宇这回可是长了脸了,被纪委带走,却是坐着县委书记的车子回来的,这里面的玄机自然不难理解。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林哲宇借机而动,刻意而为,否则他又怎么会让魏明全的钱留下来?王建双和冯志强一直没什么动静,这让林哲宇的心里很是忐忑,越是平安无事,越是有可能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所以他抓住了妹妹的事情这个机会,把黄洲给办了,目的就是要引出一方的动作来,否则,一个误会,他又何必把黄洲给搞下来,当然,黄洲本身对林哲宇不敬,也是林哲宇办掉他的一个理由,人都是有脾气的。 不出他所料,黄洲刚被办掉,对方就有了动作,在魏明全走的时候,林哲宇看得清楚,他没有带走来时带进来的包,所以林哲宇将计就计,只是他没有料到县纪委来的这么快,也算是兵行险着。 而他向丁志华提出辞职,就是给丁志华施加压力,自己有这么一个百亿项目护身,如果真的辞职了,他丁志华的日子也不好过,下面的人固然会觉得他卸磨杀驴,上边的领导更是会觉得他领导无方,冲着这一点,丁志华就会把魏明全恶意陷害给一查到底。 意外的客人 只不过林哲宇并不能确定这事情是不是冯志强的安排,所以关于冯志强的那些东西他并没有亮出来,且看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黄莺了,去了他的办公室给他道喜,并说晚上请他吃顿饭,跨个火盆,再用柳叶水洗把澡去去晦气,林哲宇笑得不行了,黄莺又小声说,晚上再聚一次,庆祝一下。 黄莺这个“聚”意思很深刻,因为她说明天大姨妈要来,今晚不用采取措施,把林哲宇说的食指大动,不过他坚决予以拒绝,说:“你上次说好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 “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啊?”黄莺给了林哲宇一个背影,出去的时候说,“下班我找你。” 还没到下班时间,林哲宇就提前溜了,他不是不想跟黄莺再温存一番,但是这种事情一旦泛滥了,极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麻烦,所谓纸包不住火,第一次犯了错误是失误,第二次再犯同样的错误就是蠢了,林哲宇绝不允许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 对于林哲宇的这种恶劣行径,黄莺表示出强烈的愤慨,奈何她也不知道林哲宇住在哪里,打电话林哲宇说在陪领导吃饭,只得作罢,等明儿个再修理他。 林哲宇骗了黄莺一半,他确实是在跟人吃饭,只不过不是陪领导,而是杜华。 杜华的突然到来让林哲宇颇为意外,他在贺炜晔的喜相逢大酒店做保安,但是用他的话说,他给贺总惹出了事,实在没脸再待下去了,虽然温玉一在挽留,但他还是拒绝再留,来投奔林哲宇了。 林哲宇也安排不了他什么事情,想到国际第一城的项目,林哲宇跟汪恒发联系了一下,汪恒发表示安排个把人没什么问题,当晚,林哲宇就把杜华带到汪恒发那边,把人交给了他。 而这一晚,政法委书记冯志强的家里迎来了一位令他颇为意外的客人。 这个人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赵子亮。 赵子亮分析了林哲宇交给他关于冯志强受贿的材料,这些都是吕德东的交待,并没有涉及到其他人,比较单一,想凭借这样的东西拿下冯志强,无异于痴人说梦。吕德东给他送钱不错,但是他并没有给吕德东带来什么利益,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来,所以受贿这个词适不适用还是一说,那么该如何实现这个目的,赵子亮颇费了一番心思。 林哲宇被纪委带走,王建双自然没有理由不开心,倒是不用自己再出手了,只不过仅仅过了一夜,林哲宇不但安然无恙,还将了纪委一军,王建双多少有点不自在。 赵子亮去汇报工作的时候,有一份文件应该是给分管副县长的,也带了过来,被王建双逮着这个由头给批了一通,骂他这个主任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看来要去学校再进修一阵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赵子亮感觉到有浓浓的危机感,真的极有可能把自己送到党校去,等他再回来,连办公室主任的位置都没了。所以他必须加快动作了。 赵子亮的到来,让冯志强极是意外,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是县政府的大管家,虽然是下属,总不能让他站在门外。 “赵主任,有事儿?”冯志强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既没倒茶也没派烟。 赵子亮心里那个不是滋味,暗自道,妈的,总有一天,老子要爬到你头上去。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能有心情的表露,道:“冯书记,其实在来之前,我还是有点犹豫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 冯志强有些奇怪,道:“赵主任,怎么了?” 赵子亮道:“冯书记,这个东西您看一下吧。” 一个牛皮信封,冯志强还以为里面装着什么人民币美元,可是打开来一看,神情却有点凝滞了,这里面居然是自己收吕德东钱的材料。 “胡扯!”冯志强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形于色。 赵子亮道:“冯书记,您别生气,这是我在王县长的办公室里发现的,本来的信封上标着个‘1’,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冯志强冷冷地看着赵子亮,赵子亮也坦然地看着他,半晌冯志强才道:“为什么告诉我?” 赵子亮咬牙道:“我跟王县长做牛做马,得到了什么?连一点认可都没有。良禽择木而栖,冯书记,这是我的投名状。” 冯志强的目光更显冷峻,沉吟片刻,神情才缓和了一些道:“继续做你的办公室主任,该做什么,你应该明白。” 赵子亮坚定地道:“冯书记,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子亮出来的时候,心情还是颇有些忐忑的,因为他的心里没有底,毕竟王建双和冯志强是同盟,这个同盟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小会合而被瓦解吗?赵子亮没有答案,但是从冯志强的反应来看,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 以冯志强的身份和城府,自然不会去质问王建双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问赵子亮,这么一点就已经足够了,特别是赵子亮所说到的那个“1”,似乎更能证明王建双搜集到的不仅仅是这么一份材料。 看着赵子亮垂着头离开,冯志强陷入了深思之中,他不明白王建双这么做的理由,市巡查组已经启动了巡查程序,难道他是想搜集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冯志强非常聪明,但是聪明人的最大特点就是多疑。在他的眼里,赵子亮只不过是个科级干部,绝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去挑拨离间,更重要的是,他所带来的这个东西完全是事实。 不过冯志强已经决定,赵子亮这个人不能留,如果他能够从王建双那里获得更多的东西,那就更不能留,不过他叔叔是市纪委书记,所以这个人还必须要派上用场,等到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再想法子把他给送走,留在临沭,完全是个不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爆了。 也设局 冯志强缓缓抽着烟,他在考虑着魏明全这事该怎么办。魏明全完全是受了自己的指使去这么干的,现在纪委和公安局都介入了林哲宇被诬陷的案子,如果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丁志华不可能收手。虽然自己在临沭的根基比较扎实,但是丁志华是县委书记,并不是在任何事上自己都能掣肘的。 想了很久,只有把魏明全抛弃了,好在二建副经理的职务也就那么回事,等这事平了,会给他一个交待。 魏明全给出的答案是,林哲宇在新园新村的拆迁过程中,侵害了他一个朋友的利益,所以他想设下这个局,害林哲宇一把。 这个答案谁都知道不靠谱,但魏明全一口咬定了就是这个想法,倒也拿他没法子,只得以此结案,是不是要提起诉讼,那还要征求林哲宇的意见。 林哲宇的意见是不起诉。林哲宇知道,魏明全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用完了就被扔了,况且这样的起诉也定了他多大的罪,不如光棍一点,显得自己大度。 魏明全很意外,要知道如果不是林哲宇忙得快,比较走运,结局极有可能要倒个个,虽然不知道林哲宇为什么会放自己一马免除了自己的牢狱之灾,但是魏明全打心里还是很感谢林哲宇。 林哲宇接到他的电话也很意外,电话里,魏明全很诚心地想请林哲宇吃个饭,一方面赔个罪,一方面表示感谢,林哲宇没有同意,只是说道:“我林哲宇跟你无怨无仇,你没必要害我,所以你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是一颗棋子罢了,我没必要跟你过不去。” 林哲宇的直接让魏明全明白了一点,这世上没有谁是傻子,一个连政法委书记都需要设局对付的人,其智慧肯定非比常人,所以他道:“林乡长,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说的是,我只是个工具,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别的工具,所以你好自为之。” 魏明全的背景不难查,不过林哲宇已经确定这一切都是冯志强在作祟,而且言老九已经查出,胡志才也是冯志强的一条狗。 赵子亮已经把冯志强接受他投诚的事给说了,林哲宇不认为冯志强会就此信任他,而信不信任赵子亮直接决定了王建双和冯志强会不会决裂。所以必须还要掌握其他东西才行。林哲宇跟赵子亮商讨了一阵,两人达成了共识,让冯志强产生对王建双的猜疑只是一个因素,还要让王建双对冯志强产生怀疑才行。不过这两人都不是一般人,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现在王建双被蒙在鼓里,万一冯志强跟他接触的过程中露了些口风,这一对照,立马露馅。 所以,两人双管齐下,林哲宇继续“生事”,牵引住冯志强的注意力,赵子亮则从另一方面入手,让王建双疲于应付。 这天下午,林哲宇去了胡志才的办公室,汇报了近期的村建工作,除了新园新区的竞标公告以外,还有村庄环境整治工作的相关部署。胡志才对林哲宇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再也不敢轻视他,那天林哲宇出来之后,被县委一号车送回来,更是让他对林哲宇有着莫名的畏惧心理,所以在工作上他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知道林哲宇的事业心很强,不会出什么差错。 “林乡长的工作很有成效,苦水有你在,周书记跟我都轻松不少。”胡志才说的倒是实话,虽然财税这一块林哲宇没去年那么出彩,但是新园新村的建设、国际第一城这个项目,都让苦水异彩大放。 林哲宇笑道:“这也是在领导的领导下工作的,没有领导掌舵,我的工作就没有方向。” “够了够了,可别恭维我了。”胡志才笑道,“你可是做过县长的人,基层工作你可比我有经验。” “胡乡长,今天我生日,没敢声张,周书记已经邀请过了,还请胡乡长赏光啊。”林哲宇笑容可掬道。 胡志才便道:“生日?生日快乐啊,那我可得准备礼物了。” 林哲宇道:“瞧胡乡长说的,肯赏脸吃饭,就是很厚重的礼物了。咱们也不去大酒店,就到黄银山水库去吃。” “你请客,你做主。”胡志才幽默了一把。 下午下了班,林哲宇让言老九自己的车,载上了周立和胡志才,径直向人民公社开了去。 郁晓静提前已经得到了林哲宇的通知,所以早就安排好了,胡志才进来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向她抛了一个眼神,郁晓静默然接收。 来的都是领导,虽然与周立曾经闹过一些不愉快,但是郁晓静也知道,自己必须摆正姿态,反正这条道已经走到黑了,跟周立硬扛自己没有资格,只会自讨苦吃,所以热情如风地迎上前道:“周书记,胡乡长,林乡长,非常感谢能照顾小店生意。” 周立对郁晓静有种骨子里的看不起,不过她在工作上倒没有什么岔子,一个女人自己搞点第三产业也是不容易,所以呵呵一笑道:“要谢还是得谢林乡长,今晚可是他请客。” 郁晓静笑着道:“林乡长ting照顾我的。” 林哲宇赶紧道:“郁老板,你这话可要说完整了啊,不然会有歧义的,我可吃不消。” “我哪是什么老板啊,在几位领导面前,我就是下属。”郁晓静适可而止,道,“几位领导请上楼,菜马上就上。” 一共只有四个人,言老九要开车,所以闷头吃菜,也不发言,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在别,所以大快朵颐一番之后,便撤离了桌子。 大家都是熟人,自然不需要客套,说了些祝福语之后,开始喝酒,林哲宇的酒量早已不是秘密,周立自然不敢跟他较量酒量,胡志才还能喝几杯,但是叫板的事情是绝计干不出来的,不过林哲宇不放过他们:“周书记,胡乡长,你们是我领导,不过今天是我生日,我这个老寿星今晚最大,周书记,我敬你一壶。” 摆正姿态 周立的脸就苦了起来,这一壶下去,脸都红到脖子了,胡志才知道林哲宇不可能只敬周立不敬自己,索性光棍点主动举杯,接下来三人平端,边吃边聊,期间难免提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但也只是一提而已,绝不深谈。 这顿酒喝了将近两个小时,周立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胡志才也是脸红脖子粗,林哲宇却是不提结束,叫着再拿酒来。周立捂着杯子不松,胡志才也是开着玩笑拿起了乡长的架子,“勒令”林哲宇不准再开酒了。 周立也劝,说不能再喝了。林哲宇也不强求,笑着道:“两位领导,可别说我林哲宇小气,舍不得酒。” 周立失笑道:“都喝了好几瓶了,你要是舍得,那得喝多少,我跟胡乡长就要去挂水了。” 几人下了楼,林哲宇现金付款,郁晓静推辞了一番还是收下,林哲宇让言老九把车开过来,送领导回去,胡志才说他晚上要回老家一趟,车子一会就过来,不用送他。 言老九开着车子载上了周立和林哲宇,去了县城,将周立送到住处,他爱人出来的时候一脸责备,说周立不知道把身体当好的,成天泡在酒缸里,以后再喝多了就不要回来了。 周立一句话没有,醉醺醺的向林哲宇傻笑了一下,踉跄着进了屋。 林哲宇回了车上,言老九道:“都办好了。” 林哲宇的脸上半分醉意都没有,微微一点头,道:“去竹海吧。” 胡志才已经有一阵子没能跟郁晓静缠绵了,不得不说,郁晓静在床第之间的水平是一流的,让胡志才很是迷恋,今晚机会难得,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一亲芳泽了,但是迎接他的会是什么,在酒精和精虫同时上脑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预判。 第二天,胡志才和郁晓静勾搭成奸,被郁晓静的丈夫捉了现行的事便在乡里传开了,郁晓静的丈夫把这事捅到了县里,胡志才毫无悬念地被免职。 林哲宇得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这本身就是言老九和他一起策划的,这也怪不得林哲宇心狠手辣,如果不是胡志才做“初一”在先,林哲宇又怎么会去做那个“十五”,丛林法则让林哲宇早已明白了陈明曾经对他的告诫:以德抱怨,何以抱德? 胡志才是冯志强在苦水对付林哲宇唯一的一枚棋子,在接连损失了黄洲和胡志才之后,冯志强有点坐不住了,林哲宇的强势回应让冯志强极其愤怒,但同时他也感觉到,林哲宇并不简单,一个曾经做过县长的人,其智慧和手腕都非同一般,而且此人极会造势,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获得了丁志华的认可,自己反而显得缩手缩脚,有种狗咬刺猬难以下嘴的困扰。不过冯志强并没有罢手的意思,现在已经不完全是他与林哲宇之间的恩怨了,林哲宇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挑衅了他的权威,如果不把他给打下去,自己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而在这个时候,冯志强又接到了一个勒索电话。 林哲宇此举自然不仅仅是对冯志强举动的强势回应,更是在扰乱他的视线,让他没有太多的心思与王建双呼应,这也更有利于赵子亮的下一步行动。 赵子亮的动作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先是把吕德东向冯志强行贿的材料复印了一份,悄悄地塞到了王建双办公室的门缝里,随后他去找了杨威一趟。 杨威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脖子上挨子林哲宇的那一脚让他的脖子还是隐隐作疼,其实疼的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心。见到赵子亮,杨威的心里有些不快,在他看来,林哲宇也是赵子亮的朋友。 “杨威,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赵子亮直截了当地道,“想不想收拾他?” 杨威听着不由一愣,道:“他跟你不是朋友吗?” “朋友?当然是。”赵子亮冷笑了一声,“只不过朋友分好多种,一种是好朋友,一种是不好的朋友,他就是那种不好的朋友。” 杨威摇了摇头,又牵到脖子,咝地吸了口冷气,道:“什么意思?” 赵子亮道:“没几个人知道我为什么会到临沭来,其实我跟他有着夺妻之恨。” 将商荫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本来就是事实,赵子亮再添油加醋地说了,道:“如果他是真心爱着商荫的,对她好,那也就罢了,毕竟爱不是拥有,只要自己喜欢的人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这小子根本就是在耍流氓,为此我跟他斗了一阵子,可惜我败下阵来,被平调到了临沭。” 杨威知道赵子亮的背景,不由道:“你叔叔不是市委常委吗?” 赵子亮道:“你说纪委书记和市委书记哪个大?” 杨威呆了一下,赵子亮又道:“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他早就失宠了,否则也不会被贬到苦水来,我他妈做梦都想搞死他。” 杨威迟疑着道:“你上次不是还请他吃饭吗?” 赵子亮道:“打击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打他一顿,况且他的身手你也知道了,你这么能打,都被他打伤了,我跟他打不是自找难看吗?林哲宇的心智还是比较坚韧的,换了别的人,又是开除党籍,又是降了好几级,被贬成这个样子早就没脸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但是他就能忍得下来。所以他最热衷的就是提拔升官,我们就要在这个方面来打击他。这也是我跟他结交的原因,我就是要掌握他的习性,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赵子亮的遭遇与杨威比较相似,让他生了同仇敌忾之心,当即道:“这个混蛋,原来也撬了你的墙角。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他打吗,也是因为一个女人,马拉个币的,真是个人渣。” “林哲宇这个人在经济上比较谨慎,抓不到他的把柄,不过对女人有偏好,所以……这样这样。”赵子亮一番耳语,杨威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道,“他能上当吗?” 赵子亮道:“两个可能,一种是不上当,一种是上当。不上当我们也没损失,如果上当了,那不是更好吗?” 同仇敌忾 杨威也不是完全没脑子,沉吟了一阵子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干这件事。” 赵子亮道:“我刚刚说了,他在经济上比较谨慎,上次魏明全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叔叔也拿他没办法,如果好办,我还会等到今天?县官不如现管,只要这事成了,让他在跪在你面前痛哭求饶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想吧,那得有多爽快。” 杨威闭上了眼睛,想像着那一幕,在睁开眼的时候,一咬牙道:“干了!” 王建双早上到了办公室,看到门缝里塞着个信封,顺手捡起来,拆开来一看,目光便有些凝滞。令他有这样反应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惊讶的是这信封里装的居然是冯志强的受贿证据,虽然只是一项,但顺着这个萝卜拔下去的话,不难带出泥来,只是不知道可信度有多高。第二个惊讶的是,这封信是谁递过来的? 王建双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把秘书叫了过来,旁敲侧击了一番,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个时候,赵子亮捧着一叠文件进了来。 看到赵子亮,王建双的心里就不是太舒服,不过他毕竟有个纪委书记叔叔,自己也不能太过明显,便道:“子亮啊,前两天我的话说的有点重了,你不要往心里去,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是对事不对人,出发点还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你的成长。” 赵子亮作出一副感恩涕零的样子道:“王县长,我明白,我会努力工作的,绝不辜负领导对我的厚爱。” 厚爱?王建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在赵子亮的眼睛里,分明带着嘲讽之意,不过他的心里也在想,厚你马那个币的爱啊。 王建双批阅完文件,赵子亮拾掇了一下,道:“王县长,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王建双放下笔,抬头道:“什么事?” 赵子亮看了看门口,迟疑了一下道:“我听说,政法委冯书记被人勒索了。” 王建双不由一怔,道:“有这样的事?你听谁说的?” “我昨天去了一趟公安局,听到有人在议论,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是太清楚。” 王建双严肃地道:“道听途说的东西当不了真,更不能乱宣传,明白吗?” “嗯,我也就是跟您提一下,王县长,那您忙着。”赵子亮捧着文件又出了去。 王建双眯起了眼睛,冯志强被勒索?还真是有点意思啊,他会被什么人勒索呢。其实冯志强是不是被勒索,王建双一点都不关心,但是冯志强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要是完蛋了,自己也没好日子过,当即打了个电话给冯志强:“老冯啊,最近忙什么呢?过来聊聊。” 冯志强还真是ting挠头皮子的,那天接到的电话让他记忆犹新,打电话的人用的是经过处理的号码,根本判断不出是从哪儿打出来的,说出来的话也更让他心惊,对方道:“兄弟我最近手头比较紧,吕德东现在在我手里,我也不想太为难你,一百万,对你来说不是大问题吧?” 对于这样的勒索,冯志强嗤之以鼻,但是吕德东在对方手上那就不同了,这证明如果自己不给这笔钱,吕德东完全有可能在对方的逼迫之下作出对自己非常不利的指控,因此极有可能引起一番详细的调查,那麻烦就大了。从内心来讲,这一百万真不是问题,如果花钱能够消灾,他也认了,问题是,他担心对方贪得无厌。 接到王建双的电话,冯志强的心里犹如吃了只苍蝇般恶心,这家伙居然私下里搜集自己的材料,真是其心可诛,不过同时他也有点疑惑,因为王建双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好处,既然让自己过去聊聊,那就去探探他的口风。 很快到了王建双的办公室,王建双亲自开了门,又把门关上,扔了根烟过去,道:“老冯,气色不是太好啊。” 冯志强垂着眼睑道:“年纪大了,总有这么一天。” 王建双笑了笑,道:“听说你最近惹上了麻烦?是不是得罪人了?” 冯志强微微一呆,看着王建双的笑脸,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王建双倒是没想太多,只当他是烦心,便将桌子上的那个信封递了过去,道:“你看看这个。” 冯志强接过一看,几乎没把牙给咬碎了,这正是赵子亮交给自己的那份材料,所不同的是,这份是原件,自己的那份是复印件,上面的措辞完全一致。他原本对赵子亮还是有些怀疑的,但现在却是确信赵子亮是倒向他了。 “笑话。”冯志强淡淡地将信扔到了一边,不予理睬。 王建双收起了笑容,道:“老冯,据我所知,市巡查组已经开始运作,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风声,你也知道,问题各个地方都有,一直没有什么情况出现,莫过于三种可能,第一,这个巡查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哗众取宠,搞搞噱头就算完事了;第二,真的没巡查出什么问题来;第三,也是最让人担心的,那把剑悬在半空,不知道要斩向谁的脑袋。我们不能尽往好处想,所以,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警惕,不能出任何问题。” 王建双的分析和总结都很到位,奈何冯志强已经认定这份证据是王建双所为,用意也很明显,敲山震虎,更要命的是,自己不知道他还掌握了什么东西,哪怕是同盟,被人扼住咽喉的感觉是非常不爽的,他甚至认为那个勒索电话就是王建双搞出来的,否则他还真猜不出谁还有这个本事把吕德东控制住。这个时候,他已经确认吕德东确实被控制住了,因为这些证据除了他们这两个当事人以外,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扫了一眼王建双,冯志强淡淡道:“我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我先走了。” 林哲宇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冯志强的态度让王建双也有些不舒服,自己好心好意,他却是当作耳边风,要是真出了乱子,那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小。 解决 不过林哲宇也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让这二人产生隔阂,并不能解决问题,奈何自己力量薄弱,指望他跟赵子亮二人,能做到这样已经是难能可贵,如何让他们的矛盾进一步扩大而不可调和,林哲宇和赵子亮是绞尽脑汁。 听着竹海刷刷的竹叶摩挲,两人都是没有一个好的方案,只得先缓一缓,看看动静再作布置。 且说冯志强的把柄拿捏在人手中,寝食难安,最终决定拿出一百万来交易,当然,他的主要目的是想把这个勒索者给找到,永绝后患,可以令他意外的是,自从那家伙第一次打来电话之后,一直没什么音讯。不过很快他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这个电话倒是没有遮遮掩掩,只是显示的却是国外的号码,打电话的是一个男人,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用一种很机械的语调道:“冯书记,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只是你没有侄子了。” 冯志强怔了一下,不由道:“你是谁?” 对方淡淡道:“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你不用查我,你也查不到。” 而林哲宇的竹海里,言老九神情凝重地告诉林哲宇,他安排的人和吕德东都失踪了,下落不明,有理由相信,他们已经遇害。这是林哲宇所没有想到的。 “老九,有没有什么线索?” 言老九沉着脸道:“对方是行家,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林哲宇有点紧张了,不过他紧张的不是自己,而是言老九:“老九,事情变得严重了,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参与进这件事。” 言老九没有说话,林哲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听我的,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呢。” 言老九离开后,林哲宇陷入了深思之中,事情的走向确实超乎他的预料,他万万没有想到会闹出人命来,有理由相信,吕德东的失踪与冯志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冯志强在临沭经营多年,连任几届政法委书记,在公安系统有着很强的号召力,林哲宇担心言老九被查出来遭遇不测,至于自己,冯志强还不至于大胆到对自己行凶,只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自己拿冯志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哲宇思量了很久,认为自己一个人扛着是一个不正确的选择,他必须要借力,这个力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点谱儿。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临沭,王建双和冯志强共同的敌人是丁志华,而能够与他们叫板的也只有丁志华。林哲宇不确定丁志华在这几年里有没有能够掌握一些东西,但是能与这二人周旋至今,除了平衡以外,丁志华肯定有他的方法。林哲宇相信,丁志华早已经厌倦了这种有人与其比肩的局势,就像赵子亮所说的那样,作为一位县委书记,他不愿意有人去挑战他的权威,而事实情况是,他的权威时刻在接受挑战。所以林哲宇觉得,丁志华一定会接受自己。但是,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得需要一个机会才行。 赵子亮所设计的方案最终因为杨威的一纸调动还未能付诸于实施,让他颇觉遗憾,杨威ting拿他当朋友,在调至市消防局的时候还打了一个电话给他,杨威提到的一个细节让赵子亮悚然一惊。杨威是这么说的,我会尽量做我舅舅的工作。 杨威并不知道自己不受王建双待见的事情,王建双也不可能跟他谈到这些,现在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让赵子亮心头一寒,综合最近王建双对自己似乎有所好转的态度,他感觉到,王建双开始怀疑自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亲近,那就太可怕了。 转眼间,三季度结束了,红色风暴工作也告一段落,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市重点办也对县里的众多项目进行了验收,国际第一城自然是首当其中。这个项目非但在市里有所影响,甚至在省里也能挂得上号,所以验收毫无悬念地通过,接下来就是量体裁衣,论功行赏了。鉴于林哲宇项目之大,丁志华的意思是按照文件政策对照,这一点没有人有异议,但是具体怎么个安排,却是引起了激烈的争论。 林哲宇予以重用势所必然,但是如何重用却是比较头疼,在碰头会上,丁志华、王建双和县委副书记滕士海以及组织部长姚伯伦展开了讨论。 这四人的排名,组织部长姚伯伦最次,所以他也是第一个发言的。姚伯伦跟丁志华走的比较近,林哲宇的项目引进后不久,丁志华便跟姚伯伦谈过这件事,姚伯伦知道丁志华的想法,只是林哲宇的出身比较特殊,对于他的任何一点动作都极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党员身份的问题上。姚伯伦自然明白,如果不是党员,将在很大程度上掣肘林哲宇的前进之路,可是根据相关的规定,开除党籍需要五年之后才能申请入党,而且还未必能获得批准。不过丁志华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所以姚伯伦道:“林哲宇同志的贡献有目共睹,对于有能力的人当以重用,这也是县委县政府的一贯方针和用人态度。考虑到林哲宇同志的特殊情况,提拔副科级也才几个月,还未满一年的考核期,这个时候再予提拔,不符合任用规定,所以我建议准予其递交入党申请书。” 丁志华微一点头,道:“姚部长说的比较有道理。” 副书记滕士海轻咳了一声道:“在机关单位入党本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到了有着重大贡献的林哲宇身上,就算是特殊待遇了,我觉得对他很不公啊,只是现实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认为,对于有能力有贡献的同志,根据现实情况完全可以打破常规,不能因为曾经犯过错误就一棍子打死了。毛伟人说过,犯了错误勇于改正还是好同志。年轻人犯点错误在所难免,我们要给年轻人机会,况且他已经为他的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碰头会 上次林哲宇同志提副科的时候,组织部门对其进行了详细严格的考察,结果是令人满意的,而且前一阵子,还经历了纪委的乌龙事件,格调还是比较高的,所以我同意姚部长的意见。” 姚伯伦和滕士海一唱一和,一个提论点,一个举论证,直接把王建双的话给堵死了,王建双自然没有必要再去饶舌,直截了当道:“还是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吧,兼听则明嘛。” 王建双不顾其他人,自己捧着杯子先离开了,丁志华冷冷一笑,滕士海轻叹了一声道:“好事多磨啊。” 姚伯伦没有说话,只是神情颇显凝重。 常委会上,丁志华的优势并不明显,除了在场的三位以外,也就只有县委办公室主任方塘、宣传部长马莉莉和纪委书记萧开叶,五票能否通过这个决议,真的很悬。 这些年,王建双并没怎么跟丁志华顶着干,大多数的人事方面,他们会提前商议好,皆大欢喜,像这种直接上常委会的情况极其少见,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盯上了林哲宇。 丁志华倒是不以为意,显得成竹在胸。 其实市重点办验收完了之后,丁志华便去了趟市委组织部,把自己的想法向市委组织部长姜东城汇报了,姜东城就笑了,说林哲宇是县管干部,又不是市管干部,只要提拔过程符合规定,不必征求市委组织部的意见。这个意思丁志华自然是照单全收,所以他的心里还是比较有底气的。 当然,如果常委会上通不过,丁志华也不便再寻求上级的帮助,那只能证明他这个县委书记没什么掌控能力。 “哲宇,这次你会提个什么呢?”周立在办公室里跷着二郎腿,跟林哲宇开着玩笑。 林哲宇摊了摊手道:“周书记,你要是组织部长,我可能会知道点消息。” 周立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装逼的本事是一流的,不过说实话,这次我还真猜不出来,你提副科才几个月,估计提正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搞不好能到哪个局去做副局长。” 林哲宇笑着道:“你舍得?” “这可不是我舍不舍得的事情,服从组织决定嘛,我还能阻碍你进步不成?” 三天后,林哲宇被叫到组织部谈话,第二天任命就下来了,还真被周立一语成谶,任县教育局副局长。 当晚,林哲宇接受了班子的宴请,新乡长还没有到任,以前有仇也好,有怨也罢,人走皆空。这一晚,周立喝醉了,不过他醉的很开心,林哲宇接受完谈话之后,把情况向周立说了,除了任职以外,组织部长姚伯伦还以私人的身份跟林哲宇提了一件事,说大家都是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要林哲宇积极向组织靠拢,个中意味不言自明。 如果解决掉了这个问题,林哲宇以后的步子自然要好走很多。 散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一晚,林哲宇没有回县城,他需要整理一下东西再离开,乡政府大楼里很是安静,林哲宇忽然之间觉得ting舍不得的,虽然在这里只有一年多些的时间,却是给他留下了很多的回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跟周立这个党委书记相处融洽,这是难能可贵的。 “林局长。”门口忽然传来了黄莺的声音。 林小立直起腰转过身,看向了黄莺,略略有些意外:“黄莺?你怎么还在?” 黄莺笑着道:“想为你送送行,可又轮不到我,只能在这儿等着了。” 林哲宇笑道:“有什么好送的,只不过是换个工作岗位,还不是在临沭嘛。” “说的也是。一会怎么走?” 林哲宇道:“喝了不少酒,今晚打算在这儿将就一下。” 黄莺的双眼一下子便冒出了光芒来:“去平房吧。” 林哲宇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要拒绝,黄莺道:“你要不去,我就把你非礼我的事情抖出来。” 林哲宇又是一怔,道:“那是你在非礼我。” 黄莺的声音忽然低了一下道:“我今晚还想非礼你。” “林局长,你回去吗?我送你吧。”门口站着言老九。 “好,正愁没人开车呢。”林哲宇向黄莺抱歉地一笑,道,“黄莺,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搬上车。” “自己搬。”黄莺气哼哼地出了去,留下林哲宇和言老九面面相觑。 林哲宇有到机关工作的经验,只不过教育工作他是头一回。去教育局报道,局长彭伟功就大笑着道:“林局长,我代表教育局全体同仁欢迎你的到来。” 林哲宇也笑道:“一直想跟彭局长并肩作战,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走,带你去跟大家见见面。” 会议室里,坐了不少人,主席台上空着两个位置,上面都有席卡,最中间的是彭伟功,在他的右侧还有个空位,摆着林哲宇的席卡。机关的座次还是很严明的,所谓左膀右臂,左边坐着的是党组书记楚浩生,而自己在彭伟功的右边,则分明是第一副局长了。 林哲宇明显看到另几位副局长分明有点敌视的意味,林哲宇心头不由暗自一叹,看来自己这个副局长似乎有抢风头之嫌,人刚到,一句话还没有说,就得罪了一票人了。 坦然坐到彭伟功的身边,彭伟功主持会议,向大家介绍了林哲宇,然后让林哲宇发言。 林哲宇的发言很简单:“我是在基层工作的,对教育工作的业务不熟悉,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的工作,谢谢。” 大家散了之后,随即召开了教育局的班子会,林哲宇也对班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在班子会上,彭伟功宣布了林哲宇的分工,主要分管民办学校、职业教育、成人教育和招商引资工作。 随后,彭伟功对近期的工作进行了安排,正在这时,办公室主任杜洪伟进了来,神情略显慌张,道:“彭局长,县委丁书记过来了,在楼下。” 彭伟功呆了一下,立即起身,道:“楚书记,你主持一下会议。” 新岗位 刚交待完这句话,便听到丁志华的声音:“在开会啊,不打扰吧?” 丁志华一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彭伟功迎上前道:“欢迎丁书记检查指导工作。” 丁志华笑了笑道:“你们继续,我旁听就可以了。” 有丁志华在,会议便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了,好在彭伟功刚刚的工作刚刚开始布置,所以便接着这个话头继续说下去,只是说的有些结结巴巴,紧张得不行。 按照平时的流程,彭伟功说完,会就散了,但是丁志华这个县委书记在,自然不能这么敷衍了事,所以每个人都汇报起自己的工作来。 这个时候,没有谁会去主动指出自己的不足,尽是拣好听的说,轮到林哲宇的时候,林哲宇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为自己贴金的,便道:“我分管的几项工作,对于我来说都比较陌生,还没有一个具体的工作思路,会后我会向各位同志取经,还请同志们积极帮助。” 大家都汇报完了,彭伟功道:“下面请丁书记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丁志华摆了摆手,笑着道:“刚刚听同志们汇报了教育方面的工作,很有成效。大家都是老同志了,工作的重要性,如何工作,经验比我丰富,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提一点,那就是在其位便要谋其政。看得出来,同志们都很尽职,我很欣慰,不过哲宇同志啊,你是新人,又年轻,看样子还没进入状态,这可不行啊,彭局长,你可得好好帮助他。” 彭伟功点头笑道:“丁书记言重了,哲宇局长反应快,思维灵活,相信会很快进入角色的。” “那行,你们忙你们的吧。”丁志华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簇拥下下了楼。 当一号车驶出教育局的院子时,众人在松一口气之余,看向林哲宇的目光也不由有了巨大变化,谁都不傻,丁志华为什么会来,大家是心知肚明。别说是县委书记了,就是县长,上次来调研工作还要追溯到两年前了,林哲宇这个副局长一到,县委丁书记就来了,这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不去遐想。 彭伟功笑着道:“林局长,我们可都是沾了你的光啊。” 林哲宇故作糊涂道:“彭局长,我不懂你的意思。” “好嘛,这么低调,你真坏。”彭伟功笑着上了楼。 林哲宇的办公室就在楚浩生的隔壁,办公用具一应俱全,只不过稍显陈旧,林哲宇并不意这些,条件再不好,也比在乡镇强,林哲宇记得刚到苦水的时候,办公桌子一碰都要散了。 机关工作与乡镇虽然大相径庭,但说到底都是一样,那就是服务于县委县政府的中心工作,至于业务方面,只要你不出岔子,按部就班,没有人会说三道四。林哲宇也明白,现在招商引资工作不仅仅是政府的中心工作,各个部委办局同样有任务,他之所以分管这项工作,也是因为自己得益于招商引资方面的斐然成绩。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看了些材料,味如嚼蜡,便去了彭伟功的办公室。林哲宇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党员身份,这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万一有个差池,哭都哭不出好声音来。 彭伟功听了这事,让党组书记楚浩生进了来,向他交待了一下,抓紧时间把这个事情给办了,楚浩生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林哲宇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看他的年纪也就四十多岁,怎么一副廉颇老矣的垂暮之感呢? 楚浩生出了去,林哲宇跟彭伟功聊了几句,才知道具体的情况,原来三年前,楚浩生是某镇的镇长,当时从上级某部门争取到一笔资金,这笔资金自然是专款专用的。当时正值汛期,突如其来的洪水冲了十来户的屋子,当时镇里的经济条件不行,所以经过班子会研究,从这笔专项资金拿出一部分来帮助受灾户,可是在随后的专项资金调查中,这笔款项没有专款专用,必须有人要承担责任。考虑到情况的特殊性,一方面是用救灾,一方面也有班子会的会议记录,所以楚浩生从镇长的位置上调到了教育局任党组书记,这一任就是三年,所以他才显得这么颓废。 林哲宇为之唏嘘,这是典型的背黑锅,估计当时还有人给他许下了承诺,否则没有谁会这么傻,只是没想到开的是空头支票。这种事情,林哲宇知道也就只是知道,他也没能力去解决这个问题。彭伟功提醒林哲宇,不要跟楚浩生走得太近了,至于原因,他倒是没有提起,显得讳莫如深。 为了搞好关系,林哲宇晚上请局里的班子成员一起吃了个饭,增进相互的了解和友谊。林哲宇心里头也明白,自己到教育局来只不过是个过渡,目的是在这里解决党员的问题和副科级一年的考核期,只要自己安安稳稳,时机一到,正科是妥妥的。毕竟丁志华在红色风暴的启动仪式上信誓旦旦地提到过,八十亿上的项目就算特殊贡献了,自己这个国际第一城的项目只换来一个平级调动,要是没下文,丁志华可就没颜面再说话了。 但是尸位素餐碌碌无为绝不是林哲宇的个性,另外,王建双和冯志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掉,那也意味着一切都还有变数,他也不敢掉以轻心,留人诟病。 饭后,林哲宇去结账,被告知办公室主任杜洪伟已经签了单,林哲宇也没说什么,把大家一一送走,随后悄悄回来把账给结了,这让吧台服务员很是意外,林哲宇也懒得跟她解释。中央提出反对奢靡之风,林哲宇可不想在这个方面上留下什么污点。 这段时间,林哲宇除了在如何对付两只老虎方面略有纠结以外,其他事情还是比较顺心的,虽然孟遥说想再体验一次被人追的感觉,但是由于有琳琳这个纽带,林哲宇的追求之路并非极其坎坷,当然,周折是免不了的,不过林哲宇还是很享受这种恋爱一般的感觉。 积极分子 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林哲宇对教育局的情况也比较熟悉了,机关就是这样,如果你想干事,你便有干不完的事,如果你不想干事,那么就什么事都没有。几位副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管工作,但下面还有相对应的科室,所以基本上不需要费太多的心思。 闲着没事,林哲宇经常去彭伟功的办公室。两人之前就比较熟识,倒也没什么隔阂,再加上丁志华“特意”过来一趟为林哲宇造势,所以关系更显融洽。 林哲宇跟彭伟功谈到了一件事,是关于招待费的问题。这几年三公经费的支出受到了密切的关注,也是审计必审项目,从那一晚林哲宇请客被签单的情况来看,教育局这招待费这一块的把关不是太严。其实林哲宇没有必要去说这些,不过彭伟功跟自己的关系不错,在帮吴韵安排工作的时候,也没打半个不字,所以林哲宇善意的提醒了一下。 彭伟功有些不以为意,林哲宇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财务和审计这一块不归他管,况且这方面也有纪律部门来监督,提了醒也算是尽了责任,聊了几句,林哲宇回了办公室。 楚浩生很快过了来,说林哲宇的入党手续都准备好了,不过需要他自己本人提交一份入党申请书。入党的程序林哲宇是知道的,从积极分子到发展对象到预备党员再正式入党,这个过程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就看怎么操作了。 林哲宇表示一会送过去,见楚浩生有些愁眉苦脸的,便问道:“楚书记,身体不舒服?” 楚浩生明义上是教育局的二把手,但是他的位置有些尴尬,林哲宇能够感觉到,包括局长彭伟功在内的不少人,对楚浩生都有些敬而远之,林哲宇不明究里,觉得ting奇怪的,不过看楚浩生的为人还不错,林哲宇就想跟他聊聊。 楚浩生淡淡道:“没什么,林局长忙吧。” 看着楚浩生离去,林哲宇微微摇了摇头,如果不是那个黑锅,以楚浩生当时的身份,就是调到县局,起码也是个局长吧,弄到这步田地,真是可惜了。 有遭遇的人,时间长了,脾气都有些古怪,楚浩生的不冷不热倒是有点看破红尘的意味,其实想想,四十几岁就开始等着退休,确实比较难捱。 经党支部研究,林哲宇很快被确定为积极分子,接下来便是走程序了,林哲宇也注意搞好同志关系,免得在这个方面出岔子,毕竟很难保证王建双或者冯志强会不会在这个方面使绊子。 清闲了一整天,林哲宇颇觉这种工作节奏真的会消磨人的意志,所以决定到学校走走,只是他分管的工作基本上没什么需要走动的,筛选了一番,确定了临沭技师学院这个点。 技师学院是临沭技术学校和职业中学合并而成的,属民办学校范畴。一直以来,技师学院的名声就不是太好,什么学生打架斗殴的,失恋跳楼的,搞师生恋的,问题很多,但是都被压下去了。当然,这是对临沭县之外,在县内传播的不少,只是谁也不知道内情。 找到了办公室主任杜洪伟,一听林哲宇要去技师学院调研,杜洪伟的神情就有些异样,林哲宇见他这个样子,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杜洪伟哼哼哈哈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技师学院是王县长招引过来的。林哲宇就笑了,道:“杜主任,我就是过去看看,跟是谁招引来的有什么关系?照你这么说,县领导的招商引资企业,安监局就能去安全检查了?” 杜洪伟道:“也不是这个意思。总之呢,林局长如果只是名义上的去看看,那就没问题。” 杜洪伟的话里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大,林哲宇扫了他一眼,笑着道:“杜主任,你是希望我发现点问题,还是希望我不发现问题啊?” 杜洪伟赶紧道:“林局长,我只是提个醒。” 林哲宇也不追击,笑道:“明天周末,下周你安排下时间吧。” 林哲宇在临沭没多少熟人,周立打过几次电话来,也吃过几次饭,不过从乡镇出来的林哲宇知道,乡镇工作千头万绪,周立也有自己的事情,君子之交淡如水,倒不是吃吃喝喝就代表关系密切。 林哲宇最近喜欢上了对面的那个茶座了,晚上没事的时候就会过去坐坐,茶座里的曲子不错,他曾经问过老板叫什么名字,老板说是她女儿原创的,网上找不着。 周五晚上,吃了饭,赵子亮打来电话,林哲宇约了他去茶座谈。 林哲宇靠得近,很快到了,店老板也跟他比较熟了,不用林哲宇说,也知道林哲宇要喝什么茶。 坐了十几分钟,赵子亮过了来,神情有种难以压抑的兴奋。见他这个样子,林哲宇不由笑道:“有什么好事?分享分享。” 赵子亮坐了下来,道:“姓王的要完蛋了。” 林哲宇眉毛一扬,等赵子亮继续说下去。 赵子亮道:“市巡查组到县区巡查你是知道的,一直没什么动静,那是表面,其实这个巡查是有针对性的。虽然在县里王滴水不漏,其实对他的举报在市里已经是满天飞了。” “消息可靠?”对于有没有举报林哲宇不是太清楚,但是即便是有举报,要想掌握他的违法违纪证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从目前的动向来看,这种暗中的调查会不会有效果很难确定。 赵子亮点了点头:“上周我回市里,叔叔问了我不少事情,我感觉快了。” 林哲宇深思了好一阵子,摇了摇头道:“子亮,我不这么认为,这证明纪委还没有掌握到切实的证据。而且……” “而且什么?”赵子亮问道。 “你还记得商荫上次来的时候吗,王跟市纪委吴书记在一起,虽然未必他们就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林哲宇道,“所以不能确定有没有人通风报信。” 感觉快了 林哲宇说的不无道理,之所以用巡查的方式暗中调查,或许也正有这方面的考虑,赵子亮皱起了眉头,半晌才道:“不管怎么样,被纪委惦记上了,有他好看。” 林哲宇笑了笑道:“干部是经不起查的,只要有问题,只要上头想查,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无非是时间上的问题。子亮,这一阵子咱们先休息休息,我想有人会比我们着急。” 赵子亮也笑了起来,道:“有问题的人总想捂盖子的,越捂越是捂不住,我们就坐看好戏。” 回了去,林哲宇却仍然在咀嚼着赵子亮所带来的消息。从他的话里不难分析得出,市纪委不是走过场,王建双一直相安无事,只能证明纪委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收网。 接到林哲宇的电话,商荫大是意外:“咦,太阳都落山了,居然能接到你的电话。” 林哲宇道:“那我挂了。” “别别别,什么人嘛,是不是男人?这么小气。”商荫笑着道,“一个人寂寞难耐了?移动小美女呢?”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林哲宇故意发飙。 商荫似乎很享受林哲宇的这个心情,哈哈笑道:“难得看到你生气啊,来,给姐再生一个。” 林哲宇实在忍不住了,这商荫还真是个奇葩,让他很难与印象中在团市委办公室的那个小女孩联系到一起。 “商荫,说正事吧。”林哲宇收起了笑容,道,“先声明,我没有打听机密的意思。” 商荫微微一怔道:“关于巡查工作的?” 林哲宇道:“是。听说暗里在查王建双。” 商荫沉默了好一阵子,道:“为什么说这个?” 林哲宇也沉默了一下,道:“估计你们没什么进展。” 商荫不由道:“什么意思?” 林哲宇道:“不如换个思路,从冯志强那边着手。” 商荫急道:“你有东西?” “有,不过估计没多大用了。”林哲宇把吕德东的事情说了,商荫道,“你的意思是,吕德东的失踪与他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受益的人是他。这一点很重要。”林哲宇道,“他跟王建双是同盟,在临沭经营多年,这既是个阻力,但也是一个有利因素。” 商荫明白林哲宇的意思,经营多年,调查肯定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阻挠,但同时,也因为经营多年,问题会更多,就看从什么地方寻找突破口了。 “哲宇,谢谢你。”商荫由衷道。 林哲宇笑了笑:“帮人也等于帮自己嘛。祝你马到成功。” 挂了电话,林哲宇微微有一丝愧疚,但是他随即便看得开了,自己纵然有利用商荫的意思,但是这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帮商荫一个忙?各取所需而已。 周末天气不错,林哲宇去国际第一城转悠了一圈,这个项目虽然不是他负责帮办,但毕竟是他招引来的,而汪恒发为什么把这一百多亿砸在临沭,用意也是清晰得很,因此林哲宇也要表示自己的关心。 拆迁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一期的基建已经启动,林哲宇过去的时候,遇到巡场的杜华,杜华一溜烟跑了过来,道:“林哥,过来看看啊?” 林哲宇笑了笑,道:“嗯,闲着也没事,在这边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累是肯定的,不过汪总对我ting好的,工资也开得高,累点也无所谓,反正身子骨结实嘛。”杜华笑着指挥着一辆工程车进入施工场地。 林哲宇道:“我看不少工人没带安全帽,你可得提醒他们,安全事故千万不能有。” 杜华道:“嗯,我回头就去办。” 汪恒发不在,林哲宇随意看了下,也没多留,让杜华好好工作,开着奥迪车离开了。 周一早上的例会上,林哲宇提出本周打算到技师学院去调研,引起的反应很是强烈,楚浩生有点吃惊,彭伟功很是意外,而其他的班子成员则是表情不一,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林哲宇去调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散了会之后,彭伟功去了一趟林哲宇的办公室,直截了当道:“哲宇,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技院调研了?” 林哲宇听得大觉别扭,怎么叫“技院”呢。彭伟功笑了笑,没解释,林哲宇道:“民办学校和职业教育都是我分管的,去技师学院调研一下,了解了解情况,有什么问题。” 彭伟功点了一根烟,道:“你知道上一任局长是怎么下去的吗?就是因为有人反映技师学院的问题,前局长去调查了。” 林哲宇的眉头皱了一下,道:“彭局长,你是担心我收到了什么消息才去的是吧?” 彭伟功道:“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你会不会捅这个马蜂窝。” 林哲宇道:“照彭局长这么说,技师学院的问题不少啊。” 彭伟功道:“哲宇,你还年轻,不要意气用事。” 林哲宇看得出彭伟功有些忧心忡忡的,便笑着道:“我就是过去看看,免得年底述职的时候说不出来个一二三,难不成老大你就觉得我是个捅娄子的人?” 彭伟功微微一笑道:“这样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调研。” 彭伟功走后不久,楚浩生便敲着门进了来,拿着一些表格让林哲宇填了,漫不经心地道:“林局长,你真的要去技师学院调研工作?” 林哲宇放下笔,抬起头道:“真的ting奇怪的,刚刚彭局长来说这事,现在你也有在质疑,这技师学院难不成是龙潭虎穴,就不能去看看?” 楚浩生面无表情,道:“技师学院虽然不是龙潭虎穴,但也是咱们教育局的禁地。” 楚浩生用了“禁地”这个词,足见技师学院真不是一般的地方,林哲宇不由道:“楚书记,我不是太了解情况,你给我说说吧。” 楚浩生的嘴角牵扯了一下,露出一个比较僵硬的笑容来:“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些年,技师学院出了不少事情,有学生的问题,也有老师的问题,但是都被压下去了。前一阵子,一位刚刚参加工作的女老师被一帮学生轮……” 意气用事 说到这里,楚浩生的腮帮子不禁抽搐了一下,接着道:“那个女老师就这么死了。” 林哲宇不由一怔,这件事情他并不知道,不由道:“后来呢?” “后来?”楚浩生冷笑了一声,“没有后来,赔钱了事,只抓了几个,领头的逍遥法外。” 林哲宇放在桌子上的手紧了紧,道:“女老师的家属没出声?” “出了,但有什么办法?普通老百姓能斗得过当官的吗?” 林哲宇有点义愤填膺,但是他早已过了热血的年少轻狂的年龄,做事情也没有那么冲动,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事情也算平息了。” 楚浩生吃惊地看了林哲宇一眼,想不到年纪轻轻的林哲宇如此冷静,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他很愤怒,却是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直觉告诉楚浩生,林哲宇不可能这么无动于衷。关于林哲宇的一些传闻,楚浩生是打听过的,一个人如果没有个性,不可能得罪人,换言之,想要得罪一个人,那也得看这个人有没有得罪人的本钱。 “表格填好了,楚书记,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完善的地方。”林哲宇放下笔,把表格堆给了楚浩生。 “我到办公室看看。”楚浩生也不多说什么,拿走了表格。 林哲宇并非不关注这件事,但是他也明白,这种事情既然能够被压下来,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内幕,不难猜想,以林哲宇目前的能力他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况且,没头没绪的,他总不能站到前台来。所以这件事情,他知道也就是知道了。 但是林哲宇的心情确实很差,在这样的社会里,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确实是一个悲哀,到底是道德沦丧了,还是社会变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充斥在他的心头。 去技师学院调研确定在周五。技师学院座落在新区,离教育局并不是太远,开车过去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之前教育局就提前打过招呼。林哲宇对此颇有微词,杜洪伟开玩笑说,这是为了避免吃闭门羹。一句玩笑,却是折射出技师学院的领导层有多嚣张。 技师学院有两道大门,一前一后。去了前门,门前放着一块匾牌,上面写着: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这个匾牌很通用,什么领导来了都合适,只不过在校门口迎接的只是一位副校长,还有几位中层领导,态度上倒也恭敬,林哲宇等人一下车,这位校长就过来热情的握手,不停地说欢迎领导指导工作。 在这个副校长的引领下,一行几人去了会议室。林哲宇在这个过程中,注意到学校的管理并不规范,学生穿装异服,有好几个男学生都留着火鸡头,不少女孩子的衣着也是暴露得很,这哪里是学校,简直就是舞厅。 进了会议室,彭伟功说明了来意,有局长在,林哲宇自然不会说什么,不去抢他的风头,其实他也知道,彭伟功是怕自己说了什么出了岔子,惹来麻烦。 这位副校长汇报着技师学院的相关工作以及学生的就业率和升学率,自然都是花团锦絮。林哲宇听得有点坐不住,借上厕所的机会到校园里转了转,当他看到那些走起路来流里流气的学生时,不由有一瞬间的迷惘,这样的管理能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怪不得不少人说,技师学院培养出来的是流氓和女支女,虽然过分了些,却在某种程度上存在这种情况。 “喂,你看什么看?”一个留着莫西干式发型的男生摇晃着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男学生,瘦叭啦叽的,却个个用一种挑衅般的目光看着林哲宇。 林哲宇有些莫名其妙,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要是想找麻烦,根本不需要理由。 林哲宇当然不会理会他们,所以根本没有说话,转身向会议室大楼走去,不过那几个人可不会放过他,追了几步,在林哲宇进入楼前拦了下来,莫西干头歪着头道:“看我女朋友很爽吧?” 林哲宇更加莫名了,这时一个女孩子跑了过来,那造型简直惨不忍睹,好好一个好学生,偏偏搞了个烟熏妆,看上去就跟个鬼一样。 “帅哥,随便给个几千块就算了。”女孩子说话的时候,林哲宇才注意到她的指间还夹着根香烟。 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换了自己以前的脾气,早就一耳光扇过去了,不过他现在身份不一样,自然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当即道:“你们这是敲诈,违法的,知道吗?” 莫西干笑了起来,昂着头道:“在这里,我就是法律,你麻痹的,不想挨打,赶紧给钱。” 林哲宇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操,你新来的吧,连我们坤哥都不认识。”那女孩子显得很是不屑。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这时楼梯上下来一个人,正是刚刚参与接待的学校领导,见林哲宇上厕所未回,赶紧出来找,不曾想看到林哲宇被几个孩子给堵在了楼梯口了,大声道:“你们干什么,都散开。” “这不田主任吗?”莫西干头一回头,讥笑着道。 林哲宇一怔,这位主任不是姓李吗?怎么叫田主任了? 那主任的脸一下就红了,他戴着副金丝眼镜,被这些人叫做四眼田鸡,后来连姓都给改了,直呼田主任了。 “安坤,你又胡闹什么,这是我们领导。”主任的底气显得有些不足。 “领导啊。”留着莫西干头的安坤吃了一惊,但是谁都看得出他是装出来的,跟着便是一阵爆笑,“领导也不能意yin我女朋友啊。不过看在是领导的份上,那就两千吧,一口价。” 林哲宇的神情冷峻得很,那主任也是难堪已极,从口袋里拿出钱包,点了两千递过去,道:“别胡闹了。” “那还差不多。”安坤接了钱,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林哲宇道,“算你走运。” 林哲宇回过头看着嚣张离开的安坤等人,问那主任道:“李主任,这就是你们技院的学生?很有个性嘛。” 校长儿子 李主任尴尬地道:“林局长,他不是学生,他是我们安校长的儿子。” 林哲宇没有反应,径直上了楼。 那位副校长还在热情洋溢地汇报着,林哲宇带着冷笑的神情,打断了这位副校长的话道:“我打断一下。” 这位副校长姓韩,停下了话头道:“林局长请指示。” 彭伟功也觉得林哲宇的神情不大对,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分明不善,张了张嘴,却听林哲宇道:“技师学院很有特色,刚刚上厕所还差点被人敲诈了,要不是李主任来的及时,我这身衬衫恐怕就要被人给扒了。” 韩校长不由一怔,看向了李主任,李主任在韩校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韩校长吃了一惊,赶紧陪着笑道:“林局长,这是个误会。” 彭伟功也有些不明所以,不由道:“林局长,怎么回事?” 林哲宇道:“彭局长,这事回头我再向你汇报,现在就不说了,这一次的调研很有收获啊。” 韩校长不由一呆,道:“林局长,真是个误会。” 林哲宇向彭伟功低语了几句,彭伟功的神情也是微微一变,道:“技院真的不错,调研到此结束,我们走。” “彭局长,林局长,你们别走啊,留下来吃个饭嘛。”韩校长追出门外。 彭伟功回过身淡淡道:“上个厕所都出事,吃饭不是更要出事了?” 看着教育局的车绝尘而去,韩校长的神情也是难看的很,赶紧打了个电话:“安校长,出了点状况。” 且说林哲宇在车上,彭伟功沉默着不说话,就是对技师学院再忌讳,也不能看着林哲宇遭遇这种事而不闻不问。林哲宇也沉默着,彭伟功不知道林哲宇在想什么,打破沉默道:“哲宇,你有什么想法?” “窥一叶而知全貌。”林哲宇淡淡地道,“问题不小啊。” 彭伟功再次沉默了下来,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是纪检书记王敏打过来的:“彭局长,裘慧的家人又来了。” 彭伟功愕然道:“都过去那么久了,又来干什么?” 王敏道:“他们说……要一命抵一命。” “拷。”彭伟功爆了句粗口,道,“我们正在回去的路上,你稳住他们,别闹到县里去,我们马上到。” 林哲宇看了彭伟功一眼,彭伟功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麻烦又来了。” 很快到了教育局,便看到院子里坐着不少人,一见车子进来,立马围了上来。 彭伟功下了车,大声道:“这么多人干嘛,打狼啊。” 这些人倒没有跟彭伟功乱闹,看来比较熟悉他的风格了。 “老裘呢?我跟他谈谈。”彭伟功关了门直接上了楼。 刚到楼梯口,手机又响了:“彭局长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待彭伟功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彭伟功挠了挠头皮,向林哲宇道:“哲宇,你接待一下,我去迟县长那边。” 在办公室问了一下,裘家老俩口在会议室,楚浩生和纪检书记王敏正在接待。 林哲宇过去推开了门,道:“彭局长有点事,让我过来看一看。” 楚浩生道:“林局长来处理再好不过了,那我就不掺合了。” “楚书记,你是领导,可不能走。”林哲宇看着眼前的这老俩口,也就五十岁左右,却是苍老得犹如六十多岁一般,先自一阵心酸,道:“我叫林哲宇,受彭局长的委托处理这件事。” 裘老汉话未说泪先行,王敏道:“林局长,还是我来说吧。” 原来这老俩口正是楚浩生跟林哲宇提到过的那个被轮女干的女老师的父母,大体的情况林哲宇知道一些,老俩口这次过来,带来了一张卡,说这是那帮混蛋的赔偿款,他们不要这个钱,只要主犯安坤伏法,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案子林哲宇听楚浩生说过,事实俱在,非常明显,但问题是,案子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而且已经结案,想要重新立案审理,难于登天,而即便是立了案,最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林哲宇这么想,却是不能这么说,这确实也太残忍了,对于好不容易把女儿拉扯大的夫妇俩来说,非常不公平。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这样吧,你们留个号码给我,一旦有什么情况,我会第一时间跟你们联系。至于这张卡,你们先保管着。”林哲宇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林哲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换了别的人,要么是不理不睬,要么直接让他们去公安局报案去,到教育局来闹腾顶个屁用。 楚浩生也劝道:“老裘,你们先回去吧。林局长是个好人,他说管,肯定会管的。” 林哲宇诧异地看了楚浩生一眼,这不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吗? 老俩口千恩万谢地走了,林哲宇站在走廊上看着佝偻的他们,心里ting不是个滋味。今天他已经见识到安坤的嚣张了,思路基本理清,安坤是技师学院校长安明强的儿子,技师学院是招商引资企业,是王建双引来的,那么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典型的保护主义。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法子实现裘家老俩口的愿望。 “楚书记,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林哲宇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跟着楚浩生进了去。 楚浩生垂着眼睑道:“我不知道。” 林哲宇看着楚浩生,上次他跟自己提到这事,随后这老俩口就来了教育局,楚浩生又把自己给套进去了,这分明是楚浩生策划的,不过林哲宇并没有点破,只是隐晦地道:“楚书记,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觉得这案子还有扳回来的可能吗?” 楚浩生被林哲宇这一句“旁观者”的话给震了一下,很显然,林哲宇已经看穿了,不过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以一点罪过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林哲宇这么一问,他也沉思了起来。 见楚浩生不说话,林哲宇沉重地道:“楚书记,我知道你可怜他们,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这件事情的特殊情况很多,而这些特殊情况注定了他们的愿望无法实现。死者已矣,纵然有诸多的不甘,但面对现实不得不低头,再折腾下去,我担心这对夫妇会有更大的麻烦。所以,不如好好的活下去。” 摆宴道歉 楚浩生忍不住道:“难道这个社会就没有公理了吗?” 林哲宇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丝难以掩盖的苍凉,这股苍凉一开始只是淡淡的,但是很快便在他的心头蔓延了开来,这种悲凉不仅仅是对现实的哀叹,更是对权力交易的无力而感到悲哀。 “楚书记,你应该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林哲宇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很残忍的话来。 楚浩生怔住了,林哲宇说的是他自己身上的事情,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没错,人,有时候必须正视现实。” “楚书记,那麻烦你跟他们交流一下。”林哲宇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道,“另外,麻烦楚书记跟他们说,恶有恶报,时机未到。” 楚浩生看着门口,林哲宇已经不在了,他却是在回味着林哲宇的话,什么叫时机未到? 下午刚进门,彭伟功便进了来,神情有点不大对头,林哲宇看他有些吞吞吐吐的,便笑着道:“彭局长,你怎么跟个大姑娘一样,扭扭抳抳的?” 彭伟功苦笑道:“我是怕你不爽啊。” 林哲宇奇道:“怎么跟我搭上关系了?” 彭伟功道:“中午去迟县长那里了一趟,迟县长约晚上一起吃个饭。” 林哲宇笑道:“领导约吃饭是好事啊。” 彭伟功道:“还有安明强。” 林哲宇这时眼神才微微一滞,原来如此。看来迟县长是想做个和事佬啊。 迟官振确实有这个意思。其实以他一个副县长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只是林哲宇这小子比较妖孽,提副科以及这一次到教育局任副局长,这里面县委书记丁志华表现强硬,所以他真没有必要去得罪这么个人。 安明强打电话找到了他,请他务必创造一个赔罪的机会。迟官振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技师学院是王县长招商引资来的,与王建双的关系不一般,而安明强本身在江陵的关系也ting厉害,自己没有必要因此而得罪人,所以他一手托两家,反正提供这么个机会而已。 晚上,林哲宇和彭伟功一起去了大世界。 包间里,副县长迟官振已经到了,里面还坐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彭伟功向迟官振介绍了一下,林哲宇很有礼节地上前,在迟官振伸出手之后,才握住了对方的手握了一下。 “这位是技师学院的安校长。”迟官振介绍了之后,安明强笑着道,“彭局长,林局长,今天到学校去指导工作,我有点事情没能接待,还望两位领导恕罪啊。” 有迟官振这位分管领导和彭伟国这位一把手局长,林哲宇自然不会抢先去说话,彭伟功也是微微一笑。这时吴官振起身道:“你们慢聊,那边我还有几位客人,过去招呼一下。” 迟官振的这个态度,林哲宇心里有数了,他只是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而并非执意要去做和事佬,这样的话,自己如何表达态度就要方便很多了。 几人送了迟官振出去,回坐了下来,安明强道:“两位领导,我虽然是技师学院的校长,但肚子里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今天发生在林局长身上的事情,是我儿子不对,冲撞了领导,我替小儿向林局长赔个不是,并愿意为此付出。” 林哲宇笑了笑,道:“安校长的话我不是太明白。” 彭伟功在与林哲宇提到这个饭局的时候,心里就有点犯怵。再看林哲宇,他的印象已经不是那晚在酒桌上豪气干云的模样了,别的不说,就是替市委组织部长的侄女安排工作这一点,就远远不是一个副乡长的能力了。能量与脾气是成正比的,他真的不奢望林哲宇对今天的事情无动于衷,况且技师学院还是林哲宇分管的。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这事也不可能这么算了。 但同时,安明强的背景也是不容小觑,所以彭伟功在来的路上就一再叮嘱林哲宇,小不忍则乱大谋,况且收拾人也不是明火执仗的,让人知道是你收拾他却又找不到你的毛病来,这才是至高境界。 不过林哲宇冒出这句话来,彭伟功便知道他跟林哲宇所说的话都是放屁,而且还不臭,无声无味,痕迹全无。 一丝精光在安明强的眼睛里一闪而过,随即笑道:“林局长,大家都是明白人,我跟彭局长也是好兄弟,咱们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如何。” 彭伟功向林哲宇递了个眼色,林哲宇淡淡一笑道:“安校长的话让我很不舒服。” 安明强一怔,林哲宇接着道:“难不成安校长觉得我就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安明强再怔,随即笑道:“林局长快人快语,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彭伟功被林哲宇弄了个半死,不管林哲宇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起码表面文章做好了,还能应付得过去,如果真是明刀明枪杠上了,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林哲宇这么一惊一乍的,也让他够呛,心脏病险些没被搞出来,当即道:“安校长,磨了这么多嘴皮子,是不是该上菜了,我都饿得前胸靠后背了。” 安明强哈哈一笑道:“今晚不醉不归。” 期间迟官振也过来了一趟,他是实实在在的领导,象征性地举了举杯子,见三人把酒言欢,气氛蛮好,他也轻松很多。 很快散了,迟官振邀请二人去捏个脚休闲一下,林哲宇婉拒道:“最近在交女朋友,被发现了,可耽误人生大事。” 安明强表示理解,嘴上却是道:“林局长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振臂一呼,还不美女如云?老弟,我给你一个忠告,可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笑声中三人出了来,林哲宇他们没带车,安明强要送他们一下,彭伟功说住得不远,习惯了饭后百步走,让安明强自便,向其表示了宴请之谢。 走在路上,彭伟功道:“哲宇,今天我可是被你唬坏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还真能跟个孩子去计较?安校长主动摆出这个姿态,我要是再絮絮叨叨,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交个朋友如何 彭伟功有点狐疑,林哲宇的个性他虽然不是太清楚,但是他也知道,林哲宇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从上午在技师学院他的举动就能看得出来,有理由相信,林哲宇绝对是哪种咬人不叫唤的狗,哦,不,应该是狼。不过话说回来,抛开安坤事件的本身,技师学院的管理确实有很大问题,这样的学校如果不严格整顿的话,教出来的学生会是什么样子不难猜到。所以他想,林哲宇会在这方面下刀子。 “那就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嘛。”彭伟功笑了起来。 林哲宇负着手前行,很快与彭伟功分道扬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其实今天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多半不会给安明强的面子。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安坤对自己的不敬,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还没那么小气,但是安坤的所作所为令人深恶痛绝,对自己一个陌生人都施以敲诈,那么对其他的学生会怎么样不难想像,尤其是裘慧的死更是林哲宇心头之痛。在看到裘家老俩口的时候,林哲宇便暗暗告诉自己,这件事他一定会管。至于管的方式,他有他的打算,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仅仅是抓住裘慧的死,那是达不成效果的,所以还要从别的方面入手,况且不疼不痒的打击,林哲宇没有兴趣。林哲宇自然不会不明白以安明强的身份,肯定有不俗的后台背景,打蛇不成反遭蛇咬的教训林哲宇有过,他绝不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他没有必要跟安明强闹翻。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谁都会干。 安明强坐在车上,开车的是他的司机兼保镖,并没有什么话。 安明强微闭着双眼,尽管与林哲宇的接触只有那么一个多小时,但是他已经能够感觉到,这小子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自己在临沭虽然算不上家喻户晓,但是在临沭政界也算有点名气,而在教育局更是座上之宾,彭伟功这个局长不会一点都不透露。林哲宇不卑不亢,让安明强很是意外。在他看来,林哲宇莫过于两种反应,一种反应是很气愤,会说点难听话,另一种就是对自己的道歉照单全收。今天的林哲宇这两种反应都有,更重要的是,林哲宇在自己说那番话的时候,目光里一点波澜都没有,这种淡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早已作出了决定。 “阿黄,你给我查一下林哲宇这个人。”安明强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阿黄道:“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不。”安明强淡淡道,“现在早已过了打打杀杀的年代了,钱才是硬手货,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动粗。” 安明强说的不无道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年头扮猪吃老虎的人太多太多,他有点看不透林哲宇,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林哲宇也没表现出什么恶意来,所以只能去以防万一,而自己也是求财,闷声赚钱才是王道。 阿黄不再多话,道:“老板,现在去哪儿?” “回家!”安明强要好好收拾安坤这个小兔崽子,这小子最近干的事太出格了,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 “林大哥,我是吴韵。”林哲宇接到吴韵的电话有些意外,笑着道,“哦,小吴啊,最近工作怎么样?适应吧?” “林大哥,我ting好的,你帮了我,我一直没能好好感谢你一下,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我想请你吃顿饭。”吴韵扭抳着道。 林哲宇笑了起来:“怎么?拿了工资就摆阔了?” “不不不,林大哥,我真的是想感谢你一下。”吴韵连声道。 “好,我接受你的感谢。”约好了晚上到一小边上的一个小饭馆,林哲宇放下了电话。其实吴韵是不是请客,他真的不在意。这些日子,他与胡慧芳的联系不少,不时汇报工作。这个做法深受姜东城的好评,说林哲宇这小子既懂得感恩,又懂得避嫌,假以时日,会有好的前途。而这一次百亿项目,他没有跟丁志华提任何的要求,接受了平调,落实党员的身份,这是一个明智之举。别说丁志华会在心里觉得欠了林哲宇一个情,就是换了自己,恐怕也有会有这个想法。 身在官场,有的时候,不能够只看眼前的利益,更要立足长远,林哲宇的知进退识大体有分寸,确实让丁志华心里很舒服,毕竟这么大的一个项目,给他带来的政绩是无与伦比的,就凭这个项目,自己再进一步已经快由梦想变成现实了。 从市里得到消息,市委主要领导有意提自己一个副市级,如果这样的话,不需要太久,只要有机会了,副市长是妥妥的,搞不好还能入个常。丁志华当然明白,这一切都是林哲宇之故,他暗自庆幸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而且还要继续走下去。 “最近教育局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丁志华问坐在边上的县委办公室主任方塘。 方塘作为直接向丁志华负责的县委大管家,自然对丁志华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笑了笑道:“一个字,非常好。” 丁志华心情不错,笑着道:“方主任,你这口头禅还是改不了啊,这都三个字了。” 方塘也笑了起来,道:“不过听说技师学院那边不是太好。” 丁志华道:“怎么讲?” “具体情况我不是太清楚,那得问林哲宇了。” 丁志华对方塘实在是太熟悉了,一般他这么说,都是话中有话,当即道:“让林哲宇下午过来一趟。” 林哲宇早就在等丁志华的召见了,他知道,丁志华是会扶自己一把的,那天去教育局视察工作便是个明证,但声势还不够,与项目的贡献不成比例,不过林哲宇也不着急,时间有的是。 很快到了县政府,下车的时候正遇上赵子亮出来,打了个招呼,快速道:“晚上茶座聚一聚。” 赵子亮也没跟他多说什么,自从察觉到王建双对自己产生怀疑之后,赵子亮必须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免得被穿了小鞋。 强差人意 林哲宇一笑而过,径直去了丁志华的办公室。 这是林哲宇第二次来,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份轻松之感。 对于林哲宇的不紧张,丁志华并没有多少意外,林哲宇任过县长,这个经历让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比起其他人多了几分心理优势。 “丁书记,您找我。”林哲宇一边说着话,一边轻轻地把门关严了。 丁志华笑道:“了解一下你的工作情况。坐呀。” 林哲宇坐了下来,道:“工作方面还在摸索,稍有头绪。” 丁志华道:“有头绪就好,说说有什么计划。” 林哲宇在来的路上就开始猜测丁志华找自己的意图,自然不会是谈心,更不会是了解工作,自己只不过是副局长,不主持全面,所以林哲宇想到的是技师学院的事情。不过他也不确定,毕竟这件事情并没有流传出去。现在见丁志华有这么一问,林哲宇心里微微有了些谱,便道:“从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全县的教育工作走在全市前列,不过民办学校方面连强差人意都算不上。说起来,这是我的分管工作,也正在拿思路,看怎么样能够转变这个局面。” 林哲宇话中有话,丁志华道:“强差人意都算不上?说说什么情况。” 林哲宇道:“前几天我陪同彭局长到技师学院调研工作,学院在管理方面有点问题,对学生的要求不是太严格,当然,这也只是我的初印象,还要继续调研观察。” 丁志华将身体微微后仰,道:“太含糊了,说重点,说仔细。” 林哲宇没有提到安坤的事情,严格来说,这与学校无关,所以林哲宇提到的都是学校曾经发生过的一些劣迹,并且着重提到裘慧的父母到教育局控诉之事。 林哲宇道:“空穴来风不是没有,但是我觉得无风不起浪,如果是一两件事倒还能说得过去,但总是出现问题,那让人不得不怀疑,技师学院在某些方面有失缺之处。” 丁志华微微点了一下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技师学院这个项目是王建双引来的,但是林哲宇并不确定安明强跟丁志华有没有私下的关系,以安明强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只攀着王建双这棵树,所以在方式方法上,林哲宇有自己的想法。丁志华这么问,林哲宇采取了比较柔和的方式来试探:“还是以调查为主,如果事实如此,督促校方予以改正。学校是育人传识的地方,虽然技师学院的前身是职中和技校,但不能因此而放松管理,放任自流。” 丁志华淡淡道:“正是因此,当重拳打击时,还是不能手软,不疼不长记性,你的路子太柔和了。” 林哲宇心里有了数,道:“丁书记如果支持,我就更加有信心了。” 丁志华笑了笑,不再提这事,道:“哲宇,你的组织关系怎么样了?” “考察过了,积极分子。”林哲宇的脸上有了丝笑容,与一位县委书记探讨入党的事情,未必是前无故人,但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吧。 在办公室坐了一阵,彭伟功便过了来,道:“哲宇,今晚看你表现了。” 林哲宇愕然道:“表现什么?” “今晚市教育局孙局长过来,带了好几个人,酒量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每次来临沭,我这个彭半斤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为这事,你嫂子不知道骂了我多少回,这一次就看你的了。” 林哲宇有点犯难了。赵子亮那边约了茶座见一见,时间比较晚还好些,吴韵那边还巴巴地等着自己吃饭,看来是要推掉了。 “大老板召见,有什么好事?”彭伟功虽然是局长,但有些时候还是大大咧咧的。 林哲宇心里有些不自在,自己去见丁志华没有别的人知道,除了司机小陈,看来彭伟功是从他那儿知道的,心里便生了换掉他的想法,嘴上却是道:“也没什么好事,就是谈了谈技师学校的工作。” 彭伟功一听是这方面的事,心里便有些打鼓,他真心不想掺合进去,动技师学院,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肯定会牵动到高层,神仙法力高强,打将起来鸡飞狗跳,他们这些小喽啰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了。 “好好准备一下,提升状态啊。”彭伟功避开这个话题,出了林哲宇的办公室。 林哲宇托着腮,心里头颇有些烦闷,彭伟功胆小怕事,如果真对技师学院动手,可能指望不上他,可他是局长,没有他的支持,自己是孤掌难鸣,尽管有丁志华的支持,但是丁志华也不可能站出来,这不符合斗争规则。 胡思乱想了一通,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吴韵,很不好意思地说晚上有别的事情,改下次吧,他来请客。 吴韵有点难过,说她可以等,再晚都行。 林哲宇心头略有不忍,估摸了一下时间,估计不会太晚,便道:“这样吧,你先吃饭,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会去找你。” 这么约好了,林哲宇发了条短信给赵子亮:“市局来人,晚点见。” 晚上这顿厮杀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直喝的死去活来,天昏地暗,林哲宇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孙局长,想不到这孙局长战力极高,虽然比不了林哲宇,但林哲宇也总不能只跟他单挑,好在县局也有不少陪同,交叉进行,一时间觥筹交错,醉生梦死。 由于有了林哲宇这个生力军,孙局长意识到情况不妙,再战下去两败俱伤的效果都达不到,所以只能拿出领导的风范,一声令下:“结束!” 送一行出来的时候,彭伟功舌头发硬,拉着孙局长的手不放,要领导一定要多来临沭指导工作,孙局长也有点多,哈哈笑着说,临沭的工作又上层楼了。 大家大笑,心照不宣。 走的时候,林哲宇让小陈送他去一小,小陈开着玩笑说,林局长会情人了。林哲宇没理他,对他的厌恶感却是更增。你是司机,就安安心心的开车,废话太多,把不住风,这样的人不能要。 作死前奏 一辆法拉利里,坐着一个莫西干,敞着篷,副驾驶坐着一个爆炸头。 这莫西干正是安明强的儿子安坤,虽然被老子训斥了一通,但是对于一个我行我素惯了的人,仅仅靠说教是不可能改变他的习性的。 临沭只是个小县城,比不了江陵这个省城,夜生活自然更是大大不如。不过这些年临沭发展得不错,尽管没有达到不夜城的境界,但时间还没到九点,也不可能早早就关门打烊。 “超子,你他马的可别忽悠我。”安坤熟练地挂档。 “坤哥,我怎么会骗你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超子叫关义超,技院的学生,色迷迷地道,“技院的学生玩起来没什么意思,一小那边的老师才叫味道呢,想想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在我身下就兴奋。特别我妹妹那个班的吴老师,前突后翘,干起来肯定过瘾。” “艹,说的老子都硬了。”安坤骂了一句,“她人呢?” “坤哥,你有的是机会,我早就打听过了,就在一小旁边的佳佳饭店里面。” “艹,你怎么知道。”安坤感觉关义超是在忽悠他。 “佳佳饭店的老板是我朋友,打电话告诉我的。” 安坤心痒难耐,脚下猛地一踩油门,车子便蹿了出去。 林哲宇到了佳佳饭店,一眼便看到站在外面不时张望的吴韵,心里便觉过意不去,都这么晚了,她还在等着,便让小陈先回去。 小陈笑嘻嘻地道:“林局,你女朋友?” 林哲宇不耐烦地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跟个老头子一样,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陈缩了缩脖子,开着车离了去,心里道,妈的,玩个女人也这么遮遮掩掩的。其实他没想过,如果林哲宇真的玩女人,又岂会让人送他过来? “林大哥,你来了。”吴韵看到林哲宇走过来,赶紧迎上前去。 林哲宇道:“真不好意思,你请客还让你等这么久,饿了吧。” 吴韵笑着道:“不饿。只要你能来,等也没什么呀。” 虽然是饭店,其实就是一个简易的小餐馆,几间屋子有三合板隔开,也勉强算是小包间了。 包间里还有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看上去应该是情侣,见林哲宇进了来,那女的便笑着道:“吴韵,怪不得让我们等这么久呢,原来是个帅哥啊。” 吴韵笑着道:“可别乱说,这是我林大哥。” 林哲宇从那女孩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些别的东西,不过吴韵眼神清澈,神情坦然,看起来没有别的意思,便笑着道:“我叫林哲宇。” 吴韵分别介绍了一下,男的叫周林,女的叫郑好,是吴韵的同事,关系应该不错。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林哲宇喝了不少酒,浑身上下都是酒味。 周林有些阴阳怪气的:“吴韵的心思看来是白费了,林哥明显是来赶场子的嘛。” 对于林哲宇来说,老师有的时候就是不食人间烟火,对世故人情有着自己的见解,所以他也不在意,倒是吴韵道:“林大哥比较忙,应酬多,能来就不容易了。” 吴韵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是让人觉得林哲宇傲气十足,好在郑好在桌子底下踢了周林一脚,笑道:“赶紧上菜吧,饿昏了快。” 林哲宇的肚子里装的全是酒菜,哪里还吃得下,所以只是拿着筷子装个样子,也不多说话,只他们聊着,大多都是学校里的一些事情。这个周林是标准的愤青,说谁谁谁为了职称送了谁谁谁钱,谁谁谁为了做班主任上了谁谁谁的床,一股愤世嫉俗的样子。 林哲宇听着觉得好笑,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倒也没生出去调查谁的想法,只是这么一听。 吴韵也不参与,道:“林大哥,我敬你一杯。” 林哲宇笑着道:“咦,你还会喝酒啊。” 吴韵有些不好意思:“我只能喝一瓶啤酒。” 吴韵有着一种清新之感,让林哲宇感觉很舒服,也不去取笑她,道:“你留点量陪陪你朋友吧,你沾沾嘴就行了。” “周林,你看看人家多有风度,哪像你那回啊,巴不得把我喝醉了。”郑好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吴韵是个傻丫头,愣是没听出来什么意思。 这几人都饿都不行了,两个菜很快风卷残云被gan掉,吴韵便站起来说去看看菜怎么还没上。 郑好对林哲宇很有兴趣,道:“林大哥,你是做哪行的?”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觉得我是做哪行的。” 郑好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量林哲宇了,上下其眼,道:“我看你像个当官的。” 周林有些不爽,道:“兄弟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当官也不大吧?” 林哲宇呵呵一笑,道:“小公务员,混口饭吃。” “唉,我也想考公务员的,死活考不上,死心了。”郑好无限惆怅地唏嘘了一下。 “考不上好。我听说,这女人一进这个圈子,就像是青楼一样,淑女进去,荡妇出来。”周林很是不屑地道。 林哲宇懒得跟他计较,这种人颇有些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似乎什么都懂一样,郑好道:“你别瞎说。林大哥,有这么黑暗吗?” 林哲宇道:“你们刚刚不也说谁为了当个班主任上谁的床吗?这跟什么圈子没关系,个人素质吧。”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吴韵一声惊呼:“你干什么?放手!” 几人一听,都站了起来,齐齐出了去,周林靠着门,第一个冲了出去,林哲宇紧随其后,抬眼便看到一个人正拉扯着吴韵,赫然是安坤。 “美女,当老师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啊,陪兄弟玩玩,给你的零花钱就够你几个月的工资了。”安坤恬不知耻地拉着吴韵的手不放。 周林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便揪住了安坤的手,大声道:“混蛋,放手!” “麻痹的,想英雄救美。”安坤扫了他一眼,直接一拳打在了周林的脸上,这一拳的力量不小,周林哎呀一声痛叫,人也跌倒在地上。吴韵趁着这个当口,挣开了安坤的手,奔到了林哲宇的身边。 英雄救美 郑好跑到周林身边把他扶了起来,道:“周林,你没事吧?” “没事。”周林指着安坤道,“你打人?我现在就报警!” “报警?我没听错吧?”安坤看着身边的关义超哈哈大笑。 关义超为了表现,指着周林道:“艹泥马,敢坏坤哥的好事,还要报警,你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就来几十个人,他马的砍死你!” “没了王法了!”周林虽然打架不行,但是路见不平的性格却是颇为好汉。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低声问吴韵怎么回事,吴韵说她出来看看菜上了没有,然后这两个人就冲进来对她动手动脚,还把她向外面拉。 林哲宇点了点头,报警显然没多大用,安坤既然能把轮女干的罪恶给掩饰,这样的小事就不值一提,不过见安坤看向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心知他是没认出自己来,心里便有了计较。 “当众调戏非礼女孩,还这么嚣张,你父母怎么管你的?”林哲宇低声让吴韵拿出手机拍视频,然后轻轻拍了拍周林的肩膀,示意他退下,周林这人说话虽然比较损,见解也比较偏激,但冲着他刚刚ting身而出,可见他的心性不错,林哲宇可不想他因为出头而惹上麻烦。 “你跟他说这个有什么用,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老师了。”林哲宇的话确实有说教的成份,周林居然也觉得跟这种人说道理根本行不通。 “你马的,调戏了又怎么样?老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美女,这种小白脸给不了你幸福的。”安坤极其嚣张,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确有嚣张的本钱,谁叫他老子有的是钱呢。 “我告诉你,你赶紧道歉,否则这事没完。”林哲宇把话说得很斯文,周林眼睛都直了,人家刚刚可是二话不说就动手的,你现在跟他谈,人家摆明是要耍流氓的嘛,他并不知道,把自己立于有道理的一方,这可是林哲宇的拿手好戏,就像在苦水的时候强拆违建时,他就是让那帮痞子先动手,然后他才动手,那样他的行为就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了——自卫。 林哲宇吃准了安坤这种嚣张的人,是经不起语言相激的,肯定会主动动手,只要他动手,林哲宇就会要他好看。果不其然,林哲宇刚说出这么句话,安坤就爆走了:“道你妈那个b的歉,老子就让你看看谁要道歉!” 话语声中,安坤已经向林哲宇冲了过来,林哲宇背对着吴韵的手机,轻轻一探手,叼住了安坤的手腕,同时身体急退,安坤也不由跟着他追了出去,在视频里,看上去就是安坤推着林哲宇向后退一样。 林哲宇早就看准了后面的桌子,在快撞上时,身体猛地一侧,闪了开去,安坤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正好下边撞在了桌角上,啊地一声痛叫,捂着裤裆蹲了下去。 关义超在边上忍不住好笑,安坤平时不是总吹自己是跆拳道好几十段的吗,怎么搞了乌龙,把自己撞得蛋疼了,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安坤倒在了地上直抽风,看来这下撞得不轻,也顾不上再跟林哲宇等人耍横,过去一看,脸都绿了,安坤嘴里直吐白沫,人也晕了过去。 关义超这下是慌了,赶紧打了120,很快急救车赶到,关义超撂下句狠话,匆匆离了去。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饭自然也没法再吃了,林哲宇说这事搞不好会有麻烦,让大家都散了,吴韵有些担心:“林大哥,真对不起。” 林哲宇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说那么多了。” 看了吴韵发的视频,让她把视频传到自己手机上,安慰了她几句,让她赶紧回学校宿舍,忙完了这些,林哲宇这才回了去。 林哲宇早就想收拾安坤了,只是今天绝对是个意外,不过就当时的情况来看,没有什么比这个处理方式要更好的了,哪怕是专业人员从视频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至于安坤本人,恐怕也是迷迷糊糊,以为这是个意外了。 打了个电话给赵子亮,赵子亮说已经在茶座了,林哲宇说十分钟就到。 茶座里,赵子亮显得忧心忡忡,说叔叔给了他电话,说他将会被调离临沭,到迟舟任县委办公室主任。林哲宇的心微微一沉,赵子亮的调整有可能是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一时半会市纪委拿王建双没什么办法,更严重的可能,就是纪委已经放弃了对王建双的调查。 “哲宇,孤军奋战,你保重。”赵子亮也是没有办法,其实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解脱,换一个新地方,在某种程度上也得到了提拔。 “祝贺你。”林哲宇笑了笑。赵子亮在这场斗争中扮演着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但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没有办法,好在前期的铺垫也都差不多了,赵子亮的离开根本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他现在还有丁志华这个靠山,大不了自己按兵不动,如果王建双或者冯志强有什么动作,丁志华不可能袖手旁观。除此之外,林哲宇还有姜东城、陈明以及蒋浩然这个大boss,也不至于就溃不成军了,所以他由衷地祝福赵子亮。 赵子亮站了起来,伸出手道:“哲宇,咱们是标准的不打不相识,我也很期待你的崛起。” 林哲宇握住了他的手道:“托你吉言。” 林哲宇并没有想太多,这一晚睡得ting好,但是对于安明强来说,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接到电话,听说儿子进了医院,安明强很是吃惊,匆匆赶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当即把儿子转到了江陵医院接受治疗,据医生说,安坤的蛋蛋遭到了很大的撞击,碎了一枚,另一枚也有一定程度的损伤,会不会丧失性功能,还有待于进一步的观察。 关义超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说了,只不过他只认识吴韵一个人,另外在场的几个人他也不认识。安明强一个电话甩到了冯志强那里,责成他迅速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意外”收拾 冯志强对安明强的这个态度很是不爽,什么东西?跟王建双关系好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了?不过考虑到安明强的综合实力,冯志强也不至于拖着不办,其实安坤的那些事情他也知道,对于这样的人渣被搞了蛋蛋,也是活该,这就叫报应。 找到了关义超,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很快吴韵便被找上门来。林哲宇告诉过吴韵,让她实话实说,至于自己在场的事,也照实告之即可。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到了办公室不久,便有警察找上门来,找他了解情况。 临沭县公安局的警察跟林哲宇打了不止一次交道,知道这个人ting难对付,所以收起了那些唬人的一套,显得很客气。林哲宇坦言相告,当时他去吃饭,遇到有人非礼他朋友,一位男教师过去质问还挨了打,自己上前理论,对方对他又是恐吓又是殴打的,至于当时对方怎么撞在桌子上他也不清楚。 对于林哲宇的说法,这些办案民警显然不是太相信,林哲宇在苦水拆建时单挑众流氓,足以证明他手上颇有几把刷子,他会被人打? 林哲宇知道对方怀疑,把那段视频调了出来,说这是现场的同事拍的,大家聚在一起看了,事实很明显,是安坤推着林哲宇向后退,林哲宇退了几步让了开来,安坤自己以卵击桌,鸡飞蛋打,说起来是意外,事实上林哲宇还是受害者。 “原来是个意外!”警方的定论让安明强咆哮不已,但是当他听说对方是林哲宇的时候,他立刻停止了咆哮,若有所思。 没多久,他便接到了林哲宇打来的电话。 林哲宇在电话里很诚恳地道:“安校长,这是个意外,要不我摆一桌,向你陪个不是?” 安明强就没有林哲宇那么有修养了,冷冷道:“不必了。” 林哲宇放下电话,目光变得极其冰冷,去了一趟彭伟功的办公室,道:“彭局长,鉴于技师学院不配合教育局的工作,管理混乱,我建议对技师学院全面进行调查。” 彭伟功吓了一跳,不知道林哲宇哪根神经搭错了,林哲宇很强硬地道:“彭局长,这项工作如果你不支持,我这个副局长是没法干了,要么我辞职,要么你调整我的工作分工。” 相比于到技师学院全面调查,彭伟功更怕这一点,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县委丁书记对林哲宇可谓是青睐有加,自己要是这么做,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 “哲宇,你不要冲动,到底怎么回事?”彭伟功给林哲宇倒了一杯茶道。 林哲宇沉声道:“从反馈的消息看,技师学院在对学生的教育和管理上存在着很大问题,说难听点,技师学院已经成为藏污纳垢的地方了,学生的犯罪率居高不下,斗殴事件屡屡发生,作为主管局,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彭伟功道:“哲宇,安明强这个人不简单,你要考虑后果。” 林哲宇淡淡道:“昨晚他儿子非礼我朋友,跟我起了冲突,自己把蛋撞坏了,安明强已经把这事算在我头上了,我也不怕再得罪得狠一点。” 林哲宇的话说得很直白,彭伟功恍然道:“你这叫先下手为强。” 林哲宇道:“后下手的未必就遭殃,我是从工作的角度出发的,与私人恩怨无关。” 彭伟功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这个局长要是再不支持你的工作,那真是没脸再干下去了。” 林哲宇笑道:“彭局长,我可不是绑架你。” “少来啊,这不是绑架是什么?”彭伟功忽然有种解脱般的感觉,一直以来,技师学院确实都是教育局的一个“禁地”,纵然是想去查办,也会有来自于很多方面的阻力,阻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助力,没有主要领导的支持,事情是很难办的。今时不同往日,林哲宇给教育局带来了很大的不同,他可不是一时冲动做出来的决定,这里面固然有一些私人因素在内,但是切入点是冠冕堂皇的。 把楚浩生也叫了过来,三人一起商议了一下,楚浩生认为,要查就查个彻底,光打雷不下雨,非但没有效果,反而会起反作用,所以必须兴师动众大张旗鼓浩浩荡荡,从精神上摧垮对手。 林哲宇失笑道:“楚书记,你这种万马奔腾的气势,感觉是在进行一场战役。” “你说对了,这就是一场战役。”楚浩生铿锵有力道,“兵贵神速,我建议立即召开相关人的会议,迅速行动!” 彭伟功这时道:“教育局的工作离不开领导支持,是不是要向迟副县长汇报一下?” 这是个绕不开的坎,不过林哲宇早有对策,道:“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 对于迟官振这位副县长,林哲宇对他的印象是八个字:老奸巨滑,没有担当。其实技师学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很难说分管领导没有责任,当然,林哲宇也理解他,明哲保身,是大多数官员的思想状态。 “技师学院居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丁志华大力地拍着桌子,一副震怒之色,“学校是干什么用的?迟县长,你给我说说。” 迟官振缩着头,王建双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丁志华道:“王县长,技师学院是你招引来的企业,我知道你很忙,但是项目引进来了,也不能撒手不管了。里面的学生可都是我们临沭的新生代,都是发展的希望,现在变成了混混,打架斗殴,盗窃卖yin,难道学校教的都是这些?” 王建双咬了咬牙,对于丁志华的这个脾气,他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技师学院最近确实有点不像话,事情不断,自己光是擦p股都擦了好几回,可偏偏安明强我行我素,只想着捞钱,着实令人气恼。 “王县长,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了。”丁志华一锤定音,结束了对话。 “你干什么吃的?”在王建双的办公室,王建双把火发到了迟官振的身上。 爱咋咋的 压力层层传递,训斥同样如此,可怜迟官振刚刚被丁志华批了一通,现在又轮到王建双了。 妈的,要不是你在后面庇护着,能像这样吗?迟官振心里暗骂,嘴上却说不出半个字来,只有照单全收。 “给我好好整顿。”王建双同样一锤定音,随后打了个电话给安明强,“老安,技师学院最近问题多多,县委丁书记已经发脾气了,你要是再不好好管管,我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安明强撂下了一句:“爱咋咋的吧。” 王建双的鼻子都快气歪了,道:“老安,你这是什么态度,可不符合你的作风啊,你开学校的目的是为了赚钱,但也不能对学生放任自流吧,这样下去,你只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明强因为儿子的事情非常上火,一时之间也找不着对付林哲宇的办法,王建双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端正,当即道:“王县长,是我失言了。我会安排你说的去办。” 王建双的声音柔和了下来,道:“老安,我知道你在省城有关系,但是你办的毕竟是学校。” “王县长,我明白。”安明强话头一转道,“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王建双道:“说吧,什么事?” “林哲宇打伤了我儿子,将来能不能生育还是个未知数,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王建双知道这件事情,虽然对林哲宇很不爽,但是他也并非是非不分,如果不是安坤调戏人在先,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典型的不作死就不会死啊。不过安明强就这么个儿子,不能生育,这个打击确实也太大了些,王建双也不好一口回绝,便道:“我记在心里了。” 而在县教育局,训斥继续传递,迟官振出了王建双的办公室,便直奔教育局,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彭伟功道:“迟县长,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事实摆在这里,好端端的孩子被教育成这个样子,这还叫什么学校?给我整改,整改不到位,就停校整顿。” 林哲宇的嘴巴抽了抽,险些笑出来,停校整顿,看来迟官振真是气昏头了。 彭伟功道:“迟县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严办到底的。” 送了迟官振离开,彭伟功实在忍不住了,道:“哲宇,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我要查变成了要我查了?” 林哲宇微微一笑:“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调查组很快成立,投入到实施之中,林哲宇并没有露面,掌控全局,其实他很清楚,这样的调查只不过是走个形式,最终的目的是让学校正视管理,对学生们采取负责的态度,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比如学生们自身的素质问题。针对这种情况,经教育局建议,向主要领导汇报,在技师学院多设立了一个警亭,用以处理紧急事件。 调查的过程中,校方非常配合,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这出乎彭伟功的预料,不过却在林哲宇的意料之中。 王建双是不会允许出什么偏差的,这一次的调查整顿,不是教育局的单体行为,而是从县委县政府那里发出的指令,安明强虽然有背景实力,但是让他公然对抗县委县政府,那是自讨苦吃,而且学校毕竟有问题,放在临沭解决,这属于内部问题,如果让市教育局来查,那问题就大了,丁志华和王建双也不愿意出现这个局面。 林哲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的目的可不是对付安明强,况且以目前的情况去对付他没有任何的意义,毕竟那些事情都发生在过去,重新翻出来,目标太明显。丁志华和王建双固然不愿意市以上部门来调查,但也不希望学校出的问题太大,而丁志华施加的压力,其目的是为了震慑王建双,如果因此而两败俱伤,那更不是他所希望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正道,那种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只不过是意气用事。 在这个过程中,林哲宇与安明强也有接触,从安明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敌视的态度。林哲宇也不去管他,虱子多了不痒,自己连王建双和冯志强都不在乎,难道还在乎一个安明强?纵然他有背景,那是在江陵,在临沭,他又能怎么样? 赵子亮调离,林哲宇请他吃了一顿饭,令赵子亮意外的是,商荫居然也到了场。赵子亮一时间热泪盈眶,林哲宇忍不住嘲讽他就这么大出息。 商荫不乐意了:“见到我流眼泪就是没出息了?” 赵子亮也道:“我是在缅怀我曾经的感情。” 赵子亮对商荫确实是死了心,虽然明知林哲宇对商荫没有想法,但这也不代表他就有希望,所以索性快刀斩乱麻,而且据叔叔说,商荫的来头不小。 喝了酒,赵子亮回去收拾,商荫看着林哲宇道:“最近动静闹得不小啊。” 林哲宇愕然道:“什么意思?” 商荫撇了撇嘴,却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发现你到哪里都能惹出事来,还偏偏没有人能怎么你,简直就是个奇葩。” 林哲宇被搞得一头雾水,不过商荫说得含糊,他也不去多问,道:“喝茶去?” “睡觉还差不多。”商荫好像觉得竹海是她家一样,出了店门便径直向那方向过了去。 林哲宇简直崩溃了,他觉得不是自己不是男人,而是女人不是女人了。 商荫老实不客气地躺在了林哲宇的大床上,直叫着舒服,林哲宇郁闷地道:“我说汉子,你能不能淑女点?” “在你面前需要装淑女吗?”商荫侧着头笑道,“况且你也说我是汉子了。” 林哲宇默不作声地抱着个枕头坐到了客厅沙发上,商荫跟了出来,好笑道:“怎么了?郁闷成这个样子。” 林哲宇抬头看了商荫一眼,道:“鸠占鹊巢,你说我郁不郁闷?” 商荫失笑道:“别说的这么难听,床那么大呢,我又占不全,可以留半边给你嘛。” 二女会师 林哲宇不敢说话了,遇到这样的女汉子,他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商荫,你不是一直在巡查吗?怎么有空过来?”林哲宇决定坚决不再扯其他事情。 商荫道:“案子查的差不多了,进入了最后阶段,只等收网,我终于可以轻松了。” 林哲宇不由道:“这么快?” “我说的够多的了,已经违反规定了,你就别再问了。”商荫忽然诡秘地一笑道,“岑明月呢?最近有没有那啥?” “哪啥?”林哲宇有些没好气,不过这一阵子岑明月确实没跟自己联系,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林哲宇挠破头皮。 商荫正要说话,林哲宇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一看号码,不由一呆。说起来,商荫跟自己的关系还不如黄莺那么亲密,真不知道这丫头打电话来干嘛。 “喂,是我。”林哲宇把声音放得低低的,商荫侧着头看他,林哲宇转过脸避开,商荫更觉奇怪,把耳朵贴在了林哲宇的耳朵边上去听,热乎乎的气息吹得林哲宇耳朵里痒痒的,只听黄莺笑着道:“干嘛呢,做贼呢?” 商荫掐了林哲宇的大腿一把,林哲宇捂着嘴,瞪着商荫,商荫压着声音道:“没良心的。” 商荫的声音虽然小,却是贴着手机说的,黄莺没听清楚说了什么,却是听出有个女人的声音,道:“你跟谁在一起呢?” 林哲宇把商荫的脸推开,道:“没事,你有事儿?” “我当然有事,找你呢,你个没良心的。”黄莺气生生地道。 林哲宇大觉头疼,道:“你在哪呢?” “在你门外呢。” “哦,什么?在门外?什么门外?”林哲宇吃了一惊,声音不由大了起来。 “竹海,哼,别以为我找不到你。”黄莺得意地道,“赶紧给本姑娘开门。” 林哲宇简直傻了眼,说句实心话,他对黄莺还做不到像商荫和岑明月那样,毕竟他跟她们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黄莺就不同了,他们毕竟有过,唉,又被鹰给啄了眼。 “去开门啊。”商荫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要不要我避一避?” 看样子,商荫是误会打电话来的是林哲宇前妻孟遥了。 林哲宇挂了电话,觉得避一避也好,点了一下头,自己下楼去开门。 “怎么这么慢。”黄莺进了门,左右扫了一眼,道,“刚刚我好像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没,没有。”林哲宇暗暗叫苦,如果他跟黄莺清清白白,他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说到底,吃人的嘴短。 “你一点都不想我吗?”黄莺火眼金睛,没看到人,说话也随便了起来。 林哲宇挠了挠头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黄莺得意地一笑:“临沭就这么大地方,我还能找不到?” “这地方不错啊。”黄莺刚刚在外面站了一阵子,虽然有点凉,不过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另有一番苍凉意境,只不过黄莺经历的事情不多,很难引起共鸣,只是直觉上觉得这里的环境ting好。 林哲宇在客厅坐下来,道:“这么晚过来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了嘛。” 黄莺撅着嘴道:“没事就不能来?” 林哲宇道:“孤男寡女的……” 说还没说完,黄莺道:“孤男寡女怎么了,你又不是没做过。” 林哲宇浑身冷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暗想,怎么到了女人面前,自己连话都说不好了。 黄莺嘻嘻一笑,道:“最近还没找到男朋友,女孩子嘛,也有需要的,你这个备胎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哲宇张大了嘴,黄莺是越来越大胆了,吃惊得嘴里能塞个鸡蛋。 “黄莺……”林哲宇刚叫出名字便被黄莺打断,“不要说教哦,各取所需。” 林哲宇道:“今天不合适。” 黄莺怔了一下,失笑道:“难道你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 林哲宇却是没有笑,而是低声道:“我老婆来了。” 黄莺又是一怔,道:“真的呀?” “所以,你赶紧走吧。”林哲宇巴不得赶紧把黄莺给送走了。 黄莺转了转眼珠子道:“你对你老婆念念不忘的,我很想看看你老婆长的什么样子,带我见识见识吧。” 林哲宇简直要疯了,黄莺这个时候已经向楼上走了,林哲宇赶紧拦住了,道:“我上去叫她吧。”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商荫待在楼上,心里很是不安宁,一方面有些自哀自怜,另一方面她也担心万一林哲宇的“老婆”上来,发现了自己,对林哲宇更不利,所以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落落大方的下楼来见一见,主动总比被动发现好,况且她跟林哲宇确实也没什么,如果等到被发现,那全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 看着商荫走下来,黄莺的心里不由跳了一下,这个女人确实很漂亮,气质也非常好,心里便有些不是太自信了,不过她的反应倒是ting快,笑着道:“你好。” 商荫一见黄莺,心里也是微微一跳,觉得这女孩好年轻啊,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女孩不是林哲宇的老婆,以林哲宇的身份,这个女孩的气质不像,不过她也不敢点破,也笑了笑道:“你好。” 黄莺这时转头向林哲宇道:“林局长,事情就是这样,不打扰你们了。”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商荫一说话露了馅儿,见黄莺要走,自然是求之不得,道:“我送送你。” 把黄莺送出门外,黄莺向里面扫了一眼,低声道:“以后再找你。” 林哲宇顾不上担心将来的事,急着把“瘟神”送走,哼哈了几声,把黄莺送到外面,看着她开了车离开,终于安了心。回到家里,商荫正坐在客厅里,似笑非笑地道:“林哲宇,你真够坏的,我还以为是你老婆。” “我没这么跟你说吧。”林哲宇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走了。” 商荫吃惊地道:“你忍心把我赶走?” 备胎 “不是赶走,你留在这里不好。”林哲宇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来,“我不是圣人,怕伤害到你,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出现,你还是离开比较好。” 商荫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哲宇正色道:“商荫,有些事情你我不说,大家都明白,我这个人是死脑筋。” 商荫神情不由一黯,道:“我明白,也正是因此,我才特别敬重你。” 林哲宇呆了呆,这是一个死循环,只有时间才能解开,道:“我送你出去吧。” 这一夜,林哲宇睡得ting不安详的,有人喜欢自己,这种虚荣心林哲宇有,面对一些唾手可得的诱惑,林哲宇也觉得去抵挡是一种煎熬,凭心而论,小妹、商荫都有自己的特点,黄莺就更不必说了。其实林哲宇也知道,这个社会男男女女之间也就那么点事儿,可是他做不到。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打了个电话给孟遥,孟遥居然接到了电话。 孟遥的状态很清醒,林哲宇知道她还没睡,心里一揪,道:“这么晚还没睡,还在忙?” “没办法,很多事情要处理。”孟遥打了一个哈欠,道,“你怎么还不睡?” “我……想你了。”林哲宇的声音很低沉,却是带着一种浓浓的思念,虽然只有四个字,却是他心境的体现。 孟遥沉默了一下,其实她又何尝不思念,只是她觉得这是对他们感情的一种考验,从这段时间的情况来看,林哲宇的心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道:“等这一阵子忙完,我会去看看你。” 林哲宇柔声道:“有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要太拼命了。” “嗯,我知道。你也早点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自己照顾好自己,有空我会打电话给你。” 放下电话,林哲宇的心头充满了柔绵的情愫,忽然间他很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他决定,等到复婚的那一天,一定要好好办个大事来庆祝一下。 冯志强被双规的消息让很多人觉得错愕,但是错愕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而是因为以为强硬的关系网居然被毫无征兆地双规了。 王建双坐在办公室里,眉头紧锁着,他得到了消息,冯志强是在办公室被带走的,当时还轻微地反抗了一下。 王建双不知道冯志强被双规会不会牵扯到自己,虽然冯志强做的一些事情跟他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他们之间毕竟有着不正当的利益来往,万一冯志强扛不住,搞不好真的会把自己弄出来。 “王县长,萧书记过来了。”秘书杜飞过来汇报了一下。 王建双抬起头,吩咐杜飞道:“让他过来吧,下午不见别的人了。” “王县长,冯志强的事……”纪委书记萧开叶进了来,连王建双派给他的烟都顾不上点,便开始说冯志强的事情。 王建双挥了挥手,打断了他,道:“这事暂时不谈。” 王建双跟冯志强虽然是政治上的联盟,但是利益纠葛都是私下里的,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没有别的人知道,所以萧开叶提到这事,王建双的第一反应就是避开不谈。 “冯志强的事情谁都不要议论,市纪委会给一个明确的答复的。”市纪委网站已经宣布了冯志强因涉嫌严重经济问题被调查,王建双的心里也没什么底,得到这个消息,他的第一反应是跟市纪委副书记吴士德联系一下,但是又怕惹来一身骚,所以这心里七下八下ting难受,脸上还必须要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真是煎熬得很。 王建双也知道萧开叶为什么会来,其实在临沭,与冯志强牵牵扯扯的人数不胜数,又何止他王建双一人,只不过他是政府一把手,地位不同。 “王县长,这事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萧开叶还是提了这个茬,“不知道这一次要带出多少泥来。” 王建双这一次并没有打断,微微蹙起了眉道:“你听到了些什么?” 萧开叶也皱着眉头:“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吴书记说,就事论事。” 纪委查办案件,里面的猫腻还是不少的。如果领导的意思是一查到底,那么被查人的祖宗八代都要被翻出来,凡是与他有关系的人都是调查对象,如果领导只是要办他一个人,那多半不会牵扯到别人,即使有交代,也会被压下去。所以说,在大多的时候,纪委只是领导的一个工具,就像是一把刀,刀柄握在领导的手里,向哪个方向砍,要砍多深,完全由那只手来决定。 听了萧开叶的这话,王建双大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看来上头主要还是要搞冯志强,没有借机做大的意思,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只不过冯志强根基颇深,这里说的根基可不是临沭,而是高层,否则他也不可能在临沭这么站得住脚,但就是这样还是被拿下,可见他得罪的人不是一般人,令王建双疑惑的是,冯志强近来也没什么大动作啊,况且总体而言,冯志强也不是那种爱出风头到处惹事的人,难不成…… 想到这里,王建双悚然一惊。他想到了一件事,在县电视台记者韩莓的事情上,冯志强可是背了处分的,当时副市长陈明带着市局的人亲自查办此案,难道是因为这件事?事情的本身与王建双并无关联,但是他并没有忘记这里面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现任教育局副局长的林哲宇。 想到林哲宇,王建双就有些咬牙,外甥杨威的事情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从感观上来说,王建双只是有些讨厌林哲宇,毕竟他是向着自己的亲人的,所以他在林哲宇的进步上拦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太坚持,但是最近发生的技师学院的事情让王建双颇是咬牙切齿,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这事与林哲宇有关,后来安明强说了一些事情,他才知道这都是林哲宇设的局,但由此他也觉得林哲宇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城府和手腕却是极不一般,这个时候他才真正重视起他来。 感恩戴德 林哲宇的来历不简单,虽然经历了人生的滑铁卢,但就他对林哲宇进行了解之后,发现林哲宇的被贬有着很大的无奈成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从市里了解到的一些情况看来,林哲宇与市主要领导的关系还是非常不错的,否则以他这样的年纪也不可能做到与自己同样高度的位置上来。或许当时的林哲宇稍显稚嫩,被人设计背了黑锅,但是吃一堑长一智,现在的林哲宇绝非吴下阿蒙,变得更加老辣。 如果自己的判断正确的话,那么自己…… 王建双不是长他人势气灭自己威风。自己两度设置障碍,丁志华对林哲宇赞不绝口,足见他们关系非浅,所以自己的障碍林哲宇应该会很清楚,那么会不会说明动冯志强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呢?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王建双看了一眼号码,并没有接,道:“萧书记,静观其变,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再联系。” 萧开叶跟冯志强的关系并不是太近,不过王建双与冯志强不一样,受王建双的指使与丁志华关系紧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无间道总有一天要浮出水面,所以他必须跟紧了王建双,他如果一倒,自己前景堪忧,所以为了自己,他必须扶着王建双,所以才跟吴士德进行了联系之后,把这个情况及时反馈到王建双这里。 萧开叶离开后,王建双打了个电话给杜飞,让他通知副调研员、茂名镇党委书记黄安山过来一趟。 刚刚这个电话就是黄安山打过来的。 二十分钟后,黄安山到了。 黄安山对王建双是感恩戴德的,在提副调研员的时候,丁志华并没怎么表态,为此,黄安山登门拜访了一次,于志华对此有点反感,后来还是王建双出面办了这件事,当然,钱是硬头货,没少收。虽然花了钱,黄安山却是很明白事理,如果不是王建双,钱送出去也未必有用。 “王县长。”黄安山此时的姿态如果让林哲宇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个在他面豪爽大笑的黄书记此时奴颜婢膝,让人感觉只要王建双开口,他就会去舔他p股。 王建双却是一点都不讨厌,道:“安山,坐。” 黄安山坐了下来,道:“王县长,有一件事情,可以让你参考一下。” 王建双扬了扬眉毛道:“哦?什么事?” “丁书记喜欢写作,在网络上发表,叫什么《权路通途》,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黄安山把有关打赏的细节说了,当然,他不会说出自己曾经打过赏,王建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下这个时候,他倒没怎么想过去对付丁志华。事有轻重缓急,如何解决掉极有可能出现的危机,这才是当务之急。 “安山,你有个女儿在苦水做大学生村官吧?”王建双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黄安山微微一怔,搞不明白王建双的意思,心里暗想,不会是对女儿有什么想法吧?不过抬眼见王建双目光中虽有点别样神彩,却是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方面的意思,暗自松了一口气,道:“王县长这个也知道。” 王建双微微一笑,道:“把女儿放到这个位置上锻炼,你老黄对女儿一点都不厚道。” 黄安山道:“不想给领导添麻烦。” 王建双笑了一声,却是没继续说话,心里也在考虑着该怎么开口,林哲宇对自己的威胁是存在的,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想把林哲宇拿下,一点都不现实,别说市里的领导了,恐怕丁志华这边也不答应,况且这小子确实有成绩,国际第一城的项目连省里都有所惊动,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形下对他动手,那是自找难看,绝不可行。只是想通过黄安山的女儿来抓林哲宇的痛脚,想想也颇为勉强。林哲宇因女色问题只差那么一点就把政治前途给搭上了,前车之鉴,恐怕很难上钩,再者,男未婚,女未嫁,闹出事端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除非在他们搞到一起的前提条件下,让黄莺反咬他一口强女干。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是真正操作起来,有很大的难度,历时也比较久,所以王建双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谈这事,便道:“好好工作,有机会的。说说林哲宇的事吧。” 王建双这个时候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但是在黄安山听来,却似乎带着一些其他的暗示。林哲宇跟王建双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不过看王建双的口气似乎有些揶揄,便试探着道:“听说国际第一城的项目是他招引来的,其他的倒不太清楚。” 王建双当然没想真的跟他聊这些,只是笑了笑道:“年轻人,很有闯劲。” 这话有点讽刺的意思,黄安山听出一丝意味来,道:“这年头向来不缺有能力的人,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得。” 王建双心头一动,黄安山的话倒是给了他一个不小的提醒。林哲宇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威胁,这个威胁被丁志华利用了,自己就麻烦。那自己为什么不主动一点,把这个不利局面扳过来呢?这就叫他山之石收为已用。 有了这个打算,王建双豁然开朗。 冯志强的被双规,让林哲宇颇有些意外,他并没有想到市纪委的动作会这么快,由此可见,什么根基深厚,都是句空话,当风刮到他的时候,完全是摧枯拉朽之势,什么力量都是白搭,当然,冯志强的根基也就在于临沭而已,出了临沭也算不上什么人物。 冯志强被搞定了,林哲宇并不是太关注后续的进展,去除了一个绊脚石,就只剩下王建双了。到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担心王建双会对自己怎么样了,冯志强跟他不清不楚,恐怕他现在在挠头皮子呢。 想到跟孟遥的关系一日千里,林哲宇的心头就涌起一丝甜蜜之感。在很多的时候,林哲宇会反思,一个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经历了不少风雨之后,他觉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事业上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如果没有一个开心乐观的心态,成就只会成为一种枷锁。 收为已用 县长王建双来教育局调研工作,林哲宇作为副局长,自然不会去抢局长彭伟功的风头,在会议室里,彭伟功侃侃而谈。林哲宇发现,彭伟功现在的自信心增强了不少,这不仅仅得益于丁志华的来调研工作,更是因为技师学院这块硬石头被搬了,这让教育局颇是扬眉吐气。 彭伟功原以为王建双多少会有些兴师问罪,倒是没想到王建双高度评价了教育局的工作,认为整顿技师学院的举措非常必要,也非常及时,并指出教育局一帮人应该以此为契机,继续增强影响力,让全县的教育工作更上一层楼。 王建双来得比较晚,说话的内容也很长,所以等会议结束了,彭伟功自然要招待,王建双也没反对,但是提出一个要求,一切从简。 彭伟功不会傻到真的从简,那就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了,不过也没有太过奢华,没有选在县城的好地方,而是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屋。 几位局里的中层坐下来之后,王建双便笑道:“作为一县之长,居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是惭愧啊。” 彭伟功笑道:“领导日理万机,忙于各项事业的发展,哪里像我们这么有时间啊。” 王建双笑了起来:“劳逸结合嘛,以后我也跟彭局长学一学。” 彭伟功摇着双手道:“王县长,您这么说是批评我不务正业。” 王建双轻轻一笑,目光投向了林哲宇:“哲宇同志到教育口还是头一回,工作还顺利吧?” 林哲宇一直面带微笑,听着他们对话,王建双笑,众人就笑,常见而可悲,突然王建双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ting有些诧异,便道:“谢谢领导关心,有彭局长和楚书记带我,我找到了集体的温暖。” “呵呵,好一个集体的温暖。”王建双笑了起来,道,“能感觉得到,教育局很团结,就要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工作开展好,继续保持。” 很快酒菜上来,众星拱月,王建双也不拿架子,杯杯见底,这份豪爽让局里的头头脑脑脸上很有光,林哲宇敬酒的时候,王建双还刻意跟他多喝了两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在林哲宇的心里弥漫了开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丁志华接到王建双去教育局调研工作还留下来吃饭的汇报之后,冒出了这么一句感慨。 结束了晚宴,王建双特意把林哲宇叫到了自己的车上,让林哲宇坐到他的身边,道:“哲宇,你的党员解决得怎么样了?” 林哲宇已经明白,王建双就是想找这个机会跟自己说说话,虽然明知他有别的意思,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摸不清,只能审时度势再说,便回道:“才是积极分子,还在考察中呢。” 王建双道:“关于你提交申请要求入党的事,一开始啊,我是有一点反对意见的。不过后来一想,人无完人,看人总不能戴有色眼镜,你以前犯过错误,组织上对你已经有了惩戒。而且纵观你到临沭工作的表现来看,态度很端正,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期望,好好工作,好好表现,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啊。” 林哲宇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这玩的是哪一出?林哲宇对王建双的意见,并不是来自于跟杨威之间的矛盾,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他几次给自己使绊子,现在突然说出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来,意欲何为? 林哲宇从来没有高估过自己,但是冯志强被双规,多少有点自己的影子,难道王建双嗅出些个味儿来了?即使如此,他也该知道,如果自己真这么牛掰的话,他现在拉拢自己未免有些晚了。所以,林哲宇觉得他是在制造自己与丁志华之间的矛盾,只有丁志华对自己有意见了,他才能打压得了自己。 “谢谢王县长的关怀,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林哲宇说了比较官方的话。 王建双微一点头,道:“你住在哪儿?我让司机送你一程。” 林哲宇现在不想跟王建双再闹什么,他也吃不准冯志强的事会不会牵扯到他。再说了,王建双毕竟是县长,两人之间的龉龃都是在暗里的,自己也不够资格把这些放到台面上来,而作为县长的王建双可以有若干种方法明着玩自己,当下道:“那谢谢王县长了。” 这一路上,王建双跟林哲宇聊了不少,坐在前排的秘书杜飞心里ting不是个味儿的,其实作为秘书,对领导的意图还是很容易理解的,只不过他这个秘书只是个服务员的角色,很多内情他不可能知道,所以对于王建双如此看重林哲宇,心里对林哲宇是无比的羡慕嫉妒恨,悄悄地从后视镜瞄过去,车内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在心里暗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获得领导的青睐。 闲聊着,车子已经在竹海外听了下来,王建双称赞这地方不错,作为下属,林哲宇很客气地邀请王建双过去坐一坐,王建双倒是没有。不管怎么样,他是领导,今天已经摆出很低的姿态了,再低就过了,便说不早了,以后有机会再来。 林哲宇站在路边,看着车子开走了,这才缓缓转过身去。 到了家里,泡了杯茶,林哲宇站在阳台上审时度势起来,他决定给丁志华打一个电话。在这个游戏中,没有立场是不行的,在丁志华和王建双这对矛盾体中,他必须有所倾向,丁志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把握自己就好。”对于林哲宇的电话,丁志华微微一笑。王建双啊王建双,你也太小看林哲宇了,林哲宇以前干的可是你这样的位置,你以为一两句暖人心的话就可以把他拉拢过去了? 而在这个时候,王建双同样有这样的考虑,他同样不认为林哲宇会跟自己一条心,当然,他也不指望如此,他只是想度过这个危机,另外制造一点小麻烦罢了,至于丁志华会不会上这个钩,倒不是关键。 平稳过渡 林哲宇身在教育局,自然使不出什么妖蛾子,他也明白,教育局这段日子是他的过渡阶段,他的最大任务就是平稳过渡,把组织问题给解决了,凭着国际第一城的影响,进步的问题不大,当然,前提条件是丁志华这个县委书记还在临沭。 冯志强被双规的事情很快便被时间淡化了,没有再引起什么波澜,过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市里有扩大影响的意思,王建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对于他来说,冯志强被拿下也不是件什么坏事,总体而言,在临沭,他还算比较清廉,没有了冯志强的拖累,他可谓是两袖清风,只要冯志强不出纰漏,他也就相安无事。 其实在冯志强被拿下不久,林哲宇便知道,市里对临沭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了,这个消息倒不是来源于商荫,而是赵子亮打来的电话。林哲宇也明白,临沭的问题不是塌方式的,拿下一个,敲山震虎,这才是真正的目的,况且冯志强在临沭“做大做强”,上面早就不对付了,所以才会拿他开刀。 对于这一点,林哲宇有所应对,他现在也不是孤军奋战,有丁志华罩着自己,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在此期间,林哲宇换了司机,把言老九给调到了自己的身边,周立很有意见,不过言老九本身就没编制,他自己这个党委书记也干不了多久,总不能到哪儿都带着,所以林哲宇要把言老九调到教育局去开车,也算是对他负责,当然,狠敲林哲宇一笔是势所必然的。 天气渐渐冷了,但是这一天林哲宇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因为孟遥打电话来,说她要到临沭来一趟,而且是不带孩子过来。林哲宇想念孩子,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确非常希望能够与孟遥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孟遥来的那天迎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雪不是太大,但是洋洋洒洒,却是增添了一副意味。 林哲宇去了新沂机场去接机,当一身清爽的孟遥走进候机大厅时,两人紧紧地拥到了一起。林哲宇脸皮比较薄,在孟遥的脸上亲了一口,孟遥佯怒道:“谁同意你亲我的?” 林哲宇害羞地道:“那再让你亲一口亲回来。” 林哲宇是开着那辆奥迪过来接机的,孟遥上了车,幽幽地道:“你还开着这车呢。” 林哲宇侧过脸道:“车是你送给我的,我当然要开。” 孟遥看着林哲宇,林哲宇笑着道:“我脸上又没有花,干嘛这么看我。” 孟遥忽然笑了出来:“你的脸上要是有花,就可以开花展了。” 林哲宇心头不禁一荡,把嘴凑过去要亲,孟遥推开了那张血盆大口,娇笑道:“臭死了。” 林哲宇嘿嘿笑着发动了车子,道:“我们现在去哪?” “你的地盘你做主,我听你的。” 孟遥一声令下,林哲宇把车开出了停车场,车窗外雪花飘扬,孟遥扑在窗上,睁大眼睛去看雪花,道:“哲宇,要不我们下去走走。” 林哲宇自然乐意,只是看着孟遥穿的不是太多,便道:“外面ting冷的。” 孟遥失笑道:“我都不怕,你还怕冷。” 林哲宇直接崩溃,将车子停下,两人携手下了车来,孟遥的手冰凉,林哲宇拉着孟遥跑到了一个商场里,给孟遥买了件羽绒服套在身上,又买了手套帽子给孟遥武装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说:“现在应该不会再冷了。” 孟遥的眼睛里泛起了晶莹的泪花,林哲宇牵着孟遥的手出了来。 新源的夜晚并不是太喧嚣,大街上的人流车流都不多,显得很是谧静。 “孟遥,我们已经很久没这么逛逛了。”林哲宇说的ting凄凉的,孟遥听着却是有些不忍,其实事情到现在,回头再仔细想想,林哲宇固然要负点责任,但是也是因为他太信任别人太善良了,有心算无心,哪怕那一次林哲宇不上当,以后还是有可能上别的当。所以把罪过让林哲宇承担,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哲宇,你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吗?”孟遥忽然停下脚步问道。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孟遥忽然问起这个,沉默了一下,道:“我只是觉得,我从哪里跌倒,就应该从哪里爬起来。” 孟遥的目光落在林哲宇的脸上,林哲宇的眼神很是坚定,让孟遥感觉到他不是在喊口号,但林哲宇的眼神越是坚毅,越是证明他在临沭的艰难,不由道:“哲宇,要不算了,我们一起打天下。”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的成就我可追不上,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孟遥握紧了林哲宇的手,道:“要不我跟爸说一声,你换个环境。” 林哲宇笑着在孟遥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道:“那你爸更看不起我了。” 孟遥一听,心里便觉得林哲宇有些误会,赶紧道:“哲宇,你别妄自菲薄。没有人天生就会成功。龙港集团之前我妈也就是个摆地摊的,我爸也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上巅峰的。”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别多想,你的家人,包括这些兄弟姐妹,对我都很好,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这些我明白。这个社会确实是一个靠关系的社会,但是我现在的目的不是为了升官,就像你接手龙港,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对不对?” 孟遥也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哲宇,谢谢你。” 林哲宇道:“谢我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考虑过我接过妈妈手中的接力棒是为了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是的,你说的对,如果说是为了赚钱,龙港也不需要再进行扩张,人总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林哲宇拥紧了孟遥道:“是的,所以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非常有意义。” 雪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了,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孟遥撒娇让林哲宇抱着她,林哲宇自然求之不得,将孟遥拦腰抱起,这时忽然一辆车停在了两人身边,车窗摇下,露出商荫的脸庞:“咦,林哲宇,真的是你?” 官大一级 林哲宇的脸顿时黑了,孟遥倒是不以为意,轻轻一笑,站到了林哲宇的身边。 这时一辆不起眼的别克车停下,周立神色一凛道:“来了。” 车子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人,四十多岁,保养得很好,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是身上自有一种身居高位的味道,林哲宇趁着人还没过来,低声问了一句:“他是谁?” “我连襟徐士杰。”周立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林哲宇的袖子,人已经迎了上去。 林哲宇大奇,他曾听周立说过,他这位连襟很不简单,曾经在临沭任过县委副书记,而后在省城江陵的万发区任区长,虽然级别上只是副厅,但是境界和层次高了一筹,接触的都是省里的领导官员,这就与一般的县区有着天壤之别了。林哲宇奇怪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周立的态度,按理说他们是连襟,没必要这么恭敬,不过回头一想,也不算奇怪,即便是亲戚,但是级别摆在这里,这个规矩是不能打破的,不管怎么样,周立这个场面也要过一下。 这么想着,脚步已经随着周立过了去,徐士杰笑着道:“周立,你怎么在门口等起我来了。” 周立笑着道:“我也是刚刚才到,估计你差不多也到了,就等了一会儿,这才两三分钟。” 徐士杰不点破,看到周立身边的林哲宇,眉毛微微一扬,林哲宇微微笑道:“徐区长,我是林哲宇。” 徐士杰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林哲宇,周立经常提到你,不错,ting精神。” 面对徐士杰这么大喇喇的口吻,林哲宇没多少不快,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两人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但是省城来的人自然有优越感,道:“不知道周哥怎么编排我呢。” 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个女人,长得不错,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 周立笑着道:“嫂子也来了。” 那女子淡淡一笑,道:“小英还没到?” 周立道:“小英刚下班,也快要到了。不等她了,外头冷,进去坐吧。” 一行几人在周立的引领下进了包间,暖和和的。 坐了下来,服务员倒了茶水,周立道:“哥,难得回来一趟,多待几天吧。” 徐士杰还没说话,他爱人刘苗先开了口:“周立,你以为你哥像你那么清闲啊,忙得家都顾不上,哪有时间在临沭多呆,这次能抽个空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哲宇对刘苗一开始就不是太感冒,觉得她作为一位高官的家属,理应低调一些,可是看她这身打扮,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带在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似的,如果这么下去,徐士杰肯定会在她身上吃亏,而这时刘苗又表现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着实让林哲宇心生厌恶。 周立似乎习惯了,笑着道:“大姐说的是,大哥在省里,事情多,不像我们小乡镇,就那么点事。” 徐士杰纠正道:“周立,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乡镇是根基,没有乡镇的成绩,就没有县区的成绩。” 周立笑了笑,道:“哥,现在区里怎么样?” 徐士杰扫了林哲宇一眼,没有说话,林哲宇知道自己在场不是太合适,其实他也没想到周立所说的朋友会是他连襟,觉得有些不妥当,便起身道:“我去下卫生间。” 孟遥也跟着起身:“我也去。” 徐士杰看着林哲宇夫妇的背影,目光里透出一丝赞赏,这年轻人ting有眼力的。 “区里还是老样子。”徐士杰淡淡道,“不过听说临沭这边老丁要动一动,回头我去跟老丁聊聊,你也动一动吧,老是在乡镇也不行。” 周立呆了一下:“丁书记要走?” “可能性很大,你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徐士杰仍然是那副淡淡的口吻。 林哲宇去了趟卫生间,也不急着回房间,等孟遥出了来,洗手的时候,孟遥笑着道:“今天的饭局是不是有点不自在?” 林哲宇笑道:“越是不自在越要参加嘛,就当是锻炼自己的应变能力了。” “你倒是ting想得开的,随时随地提高自己。” 林哲宇笑着道:“所以啊,一会你可别使小性子。” 孟遥笑了起来:“那么庸俗的人,我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 出了卫生间,便听到刘苗的声音,在门口很刻薄地斥责着一个女人:“刘英,你现在架子不小啊,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姐,我没那个意思,我厂里太忙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辩白道。 “厂里忙?那你去忙呗,干嘛还要赶过来吃饭呢。哦,是周立请客,你不来吃觉得亏了是吧?”刘苗的话很是尖刻,林哲宇大是愕然,她们不是姐妹吗,干嘛要这样? 孟遥的眼睛里最揉不得半点沙子,见做姐姐的这么对待妹妹,大是义愤填膺,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刘英解围,倒是林哲宇上前道:“嫂子来了呀,周哥真是娶了个贤内助,工作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林哲宇跟周立夫妇都比较熟悉,刘英一见林哲宇来解围,赶紧岔开话题,道:“哲宇,你也来了,这位是……” “我爱人孟遥,孟遥,这是嫂子刘英。”林哲宇介绍了一下,孟遥很是亲热地抓住了刘英的手,笑着道,“姐姐的手这么白嫩,用的什么化妆品?” 刘英道:“乡下人哪里用什么化妆品啊。” 孟遥道:“那你的皮肤真好,有些人用再多的化妆品也比不上你呢。”说着孟遥还撇了一眼被晾在一边的刘苗。 刘苗被孟遥含沙射影的话恨得牙痒痒的,她那种显摆的个性显然压制不住这样的火气,当即声音高了起来:“你说谁呢?” 孟遥惊讶道:“我们说话,关你什么事?” 刘苗被呛得不轻,却又无可奈何,刘英性格懦弱,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姐妹不和,便道:“我来得晚,你们都久等了,赶紧进去吧。” 含沙射影 刘苗气呼呼的进了去,拿眼睛瞪孟遥,孟遥也不理她,周立其实对这个大姨子是很不舒服的,听刘英说过她们的事情,从小到大,刘苗这个姐姐就一直欺负妹妹,刘英也是逆来顺受,如果不是因为徐士杰的原因,周立多半是不会跟她来往的,有时候想一想,因为自己,爱人受了不少委屈,见现在这个样子,反倒像是刘苗吃了瘪,而见爱人跟孟遥坐在一起,窃窃私语,显得很是亲热的样子,多半是孟遥帮爱人说话了,不由对孟遥更生好感。 三个男人聊着时下的一些事情,林哲宇陪过两任市委书记,肚子里自然是有货的,相比之下,周立倒是有所欠缺,所以他的话也不多,而孟遥跟刘英也凑在了一起,只有刘苗一个人,很是不耐,首先向孟遥发难道:“孟小姐,今晚都不是外人,不如就喝点酒吧。我敬你。” 孟遥向来不喝酒,自然明白刘苗的想法,浅浅一笑道:“酒桌上男人是主宰,喝酒的事情也交给男人。” 刘苗反唇相讥道:“那也未必啊,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早就有了。” 孟遥笑了笑:“一般来说,只有交际花在酒桌上才会拼命喝酒,徐区长的夫人应该不是交际花吧?” “孟遥,怎么说话的呢。”林哲宇假意斥了一声,却是悄悄地竖了根大拇指。 徐士杰的眉头皱了一下,对于爱人的性格他其实早就有意见了,现在被别人噎了一下,真是自找难看,但不管怎么样,她也是自家人,总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当即道:“孟小姐说话很犀利啊。” 孟遥淡淡一笑道:“徐区长,你爱人不会说话,称呼女人是小姐我不计较,你是省城高官,不会这一点也不懂吧?说错话可是要罚酒的。” 徐士杰怔了一下,举着杯子道:“我承认我说错了,认罚。” 一杯酒下了肚,徐士杰向林哲宇道:“林局长,你爱人说话很厉害啊。”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徐区长不会跟个女人计较吧。” 孟遥笑着插了一句:“刚刚还有人说巾帼不让须眉。” 徐士杰身在省城工作,见多识广,从孟遥的气度以及说话的犀利程度来看非同一般,这年头扮猪吃老虎的情况屡见不鲜,没必要多结怨,当下微微一笑道:“喝酒。” 见老公没有发难,刘苗心中虽有怨言,却也是泄了气,只是拿眼睛去瞪刘英,觉得自己受到的侮辱都是她带来的。刘英畏惧这个姐姐,所以也不敢看她,只是跟孟遥有说有笑。周立在边上看得清楚,虽然觉得这样对自己跟徐士杰的关系会有影响,可是想到老婆这些年受的委屈,也是颇觉解气,更是觉得孟遥看上去顺眼已极。 饭局极其没有营养,吃完之后,周立这个东道主提出去喝茶,徐士杰以明天还要回江陵为由拒绝,周立也不勉强,看着徐士杰两口子上了车,这才回身向孟遥道:“弟妹,今天真是感谢你了。” 孟遥笑道:“你请我们俩口子吃饭,我得感谢你才对。” 周立心头雪亮,笑而不语,孟遥向林哲宇道:“临沭的夜景不错,我跟刘英姐一见如故,四处走走,你们聊着吧,聊完了打电话给我们。” 孟遥的落落大方林哲宇非常清楚,也为自己长了不少面子,笑着道:“可别迷路了。” 刘英笑了起来:“你就放宽心吧,我包管给你完好带回来。” 看着两个女人并肩走开,周立感慨道:“哲宇,你找了个好爱人。” 林哲宇笑道:“周哥,嫂子也不错。” 周立道:“老实交待,是怎么勾搭上的。” 林哲宇道:“她是我前妻。” 周立一怔,恍然之后正色道:“哲宇,孟遥是个好女人,你一定要珍惜。” 说完这个,周立又道:“说正事吧,听说丁书记要走了。” 林哲宇吃了一惊,道:“丁书记要走?” 这个消息对于林哲宇来说,实在是大大地不好。他在临沭能够站稳脚跟,主要还是依赖于丁志华的力ting,丁志华一走,王建双借势上任极有可能,自己的局面又将变得被动。 周立并不知道林哲宇与王建双之间的过节,笑道:“趁着消息还没散开来,你得提前跟丁书记走动走动,把你的正科给落实下来。” 林哲宇笑了笑道:“这可是典型的跑官要官了。” 周立却是道:“别说的这么难听,你对临沭的贡献很大,要点政治待遇那也是理所应当的,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再考虑吧。”林哲宇当然有这样的念头,只是自己已经有过一次违规提拔的经历,再这么做,王建双未必不会拿这个做文章,娘的,做人也够憋屈的,前怕狼后怕虎。 “你呢?有什么打算?”林哲宇问了周立一句。 周立拧着眉头道:“不瞒你老弟,徐士杰跟丁书记的关系不错,说话多半还是有用的,说会帮我走动走动,不过难度也不小,上副处丁书记说了不算。” 林哲宇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机会还是有的。” 孟遥在临沭待了好几天,林哲宇这才感觉到竹海有点家的感觉了。自从他们结婚之后,聚少离多,后来发生了视频门的事情更是分道扬镳,所以林哲宇非常怀念这种家的感觉,而孟遥更是没有半分龙港集团董事长的架子,做起一个家庭主妇来,林哲宇上班的时候,她自己就四处走走,倒也ting惬意,只是孟遥的身份注定她不可能在这里久住,转眼间过去了一个星期,接近年底,集团里不少事情都到了收官之时,孟遥需要回去统筹大局。 林哲宇送她去新源机场的时候,心头很是不舍,送孟遥安检时,林哲宇的眼睛红红的,孟遥在林哲宇的唇上吻了一下,道:“春节前到京城来接我回家过年。” 看着孟遥的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他又要恢复一个人的日子,但人是一个人,心却不再孤单,解决了家庭这个后顾之忧,林哲宇的心情恢复了很多,当他转身走出机场的那一刻,一个全新的林哲宇诞生了。 跑官要官 丁志华要离开临沭的消息并没有散布开来,林哲宇只当根本不知道这事,他不是不能去找,而是没有必要,丁志华与王建双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尤其是冯志强被双规之后,县委县府更是空前和谐,这个时候林哲宇去找丁志华,肯定瞒不过王建双,反而不美。如果王建双不记恨那自然好,若是记恨,自己去找丁志华反而会让他难做,索性按兵不动。 在此期间,技师学院那边,安明强也没有什么动作,教育局去技师学院检查过几次工作,安明强也都巧合得很,林哲宇无心去揣摩他的想法,他想的很开,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安明强真的想对自己不利的话,他不介意借助外力。提拔的事情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但是欺负到自己头上,有关系不用,那就是傻子。 时间很快进入十二月份,月底的时候,各项考核也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教育局的工作林哲宇自然不在话下,这一天晚上回去,林哲宇接到了杜华打来的电话。 这一阵子,林哲宇没怎么关注国际第一城的建设,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不是两三个月就能建得成的,况且有县政府盯着,也轮不到他去操心,而且他跟杜华也只有数面之缘,谈不上有多密切的关系,所以对于杜华请自己吃饭,他给予了拒绝:“杜华,你还是存点钱留着将来娶老婆吧。” 杜华诚恳道:“林哥,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现在工资不低,请你吃顿饭算得了什么,再说了,说不定还指望你给我介绍女朋友呢,就当是前提投资好了。” 言老九开着车,一直没说话,等林哲宇放下电话来才道:“林哥,这个叫杜华的什么来路?” 林哲宇把认识他的过程说了一下,言老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林哥,你觉得你对人太信任了。” 林哲宇失笑道:“老九,你会不会太敏感了?做人还是阳光点,别把人想得太坏。”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言老九把车开得稳稳的,“人心险恶。” 林哲宇一笑置之,道:“把车开到迎宾阁吧。” 杜华黑了些也瘦了些,早就在门口等着林哲宇了,林哲宇让言老九也过来一起吃饭,介绍了一下,杜华很客气地叫九哥,言老九说,在林哲宇面前,自己可不敢称哥。 吃饭的时候,杜华可劲地敬酒,林哲宇的酒量自然不惧这些,倒是把杜华给喝了个大醉,杜华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说自己能遇上林哲宇这样的好兄弟,是自己的福份,将来自己一定会报答。 林哲宇只当他喝多了,让言老九送他回去休息,杜华坐在车上还是喋喋不休,言老九一直绷着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把杜华送回宿舍,林哲宇这才离开,一上车,言老九便道:“我认识他。”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怎么说?” “他不叫杜华,他应该叫巴华。”言老九冷冷一笑。 林哲宇对于“巴”这个姓可谓是特别有感觉,当下就想到了自己数度与巴家结怨的事情,便道,“你怎么知道?” “我也当过兵,他是我的战友,我怎么会不知道。”言老九慢吞吞地道。 林哲宇又是一怔,言老九的事情他也只是知道一点点,他总觉得他的身上藏着不少秘密,但是他都没有去问,倒是不知道言老九也当过兵,扫了一眼言老九,道:“到竹海再说。” 风大,竹叶沙沙地响,言老九面前的茶已经凉了,他却是一口也没有喝,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似乎是在想什么,林哲宇也不着急,自从进来之后,他只说过三个字:“说说吧。” 他一直在等言老九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老九才点上了一根烟,缓缓道:“我是被开除出军队的。” 林哲宇微微点了一下头,言老九既然开了口,便不再保留,说出了他的过往。 原来言老九隶属于特种部队,在执行一次秘密任务时,任务失败,同去的一名同伴牺牲了,言老九被审查了很久,虽然无法证明他通敌,但也没法证明他的清白,查了半年多之后,他被踢出了特种部队,不久便退伍回家了。在退伍之前,他接受了组织上的谈话,组织上要求他绝口不提军营生活。 言老九回来之后,除了在部队里学到的杀人刺探等技能之外,并没有多少生活技能,跟姐姐一起生活,后来由于一次偶然的打架,被马三爷看中,混上了社会。 林哲宇一直默默地听着,等言老九停下来才道:“整容是为了什么?” 言老九沉默了一下,道:“那次任务的失败一直是我的心魔,马三死后,我一直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所以我去国外整了容。” 这种情节林哲宇只在谍战电影里看过,以至于言老九说出来他仍然有种看电影般的感觉。 言老九接着道:“巴华没多大的变化,我一直以为他是来找我的,但是今天看起来不是,所以我才会更担心。” 林哲宇道:“你的意思是他想要对我不利?” 言老九的目光犀利了起来:“我不知道,但是以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靠你来吃饭,而且他改名换姓的接触你,肯定有阴谋。” 林哲宇有点不理解了,自己有什么需要他来耍阴谋?当然,如果巴华与省市的巴家有关系,倒也可以解释是来对付自己的,只是既然来对付自己,干嘛又按兵不动呢? 言老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道:“我会注意他的,不会有事。” 杜华正在抽烟,目光里哪里还有半分酒意?这几天他一直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正如言老九所怀疑的那样,退役之后,他受家族的安排,混到林哲宇的身边,那天在服务区发生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安排的。 以他一开始的想法,对付这么个小角色,找个机会直接干掉就行了,以他在军中所学的东西,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林哲宇看上去是意外身亡,但是到了江陵,当他看到向蔚的时候,他顿时收起了这个念头,向蔚是什么人?他比一般人要知道得多的多,自己的手法势必瞒不过她的眼睛。 来路不明 林哲宇到底是什么人?这是巴华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这些天,他把林哲宇的底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太大的来头,但是就在前几天,当他看到林哲宇身边的孟遥时,他再一次被震惊了。 孟遥虽然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但是这个身份对于巴华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在秘密部队里,有一项硬性的规定,除了领导人以外,还有几个重点保护对象,而孟遥便是其中一个,这让巴华更不敢也不能轻举妄动了。 而另外一点,这一段时间林哲宇对他的帮助和照顾虽然不多,但是对于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能够这么帮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也能感觉到林哲宇的真诚,这让他很是动摇自己的目的。 窗子实然被敲响,巴华不由吃了一惊,因为那几声响分明是他在部队里的联络暗号,巴华一跃而起,沉声道:“谁?” “酸菜,出来。”窗外响起了言老九的声音。 “果然是你,翠花。”巴华打开了门,门外赫然站着言老九。 巴华张开了双臂,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死样子了?” 言老九无视巴华张开的双臂,反手把门关上了,淡淡道:“你想干什么?” “他是什么人?”巴华反问了一句。 巴正军的脸孔在收缩,巴华的电话让他很是难堪,巴华直截了当地说,林哲宇这个人惹不起,建议放弃。 巴华虽然年轻,辈分比较低,但是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他说惹不起,肯定就惹不起,这让巴正军心里在嘀咕,这个深仇大恨难道就这么算了? “巴华,他什么来头?”巴正军的牙咬得紧紧的。 “这是机密,我不能说。”巴华只说到这里,“叔,其实我觉得你也该想一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巴正军并没有听清后面那句话,而是“机密”这两个字,作为军分区政委,他自然明白“机密”这个词代表着什么含义,是什么样的情况能够被巴华称得上机密,巴正军真的不敢想像。虽然自己是军分区的政委,但是巴华的身份比自己要高上不少,他的建议自己必须要当一回事。 放下电话,巴正军的眉头拧在了一块儿。 这个消息很快反馈到巴士诚那儿,巴士诚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两人都不是那种善茬,但是这些人都是政界军界的精英,很识大局,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巴家的力量虽然不小,但也是在外界普通人的眼中,真正到了强悍的人面前,也是不堪一击,远的不说,就拿陈朔的家族来说,就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巴华带来的消息很是耸人听闻,“机密”这两个字让这二人浮想连翩,但也正因为想不透想不通,所以更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实在想不出林哲宇会有什么强大的背景,如果他有强大背景,也不至于梅开二度被压制。 陈朔虽然不清楚林哲宇的情况,但是龙港集团的能量他是深知的,不仅与军方有密切的联系,与当今首长的子女关系也是非同一般,而孟遥与林哲宇的和好,让他意识到通过小动作来对付林哲宇,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甚至还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他在考量之后,改变了策略。 康平难得下了一场雪,雪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美丽,陈朔却是恭恭敬敬地坐在父亲陈伯顺的面前,向父亲汇报着自己这一阶段的思想状况。 “爸,我不想再做生意了。”陈朔正色道,“我想过了,我想从政。” 陈伯顺的目光盯在儿子的脸上:“你要从政?我没听错吧?” 陈朔道:“爸,我说的是真的,我已经跟爷爷说过了,爷爷也很赞成我的意见。” 陈伯顺淡淡道:“你今年二十五岁,入政不算晚,但是我很想知道你从政的目的是什么。” 陈朔垂下头不说话,陈伯顺仍然是那副淡淡的口吻:“是因为孟遥吧?” 陈朔的手握紧了,自打出生到现在,他一直都展现出一个成功者的姿态,但是在婚姻大事上却是输给了名不经传的林哲宇,而且屡战屡败,这简直就是他的奇耻大辱。现在的林哲宇虽然仍然是平民一个,但是背后的力量却是强大到他不能再走歪门邪道,所以他必须从正面击败击垮他,唯有如此,他才能重新收获自己的信心。 看着儿子的神情,陈伯顺心头微微一笑,儿子一直是他的心头之忧,他太成功了,成功不是错,但是集红、官、富二代于一身的他的成功,很多是因为方方面面关系的缘故,这对于儿子的成长是不利的,他需要挫折,而林哲宇给他的迎头痛击不啻于当头棒喝。对于儿子所用的那些小动作,陈伯顺自然是看在眼里,不过他没有想到他的胆子会那么大,干出了杀人的事情,为此自己费尽周折才摆平了这件事,现在儿子好歹有所转变,虽然动机不纯,但这需要慢慢来引导,父亲也主张儿子入仕,自己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陈朔,我不会给你任何的特权,你必须从最底层做起。”陈伯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 陈朔笑了笑道:“只要给我一个身份,我相信我能做好。” “我安排一下。”陈伯顺作为直辖市的市长,安排儿子进入公务员序列,自然是小菜一碟。 很快十二月份结束,今年的春节来得有点早,元月中旬的天气也并不怎么冷。林哲宇没有过多地去考虑找丁志华的事情,他的心里只想着春节期间的全家团圆,倒是丁志华先一步让他过去了一趟。 让林哲宇过来之前,丁志华与王建双有过一番促膝交流,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春节之后,他将到市里任市委常委、副市长,兼任新源的人口大县巫源县县委书记,王建双也就地提为县委书记。这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缺一纸文件了。 人的境界是随着级别的提升而提高的,当丁志华要离开临沭的时候,觉得自己与王建双的博弈显得毫无意义,人去仇消,所以他们难得开诚布公地聊了一回。 我要从政 林哲宇被召见就是基于这个前提,当他坐在丁志华的办公室时,明显感觉到丁志华的身上没有了昔日作为临沭一把手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满是和蔼:“哲宇同志,工作都还不错吧?” 林哲宇笑道:“感谢丁书记的关怀,恭喜丁书记。” 丁志华知道自己要走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次找你来,主要是谈谈你的事情。建双县长那边没什么意见,鉴于你党员的身份还没有完全落实下来,所以年后享受一个正科级的待遇,等党员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再说。” 林哲宇道:“谢谢丁书记还这么想着我。” 丁志华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坐到了林哲宇的身边,道:“你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以后如果有什么不自在的,尽管跟我说。” 林哲宇笑了笑道:“不会的,王县长宽宏大量,丁书记,提前给你拜个年,祝你全家身体健康。” 下楼的时候,遇到了王建双的秘书杜飞,跟林哲宇打了个招呼,林哲宇没有什么异常之色,笑着说,领导多视察工作。 杜飞赶紧摆手:“我可不是什么领导。” 从杜飞的脸上看得出喜悦之色,王建双要提书记,对于他来说也是个利好的消息,水涨船高嘛。 开了两句玩笑,两人分开。杜飞去了王建双的办公室,把林哲宇从丁书记办公室出来的事情告诉了王建双,王建双没有什么表示,他已经决定按照丁志华的意思来办,给林哲宇上个正科,不管怎么样,丁志华要提副处,而且是市委常委,自己多少还是要照顾点他的面子,反正林哲宇在自己的治下,若有反骨,自己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来收拾他。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便到了春节。这一个春节林哲宇无疑是非常幸福的,去京城将孟遥接回来,一家三口回到梁山,父母亲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林小嘉也替哥哥高兴,她知道在林哲宇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别的女人,况且还有个林琳,所以重修旧好那是最圆满的结果。 大年三十晚上,连林小嘉这个在校学生都给林琳包了红包,老俩口更是塞给孟遥两个鼓囊囊的大红包,孟遥很是真挚地说:“爸,妈,其实我跟哲宇就没办过离婚手续,一直都是合法夫妻,我骗他,就是为了让他吃点苦头。” 在父母的心里,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不过这一次,老俩口态度异常一致,对林哲宇进行了口诛言伐,好好上了一堂政治课,把林哲宇斥得是体无完肤,幸好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霍言旺来了,不然林哲宇将会度过一个特别难忘的大年三十。 霍言旺现在混得还不错,在凤阳风生水起,说到凤阳政界的一些事情,也是如数家珍,林哲宇对这个不在乎,只是让霍言旺谨言慎行。 春节期间,林哲宇去看了一趟甄小妹,甄小妹的生意做得不是太好,利润不高,不过这样的生活倒是充实,林哲宇去的时候,看到店里有一个年轻男子在帮忙,对她也很关心,便默默地退了出来,没有让甄小妹看到,这样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如果甄小妹还沉浸在不现实中,林哲宇无疑也是非常自责的。 林哲宇考虑过拜年的事情,只是孟佳移居海外,首长这个老丈人他可是见不着,所以只得作罢,倒是高轩打来了电话,两人在电话里唠了一阵子,提到贺炜晔跟段若水的事情,两人勾搭成奸,形势一片大好。 快上班的那天,林哲宇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不过声音却是颇为耳熟,当对方报出自己的名号时,林哲宇很是惊喜,居然是在诗海治疗的高建松,一个月前他已经恢复了部分的记忆,到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对蓝丝和林哲宇已经想了起来,相信以后会渐渐恢复全部记忆。 这无疑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消息,随后电话转到了蓝丝的手中,蓝丝在电话里泪如泉涌,如果不是林哲宇,别说高建松能想起她,就是找到他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林哲宇对此只是一笑,说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自己联系,他一定会尽力帮忙。 放下电话之后,孟遥问起这事,林哲宇简单说了,孟遥颇为咋舌,林哲宇问她,可不可以考虑让他们俩到龙港去工作,高建松曾经是凤阳市委秘书长,见识和能力不用说,蓝丝在藏江也在市住建局工作,能力不会差到哪儿去。 孟遥就有些好笑:“你把龙港当福利院了,什么人都往里面塞。” 林哲宇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你完全可以考察他们的能力,如果是良材,你不用那不是可惜。” 孟遥道:“我说不过你。今天太阳不错,我们带孩子去走走。” 按照时间的安排,林哲宇下午是要起程去临沭的,可是这种温馨的家庭氛围让他不忍分开,便打了个电话给局长彭伟功,请两天假,彭伟功在电话里笑:“那局面的聚餐要延迟几天了。” 梁山的建设不错,第一山经过一段时间的完善,效益不错,孟遥虽然不在乎这么点钱,但是作为她商人生涯中的第一笔投资,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总是要关注的。所以一家三口选择了去登山,结果最累的是林哲宇,既要驮着孩子,孟遥累的时候还撒娇让林哲宇背着她,林哲宇饶是身体强壮,也是吃不消,也是惹得一些旅游者纷纷侧目。 暮色渐临,一家三口出了第一山,林哲宇接到赵子亮打来的电话,说他刚刚到梁山,问他有没有上班,林哲宇没有正面回答,问赵子亮现在在梁山怎么样,赵子亮说比在临沭舒服多了。 梁山的县委书记还是边疆,林哲宇不想跟赵子亮多有牵扯,免得拖累他,便说自己已经到了临沭了,赵子亮显得很遗憾,表示下次有机会再聚一聚。 妞不是这样泡的 晚上一家三口在外面吃了饭,正好影城正在上映最新的动画大片,这可是琳琳的最爱,拗不过她,两个大人只得相陪,不过在影院里倒是有不少陪着小子来看动画片的大人,两人倒也心安理得。 只是电影还没看完,琳琳就睡着了,两人也是无心再看下去,刚抱着孩子出了放映厅,却是见到赵子亮正在跟一个女孩子说话。 “美雅,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什么才叫男人?”赵子亮显得很憋屈。 那女孩子长得倒也不错,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很让人站不住:“反正吧我觉得赵主任你不像个男人。” 林哲宇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赵子亮的感情之路看起来是多磨难啊,先是追求商荫不成,现在这什么美雅也说他不像个男人,真是苦乎哀哉,这时,赵子亮转过头,已经看见了林哲宇,正要打招呼,林哲宇却是上前一步,露出一个极其邪性的笑容来:“兄弟,妞不是这样泡的。” 赵子亮怔得不行,眼前这丫绝对是林哲宇,这家伙想干什么?不过在林哲宇经过他身边向他抛了个眼神之后,他知道林哲宇是在示意他演戏了,所以在林哲宇似乎对美雅有不良企图的时候,赵子亮拦在了林哲宇的身前,瞪着眼睛道:“她是我的女人,你给我走远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林哲宇斜着眼睛道:“小子,刚刚人家还说你不像个男人呢。” 赵子亮厉声道:“你跟我出来!” 美雅拉了一下赵子亮,低声道:“算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林哲宇指着赵子亮道:“你这个躲在女人怀里的孬种。” 赵子亮瞪了美雅一眼道:“你,走远点,今天我要不把他收拾得满地找牙,我也不够资格追求你。” “走吧走吧。”美雅拉着赵子亮的手走出了影城。 林哲宇向孟遥竖了竖手指,跟着出了去,在赵子亮身后淡淡道:“美女,这种胆小鬼没用的。”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赵子亮霍地停了下来,甩开美雅的手,径直走向林哲宇,挥拳就打,林哲宇帮人帮到底,当然不会跟赵子亮动手,挨了赵子亮一拳,坐倒在地,见赵子亮又奔了过来,晃着双手道:“别打别打了,哥,我错了。” “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赵子亮ting着胸膛走开,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这家伙装逼的水准还ting高,入戏很快,不做演员太可惜了,不过美雅看着赵子亮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这一拳挨得也算值。 孟遥站在身后,笑了起来,林哲宇指着自己的腮帮子委屈地道:“我都被打肿了,你还笑得出来。” “少来吧,别说一拳,十拳也不会打肿你,别装可怜了,琳琳好沉,你来抱。” 在路上,林哲宇把赵子亮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孟遥笑道:“他会感激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哲宇还在床上,赵子亮的电话打来了,兴奋得嗷嗷叫:“哲宇,你简直就是福星啊,昨晚那出戏成了,嘿嘿,她刚刚才走。”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吧,怎么一点城府都没有。”林哲宇很气恼自己被吵醒。 “所以我决定原谅你昨天撒谎了,中午聚一聚。”赵子亮笑着邀请道。 林哲宇道:“我请了两天假,一会就要走,以后吧,山不转水转,有的是机会。” 林哲宇没有跟赵子亮提及他跟边疆的过节,没有意义,他也不想让赵子亮夹在中间为难,赵子亮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由了林哲宇。 林哲宇确实是下午走的,龙港那边也没什么事情,所以留下来多待几天,在送林哲宇上车的时候,孟遥叮嘱他,他们相聚的日子并不多,如果憋得难受了,可以采一采野花。林哲宇满头冷汗,摇头不已,说这是原则,坚决不采。孟遥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不然我去阉了你,路上慢点开车。” “我到了会打电话给你的。”家有悍妻总比无妻要好,林哲宇信誓旦旦地满口应承了下来。 路上接到了周立打来的电话,约他一起吃晚饭,对于这种邀请,林哲宇向来不会拒绝,告诉他自己在去临沭的路上,估计下班左右能到,周立愣了一下:“你今天才来?” 林哲宇道:“有点事耽误了,怎么了?”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临沭的情况?” 林哲宇奇道:“临沭什么情况?” 上班头一天,市委组织部就到了临沭来,宣布了丁志华的人事调整,这在意料之中,不过另一个意料之外的是,丁志华离任后,空缺下来的县委书记一职并不是王建双顶上,而是另有其人。 林哲宇不由道:“新来的书记是谁?” “也是个年轻人,姓高,叫高轩!” 林哲宇不由呆住了,高轩?他来临沭做县委书记?这下有意思了。 “见面再说。”林哲宇心头ting复杂的,不想在电话里跟周立交流这些事情,挂断了电话。 林哲宇确实很惊讶,事先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孟遥也没有跟自己提到过这事,看来高轩这小子蛰伏了一段时间,有点待不住了,只是他一个市住建局的常务副局长任县委书记,合适吗?这个问题自然没有再追问的必要,因为他已经来了。 林哲宇想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给高轩证实一下,不过随即想到高轩既然来了,自己主动靠过去,倒是显得自己太不沉稳了,想到自己将来做高轩的下属,那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到了临沭,车还没停稳,彭伟功的电话追了过来,有些惶急道:“哲宇,你来了没有?” “刚到,怎么了?” “新来的高书记不知道抽什么疯,到教育局来了,指名要见你,我给搪塞过去了。” 臭高轩,玩这一套。林哲宇淡淡道:“没事,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这边刚放下电话,县委办公室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是教育局林局长吗,高书记让你回个电话给他。他的号码是……” 年轻的高书记 林哲宇不用想都知道他的号码,说知道了,随即打了过去,便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哪位?” 装,你再装。林哲宇恶狠狠地想着,嘴上道:“我是林哲宇。” “哦,哲宇局长啊,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高轩的声音很是严肃,不过再挂断电话的时候,脸上却是展露出一丝笑容来。 “方主任,你先出去吧。”高轩转过脸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一点都不存在了。 方塘点了点头,道:“高书记,那我先走了。” 林哲宇来得很快,上楼的时候遇到王建双的秘书杜飞,杜飞的神情有些不安,王县长没能登上书记的位置,心里毛得不行,杜飞刚刚还被骂了一通,差点没被吓死。 林哲宇冲杜飞点了一下头,迈步上了楼梯。 高轩的办公室就是以前丁志华的办公室,林哲宇过去的时候,门虚掩着,轻叩了一下门,里面传来高轩让他进来的声音。 林哲宇推开门,高轩转过身来,凝视着林哲宇,林哲宇也看着高轩。高轩看上去比以前成熟了很多,那种吊儿郎当的神色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沉稳。 “来了,坐。”高轩扬了扬手,伸手指了一下门,示意林哲宇把门关起来。 林哲宇的感觉极为怪异,不过眼前的高轩可不是自己的小舅子和同学,而是临沭县的一把手,所以反手把门关上了,高轩从办公桌前走下来,忽然笑了起来,道:“哲宇,想不到我们会在临沭聚首。”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这小子的正形还真是装出来的,眼下的才是他所认识的高轩,道:“我真没想到你会来临沭做一把手。” 高轩揉着太阳穴道:“不好干啊,你看办公室这么清闲就知道了。” 一位领导是不是当权,看来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的多少就可以看得出来。林哲宇道:“你也是刚刚来,现在都下班了。” 高轩笑了笑,林哲宇也笑了笑,两人都知道这个解释比较牵强,越是刚来,越是下班时间,更是能显出一把手的威望来。 “我这不是来了吗?”林哲宇开了句玩笑,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派了一根,高轩接过点燃吸了一口,挨着林哲宇坐了下来,问道:“哲宇,你在临沭的时间比较长了,说说情况吧。” 林哲宇挠了挠脑袋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我去年才到教育局,根本进入不了核心。” 高轩伸出手指虚戳了林哲宇一下道:“我现在是求知若渴,你知道多少说多少,官方、野史都行。” 林哲宇想了想,道:“丁志华离开临沭,新书记的人选中王建双的呼声最高,你抢了他的位置,心里最窝囊的就是他吧。” 高轩点头道:“这一点我明白。” 林哲宇又道:“王建双在临沭这几年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政绩,之所以能够与丁志华分庭抗礼,主要还是有前政法委书记冯志强的助力。现在冯志强倒台了,那股力量一盘散沙,凭王建双还掌控不了,我觉得他虽然心有不满,但也不至于真刀明枪的跟你对着干,所以我认为你掌控临沭的难度应该不大。” 林哲宇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一直不明白市里何以拿下冯志强而对王建双无动于衷,说什么没有证据那是糊弄老百姓的,自打他知道高轩来任临沭县委书记的时候,他才算是想通了。这一切都早有预谋,都是在为高轩来任书记作铺垫。通过他到临沭这段时间对王建双的观察,他个人认为王建双的能力有限,失去冯志强他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如果把他也拿下,搞不好新县长比他会更难拉掌控,这对高轩的发展是颇为不利的,所以留下王建双利大于弊,这一点相信高轩不难分析得出。只不过有很多事情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高轩毕竟不了解临沭的情况,所以被蒙住了眼睛。 高轩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页纸笺,上面写着所有常委们的名字,在这个方面,林哲宇帮不了他,毕竟来往不多,况且高轩也不是初出茅庐的生涩小子,他有他自己的判断。 高轩盯着这份名单看了好一阵子,撕碎了扔进了垃圾筒,道:“你现在什么情况?” “我在等组织关系被解决。”林哲宇也不瞒高轩,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高轩微一点头道:“时间不等人,这件事情要快一点解决了。” 林哲宇并没有想到,高轩一上任,便把他当作一块试金石,不仅来试探了一下临沭政治力量的分布,还为自己树立了威信。 没过两天,高轩召集召开了一次常委会,会议的具体内容林哲宇自然不知道,但是在常委会之后的第二天,组织部便有人到了教育局,落实林哲宇的党员问题。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走,林哲宇现在是积极分子,到预备党员还需要一个过程,转正也需要一个过程。林哲宇倒不是等不起,只是等的过程有不少煎熬。 在高轩的直接授意下,林哲宇突击入党,一切程序都简化了,理由只有一个,招引来国际第一城这种连省里都有所关注的项目,这样的特殊贡献足以破例了。 组织部的人离开后,彭伟功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笑眯眯地说:“哲宇,老实交待,你用了什么法子让高书记为你开绿灯。” 林哲宇也是笑眯眯的,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更是因为高轩在临沭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高轩这家伙还是这么强势。 “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帅吧。”林哲宇自然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出自己与高轩的关系。 彭伟功也不追问,林哲宇越是神秘,越是让人觉得他不一般。 三月底的时候,林哲宇在党旗面前第二次宣了誓。再一次面对党旗,林哲宇的心头颇不平静,对于党和党性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看着党旗上的锤头和镰刀,林哲宇仿佛看到了战火连天的岁月。 试金石 他在想,那些老党员们,还有多少人能够记得他们宣誓时的场景,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些誓词? 晚上,林哲宇跟周立补了那次没有相聚的聚会,林哲宇告诉周立要动一动了,不过级别还是正科,位置是县委办公室主任。 周立有些吃惊:“你这消息从哪得来的?” 林哲宇笑了笑道:“这个你就别管了,总之呢,大好前程在等着你,高书记还是比较看重你的。” 周立这一阵子其实ting郁结的,徐士杰说会打招呼,但是并没有什么效果,一直到丁志华离开,周立觉得这个机会比较渺茫了,想不到林哲宇给了他这么一个消息。 这是一次洗牌。就像打扑克一样,只要重新洗牌,有的人手中会拿到好牌,有的人手中就会拿到一副烂牌。 对于高轩来说,这把牌是好还是烂,他的心里有数。在林哲宇看来,高轩这一把牌高与烂各占一半。 在丁志华时代,方塘是忠心耿耿的,但是在高轩的眼里看来,对前任忠心就未必对自己忠心,但这并不能够成为高轩换掉他的理由,安排高轩秘书这件事情才是高轩真正动这个念头的诱因。 秘书叫万记信,是县委办秘书科的副科长,笔杆子是一流的,但是人也过于活络了。其实作为一个秘书,处理好公务以外,想尽快融入到领导的生活圈子,这不能说是个错误,但是高轩与其他人不同,他在临沭基本没有什么私生活,所以万记信的动作就显得不是那么太贴切,有打听领导私生活的嫌疑了。这让高轩很有感觉,人是方塘介绍的,所以高轩认为这是方塘在搜集信息,加上王建双跟方塘走的似乎比较近,高轩通过上层路线,把方塘给调走了。 高轩的高明之处在于把县委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空了下来。这个位置无疑是极其诱人的,其重要性可想而知,进一步就是县委常委了。高轩通过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找各个常委谈心谈工作谈生活,对每个人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斗争虽然在各个层面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但是就县一级来说,并非那么激烈,在很大程度上,县委书记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敢于与县委书记叫板的大多是行政一把手,但那也需要深厚的资历和背景,王建双真不行。 而人事权作为县委书记手中的一张王牌,高轩自然不会放着不用,只是他一上来就用他身边总管的位置作为诱饵,着实令人意想不到。 这是高轩洗的第一把牌。从这把牌上已经能看得出高轩是一个极度自信和喜欢冒险的人,在没有对身边的干部有全面细致的了解,轻率地换人是大忌,不过林哲宇认为这是一记好牌。选对一个人,再跻身县委常委,这完全能够展现出高轩在更高层的实力来。 林哲宇所认为的烂牌,是在高轩的干预下调整了常委的分工,县委副书记滕士海取代了组织部长姚伯伦担任县委党校校长,不再担任县开发区党工委书记,这对于滕士海来说,无异于一记耳光。林哲宇不明白高轩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调整,在没有弄清楚缘由的前提下,他只能视其为烂牌。 周立是林哲宇推荐给高轩的。工作不存在会不会干,而在于你有没有机会干。周立对自己一直照顾有加,是林哲宇很信任的人,而且他是老临沭人了,完全可以给高轩足够的支持,有这样一个智囊在身边,高轩在临沭会顺利很多。 高轩查了周立的资料,对他还是比较肯定的,也卖给林哲宇一个面子,事实上,他在临沭最信任的人就是林哲宇,林哲宇推荐的人自然也值得信赖。 其实高轩还有另一个想法。在解决林哲宇组织关系的问题上,他表现出了极其强硬的态度,虽然在王建双的授意下,有那么一两个人提出了质疑,但是高轩一把手的决定不容挑战,国际第一城这个项目在很大程度上能堵得住人的嘴。所以在实现了自己的目的之后,高轩不介意再使用一次,周立的人事调整给林哲宇空出了苦水乡党委书记的位置来,这个人必须由林哲宇顶上。 四月中旬,人事调整尘埃落定,周立任临沭县县委办主任(非常委),林哲宇调离教育局,任苦水乡党委书记。 对于自己的任职,林哲宇并没有想到,他想不到高轩这么雷厉风行,这么说一不二,不过丁志华在临沭的时候,对于常委会的掌控力度较弱,很多人事调整都是在平衡和妥协中形成的,高轩的到来倒是改变了这个风格。这一点是林哲宇比较欣赏的,只是自己没做过县委一把手,如果换了是他,不知道会不会也采取这种一刀下去不回收的动作。 不管怎么样,高轩的位置比较稳,林哲宇在他的推动下,解决了组织和级别的双重问题,崭新的一页就此拉开。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教育局为他送了行,林哲宇说自己只不过是换个工作岗位,大家还是朋友,以后欢迎到苦水去作客,当然,自己如果有事情需要教育局的同仁们帮忙,可不能给自己使绊子。 第二天,组织部长姚伯伦亲自送林哲宇去苦水上任,在路上,姚伯伦跟林哲宇聊了几句,林哲宇显得很客气,但是姚伯伦心中知道,林哲宇是深受高书记器重的,虽然不明所以,但有的时候结果比过程更加重要。 苦水是林哲宇来临沭工作的第一站,这里可谓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现在重回旧地,身份不一样了,以前是小咪罗,最多混个副职,现在却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 在全乡干部大会上,姚伯伦坐在了主席台的最中央,林哲宇坐在他的左侧,简单宣布了一下林哲宇的任职,姚伯伦便没有再多说,对于苦水的干群来说,林哲宇一点都不陌生。 美女干部 林哲宇有着丰富的乡镇工作经验,又做过县长,工作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下午没多少事情,到各个副职干部的办公室走了走,这样的对话方式自然与下午的班子会不同,更多了些随意。 到了林立舟的办公室,林立舟笑脸相迎,伸出手来道:“林书记,山不转水转,我们又能并肩作战了。” 林哲宇失笑道:“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感觉?” 林立舟哈哈笑道:“那可是你的理解。” 林哲宇坐了下来,接过林立舟递过来的香烟,道:“现在乡里什么情况?” 林立舟自然明白林哲宇所说的“情况”指的是什么意思,笑着道:“乡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把独大,余乡长也是个实干型的人,氛围还是很团结的,你就放宽心吧。不过有一个人,你得留点神。” “哦?谁?”林哲宇奇道。 “美女啊。”林立舟打了个哈哈,林哲宇马上便知道他所说的是谁了,正是宣传委员房茗茗,一个宣传委员,能成多大气候?这是林哲宇的第一反应,不过老子说了,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连他都把女人放在难养的第一位了,林哲宇自然要引起重视了。事实上,在下午的班子会上,在房茗茗发言的时候,林哲宇依稀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曾在哪儿听到过。 林立舟接着道:“这个女人看上去人畜无害,ting不简单的,余乡长都吃个他的亏。” 林哲宇不由道:“说来听听呢。” 林立舟耸了一下肩膀道:“背后不论他人事,这个你得问余乡长了。你可能不知道,余乡长是人老心不老。” 林哲宇笑了笑,看来余庆生是动过她的念头被咬了一口,这倒也不怪人家,谁叫他动机就不纯呢,所以打了个哈哈。 下班前半个小时,党政办接到县委办的电话,说县委办公室主任周立要过来,这个消息反馈到林哲宇那里,林哲宇就笑了,周立啊周立,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让曹阳通知余庆生留一下,今晚别的人不留,就他们俩招呼周立就行了。 在办公室里上了一会儿网,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下班了,周立还没有到,这家伙假公济私,分明就是来“骗吃骗喝”的嘛。 走到窗前,看到这个自己工作了不少时日的乡政府大院,林哲宇不免又想起了自己初来乍到的日子,心头很是感慨,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刚来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自己能够站在苦水的最高峰呢?虽然这个位置并不怎么样,但是自己终于可以发号施令,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像以往那样,要夹着尾巴做人。 正这么想着,门忽然被敲响了,林哲宇以为是周立到了,回身过去开门,却是见到黄莺站在门前,微微一怔,向后退了一步,黄莺略略有些拘谨,道:“林书记,不打扰你吧。” 林哲宇道:“快下班了,有什么事吗?” 黄莺咬了咬嘴唇,林哲宇垂下脸不去看,人非草木,曾经的往事林哲宇不曾忘记,但也不愿去想,他心中只希望黄莺能够正视现实,不过她老子是副处级的领导干部,如果有什么需求,黄安山应该能办得了,没必要来找自己,所以他的心里倒是ting坦然的。 黄莺道:“早知道你来做书记,我就不走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你要去哪儿?” “信用社招人,我报考了,笔试全县第一,过两天就面试了。”黄莺仰着脸看着林哲宇。 黄莺是大学生村官,已经快满三年了,如果再考不上公务员或者进别的单位,期满之后得另寻出路,能考上信用社也ting不错,林哲宇笑道:“这是好事啊。” 黄莺噘了一下嘴唇道:“你就这么想我走?”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黄莺,你想说什么?” 黄莺忽然笑了起来,道:“看把你吓的,放心吧,我是新世纪女性,不会纠缠不清的,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那种绝情的人。” 林哲宇板起脸道:“你无不无聊?” 黄莺撇着嘴道:“你还ting凶的嘛。” 林哲宇道:“一会我还有事,你先出去吧。” 黄莺忽然正色道:“林书记,其实我只是来提前向你告个别,我有男朋友,很快要结婚了,如果有兴趣的话,到时候来喝杯喜酒。”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祝你幸福。” 黄莺的目光里微微闪过一丝异样,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假话,不过黄莺也知道,她跟林哲宇是没有结果的。 “对了,竹海的那个女人真是你老婆?”走到门口,黄莺忽然又转身问了这么一句。 “不关你的事就不要问,明白吗?”林哲宇的目光陡地一寒,黄莺呆了一下,她从没见过林哲宇的这种眼神,这个时候她才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苦水乡的一把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可以跟自己随意开玩笑的林哲宇了。 “我知道了。”黄莺拉开门出了去。 林哲宇吁出一口气,他不愿意这样,但是他不想再纠缠不清了,孟遥原谅自己,重修旧好非常不易,他必须要珍惜,况且自己到这个位置上来,是要干出一番事业的,不是借这个机会花前月下逍遥自在的。 周立到的时候,林哲宇下去迎接,周立拍着林哲宇的肩膀道:“你这个山大王来迎我,我很有面子啊。” 余庆生跟周立配合得不错,见状笑道:“周主任,你可是县里的领导。”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大家都是兄弟。”周立哈哈笑着道。 林哲宇笑道:“领导,食堂的饭菜你也吃腻了,今晚呀,就咱们兄弟三个,去黄银山水库吃去。” “正有这个意思,哲宇,你真是理解我。” 林哲宇让言老九开上自己的车,周立笑道:“你还是这么谨慎啊。” 林哲宇笑道:“现在查得紧,公车私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上纲上线了,麻烦不小,没必要为这个给自己惹麻烦。” 新官上任 周立点了点头,林哲宇的话道理很浅显,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倒是没有多少人,毕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你拥有了特权之后,看着特权不去用,这是非常挣扎的。 周立今天其实是来感谢林哲宇的,今天初一上任,在与高轩的交流中得知自己这个县委办主任是林哲宇推荐的,在惊讶林哲宇深受高轩信任的同时,也很感谢林哲宇对自己的举荐。高轩这位县委书记上任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特性,展现出的强硬姿态一改临沭往日之风,所以就是徐士杰打招呼,高轩也未必会搭理,这个时候林哲宇的举荐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人民公社仍然是郁晓静在开,自从那晚被苦水前乡长胡志才的老婆捉奸在床之后,她离了婚,也辞去了工作,安心做她的老板娘。见三位领导来,她颇有些无地自容,招呼了一声便躲了起来。 林哲宇事后也觉得ting对不住她的,但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如果她不是对林哲宇不利,林哲宇也不会利用她,所以事已至此,林哲宇的恻隐之心一闪而过,三人随即进了包间。 周立道:“林书记,庆生乡长基层工作经验非常丰富,我们搭班子的时候,他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老余,苦水就没有今天。” 余庆生摆着手道:“周主任,你可别给我戴高帽,我那点斤两可提不上手,还是在你的英明指导之下工作的,没你这个舵手,我什么都不是。” 林哲宇笑道:“你们都别相互戴高帽了,总之,你周主任是从苦水出去的,你一定要关心苦水,余乡长更是责无旁贷。” 周立通过这种方式消除林哲宇和余庆生之间的陌生感,林哲宇和余庆生心头都是雪亮,这酒喝起来自然ting有意思,三人杯来盏去,两瓶酒下去,周立直摆手说扛不住了,林哲宇也不勉强,上了主食,上了言老九的车回县城。 将人都送到位,又是一番客套,这才离了去,还没到竹海,便接到了房茗茗打来的电话。 房茗茗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说江陵电视台《慧眼》栏目组有记者到苦水来暗访,林哲宇听得一头雾水,问到底因为什么事,房茗茗说是有人打电话到栏目组,反映堆头村支部书记沈昌明借堆头村小区开发之机中饱私囊的事情。 林哲宇的眉头皱了皱,打电话到栏目组?现在的老百姓还真是不简单:“房委员,这件事情交给你处理,务必把记者搞定。” 对沈昌明林哲宇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甚至于内心有些厌恶他,如果他不是有个接待办的哥哥,他早就玩完了,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这样的人也不是一无用处,正所谓人尽其材物尽其用。 林哲宇刚来苦水,他离开的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并不清楚,不过直觉告诉他,沈昌明中饱私囊的可能性不大,他自己有一个采石场,一年都上百万的收入,开发堆头地块他能拿多少钱?没必要为此给自己惹麻烦,所以他才要房茗茗搞定那些记者。 林哲宇本想打个电话给沈昌明的,想想没有太大的意思,清者自清,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自己也不会给他捂盖子。 第二天一早到了苦水,林哲宇把房茗茗叫了过来,问及事情的情况,房茗茗揉头脑袋道:“昨晚跟陈书记招待了那三个记者,喝得死去活来,又是休闲又是送礼的,那帮记者答应给两天时间,看乡里怎么处理,如果他们不满意,可能昨晚的辛苦都是白忙了。” “沈昌明到底什么情况?”林哲宇点了一根烟,刚吸了一口,房茗茗便咳嗽了起来,“林书记,你年纪不大,烟瘾倒是不小。” 林哲宇自觉地把烟给掐了,房茗茗这才道:“我到苦水来的时间也不少,沈书记的事情我并不是太清楚。” 林哲宇扫了房茗茗一眼,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纪委书记陈志海,让陈志海过来一趟。 陈志海很快过了来,把沈昌明的情况简单说了说,乡纪委接到过群众举报,对堆头村堆头小区的开发和账目进行了审计审查,并没有发现沈昌明有举报中的情况。陈志海还赞扬了沈昌明,说堆头村原本是经济薄弱村,集体经济基本为零,但是沈昌明大胆开拓,硬是把靠近路边的地块给开发成了小区,增加了集体经济收入,偿还了不少村里欠下的债务,所以说那些举报完全就是报复,看不得人能干。 林哲宇点了点头,并没有急于做决定,而是去了一趟余庆生的办公室。所谓兼听则明,意见听得多了,就能形成自己的分析。 余庆生对沈昌明的评价也很高,堆头村本是上访村,沈昌明去任支部书记之后,上访率大幅下降,村民对他还是比较拥戴的。 林哲宇心里就觉得奇怪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人举报他?甚至请了省台记者来调查呢? 林哲宇出了办公室,叫上了言老九,去了一趟堆头村,林哲宇人虽然年轻,但是在苦水还是比较有名气的,自然是得益于拆违那“一战成名”,所以有村民很快认出了林哲宇。 林哲宇跟他们攀谈了一阵子,提到堆头小区的建设,大多村民都觉得小区集中居住还是比较好的,在提到沈昌明的为人时,正面的评价也较多。 林哲宇的心里有了些底,去了堆头村办公室。 现在村里的办公室不像以前那样在小屋子里了,大多数的村都建了自己村的综合服务中心,堆头村的综合服务中心就在路边上,门前停着几辆车,一些孩子们正在门前的健身器材上玩耍。 沈昌明正在跟堆头村的班子开会,林哲宇过去的时候,大家都站了起来,林哲宇道:“你们继续开会。” 沈昌明道:“已经开完了。林书记,你这可是突然袭击啊。” 记者来访 林哲宇与沈昌明本就熟悉,所以沈昌明也没有那么多的拘束,一边说着话,一边引着林哲宇去他自己的办公室。 “堆头村的变化很大啊,这办公室,比我的还要豪华。”林哲宇坐在沙发上,摸着扶手道。 沈昌明笑道:“林书记,只要你愿意,堆头村可以出钱给你装修。”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得了吧,现在办公室面积都受限制。堆头村的变化不小,说说你都是怎么做的。” 沈昌明笑着将一杯水放到林哲宇面前,汇报道:“我也是受乡里的启发,现在都在搞集中居住,所以通过置换土地的方式,在沿路地段搞农民集中居住区,村里也没指望这个去赚钱,倒是没想到地基卖的价格ting不错,不过你放心,这些钱都在堆头村的帐户上,我私人可是一分都没动,除去还了一部分债务以外,有一半都用在了村里的公益设施上。纪委可都是审计过账目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省电视台《慧眼》栏目组有记者过来采访,一会就到了,你们聊一聊吧。” 沈昌明的眉毛皱了一下,《慧眼》可是曝光型的节目,采访自己可不是给自己颂功歌德的,气哼哼地道:“肯定是那娘们搞的事。” 林哲宇看了一眼沈昌明,沈昌明本来就是个大嘴巴,说话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现在有人把矛头指向他,更是气忿不平,道:“房茗茗那个sao货,为个地基就跟老子过不去。” 林哲宇淡淡道:“说话注意点,还像不像个干部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堆头集中居住区建设一开始,地基的价格就不断攀升,房茗茗找到沈昌明,说家里有亲戚想在这里买宅基地,希望能便宜一些。沈昌明认为房茗茗给的价格太低,对村干部和老百姓都交待不过去,就没有同意,两人就为此结下了梁子。 林哲宇简直醉了,为了这么点事结下梁子是有可能的,但是也不至于无所不用其极吧,当即道:“昌明,一会记者来了,你实事求是就行了,明白吗?” 沈昌明虽然大大咧咧,但是粗中也有细,倒不是那个马大哈,天下最难缠的就是记者,而这种曝光节目的记者更是难缠中的难缠,他们那两片嘴唇,说好了能把送上天,不爽了也可以送你下地府。自己在经济上没什么问题,但是在作风上确实不够秤的,村里的小寡妇小娘们没少搞,其实事情捅出来大不了不做这个支部书记,只是哥哥那边就没什么颜面了,这一点他是必须要考虑的,便道:“林书记,你关照我,我记在心里,保证不拖你后腿。” “你能拖到我什么后腿,还不是为了你自己。”正说着,林哲宇的电话响了,是秘书曹阳打来的,说有三个记者来乡里了,林哲宇让曹阳通知纪委书记陈志海,让他把记者带到堆头村办公室。 不一会儿,三个记者在陈志海的带领下上了楼,来到了沈昌明的办公室。 林哲宇自然提前回避了,陈志海为双方介绍了一下,道:“你们想采访什么就尽管采访吧。” 回到乡里,乡长余庆生过了来,说了一件事。 今天副乡长刘士波去县里参加了一个村庄环境整治的会议,要求全县所有的乡镇对村庄环境进行一次治理,一个月后市住建局会过来验收,验收合格后,省里再来验收。 两人碰了碰,决定下午召开一个专题会议。 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少班子成员都在,林哲宇提到了这项工作,大家七嘴八舌地就说开了,大多数人的意见说这是上面的部门闲得没事干,村庄环境整治历来已久,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也就是清理清理小猪圈、小厕所,再刷个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余庆生说,这一次的环境整治与往常不同,按照市里的要求,县里制定了细则,一个月的时间,工作量还是比较大的,要成立一个整治小组,由刘乡长亲自挂帅。 刘士波道,工作量这么大,一个人挂帅恐怕有难度,要想确保顺利,还是要驻村班子都上才行。 林哲宇否定了这个建议,他的理由是,乡里有乡里的工作,不能因为一项专题工作就让全乡都上,这样会顾此失彼。 下午的会议并没有让所有的班子成员都参加,除了林哲宇和余庆生,参加的班子成员只有两人,一个是分管村建工作的副乡长刘士波,一个是分管后勤和集镇长效治理工作的宣传委员房茗茗。 把房茗茗安排进来,林哲宇有他自己的想法。沈昌明确实有两把刷子,把那几个记者哄得七荤八素的,还套出了他们的话,对方虽然没有明说是谁对他进行了举报,却是暗示是苦水乡的某个干部。所以有极大理由相信,这就是房茗茗搞出来的。林哲宇对房茗茗不是太了解,所以为了让他们不再死掐,把房茗茗也拉到这项工作中来了。至于说房茗茗是不是应该参与到这项工作中来,这并不是问题,林哲宇是一把手,他说让谁参与谁就得参与。 几个村的支部书记自然也悉数到场,除此之外,村庄环境整治工作领导小组的成员单位——乡村建站的所有工作人员也都到了。 会议由林哲宇主持,最先说话的是乡长余庆生,传达了县政府的会议精神,着重强调,分管此项工作的花副县长特别重视此项工作,希望大家能够重视起来。随后余庆生宣读了工作方案,他本人负责全面工作,不定期检查整治情况,刘士波和房茗茗各管一片,会后大家立即开始行动,做好这项工作。 每个月的28号,各个乡镇的党政一把手都要参加县委县政府一把手的工作过堂会,分别汇报项目和财税的进展情况。 虽然距离过堂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林哲宇和余庆生心里都不是太安定,一季度苦水没什么项目,而财税虽然达到了序时进度,但是绝对值很低,增幅在全县也比较落后。 动身招商 林哲宇虽然对眼下的考核机制略有微辞,但胳膊拗不过大腿,所以尽管苦水的各项事业在发展,这两个硬头货却是驻足不前了。这是林哲宇所难以忍受的,如果他不能在周立的基础上有所进步,他的脸也没地方搁。 乡里的各项工作都有所安排,村庄环境整治工作也由余庆生看着,所以他决定出去招商引资去,如果一点线索都没有,他在过堂会上跟高轩空口白牙地乱掰,万一露了馅,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也愧对了他“招商之星”这个衔头。 高轩上任之后,对招商引资工作非常重视,动作频出,成立了十三个招商分局,由此可见他的重视程度。抛开发展的角度不说,作为新上任的县委书记,他也需要用项目来说话,凭他的关系,引来项目问题不大,但是他是一县之主,总不能靠他一个人单打独斗,如何发挥集体的力量还是非常关键的。 在出发之前,林哲宇去了一趟高轩的办公室,名为汇报工作,实为交流一下近期的情况。 由于有之前在苦水的基础,林哲宇的权威没有受到任何的挑战,这一点高轩心里是有数的,乡镇一把手独大的局面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成不变的,给了这个机会却控制不住,这样的人也提不上手,所以高轩对林哲宇非常放心。 子舅俩在一起关上门说话,也就没有多少上下级之间的隶属关系了,有什么都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林哲宇开着玩笑道:“我积极响应县委高书记的号召,打算利用这半个月的时间出去碰碰运气。” 高轩笑了,也没更正林哲宇的话,道:“现在他妈的很多人在看着我呢,成立招商分局大张旗鼓,要是光打雷不下雨,我这脸可就丢尽了。兄弟,这回我打了王建双的脸,硬是把你推到苦水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上,你得给我涨脸。” 林哲宇笑道:“这个我可不敢保证,毕竟没多少路子,要不你给指点一下?” “滚蛋,我要是指点给你,谁不能去做这个书记?你自己想办法。”高轩笑骂了一句,道,“周立这家伙还真是天生管家的料,这一回你算是推荐对了,比干党委书记强太多了。” 周立在临沭人头比较熟络,加上不少现在的部门一把手都是昔日他连襟徐士杰提拔上来的,所以关系很到位,这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高轩对各部门的了解和掌控程度,一些事情的推动交给周立去办,简直是游刃有余。 林哲宇笑道:“我可是为了把书记的位置腾出来给我的。” 高轩笑了起来,这时门被敲响,周立在外面道:“高书记。” 林哲宇过去开了门,周立笑道:“林书记在啊,不打扰你们交流吧?” “自己人。”高轩道,“周主任,什么事儿?” 从高轩的口吻里能够感觉到他跟林哲宇的亲近,周立心下感觉自己跟林哲宇交好算是对了,正要开口,林哲宇起身道:“高书记,那我先走了。” 周立笑道:“林书记就这么走了,晚上一起聚聚。” 林哲宇笑道:“任务在身,酒也喝不安啊。” 次日一早,林哲宇便起程出发,他这一次没有去江陵,贺炜晔那边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叨扰,帮了自己不少,人总不能太索取无度了,再说了,贺炜晔恐怕也被他榨干了。 林哲宇选择的地方是康平市。康平是东方国际化都市,发展自然是一流的。据林哲宇所知,康平现在的发展模式正在转型,在那个寸土尺金的地方,一般的劳动密集型企业正在有步骤地进行迁移,所以他打算过去碰碰运气,这类项目康平看不上,但是对于临沭这个劳动力过剩的地方却是抢手得很,既能带来税收,又能解决用工问题,一味追求高精尖,临沭的这块土壤暂时还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从临沭去康平,需要到市区乘坐飞机,言老九把林哲宇送到新源机场,林哲宇没有让他陪着,其实这一次来,分管工业的副书记黄明洋原本也是一起的,只是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所以未能成行。 言老九陪林哲宇进了机场,在等待安检的过程中,两人聊到了巴华的事情,言老九没说太多,只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对于巴家跟自己的恩怨,林哲宇自己也说不清楚,真正说起来,倒没有多少个人恩怨,只希望巴家能够把这些事情忘却了吧。 “老九,我可能要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就住在竹海吧。”林哲宇可不想一回来就吃一嘴灰尘,那里环境不错,就是灰大。 言老九咧了咧嘴,林哲宇又交待了另一件事情,是关于岑明月的。 岑明月一直在移动公司上班,他们平时也没有多少联系,年后有一次岑明月打来电话,说移动公司那边竞争太激烈了,所以想换个工作,林哲宇一直放在心里,想来想去,还是发挥岑明月的专长,去临沭广播电台做了一档节目的主持人,效果ting好的。前几天岑明月告诉林哲宇,说与跟她一起主持节目的男主持谈起了恋爱,想请林哲宇给把个关,林哲宇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岑明月既然这么想,证明已经忘却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不过他不是太好出面,让言老九帮这个忙。 言老九挠着脑门说:“这么说,我是作为岑明月的家长了。” “家长你个头,你就当她哥就行了。”林哲宇把岑明月的号码给了他,让他自己跟岑明月联系。 这是林哲宇第一次来康平。 国际都市果然非同凡响,与京城相比,风格截然不同,走在街上听着康平话,林哲宇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他来不是旅游的,找了个地方住下来,洗了个澡,联系起康平的同学来。 虽然是体育大学毕业,但是真正从事体育工作的的人并不多,有的像林哲宇这样从政,有的做生意,当然也有的人连份好工作也找不到。 同学情谊 林哲宇联系的这个人叫惠平安,家境不错,同窗时跟林哲宇住同一个宿舍,毕业之后回到家族的公司去工作,林哲宇当然没有指望他到临沭去投资,但是这样的人认识的老板比较多,路子也广一些。 接到林哲宇打来的电话,惠平安非常开心,听说林哲宇就在康平,马上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自己立即过来。 报上了自己的住处,林哲宇心头很是欣慰,毕业这么多年,一点联系都没有,还能够保持着这份感情,真的ting不容易,而让林哲宇最欣慰的是,惠平安没有让自己去找他,而是自己找过来,更显得珍惜重视同窗之谊。 打了个电话给孟遥,说自己招商引资到康平了,孟遥就责怪他,龙港集团那么多,随便弄几个项目过去就行了。林哲宇说现在高轩在那边做书记,自己如果一昧地凭借着这些关系,会让人瞧不起,所以还是自找门路,当然,如果实在不行,“暗箱”操作一下也不是不行。 孟遥基本不过问林哲宇工作上的事情,说林哲宇不会借机过来干点其他的勾当吧,林哲宇赶紧澄清,自己真是为公事来的。 孟遥跟他开了几句玩笑,让他自己照顾好自己。 半个多小时后,门铃被摁响了,打开门,惠平安进了来,老同学相见,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林哲宇上下打量着笑道:“平安,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看样子混得不错啊。” “在你林老大面前,我哪敢不错。”惠平安笑着道,“这里的条件不是太好,退房吧,咱们换个地方住。” 林哲宇笑道:“这里不错啊,有个地方休息就行了,现在天不冷不热的。” 惠平安正色道:“林老大,当年在学校我可没少受欺负,要不是你帮我,我简直觉得世道黑暗了,你来了,我不敢说给你最好的条件,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明珠大酒店那边我已经订了房间了,收拾下,走走走。” 林哲宇拗不过他,只得把东西收了收,好在也没什么东西,也就一个装了点换洗衣服的箱子。 惠平安开了辆奔驰过来,请林哲宇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发动了车子,道:“林老大,毕业之后我们就失去联系了,想不到你有我的号码,都在忙什么?” 林哲宇道:“小公务员。” “小公务员?有多小?”惠平安笑了起来。 “在乡镇,你说有多小?”林哲宇说自己现在是乡镇的一把手,惠平安就笑道,“不错啊,管着好几万人呢。” 林哲宇笑了起来:“兄弟,我也不跟你叫苦,其实这一次啊是被逼出来的,现在招商引资厉害,我这个人吧又没有什么头绪,康平比较发达,就扎过来了,你可别生气,我是到了康平才想到你这个同学的。” “靠。”惠平安竖了根中指,“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还是那么直率。” “实话实说嘛,是兄弟的,你可得帮我这个忙。”招商引资靠的就是脸皮厚,面对老同学,林哲宇怎么会拉不下脸皮呢。 惠平安笑道:“这个不着急,咱们好些年没见了,我就尽一尽地主之谊,咱们晚上先好好聚一聚。” 明珠大酒店就在康平的标志性建筑明珠塔边上,住进了房间,青浦江尽收眼底。 惠平安这一路电话不少,听他的口吻在企业里的位置应该不低,林哲宇心想,他的级别越高,渠道就越多,这倒是件好事。 惠平安坐在椅子上,点了烟道:“林老大,这些年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大学里的日子,以前觉得在学校ting无聊的,现在才知道,学校里的生活才是最单纯的。” 林哲宇笑道:“有这样的想法,不仅仅证明我们成熟了,也证明我们都老了。” “切,我才没老,正年轻呢。唉,对了,你结婚了没有?” “结了,还有个女儿。” 惠平安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从政的人单身的不多,老婆也是单位的吧?” 林哲宇摇了摇头:“她自己也做点小生意。平安,你现在做的应该不错吧?” “说句实在话,现在生意难做,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电话那么多,都是公司里请示工作的,这帮家伙,拿钱不办事,屁大点的事都问我,养他们干什么?要是我真的掌管公司了,这帮人我都让他们滚蛋。”提到公司的事,惠平安的火气不小,骂骂咧咧。 林哲宇没搭这个茬,对于公司的打理经营,他不是太精通,还是不要乱出主意,惠平安笑了笑:“见笑见笑。” “哪行都不容易。”林哲宇点头,“我理解。” 惠平安看了一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按理说呢,应该请你去吃点特色的东西,不过为了表示敬重,今晚咱们就在明珠大酒店吃饭。” 林哲宇耸了耸肩:“你的地盘你作主。” 厅不是太大,两人进了去,坐着喝茶聊天,这时惠平安接到一个电话,惠平安也没避着林哲宇:“诗晴啊,我来了个同学,在明珠请同学吃饭。唉,我说你怎么回事?你重要,我同学就不重要?艹你妈的,分手就分手,什么玩意儿,给老子滚。” 林哲宇愕然道:“平安,是不是有情况?” “没事,就一贱皮货,分了多少回了,不还好好的吗?女人这东西,你顺着她,她就骑你头上,我们聊我们的。”惠平安还真没多少气愤的意思,看样子还真是闹惯了的。 林哲宇觉得ting不好意思的,惠平安却是没有再提,道:“我还约了几个在康平发展的同学一起过来,差不多该要到了。” 林哲宇道:“平安,怎么搞这么大阵仗。” 惠平安笑道:“知道林老大来了,大家都很开心的。” 这时惠平安的电话又响了。 “就说是贱皮货了。”惠平安抓起电话,听了两句,把房间号报了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化着烟熏妆的女孩子敲了门,探头探脑地进了来。 林老大由来 这才一进门,惠平安便厉声斥道:“哪来的妖怪?去把妆给我卸了,别吓着林老大。” 林哲宇觉得惠平安的大男子主义太强了,却又不方便说什么,惠平安道:“林老大,现在虽然已经过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时代,但是这女人你不能对她太好,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林哲宇失笑道:“什么敌人,哪有这么夸张,就算不能对她太好,也不能对她太坏吧?平安,一个女人时常想着你,要跟你在一起,那是因为她心里有你,所以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起来,你似乎深有感触啊。”惠平安笑了起来,这时这个叫诗晴的女孩子洗尽铅华,一脸素颜,从卫生间出了来,精致了许多。 “这是我经常提起的林老大。林老大,她叫年诗晴。”惠平安介绍了一下。 林哲宇微一点头,门又响起,有两人进了来,都是同学,一个叫汪宏,一个叫沈阳光,两人都不是康平人,身在异乡打拼艰辛自知。 “你们两个,知道林老大来了还这么磨蹭。”惠平安笑着责备道。 沈阳光道:“我们是替老板打工,妈的,早退五分钟就要罚款两百,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咱们要吃这口饭呢,不像你是做老板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汪宏也道:“林老大什么都大,不会计较的。” 年诗晴插了一嘴:“什么叫什么都大呀,汪宏,你给我说说。” “这个就要问林老大了。”汪宏一脸坏笑。 说起林老大这个称号,一开始倒不是因为林哲宇热心助人,而是因为有一次,宿舍几个人在一起看藤兰姐,个个都是热血青年,看得是血脉贲涨,头发直竖,当时是夏天,大伙儿都穿着大裤衩,林哲宇的帐篷支得最高,汪宏惊为天人,狂叫老大老大了,结果林哲宇这林老大的称号就这么传开来了。当然,到了后来,主要是因为林哲宇打抱不平,俨然一副大哥模样,成了名副其实的林老大。 林哲宇笑了起来:“学校的时光还是很值得怀念的。” “是啊,所以难得能聚在一起,今晚多喝几杯,好好乐乐。”惠平安扫了年诗晴一眼道,“我们几个大男人聚会,你个女孩子在场不方便,你先回去吧。” 年诗晴不乐意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沈阳光笑道:“诗晴,我们要是去召个妓什么的,你干嘛啊?” 年诗晴也厉害得紧,闻言道:“你敢召妓,看我不告诉你老婆。” “平安,诗晴来都来了,就一起吧。”林哲宇决意不去干那些龌龊之事,所以留了年诗晴一下。 年诗晴活泼得很,酒量居然也还不错,不住向林哲宇敬酒:“林哥,平安经常提到你,你是他老大,也就是我老大,他胃不好,不能喝酒,我替他敬你几杯。” “胡扯什么呢?什么叫月子里见情人,宁伤身体不伤感情?你给我闭嘴,没你说话的份。”惠平安话说得虽然凶,眼神却温柔了很多。 林哲宇笑道:“感情要,身体更是要要,平安,你就喝点饮料吧。” 老同学见面,重在聊天,喝酒倒是次要的,但看另两人几杯酒下肚已经是脸红脖子粗,还不如年诗晴一个女孩子,林哲宇可不想把他们都给喝趴下,所以他有意放慢节奏,多说话少喝酒。 两瓶酒喝完已经快两个小时过去了,大家状态都不错,嚷嚷着要去ktv去嚎几嗓子,年诗晴更是自告奋勇要带大家去一个老字号的ktv,林哲宇不想搅了大伙的兴致,让年诗晴前面的带路,后面的跟上。 都喝了酒,车自然是没法开了,惠平安本来是要逞能的,被林哲宇坚决拿下,五人打了两辆出租车,惠平安和年诗晴在前,林哲宇等三人在后,向那个叫海阔天空的ktv而去。 要了个中包,在侍应生的引领下,仿佛闯迷宫一般进了包间,什么啤酒果盘的统统上了,年诗晴俨然隐有麦霸之风范,点了首今天是个好日子,一曲把众人唱得鬼哭狼嚎,口吐鲜血,哪里还有半点好日子的意思?汪宏起哄的去敬了一杯啤酒,年诗晴一饮而尽,把话筒扔了,说酝酿一下情绪,准备下一首青藏高原,把众人吓得不轻。 林哲宇矜持了一下,终于拿起了话筒,跟惠平安合唱了一首大海,硬是把一首高亢之歌唱得哀怨凄凉,其杀伤力不亚于年诗晴。 这三人标准的献了丑,沈阳光和汪宏也就没什么顾忌了,一时间包间里洋腔百调,外人听见了直觉得里面就是人间地狱,鬼声嚎号。 五人正happy着,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人踉跄着进了来,一把扯起了年诗晴的手道:“老子有的是钱,你个臭表子还装清纯。” 说着一张手在年诗晴的胸口猛揉了一把。 很显然,这家伙走错房间认错人了,但是这并不能够成为可以揩油的正当理由,在惠平安那声“草泥马”中,他已经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脸上。那人喝多了酒,连路都走不稳了,哪里还能还得了手,被惠平安连着打了好几拳,跌倒在地,满地乱滚。 林哲宇赶紧拦住了惠平安,可别把人打坏了。惠平安这些年忙于做生意,疏于锻炼,这么几下早已气喘吁吁了,正好停下来休息,扑哧扑哧地直喘粗气。 “滚你妈的!”搞体育的谁怕打架呀,沈阳光和汪宏虽然没有唯恐天下不乱,但帮点腔还是必须的,“再让我们看到你,打到你x生活自理!” “陈总,我他马太丢人了,被人给打了。”刚刚被打的那人揉着肿胀不堪的脸哭丧着道。 “别叫我陈总了。”陈朔淡淡把一杯啤酒喝了下去,边上一人却是笑着道,“黄老板,今年是你本命年,没穿红裤衩吧?活该你倒霉,上个厕所都能挨打。” “马东,这一片归你管,老黄被人打了,你去看看吧。”陈朔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 陈朔现在是玉林区区委办公室的一个办事员,级别虽然低,但是他这个来头却是让太多人忌惮了,陈朔也没刻意瞒着,在没走入政界之前,他本身就是个优秀人物,他的背景没有人不知道,所以这个叫马东的玉林区顺河县公安局的干警对他自然是巴不得能够替陈朔办点事情,一听陈朔这么说,马上站了起来道,“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不一刻的工夫,马东便回了来,脸色有点不大好看,如果打了黄老板的是一般人,他这么过去一咋乎还就没问题。 陈朔听说打黄老板的是惠安集团的公子爷时,眉毛微微一扬,如果换了平时,他肯定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惠安集团在康平的名头还是比较响的,与康平集团并驾齐驱,不过这并不在他陈朔的眼里,但是这个时候他想到了父亲跟他说的话,走入政界,快意恩仇的事要少做,不宜树敌太多,尤其是他现在刚刚入仕,更需要小心谨慎,所以陈朔压住了自己的火气,站了起来,道:“马东,带我过去。” 当陈朔走进包间时,惠平安面色微微一变,陈朔在康平不认识他的人还真不多,特别是一些优秀的人物,在生意场上混迹的惠平安更是不会不认识他,迎上前笑道:“这不是陈总吗?” 陈朔淡淡道:“我说谁这么大能耐,敢打我的朋友,原来是惠安集团的大少爷。” 惠平安笑了笑道:“陈总,你朋友到包间来非礼我女朋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陈朔知道事情的经过,他倒也不是无理之人,只是想找回个面子而已,淡然道:“是个误会,我朋友眼睛花了,走错了房间,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见陈朔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惠平安的口吻自然不会那么强硬,道:“那还真是误会。” 林哲宇在里面早已看见陈朔了,只不过包间里灯光昏暗,他看得见陈朔,陈朔并没有看见他,所以他也没有吭声,看起来陈朔并没有借势压人的态度,像这种官宦子翤,大多骄纵跋扈,陈朔的一些行为林哲宇深有感触,但是现在的他却是有了很大的改变,林小头内心还是很惊讶的。自己与陈朔结怨已久,还是不要吭声的好,免得给惠平安惹麻烦。 陈朔道:“这事就算了,幸好是我的朋友,如果换了别人,你会给惠安集团惹麻烦的。” 这句话里有隐隐的威胁之意,惠平安听着极不舒服,回敬道:“不管是谁,非礼我的女人,照打不误。” 车诗晴一直没说话,但是喜悦之色却是洋溢于表,她跟惠平安在一起有好几年了,惠平安从来都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根本没说是他的女人,现在这么说了,她的心里非常开心,上前道:“平安,我以后会好好的。” 惠平安握住了她的手道:“我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陈朔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惠平安很显然不是太给他面子,声音也变得非常地冷:“说错话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有些事情,就是错了,也同样要做,有些话,就是错了,还是要说。”惠平安看着陈朔道,“陈总,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陈朔忽然笑了起来:“惠平安,你好样的。” “拷,你什么人啊,牛b哄哄的。”沈阳光在后面站了起来,一脸不爽地道。 陈朔的气无处可撒,虽然惠安集团不在他的眼里,但是能够在康平商界拥有一席之地,又怎么可能没有什么背景,商向来离不开政,所谓鸡有鸡路,鸭有鸭路,尽管已经在这一瞬间下了决心要整倒惠安,但这是一项庞大的计划,单从经济实力上来说,他陈朔还做不到,必须要依赖于市长父亲,所以暂时不能对惠平安怎么样,但是沈阳光这么一露头,陈朔顿时找到了出气筒,扫了他一眼,道:“谁他马裤子拉链没拉好,把你给放出来了?” “我草泥马,老子看你就不顺眼,ting装b的嘛。”沈阳光平时不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但是喝了不少酒,再加上所在的环境,变得全身都是刺了。 林哲宇一看这状况就知道要糟,陈朔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一点林哲宇深有体会,跟惠平安结梁子已经是势所必然,不过他也知道,以陈朔的性格,能当场报仇的不会放到第二天,虽然不知道惠安集团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存在,但是陈朔没有当场发飙,证明惠安集团有令其忌惮的地方,但是沈阳光这一露面是把矛盾激化了。陈朔可不在乎这么个名不经传的人物。 陈朔冷冷一笑,向外叫了一声:“杰克!” 外面顿时走进来一个人,陈朔指了一下沈阳光淡淡道:“交给你了。” 杰克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林哲宇看得清楚,沈阳光在大学里的底子能够对付一般人,但是像杰克这样的保镖,显然不是他所能抗衡的,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再藏在暗里了,扑身而出,抢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沈阳光之前,与杰克对了一拳,杰克身体一震,不由向后退了一步,林哲宇也是手腕发麻,心想这小子力气不小,如果这一拳沈阳光挨实了,恐怕就不能站着再说话了。 陈朔正要离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来,不由驻足,一眼看见林哲宇,目光不由为之凝结,慢声慢语道:“原来你也在。”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这个世界太大,也太小,走到哪都能遇见你,偏偏还都是在你干坏事的时候遇上。” 陈朔面色不变,淡淡道:“怪不得惠平安胆气这么足,原来是仗着你这个吃软饭的。” 林哲宇微微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如果你没有上辈的余荫,你以为你是谁?不服?不服单挑啊。” 陈朔自然不会吃这个亏,上次在京城两人群殴林哲宇都没占到便宜,凭自己手不提二两的力气跟人家单挑,分明是自取其辱,便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现代社会,靠的是头脑,动用武力,那是一介武夫的行为。” 你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 林哲宇反唇相讥道:“打个人都要靠别人,你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死了算了。” 陈朔并没有被林哲宇激怒,淡淡道:“牙尖嘴利,迟早我拔光你的牙。” 看着陈朔离开,林哲宇松了口气,他并不想在这里引起冲突,事情闹大了,他和惠平安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但是沈阳光和汪宏可能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林老大,你跟他认识?”惠平安非常惊讶。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道:“何止认识,平安,都怨我。” 惠平安自然知道林哲宇话里的意思,笑了笑道:“林老大,千万别这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况且跟你也没什么关系,这种人心胸狭隘,其实惠安集团跟陈朔企业是竞争关系,矛盾早就有了,只不过现在是更深了而已。” “等等,我说两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沈阳光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唱歌!”惠平安不想去解释那么多,陈朔已经走了,多半不会再来寻仇,该开心的时候就开心,不要去想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这一唱就是半夜,将林哲宇送到明珠大酒店,惠平安让林哲宇放心,招引项目的事情包在他身上了。 惠平安能够与陈朔叫板,看来惠安集团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大项目未必,千把万的小项目问题不大,林哲宇表示感谢。 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康平的气温比临沭要高出好几度,林哲宇来的时候觉得ting热的,现在下着雨,温度比较适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感觉非常不错。林哲宇点了根烟,心情很是舒畅,昨晚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陈朔与自己的怨隙早就存在,单凭他本人的能力是怎样不了自己的,如果说动用外部力量,他也不会傻到任人宰割。这时,他不由想起了梁山的边疆。边疆所给予自己的一切,林哲宇原本是一直记在心里的,但是相对于自己在迟舟的遭遇,简直不值一提。此时的林哲宇心头并没有多少怨恨,因为他已经想通了一个道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以梁山和迟舟为例,如果自己不是在提拔上有值得商榷的地方,自己也不可能被边疆抓住这一点从而离开梁山,如果在迟舟自己能够谨慎一点,也不会被别人下了套,所以说,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基本没有多少雪耻之意,他所考虑的是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现在自己是乡镇的党委书记,距离自己曾经的正处还有两级之遥,如果说以前他还有很多不愉快,那么现在的他早已经把那些忘却了,重新走上正轨,让他倍加珍惜眼下所拥有的。 十点多的时候,惠平安打来电话,口吻比较正式,说约林哲宇谈一谈关于项目的事情,他父亲惠英杰和姑姑惠英红都会到场,洽谈的地点在明珠大酒店。 林哲宇没想到惠平安做事如此雷厉风行,精神不由为之一振,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表示没问题。放下电话之后,林哲宇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把临沭的招商引资政策以及相关的优势提炼了一下。 招商引资已经不是什么新的东西,但说到真正洽谈项目,林哲宇的经历并不是太多,除了那次去京城以外,其他的项目大多都是靠关系得来的,虽然项目的含金量很高,但是林哲宇认为这并不是自己的功劳,所以这一次惠安集团的洽谈,他非常重视。在他的心里也很感谢惠平安,不是因为介绍项目,而是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同时,惠安集团用洽谈的方式来谈项目,这也是一个企业公司的正确态度,毕竟林哲宇要的不仅仅是项目,还有项目能够成功产生利益。 时间过得很快,十一点的时候,几人在明珠大酒店的商务小会议室见了面。 林哲宇穿得比较正式,西装革履,皮鞋也擦得锃亮。来参加洽谈的除了惠安集团的董事长惠英杰以外,还有副董事长惠英红,惠平安虽然也来了,不过他只负责介绍,并没有参与到正式的洽谈之中。 林哲宇并没有生搬硬套的述说相关的优惠条件和政策,而是先站在惠安集团的立场分析投资情况:“惠董事长,惠安集团所涉及到的行业非常多,但是制造业仍然是惠安集团的主打产业。对于康平这个直辖市来说,工人工资这一块必须要考虑,我想,对于一个拥有上万人的惠安电子制造业来说,仅仅是工人工资这一块就不是个小数字,所以,临沭富余的劳动力是一个极其利好的优势。” 惠英红微笑着道:“你说的不错,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一点,这些工人的素质与技能势必会让效率大打折扣。” 林哲宇道:“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惠董事长说的不错,不过从康平的发展方向来看,项目的引进和重点都着眼于高、精、尖,况且在康平这块寸土尺金的土地上,土地租金会是一个庞大的负担,各项税收也不存在减免,当然,惠安集团是一家上市公司,可能不会在乎这些钱,但是我认为,无论公司的规模是大还是小,开源节流是亘古不变的原则。临沭的土地价格比较低,还有税收减免政策,再加上富余廉价的劳动力,我认为,对于一个急需搬迁的劳动密集型企业来说,这绝对是极其吸引人的地方。” 惠英杰一直没说话,惠安电子是惠安集团的一个下属企业,按理说,像这一类的项目洽谈别说他自己了,就连副董事长惠英红来谈都有点小题大做,之所以来,主要是基于两个方面,第一,儿子今天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至于说得罪陈朔,他倒并不在意,私下里,他跟市长陈伯顺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不会为这么点事结怨。 越大越好 令他好奇的是,儿子口中的同学在明知对方背景的前提下,还敢于ting身而出。第二,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能够成为一个乡镇的一把手,这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儿子虽然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如果让他白手起家,成功的机率还是比较低的。尤其是在得知林哲宇是农民家庭出身,那就更加不简单了。 所以他来的主要方向还是看一看林哲宇的为人,至于说项目他真的不是太在意。 “爸,你别看我,我可没跟林……哲宇提到一点点关于公司的事情。”见父亲的目光看过来,惠平安赶紧解释。 惠英杰道:“林书记对惠安集团ting了解的。” 林哲宇笑了笑道:“谁对希望能够引进项目,但是引进项目必须要先站对方的立场上去看待问题,企业不是做慈善,追求利润才是根本,我刚刚在想,如果我是惠安集团,我会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所以,我所说的几个方面都是立足于惠安而言,另外,如果惠董事长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详细介绍一下我县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过程中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发问,我会尽量解答。” 林哲宇的介绍并不平铺直叙,大多是举例说明,比如说良好的治安环境时,提到某企业被盗,县公安局仅用了六个小时的事情便将案件破获。 这一谈便是一个多小时,惠英红笑道:“林书记,你所说的这些优惠条件,很多地方不但不比你们差,有的要更优惠,比如说土地价格,比如是税收方面的减免。” 林哲宇正色道:“所谓便宜没好货,虽然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这些地方为什么把土地价格压的这么低,为什么把税收减免得这么厉害,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说,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说白了,就是为了捞政绩。为什么这么说,试想一下,这么做可能对于企业本身非常有利,但是对于当地的经济发展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招商引资,最好的合作就是双赢,如果单方面获利,这不是一个正确的态度。现在都讲发展,我不是搞企业的,所以不谈企业的发展,只谈作为一个基层干部眼中的发展。” 林哲宇清了一下嗓子道:“在很多人看来,政治官员都是为了升官提拔,而罔顾百姓死活,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发展是为了什么?什么样才叫发展?引来项目,把城市建设做好,这些都是发展,但是我认为,让老百姓富裕起来,让他们的日子好过,这才是真正本质上的发展。一个城市的建设再美丽,项目再多,但是老百姓得不到实惠,那都不是真正的发展。像这种只顾政绩不顾客观实际的招商引资,我认为,如果贪眼前便宜,只能说苦果在后头。惠董事长,试想一下,那些优惠到不能再优惠的理由是什么?一个富裕的地方不可能如此优惠,就以康平为例,也有优惠政策,但是哪怕是世界一百强过来,康平市委市政府也不可能作出过分的让步。所以,项目投资必须清醒,必须要看清对方要的是什么。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临沭的投资环境,绝不会出现‘关卡’。” 惠英红与惠英杰对视一眼,向林哲宇伸出手道:“林书记,冲着你那番百姓富裕才是真发展的言论,临沐将会成为惠安电子投资的第一个选择地。” 林哲宇诚恳地道:“两位董事长,我跟平安是老同学,关系非常要好,虽然多年不曾联系,但是这并不影响到我们的情谊,抛开工作来说,我是把两位董事长也当作自己的长辈来看的,我不但希望惠安电子能够到临沐投资,更希望惠安电子能够在临沐扎下根来,壮大自身,也带动临沐的发展。” 中午还是惠平安跟林哲宇在一起吃了饭,对于这两位董事长来说,能够抽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对于没能共同进餐,林哲宇表示理解。 “平安,真的很感谢你。”林哲宇由衷地道。上市公司的一二把手来见自己,如果不是有惠平安这个老同学,自己恐怕连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坐下来洽谈了。 惠平安笑着道:“咱俩谁跟谁啊,还这么客气?况且惠安电子确实需要搬迁,劳动密集型的企业,康平已经迁出去不少了,惠安集团是上市公司,所以才照顾面子缓一缓,说到底啊,你还是来帮我的呢。” 林哲宇道:“这个不敢说,需要项目的地区实在太多太多了,像惠安电子这样的企业,不知道有多少落后地区打扁了头要引进呢。” “哲宇,你放心,这个项目我一定会促成的,不过以我爸和我姑姑的个性,肯定需要进行前期的考察,毕竟惠安集团要搞,就不可能是那种小打小闹,小儿科的事情惠安做不出来。” 林哲宇哈哈笑道:“越大越好啊。” 这个项目虽然没有敲定,但是已经有了不小的眉目,成功率还是很高的,林哲宇更加放松了,下午合计着出去走走,只是雨却是越下越大,雨中漫步很浪漫,但是一个人自娱自乐,却是没多大意思。 在房间里看了一部电影,突然接到了孟遥打来的电话。 林哲宇还真没想到孟遥回赶到康平来,虽然孟遥说到康平来是有事情,但是他心里明白,他们平时相聚的时间太少,孟遥完全是在挤时间。 林哲宇本是要去机场接的,孟遥没同意,她已经出了机场,直接打车过来就行了。 孟遥到的时候,林哲宇正在大厅外面等着,见到孟遥从出租车里出来,林哲宇撑了伞快步过去,将孟遥保护在雨伞下面。孟遥笑着道:“马屁精,肯定为领导打伞打出经验来了。” 林哲宇笑道:“为领导服务是应该的嘛,你就是我领导。” 追忆往事 “甜言蜜语。”孟遥捏了一下林哲宇的掌心道,跟林哲宇并肩走进了大厅道,“项目有没有什么进展?” 林哲宇道:“有点进展,惠安集团旗下的电子制造企业有点意向,谈了一中午,说打算到实地考察一下。” “惠安集团?”孟遥笑了笑道,“惠安集团可是上市公司,在康平有不小的影响力,你能拉到还真不简单。” 林哲宇伸手按了一下电梯的摁钮,道:“我同学是惠安集团的大少爷,真想不到同学里还有这样的厉害角色。” 孟遥笑道:“厉害角色多呢。” 林哲宇道:“是啊,高轩也算一个。” “你怎么没想过你自己?”孟遥仰着脸道。 林哲宇微微一怔,道:“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孟遥嘿嘿一笑:“被人下套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林哲宇在孟遥的丰臀上轻拍了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出了电梯,进了房间,林哲宇刚进去,孟遥便将他扑倒在床上了。 “我要吃了你。”孟遥一边扯着林哲宇的衬衫一边喘息着道。 “一定喂饱你。”林哲宇张开四肢,任由孟遥去轻薄。 一个多小时后,梅开两度的林哲宇拥着孟遥道:“辛苦你了。” “应该是你辛苦才对。”孟遥吃吃笑着道,“累了吧?” 林哲宇托着孟遥的下巴道:“飞来飞去ting辛苦的。” “有什么辛苦,又不要我自己去开。”孟遥轻抚着林哲宇结实的胸肌,道,“哲宇,你这个领导干的也ting不容易的,连招商都要亲自来做。” 林哲宇道:“这就是表率作用,领导确实不是那么好干的。高轩这个县委书记主抓这一块,我要是再不给他长脸,也枉他一上任就提拔我了。” “你们俩个沆瀣一气啊。”孟遥笑了起来。 林哲宇吐出一口气道:“高轩也是个想干出一番事业的人,应该会是个好官。” “别说他了,多想想你自己吧。”孟遥道,“总之呢,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一个地方的发展,不能只靠一个人,只要尽力就行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林哲宇点了点头,翻身将孟遥压在身下:“还是老婆最疼我。” “切,看你得瑟的小样劲儿,我告诉你,你要是管不住你那……哎呀,又变大了。”孟遥惊叫了一声。 “我要把存量放光。”林哲宇又动作了起来。 暮色降临,雨基本上已经停了,丝丝的细雨落在脸上几乎感觉不到,华灯初上,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层迷蒙的水雾之中。林哲宇和孟遥并肩而行,孟遥道:“小的时候我在康平的时间比较多,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多年没来,变化好大。” “咦,这个海鲜店还在,我以前经常来吃的,哲宇,我们去吃海鲜吧。”看到那个桃花岛海鲜店,孟遥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海鲜店的名字虽然好听,但是店面并不怎么大,或许是天气的原因,生意并不是太好,三三两两的几小桌客人,老板娘正坐在吧台里看韩剧。 “哦,换了人了。”孟遥看了老板娘不是以前的那位,不过她来这里是为了追忆往事,寻找一下以前小时候的感觉,如果是想吃海鲜,是不可能来这里吃的。 “两位吃什么?”见有客人来,老板娘放开电脑,热情地走上前来。 林哲宇道:“都有什么海鲜?” “多呢,保证新鲜。”老板娘拿出了菜单。 “老婆,我请你吃顿大的怎么样?”林哲宇撂下这句话,向老板娘道,“给我上盘凉拌海带丝。” “你坏死了。”孟遥失声笑了出来,娇嗔着道。 老板娘也笑了起来,林哲宇说:“你看吧,想吃什么尽管点。” 点了菜,服务员过来倒了茶,让两人稍等。孟遥不胜唏嘘地道:“小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理解,等大了,理解了,有些事情却又回不了头。” 林哲宇道:“孟遥,以前的事情,不开心的就让它过去吧,开心的偶尔想一想,缅怀一下也ting好的,做人重要的还是得向前看。” 孟遥点了点头,这时从门口又进来了一帮人,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着让服务员过来,孟遥看了过去,眉头不由皱了皱。 “怎么了?认识?”林哲宇低声问了一句。 “小时候的一个玩伴,那个时候就不怎么学好,想不到这么多了,还是没什么变化,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孟遥转过脸去不去理会。 林哲宇下意识地向那帮人看了过去,你说他们是黑社会,又没黑社会那么低调,说他们是混混吧,那个簇拥劲又比混混高级一些,那里面还有个打扮入时到了极致的女人,模样儿生得倒是不错,极具老bao气质。 一帮人吵吵嚷嚷地点了海鲜,那为首的人大声道:“老子有的是钱,给我先搬几箱啤酒上来。” 林哲宇不由微微摇了摇头,看那为首的脖子上戴着粗项链,手指上戴着大金戒指,全身上下散发着暴发户的味道。 “你看什么看?”那人身边脖子上都刺着纹身的人向林哲宇喝道。 林哲宇转开脸去,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孟遥眉毛一扬就要发作,林哲宇淡淡道:“别理他们,狗咬你,你难道去咬狗一口?” 孟遥撇了撇嘴道:“我倒是忘了你现在是个官员,不能惹事。” 林哲宇笑道:“你就别寒碜我了好不好?给人听见了会笑掉大牙的。” 这时,门口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一个人,身上穿的衣服都破了不少,头发也是乱糟糟的,非常莫西干。 “哎呀,你怎么又来了?走走走。”服务员赶紧上前去拦住了那个人。 “姐姐,姐姐,我就唱一首,就走。”这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声音倒是ting好听的,不过听他的口吻,智力上面肯定有点问题。 孟遥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哲宇,叫他过来。” 林哲宇有些不解地看了孟遥一眼,孟遥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怜悯之色,道:“我想听歌。” 甜蜜蜜 林哲宇更加好奇了,他知道孟遥的心肠比较软,但也是不是那种同情心随意泛滥的人,像这种可怜的乞丐满大街都是,想怜悯也怜悯不过来,不过孟遥提出来的要求,他会无条件地满足,当即向那傻子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见有人叫自己,傻子闪开了服务员的阻拦,欢喜地过了来道:“哥哥姐姐,我唱歌可好听了,什么歌都会唱,你们点吧。” 孟遥正要开口说话,那边的几个人已经叫了起来:“傻子,过来,强哥叫你。” 傻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是哥哥先叫我的。” “艹你妈,让你过来就过来,不然老子一巴掌扇死你。” 林哲宇的眉头皱了起来,孟遥也扬了扬眉毛,只是来得匆忙,没有叫上绛,不然非收拾了这帮混蛋不可。 傻子怕打,摇晃着过了去,只见那为首的大哥讥笑道:“小志,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装傻呢,原来我当年那一拳真把你给打傻了。” 傻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怯怯地看着他,那大哥指了指傻子道:“你给我站好了。” 傻子显得站不稳的样子,道:“大哥,我站好了。” “站好个屁啊,晃什么晃。”大哥身边的一人踹了傻子一脚。 傻子靠着桌子站好,道:“地,地不平。” 身边的女子兴致ting高的:“傻子,你都会唱什么歌?” 听到唱歌,傻子兴奋了道:“我什么歌都会唱的。” “嗯,那好,你给我唱首甜蜜蜜,唱得好听,我会给你钱的。” “好嘞。”傻子摇晃着开唱道,“甜蜜蜜,我舔你的mimi……” 这一句唱出来,满屋子顿时哄堂大笑,那大哥不爽地一巴掌拍在傻子头上骂道:“你唱的什么?” 傻子抱着头道:“就是这么唱的。大哥,你要是不喜欢,你自己舔。” 众人笑得更厉害,林哲宇也是忍俊不禁,这傻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可是傻子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捧腹:“等你不舔了我再舔。” 大家在笑,大哥脸上却是挂不住了,跳将起来,一脚将傻子踹倒在地:“我草泥马的,寻我开心不是?” 傻子跌倒在林哲宇脚边,林哲宇有点忍不住了,不由道:“我说兄弟,你值得跟个傻子较劲吗?” “你他马的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想打抱不平是不?我告诉你,再他马废话,老子他马弄死你。”那大哥手一挥,几个人就过来要硬掐傻子。 孟遥这时说话了:“洪强,你是越混越下道了,连个傻子都欺负。” 洪强的脸变得倒是快,嘻嘻一笑道:“咦,这不是孟遥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等会再说,我倒是有笔账要跟你算算。”孟遥淡淡道,“我一直都不知道小志是怎么傻的,你刚刚说是被你打傻的,你承不承认。” 洪强哈哈一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记着呢?是,是我打的,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我承认了,你想怎么样?” 孟遥怜悯地看了傻子小志一眼,道:“小志,你过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志歪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姐姐今天就为你讨个公道。”孟遥站起了身,一步步地走到了洪强面前,沉声道,“洪强,你信不信人是有报应的?” “有没有报应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活得好好的。”洪强一脸不在乎。 “我就是你的报应。”孟遥话音一落,桌子上的啤酒瓶子已经操到了手里,噗地一声闷响,那酒瓶子已经重重地砸在了洪强的脑门上,不过孟遥的力气比较小,瓶子居然没有碎,洪强捂着脑门大叫:“孟遥,你疯了。” 孟遥一动手,林哲宇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将孟遥拉到身后,低声责备道:“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这还不是最大的错,最大的错是你动手了,对方还没有倒。” 孟遥道:“出风头的事情自然是你来干,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我做呢,多不淑女。” 林小科和孟遥一唱一和,洪强气得是肝胆俱炸,破口骂道:“你们他马的还愣着干什么?” 他带来的这帮人也是被惊住了,他们谁能想到一个美女能这么野蛮呢,被洪强炸雷般的一吼,这才回过神来,齐齐向二人奔了过来。 这时,老板娘出了来,见状赶紧拦着道:“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说你马个b,老板娘,我告诉你,识相的一边待着去,不然我连你这鸟店一起给砸了。”洪强的头虽然没有开,但是脑门上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那女的心疼去揉,却是被洪强一把给推开了:“操,不会弄别他马乱弄。” 老板娘被吓住了,也不敢出声,林哲宇面对一帮人的围堵,倒不怎么紧张,淡淡道:“大庭广众的,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干了你就知道了。”一家伙不由分说,当先跨了过来。 林哲宇腿一伸,脚边的方凳子向前一冲,正撞在那家伙的膝盖上,那家伙一声痛叫,人向前一栽,脑门便磕在了桌子上,竟然当场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又有两个人冲将过来,挥拳便打,林哲宇眼疾手快,操起一张凳子举起,那两人的拳头便都打在了凳子上,嗷嗷痛叫着抱着拳头蹲了下去。 与洪强一起来的除了那个女子以外,一共五个人,晕了一个,那两个用力过猛,拳面痛彻心扉,剩下两个有些面面相觑,他们又不傻,人家好整以暇,基本上没怎么动,就搞定了三个,要是真动手了,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傻愣愣地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洪强并没有看清,见两人站着不动,暴跳如雷道:“一帮废物。” “你也是个废物。”林哲宇讥讽着道,“不然为什么自己不过来?我看你除了欺负傻子,就没别的本事。” 林哲宇性格沉稳,并不是那种招摇生事的人,不过洪强的作派确实很让人讨厌,况且从孟遥的话里能够感觉得到,他们本就是有矛盾在先的,既然孟遥已经动了手,自己这个做丈夫的,怎么也要站出来,所以话里话外都在刺激着洪强。 上访事件 这时另两人趁着林哲宇不在意,从后面偷袭,在孟遥的“小心”声中,林哲宇已经被一个大汉从身后来了个熊抱,这家伙有一身蛮力,力气不小,林哲宇挣了几下都没有挣开,洪强得势不饶人,操起一个啤酒瓶子就跳将了过来,却是被林哲宇兜胸一脚给踹了出去,撞翻了一张桌子,汤汁洒了一身,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站不起来。 林哲宇一脚中的,抬脚在抱着他的那大汉脚面上一跺,那大汉痛叫半声,声音便戛然而止,原来林哲宇的脚跟正弹在了他的双腿间,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两手也松开了。 林哲宇伸出手推了他一把,人便轰然倒下。 “你给我等着。”洪强顺了一下截在胸腔的那口气,撂下句狠话,踉跄着夺门而出,也不管跟他来的那帮人了。 刚刚这么一闹腾,原本不多的客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老板娘一边收拾着一边道:“你们赶紧还是走吧,洪强在这一片混得很厉害,你们要是不走,一会就走不了了。” 孟遥的嘴角微微上翘,林哲宇却是从口袋里拿出了几百块钱放在桌子上,拉着孟遥出了去。 孟遥不快道:“怕什么。” 林哲宇道:“我们不怕,可是人家还要开店呢,难道你想让人家因为我们被砸了店?” 林哲宇说的是个理,孟遥笑了笑,道:“算洪强走运。” 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没跟着出来的傻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小时候小志家里就困难,父母离了婚,没多久,妈妈也病死了,一个人ting可怜的,可是他很善良。后来我跟妈妈出了国,在外面待了两年,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变傻了,现在我才知道是被洪强打的。” 林哲宇牵着孟遥的手道:“你认识洪强?” “洪强跟小志在一个院子里,他爸爸是个混混,教出来的儿子也是混混。”孟遥咬了咬牙道,“我不会这么放过他的。”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虽然孟遥只说了简单的几句话,但是他能够理解孟遥的那种心情,特别是在知道孟遥从小的经历之后,他能够想像得到,孟遥对于家庭破碎的小志的同情之心。 两人的电话几乎在同一时间想起,各自接了电话,林哲宇的神情不是太好看。 电话是县里分管信访工作的副县长姚义林打过来的,口吻虽然不是太严厉,但是说出来的事情却是让林哲宇头大之极。 原来是几年前事业单位机构改革后下岗的一些员工联合到了一起去京城上访了,由于国内没有重大活动,所以倒是没怎么防备。县里也是刚刚才接到省信访局的通知,让他们立即安排人员赴京把人带回来,如果造成重大影响,将会追究相关责任人的责任。 “连个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你,动不动还要追究责任。哲宇,我看你还是别干了。”孟遥发了句牢骚,道,“我正好也要回京,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还没订好机票,县里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人已经被省信访局的人接回来了,让林哲宇明天上午上班前赶到省信访局去。 这个电话意味着林哲宇是不能跟孟遥同行了,便先订了林哲宇飞往江陵的飞机,在珠江大酒店一夜缠绵,早上孟遥送林哲宇上了飞机,两人依依惜别,难舍之情自不必说。 且说几个小时后,林哲宇下了飞机,打了车直奔省信访局而去。到的时候,还没到上班时间,却是看见了县信访局局长楚玉华,姚义林告诉林哲宇楚玉华也会来,两人寒喧了几句,相视苦笑,这种事情防不胜防,说不了怪谁怨谁,遇上了只能说是点子背,等人回去了,还不知道县里会怎么说。 办理了手续,楚玉华和林哲宇把人接了回来,一共六个人,楚玉华来的时候带了辆面包车过来,这一车人塞得满满的,浩浩荡荡地向临沐开去。 车上,楚玉华接了副县长姚义林的电话,看样子是被训了,脸色很难看,放下电话之后,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你们倒是再去上访啊?最后谁给你们解决问题?还不是县里乡里?” 几个人都是下岗职工,在位的时候有所顾忌,现在涉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就不在乎了,一个人道:“楚局长,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如果换了是你,你跑得比我们还快。” 说话的是乡兽医站的前站长周亚,后面立时就有人帮腔了:“本来就是,我们工作了这么多年,说下岗就下岗了,说一脚踢开就踢开了,几任领导都能拖就拖,把我们当什么呢?这回不把事情给解决了,还是要上访的。” 楚玉华沉着脸不说话,涉及到具体的问题,他也没办法,还是要靠林哲宇这个党委书记,说起来,如果真的要打板子,林哲宇是首当其冲。 “大家都少说几句吧,具体的问题等到乡里再说。”林哲宇对这些情况不是太清楚,也不方便随便表态,只能先回去再说。好在这帮人到京城没搞出多大的动静来,只是表达了诉求,没有过激的动作,否则真的又要被扣个大屎盆子了。 在电话里向姚义林作了检讨:“姚县长,这是我的失职,思想上麻痹松懈了。” 姚义林也是从基层上去的,知道基层工作的难处,尤其是信访工作,表示理解:“林书记,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造成恶劣的影响,但是你要吸取教训,把问题解决于萌芽状态。” 向楚玉华表示了感谢,等这事解决了,一起聚一聚,楚玉华笑了笑。 林哲宇一回到乡政府,就召集了这几个单位的相关分管领导一起谈话,很快理清了思路。六年前,临沐县进行了乡镇的事业单位机构改革,通过笔试的方式优胜劣汰。苦水乡的六个事业单位一共退下去了六个人。在后续解决问题的时候,乡里倒没有什么太明显的问题,一切都是按照县里的文件来办事。 消极情绪 只是这些人的心里极不平衡,尤其是这几年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收入比较稳定,虽然不是太高,但是相比于以前自收自支的状态要好了很多,所以他们又闹腾了起来。 说实话,林哲宇的心里还是比较窝火的,你有要求,无论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你起码得跟主要领导对个话,解决不了你再按照程序一级级地诉求,像这样默不作声地一头扎进京城,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乡长余庆生就大为肝火,说这帮人就是刁民。 恼火解决不了问题,林哲宇与余庆生碰了一下,先看看他们都有什么诉求再说。 当天下午,林哲宇让党政办通知这些人到乡里来挨个谈话,一番了解之后,林哲宇有了对策。 苦水虽然是小乡,但是工作量并不小,林哲宇当场拍板,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由原单位进行返聘,但是有个要求,既然来工作,那就必须要尽心尽职,同样参与各项任务的考核,达不到标准的工资是要打折的。 这件事情很快便解决了,由各个单位与其签订协议,条款列个清清楚楚,皆大欢喜。没几天,几人一起到林哲宇的办公室表达了歉意。 这件事情给林哲宇提了个醒,信访工作做得好不好,说到底,正如姚义林所说,就是把不对的苗头、不稳定的因素给扼杀于萌芽状态,所以排查不稳定因素非常关键。这项工作在早点名会上进行了交办,由分管信访工作的副乡长负责。 村庄环境整治工作由余庆生负责,林哲宇没怎么过问,余庆生一天两趟,全力抓好这项工作,但是效果是强差人意,各村都有种软抵抗的心理。一来是工作量大。根据县里出台的细则,不仅是表面上看不到垃圾,家前屋后也要弄得很干净。二来是工作繁杂。垃圾是天天都有,村民们的素质和觉悟不够,今天弄得很干净,明天说不定又是一团糟。光光是雇人捡垃圾,这费用就不低了。所以村里的意见ting大,据余庆生说,过堂会、交办会都开了好几次了,但是都起太大的作用。 “余乡长,你有什么打算?”林哲宇揉了揉额头,这项工作县里非常重视,如果没有什么进展,那势必要拖全县的后腿。 余庆生道:“从这一次的工作进展来看,很多人有消极懈怠情绪,出工不出力的现象尤其突出,如果再这么下去,我觉得有必要要换人了。” 林哲宇是党委书记,人事权在他手里,没有他的同意,余庆生这个乡长说起话来就没份量。 林哲宇点头道:“这么说你有想法了。” 余庆生内心暗自惊叹林哲宇领悟能力之强,自己只说了一句话,他便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当即道:“是的,距离县里来验收没多少时间了,我打算根据细则先行初验,排个名次,对于最后一名的直接拿掉书记,杀鸡儆猴。” 余庆生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颇为杀气腾腾,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方法。很多支部书记人前人后都说,一个鸟支部书记,一年就那么点工资,忙得跟猴子似的,上面领导骂,下面群众骂,猪八戒照镜子里面不是人,不如不干了,干什么不行,但是真的要是把他给捋了,他的脸真没地方搁。说起村支部书记,虽然是个芝麻小官,但权力还是很大的,也是直接面对群众的,大番小事,没有村里的点头,那还真不行。 林哲宇同意了余庆生这个方案,余庆生当即表示明天就开会,林哲宇同意,并说届时自己会参加。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堆头村支部书记沈昌明又跟房茗茗给杠上了。房茗茗驻的村就是堆头村,她负责的片区里就有堆头村,所以在开展这项工作的时候,她的眼睛就盯上了堆头村,捞着一点事情,就把沈昌明给批得不行。 “林书记,沈昌明太不像话了,这工作啊,我是没法干了。”房茗茗到了林哲宇的办公室诉苦道,“同一个地点,我点了三次,仍然还是垃圾遍地,没有动作,林书记,你给我支个招吧。” 天气渐热,房茗茗穿得不是太多,气鼓鼓地把胸脯弄得一耸一耸的,林哲宇暗自有些担心她胸前的扣子,会不会被绷爆掉。 “房委员,你先消消气。”林哲宇笑着倒了杯水放到房茗茗面前,“工作中难免遇到困难和难题,如果每项工作都那么顺顺利利,那就显示不出水平了,是不是?” 房茗茗气道:“林书记,我不是来向你告状,就是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合工作。” “明天余乡长要开个专题会议,你这个情况啊不是个例,乡里是有计划的。”林哲宇心里明白,房茗茗是添油加醋,公报私仇,但是这些话他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打马乎眼,打算明天开完会后跟沈昌明聊一聊,不管怎么样,房茗茗是他的上级领导,该尊重还是要尊重的。 “林书记,那你就是我的后盾了。”房茗茗扭着细腰出了去,忽然间,林哲宇想起了房茗茗的声音是在哪里听到过的。 次日的会议上,在余庆生进行了杀气腾腾的表态之后,林哲宇又点了一把火,道:“村庄环境整治工作,不仅仅是我乡的工作,也是全县的工作,甚至还关系到全市的验收是否通过。我知道同志们多少有点怨言,但是工作就是这样,你理解得干,不理解也得干,除非你不在这个位置上。正所谓端人碗,服人管,我和余乡长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县委县政府的领导,意见只能放在心里,你们也同样,如果谁说完成不了任务,那么现在你就可以跟我或者跟余乡长说,说你干不来这事,没有人会勉强你们。现在请村支部书记一个个表态。” 党委书记说出这样的话来,自然不会有人真的说自己干不了,支部书记的位置倒不是特别重要了,关键是丢不起这个人,自己承认自己怂,这也需要勇气的。 工作摆在第一位 “好,既然没有人说自己干不了,那我就希望你们能够切实地把这项工作做好。”林哲宇沉声道,“余乡长刚刚说了,这项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又不能打马乎眼,距离县里的初验也只有二十来天的时间,在县验收组来验收之前,乡里会提前进行验收,明白地告诉你们,如果大家做得都不错那就算了,如果有谁搞阳奉阴违,这一次未必只拿下一个村支部书记。” 林哲宇的话掷地有声,说得也是义正言辞,让人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说场面话。 林哲宇接着道:“支部书记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职位,但是想干的人多了去了,我还是那句话,就那村庄环境整治当作一块试金石,干得好的继续,干不好的就地换人,让能干的人上。大家有没有意见?” 意见当然有,可是没有人会说出来。这个会议的效果还是很好的,散了会之后,林哲宇与余庆生对了一个眼神,上楼的时候,房茗茗跟着过了来,笑道:“林书记,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威严。”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觉得这样好还是以前那样好呢?” 房茗茗抿着嘴唇笑道:“林书记,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我自己也不懂。”林哲宇笑着道,“房委员,干工作就像弹钢琴,有长有短,有轻重缓急之分,但也要全面兼顾。近来乡里干了不少工作,临沭日报上和政务网上很少看到苦水的宣传报道啊。” 房茗茗微微一怔,道:“林书记,你这是在批评我呢。” 林哲宇正色道:“工作永远要摆在第一位,谁的工作干得不好,我就要批评。” 房茗茗看了林哲宇一眼,不像是在开玩笑,垂下头道:“我知道了。” 28号,林哲宇参加了乡镇一把手的工作会议,会上林哲宇汇报了康平市惠安集团有意到临沭来投资的事情,高轩并没有说什么,强调了招商引资工作的重要性,对于暂时没有什么进展的乡镇和部门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整个会议的气氛很凝重,隐隐让人感觉到高轩的肩上扛着一把无形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挥下来。 散了会之后,没有项目的乡镇和部门一把手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那种白天喝喝茶晚上搓搓麻的逍遥生活似乎正在离他们远去。 林哲宇原本是想跟高轩唠唠的,但是他也知道,在县里很多人的眼里,自己是高轩的红人。得意而不能忘形,自己跟高轩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而且他也看到有不少一把手都向高轩的办公室过去汇报工作,自己也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了,所以悄悄地出了会议室。 下楼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县长王建双。 王建双这一阵子像是冬眠了一样,从来不发出自己的声音,与往常大不一样,也不知道他是服了输,还是在默默地等待机会。 “王县长。”林哲宇打了声招呼,王建双微微点了点头。 他也是刚刚开完会,财税工作的进展状况比他想像中得要差,这几年虽然一直也在抓财税工作,但是高轩上任之后,对这一块的掌控力度很大,不动声色地换掉了财政局局长,自己这个县长虽然管着财政,但是权力已经完全被架空了,这让他非常郁闷,郁闷中却又带着一些心慌,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以前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的人不知不觉中来的少了。这种被边缘的感觉让他非常不愉快,却又无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让他万分怀念冯志强在的日子,只是此一时彼一时,他的年代已经不在了。 林哲宇忽然发现,王建双的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点驼了,那种苍老的感觉让他的心头也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萧索之意,其实王建双的感觉他能够体会到,自己在这方面实在太有经验了。还是把权力看得太重啊,站得越高,摔下来也越是疼,林哲宇暗暗告诫自己,趁着自己手中有点权力,还是尽力多为百姓做点事情吧,这样无论自己将来是往高处走,还是往底下摔,都问心无愧。 五一节后,林哲宇接到了惠平安打来的电话,说他带着考察团队已经动身了,不过他坐飞机,团队是坐大巴,所以他会先到,估算一下时间,晚上应该能到。 林哲宇问了惠平安的飞机,马上表示自己会到江陵机场去接他的飞机,惠平安在电话里笑出声来:“林老大,咱们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我这不是客气,是待客之道,况且我也怕你找不到临沭迷了路。” 让曹阳打电话到世纪大酒店订了个房间,林哲宇和分管工业的副书记黄明洋立即动向赶往省城。 “老黄,家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坐在车上,林哲宇跟黄明洋聊了起来。 黄明洋微微叹了一声,道:“还悬着呢。” 黄明洋四十三岁,早年入仕途的时候也很风光,三十二岁的时候提了个副科,但是后来一直停驻不前,一直到一年前才在纪委书记的位置上提了个正科级,任党委副书记。 黄明洋要孩子比较晚,儿子现在才十二岁,读六年级。 黄明洋所说的事情,就是这个调皮的儿子给惹出来的。男孩子生性好动,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弹弓,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打鸟儿的时候,把伙伴的眼睛给打了,万幸的是,是打中了眉骨,而且孩子力气小,不然眼睛就会出问题了。 这件事情本来很好处理,孩子确实受了伤,但经过医院诊断,伤势并不严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黄明洋承担了医药费、营养费等相关的费用,但问题是,这个孩子的父母不是省油的灯,父亲是高中的老师,还算通情达理,但是母亲就不一样了。 孩子的妈妈伏玉芹是县发改委的副主任,对此不依不饶,提出了名目众多的赔偿款项,黄明洋觉得此人极是不可理喻,所以未予搭理,想不到第二天就有不明身份的人到他爱人所在的医院去威吓她,尽管报了警,却是没什么用处。 已臻化境 林哲宇听着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伏玉芹这个人他打过几次交道,那是为了项目的事情,需要到发改委去备案。现在的项目都要经过环评才行,否则不予立项。林哲宇对她的印象不是太好,整体而言,此人很是强势,手中有点权力,卡得很厉害。按理说,一个副主任没这么牛叉的,但是她老子是市工商局局长,冲着这一点,伏玉芹就牛气冲天了。 “老黄,你也别想太多了,事情总得按理数来,无理的要求谁也不会支持的。”林哲宇安慰道。 黄明洋苦笑了一声,论起级别来,她伏玉芹还不如自己,但是这个时代靠的可不仅仅是这个,谁让自己出身于平民家庭,而人家有个市工商局局长的老子呢。 “上午有人打招呼了,让我息事宁人,别把事情给闹大了。”黄明洋跟林哲宇的接触也只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过眼下他实在无人依赖,话说回来,如果他有人的话,也不至于一坐就是十来年的副科了。 “闹大了?”林哲宇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闹大什么?” 黄明洋还没说话,手机先一步响了起来。 “我爱人打来的。”黄明洋不着痕迹地解释了一下,接通了电话,“是我,什么?我们家窗子被砸了?” 黄明洋的声音不由提高了,道:“我陪林书记去省里接客商,现在在路上,你就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我打电话给你弟弟让他过去陪你。” 打完电话之后,黄明洋的眉头皱得很紧,气得骂道:“这种疯子真是不可理喻。” 林哲宇问了黄明洋家住的位置,轻轻拍了拍言老九的肩膀道:“车开快点,别耽误了时间。” 经过一个服务区,去了趟厕所,林哲宇见黄明洋还是一副愁容,笑了笑道:“老黄,别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你这个状态是没办法投入到工作中去的。雨过了,天就会晴的。” 黄明洋也笑了笑,道:“林书记,我不会影响工作的。” 到了江陵机场,没等多久,惠平安的班机便到了,几人相见,林哲宇为双方介绍了一下,惠平安笑着道:“林书记,真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来接我。” 林哲宇哈哈笑道:“县委提出的口号是,客商就是上帝,来接个你又算得了什么。肚子饿不饿,要不先在江陵吃点东西?” “在飞机上吃过了。”惠平安道,“林书记,我是来考察项目的,其他话暂时先不说,时间要紧,明天考察团就能到,我先来打个前战,先到临沐看看。” “那好,咱们这就起程。” 黄明洋收拾好心情,很是佩服林哲宇,能让客商这么急切地过来投资,这招商引资的水平算是已臻化境了。 在回去的路上,黄明洋接到了伏玉芹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伏玉芹的话说的很难听:“黄明洋,本事不小嘛,有能耐啊,行,那赔偿我不要了,咱们走着瞧。” 黄明洋被伏玉芹的电话弄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赶紧又打了电话给爱人,问什么情况。他爱人告诉他,刚刚来了一帮人,把几个砸玻璃的人给逮着了,揍了一顿,还送到派出所去了。 黄明洋不由向林哲宇看了一下,林哲宇正跟惠平安说着话,没有任何的异常,却是没看到言老九的嘴解浮现出一丝笑容来。先前在服务区上厕所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让城里的那帮混子去办这事,想不到动作还ting快的。 黄明洋的心里有点突突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伏玉芹的恐吓着实让他有点打不到底,真不知道自己还要经受什么样的磨难。 很快到了临沐,在世纪大酒店前停下车来,林哲宇与惠平安并肩而行,道:“平安,地方小,条件不怎么样,世纪大酒店是临沐最高档的酒店了,勉强住着吧。” 惠平安笑了起来:“跟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怎么也比当年大学宿舍要好很多吧。” 黄明洋在大厅吧台前拿了房卡,三人一起去了房间,简单地聊了几句,林哲宇让惠平安先休息,明天他会过来,先带惠平安到处走走。 惠平安笑道:“你这个大书记事情多,就不用你陪了,反正考察团最早也得下午才能到,等他们到了再说。” “那这样吧,老黄,明天你来陪惠总四处看看。” 下楼的时候,林哲宇向黄明洋道:“老黄,这个项目成功率很高,你一定要盯上去,把项目落到实处。” 黄明洋怔了一下,从林哲宇的态度来看,大有把项目加到自己身上的意思,不由道:“林书记,你放心吧,我自己招不到商,现在你招来了,我要是再留不住,那我也不用干了。” 早点名会议上,乡长余庆生对本周的工作进行了总结,着重提到了两项工作,一项是财税的完成情况,一项是村庄环境整治。随后林哲宇对整体工作进行了点评。林哲宇的话不多,归纳起来只有四个字:尽心尽力。 会后,林哲宇接到县委办公室主任周立的电话,说市委蒋书记近期要到临沐来观摩国际第一城这个项目,让林哲宇这位第一引资人准备一下。林哲宇不贪功,道:“周主任,这都是往事了,现在是县里主抓,我还是不去掺合了,免得让人认为我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 周立笑了起来:“高书记还真说对了,说你肯定不会参与,领导还是领导啊。” 林哲宇也笑道:“你这拍马的功夫渐长啊,可惜高书记听不见。” 周立哈哈笑道:“服务于领导嘛。” 笑了一阵,周立压低了声音道:“最近政府那边抓手比较多,秸秆禁烧工作也快要开始了,苦水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刁民比较多,你可要防范于未然。” 林哲宇开玩笑道:“政府工作嘛,有老余呢。” “情况不同了。”周立道,“现在大多重点工作都像安全生产一样,是党政同责了,出了问题,可不仅仅是政府一把手承担责任了。高书记比较看重你,不对路子的动不了高书记的根基,只有找他红人的麻烦了。你可得当心点。” 提醒 林哲宇眉毛微微扬了扬,周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敢与高轩这位县委书记较劲的,除了县长王建双还能有谁?王建双也太下道了吧,正主儿不敢动,尽打小喽啰的主意,真是没出息。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没办法。”林哲宇这么敷衍了一句,道,“周哥,谢谢你的提醒。” “咱们兄弟谁跟谁。”周立笑着挂断了电话。 周立的电话表面上是提醒林哲宇,实质上还有另外一个含意,那就是一直蛰伏中的王建双有点不安现状,开始蠢蠢欲动了。 以小见大,县区的势力分布往往能够折射出市里政治力量的变动,年初的时候,市里人员有了调整,市委书记蒋浩然没动,市长耿建松调离,新市长是省长胡海峰的亲信——省政府副秘书长曹晋,开始与蒋浩然进行了新一轮的博弈。 曹晋初来乍到,需要各方力量的支持,经人介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王建双进入了曹晋的阵营。有了这股力量,王建双被压下去的野心再次膨胀了起来,曹晋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在临沭建立起自己的力量来。在曹晋的眼里,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高轩一直未主动靠过去,反而跟蒋浩然走得很近,那自然是敌人中的敌人。 蒋浩然在新源根深蒂固,曹晋一个新人自然动不了他,所以采取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从外围剪除蒋浩然的力量。王建双立下了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 所谓上行下效,王建双也明白,高轩很有来历,自己也扳不动他,所以他的目标就盯在了他的红人林哲宇身上。阴谋诡计实在对付不了林哲宇,这一点王建双深有体会,所以他必须采取阳谋。 周立的电话其实已经很明显的告诉了林哲宇,在苦水,能够让林哲宇栽跟头的,秸秆禁烧工作是随手拈来的着力点,谁能保证没有人焚烧秸杆呢? 这项工作的动员会县里早在五一之前便已经开过,不过还没有进入收割季节,所以林哲宇暂时没顾得上,现在经周立这么一提醒,顿时重视了起来。 去了一趟余庆生的办公室,谈了这项工作,又把分管农业的副乡长孙祥国叫了过来。这项工作是老生常谈了,不是个新东西,每年的举措大体一致,三人碰了一下,选了一个日子召开动员会,让党政办准备文件。 惠平安的考察已经正式开始,虽然团队还没有到,却已经工业开发区去转了一圈,与林哲宇通话之后,对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 临沭的交通比较好,但是吸引惠平安的还是自然环境,临沭县城的绿化率很高,空气质量优良,这是一些都市所不具备的,这得益于当年丁志华对绿化工作的重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由此可见,丁志华当初的施政方针比较有长远眼光。 下午考察团抵达临沭,展开了考察活动,历时三天之后,对相关的投资政策、土地价格、人文环境都非常满意,当然,最重要的是林哲宇答复会给予最有力的帮办服务,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敲定了这个项目,林哲宇才正式引荐惠平安与高轩见面洽谈具体的投资事宜,惠平安初订投资二十亿,当然这只是一期的工程。这个项目虽然比不上国际第一城,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工业项目,一旦建成投产,别的不说,光是上万人的用工便足以让人为之侧目了。 在签订了投资合同之后,这项工作进入了实施阶段,高轩表示自己这个县委书记将担任项目的总帮办,具体帮办单位为苦水乡政府,林哲宇为第一帮办,足见高轩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 没几天的工夫,安东惠安制造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在缴纳了土地款之后,开始规划设计方案,择日破土动工。这是苦水乡在工业开发区的第六个项目,为此专门成立了帮办工作组,由党委副书记黄明洋担任组长,抽调了两名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做帮办服务,确保项目的施工进度。 惠平安虽然是惠安集团的公子爷,但是在惠安集团的位置并不高,这个项目交给他全权负责,他也非常重视,所以并没有像其他的投资商那样逍遥自在,亲自参与到项目的实施之中,对于苦水乡的帮办服务,他也是满意得很。 与此同时,秸秆禁烧工作动员会也正式召开,拉开了秸秆禁烧工作的序幕,然而就在召开了动员会的当天晚上,就出现了火情。 这一晚,林哲宇约了惠平安一起吃饭。惠安公司的动作很快,半个月的时间便拿出了设计方案,林哲宇跟惠平安商议着选一个比较吉利的日子举行一个开工仪式,届时将请县里的主要领导参加,这让惠平安倍觉有面子。 “林书记,不好了。”两人正聊着,林哲宇忽然接到了副乡长孙祥国的电话,说堆头村发生了大面积的焚烧。 林哲宇吃了一惊,根据常理,现在只是零星的收割,还没有进入大面积的收割,况且秸秆禁烧工作已经开展了不少年,基本上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即便是有不清楚情况的,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焚烧,这几天气候干燥,有风无雨,很容易引起大面积的焚烧,那可是犯法的事情,没人这么傻啊。 林哲宇顾不上跟惠平安再继续吃饭,打了声招呼,立即赶往堆头村,在赶过去的途中,林哲宇与余庆生联系了一下,余庆生说他也正从县城往乡里赶。 林哲宇最先到了,堆头村一帮村干部在沈昌明的带领下,组织人员放弃了对正在燃烧的大火的扑救,迅速开辟出一条隔离带来,林哲宇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小了不少,初估一下,涉火面积上百亩。 先不说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光是上百亩麦子的损失就不小。 沈昌明跌跌撞撞地从田头跑过来,一脸的黑灰,林哲宇咬着牙道:“先什么都不说,做好受损户的安抚工作,告诉他们,他们的损失乡里会承担。” 大火 周围围着不少围观的群众,个个是义愤填膺,不少人都参与到了救火之中,这时余庆生也赶到了,气得直骂娘。 林哲宇道:“余乡长,通知派出所到现场来。你先去安排人对受损面积进行统计。” 面对着哭喊的老百姓,林哲宇拿过话筒大声道:“乡亲们,我是党委书记林哲宇。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跟你们一样心痛,你们放心,你们的损失我们乡里会承担,保证不影响你们的收入,更不影响你们的夏种。” 有林哲宇这样的保证,大家的心情安定了很多,那边余庆生也安排了农经站连夜进行核灾。 派出所长朱超也赶了过来,林哲宇正在村办公室等他。 “林书记。”朱超正在打麻将,接到电话心里也有点不爽,自己这个派出所长又不受乡政府的领导,不过林哲宇好歹是党委书记,而且深受县委高书记的重视,自己还是不要去惹这个麻烦了。 “朱所长,派出所的效率很高啊。”林哲宇沉着脸道,“村里起了这么大的火,等火熄了,出警人员才赶到,派出所离堆头村很远吗?” 朱超在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情,解释道:“林书记,干警也是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没办法。” 林哲宇气极反笑,他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朱超这个所长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道:“据现场的老百姓说,这一片麦田还没有开始收割,而且着火点是从几个不同的地方同时开始的,所以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是故意纵火。朱所长,考验派出所战斗力的时候到了。” 朱超不由吃了一惊,故意纵火,那性质就比较严重了,当下道:“我明天就组织人员调查。” 林哲宇猛地一拍桌子道:“明天?明天黄花菜都凉了。朱超,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明天调查,今晚干什么?” 朱超被林哲宇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心头也是火起,道:“林书记,派出所也要接到报案才能调查吧?” 沈昌明换了身衣服,坐在林哲宇身边,听朱超这么说,心里也是很不爽:“朱所长,我现在向你报案行不行?” 朱超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大不敬了,道:“那好,但是现场情况不清,林书记,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林哲宇没理他,朱超起身径直走了,沈昌明道:“林书记,对不起,是我的失职。” 林哲宇对沈昌明的快速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如果不是他头脑冷静,组织人员清理出隔离带,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想到。”林哲宇道,“况且有人蓄意而为,防不胜防。” 这时,林哲宇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副县长姚义林打过来的:“林书记,堆头的事情很严重啊,王县长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提到王县长,林哲宇心头不由一动,道:“姚县长,我会处理好的。” 姚义林沉默了一下道:“林书记,你好自为之。” 沈昌明见林哲宇不吭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村支部书记算是完蛋了,孙祥国这个分管领导搞不好要停职,林哲宇和余庆生两位领导也会背处分,自己的罪过大了。有心想打电话给哥哥,但是他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别说哥哥沈昌亮了,恐怕就是县委高书记也是不好替林哲宇说话。 林哲宇一声不吭地出了办公室,上了车,言老九沉声道:“林哥,情况怎么样?” 言老九来临沭也有段时间了,先是跟着周立开车,现在又为林哲宇开车,对政治里的事情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这事对林哲宇的影响不小。 “很难说,从现场的消息反馈来看,故意纵火的可能性很大,就是不知道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另有原因。”在言老九面前,林哲宇没有什么隐瞒。 言老九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派出所那帮废材恐怕查不出什么来。林哥,要不我来查吧。” 林哲宇没有说话,言老九的能力是有的,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恐怕他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仿佛是知道林哲宇在想什么,言老九道:“我有我的方法,线索不用去查了,一把火全烧光了,还是要从人着手。” 第二天一大早,林哲宇便到县里去自我检讨。 在高轩的办公室里,高轩拍了桌子,大动肝火:“林哲宇,你怎么总是在节骨眼上出事呢?我看你就是个灾星。” 发了一通火,高轩才道:“这事我已经让公安局介入调查了,暂时我会先压一压,不处理人,但是时间也长不了,正规渠道的调查很难有发现啊。” 林哲宇道:“事情真来了,谁也没办法,大不了再背个处分吧。” “你放屁!”高轩怒道,“这个哑巴亏我不能就这么吃了,这事分明就是冲着你去的,你是不是待傻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现在还很难说,不过几天的时间也差不多够了,如果查不出来,再多几天也是查不出来。” “滚蛋。”高轩没好气地骂了一声,“王八那边我会先压一下。” 出了高轩的办公室,遇到了周立,周立指了指林哲宇:“你呀老弟。” 林哲宇拍了拍周立的肩膀,道:“我先走了。” 出了县政府,坐上车,言老九的神情很凝重,昨天晚上他就联系了城里的一帮人,在他看来,敢于这样点火的,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没这个胆子,所以他把着眼点放在了那帮混混身上,不过并没有什么结果。 回到乡里,找到了余庆生,余庆生也是坐立不安,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是冲着林哲宇来的,自己只不过是个连带着的倒霉鬼,但是事情来了,他也没办法,现在他跟林哲宇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一箭双雕 余庆生告诉林哲宇,堆头村的损失已经统计了出来,按照往年的麦子亩产量和价格,已经安排农经站进行了人员的登记,一周内赔付到位。 林哲宇点了点头,余庆生试探着道:“林书记,县里怎么说?” “领导也很理解,情况比较特殊,给了一周的时间,让我们把事情调查清楚,如果查不出故意纵火者……”下面的话林哲宇没有说,但意思两人都是很清楚。 余庆生的声音低了下来,道:“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 林哲宇道:“什么事?” “堆头村还没有进入收割阶段,连零星的收割都还没有,为什么会在堆头出现火情,仅此一点就足以证明这是蓄意的行为。”余庆生先是把这个前提给奠定下来,随后道,“那么问题就出来了,为什么选择了堆头村而不是别的任何一个村呢?按理说,堆头村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太好,点了火之后也不利于逃脱,所以,我觉得选择堆头村还是有原因的。” 林哲宇紧皱着眉头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一箭双雕。”余庆生吐出了这四个字。 林哲宇的心里不由打了个激灵,这一箭双雕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矛头不仅仅是指向自己,也指向了沈昌明,符合这一条件的人,只有一个。 “不可能吧?”林哲宇并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 余庆生道:“他俩的矛盾很尖锐,没有什么不可能。” 林哲宇低声道:“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动机,如果说是针对沈昌明,这个动机成立,但是……” 余庆生的声音更低:“针对沈昌明,未必有这个胆量搞这么大的动作,但是如果上面为了整你呢?” “这事不能对外面说出半个字来,否则会影响到关系的。”林哲宇斟酌了一下道。 余庆生点头道:“这个我明白,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哲宇刚刚回到办公室,党政办的电话便过来了,说县纪委的人来了。林哲宇原以为是效能督查的,一见面之后,才感觉到纪委副书记童建强的神色不是太对。 林哲宇笑着道:“童书记,我是怕了你这张脸了。” 童建强嘿嘿一笑道:“林书记,你可别紧张,我是来了解情况的。” 林哲宇道:“童书记尽管问,我定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书记,我也不瞒你,纪委接到匿名举报,举报苦水党委副书记黄海洋以权谋私。对于这种匿名的举报,纪委的态度向来是不予理睬,但是萧书记认为,既然有举报,就需要调查,有问题要查,没问题更要查,还同志一个清白。”童建强跟林哲宇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几次都没能拿到他的把柄,认为林哲宇无疑是个劲敌,所以在涉及到苦水的案件上,他是慎之又慎,不敢有半点马乎。这番话更是把自己摘得开开的,全都推到了纪委书记萧开叶的身上了。 林哲宇没有品味他的话,道:“我跟黄明洋同志的接触不是太多,具体情况不是太了解,我只说说我知道的情况吧。他目前住在县农委早年的集资房里,爱人在卫生院工作,家庭条件属于一般吧,连辆私家车都没有。” 童建强微微点了点头,林哲宇又道:“童书记,他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十年副科,如果他谋私利的话,送一送,高的不敢讲,正科早就解决了吧,也不会等到去年才提。当然,这些都是我的分析,具体的还要以童书记的调查为准。” 童建强笑了笑,道:“林书记,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跟黄书记谈一谈?” 林哲宇笑道:“童书记这话说的,纪委办案嘛,用不着征求我的意见。” 童建强笑着道:“你可是苦水的地头蛇,未经你的许可,我可不敢乱来。” 黄明洋很快到了,当童建强问及他的情况时,他的脸立刻就涨红了,声音也高了起来:“童书记,如果组织上觉得我有问题,大可以调查我,这种谈话我看还是免了吧。” 童建强道:“黄书记,你不要激动,我们只是来核实情况,调查是肯定要调查的,我只是希望你,如果有问题,还是主动交待比较好。” 黄明洋呼地站了起来,甩下童建强直接推开门走了,童建强万般揶揄地向林哲宇道:“林书记,我发现苦水的干部都比较牛气。” “牛气的干部才能干事,畏畏缩缩的算什么。”林哲宇笑了笑,“童书记,你也别放在心上,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会有情绪,我还是那句话,欢迎调查,有问题也好,没问题也罢,总要水落石出。” “干我们这一行的,窝囊气不知道受了多少。”童建强道,“你林书记也没少给我罪受。” 林哲宇失笑道:“童书记还记着呢?我可是记得是你童书记先搞我的。” 童建强赶紧摆着双手道:“林书记,你这话就是编排我了,我可没那个意思,只是就事论事,不对人。” “我知道你的,开开玩笑嘛,别当真。”林哲宇也知道当初的事情,童建强只不过是个工具,没有他童建强,还有马建强牛建强的。 “对了林书记,听说昨晚苦水烧了临沭的第一把火,这把火烧得不轻啊,你林书记恐怕也上火了吧?”童建强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道。 林哲宇耸耸肩,道:“我怎么听着有点幸灾乐祸呢?” 童建强哈哈一笑,道:“不聊了,我得走了。” 林哲宇起身道:“纪委向来廉洁,我就不留你吃饭了,省得惹一身骚。” “妈的。”童建强心里暗骂了一声,“这狗日的倒是嘴上不积德,骂人不带脏字的。” 童建强一走,林哲宇的脸色便冷了下来,黄明洋的事情显然是有人在搞鬼,好在黄明洋清清白白,此举只不过恶心他一把而已,想到黄明洋跟自己说起伏玉芹的恐吓,这里面多半是伏玉芹在搞鬼,这女人的能耐还真不小。 相请不如偶遇 由于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秸杆禁烧工作被提到了一个非常高的位置上来,可以说是草木皆兵,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余庆生更是每晚督查,以免再生事端。 言老九那边的调查还是没什么动静,林哲宇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要把余庆生提到的情况跟言老九提及,捕风捉影的事情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晚上,林哲宇有点心神不宁,让言老九不回竹海,随便在县城里兜圈子。收音机开着,里面传来了岑明月的声音,很是甜美,林哲宇不由想起了岑明月请他做“家长”的事情,顺口问了言老九一句,言老九便有些忍俊不禁,林哲宇问他,他死活不肯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搞笑的事情。 电话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号码,林哲宇就觉得有些头疼,竟是久未联系的黄莺。这丫头考上了信用社,一直就没联系过,现在打电话过来,不知道又有什么损主意。 接通电话,黄莺的声音有点奇怪:“林书记,你忙不忙?” 林哲宇没好气地道:“这一大晚上的,有什么好忙的。什么事?” “算你老实,你现在向后看,苏果超市门口。” 听着这电话,林哲宇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一眼便看到站在超市门口的黄莺,这丫头多半是看到自己的车了。 “干嘛呢?”林哲宇转过脸道。 “找人请客吃饭啊,你运气好,还不停车?”见林哲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黄莺有些气急败坏。 林哲宇笑了笑,其实说起来,黄莺还是ting有意思的,便道:“我总不能把车停在大街上吧。” 见到言老九,黄莺倒是没想到林哲宇的私家车都有司机开,收敛了很多,客气地道:“言师傅也在啊。” 言老九微微点了点头,林哲宇心里ting奇怪的,这言老九好像是天生对女人就冷淡,到现在为止,别说跟谁拍拖,从他的嘴里都没听他提起过哪个女人。 “你一个人?”林哲宇左右看了看。 黄莺笑道:“当然……不是。”说着向里面招了招手,“这里这里。” 林哲宇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就是花样多,明明跟男朋友在一起,还把自己拉过来做灯泡。 “介绍一下,这位是苦水的父母官,林哲宇林书记。我男朋友,伏玉文。”黄莺介绍了一下,伏玉文显得很客气,伸出手来笑着道,“一直听黄莺说起林书记,今天才能一睹真容,幸会幸会。” 林哲宇笑着道:“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吃个饭吧。” 黄莺捂着嘴道:“什么相请不如偶遇,要不是我看到你的车打电话,你可能都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了。” 林哲宇耸了耸肩膀,道:“我说不过你,今晚任你宰了,地点你选吧。” 黄莺自然不会去酒店,在一家叫“老房子”的店里要了一个位置,点了菜,都是些林哲宇从来没听过的,黄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提到工作上的事情,黄莺就说:“林书记,你支不支持我的工作?” 林哲宇摸了摸下巴道:“说说,我怎么支持。” 黄莺道:“单位有信用卡的任务,你是苦水的一把手,一声令下,肯定会有很多人办的。” 林哲宇拿乔道:“信用卡啊,那可说不准。” 黄莺气道:“就知道你不肯帮忙。” 伏玉文这时道:“黄莺,你怎么不跟我说,你有多少任务,我明天跟我姐说一声,让她在发改委那边给你弄点。” 林哲宇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伏玉文的名字,现在他这么一提,顿时想起了伏玉芹,这伏玉芹那么嚣张,弟弟倒是ting不错的。 “对了,这事你怎么不去找你爸帮忙去?他的话比我管用多了。”林哲宇打着趣道。 黄莺面色不由一变,道:“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看样子这父女俩闹起矛盾来了,当下不再去提,道:“你任务要是多呢,我就想想办法。” 黄莺多云转晴,道:“那好,我明天去苦水找你,我不会让你白帮我的。” 这个话大有歧意,林哲宇心里有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伏玉文,他倒是没什么异样,心里稍定,暗道,这丫头是真大条还是想干什么,也不怕男友多心。 海吃了一通,林哲宇也不再做灯泡,散了的时候,黄莺一再叮嘱,明天自己会去苦水。 次日上了班来,林哲宇早把这事给忘了,一到办公室,黄明洋便过来汇报,说立项在发改委那边被卡住了,说环保报告没通过。 林哲宇拿过黄明洋交过来的环评报告,内容并没有看,而是先看了这个报告是由哪家公司做的,这一看便知道问题所在了。发改委那边有一定定点的单位,凡是由那家单位出具的环评报告,一律准予立项。黄明洋没做过这个,不知道情况,而这个环评报告是由惠平安在康平的一家公司做的,自然过不了关。 林哲宇对于这种“垄断”是深恶痛绝的,但是入乡随俗,为了项目能够成功,也只有默许,反正哪家公司出环评报告都要花钱,而且相比之下,这家公司的收费还算公道。 黄明洋恍然大悟,得令而去。林哲宇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样子,有些好笑,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过他也知道,黄明洋是怀着感激之心的。 环评报告的事情,让林哲宇颇有感触,其实有的时候不是县里的政策有问题,而是在中间环节的执行上出了问题,以前就曾听一些客商报怨过,说临沭办事难,办个营业执照在企业服务大厦的工商局窗口就能把你累死,不是这个不合格,那就是那个不符合标准,有时候一个企业章程就能让你跑半死,而窗口的工作人员也不把问题一次性地指出来,看到一个问题,就直接退回,等你这个问题解决了,不知道又会哪里出问题。 林哲宇心想,如果自己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非好好整顿一下这帮家伙不可,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哪怕是高轩做县委书记,林哲宇也不能去指手画脚,不是高轩不会采纳,而是作为高轩,他也需要有符合他身份的洞察力,否则反而会引起反感。 意外收获 快十点钟的时候,黄莺的电话打了过来,林哲宇笑着道:“黄莺,你还真有耐性啊,我还以为你一大早就会到乡政府守着呢。” “有点事情耽搁了。”黄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多了一些林哲宇所不曾听到过的东西,“我已经到乡政府了。” “好,你先上来吧。”林哲宇放下了手机。 黄莺很快上了来,提着个资料袋,却是戴着个墨镜,林哲宇笑道:“黄莺,把眼镜摘下来吧,这样太不习惯了。” 黄莺坐到了沙发上,摘下眼镜,林哲宇明显看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哭过一样,这完全不像黄莺的风格。 “你……”林哲宇只说出一个字,便被黄莺打断了,“林书记,麻烦你了。” 林哲宇的手指虚点了一下,抓起电话打到了党政办,道:“曹阳,黄莺这边有点事情,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黄莺站了起来,道:“林书记,谢谢你,那我先下去了。” 看着黄莺离开办公室,林哲宇觉得今天的黄莺很不对劲,这很不像她的性格,要知道她没事都会臭自己几句的,哪怕自己是党委书记,可是今天显然没有这个心情,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他没有心情去揣摩这些,他在考虑着如何把苦水的整体工作搞上去,另外,该如何充分利用省级农产品加工集中区这个平台,切实地让百姓获利,林哲宇一直没有一个好的切入点。考虑了一阵子,不得其果,本来想把孙祥国叫过来商议商议的,但是堆头大火的事情还没有搞定,孙祥国是不是会被停职还不一定,想来他现在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些,只得暂时先放一放。 忽然听得敲门声,林哲宇道:“进来。” 进来的是黄莺:“林书记,谢谢你了。这样东西是作为我对你的感谢。” 说着黄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来,放到林哲宇的桌子上。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黄莺咬住了嘴唇,“林书记,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林哲宇觉得黄莺今天极其反常,忍不住道:“黄莺,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告诉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你。” 黄莺摇着头,眼泪却是滚了下来,道:“我只希望你能够放我爸一马。” 林哲宇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黄莺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时黄莺却已经是夺门而出了。 林哲宇有些莫名其妙,答案肯定就在这个u盘里,当下拿了u盘,插到了电脑上。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很显然,这是一个音频文件。 林哲宇没有急于去播放,而是把门关上了,然后又拿了耳机,这一听之下,不由吃了一惊。 这是一段对话,听声音非常的耳熟,赫然是黄安山和房茗茗。 “事情我已经办了,怎么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房茗茗的声音。 “你这事办的有后遗症,针对性太明显了。”黄安山道,“县委高书记认为是故意纵火,与焚烧秸秆的性质完全不同,所以暂时不予处理,等县公安局的调查结果。” “那怎么办?”房茗茗的声音有点惊慌,可能是听到公安局介入的消息了。 “你不要慌,没有人知道是你干的,公安局也查不出来,让林哲宇再蹦达几天吧,王县长会给你一个说法的。你放镇定点,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对话就到这里了,很显然,这是黄莺录下来的,可能是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结束了录音。 林哲宇极其惊讶,其实那天他已经依稀猜出,房茗茗的声音他曾在黄莺出租给他的平房里听到过,当时他还在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娇滴滴的房茗茗居然跟黄安山有染,但现在的惊讶却是不曾想黄安山居然跟房茗茗合谋对付自己,而这背后果然是王建双在作祟,而更让他惊讶的是黄莺居然把这段录音交给了自己,没想到在她的心里,自己居然这么重要,以至于让她做出对不起她父亲的事情来。 一时之间,林哲宇有些难以取舍了。这份录音如果放到法律上,很难成为有力的证据,但是如果通过别的途径则有很大可能让推头纵火事件的真相水落石出。林哲宇现在考虑的却是黄莺说的话,她自己自然明白,这段录音一旦告昭天下,黄安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所以她才会请林哲宇放她父亲一马。 此时此刻,林哲宇在经受考验,他不能翻脸不认人。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既能让房茗茗承认问题,又兑现对黄莺的承诺,不把黄安山给兜出来,至于王建双那边,林哲宇暂时打算借机生事,毕竟仅凭一段录音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这还远远不够。 如果没有黄莺的请求,林哲宇便好办得多,既可以直接向房茗茗摊牌,也可以把录音交给言老九,通过别的途径来解决,或者他可以更直接一点,让高轩介入此事,但是他不能不考虑黄莺的感受,所以这些方法他都不能用。 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林哲宇终于做出了决定。 “黄书记你好,我林哲宇啊。”林哲宇拨通了黄安山的电话。 林哲宇的电话让黄安山有些意外,随即便响了他的招牌笑声:“哈哈,是林书记啊。” 林哲宇笑道:“黄书记,上次一别有不少时日了,怎么也不回老家乡看看呀。” 黄安山笑道:“林书记不邀请,我怕吃闭门羹啊。” “瞧黄书记说的,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人民公社怎么样?” 黄安山道:“林书记,我是服了你的心态了,我可是听说苦水烧了县里的第一把火,换了别人,心都要操碎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林哲宇的心里涌起一股厌恶之感,要不是你女儿护着你,我才懒得跟你打秋风,不过如果不是黄莺,自己也是一筹莫展,所以这次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道:“黄书记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到位,我是向黄书记取经请教呢。县里的处理决定还没下来,那我这个和尚做一天,这钟就得撞一天啊。” 鸿门宴 约好了晚上相聚的时间,林哲宇让曹阳在人民公社订了位置,随后去了一趟房茗茗的办公室,说晚上要招待一位贵客,请房茗茗作陪。 房茗茗不明所以,心头有鬼,也不便拒绝,便应了下来,道:“林书记,是什么贵客?” 林哲宇笑了笑道:“晚上就知道了。” 晚八点,人民公社。 随着气温的升高,夜色降临的也慢慢晚了起来。下班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雨,先是蒙蒙细雨,跟着便大了起来。 林哲宇站在包间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风雨飘扬,有点担心起黄银山水库来。今年的气候与往年不大一样,多雨,且都是大雨,虽然还没有进入汛期,但是黄银山水库的水位节节攀升,为此,林哲宇让水务站密切关注水位变化,防患于未然。 苦水乡的地理位置偏低,黄银山水库如果溃堤,后果将不堪设想。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水务站站长谈克涛,交待他一定要注意。 林哲宇进了包间之后,基本就没说过什么话,虽然他比较年轻,但是房茗茗的内心对他还是有点惧怕。这个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在他的身上似乎找不到一点点的缺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在财与色方面有什么偏好之处。不知道是谁说过,不怕领导的爱好冷门,就怕他没有爱好,这句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看着林哲宇站在窗边打电话,房茗茗有点看不透林哲宇,与其年纪截然不同的老成,以及遇到事情的那种临危不乱,让人能够感受到他强大坚韧的神经,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生出来的。她听说过林哲宇的一些事情,具体的情况不是太了解,大体知道他经历了不少风浪,那么这一次的堆头事件会不会击倒他呢? 门忽然一响,一个服务员把门推了开来,身后跟着茂名镇党委书记黄安山,房茗茗的心里猛的一格愣,难道林哲宇口中所说的贵客就是黄安山? 黄安山一眼见到房茗茗也在,也是吃了一惊,这时林哲宇已经转过身来,笑着道:“黄书记来了。” 黄安山笑道:“这雨下得太大了,林书记久等了。” 林哲宇笑着招呼着道:“今晚是小范围的聚一聚,没有别人,来,坐坐坐。” 又向那服务员道:“美女,可以走菜了。” 三人坐定,菜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很快端了上来,服务员过来倒酒,林哲宇让她出去了,房茗茗笑着道:“我来倒酒吧。” 林哲宇微微一笑,也没为两人介绍,看着房茗茗斟酒,笑着道:“今天这场雨好啊,暂时不会有人出煽风点火了,可以安心喝酒,黄书记,今晚咱们好好喝两杯。” “煽风点火?”黄安山似乎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林书记,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口误,口误。”林哲宇哈哈一笑,“黄书记,今晚咱们不谈政事,只谈感情,喝酒喝酒。” 林哲宇的酒量自然不必多说,上来就把那些小酒杯给撤了下去,道:“黄书记,你我在这个位置上,都是酒精考验的,今天没什么外人,咱们就不用这些小酒杯假充斯文了,敞开来喝。对了,房委员,回头你也不用去签字,这是我自掏腰包啊。” 房茗茗的心一直七上八下的,林哲宇不作介绍,似乎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尴尬地笑了笑道:“林书记,这么个喝法,我可来不了啊。”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你随意就行了,你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我跟黄书记送回去,今晚是肯定有人醉的,如果两人都醉了,你的任务就重了。” 房茗茗呆了一下,悄悄扫了黄安山一眼,道:“那我现在就祈祷你们都不要喝醉了。” 黄安山瞅了一眼足有二两的酒碗,嘿嘿一笑道:“林书记,我怎么有种鸿门宴的感觉?” 看一个人能不能做一把手,酒量是衡量的一个标准,正如林哲宇所说,黄安山也是“酒精”考验出来的,这酒喝起来可不比林哲宇差,两人这番喝起来,房茗茗是看得双眼发直,一人一斤下了肚跟玩个似的,两人并无多少醉意。 林哲宇喝了一口茶道:“房委员,黄书记可是我们的贵客,你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 黄安山笑道:“女同志嘛,就算了,她要是再喝醉了,那我们就没有人送了。” “黄书记倒是怜香惜玉啊。”林哲宇一语双关地笑了笑,“既然这样,我就不做煞风景的事了。” 两人又喝了一瓶白酒,黄安山毕竟上了年纪,敌不过林哲宇,林哲宇也不硬攀,道:“最近黄银山水库这边的餐饮气候不错,除了这些农家菜以外,还上了不少休闲场所,黄书记,如果不急着离开的话,不如到那边去坐一坐,今天我就出个血,给黄书记个一条龙服务。” 黄安山摆着手道:“咱们可是党的干部,歪风邪气沾不得。” 林哲宇失笑道:“黄书记想哪里去了,有房委员这个美女在,哪能生那些歪心思,就是喝喝茶,醒醒酒,聊聊天。” 从黄安山到了之后,林哲宇一直话里有话,处处表示着知道不少东西的意思,这让房茗茗极其忐忑,心里发毛,赶紧道:“两位领导都没喝醉,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时候不早,就不打扰两位领导谈心了,家里还有点事情,我先走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倒是黄安山颇为理解地道:“女同志还是要顾点家的嘛,房委员先走吧。” 黄安山的心里同样有些毛毛的,他与林哲宇接触的并不多,上次请林哲宇吃饭,主要是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知道自己跟房茗茗的jian情,当时的试探无果而终,但是从现在林哲宇的表现来看,似乎知道不少东西,所以他打算再跟进一下,探一探林哲宇的底。 林哲宇没说什么,三人下了楼,让言老九先送房茗茗回去,去了事先要郁美静已经安排好的茶室,泡了壶上好的龙井茶。 一段录音 “听雨品茶,意境非凡。”黄安山轻轻吹了吹杯面上的茶叶说出了这句话来。 林哲宇笑了笑道:“黄书记倒是风雅之人。” 黄安山摆着手道:“你看走眼了,我这个人庸俗得很。” 林哲宇呵呵笑了起来,道:“黄书记,我想请你听一段音乐,保管你会真的很风雅。” “哦,是吗?我试试。”黄安山知道林哲宇必然会有所动作,所以以不变应万变,且看林哲宇要做什么。 林哲宇将手机拿出来,打开了音乐播放软件,里面清晰地传出黄安山与房茗茗的对话来。 黄安山面色不由一变,眼角急剧地抽搐着,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林哲宇点了一根烟,慢吞吞地吸着,也不着急,只是看着黄安山不说话。 黄安山心电急转,这段录音对他的震撼还是比较大的,直戳他的内心深处,工作这么多年,他还没有经历如此直面的尴尬场面,他实在分析不出林哲宇到底想干什么。今天这顿饭,没有别的人,很明显,林哲宇很清楚他与房茗茗之间的关系,黄安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无论是自己的密谋还是与房茗茗的关系,随便哪一样传到县委高书记的耳朵里,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他更不知道林哲宇的后手又会是什么。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过了好一阵子,黄安山才主动打破了沉默:“你想怎么样?” 林哲宇慢悠悠地说道:“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黄书记,我跟你之间没有什么交集,你跟房茗茗的关系更是与我无关。”林哲宇道,“至于你的政治立场倾向于哪边,也跟我没任何关系。临沭的第一把火烧在了苦水,现在我是被放在火上烤了,黄书记,你帮我想一想,如果是你,你应该怎么办。” 黄安山的牙咬紧了,换了自己,恐怕做不到像林哲宇这么心平气和,可能早就把录音放到主要领导的办公桌上了。虽然一段录音证明不了什么,但是只要高书记知道,自己前景堪忧,搞不好连副处级都没有了,更别说冲击一下副处职了。 不过林哲宇没这么做,而是选择了这么一个场合下与自己谈这件事,虽然不排除先羞辱自己一番的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不想把自己赶尽杀绝。损人必须利己,不利己的损人完全没有任何意义。黄安山心头考虑着,却是拿不出一个折衷的办法来,至于这份录音从何而来,倒不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只得道:“林书记,这是个误会。” 林哲宇笑了笑道:“黄书记,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是不是误会就不去争论了。我这个人很好相处,也很不好相处,做学生的时候,就崇尚以牙还牙以血还牙,这些年心态平和了很多,比较赞同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说法。不过不仅仅是我处于事件漩涡的中心,庆生乡长、祥国乡长以及沈昌亮,都关乎到他们的命运,天灾我没有话说,但是人祸,我是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所以这件事情我必须要负责到底。但是我一直没考虑好一个妥善的解决之道,因此呢,需要黄书记给我出出主意。” “你想要我怎么做?”黄安山说出为番话来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他本不是那种轻易就范的人,但此时此景却让他没有任何应战的余地,这段录音就是林哲宇的杀手锏,自己只能委曲求全。 林哲宇怅然一叹道:“如果我想出来了,就不用请教黄书记你了。好在县委高书记给了点时间,虽然只剩下两天,王县长那边也不会逼得太紧,所以黄书记还有两天的时间考虑。我也不想生事,希望树能静,风也能止,只是手长够不着天,只能保持苦水的安定了。房委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位置坐得也不安稳。” 林哲宇倒是没有袒护房茗茗的想法,冲着房茗茗的所作所为和心胸狭隘,她早就被打入林哲宇的黑名单了,不过答应了黄莺,自己暂时就不能动房茗茗,否则势必牵扯到黄安山,所以这番话说出来,也是在变相的提醒黄安山,把房茗茗推出来堵枪眼不可行。 黄安山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当然,向王建双求救同样是不可行的,那样只会显得自己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当即道:“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林哲宇微微点了点头,道:“黄书记,我想送给你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啊,人在做天在看啊。” 看着黄安山上了车,林哲宇的心头涌起一丝无奈,黄安山虽然算不了什么人物,但是这个梁子算是结定了。孟遥曾经跟他说过,她一般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林哲宇也不想夜长梦多,曾经的经历告诉他,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斗争切忌优柔寡断,尤其是像眼前的事情,这件事过去了,那就划上了一个句号,事后再翻出来就没有任何作用了,但是自己答应了黄莺,那就必须做到。如果不是黄莺“倒戈”,给了自己这份录音,这件事情能不能摆得平还真是难说。 黄安山一路心潮起伏,一言不发,等到了县城,才打了个电话给房茗茗,说了这事,房茗茗呆了半天才道:“他是怎么有录音的?肯定是你女儿干的好事。” 黄安山早就想到了,他和房茗茗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昨天晚上女儿就跟自己吵了一架,也怪自己,女儿一直不同意自己跟房茗茗来往,女儿住进了职工宿舍,所以才让房茗茗到家里来,没想到被回来拿东西的女儿给撞上了,估计就是当时在门外录的音,或许这也正是林哲宇放自己一马的理由,不过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必要了。 “你先安份一阵子,等事情过去了,我会想办法把你调离苦水。这段时间,你不要去挑林哲宇的毛,他这个人不是善男信女,肚量也没有那么大,有县委高书记罩着他,跟他斗是自讨苦吃。” 有人自首 放下电话,黄安山的牙咬得格吱吱的,可是黄莺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虎毒不食子啊。 回到家,黄莺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见父亲进了来也没动身,黄安山淡淡道:“怎么还不睡?” 黄莺垂着头道:“爸,对不起。” “不早了,睡吧。”黄安山不忍心责骂女儿,爱人去世的那天,要自己一定照顾好女儿,虽然她做的事情“大逆不道”,可是不管怎么样,是自己的骨肉。 洗了个澡,黄安山接连抽了好几根烟,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在苦水开饭店的儿子黄老三黄渤。 ……………… 县委书记高轩的办公室里,公安局局长傅维东正在向高轩汇报案情。 “高书记,苦水的纵火案已经查明情况了。”傅维东是高轩上任后调整的公安局长,对高轩忠心耿耿,“昨天有人来自首了。纵火的原因是他与堆头村的一户村民有仇,那晚喝多了,就去放了把火,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事来,迫于压力来自首了。” 高轩静静地听着,半晌才道:“你相信吗?” 傅维东实实在在地道:“高书记,如果没有人自首,这个案子实在是没法查,走访了好几天,一点线索都没有。好在现在有人主动站出来,虽然不能顺藤摸瓜,但是主要的目的是达到了。” 高轩微微点了点头,傅维东说的一点都没错,查案的目的是为了保住林哲宇,至于说想查出背后的主谋,确实是很难,既然有人顶缸了,那肯定什么都谋划好了。其实这背后的人是谁,不用查也能知道是谁,这样的事情就是查出来,对方完全可以一推三不知,反而会把矛盾激化。 王建双在得知苦水免于处罚之后,脸色极其阴沉,回到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黄安山,不过并没有骂他,但也正是因此,黄安山的心里反而是七下八下的。 苦水人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对于大多数的机关干部来说,林哲宇和余庆生这两位领导算是不错的了,如果他们因此而受到处分或者调动,后来的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至于秸秆禁烧工作,目前已经进入大面积的收割阶段,大伙儿自然都不敢掉以轻心,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工作中去,严防死守,连哪家点了炉子冒出烟来都是第一时间赶到,而乡里的宣传车更是不间断地在各村用大喇叭宣传,以免再出什么岔子。 林哲宇看在眼里,心里有数,这几天天气晴好,水务站谈克涛随时汇报黄银山水库的水位,汇报说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全县会进入大面积的插秧阶段,届时黄银山水库水位问题会得到很好的分流,现在只能求老天帮忙,千万别再下雨。 这个消息还算不错,但是惠平安的电话和黄明洋的汇报却是让林哲宇动了肝火,惠安公司的立项还是没被批下来,理由只有一个,环评没通过。 林哲宇明白,伏玉芹这一次是跟黄明洋卯上了,遇到这种事情,自然需要他这个党委书记亲自出面才行,打了个电话到发改委从主任的办公室。 林哲宇在临沭虽然不是大红大紫,但是县里的首首脑脑们自然不会不知道林哲宇深受高书记的厚爱,所以很是客气:“林书记,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林哲宇笑道:“从主任,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担待不起啊。是这样的……” 林哲宇把立项的事情说了,从主任的心里就有些难受,自己虽然是发改委主任,但是眼看就要退居二线了,整个发改委都是伏玉芹说了算,所以林哲宇所说的事情,他真的没法子,但自己总不能说自己是个傀儡主任,斟酌了一下措辞,道:“林书记,这事回头我问下窗口人员具体什么情况。” 放下电话,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在官场好坏也混了这么些年,如果连从主任的这点话音也听不出来,那也就是白混了,看来惠安公司的环评还得另想办法。 在办公室里深思了一阵子,黄明洋很有情绪地进了来,谈的自然是环评的事情。 黄明洋现在对林哲宇是死心塌地了,不管是从领导的角度出发,还是林哲宇对他的态度,都让他有肝脑涂地的感觉,而惠安公司这个项目本身也很有前景,怎奈遇上了伏玉芹这个睚眦必报的女人,在这个方面设了关卡,让你有苦都说不出。 林哲宇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个态度已经证实了,肯定是遇到了麻烦,黄明洋皱着眉头骂道:“这个女人,我艹。” 林哲宇失声笑道:“艹什么艹。” 黄明洋也笑了起来,倒是减少了一丝烦意,林哲宇道:“黄书记,这个项目立项有点绕绕,不过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环评的事你先放一放,围绕其他方面提前开展。” 黄明洋眼睛一亮,道:“林书记,你有办法?” 这就是亲近与不亲近之间的区别了。如果换了不亲近的,肯定不会这么问,领导怎么安排就怎么办就行了,何必多此一问呢? 林哲宇微微一笑:“人是活的嘛,问题出在哪里,就在哪里解决。” 林哲宇的方法很直接,找伏玉芹,她上路子也就罢了,不上路子,林哲宇不介意给她点苦头尝尝,哪怕她是个女人,一个市工商局长的老子还真不在林哲宇的眼里。 而此时的伏玉芹办公室里,发改委从主任正捧着茶杯跟她说话:“玉芹啊,过几天我就退了,发改委的担子就要压到你身上了。” 伏玉芹对从主任还是比较“尊敬”的,当然这个尊敬是在表面,整个发改委上上下下还不是她伏玉芹说了算? 伏玉芹笑道:“从主任离退休早着呢,我还指望你多带带呢。” 从主任微微一笑,心头略有些凄凉,不过这么多年过来,他也看透了,没有背景的官路人生是布满荆棘的,自己也到了退下去的年纪,自然没有必要再去追逐那么虚无的东西,便道:“苦水的林哲宇你知道吧?” 黑云压城 伏玉芹的嘴角微微上翘,淡淡道:“你说的是苦水的党委书记?” 从主任点了点头:“就是他,他也算是几起几落了,不简单啊,听说跟县委高书记的关系非常好。” “那又怎么样?”伏玉芹下面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再厉害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见伏玉芹这个态度,从主任下面的话也就没有再说下去,多说无益了。 从主任刚刚离开,伏玉芹办公室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伏玉芹抓起电话,便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伏主任吗?我苦水林哲宇。” 伏玉芹微微一怔,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起来,你党委书记又怎么样,你正科级又怎么样,你跟领导关系好又怎么样,正所谓神仙易侍,小鬼难缠,到了我这里你不一样吃瘪。我呸,怎么把自己比成小鬼了。 “林书记啊,你好你好。”伏玉芹在机关混迹,表面文章还是能做得足的。 林哲宇笑道:“伏主任,是这样的,苦水有个项目,在立项方面遇到了点问题,我也是刚刚上任不久,对项目的事情不是太明白,想请教一下,不知道伏主任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坐坐,向你取个经。”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伏玉芹与黄明洋有隙,这是明面上的事情,可是跟人家林哲宇无关啊,如果自己强硬刁难,说出去倒是自己的不是了,况且林哲宇的姿态这么低,倒也不必太不给面子,再说了,给人难处也是摆在暗处,自己要是做得太明显了,那不是授人以柄吗? “林书记太谦虚了,坐坐就不用了,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尽管说一声就行了。”伏玉芹的话说的也很漂亮。 林哲宇道:“那可不行,就这么说定了啊,下午下班我来接你。” 放下电话,伏玉芹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这时手机又响了,拿出来一看,冷笑变成了微笑:“小文。” “姐,晚上想请你吃个饭,带女朋友给你看看。” “咦,交女朋友了?哪家姑娘能进得了你的法眼啊?” “你见了就知道了,说定了啊,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在伏玉芹的心里,与林哲宇一起吃饭自然比不上自己的弟弟重要,便打了个电话给林哲宇:“林书记,实在不好意思,晚上有点事,改天再约吧。” 林哲宇略一沉吟,道:“伏主任忙,理解理解,下次。” 这个伏玉芹倒是ting会拿捏的啊,真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吧,所谓头发长见识短,她到底是无知而无畏,还是觉得发改委就凌驾于乡镇了呢? 正这么想着,手机的响声把他拉了出来,一看号码,居然是黄莺打过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与黄莺醉戏葡萄架的那一幕了,不免有点心跳加快,随即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妈的,都吃过一次女人的亏了,还死性不改吗? 接通电话,便听到黄莺道:“林大书记这么书记啊,这么久才接电话。” “反正没你清闲。”林哲宇没多少官架子,更何况是对黄莺呢,所以也不理黄莺的揶揄之词,打着哈哈岔开话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黄莺失声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这一次不是请你帮忙,是请你吃饭,怎么样,给不给面子?” “给,当然给,难得你肯出血。”林哲宇笑道,“不会就咱们两个吧?” “想得美你。”黄莺格格地笑着,“七点半,金泰大酒店。” “酒店?搞什么大动作啊。”林哲宇还没问出口,黄莺已经挂了电话。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天忽然黑了下来,林哲宇看着几欲压城的黑云,眉头皱得很紧,打了个电话给谈克涛,让他做好准备,以免出现强降雨。 这几天天气预报一直都说是雷阵雨天气,不会有强降雨,但是林哲宇不放心,万一出现个暴雨之类的,黄银山水库将会面临极大的考验。 十几分钟之后,随着空中的一道霹雳,豆大的雨点倾泄而下,林哲宇是个喜欢雨的人,但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有点厌烦了。 皱着眉头看着下得正欢的雨,林哲宇的心都揪起来了,好在这雨只下了十来分钟,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刚停,谈克涛的电话就过来了,说水库无碍,林哲宇这才松了口气。 在前往金泰大酒店的路上,林哲宇又接到了黄莺的电话,问他来了没有,又把厅号告诉了他。 将车停好,言老九自由活动,林哲宇径直去了约定的房间,推开门一看,黄莺便迎了上来,伏玉文也跟着站了起来,很客气地道:“林书记来了。” 林哲宇笑道:“今天黄莺请我吃饭,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事?” 黄莺笑了起来:“喜不喜事的另外一说。” 伏玉文笑着道:“林书记,今天我带黄莺见家长,我父亲在市里赶不回来,所以只有我姐姐过来,黄莺说她哥有事,这里也没有长辈,所以请林书记过来了。” 黄莺笑道:“林书记,请你临时充当我的家人,没意见吧?” “荣幸之至。”林哲宇笑着,心里却是在想,看来伏玉芹没赴自己的约是这个原因,只是世事难料,还是凑到了一起。 见到林哲宇在场,伏玉芹也是惊讶得很,席间见黄莺跟林哲宇ting热火,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黄莺与林哲宇的关系不一般,有了这个判断,伏玉芹对黄莺的感觉也是差之极矣,只不过碍着当场不好表露,毕竟喜欢她的是自己的弟弟。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结束后,伏玉文跟黄莺去压马路了,林哲宇便邀请道:“伏主任,相请不如偶遇,喝茶?” 伏玉芹对林哲宇原本没多少特别的印象,谈不上好,更谈不上差,但是刚刚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深恶痛绝了,因为林哲宇大有撬弟弟墙角之嫌。 “对不起,我晚上还有点事。”伏玉芹淡淡地拒绝。 林哲宇见伏玉芹这个态度,便知道没那么好说话了,便淡淡一笑道:“既然伏主任这么忙,我也不强求了,那明天我到你办公室登门拜访吧。” 老婆的忧心 回到竹海,自然免不了与孟遥一番通话,这已经是林哲宇的习惯了。这些天,孟遥也忙得够呛,受金融危机的影响,股票大跌,龙港集团虽然是巨无霸,但面临这样的狂澜,也是首当其冲,孟遥是焦头烂额,正在逐步撤出国际的投资,不知道能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听得出孟遥的烦恼,林哲宇安慰道:“有些事情,烦是没有用的,想开点吧。” 孟遥郁郁地咒骂了几句,道:“等一阵子忙过了,我要好好给自己放个假。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正常。”林哲宇不是太喜欢谈工作上的事情,倒不是因为孟遥政治意识不足,其实能做得上龙港集团董事长的位置,又怎么会缺乏对政治的敏锐嗅觉,况且她还是天之骄女,林哲宇只是怕又扯到当年的事情上来,所以说出这四个字以后赶紧道,“琳琳怎么样?” 提到女儿孟遥就笑了起来,现在的琳琳可不同以往了,早熟得很,这其中有一件事情,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现在多少天见不着父亲,就唠叨说上辈子瞎了眼了。 林哲宇哈哈大笑,孟遥忽然道:“你最近怎么样?” 林哲宇被问得一怔:“ting正常啊,什么怎么样?” “我说的是那个。”孟遥的语气重了起来,“没有人骚扰你吧?” 林哲宇赶紧道:“谁骚扰我啊。” “那个监察室主任啊。” 林哲宇一脸黑线:“没有的事,别乱扯,我去洗澡了。” 落荒而逃。 一大早,林哲宇让言老九开车送他去发改委,立项的事情还是绕不开伏玉芹这一关,他暂时还不想动用高轩,在他的心里,还是有点竞争心理的,高轩与自己的身份截然不同,仅从职位来说,虽然里面存在很复杂的因素,但是结果摆在这里,自己不能让人看扁了。 从主任也不知是不是知道林哲宇要过来,为了避免尴尬,他并没有留在办公室,这倒也解决了林哲宇的为难,虽然大家都知道整个发改委是伏玉芹做主,但从主任毕竟是明面上的一把手,他不在,找二把手就理所当然了。 “林书记来了,请坐。”来者是客,哪怕是不爽的客,那也是客,伏玉芹为林哲宇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 林哲宇道了声谢,道:“伏主任,这一次来,是有事求助于你啊。” 伏玉芹笑道:“林书记太客气了,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忙。” “嗯,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林哲宇道,“惠安是苦水新引进来的一个项目,投资不小,所以全乡上下都非常重视,只是立项方面出了点问题,还请伏主任指点迷津啊。” 伏玉芹笑道:“招商引资工作已经由以往的胡子眉毛一把抓向现在的节能减排无污染的方向发展,所以环评报告显得尤为重要,惠安这个项目我知道,一直没有能立项,主要还是环评出了问题。林书记,环境保护已经提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咱们不能因为一时的眼前之利而忽视了环保,现在不重视,将来治理起来那是要花大力气的。” “伏主任说的很有道理,不知道能不能指点一下,惠安的环评报告问题出在哪里。” 伏玉任就笑了:“林书记,你这就让我为难了,环评需要的是真实,我要是给改了,那岂不是成了……林书记,你说是不是?”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伏主任,其实这个环评报告已经做了两次,我明白,地方保护主义嘛,现在很多机关单位都是清水衙门,也需要创收。” 伏玉芹不动声色:“林书记的话我有些不明白。” 林哲宇仍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县委高书记开会的时候,提到了这样一个词,叫反垄断,伏主任是明白人,有些话就不用说得太明白了,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伏主任,关于立项的事情,还请你多把把关。另外,我来这里呢,还有个不情之请,我知道黄书记跟你有点误会,所以我托大想调解一下,不知道伏主任给不给面子。” 林哲宇这番话说得虽然云里雾中,但是伏玉芹的心里却是透亮。 这几年各个单位都在创收,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随着环境保护意识的不断提升,环评报告在发改委立项方面的位置举足轻重,所以发改委在环评方面基本垄断,除非是上级领导特别交待开绿灯,否则大多立项主体自行设计的环评报告都不过关,哪怕是具备了相关资质的公司出具的报告,同样难逃腰斩的命运,那么,要想立项通过,只有在发改委指定的公司出具报告,这里面的猫腻自然一目了然。 对此,虽然有人非常不满,但是这个公司的要价并不高,很懂得薄利多销的营销规则,反正哪家公司出环评都要钱,所以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这个潜规则。林哲宇含沙射影的很直接,伏玉芹不得不考虑,因为这件事就是她一手促成的,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就是她老公,如果真把这事扯出来,麻烦不是一般的小。 “林书记,说实话,关于黄书记的事情,一开始是我不对,林书记如果能调解一下,那是再好不过了。”伏玉芹很快作出了判断,儿子的事情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卖林哲宇这个面子,相信他不会抓着环评不放。 林哲宇自然能够察觉到伏玉芹态度间的变化,照单全收,笑道:“伏主任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这样吧,这事我来安排,到时候跟你联系。” 伏玉芹道:“可以。至于惠安项目的事情,我回头过问一下,现在窗口办事的,素质啊,需要好好提升下才行。” 林哲宇笑了笑,伏玉芹还算明事理,也不枉他这一番口舌,当即道:“那就麻烦伏主任了,不打扰你忙,先走。” 当天下午,帮办人员便办好了立项的手续,汇报到黄明洋那里,黄明洋随即去了林哲宇的办公室,拍了林哲宇一阵马屁,说领导出马,马到功成,自然又免不了揶揄伏玉芹一番,说她眼招子亮堂。 鼓励之策 林哲宇笑道:“不管怎么样,咱们是以项目为主,现在立项成功,也算完成任务了。对了,我还给你作了个主,过两天我约伏玉芹一起坐一坐,顺便把你们两的事情给捋一捋,得罪真小人也不得罪伪君子,况且本来也没什么事,你意下如何?” 黄明洋怔了一下,道:“林书记安排,我照做就是。” “怎么?有意见?”林哲宇笑了笑,“反正我也只是一提,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黄明洋呵呵笑了起来:“林书记,小人在背后使阴招,我也不堪其烦,我听你的。” 黄明洋也不是官场雏儿,上次纪委找他的背后是什么,他明白得很,伏玉芹的背景不简单,他也不想这么耗下去。 没过几天,林哲宇出面邀请了伏玉芹,气氛ting融洽,一切都说开了,也就没什么芥蒂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件事这么简单揭过,倒不仅仅是林哲宇出面这么简单,伏玉芹安排人去黄明洋的住处捣乱,被人轻松料理了,这也让她有一丝忌惮,山外有山,黄明洋的底细她知道,但是林哲宇不遗余力,让她不敢再有什么异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机会总会有的。 这事之后,再没出什么妖蛾子,天公也作美得很,虽然偶有降雨,但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黄银山水库固若金汤,转眼间,二季度便过了去,这也意味着一年的工作过去了一半。 高轩打破了常规,并没有召开半年度总结会,只是小范围地召开了各乡镇和部委办局的一把手会议,总结了半年来的工作,着重指出了苦水新招引的惠安项目。高轩此举自然有增加林哲宇威望之嫌,不过林哲宇也理解,高轩在临沐虽然风生水起,但是根基还不够扎实,而林哲宇眼下只不过是乡镇的党委书记,助力有限,要想真实获得临沐的掌控权,除了加大对一干党委的调控力度以外,还需要建立自己的力量,而林哲宇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苦水被点名表扬,林哲宇在次日的点名会上做了通报,苦水乡的一干人也觉得脸上有光,苦水是小乡镇,在周立来之前,排名一直在后三甲,在上届书记周立和本届书记林哲宇的努力下,苦水的位置大大靠前,出来遇到其他乡镇的同事,腰杆也能ting直了,况且林哲宇也平易近人,工作还是比较人性化的,所以林哲宇很受爱戴。 “同志们,二季度结束了,三季度的红色风暴已经吹响,全县上下又要掀起招商引资的热潮,所以希望同志们多搜集信息,多留意资讯,招到了项目,功劳是大大的,乡里的奖励也是大大的。”林哲宇很会煽情,“我知道同志们的工资不高,政策又不允许兼职,虽然不乏搞第三产业的,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乡里的奖励是摆在明面上的,只要你有贡献,这钱你可以光明正大地领回去,而不用担心纪委来请你去喝茶。所以,同志们,努力吧。” 林哲宇另类的鼓励方法让会议室内一片哄笑,乡长余庆生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虽然不喜欢这样,但不得不承认,这样很能调动人的积极性。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高压态度并不能常用,还需要从人的心理来考虑。 为了响应县里提出的节约时间的号召,所以班子会都选择了在下班之后再开。 天已经黑了,班子会仍然在进行。林哲宇不是太喜欢开会,大多都是专项的交办会,不过这一次林哲宇觉得班子里的个别人有点不对的苗头,所以林哲宇拿出了一把手的威风。会上,林哲宇让班子同志把工作都汇报了一下,一项一项进行逐一的点评。点评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这一阶段的主要工作,抛开财税任务和招商引资不谈,有一项比较急切的,那就是省里对村庄环境整治进行回头查。这项工作是副乡长刘志亚参加会议时获悉的。 这项工作倒是没多少好说的,前期的工作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应付过去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林哲宇指出,省里的这次回头查,应该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每次都像这样被动应对,万一回头查采取的是暗访,没有提前通知,那就会出洋相。所以必须建立起长效机制,而这项任务就交给了刘志亚。 刘志亚五十二岁,离退下去也只有一年时间,他现在想做的就是磨到退休,所以工作的积极主动性差了很多。林哲宇看出了这个苗头,不过也非常理解,毕竟大多数人是把工作当作一项职业,而不是事业,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金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以目前的消费档次来看,五千多块钱的工资真的很难应付。班子成员还好一些,每个季度还会根本工作的不同有奖励,对于一般的股级干部和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他们也只有靠那份薪水来生活,这确实不容易,但是身在此行,抱怨也是没有用,林哲宇琢磨着怎么样能提高些福利,而事实上,他在无形之中已经采用了市场经济这个特点,有能力者获利。比如说,招商引资,你只有能耐,招引到项目,那是有大额的奖励的,乡里也单独出台过文件,就看谁是英雄谁是好汉了。 散了会,大家一起到乡政府的招待所吃晚饭,毕竟已经很晚了。酒自然是不会喝的,现在三令五申不得公款吃喝,虽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是万一有人借此做文章,那林哲宇算是扇了高轩一记响亮耳光了,这个时候他是不能出差子的。 吃了便饭,林哲宇招呼刘志亚上他的车。刘志亚也住在县城,原本是有辆专车的,但是公车改革之后,除了一二把手之外,其他的公车都入了库,包括林哲宇自己的专车,除了上班时间以外,他是不去动用的,晚上回去,也都是开着自己的车。 杀人于无形 “林书记可是开了全县的先列了。”林哲宇虽然年轻,但是刘志亚对他有着莫名的敬畏,倒不仅仅因为林哲宇是一把手,而是林哲宇处理事务的手段手腕,那就是一个杀人于无形。 林哲宇笑道:“陆大大这几年,反腐工作如火如荼,随之出台的各项限制规定也是数不胜数。都说当官是高危行业,咱们虽然严格来说还算不上是官,但好歹也有个官帽子,能避就避一避吧,可不能给自己惹麻烦,况且也不值得啊。” “林书记说的对。”刘志亚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林哲宇又道:“刘乡长明年快要退休了吧?” 刘志亚怔了一下,点了一下头,也没想林哲宇在车里能不能看见,道:“时间过得真快啊,几十年就这么过来了,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人就老了。” “五十多岁谈什么老。”林哲宇笑了起来,“不过时间说快也快,有什么打算?” 刘志亚又是一怔,不知道林哲宇什么意思:“退休养老呗,还能有什么打算。” 林哲宇笑了笑道:“那也不是这么说。” 刘志亚的家庭林哲宇了解一些,小儿子四年前结的婚,儿子也没什么好工作,媳妇生了孩子之后也是在家里,老伴红斑狼疮,就靠药物维持,大儿子小时候因为高烧导致脑瘫,刘志亚的压力还是很大的。现在干着,一年好歹还能有个十几万,一旦退下去,工资再打个折,那就捉襟见肘了。也正是如此,刘志亚最近的思想有点开小差,借着分管城建工作,手有点不稳了。 “现在有不少领导,眼看就要到站,升迁无望,就想着怎么能弄点钱,结果晚节不保,真是让人惋惜。”林哲宇的话并不委婉,刘志亚听了,第一反应就是争辩,“林书记,你这是……” 林哲宇笑道:“我就是提个醒。你们家也不容易,你儿子现在工作也不是太好,浪费了研究生的学历了,惠安这个项目投资不小,需要大量人才,可以试一试嘛。只要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的,我说老刘,你呀,就是太正直了,为儿子介绍个工作,又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事情,你是把原则给弄反了。” 刘志亚这个时候才明白林哲宇不是来找他麻烦的,心头思绪万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哲宇也不再说话,话说到这个份上,以刘志亚的智慧不会不明白自己的真实用意,而事实上,林哲宇的意图已经很明确了。 吩咐老九把刘志亚送到了家门口,下车的时候,刘志亚握着林哲宇的手说了声谢谢,这声谢谢包含了很多的含义,林哲宇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到了竹海,言老九跟林哲宇提到了一件事,是关于杜华的事情。林哲宇已经知道这个杜华其实叫巴华,是巴家的人,隶属于特种部队,上次的事情已经了结,无论巴家还有什么想法,都要让一让路,所以言老九旧事重提,林哲宇有点诧异。 言老九说,巴华前两天来了一趟,很委婉地表示想跟林哲宇见一面,言老九不知道林哲宇的态度,所以没有给他答复。 林哲宇笑了起来:“他要见我,直接找我就是了。” 言老九却不这么认为,林哲宇的身份虽然比不上陆远航他们,但是附马爷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巴华这个人还是比较危险的,万一林哲宇因此而遭遇不测,那罪过就大了。 林哲宇对此不以为然,如果巴华真要对自己不利,方法是多样的,自己可应付不来,言老九说,巴华最忌惮的人就是他,有自己在身边,他搞暗里的那一套不一定奏效,另觅他径,出奇不意,亦未可知。 “他找我干什么?”林哲宇脱了衬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 言老九舔了一下嘴唇,让林哲宇有些不寒而栗,那目光太暧昧了,只听言老九道:“我问了一下,他没有说,不过估计是跟巴家的事情有关,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来做说客。” “说客?”林哲宇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来,如果巴华出面做说客的话,那么这个巴华倒是值得重视一下,巴家树大招风,虽然对于顶层人物来说不值一晒,但是在民间,还是一个很庞大的存在,在政、商、军三界都有能说得上话的人物,而就是这么一个家族,居然让名不经传的巴华来向自己做说客,也就是说,在巴家的眼里,巴华的位置固然重要,但是自己更加重要。 “他人在不临沐吧?让他现在过来吧。”林哲宇虽然不至于藏不住心事,但是巴华的来访引起了他很大的兴趣。他自己也清楚,虽然无意针对巴家,但是好几件事情都是冥冥的安排,与巴家的怨隙越来越深,如果这一次能化干戈为玉帛,那也是件好事。 巴华很快来了,这还是林哲宇第一次与真正的巴华接触。巴华的气质有了很大的变化,或者说,这才是他自己的本色。面对林哲宇,巴华倒没有多少不好意思,这也不符合他的作风,不过说话还是先道歉:“林哥,各为其主,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林哲宇淡淡道:“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说点别的吧。” 巴华从林哲宇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沉默了一下,口吻也略有些变化,道:“林书记,你与巴家之间的过节我不是太清楚。我这次来,是受家长的委托,来把这事说明白的,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林哲宇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道:“巴华,你在巴家是什么身份?” 巴华微微一怔,林哲宇的意思很明白了,自己的分量不够,不由道:“林书记,我的身份不是太方便说,但是有一点可以保证,只要我们今天达成了共识,就绝对有效。” 林哲宇笑了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巴华从口袋里摸出样证件来,轻轻地推过去:“这个就是凭证。” 僵局 林哲宇的目光在那证件上扫过,很平实的一个本本,言老九在林哲宇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哲宇神情不变,道:“这东西是机密,收起来吧。” 巴华装好证件,坐直了身躯:“林书记,我是带着巴家的诚意来的。” 林哲宇道:“既然你不清楚过去发生了些什么,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没有任何针对巴家的意思,但很不幸,很多事情都是巴家先惹出来的,远的咱们就不说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而且一直都是巴家处心积虑地要对付我,男子汉大丈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就不明白了,势力这么大的巴家怎么会突然怂了。” 言老九的嘴角抽了抽,他还没看到过林哲宇说过这么强硬的话,再看巴华,脸色倒也平静,不形于色,微微一笑道:“林书记,你刚刚也说过,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还是要着眼于未来。巴家很有诚意,当然,如果林书记无意消弥其间的误会,那我也无话可说,当我没来。” 巴华的口吻也变得强硬了,两人的谈话看上去陷入了僵局,不过林哲宇却知道,越是如此,越是代表有继续谈下去的可能,他自然不想多事,但是他必须要弄清楚巴家的真实目的,事出反常啊,妖得很。 巴华撂下这么句话,却是没有离开,只是平视着林哲宇,林哲宇笑了笑,道:“说说吧,一直想置我于死地的巴家怎么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巴华淡淡道:“我是受命而来,内里的原因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请你相信,巴家很有诚意。” 越是强调这个,林哲宇越是觉得奇怪,巴家的诚意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林哲宇忽然道:“时候不早了,明天我还有个会,先谈到这吧,老九,帮我送送他。” 巴华倒是没想到林哲宇直接下了逐客令,一呆之间,林哲宇已经趿了拖鞋上楼去了,虽然明知他是欲擒故纵,却没有任何办法,好在林哲宇没有一口咬死,只得先行离开。 言老九将巴华送到门口,低声道:“背景什么的你都知道,真要谈,你得拿点诚意出来,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得定的,还有,我提醒你,有些人虽然看上去平淡无奇,却不是你所能招惹的,巴家在别人的眼里是个巨无霸,但是要想让这座山倒了,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见巴华要说话,言老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你不用解释,应该懂的,好自为之。” 林哲宇站在窗前,看着巴华离去,言老九的脚步声很快到了门口,林哲宇自言自语,巴家到底在搞什么鬼呢? “老九,你能不能查一查巴华是从哪里过来的?”林哲宇发问道。 “没问题。”言老九扫了一眼林哲宇的背影,转身下了楼。 言老九的动作很快,一大早地便把查到的情况向林哲宇作了汇报,巴华是从省会江陵过来的,林哲宇若有所思,随即一个电话甩到了贺炜晔那边。 接到林哲宇打来的电话,贺炜晔很是开心:“兄弟,还以为你忘了哥哥呢。” “少跟我充大啊。”林哲宇笑着道,“最近怎么样?” “有事说事,你不是那种没事打屁的人。”贺炜晔对林哲宇还是很了解的。 “也没什么,问问最近省里有啥动静没。” 贺炜晔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拷,你小子胃口不小啊,都盯上省里了。” “少说那些没用的,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林哲宇直接把贺炜晔的话给截了回去,近来段若水对这小子有几分颜色,得瑟得不行,要把这个势头给打下去。 “兄弟,你总得说明白点吧,到底是哪方面。”贺炜晔这个公子爷的消息算是比较灵通的,虽然没有涉及政务介,但是省委shu记贺子健对他的政治熏陶还是不少,在中国,做任何大事必须与政治搭上关系,至少也要了解并且理解政治,否则,什么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林哲宇道:“省里的人事,关于巴家的。” “人事上没什么大动作,不过老巴提副省长的呼声比较高。”贺炜晔道,“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林哲宇笑道:“遇到了点事情,心里头有疑惑,所以问一问。” 贺炜晔的声音沉了下来:“怎么了?巴家又他妈长刺了?” 林哲宇哈哈笑着:“我随口一问,行了,就这样,有空过来坐坐。” “拷,我哪天都有空。你给我等着。” 放下电话,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贺炜晔很真诚,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很放松,一点压力都没有,不过贺炜晔那边得到的消息也让他知道巴家求和的真背景所在了。看来他们是知道自己的身后站着谁了,想到这里,林哲宇不免有些好笑,巴家也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自己可没那个能耐影响到部级干部的人事。 一天无话,值得一提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孟遥打电话过来,说已经订了机票,估计晚上能到临沐。第二件是商荫打电话来,说是到临沐任纪委副书记。 这两件事可谓一喜一忧,孟遥的电话自不必说,当然是喜了,而商荫到临沐来任职,真不知道以后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不过事实如此,并不因他的意志而转移,只要自己在这个方面保持清醒的头脑就行了。 孟遥还没到,贺炜晔倒是先到一步了,这家伙闲得蛋疼,满世界乱跑,这一眨眼的工夫就杀到临沐来了。 在苦水接到贺炜晔,林哲宇问要不要把高轩也叫过来一起,贺炜晔就笑:“算了吧,虽然是兄弟,你们还是上下级,我可不想看到你卑颜屈膝的样子。” 林哲宇忍不住笑:“你小子狗嘴里就吐不出一句人话来,行了,别啰嗦了,喝酒去。” 去的地方自然是郁美净的饭馆,林哲宇的做派早让郁美净放下心来了,他不是那种秋后算账的人,所以林哲宇来了非常客气,不用林哲宇吩咐,店里的特色菜尽数上来。 寸步不让 贺炜晔吃得大爽特爽,直叫唤在省城也吃不到这么原汁原味的东西,两人干了一瓶酒后,吃喝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贺炜晔当先打开了话匣子:“哲宇,说说,早上那电话到底怎么回事。”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道:“巴家有人来找过我,求和。” 林哲宇跟巴家的事情贺炜晔也知道一些,一听求和,眼睛当时就瞪了起来:“巴家居然这么下作?处心积虑地给你制造麻烦,现在说求和就求和了?” 林哲宇笑道:“炜晔,你怎么比我还激动,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贺炜晔吐出一口气:“没有人比你还精。是的,我跟巴家也他娘的卯上劲了。” 贺炜晔与巴家卯上劲的事情并不算复杂,说白了,是因为一辆车。 在贺子健的约束下,贺炜晔基本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开豪车,不敢买豪宅,好在他对这些看得都比较开,房子再好,也不过是睡觉,车子再好,也不过是代步工具。这些年,他虽然通过各门生意捞钱,但是也有自己的公司,为此他聘请了专业的人员,在这些人的精心发展下,公司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开始着手于上市的事情。贺炜晔表过态,只要公司上市,将会奖励负责公司发展的总经理一辆捷豹。 为了兑现这个诺言,贺炜晔提前向商家预订过了,不过去取车的那天,商家却是告诉他,车被别人订了。贺炜晔自然要去理论,商家也为难得很,一个是省委shu记的儿子,一个是在整个中国都比较有实力的巴家,哪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所以他把双方都抬了出来,由他们自行确定这辆车的归属权。 贺炜晔难得嚣张一回,哪能忍得下这口气,况且在他看来,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给自己面子,就是不给他老子面子,所以这口气必须要争。这关乎面子问题,对方更是寸步不让,双方争执不休,谁也不愿意等段时间重新提车。 最后两方约定,用赛车的方法来确定这辆车的归属权,贺炜晔车技虽然不错,怎奈对方找了一个职业赛车手,饮恨而归,更要命的是,他们飙车的事情被捅了出去,贺炜晔的身份也被曝光,搞得贺子健也很没面子,所以贺炜晔被面壁思过,这一阵子憋屈得不行,所以一接到林哲宇的电话,就恨不得生对翅膀飞过来。 林哲宇听了贺炜晔的叙述,也是错愕得很,先不说捷豹的价位了,光是贺炜晔的行径就不冷静,在喝了一杯酒之后,林哲宇才慢悠悠地说:“你确定这件事里面没什么阴谋?” 贺炜晔不从政,但并不代表他是政治白痴,事后也知道这事带着很强的目的性,只是当时人在局中,迷糊了。也正是如此,贺炜晔才会咬牙切齿,针对他没关系,但是利用他来打击父亲,这是他所不能释怀的。可是他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为他是事件的主角,事件虽然看上去已经无风无波,但一旦再有什么风吹草动,对父亲的影响难以估量。 “哲宇,这口气我咽不下。”贺炜晔的眼睛都红了。 “安啦,做人要有一颗平和的心,嫉恨会蒙弊你的眼睛。”林哲宇忽然说出了这么一番极具哲理性的话来。 贺炜晔愕然半晌,骂了一句“我操”。 这时,孟遥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她半小时后到,问林哲宇在县城还是在苦水,林哲宇心头一动,说自己在县城,贺炜晔也在,正准备邀请高轩一起过来。 孟遥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跟高轩的关系也是有如亲姐弟一般,当即表示见面再说。 等到林哲宇挂了电话,贺炜晔恶狠狠地威胁:“你真不帮我的忙?” 林哲宇笑了笑:“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是不是我的朋友?”“我操。”贺炜晔再次爆粗口。 林哲宇哈哈笑道:“走吧。” 两人上了车,快到县城的时候,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高轩。高轩还没有睡,接到林哲宇的电话,很是威严道:“哲宇书记。” “拷,摆什么谱。”贺炜晔大声道,“我是贺炜晔。” 高轩怔了一下,其实摆谱也是故意的,一听到贺炜晔的声音便笑了起来:“哎呀,贺大公子,你怎么跟哲宇混到一起了?” “我不想跟他混了,跟你混,怎么样?”贺炜晔很有怨气,林哲宇听得明白,只是轻轻笑了笑,拿过电话:“高书记,一会孟遥就到了,有没有时间一起聚一聚?” “我姐来?好,你在哪,我马上过去。”高轩也很久没见到孟遥了。 “我去接你吧。” “得了吧,我可不能让你知道我的私人住处,说地点,我过去。”高轩也没有住在县委宿舍,那样他会被烦死。 地点自然是林哲宇的竹海了,这个地方有点偏,林哲宇和贺炜晔站在路边等着高轩,高轩来的很快,只不过打扮有些夸张,戴了个帽子,脸上还架了一副平光眼镜,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认出来他就是当下临沐的一把手。 “不戴副眼镜别人不知道你是知识分子吧?”贺炜晔取笑道。 高轩拍了一下贺炜晔的肩膀:“小心我向若水姐告状去。” 这句话比什么都要灵,贺炜晔憋屈道:“哲宇不给我面子,你也不给面子,叫我怎么活,让我死了算了。” “要死走远点。”林哲宇哈哈一笑道,“书记大人,欢迎参观寒舍。” 竹叶随风而动,高轩吃惊道:“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哲宇,从哪淘来的?” 林哲宇老老实实道:“本来是租的,不过觉得环境ting不错,安静,又有意境,就买下来了。” 高轩皱着眉头道:“你自己买的?” “别想歪了,是你姐出的钱。” “拷,吃软饭。”高轩扬了扬手,进了院子。 言老九并没有出现,他还是明白什么场合他该出现,什么场合他不该出现的。茶是林哲宇自己泡的,沸水一冲,立时就有一股清香味扑鼻而来,贺炜晔嗅了嗅,很是惊讶地道:“咦,这是什么茶?” 竹茶 林哲宇卖了个关子,把目光投向了高轩,高轩轻轻闻了一下,忽然道:“哲宇,你这房子多少钱买的?我给你加一成,转给我怎么样。” 林哲宇失声笑道:“你猜出这茶叶了。” 贺炜晔不爽道:“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 林哲宇道:“其实这不是什么茶叶,而是竹叶,不过这样的竹子我的院子里只长了两棵,外面也没有。” 贺炜晔诧异地嗅了嗅:“怪不得这味道闻起来有点熟悉,不行,我得捋点叶子带回去。” “我拷,捋捋更健康啊。”林哲宇赶紧拦住,“给兄弟留条活路吧。” “留条活路也行,我的建议你考虑下。”有了要挟的本钱,贺炜晔自然不介意立马就使上。 “什么建议?”高轩没想到这是林哲宇给他下套,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林哲宇向贺炜晔使了个眼色,贺炜晔这时才明白林哲宇的用意,这小子的心思果然不少,当即把省城的事情说了一通。 高轩却是一点都不惊讶,淡淡道:“这事我也知道一些,炜晔,不是我说你,这事你太冲动。” 贺炜晔翻着眼睛道:“全世界都知道,关键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高轩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贺叔会有安排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分。” 林哲宇这时道:“巴家算是比较有才的,昨晚还有人过来跟我谈和。” 高轩这时才是真的一惊:“谈和?巴家也太高看你了吧?” “你是不装逼,我们还是朋友。”在私人场合,林哲宇不怎么给林哲宇面子,这也算是个异数了,换了别人,恐怕在任何场合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高轩翻了翻眼睛:“难道不是?凭你林哲宇还能掀得动巴家?” “如果再加上你呢?”林哲宇反问道。 高轩摆着手道:“跟巴家有仇的是你,不是我,你别绑架我。” 林哲宇笑了笑,没吭声,这事跟他没关系,最着急的应该是贺炜晔。 果然,贺炜晔苦口婆心道:“我被人扇耳光,影响到我爸,影响到我爸,那也……” 下面的话他收住了没说,高轩明白他的意思,却是撇了撇嘴:“那跟我也没关系。” 林哲宇笑道:“茶都要凉了,喝茶喝茶。” 贺炜晔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一口把茶喝光了,瞪着眼睛看门外不说话,林哲宇拿水壶给他续上了,忽然道:“巴家确实不是玩意,属于卸磨杀驴的性质,老巴要提副省长,也不是不能使点绊子。” 一听说要给老巴使绊子,贺炜晔顿时来了精神,高轩却是撇了撇嘴:“又搞什么阴招?” 林哲宇微微一笑:“既然是阴招,那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不过需要配合。” “怎么配合?”贺炜晔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巴家好看,把这口气给争回来。 “你就不用了,你一出现,那就全穿帮了。”林哲宇刚说出这句话,孟遥的声音便从院子里传了过来,“穿什么帮?又搞什么阴谋诡计呢?” 一听是孟遥的声音,林哲宇便站起来出门相迎,高轩揶揄着道:“哲宇够大男子主义的,这么晚就放心我姐一个人来。” “你不也四平八稳的吗?”孟遥迈步进了来,笑眯眯地道,“小贺越来越成熟了啊。” 贺炜晔领教过孟遥的厉害,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他只忌惮三个人的话,老子贺子健算一个,段若水算一个,第三个就是孟遥了。 “姐,你可别夸我,我承受不起。还没吃吧,我请客。” “别抢我台词,请客也是我,轮不到你。”高轩笑着道,“姐,饿了吧?” “一个个嘴巴都甜得跟蜜似的。”孟遥笑道,“请客还是哲宇。” 林哲宇笑道:“孟遥,你比我受欢迎,一露面就有人争着请客,不像我,他们一见到我,个个都狼一样,就知道敲我的竹杠。” “怨妇,标准的怨妇。”贺炜晔抓住一切时机打击林哲宇,“哲宇,我鄙视你。” “鄙视无效。”林哲宇道,“不想去吃饭的,就别跟来。” 贺炜晔在苦水的时候就吃饱了,不过林哲宇刚刚撂下话来要对巴家使绊子,所以他必须打蛇随棍上贴上去。 临出去的时候,林哲宇向言老九吩咐了几声,言老九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照办。 去的地儿离这不远,不过大家都不是耐跑的人,还是开了车出去,好在人不多,一辆车足矣。很快到了预订的地点,边吃边聊,难得能这么轻松地在一起聊些趣事,倒也惬意。 途中,高轩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出去接完了之后,脸色不是太好看,向众人告了个假,说有点事情要处理。林哲宇从他的神情判断,似乎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从窗子看下去,县委办公室主任周立在外面等着,林哲宇微微摇了摇头,高轩一走,自己的计划要稍作修正了。 很快散了,贺炜晔倒也不是没眼色的人,林哲宇和孟遥久别胜新婚,自己的事情再关心,也得无条件让步,便说自己开了一天车,累了,先去开房休息。林哲宇正要挽留,孟遥已经笑着道:“若水的事情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要是不想听,你就走吧。” 这下拿住了贺炜晔的软肋,在省城的骚包事虽然没有宣扬出去,但是并不能瞒得过段若水,两人的关系刚刚有点进展,因为这事,段若水对贺炜晔又有些不大待见,觉得他太冲动太幼稚,所以贺炜晔一听孟遥这么说,那是拿枪指着脑袋也不肯走的了。 言老九一直在外面等着,开车门的时候告诉林哲宇已经通知了巴华一个小时后过来谈。林哲宇点了点头,三人上了车,径直去了竹海。 客厅里村落着竹茶的清香,贺炜晔却是皱着眉头,方才还清香扑鼻的茶在他的嘴里却完全变成了苦涩。孟遥刚刚已经说了段若水的事情,态度不用多说,只是说了近来段若水的动向,说她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去夏威夷度假去了,至于是一个人还是有人结伴而行,孟遥也不清楚,这让贺炜晔患得患失,简直比得了癌症晚期还要痛苦。 自降身价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言老九过去开了门,回来时后面跟着巴华,这在林哲宇的意料之中。巴华一进来,见客厅除了林哲宇以外,还有其他人,愣了一下道:“林书记有客人,我下次再来。” 林哲宇淡淡道:“不用,都是自己人。贺炜晔,你们见过面的,这位是我爱人孟遥,想毕你也是认识的。” 巴华又是一怔,神情有些不大自在,跟贺炜晔自然是认识得一塌糊涂了,当初接近林哲宇的时候,还是贺炜晔收留了他,至于孟遥,虽然是头一回见到真人,但是照片不知看了多少回了,尴尬地笑了笑。 林哲宇道:“坐吧。” 孟遥浅浅一笑:“哲宇,你们先聊着,我上去休息了。” 贺炜晔不知道是去是留,林哲宇也没给他什么暗示,琢磨了一下,还是离开,林哲宇居然没有留,象征性地送了送,然后回了来。 茶已经新泡过了,巴华坐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贺炜晔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捷豹事件虽然算不得大,但是像这种公子哥,向来是心胸狭窄,看起来他跟林哲宇的关系非常近,相信林哲宇让自己见到他,多半有用意。 林哲宇道:“你昨天的提议我考虑过,其实就事论事,巴家的姿态已经摆得很高了,我林哲宇只是一个小人物,何德何能,能让巴家自降身价来跟我谈和,我是受宠若惊啊。” 林哲宇虽然说受宠若惊,可是脸上并无任何的惴惴之色,巴华的心里有些打鼓,其实这一次来,深厚的背景他并不清楚,不过直觉告诉他,巴家这一次的动作有点冒失,也隐隐听说,巴中天要提副省长,但是前一阵子,他儿子巴顺跟贺书记的儿子闹了点不开心,而且贺书记的儿子还落了下风,这还不算,这事传到了上面,让贺书记很难堪,这样一来,巴中天提副省长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不过巴家在上面也不是孤立无援,从上面得来消息,陆大大对巴家的态度不明朗,结合巴华所知道的情况,也就是林哲宇的老婆是整个神秘部队保护的人物,那不难得出一个猜测,所以与林哲宇尽释前嫌,显得至关重要。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半点差池,万一因为林哲宇这么个人物坏了大事,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心里想着这个,巴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贺炜晔的出现告诉他,这件事悬了。 林哲宇淡淡道:“人不能自视过高,也不能妄自菲薄,我林哲宇虽然算不上什么人物,但承蒙巴家看得起,也算是小有能耐。其实大家心里怎么想的,彼此是心照不宣,或许你对我不了解,我这个人只是想实实在在做点事情,无奈事情总会找到我身上来。我给你一句话,老巴提不提副省长,不关我的事,但是关另一个人的事,这个人是谁不需要我明说吧?” 林哲宇这么说倒不是无的放矢,省委shu记贺子健在安东的位置虽然不能说是岌岌可危,但也尴尬得很,年前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否则他也不会进京一趟。林哲宇旁敲侧击地了解过,以省长胡海峰为首的对抗,身后就有巴家的支持,否则,巴中天也不会被提名任副省长。而事实上,贺、巴两方的对垒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由于两方各有支持,所以一直难分高下。分水岭就在去年上半年的时候,贺子健阵营中有人落马,当时贺子健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想从轻处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信任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发声的力量略显不足。 就林哲宇这个局外人来看,虽然高层的博弈他理解不足,但他一直认为,到了贺子健的那个位置,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在这个节骨眼上,把矛盾扩大化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巴家最多也就是巴中天提名副省长落选,而对于贺子健来说,就得不偿失了。他在安东省已经满了两届,听陆远航露过口风,在下届全国大规模会议上,极有可能让贺子健动一下,这个“动”就很有学问了,上个副国是动,平调到部委去也是动,所以在这个时候,互掐只会让贺子健的损失更大。 巴家之所以忌惮林哲宇,其实还是因为孟遥。孟遥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极其有限,但是与大多数家族一样,政治向来离不开经济的支撑,经济也离不开政治的扶持,龙港集团这个巨无霸一直影响着巴氏集团的发展,虽然不能说巴氏集团依附于龙港,但是只要龙港愿意,对巴氏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孟遥龙港集团董事长的身份让巴家甚是头疼,而林哲宇能够斩获此女的芳心,尤其是经历了几乎是政治的厄运之后,还能重获其回归,足见其不是一般人。当然,巴中天这个被推上来的巴氏二代领军人物还做不到亲自来找林哲宇,所以巴华是不二人选。 “所以,我想,巴家的重心不应该放在我身上。”林哲宇抛出了自己的决定。 林哲宇的用意不难猜测,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一决定,却是分裂了巴家与陈家,让巴家跟贺子健联了盟,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巴华并没有多留,当晚回去复命,贺炜晔很快也下了楼来,林哲宇向他交待了几句,贺炜晔脸上杀气腾腾,被林哲宇臭了几句,这才耷下脑袋。 “炜晔。”林哲宇追出门,“你身份不一样,做任何事情必须都先考虑一下,毕竟你父亲还在位,他的举止直接关系到他的政治命运。” 贺炜晔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屁话,而是拧着眉毛作深思状,被林哲宇擂了一拳,这才哈哈而去。 言老九倒也自觉,说还有点事,拔腿开溜了,把时间留给了这对夫妻。 这一夜,自然少不了颠鸾倒凤一番,幸好外面风大,竹叶刷刷响,两人的动静都被这竹声掩盖了。 预防针 天还没亮,孟遥睡得正香,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纱,雪白的胳膊搭在林哲宇的第三条腿上,一条雪白粉嫩的大腿更是将林哲宇压得死死的。 林哲宇睁着眼睛,侧身托着腮,深情地凝视着孟遥,或许是有所感应,孟遥嘤咛一声睁开眼来,喃昵着道:“不睡觉看什么呢?” 林哲宇柔声道:“我们每年见面的时间太少了,我要好好地记着你,看清楚你。” 孟遥慵懒地笑了笑:“怎么变得这么柔情了?” 林哲宇拥紧了孟遥的身子:“因为我爱你。” 孟遥满足地将头垂了下去。风忽然小了,丝丝娇yin在风中传送,天地为之变色,随着林哲宇的一声虎吼,天空也响过一道霹雳,拷,干翻天了。 孟遥在这里只待了两天,林哲宇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陪她,好在孟遥已经习惯了,林哲宇如果不忙那就奇怪了。 周末两天一过,孟遥便启程离开,林哲宇大是不舍,可也没有办法,谁让孟遥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呢,如果她只是一个寻常女人,那完全可以留在身侧的。 周一晨会结束,乡长余庆生跟着林哲宇去了办公室,提到了一件事情。苦水辖区内有一条河穿境而过,这条河原本水质很好,虽然不能直接饮用,但是河内的渔业资源还是比较丰富的,但是随着工业的过度发展,污染的现象尤其严重。坊间有云,现在河里的鱼捞上来放清水里很快就会死。这个说法是不是真的有待考证,但是受到污染那是切切实实的,整个河水的颜色都是红的,那味道也是刺鼻已极。今天一大早的就有老百姓过来上访,说家里养的鸭子在水里淘了一阵子,回去后全死光了,要求给个说法。 余庆生道:“林书记,这事我觉得应该向上级部门反映一下,这条河可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主要灌溉渠道,现在被污染成这个样子,如果不好好治理的话,以后我怕有大麻烦。” 林哲宇非常欣赏余庆生,除了扎实的工作能力以外,责任心更是重要的一环,所以林哲宇道:“让办公室整理个材料出来,回头我看一看,争取下午就去县里。” 当天下午,林哲宇拿着材料去了一趟县里,不过是去县长王建双那里还是高轩那里,这里面就有学问了。 按林哲宇跟高轩的关系,他自然是找高轩来得更妥善一些,但是高轩现在与王建双的关系有点微妙,从感情上来说,王建双对高轩是有点仇视的,因为高轩把他县委书记的位置给占了,但是不管怎么样,高轩是县委书记,名副其实的一把手,而且显示出了很强的手腕,县里被他团得很紧。 王建双在临沐算是有点根基,高轩倒也没把他架得空得不能再空,在很大程度上照顾了王建双的面子,林哲宇决定,还是去找一趟王建双。一来这事归县政府管,二来,林哲宇也体现出自己没有狗仗人势的意思。 对于林哲宇来汇报工作,王建双显得很意外,他们的恩恩怨怨一言难尽,所以王建双也闹不明白林哲宇的用意。在办公室坐定,林哲宇汇报了当前苦水的各项工作。从工作的角度上来说,林哲宇确实是可圈可点,王建双也不得不承认,但同时他也是一个人,不可能忘记因为林哲宇几乎给他带来的覆灭性的后果。是以,王建双脸色微沉,吹毛求疵道:“苦水经过这几年的发展,比之往日有着较大进步,但是哲宇书记,发展是件好事,也要关注社会事业的发展。我听说,苦水河的污染很严重,你可不能顾此失彼啊。” 林哲宇肃然道:“王县长说的是。提到这事,我正好要汇报一下。苦水河的污染确实很严重,经过调查,污染源主要来自于工业开发区的企业排污,这是相关的资料,王县长请过目。” 王建双垂下了眼皮子,有点恶心的感觉,看林哲宇的动作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怎么就提到这个事了,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自己总得过问一下。不过这资料写得倒也详实,甚至是哪些企业排污都明白地列了出来,事实数据皆有,当即道:“这件事情我会让环保部门介入,苦水要配合。” “那是当然。” 两人又无关痛痒地说了几句,林哲宇起身告辞。 刚出办公室,电话就响了,一看号码,是周立打过来的,心道,这家伙的眼睛真毒。 果不其然,周立在电话里打着哈哈道:“秘密行动?” “正常汇报工作。”林哲宇一边往下走一边道,“在办公室呢?不怕烦我就过去唠唠。” “求之不得。”周立笑。 去了周立的办公室,有人泡好了茶,林哲宇呷了一口道:“前晚看到你接高书记,又不安生了吧?” “嘘,机密,暂时还没有定论。” 林哲宇笑了笑,高轩那天晚上接到电话后离开,事后就传开了,县委副书记滕士海被市纪委悄悄带走了,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苦水发展不错,你是出尽风头了,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可是让不少乡镇都忌恨上了啊。”周立开着玩笑道。 林哲宇笑:“那我总不能什么事不干吧,与被领导批相比,我宁愿选择被忌恨。” 周立也笑了:“兄弟,说真的,我没想过你小子能耐这么大,想不想动一动?” 林哲宇一怔:“我这不是才到苦水吗?不合适吧?” 周立撇了撇嘴:“合不合适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情?以高书记对你的赏识再加上市委蒋书记跟你的关系,还有你小子在市里也有门路,这些都决定了,你动一动就不算个事。” 林哲宇双手直摇道:“你可别乱讲。” “得了吧。”周立低声笑,“反正你小子将来前途比我敞亮,我可提前打预防针了,以后高升了,可不许不认我。” 动一动 林哲宇喝了口茶,这话可不好回答,说不行当然不行,说行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张狂了,周立也知道这个时候林哲宇不说话是对的,便道:“老滕多半是没戏了,只是不知道是空降还是就地产生了。” 林哲宇恍然,周立说自己动一动的用意原来在这里,不过这么一想,如果周立到这个位置上倒也不错,反正级别上都一样,只是不知道高轩意下如何,便不动声色道:“那就得看主要领导的意思了。” 这个主要领导指的是谁,还真不好理解,你说是高轩就是高轩,你说是市委书记就是市委书记。周立倒也不急,笑道:“哎呀,差点忘了还有件事情,这个报告我得赶紧送给高书记。高书记今天有空,要不要过去坐坐?” 林哲宇有些好笑,要跟高轩一起坐坐,哪天都有时间,不过周立也就是向自己示个好,谁让自己跟高轩的关系不一般呢,而且以周立的身份,不难感觉到两人的关系非同小可,所以林哲宇道:“高书记日理万机,不召见,我呀还是别靠近的好。” 晚上,林哲宇接到了高轩打来的电话,约他过去聊一聊,聊的地方倒不是他的住处,而是县委招待所的客房。 林哲宇进去的时候,高轩正沉着脸喝茶,林哲宇进来,这脸色也没有多少改观。 林哲宇坐了下来,高轩也没急着说话,半晌才道:“哲宇,你对这事怎么看?” 林哲宇抬眼看着高轩,也不去试探:“滕士海的事?” 高轩没说话,微微点了一下头,滕士海跟高轩走的还是很近的,高轩也比较欣赏他,能力之外,还有态度,靠的很紧,现在滕士海出了事,对他的影响不小,他有些担心,是不是有人借机生事。 林哲宇想了想,道:“上面既然查他,那就是有了事实依据,至于这件事以外的情况,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多考虑,腐败历来有之,处处皆有。不过这事定性到查办还需要一个过程,该有人把腾的工作给挑起来才行。” “今天去王建双那儿了?”高轩忽然很跳跃地问了个问题。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会不大适应,不过林哲宇本身也是个思维活跃的人,笑了笑:“汇报工作。” “态度怎么样?” “能好才怪。”林哲宇道,“不过好歹也要给你面子。” 高轩也笑了:“贫。” “你觉得谁担起滕的工作比较好?”一笑之后,高轩问了这么一句话。 林哲宇虽然跟高轩的关系紧密,但倒不至于胡口瞎掰,笑道:“这个还是你说了算。” 高轩不满道:“我让你说,你就说,别搞虚的那一套。” 林哲宇吐出口烟:“那我就说了啊,你觉得周立怎么样?” 高轩淡然道:“为什么是他?” “不为什么。”林哲宇不会对周立进行任何的评价,“你让我推荐我就推荐了。” 高轩垂下了眼睑,其实他也比较看好周立,但官场向来有着论资排辈的潜规则,与周立相比,组织部长姚伯伦的资历无疑更强一点,况且县委副书记大多也分管着人事工作,姚伯伦也算是“专业对口”,如果冒然提名了周立,姚伯伦的意见肯定不小,而要命的是,姚伯伦与王建双交情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有一句老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提名周立,那自己无疑就成了姚伯伦的对立面,王建双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恶心一把自己的。 让姚伯伦任副书记,周立顶他组织部长的位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高轩也知道,他到临沐的时间不长,虽然临沐的发展有鼻子有眼,但是,涉及到县委常委的调整任用,他这个县委书记也是力有未逮,市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各县区,一旦有机会,还不拼命安插,哪里轮得到他随心所欲。 见高轩皱眉不语,林哲宇也在考虑着各种可能性,与高轩相比,他的政治智慧并不低于他,虽然高轩现在任县委书记,但是林哲宇在几年前可就是做县长的人,对一些高层的事情看的还是比较透彻的,正好一根烟抽完,掐了烟头,又递了一根过去,淡淡道:“以前在迟舟工作的时候,有一个乡镇,党委书记跟镇长不和,后来那镇长很配合党委书记的工作,没多久,由于工作成绩出色,那党委书记就提拔到别的地方去了,而这个镇长也顺势做了党委书记。” 高轩忽然抬起了头,半晌才露出一丝笑容:“你小子,鬼精鬼精的。” 半个月后,周立如愿以偿地挑起了滕士海的分管工作,又过了一个月,组织部长姚伯伦到市里任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很快市里又调来一位县委组织部长,这显然是林哲宇的话给了高轩的提醒,至于高轩是如此操作的,林哲宇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与周立兼管滕士海工作的同时,县里还有其他的人事调整,纪委副书记童建强也离任了,取而代之的是市纪委监察室主任商荫。 令林小冬意外和惊奇的是,商荫上任后一直没什么动静,这个动静当然指的是针对他林哲宇的。据林哲宇所知,商荫是个憋不住的人,怎么着也应该打个电话过来,不过既然没有消息,林哲宇也松了一口气,他可不会去招惹她,红颜祸水,有一个孟遥,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市环保局对苦水河的暗访打了余庆生一个措手不及。这项工作自打向王建双汇报之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治理污染与拆迁一样,都是难上加难的工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苦水河被污染,同样不是一两天形成的。上游直接排污的几家重工业企业,都是招商引资过来的,与县里的一些头头脑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换言之,像这类污染企业能够存活下来,这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余庆生第一时间联系上了林哲宇,把市环保局暗访的事作了汇报,林哲宇云淡风轻道:“访一访好啊。” 整改通知 余庆生怔住,虽然苦水河的污染急需处理,但是环保局来暗访,完全超出了“治理”的范围。人都有种惯性思维,我家里的东西再不好,我可以说,但是别人不可以说,如果有外人说了,不外乎两种反应,第一种是还击对方,第二种就是说家里的东西好。余庆生有种捂盖子的想法,但是林哲宇这么一说,倒是让他有种跟不上趟的感觉,他不知道林哲宇想干什么,在他看来,这完全是自揭家丑,所以一时半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哲宇笑道:“环保局暗访你就装什么都不知道,看下一步会怎么样。” 谁都不知道,环保局接到的举报完全出自于林哲宇的授意。前两天下了一场雨,林哲宇上班的时候经过苦水桥,看到河里飘着厚厚一层白色泡沫,几乎将河面全部覆盖了,心里面就堵得难受。加上县里迟迟没有动静,县环保局根本看都没过来看一眼,林哲宇心想,这事如果这么等着,河水干了也没个着落,所以让言老九拍了照片,一封举报信杀到了市环保局。 第二天,市环保局的一封整改通知书就发到了县政府,王建双不敢怠慢,当天便召集相关的责任单位负责人开会,当然,涉污企业不会有人来参加。 苦水河涉及到两个乡镇和工业开发区,参会的都是行政一把手,林哲宇对此不予理会,余庆生这个人敢说敢当,如果王建双在会上有所偏袒,余庆生恐怕也会当场发飙。说王建双会偏袒,倒不是林哲宇随口一说,基于两个原因,第一,环保局的通报让王建双很没面子,第二,涉污的几家企业都是王建双一手引进的。 事实证明,林哲宇的猜测是正确的。会上,王建双确实发了飙,矛头直指苦水乡。 王建双会上虽然没有回避企业排污导致苦水受污染的因素,但也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更多的是在指责苦水党委政府不作为。 余庆生一直压着火气。 前些年,整个市都在搞生态县创建,对于临沐县来说,要想创建成功,必须要先创建生态乡镇。苦水乡就是其中一员。其实生态环境,污染非一日之寒,那么治理生态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根据上级的相关要求,各个乡镇都对农贸市场、垃圾中转站、医院和污水处理厂进行了规划设计以及相关的整治。 所有的乡镇都一样,这些基础设施的建设,都是上级的专项资金来完成的,一些贫困的乡镇自然就打起了这笔资金的主意,相当一部分乡镇都是采取了偷工减料的方法来做的。这里只谈一项,那就是污水处理厂。 污水处理厂的主要功能是处理集镇居民的日常用水,由于偷工减料以及相关的设计不合理,再加上早期的街道规划,这个污水处理厂形同虚设,都是上级部门来验收的时候运营一下走个过场,表示污水处理厂没有闲置。 这是周立之前的几任遗留下来的问题,现在再想变化,难度太大。王建双把苦水河的主要污染源归集于苦水本身,这让余庆生非常恼火。 当这股恼火达到极致时,余庆生忍不住了。 “王县长,苦水河的污染,苦水乡是有一定的责任,但是把过失强加于苦水,我有意见。”余庆生猛地站了起来,说出了这番话。 王建双一县之长的权威受到了置疑,这让他非常难堪,但是在这个场面上,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光火表露出来,便冷着声音道:“余乡长,你有什么想说的?” 余庆生是个老实人,年龄也快到点了,没有指望再提拔,上个副处退休那更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一直抱着退下去之前尽心尽力做点事情,也对得起自己拿这份薪资,当下也顾不了很多,扬了扬手中的报告道:“这是我从市环保局拿回来的化验报告。苦水河里的水含着大量的化学成份,其主要成分都是来源于开发区造纸厂的排污。我承认,苦水的生活污水对苦水河的水质造成了影响,但是这影响是极小的。首先,生活污水里不会有这么多的化学成分,第二,我们在苦水河的中下游,王县长,你不能忽视上游的污染吧?” 这是chiluo裸的打脸,王建双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怎么会有这么违反潜规则的呆逼下属,严重挑衅着自己的权威啊。 其他与会者更是目瞪口呆,这也太逆天了吧?可是余庆生不管这些,更是放了大炮:“据我所知,造纸厂当初在引入的时候,就没有进行过任何的环境评估,现在把板子打在苦水身上,我不服。” 这个会议后来是怎么结束的,林哲宇不得而知,但是余庆生“大出风头”的事情却是火箭般的传了开来,在佩服他的同时,不少人也是幸灾乐祸,有理由相信,等等余庆生的将是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老余,你这胆儿也够肥的啊。”林哲宇笑着道。 “我去他大爷的,反正我也没几天了。”余庆生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就是不服,凭什么让苦水承担过错。” “老余,其实你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来的,我是书记嘛。”林哲宇又笑了,余庆生向来稳重,今天居然爆了粗口,这让林哲宇好笑不已,也调侃起了他。 余庆生道:“推你头上?实施的还不是政府?这事啊,我看指望县里是解决不了了。” 林哲宇笑了笑,没回他的话,道:“捂盖子向来不是处理问题的有效方法,再说了,县里又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 余庆生倒是没在意林哲宇话里有话,皱着眉头道:“县里没有个明确的态度,这事ting难办。咱们在下游,造纸厂不整治,咱们就是再搞,也是和尚**——废物一个。” 林哲宇失笑道:“老余,今天粗口有点多啊,乡里的事情不少,你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这事我来沟通一下。”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党政办打过来的:“林书记,时间差不多了。” “我去县里一趟,你该干嘛干嘛吧。”林哲宇拿起手包站了起来。 姜老未必辣 在高轩的办公室里,高轩的指间夹着根烟,却是电子烟,这让林哲宇ting诧异:“你什么时候抽这个了?” “戒烟。”高轩说的ting简单,直指叫林哲宇过来的中心,“你小子是只老虎,手下个个都是小老虎啊。余庆生把王县长顶得不轻啊。” 林哲宇笑了笑:“领导也不是神,也有犯错的时候,中央可是有指示的,不许搞一言堂,也要容下属提不同意见嘛。” “你倒是ting护犊子的。”高轩的脸上没有笑容,“这次不管怎么样,也要给老王一个面子。” “怎么给?”林哲宇反问了一句。 高轩看着林哲宇不善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歉。” 道歉?林哲宇怔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让老余因为态度和表达方式的问题道歉?” “那还能有什么?”高轩淡淡道。 林哲宇暗暗伸了一下大拇指,是态度和表达方式,而不是工作的本身,这完全又是压王建双风头的一招啊,林哲宇知道在高轩上次对人事动作时,王建双也在暗里发了力,虽然高轩最终胜出,但是他心里还是不爽,所以借这件事给老王八一点颜色看看,余庆生的这个歉如果道成功了,王建双估计就得去吐血了。 林哲宇继而想到,高轩的这个态度完全表明他是赞同造纸厂等企业的排污是污染源,也就是说,会对造纸厂等企业进行大力的整治,而这些企业都是王建双引进的,那么,在继余庆生道歉这个一巴掌之后,他又狠踹了王建双一脚。 王建双啊,姜虽然老,但未必是辣的,林哲宇似乎看到他那张苦巴巴的脸了。 余庆生的道歉过程,林哲宇不得而知,虽然余庆生跟林哲宇无话不谈,但也不至于口无遮拦,况且这事在县里尽管不至于波澜四起,却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原本是不想去道这个歉的,只是身在其中,无欲则刚也不代表就不鸟王建双了。 林哲宇没有过问这些,余庆生在会上的举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倒是为治理苦水河的污染起到了极大的推进作用。高轩耳濡目染,并不是个自私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余庆生扇了王建双的脸,他如果隔岸观火不理不问,以余庆生的力量根本扛不住王建双的风卷残云。同时,高轩也是个很会利用机会的人,所以他抓住了这个机会,责令环保局迅速对苦水河的污染情况进行调查,务必查清主要污染源,予以严肃处理,并提了一个硬性要求,无论涉及到什么人、哪家企业,都要一查到底。 啪!王建双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让桌子上的烟灰缸之类的小件物品跟着猛跳了一下,秘书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慌不择路地逃了。 王建双颓丧的坐回到宽大的真皮椅子里,办公室的凉气正在吹着,可王建双还是觉得全身燥热,这一次的脸丢大了。高轩这小子他从来就没轻视过,所以一直没有采取过大过激的动作,一切的较量都是在小心翼翼地暗中进行,想不到这一次他利用余庆生这个白痴的脑残举动给自己迎面一巴掌,但是这个影响还没有消除,环保局对造纸厂等几个自己当初引进的招商企业进行了仔细的彻查,这让他的脸实在没地方搁。 半小时之前,以造纸厂为首的几家企业老板都跟自己打了电话,问县里什么意思。王建双打落牙齿和血吞,隐晦地表示,要看调查的情况,末了,他说了这么句话,市里头盯着呢,配合吧。 他王建双就是再傻,在没有高轩点头的情况下,想让这些企业安然无恙,那不是明智之举,这些搞企业的老板个个都是人精,相信他们不会不明白与政府抗衡的下场,当然,如果他们还有更深层的关系,那有另当别论。 我该怎么扭转这个局势呢?这是王建双需要考虑的问题。以高轩的手腕,这几家企业这一次不被查封就已经是万幸了,虽然是自己引来的企业,不过自己并没有跟他们有什么猫腻,所以王建双还是比较安心的。当然,面子会受损,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必须面对。 高轩这段时间,无论是声望还是权威,无论是能力还是手腕,都水涨船高,力压他王建双并不是什么意外,王建双明白,要想一改颓势,必须要找到高轩的弱点,他也不是没想过动高轩的人,但是这只是隔靴搔痒,动不了高轩的筋骨。换言之,不打垮高轩,其他都是白搭,搞定了高轩,他的那帮人有的是时间来收拾。 令王建双万分沮丧的是,他并没有能够找得到高轩的软肋,高轩到目前为止,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并没有其他的任何异常。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有问题的地方,莫过于权、财、色三个方面,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问题。高轩年轻,在他一过来的时候,王建双就采取了这样的策略,那就是观察和等待。在他看来,年轻得志,易骄纵跋扈,易目空一切,英雄难过美人关更是致命之伤,但是王建双失望了,对于权力的使用,高轩虽然也有过份的地方,但那也都是在原则范围之内,对于财,看高轩平时的生活节奏就知道,对于财他没有多大的欲望,而色这一方面,几乎都看不到他有跟哪些女人私下接触或者有什么暧昧关系,这让王建双万分头疼。 虽然他可以使绊子,无奈的是,他不知道症结所在,无法对症下药,高轩年纪轻轻能够坐上这个位置,除了个人能力和外界力量的因素外,与他的头脑不无关系,像这样的人,你一次搞不定,就容易种下隐患,再不济也会引起他的警觉之心。 在临沐县县委书记这个位置的争夺上,王建双已经输了一回,他已经输不起了。忽然间,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他觉得高轩就是只刺猬,一只全身都是利刺的刺猬,让他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较真 有高轩的指示,没有人敢大意。这世间的事情,最怕的就是两个字:较真。尤其是政府机构,一旦较了真,什么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所以苦水河污染的调查仅仅为期一周便水落石出,结果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罪魁祸首便是上游的几家严重污染企业。 如何处理不是林哲宇关心的问题,据说,几家企业联名找到了高轩,又是软又是硬的,高轩一怒之下,要将这几家企业关停整顿,不管你是不是纳税大户,一概先停产,限期整改。高轩已经算是客气的了,没有直接把企业关了。 这期间,王建双倒是没有什么动作,无论他对高轩有多不爽,在表面上,他这个县委副书记、县长,还是要与党委保持高度一致的。 几个月后,红色风暴告一段落,苦水这一次的斩获不怎么样,这也充分显示了,无论什么工作仅靠单打独斗还是不可取的,一只老虎领导一群羊,怎么也干不过一群狗,不过林哲宇也无所谓,毕竟他不是神。 苦水河的水也是一改之前的情况,刺鼻的恶臭闻不到了,水也在渐渐的变清,乡里也聘请了相关的专家对如何改变水质进行了评估,起到了很大的效果。民间对于林哲宇的评价一浪高过一浪,什么叫民生实事,这就是。至于说你乡里一年的财政收入是多少,又引来了多少项目,对于老百姓来说,跟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关注的是自己的生产生活。 这一次的事情对林哲宇的触动很大,也在真正思考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为民办事。在当前这个充斥着各项指标、考核的政治氛围里,如何把完成任务与为民办事有机地结合起来,而不是相互矛盾,成为了林哲宇真正思考的问题。作为一方父母官,既负责本乡镇社会事业发展的重任,也承担着如何让百姓的生活过得更好的担子。 骤然间,林哲宇觉得肩头的担子好重,发展是一个连续性的过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在任的领导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而领导是不可能一直在任的,为官者走马灯似的转换,无疑会给发展带来很大的掣肘。但,这是避不开的事实,很多人只是把从政当成一项职业,而不是事业。而很少一部分以此为事业的人,其目的也只有两个字:升迁。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高轩、林哲宇这一类的人,但是在发展洪流中,一两个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想到这里,林哲宇不免有些丧气。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看了眼号码,林哲宇的嘴角不由一抽,还是来电话了。 “商书记好。”林哲宇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个死人,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就不联系我是不是?”商荫话一出,林哲宇便能想像得出她现在肯定是翘着嘴角发飙。 “你现在位置特殊,我可不敢跟纪委的人打交道,谁知道是不是来踩点的。”林哲宇开起了玩笑。 “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在踩点,老实交待,最近又跟哪个美女混在一起了。”商荫恶狠狠道。 林哲宇笑道:“我忙得连x生活的欲望都没有了,哪有什么美女。” 商荫愕然,在她的印象里,林哲宇虽然谈不上有多高雅,但至少是斯文的,没想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气结之后道:“林哲宇,你堕落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人是会变的嘛。咦,今天怎么有空跟我唠叨,不忙?” “我想见你一面。”商荫忽然道。 林哲宇呆了一下,道:“苦水乡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啊。”商荫恼火道。 林哲宇其实也明白,纪委一般是不轻易“出动”的,要是动起来,就证明有人要倒霉了,商荫是不是想闹出什么乌龙来。 “人正不怕影子斜,纪委同志也是人,也有七……”林哲宇停顿了一下,赶紧改口道,“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嘛,难道整天就窝在办公室里,挖空心思去搞人?” “什么叫挖空心思搞人?”商荫争辩道,“你这是戴有色眼镜看人。” “别这么较真,火气怎么这么大,更年期没这么早吧?”林哲宇竭力把他们的对话随性点,不要搞得那么深沉。 “切,你才更年期。”商荫一火之下把电话给挂了。 林哲宇怔着看了一下手机,难道这丫头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没营养的话? 这个想法刚刚生起,商荫的电话又过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商荫恶人先告状道:“为什么挂我的电话?” 林哲宇顿觉头大,下意识地争辩:“是你挂的好不好?” “我挂的又怎么样?”商荫恨恨道,“差点忘了说正事,最近省里会有领导到苦水调研,你准备一下。” 林哲宇愕然道:“省里的领导?什么领导?我怎么没听说?” “你要是听说了,还用得着我打电话来吗?” 商荫说的倒也是,林哲宇的思维反应很快:“来调研什么?” “苦水河的污染治理情况。” 林哲宇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商荫的电话再一次挂断了。林哲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商荫这没头没脑的,什么情况?自己可没收到半点消息啊,高轩多半也不知道,不然他肯定会知会自己,那商荫是怎么知道的? 安东省政府的一间办公室里。 一位老者后背靠在椅子上,在他的面前,一位年轻人正在向他汇报,那老者忽然道:“去临沐的行程安排好了没有?” “商省长,已经安排好了。” 老者微一点头,见老者没有说话,年轻人垂首退了出去。 三天后的晚上,林哲宇正站在窗前听风,忽然接到周立的电话,周立的声音很低:“商省长跟你什么关系?” 林哲宇一怔,商省长?自己可是听都没听过呀,不由道:“什么情况?” “商省长上午到临沐来调研,刚刚点名说明天到苦水去看看,还提到了你林哲宇的名字。” 大有来头 林哲宇这个时候算是回过味来了,商省长、商荫,再加上商荫提前透露给自己消息了,这里面的情况已经是一目了然了,想不到商荫还有这么大的来头,不过回头一想,这也不奇怪,如果不是这样,以商荫的那个性格,别说到临沐来做县纪委副书记,就是当初从团市委调到市纪委监察室也是不可能。都是团市委是藏龙卧虎之地,果然不假啊,当然,林哲宇没把自己算上,而事实上,在团市委很多人的眼里,他林哲宇同样是龙虎之人。 “那就不清楚了,来苦水调研什么?”林哲宇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底,不过嘴上仍然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商荫跟自己相识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更不想给商荫添堵。 “这个倒是没说,领导的想法谁知道呢,或许是调研工作,也或许就是过去看看你的人。” 周立是无心之说,林哲宇的心却是抖了一下,是呀,自己只是个小正科,还进不了一位副省长的法眼,那么他能知道自己,那多半是商荫的缘故,说不定商省长到苦水来也是出自于商荫的推荐。 林哲宇倒是没去考虑商省长来苦水会给他带来什么机遇,只是觉得有点难以承受商荫的推举之恩,唉,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这是一个突然袭击。林哲宇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时间上不太确定,所以并没有太多的重视,现在突然得知这个消息,林哲宇还是有点懵懵的感觉。 纵观他的从政经历,到现在接触的级别最高的也就是市委书记了,虽然副省长也只比市委书记高半级,但是所承载的能量绝不可同日而语。 本想打个电话给余庆生商量一下,但是已经这么晚了,连夜准备也来不及,劳民伤财的,而这种形式主义也不是林哲宇的风格,况且他也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副省长是什么脾性,这种级别的官员个个都是火眼金睛,表面文章一看即透,但不如本色出演,再说了,如果是非常重要的调研,高轩可能早就提前知会了,不会这么不声不响。 想通此节,林哲宇在心安理得之余,不免暗笑自己还是着了相。 次日一早,接到县委办的电话,副省长商歧山将会由县委书记高轩和县委办公室主任周立陪同到苦水乡来调研,现在已经从县里出发。得到这个消息,余庆生吃惊得很,林哲宇倒是风轻云淡地让他该干嘛干嘛,既然没说调研什么,那就不是要重要的调研,反正有什么也有自己这个书记顶着。 换了别人,或许会认为林哲宇自己出风头,不给二把手露脸的机会,余庆生却不会这么想。 商歧山很低调,并没有乘坐他从省城过来时的专车,而是由县里出了一辆商务车,没有警车随车保护,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林哲宇在乡政府门前等着,很快便接到了三位。 “商省长,这位就是苦水乡党委书记林哲宇。”高轩自然不会再嘻皮笑脸,很是郑重地介绍道。 “哲宇同志。”商歧山的口吻很亲切,但是这种亲切之中油然带着上位者的凝重和威严,向林哲宇伸出了手。 林哲宇心中一凛,抢上一步,双手伸出握住,道:“商省长。” “高书记,你和哲宇同志都很年轻啊。”商歧山用这个开场白来证明,他的调研是很随性的,而非那种正式严肃的调研活动。 高轩笑了笑:“年轻人有冲劲,但沉稳不足,商省长多批评。” 商歧山微微一笑,林哲宇这时已经松开了手,道:“商省长,高书记,请移驾到会议室。” “会议室就不去了,听报告太空,带我们到处走走吧。”商歧山看向了林哲宇,目光中似乎有点其他的东西。 在林哲宇的眼里,商歧山保养的很好,看不出真实年纪,显得很慈祥,这也见证了一点,越是级别高的领导越是没有架子,不过这也表现在级别相差较大的情况,如果对其他的厅级干部,压力应该会自然迸发。 林哲宇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道:“苦水乡的面积比较小,一个钟头就能走个遍,不知道商省长想看些什么。” 昨晚林哲宇虽然没有去刻意准备什么,但还是到省政府官方网站去了解了一下,农业农村工作是他分管的大头,所以在商歧山说“随便看看”的时候,林哲宇心里就有数了,立即有了一个大概的线路。 在周立任书记的时候,苦水乡就已经开始推进土地流转工作,到了林哲宇这,更是将这项工作发挥到了极致,在此基础上,林哲宇也开始推进土地复垦工作,不过因为涉及到不少矛盾,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方案,尚处于谋划阶段。商歧山既然管着农业农村工作,那就带他去看土地。 林哲宇这一把是赌对了,看着平整而一望无垠的良田里金灿灿的稻子,商歧山很有感触地说:“十月金秋,是个丰收年啊。这里的稻田成片,单块土地的面积不小,有效地节约了土地啊。” 林哲宇适时汇报道:“把土地流转出去,充分解放劳动力,这项工作一直是苦水农业农村工作的重点,县委县政府摸索出来的经验也让我们少走了很多弯路,尽可能地保护农民与承包大户的权益,不过我是做现成事的,周主任在苦水的时候就已经打下了很坚实的基础,我可以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林哲宇顺带着把高轩和同坐在后排的县委办主任不着痕迹地捧了一下,高轩只是微微一笑,周立自然报之以李:“林书记太谦虚了,你对苦水的贡献不可谓不小,我听说苦水两万多百姓提到你可都是竖大拇指绝口称赞的,我在苦水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高的声誉。” 商歧山笑道:“你们俩也别互相吹捧了。” 几人都是一笑。 抛砖引玉 商歧山又道:“土地流转工作涉及面广,矛盾相对较大,全省也还处于摸索阶段,哲宇同志,你说说都是怎么做的。” “周主任汇报其实才是比较权威的。”林哲宇笑了笑,“我先抛砖引玉,有什么遗漏的,周主任为我补充啊。” “土地流转工作不是新生事物,但离成熟也还有很远的路,毕竟情况不一样,做法也不一样。苦水的做法是在大众化的承包基础上遵循一个原则,从百姓和承包户双方利益出发,确保双赢。简单说,就是在土地承包的价格上,我们不支持以货币来进行计量,而是用原粮数量计量,这样可以有效规避双方的风险,另外,我们也不提倡承包价格过高。从表面看,只要承包户与农户达成共识,价格的高低完全是愿打愿挨的行为,但收成靠的不仅仅是技术,还有看天吃饭,如果出现极端气候,造成减产甚至绝收,承包者承担的承包金可能会出现问题,这样既容易产生纠纷,也不利于土地流转的长久推进,而且也极易产生其他的突发性情况,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商歧山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出发点是正确的,政府部门就应该起到规避风险的平衡作用。” 随后在接下的行程中,林哲宇在适时的时候介绍了诸如渔业发展等方面的工作,商歧山甚至还到黄银山水库去看地看了看,以证实林哲宇是不是纸上谈兵的理论专家,有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 中午在郁美净的店里吃了饭,吃腻歪了精细食物的商歧山突然吃到农家菜,赞不绝口,下午的调研结束之后,并没有多作停留,去了县城。林哲宇送走一行人,从高轩回头看过来的神情来看,这次的调研还是很成功的,林哲宇自我感觉也很好,调研的过程朴实无华,一切从实际出发,中午吃的简单,却也吃出了商歧山的兴致,更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这就已经足够了。 当然,林哲宇是不可能去县里参加接待的,这种接待以他的规格还轮不到他,苦水的工作虽然不错,也说不上是亮点纷呈。 这个调研就这么过去了,林哲宇并没有放在心上。时间过得很快,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这一年便到了收官的阶段。 这一年,苦水乡的各项工作虽然不能堪称完美,但是比起在周立的手里又更上了一层楼,在全年的目标总结大会上,居然进入了第一方阵,虽然在第一方阵里排名靠后,但这也已经是历史性的突破了。 大会上,林哲宇发现王建双脸上的皱纹明显增多了,看来这一阵子他的罪也不大好受。 会议结束后,回到苦水的林哲宇召开了班子会,研究召开乡里的目标总结会议,根据制定的相关政策,该兑现的兑现,该处理的处理,这个提议得到了与会者的积极响应,班子成员虽然是乡里的领导,但他们也是人,也需要激励,现在有现在的政策,再加上苦水取得的成绩,即便不会钵满盆满,但是过个肥年的问题不大。 一番研究之后,此事交给目标办来考核。 回到县里,天已经黑了,简单吃了口饭,林哲宇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这一年的工作,如果是十分制的话,他给自己打八分,这算是个高分了。 “电话。”言老九把桌子上的手机递给了林哲宇。 林哲宇对言老九也很满意,除了兢兢业业的开车以外,其他的事情也能处理好,最重要的是,他开个饭店,烧的一手好菜,这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林哲宇的肚子问题。 接过手机,上面显示着商荫的号码,不觉有些头大,商歧山来调研之后,商荫就没怎么跟自己联系,联系了也没提到过这事,林哲宇也淡忘了,只当是一项临时工作,完了就完了。 “在哪呢?”商荫在县里的威望急速提高,办过几个铁案,赢得了很高的声誉,也留下了一个“铁娘子”的称号,但是在与林哲宇通电话的时候,林哲宇真的感觉不到她一点点的铁面,在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可爱女孩的模样来。 “家。”脱口冒出这个字,林哲宇便有一些后悔,果不其然,只听商荫兴奋地道:“我刚刚在外面办完案子,累死了,赶紧做好菜,我马上过去。” 林哲宇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商荫可是知道自己住在哪儿的,这下麻烦可大了。 可是不等林哲宇反对拒绝,商荫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九,做菜。”林哲宇郁闷到了极点。 言老九忍俊不禁,跟林哲宇接触得多了,对林哲宇的了解也更多,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虽然几经起伏,但他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很少见到他有这副郁闷的模样。 商荫到的时候,言老九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商荫就很奇怪:“林哲宇,你什么时候请了保姆?你还没有这样的待遇吧?” “我自己花钱不行?”林哲宇揶揄着回了一句。 “哼,肯定是金屋藏娇,我去看看。”商荫开着玩笑去了厨房,正遇上言老九端着菜出来,不由一愕。 言老九不苟言笑,将菜放在桌子上,问了一句让林哲宇几欲喷血的话来:“我要不要出去住?” 商荫的脸忽然间就红了,林哲宇瞪着眼睛道:“上楼去。” 言老九就像是个说错了话的孩子,垂着头上了去。待看不见他的人了,商荫在压着声音取笑道:“你怎么不让他洗白白等你?” “我……”林哲宇简直无语了,环境改变人啊,商荫以前可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商荫以林哲宇出糗为荣,笑眯眯地拿了碗筷开吃,居然也没招呼林哲宇一声。 “哲宇,想不想换个环境?”商荫很没有吃相,嘴角边上还沾了一饭粒。 林哲宇只当没看到,笑道:“你要提组织部长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商荫放下筷子,“我叔叔对你的印象很好,他身边缺个秘书,有没有兴趣?” “你叔叔?”林哲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授受不亲 “能不能别这么迟钝好不好?”商荫不满道,“商歧山,我叔叔。” 林哲宇这才想起来,扫了商荫一眼:“干嘛对我这么好?” 商荫的目光里有水雾荡漾,不过跟着她便掩饰住了,道:“我跟你说正经的。我知道你老婆不是一般人,但她是她,你是你,男人可不能吃软饭,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但是你的问题在这里终究是个阴影,很难消除,在县里的提拔可能没有人说什么,但是到了更高的位置,肯定会有人拿这个说事。所以啊,我觉得你需要跳出这个圈子,谋取另外的发展。” 林哲宇的心里极是感动,他自然明白商荫是在替自己着想,更明白,如果从感情的角度上来说,商荫是不愿意自己离开的,虽然不能见面,但至少离得并不远,可以找任何借口看一眼,可是最难消受的也是美人恩,林哲宇可不想作茧自缚,当即取笑道:“你帮我忙,那我不还是吃软饭的?” “晕死了,帮忙的又不是我,说实话吧,我叔叔可是个很挑剔的人,我只不过是随口提到了你,你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主要还是因为你的过硬素质。”商荫掩饰道。 林哲宇当然能够知道商荫所谓的“随口提到”包含着什么,考虑着自己该如何面对。 商荫见他这副纠结的模样,笑着道:“看你这点出息,我只是透露这么个消息给你,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哼,我还巴不得你不去呢。” 林哲宇的心动了一下,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倒要争取一下,一方面正如商荫所说,自己确实需要一个跳板,另一方面,与承恩相比,留在临沐,商荫不断“骚扰”,难保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因为看着商荫在他面前的纯生态展现,他没有信心常在河边脚一直不湿鞋。 “商荫,谢谢你,也不枉我今晚请你吃饭。”林哲宇扬着眉毛撂下这句话。 “我拷,一顿饭就够了?你还欠我十顿。”商荫不满地叫了起来。 林哲宇成功转移了话题,聊了些快过年的事情,商荫也不可能强留下来,填饱了肚皮,也过了眼瘾,起身道:“行了,吃饱了,菜做的不错,以后我会常来的。” 林哲宇一脸黑线:“这个不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商荫气急败坏地就要扑过去。 幸好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林哲宇拿着手机退到了沙发上,扬了扬手道:“高书记的电话。” “骗人,我才不信。”话虽这么说,商荫倒是停下了动作,林哲宇正色道,“高书记,这么晚有什么指示?” 商荫这才信了,在边上不作声。 “有点事找你聊聊,方便吧?” “方便,你尽管来。”放下电话,林哲宇打着哈气道,“高书记一会要过来,要不要一起联谊下?” “切,我走了,不用送我。”商荫摆了摆手,很是大姐大地出了去,林哲宇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出去送了送,商荫转头奇道:“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林哲宇瞬间石化。 客厅里,高轩嗅着鼻子道:“那竹茶呢?” “现在是几月了?”林哲宇笑着道,“将就点,喝点安溪茶吧,孟遥上次带来的。” “姐真偏心。”高轩嘀咕了一句,林哲宇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是她老公,不向着我向着谁,抽根烟。” “戒了。”高轩摸出一根电子烟,又更正了一下,“正在戒。” “你没事吧?怎么突然戒烟了?”林哲宇很不理解。 高轩苦笑了一声:“向蔚呗。” 林哲宇大悟,自顾点了根烟,不去揭高轩的伤疤:“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什么事?” 高轩扫了林哲宇一眼:“你对我们的关系怎么看?”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他有点明白高轩的意思,他们是子舅的关系,但同时也是上下级的关系,这个关系放到一起,让高轩和林哲宇都有些别扭,板着脸不可能,但嘻嘻哈哈也不好。 林哲宇抿了一下嘴唇,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高轩微一点头:“现在你有一个机会。上次商副省长来调研,你还记得吧?对你的印象不错,听说他现在缺一个秘书,这就是你的机会。”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高轩和商荫说的是同一件事,不过他的脸上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有这样的事?轮不到我吧?” 高轩和林哲宇都是出类拔萃的人,一点即透,不需要绕舌,于是高轩道:“按理说也轮不到你,省城藏龙卧虎,不过如果有贺炜晔他老子出面,这事就成了。” 林哲宇看着高轩,半晌才道:“这么说,你已经跟贺炜晔交代过了?” 聪明人是不需要拐弯抹角的,高轩也不否认:“于公于私,你离开都有好处,但是对我来说,就是失去一员猛将了。” “少恶心我。”林哲宇笑骂了一句,高轩说的一点都不错,但是至于什么猛将,为时还过早,在临沐,自己要想再上一个台阶,确实不容易,更别说成为高轩的助力了,离开这里,还有机会追赶上高轩的步伐,当即道,“我不参与,听天由命。” “拷。”高轩恨铁不成钢,“你做甩手掌柜的本事一流。” “又不是我自己要走的。”林哲宇满不在乎,还将了高轩一军,“回头我就跟你姐说,高轩骂我。” “拷。”高轩不但爆粗,还竖了根中指,“小人!”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任何工作都讲究连续性,一年过去了,不代表就可以松一口气了,还要考虑来年的工作,虽然有高轩和商荫的两度交流,但人在其位,就必须谋其政。不过春节前,自然也没有那么紧张,主要是谋划。 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回家的心情也越渐迫切起来,毕竟不少日子没回家了,女儿琳琳现在也长大了,没有父爱也不行。 这一天,忽然接到贺炜晔的电话,这小子鬼精精的道:“哲宇,春节有啥打算?” 野蛮太子 “春节,当然是过年了,还打算什么?”林哲宇估计贺炜晔有话要说,就是不先开口。 贺炜晔道:“好几年我都是春节跑你家去拜年,今年是不是该你来我们家坐坐了?” “没空。”林哲宇回答的很干脆。 “那我爸想见你呢?”贺炜晔很装逼地道。 “我考虑考虑。”林哲宇倒不担心贺炜晔会满嘴跑火车,这小子虽然有大条的时候,但在原则问题上还是心里有数的,不至于做落井下石的事情。 “牛逼个啥呀。”贺炜晔笑道,“说定了,你最好年前能来一趟,这一次你帮了我爸这么大的忙,我爸请你过去一起聚一聚。” 林哲宇这才道:“炜晔,你可别害我。” “我艹。”贺炜晔撂下这两个字,“什么时候来,提前打电话给我。” 林哲宇并没有去拜访贺子健,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如果去了,商歧山的秘书一职将非自己莫属,但是他不知道商歧山的态度,对于省内势力的分布更是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形下,过早地打上贺子健的烙印,有百害而无一利。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切顺其自然,随缘即可。 春节期间没有什么多说的,如往常没什么区别,吃喝玩乐,应酬倒不是太多,梁山的熟人并没有多少,除了霍言旺以外,也就没什么太熟的人了。一家子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林小嘉与甄小凡的关系得到了认可,过了春节就要毕业,只不过林哲宇能耐有限,在找工作方面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后门可开,只能让他们自己寻求出路,而事实上,以林哲宇的认知,尽管他在从政,但是并不赞成甄小凡上仕途。以他自己为例吧,做官难,做个好官更难,先别说政治里面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了,是不是能保持一颗纯朴的心就难之极矣,如果不是自己与贺炜晔“沆瀣一气”而赚了一笔钱,在经济上能不能守得住良心而不去染指,真的很难说,更别说你在位置上的各种糖衣炮弹了。 甄小妹并没有出现,林哲宇也不便多问,这么多年了,那股歉疚非但没有消减,而是更增不少,林哲宇自认没有给她什么帮助,但是这件事你知我知,他也不敢有什么明目张胆的表现,听甄小凡说她现在生意做得还不错,心头也是稍安,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孟遥不在场的时候悄悄交流的。 换个场景说说。 省城,贺子健的住所。捷豹事件让贺子健对儿子的行动更加严格管控,大过年的,贺炜晔也是做个乖宝宝,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他也算够郁闷的。林哲宇没有应约来拜年,让他在老子面前颜面尽失,而段若水仍然无动无静,打电话也是随口应付几声,要么是有事,要么是累了,就挂断了电话,至于发微信什么的更是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这让贺炜晔死的心都有。 看着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贺子健的爱人修宇低声向贺子健说了几句,贺子健却是无动于衷,半晌才哪壶不开提哪壶道:“炜晔,你那位小朋友是不是不来了?” 贺炜晔不爽道:“看来是怕了你省委shu记了。” 贺子健微微一笑道:“林哲宇的脑子如果像你这样,他就白经历了这么多了。” 贺炜晔强烈抗议,表示不服。贺子健与巴家冰火消融,心情不情,给儿子上了一堂政治课:“林哲宇很精明,他很清楚,一位副省长的秘书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前程。但是利益越大,争取的人就越多,我想,不知道有多少人向老商吹过耳旁风了。老商去苦水调研,对他的印象极佳,所以这个位置不会是别人的。但是如果我出面,在别人的眼里,他就打下了我的烙印,这固然对哲宇不利,对老商的立场更是不利。而且林哲宇在这个过程中无疑会受到很多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掣肘,所以老商才是他真正的保护伞。” 说到这里,贺子健轻叹了一声:“这个世上,永远不缺少小人。我这个省委shu记都有敌对的一面,更何况他?” 贺炜晔仍然不服气:“反正这个位置有很多人盯着,他抢了别人的地盘,得罪人是少不了的。有你的烙印,想动他的人多少得掂量掂量吧?” “你错了,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政治低能儿。”修宇溺爱地坐到儿子身边,“政治讲究的是平衡,你认为你爸会因为一个秘书而大动干戈?这不符合政治生态,更不利于林哲宇的个人成长。” 贺子健微微点了点头,贺炜晔却是强词夺理道:“那我不管,反正哲宇要是有什么不公平的待遇,你不罩他不行。” 贺子健笑了起来:“什么叫罩?一个人永远都要靠自己,身后的力量需要用在适当的时候,正所谓好钢用在好刃上。炜晔,看得出来,你很关心这个朋友,我很欣慰,你长大了。” 贺炜晔道:“朋友就是交心。他对我的帮助我就不说了,就拿这次跟巴家合盟的事,就是他出的点子。爸,他从来没想过借助你什么,所以……” “你不用说了,我很期待他能成长起来。”贺子健打断了贺炜晔的话,关于政治里的事,他不需要向儿子解释很多,他也不赞同儿子走进这个圈子,抛开性格的原因,他不愿意儿子来接触这里面的阴暗,况且很多东西需要林哲宇自己的领悟,外力永远只能是外力,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袖手旁观,别说他帮了自己,就是没帮,以他附马爷的身份,自己也是要鼎力相助的,只是这个“助”,是很讲究的。 贺子健跟儿子说起了一些往事,比如他在陆大大身边时的事情,当然,说的是一些陆大大的兄弟如牛达、小高之间的兄弟之情,可歌可泣,这一生没能像陆大大那样有知心老友,实在是人生憾事,他是通过这样的举例,让儿子知道,人生在世,朋友会有很大,但是知己却可能只有一个,甚至于根本就遇不到。 上调 “老贺,你老了,爱怀旧了。”修宇将贺子健面前的杯子续满。 贺子健笑了笑:“怀怀旧也不是坏事,那些过往毕竟是值得回忆的。炜晔,交友需谨慎,且行且珍惜,人啊,贵在真诚。” 春节一眨眼就过去了,林哲宇很羡慕丈母娘的潇洒脱俗,任性得很,想旅行了,说走就走,根本不在乎春节这些传统习俗,周游列国,畅玩人生。 春节一过,回到按部就班的生活,匆匆回到乡里,p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县委组织部的电话,让他立刻到县委谈话。 高轩上任后对乡镇和机关单位的人事没有太大的动作,那也是基于稳定的考虑,春节后有所调整也在情理之中,而时间点在上班的头一天,更是惯例。林哲宇一直没太在意自己的去留,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不要去强求。对于他这种极度装逼的体现,只能用鄙视二字来形容,而年前提到的那件事,他差不多都快忘了。 到了组织部,有的人谈话已经结束了,神情或喜或忧,职务的调整不可能全遂心愿。场面上的招呼打完了,林哲宇被领进了一间办公室,跟他谈话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介绍之后,林哲宇ting意外,居然是省政府副秘书长,叫寥智勤,受商副省长的委托跟他谈话。 林哲宇有点吃惊,不知道这个谈话的意义和背景是什么,但是很显然,年前高轩和商荫说的事情看来是要成真了。 这个谈话更多的是在走一个形式,或者说是一个非正式的对话,所涉及到的内容很广,不过寥智勤虽然大多是在发问,却也给了林哲宇不少提示,比如如何做好一位副省级领导的秘书,林哲宇有给市委书记做秘书的经验,但这里面与做副省长的秘书还是有点区别,虽然级别上市委书记没有副省长高,但市委书记毕竟是一把手,副省长毕竟是副职领导,所以还是有很大区别,只是他没能理论联系实际,有些似是而非,不过他还是很感激寥智勤。 寥智勤看得出来林哲宇发自内心的态度,所以对他的印象不错,谦虚,谨慎,便留下了手机号码,给他三天的时间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之后去省政府报道,至于组织关系到时候会有人替他来办。 林哲宇要去做副省长秘书的事情迅速传了开来,有人羡慕,有人嫉妒,也有人眼红,总之是思绪千千万,不过明面上谁也不会阴阳怪气,人都走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人去恩怨了,所以一时间恭贺之声不绝于耳,各种电话纷涌而至,一片祝福之声,把林哲宇搞得一愣一愣的。 工作上没多少可以交接的东西,没有任何意外,余庆生没有动,新来了书记,客套了一番,林哲宇收拾了一下办公室的东西,不少班子成员都过来说上几句,林哲宇一一回应,免不了一些应付之辞,这次他也只是去做秘书,前程未卜,他自然说不出什么慷慨激昂的话来。 关于言老九的去向,林哲宇的本意是让他留下来,不过言老九死活不肯,反正他也没个编制,表示林哲宇去哪他就跟到哪,林哲宇倒也没反对,只不过林哲宇表示,到了省城,言老九要做些自己的事情,自己可是去做秘书的,总不能秘书也有一辆专车吧,那也太高调了。 言老九无所谓,说了一句哀怨到令林哲宇几乎喷饭的话来:“只要跟你在一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与孟遥通了个电话,孟遥很开心:“这是个机会啊,最起码我们见面也方便了。” 孟遥说的一点都不错,省城江陵的交通很发达,一班飞机,两个多小时就搞定了,不想在临沐,还要转来转去,费事得很。 房子的事情,林哲宇无可奈何地被商荫敲诈了一把,商荫只来过两次,对竹海的感觉特别棒,其实林哲宇知道,商荫是想住在这个自己住过的地方,算是一种寄托,林哲宇明白,人总不能太绝情了。 晚上商荫过了来,林哲宇交了钥匙,商荫看他那副舍不得一般的模样,讥笑道:“你这人真抠。” 林哲宇愕然道:“我这房子花了好几十万呢,现在一句话,产权就不是我的了,你说我心不心疼。” 商荫也是一怔,跟着就哈哈笑了起来:“我本来没想过产权的事,只是想有个地方住,哈哈,发了。走,现在就去过户去。” 林哲宇一脸黑线,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当然不是心疼钱的事情,钱对于他来说,只要够用就行,只是这份情他却是无以回报,他自然不会认为一处房子能偿还得了情份。 也不知道商荫理不理解他的内心,笑着道:“舍不得了?” 林哲宇笑了笑:“商荫,高书记为人不错,会是个好领导,好好干吧。” “切,这话应该是我向你说才对。”商荫虽然显得不屑一顾,但目光还是把她出卖了,“我叔叔是个很爱才的人,你好好表现,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三天后,林哲宇怀着复杂的心情踏上了他的新历程。 省政府门前,两名武警标枪般站立,一眼看进去,一派肃穆之意油然而升。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正要上前,从传达室里快步走出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问道:“林哲宇吗?” “我是林哲宇。你是……”林哲宇怔了一下。 “寥秘书长有点事出去了,说你今天会来,让我在这里等你。哦,我叫卫星。”年轻人向林哲宇伸出了手,“跟我来吧。” 省政府绝对是藏龙卧虎,谁也不能小瞧。林哲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县里到市里他看得一清二楚,省里则更是候门深似海,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少说多看。虽然他即将成为商副省长的秘书,却也没有高看自己,在省政府,自己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而已,稍有不慎,被打下去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他必须尽快熟悉情况进入角色。 领导秘书 “麻烦了。”林哲宇跟在卫星后面,进了院子。 飘扬的国旗和肃穆的国徵,让林哲宇的心头涌起浓浓的厚实之感,心里不由地微微一凛,这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暗自告诉自己,这里将会是他另一个征程的起点,也是他抹掉过去不光彩的地方,努力吧,哲宇。 电梯刚刚上去,两人在楼下等电梯下来,卫星没有说话,显得很老成,默然看着电梯的指示灯,大厅里人来人往,却是安静得很,没有任何的喧哗。卫星不说话,林哲宇自然也不会多嘴多舌,等了一阵子,电梯终于到了一楼,叮的一声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位神情威严的中年人,卫星赶紧恭敬道:“陈秘书长好。” 那中年人微一点头,只是点头的幅度很小,目光根本没有在卫星的身上停留一点,更别说林哲宇了,给人一种极度高傲的感觉。这是官场特色,上级看下级大多都是这副模样,而卫星则是一副坦然之色。林哲宇的心里忽然有种悲凉之感,从这微小的细节便足以让人体会到官场的炎凉生态。不过随即林哲宇便释然了,这世上又岂止是官场如此,什么地方都一样,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适用于一切。 到了六楼,卫星领着林哲宇进了一间会客室。会客室内的陈设很简单,几张椅子,一张沙发,一个茶几,角落里放着一盆吊兰。 卫星为林哲宇倒了杯水道:“寥秘书长过一会就过来,你先坐一会儿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谢谢。”林哲宇接过卫星手中的纸杯,送了一下,随后坐到了椅子上。 几分钟过去了,并没有人过来,林哲宇坐得实在难捱,一眼看到那盆吊兰似乎有些枯萎了,没什么生机,估计是疏于管理了,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修剪的工具,倒是一个浇水的水壶,拎了一下,轻飘飘的,揭开盖子,里面都干涸了,连点水渍都没有,便提了水壶到里边的卫生间接了些水,刚刚把吊兰浇完水,门便开了,走进来两个人,正是副省长商歧山和副秘书长寥智勤。 “你这是……”寥智勤扫了一眼林哲宇手中的水壶。 “吊兰严重缺水,所以……”林哲宇转过身,放下手中的水壶,“商省长,寥秘书长。” “等急了吧?”商歧山仍然是那副和善之色,道,“智勤,坐,哲宇,你也坐。” 见林哲宇有些拘谨,寥智勤笑道:“哲宇,你可是商省长的秘书,要是这么拘谨,怎么工作?” 林哲宇挠了挠头道:“领导面前,我真的有压力。” 寥智勤笑了起来:“幸好是商省长,要是换了……” 说到这儿,寥智勤察觉到自己有些言多必失了,一改口道:“商省长很和蔼的。” 林哲宇自然感觉到了寥智勤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看来别的副省长或者什么领导比较严厉。 “你们先聊几分钟。”商歧山看了眼时间,出了去,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哲宇,省里的工作跟你在基层有很大的区别,我知道,你在苦水的时候,好歹也是一把手,但是到了这里,你必须适应你的新身份。”寥智勤这一次的语气与前几天在临沐的时候有了些区别,但也更实在。 林哲宇沉声道:“寥秘书长,我明白。工作中如果有什么缺点,麻烦秘书长严厉批评。” 寥智勤笑得很狰狞:“我会的。”“进入角色吧,从现在开始。” 商歧山的秘书在春节前就已经调离了,林哲宇也没有去打听什么,新年伊始,所有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也没什么需要交接之处,寥智勤向林哲宇交待了几项工作,便离开了。 他是协助商歧山工作的副秘书长,也有自己的分管工作,大多的工作还需要林哲宇来完成。 在商歧山的办公室里,商歧山跟林哲宇谈了几句,不过并没有说多少,一切还得看实际行动。 林哲宇的办公室就在会客室的隔壁,他首先要做的是尽快熟悉各个部门的电话和人头,这是做为秘书的基本素质,如果连人都不认识,那就贻笑大方了。看着电话簿上密密麻麻的办公室电话、手机号码,林哲宇头皮直炸,这块骨头要想啃下来,还真得费点时间。 除此之外,林哲宇还详细了解了商歧山的分管工作,虽然涉及的大多都是农业农村工作,但是很多都是指导层面的,不像他在苦水的时候,是实实在在接触百姓的工作,所以在如何定位和取向方面,林哲宇必须扭转自己的工作思路和工作方式。 在县里的时候,林哲宇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学习,但是到了省里这个层面,他的知识面就不够了,毕竟在县里的层次不够,缺乏高层次理论的熏陶,这让林哲宇产生了危机感。 一周的时间转瞬而逝,这开端的一周让林哲宇几乎没有任何的私人时间,工作与学习的双重节奏让他的生活极其充实,同时,他也熟悉了不少人头,虽然没有多少重量级人物,但也足以让林哲宇感觉到,省政府这潭水很难趟。出于对工作的要求,他与省政府办公厅的接触自然是免不了,但是在那里,他并没获得足够的配合。 卫星就在省政府办公厅,跟寥智勤的关系还算不错,不过林哲宇感觉到他在办公厅里也是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角色。这一晚,林哲宇在办公室里加班起草了一个土地流转工作方面的文件,准备周一交给寥智勤把把关,等他抬起头,才发现天早已经黑透了。 这个时候自然不合适送文件,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食堂也吃不到饭了。 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很久没有伏案疾书了,这乍一开始,还真有点吃不消。 砰砰砰。有人敲门。 林哲宇起身过去开了门,居然是卫星。 “林秘书,真够敬业的,这么晚还在忙。”卫星笑着道。 新朋友 林哲宇笑了笑:“初来乍到的,两眼一片漆黑,勤能补拙嘛。” “还没吃饭吧?我也是刚刚才回来,一起去喝几杯?”卫星一脸的仆仆风尘,向林哲宇发出了邀请。 林哲宇到省政府第一个接触的到人就是卫星,或许是因为卫星在省政府办公厅不是太有地位,有种同情弱者的心理,所以林哲宇有意无意地跟他走的比较近,卫星这么一说,林哲宇便笑着道:“好啊,不过我请客,你不许跟我抢。” 卫星倒也没有客气,两人出了省政府,卫星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味道不错,也花不了多少钱。” 作为省城,各类餐饮店自然不少,气温转暖,一些迫不及待的娘们儿都换上了春装,也不怕冷。 跟着卫星去了略微不是太闹的一条街,饶是如此,人也不少,林哲宇来省城的这一个多星期里,还没有时间到处转转,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车辆,林哲宇也是感慨,省城就是省城啊,一条街的人也比临沐县城半个城市人都多。 进了一个叫做“老字号”的饭店,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然不必去包间了,就在大厅的一张方桌前坐了下来,卫星点了两个菜,林哲宇又给加了两个,卫星道:“吃不了吧?” 林哲宇笑道:“你没看到服务员鄙视的目光,丢不起这个脸啊。” 卫星只是办公厅的一名办事员,刚刚结婚没多久,在省城买了套六十多平米的房子,手头紧得很,指望那点工资,还真是捉襟见肘,见林哲宇说的大气,微微有些心虚,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是在想,这林哲宇ting够朋友。 等着的时候,两人聊了起来,大家级别都不是太高,基本上可以说算代表了省政府的最底层人物了,所以说起话来倒也没多少顾忌,聊了一阵,林哲宇才知道,卫星居然是京大毕业的高材生,通过公务员考试,考入了安东省政府办公厅。刚上班的时候,意气风发,觉得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待了几年之后,位置没动,级别没动,什么累活忙活都是他的。 看着卫星有点倒苦水的意思,林哲宇笑道:“天将降大任嘛。” “没指望啊。”卫星叹了一口气,“在办公厅,别人觉得不得了,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没钱送,没背景,没有出头之日。现在这工作就他妈鸡肋一个,扔了可惜,干着没劲。” 林哲宇笑了笑:“还没喝酒就说酒话了。” 卫星很苦恼地说:“林秘书,说真的,我ting羡慕你的。” “羡慕我?”林哲宇道,“你没看到我这几天忙得比狗还累,连省城长啥样都没时间看看。” “苦媳妇总有熬到成婆婆的时候。”卫星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省里很快就要迎来一次强大的人事调整,据说,你老板要动,你就跟着鸡犬升天吧。” 林哲宇这几天虽然忙,倒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省里很快要召开人代会,当然,人代会这东西大家都懂的,一切都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早有定论,不过虽然省政府里的氛围有点变化,但是具体怎么个定,林哲宇倒是没有途径得知。 林哲宇笑了笑:“咱们都是小角色,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其他的也不是我们所能决定和选择的。” 卫星吐了一口气道:“林秘书,我还是比较看好你的。不过我ting佩服你的心态,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不容易啊。” 林哲宇没搭茬,这时从门口又进来几个人,林哲宇背向门口,并没在意,卫星的脸色却是微微变了一下,只听身后一人道:“咦,这不是卫科长吗?” 林哲宇转过头一看,人有点面生,不过却是见过的,只是没有打过交道,林哲宇在看省政府的人事资料上,看过这个人的照片,叫赵恩东,是办公厅监察室副主任。 卫星尴尬地笑了笑:“赵主任,您别寒碜我了,我就是一办事员。” “嘿嘿。”赵恩东轻笑了一声,径直向楼上走去。 林哲宇扫了一眼赵恩东的背影,直觉告诉他,这个赵恩东不是个省油的灯,再看卫星神情ting难堪的,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卫星在综合一处,跟监察室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而且据寥智勤无意中透露过,说打算提卫星副主任的职务,也没必要这么低他一等吧。 不过这些,林哲宇无意去过问,他自己还没怎么融入到这个集体里,而且他自己也只不过是商歧山的秘书,其他还没有什么职务,级别也没有之前所想像的那样上个副处,所以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电话响起,一看号码,是言老九打过来的,林哲宇接了电话,低语了几句,让言老九也一起过来吃饭,把地址和店名报了过去。 几个菜陆续上了,言老九还没到,林哲宇开了酒,为卫星倒上了,卫星执意要等林哲宇朋友一起过来,这一点让林哲宇对他的印象ting好,笑道:“没事,咱们边吃边等。” 两人喝了几杯酒,言老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林哲宇扬了扬手,言老九过来的时候,林哲宇注意到外面似乎还有两三个人,用眼神扫了言老九一下,言老九只是笑了笑,含糊地说是朋友。 言老九以前是干什么的,林哲宇心里有数得很,混路子绝对比自己强,不过言老九很有原则,所以林哲宇也懒得过问,只是低声道:“让他们也进来,重开张桌子。” 言老九打了个电话,外面的三个人便进了来,点了菜,服务员经过的时候,林哲宇跟服务员说,那一桌一会跟自己这一桌一并结账。 三人开吃,言老九向不喝白酒,所以点了啤酒,这么冷的天喝啤酒,也算是奇葩了。 卫星心里窝囊,本身酒量就不是太大,三两酒下了肚,脸色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高了,颇有点嘻笑红尘的味道,林哲宇皱了皱眉,不管怎么样,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奇怪的人 言老九喝了几瓶啤酒,三人边吃边聊,酒下的不是太快,不多时,言老九便有了些尿意,问了服务员卫生间在哪里,服务员是在楼上,卫星说他也去,两人扔下了林哲宇。 林哲宇点了根烟,这几天很忙,实在抽不出空来去见一见乔初一。乔初一当初从凤阳调离,任了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他仕途的终结。不过林哲宇和贺炜晔关系密切,知道这里面肯定是有意外,相信有机会的时候,乔初一还会东山再起,只是时间过了好几年,乔初一完全没了动静,只是刚到清源给蒋浩然做秘书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对于这位提拔自己的老领导,林哲宇一直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很想能再见一见,而在省城,除了对自己另有相待的商歧山以外,他也就乔初一这么个熟人了,只是级别和身份上的巨大悬殊,让他没法子去靠近。 正这么想着,言老九下了来,并没见到卫星。言老九的神情淡然,坐到座位上低声道:“你那朋友,活得也太憋屈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原来刚刚在上卫生间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人,正是不久前上去的监察室副主任赵恩东,话里话外竭尽了讽刺之能,卫星被说得头都要塞到裤裆里了,言老九实在看不过眼,就先出来了。 从与卫星的几天接触来看,虽然性格里面有点小问题,但人无完人,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热情够朋友的,心里便对赵恩东不是太舒服了,哪怕就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明刀明枪地干就是了,何必损人到这样,而令他奇怪的是,赵恩东又管不到卫星,卫星何必怕成这样?如果是赵恩东有什么后台的话,这个样子恐怕更不会有什么大的建树了。 “这种人欠吃苦头。”林哲宇淡淡地说了这么句话,不过他并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这句话,有人就吃了苦头。他根本没有看到,身侧的言老九的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然后跟他一道来的那三个人就上了楼去。 卫星很快下了来,神情很不自在,林哲宇注意到他的嘴唇似乎破了,笑道:“上个厕所,把嘴都搞坏了?” 卫星的神情更不自在了,坐了下来,猛地将身前的杯子举了起来,一口干了,呛得直咳嗽。 林哲宇心中暗叹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酒差不多了,上点主食吧。” 卫星摇头:“我吃不下了。” “老板,结账。”林哲宇招呼了一声,付了钱,三人向外走,这时突然听到楼上有争吵声传了过来,跟着一个人便从楼梯上滚落了下来,众人放眼看过去,林哲宇和卫星都是一呆,赫然是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监察室副主任赵恩东。 赵恩东这下摔得不轻,逼破脸肿,林哲宇是高手,一眼看出来,这可不是刚刚摔下来千万的结果,显然是被揍了之后推下楼梯的。目光在那张空着的桌子扫过,林哲宇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言老九却是看也没看一眼。 卫星似乎想过去,林哲宇淡淡道:“热闹还是不要看了,走吧。” 卫星呆了一下,还是跟着林哲宇的脚步出了门,林哲宇问卫星要不要回去,卫星仰着头惨然一笑,道:“我想一个人走走。” 打了车,言老九转头看了一眼走在寒风中的卫星,道:“这小子是个苦逼。” 林哲宇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现在怎么样?” 言老九似乎有点惆怅:“省城就是省城,不比小县城好混。” 林哲宇摇了摇头:“你呀,要不我跟炜晔说一声,你到他那边先待着。” 言老九笑道:“你不会是让我去他的饭店做厨师吧?” “这倒是个好想法。”林哲宇也笑了起来。 言老九道:“我就不是做正行的料,除了那一身东西以外,其他什么也不会,还是别给他添乱子了。” 林哲宇无可奈何:“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不要太出格了。” 言老九笑了起来:“今天这事不出格吧?” 林哲宇扬了扬手,赵恩东这家伙也算是倒霉,被几个陌生人给揍了,看那几个人也应该是道上的老油子,不知道找了什么理由。 出租车忽然停下了,两人还以为到了,却见出租车司机把窗子摇了下来,向着路边站着的一位妙龄女郎道:“去哪儿的?” 得到地址之后,副驾驶的位置便坐上了这女郎。林哲宇和言老九都是呆了,这司机还真有职业道德,拉了他们,居然还拉别的人,言老九要说话,林哲宇却是抵了他一下,示意算了:“做生意不容易,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 言老九顿时闭嘴,车子再次发动,车载收音机里正在播报新闻,说到哪哪哪又抓了一个贪官,这似乎成了一个引子,那出租车司机和女子就谈了起来,对当官的是一通臭骂,林哲宇听得是目瞪口呆,原来以为只有京城的出租车司机是最能侃的,想不到江陵的出租车司机口才也是不遑多让。 前面两人聊得欢,后面两人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很快那女子把话题说到了自己身上,说她是来上访的,来了三天了,市政府都没进得去,痛斥现在官官相护,惨无人道,没有天理,不给老百姓活了。 林哲宇听着,心里也觉无奈得很,到底是这世道在变,还是为官宗旨在变,真的说不大清楚,中央花大力气抓腐败,可是在这么严峻的形势下,还是有人存在侥幸心理,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这一晚,林哲宇睡得很不安稳。 周末难得睡了个懒觉,只不过没到八点,便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吵醒了,林哲宇一边抓电话,一边咬牙切齿地决定以后逢周末就调成静音,当然,这也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地发狠而已,身为秘书,他必须保持手机24小时畅通,万一商歧山找他有事呢? 小滑头 看到那个号码,林哲宇一下子便碰了起来,很是恭敬地道:“乔叔。” 电话是乔初一打来的,听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哲宇,来省里也有几天了吧?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林哲宇笑着道:“乔叔,您冤枉我了,我是怕您不方便。” “呵呵呵呵。”乔初一长笑了几声,“要不要过来坐坐?” “好啊,我马上过去。”在得到了乔初一的住址之后,林哲宇飞快地下床洗漱,出门的时候,又回了身,脱下了比较严肃的西装,换了身休闲的,这才出了门。 林哲宇对省城不熟悉,所以没有自己开车,这世上有样东西叫出租车,只要你肯掏银子,天涯海角他也给你送到。 经过一个水果店,林哲宇觉得自己不能空手上门,在水果专卖店里随意买了些水果,当然,不是那些常见的。 一个多小时后,林哲宇到达了地点,那是一个比较僻静的巷子,人、车流量都不大。让出租车向里开,很快看到了那条弄堂,下了车,步行过去,林哲宇对了一下门牌号,就是这里,可是门前却是停着一辆车,车牌号是本地的,却不熟悉。 上去摁了门铃,很快开了,一眼看过去,林哲宇眼前一亮,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林大哥,你来了。”见林哲宇有些发懵,女孩抿嘴一笑道,“不记得我了?我是乔语嫣啊。” “乔……哦……我想起来了。”林哲宇这才恍然大悟,顿时想起几年前那个青涩的女孩子,想不到现在变得这么光彩照人了,“语嫣,我差点没认出来。” “不是差点,你就是没认出来。”乔语嫣笑着给林哲宇递了双拖鞋。 林哲宇讪然接过,道:“你应该毕业了吧?” “在银行上班。” “不错不错。”林哲宇刚换上拖鞋,便听到书房里有人道,“语嫣,谁来了?” “是林大哥。”乔语嫣应了一句,道,“我爸在书房呢。” 林哲宇看到鞋柜上还有双皮鞋,道:“乔叔有客人?” 乔语嫣还没说话,乔初一已经从书房走了出来,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居然是清源的市委书记蒋浩然。 林哲宇微微一呆,蒋浩然却是笑道:“哲宇来了。” 林哲宇上前一步,道:“蒋书记好。” 乔初一笑道:“浩然,你就别走了,中午就留下来喝几盅,我亲自给你下厨。” 蒋浩然老脸一抽搐,道:“你那手艺,让我多活几年吧。” 乔初一哈哈一笑,看着蒋浩然换上鞋出了去,作势送了送,待蒋浩然上了车,这才回身关上了门,见林哲宇还笔ting地站着,摆着手道:“哲宇,做秘书,讲究的是眼明顺势,你总是这样拘谨,那可不行。” 林哲宇笑了笑:“乔叔,您是我的老领导了,我这不是拘谨,是尊敬。” “诡辩。”乔初一笑着坐了下来,乔语嫣倒了茶水上来,自己去了房间。 乔初一微笑着道:“你小子不错,能够得到老商的青睐,不容易啊。” 林哲宇也是不解:“我到现在还有做梦一样的感觉。” 乔初一笑道:“不管是不是做梦,你现在是老商的秘书。哲宇,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虽然经历了不少挫折,但是让我欣慰的是,你在跌倒的地方又重新爬了起来,光光是这个勇气,就足以令你能够淡然应对任何事了。” “乔叔谬赞了。”林哲宇有些承受不了乔初一对自己的肯定。 “呵呵,你可别翘尾巴。”乔初一泼了一小杯冷水,“省城不一样,不像市县,这是个大熔炉,人物形形色色,我不多说,需要你自己用眼睛和心灵去看待,唯有这样,对你的成长才有利。” “是,乔叔。”林哲宇很由衷地听取。 “你也别做点头鸪鸪(鸪鸪是一种鸟,应该类似于鸽子),猜猜我今天找你来有什么事。”乔初一端起杯子,淡淡吹了一口杯上的浮茶。 林哲宇与乔初一有些年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变化,不过能够主动叫自己过来,显然有百益而无一害,当即也不去斟酌他的用意,直率地道:“应该是关心晚辈吧。” 林哲宇的措辞很巧妙,用了“晚辈”这个词,乔初一不由指着林哲宇失笑道:“小滑头。” 林哲宇也跟着笑了起来。 乔初一并没有说多少林哲宇的过去,视频门事件成了林哲宇的痛,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再提,总是难堪。乔初一道:“人要向前看,你做得很好。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你,你吃了不少苦,但也干了不少事,表现虽然不能说精彩绝伦,但成长的速度比我想像中的要好很多了。” 林哲宇垂着头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需要去面对,幸好,我ting过来了。” 乔初一点了点头,道:“过去的事就不去提了,说说当下吧,老商会动一动,估计是要入常,以前他在省政府说话就比较管用,上了常委之后,就更有分量了,以你的智慧和头脑,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林哲宇听说过,入常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商歧山的年纪也不大,正值壮年,入了常之后,应该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很显然,乔初一是要林哲宇抓住这个机会。领导的秘书几年后都要下放的,这一点林哲宇深有体会,只是怎么个下放法,那要看林哲宇的实际表现了。 林哲宇忽然道:“乔叔,如果没猜错的话,您也要动一动吧?” 乔初一微微一怔,忽然笑了起来:“说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哲宇可不敢在乔初一面前班门弄斧,很坦率地道:“您跟贺书记都曾是首长的秘书,仅此一点,我就觉得您不人止步于当前。” 乔初一的目光里忽然透露出一股深邃,缓缓道:“哲宇,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但是并不是有准备的人就能把握住机会,当你把握不了这个机会的时候,就要学会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 林哲宇沉默了下来,韬光养晦,是的,乔初一经历了这个阶段,自己同样也经历了这个阶段,苦是不是已尽,甘是不是已至,目前来说还没有个定论,只不过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以林哲宇目前的目标自然是更上一层楼,而乔初一则是更更上一层楼了,而比乔初一更高的人,他们的目标更高,所以苦仍然在,甘仍然在未来,所以,仍然需要努力。 “乔叔,我能理解。”林哲宇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乔初一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他们相差了不少年纪,也相差了不少级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他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有着近似的经历。而这种突然而来的感觉,让乔初一看着林哲宇的目光越发的柔和,在这个时候,乔初一心里怪怪的,他居然会跟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产生共鸣。 “中午有没有兴趣跟我喝两盅?”乔初一微笑着道。 “我担心您喝不过我呢。”林哲宇幽了一默。 中午的结果就是,林哲宇吃着乔初一做的难以下咽的菜把乔初一喝大了。 扶着乔初一进房休息,乔语嫣ting恼火的:“林大哥,你把我爸给喝趴下了,我下午怎么办?” 林哲宇揉着额头:“这个,难得乔叔这么有兴致,我这个做下属和晚辈的总要配合吧,谁知道乔叔酒量这么渣呀。” “你倒霉了,敢说我爸酒量渣,看我回头告你的状。”乔语嫣一脸娇憨。 林哲宇笑了起来:“我才不怕呢,我提前打过预防针了的。” 乔语嫣泄了气,坐在沙发上,突然又跳了起来:“我差点忘了,不行,我爸完成不了的事,你得替他完成。” 林哲宇忽然有种跳进陷阱的感觉,可是嘴里却还是答应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乔语嫣眼珠子一转,没说话,却是拿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小美,我这有个帅哥,有没有兴趣?” 林哲宇顿时大汗,不知道乔语嫣又玩什么鬼,等她放下电话来,赶紧声明:“出卖色相的事情我不干。” 乔语嫣瞪大了眼睛,跟着笑得在沙发上打滚:“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们现在喜欢的是大叔范儿,不是你这样的奶油小生。” 林哲宇绝倒,自己虽然不是大叔,但也不至于是奶油小生啊,不由揶揄道:“你见过我这样的奶油小生吗?莫非是黑奶油?” 乔语嫣笑得打跌,去房里换了身衣服,林哲宇问她要不要跟乔初一说一声,乔语嫣说算了,留个字条吧。 林哲宇喝了酒,自然是不能开车了,乔语嫣开着辆polo,穿行在大街小巷里,不得不说,这驾驶水平,在林哲宇的眼里,跟绛有得一拼。提到绛,林哲宇不由想起了孟遥,有时候他在问自己,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说钱吧,即使没有孟遥的产业,凭着自己的几百万资金,衣食无忧,可自己还是想尽办法往仕途的高处去走,孟遥也更似乎成为了钱的奴隶,这样分居两地的日子,真是苦不堪言。林哲宇甚至有些担心,他们的感情没有因为视频门事件而断绝,反而会因为异地的淡漠而瓦解。 赶紧拿手机打了个电话:“在干嘛呢?今天在乔叔这里的,嗯,过来看看。现在?陪语嫣出去,不知道她搞什么鬼呢。” 两人在电话里褒着,乔语嫣并不知道林哲宇的老婆是谁,只知道他有家室,所以只是闷声开车,没有发出声音来,免得为林哲宇制造麻烦。 “安啦,怎么会,我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哲宇被孟遥在电话里揶揄了几句,赶紧表忠心。 刚挂上电话,乔语嫣一个急刹,车子猛地停下,林哲宇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恼怒道:“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乔语嫣没理他,摇下车窗,用力摇着手:“小美,小美,这边,这边。” 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儿快步奔了过来,发现副驾驶上有人,便坐到了后排:“语嫣,又换车了,这位就是你说的帅哥?” 林哲宇扬起手,在脑袋上一挥道:“帅哥不敢当,只是比丑人好看一点。” 小美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要不是你跟语嫣在一起,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林哲宇愕然,自己好像比她们也大不了多少吧,难道这也产生代沟了。 乔语嫣失笑道:“小美,别扯了,人家可是名草有主了,我朋友林哲宇,她叫万小美,是个小sao货,你离她远点,不然让你精尽人亡。” 林哲宇简直不敢说话了,这大胆得真不像话,他真怀疑是不是乔初一亲生的,相差也太大了吧。 万小美却是催促道:“走走走,赶紧的。” 林哲宇举手道:“在出发之前,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让我去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话音一落,车子急速地驶了出去。 车子在开,二女的嘴却是没有停,说的大多都是些她们之间的事情,或者是谁谁谁又勾搭上了哪个良家妇女,其中不乏少儿不宜的内容,真想不到这对看上去很淑女的女孩,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把自己当空气了啊,险些就让林哲宇面红耳赤了,只得自动关闭视听功能,正好中午也喝了不少酒,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一下。 半个多小时后,林哲宇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原来是乔语嫣下了死手:“到了,懒猪,还不下车。” 林哲宇龇牙咧嘴地揉着大腿,向车外看过去,不由呆了一下,居然是江陵监狱,扫了乔语嫣一眼,意思是为什么来这里? 万小美深深地吸了口气,倒是没有隐瞒:“我爸就关在这里,我来看看他。” 林哲宇不说话了,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我不方便进去吧,在外面等你们吧。” “小美,你去吧,代我向万叔叔问好。”乔语嫣收起了刚刚的玩笑放肆,很真诚地道。 权当相亲 看着万小美下了车,林哲宇忍不住道:“语嫣,她爸爸……” 乔语嫣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忿然的神情:“她爸爸是江陵市环保局局长,当然,是前局长了,被人陷害,判了三年,今年也快要出狱了。” 林哲宇一听,就觉得很奇怪:“既然是诬陷,还会坐牢?” 乔语嫣道:“你也是从政的,这里面的猫腻你还不懂吗?他根本就是替人背了黑锅,说万叔叔受贿,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小美跟我是小时候玩到大的,她家我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虽然不是家徒四壁,但是比起大多数同级别的官员来说,要差了很多。这样的人会受贿?” 林哲宇摸着鼻子笑了笑道:“这种案例很多啊,有的领导平时穿的衣服都是打了补丁的,被抓到的时候谁也不相信,这并不能代表他就没有这个行为。” 乔语嫣道:“别的人我不知道,万叔叔肯定不是这样。你说他受贿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孩子?坐牢这两年,小美一样过着很清贫的生活。” 林哲宇没有再争论,人有很多种,不是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如果像乔语嫣说的那样,那法院判决的时候总不能没有证据吧? “反正也快出狱了。”林哲宇推开车门,点了一根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乔语嫣的话让他想起了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万小美出了来,精神还不错,一上车便欢喜地告诉乔语嫣:“我爸在里面表现得好,又减了两个月,下个月就能出来了。” 乔语嫣笑道:“那是好事啊,要庆祝下,就今晚吧,林哲宇请客。” 林哲宇先也是在微笑,不管万小美的父亲是真犯罪还是受了人诬陷,还有一个月就能出来,那自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不曾想乔语嫣忽然话题一转,就扯到他身上来了,笑容僵了一下,见乔语嫣双眼圆睁,赶紧道:“要请,值得庆贺。” 万小美笑着道:“请客也应该是我来嘛。” 乔语嫣还要说话,林哲宇哈哈一笑道:“那就省我的钱了。” 乔语嫣不由道:“林哲宇,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亏我爸那么看重你。” 万小美失笑道:“语嫣,别这么说,我们也是头一回见面。” “头一回见面怎么了,权当相亲不行啊。” 林哲宇简直要落荒而逃了,这女孩子口无遮拦的时候真是可怕。 春天的夜晚来得还是很早,乔语嫣打了个电话给乔初一,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然后便自作主张地找了一家店,万小美自充东道主,把菜单给了二人,让他们点菜。 林哲宇点了两个,都是比较贵的菜,乔语嫣在下面狠踢林哲宇的径骨,疼得他龇牙咧嘴,不过并没有手下留情,乔语嫣火大,心里暗骂,这个吃货,不花自己的钱,拼命点贵菜。 乔语嫣也点了两个菜,都是很便宜的那种,万小美知道乔语嫣是心疼她家境不好,不过今天开心,她自己又加了两个菜,还要了一瓶酒。三个人便喝了起来,这酒当然也是林哲宇喝的多,他可不想两个女孩喝得烂醉如泥,不过这酒喝得很有点他一个人喝闷酒的意思,因为两女孩的对话他根本插不上嘴。 一瓶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乔语嫣这才发觉,不满地嚷嚷道:“林哲宇,你也太过份了吧,趁我们说话,你把酒都喝完了。” 林哲宇咋舌道:“我又插不上嘴,只能喝酒了。” 万小美失笑道:“再要一瓶吧。” 林哲宇起身:“得令,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干吧。” 三人吃饭并没有去小厅,还有其他的食客,见林哲宇这副样子,都是鄙视得很,林哲宇也不在意,去吧台又拿了一瓶酒,开了放在桌子上道:“这瓶酒我不喝,你们喝吧。语嫣,我给你满上。” 乔语嫣也不拦着,瞪着眼睛任由林哲宇把杯子满上了,然后才恶狠狠地道:“这么一大杯酒,你让我喝,你有什么居心?” 林哲宇接触到的女孩子里也有蛮不讲理的,孟遥也算刁蛮,但是像乔语嫣这样的还是头一次遇见,不由目瞪口呆,讷讷道:“不是你要喝的吗?” “人家是女孩子,难道像你们男人那样牛饮?”乔语嫣振振有辞道。 林哲宇彻底傻了,万小美笑道:“语嫣就是这个脾气,你多担待点。” “看看人家小美,再看看你,不懂事。”林哲宇臭屁了她一句,拿过杯子倒了大半在自己的杯子里,乔语嫣适时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是自己想喝,想喝就倒呗,别拿我做挡箭牌。” “姑奶奶,求你了,你说个话吧,想要我怎么样。”林哲宇简直晕了。 乔语嫣道:“你爱怎么喝怎么喝,没个男人样。” 林哲宇几欲吐血,缩着肚子不吱声,连筷子都不敢拿了,心想,将来谁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也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咦,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暗自腹诽呢?”乔语嫣并不放过林哲宇。 林哲宇放了筷子:“我出去行不行?” 万小美劝道:“行了行了,今天开心,你就别跟他过不去了。” 连万小美也觉得乔语嫣是故意针对林哲宇了,林哲宇自己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不过他对乔语嫣倒没有什么恶感,倒不是因为她是乔初一的女儿,而是因为他知道,乔语嫣是在生气自己没形象,女孩子请客,他捡贵的菜点,又拼命喝酒,丢了她的人。 乔语嫣也不再说话,酒自然也没喝多少,差不多的时候也就散了,不过叫服务员过来结账的时候,才知道这账在林哲宇去拿酒的时候已经提前给付了,这个时候乔语嫣才知道自己是误会林哲宇了,很大气地说:“林哲宇,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林哲宇哭笑不得道:“你这么对我没事,求你别再乔叔那里诋毁我就行了。” 暗流涌动 乔语嫣显得很不好意思,一张俏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喝了酒的缘故,红如染布,嘴是却是一点都不相让:“谁让你给人误会的机会了。” 林哲宇不由哑然,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女人是天底下最不讲理的动物,她对的时候固然对你穷追猛打,若是她错了,可能会更加变本加厉,这乔语嫣显然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证。 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月,林哲宇完全进入了角色,他的个人经历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与其他领导的秘书相比,他更多了一份睿智和洞察力,在不少问题的处理上显得游刃有余,商歧山很满意以外,不少其他领导也是赞不绝口。 这对于林哲宇来说,既是动力,但同时也是份压力。压力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方面要求他比以前要做得更好,另一方面,正如贺子健所说,这个世上向来不缺少小人,林哲宇的优异表现也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嫉妒。不过林哲宇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了,不骄不躁,跟所有人的来往都是淡如清水。 眼看着离人代会越来越近了,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大风大浪,但是林哲宇能够感觉到里面的暗流涌动,商歧山也越发的沉默。 这一天,商歧山打了个电话,让林哲宇到办公室去一趟。 林哲宇想了想,商歧山之前提到这一周要到各个市县去调研工作的,林哲宇也已经安排好了行程,估计是这件事,将材料简单又浏览了一遍,确保心中有数,然后才拿着材料去了商歧山的办公室。 一进来,商歧山便道:“哲宇,这阵子ting辛苦吧?” 林哲宇笑了笑:“商省长,说实话,没有在乡镇辛苦。” 商歧山哈哈一笑,道:“就别口是心非了,给你安排个任务。” 林哲宇这一个多月跟商歧山之间基本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距离,当然,上下级之间必要的距离还是有的,这就是分寸。做人就要懂分寸,哪怕商歧山对林哲宇再重视,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要非常注意的。林哲宇非常懂得掌控这个距离,既让商歧山对他很放心很信任,也不会觉得他得意忘形。 “明天的调研活动,你就不用去了,有智勤陪着我。我有个朋友明天出狱,你去替我接一下。” 林哲宇微微一怔,道:“好的。” 商歧山道:“这件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具体的由你自己安排。我朋友叫万文章,地点是江陵监狱,这是他的照片。”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动,万文章?江陵监狱?不会是万小美的父亲吧? “调研要一周左右,这一周,你安顿好万文章之后,也好好休息一下,为将来的工作做准备。” 商歧山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林哲宇不是太明白,也不好乱猜测,只是隐隐觉得有些风雨欲来的意思。不过对于商歧山进行为期一周的调研,他还是很佩服的。人代会即将召开,在会议没有宣布之前,各种传言是尘嚣日上,而商歧山更是首当其冲,在这个时候选择退一步是非常正确的,可以远离传言漩涡。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送商歧山上了调研的商务车,然后才驾着自己的奥迪去了江陵监狱。 林哲宇去过一次,自然是轻车熟路了,到的时候,时间还没到,倒是看到一个女孩在等着。看到这女孩,林哲宇马上便判断出,万文章正是万小美的父亲。 摁了一声喇叭,万小美转过头,看到车里的林哲宇,过来打了个招呼,笑道:“是你啊。” 林哲宇点了点头:“你在这干嘛?” “我爸今天出狱,我来接他,你来干什么?”林哲宇发现万小美眉宇间淡淡的哀愁已经消褪了很多。 “我也是来接人。”林哲宇道,“他也姓万,叫万文章。” 万小美怔了一下:“你跟我爸认识?” 林哲宇实话实说道:“我是受领导的委托过来的。” “领导?”万小美并没有向乔语嫣问起过林哲宇是干什么的,不过话说回来,乔语嫣也未必知道。 这时,监狱的大门开了,一个神情憔悴的男人捧着个盒子走了出来。 万小美转过身迎了上去,林哲宇也下了车,看着这父女俩相拥而泣,心头不由也是一阵唏嘘,重获自由的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万文章贪婪地呼吸就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林哲宇缓缓走过去,弹出一根烟来,递了过去,万文章看了林哲宇一眼,问万小美:“你男朋友?” “哪有啊。”万小美心情很好,娇嗔着道。 林哲宇拿出打火机为万文章点上,道:“上车说话吧。” 上了车,林哲宇从后排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根据商歧山所提供的尺码为万文章买的衣服和鞋子:“请你先把衣服换上吧。” “林哲宇,你这是……”万小美没想到林哲宇这么细心,眼睛里闪过一丝泪花。 万文章换上了衣服,道:“林哲宇是吧?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我是商省长的秘书林哲宇,是他让我过来接你的。” 当听说林哲宇是受商歧山的委托来接他时,万文章明显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道:“他自己为什么没来?” “他去调研工作了。”林哲宇不知道商歧山跟万文章之间是什么关系,所以说话也是尽量中立。 “小美,我已经为你爸爸安排了一个地方,你没有意见吧?”林哲宇对万小美的到来有点意外,所以征求了一下意见。 万小美有些不明白,看向了万文章,万文章居然没有拒绝,吁出一口气,道:“好。” 林哲宇选的地方有点偏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那是郊区的一个农家院子,在门前还站着一个人,见到林哲宇的车过来,立即迎了上来。 林哲宇微微一点头,道:“老九,这个地方你多照应着点。” 然后才回头道:“请跟我来。” 猫腻不少 进了去,院子里长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林哲宇领着父女俩,道:“你们先看看,时间比较紧,生活用品没来得及买,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安排。” 万文章淡然一笑:“在监狱里待了这么久,猪圈里也能睡得着。” 一句话,便能将他的心情概括了,林哲宇笑了笑:“万叔,我这样称呼你不见怪吧?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你有一个爱你的女儿,这就足够了,将来还有美好的生活等着你们。” 万文章也笑了笑:“我居然要你一个年轻人来开导,真是越活越回头了。代我向商省长问好。” 林哲宇拿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了万文章:“外面的人是我安排的,你叫他小言就行了,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说,也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万文章默然点了一下头,林哲宇道:“相信你们父女俩有很多话要说,时间交给你们了。” 到了院子外面,言老九低声问道:“林哥,他们是什么来头?”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你不用多问,保护好他们就行。” “放心,我在人在。”言老九吐出了这句话。 晚上,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商歧山,汇报了一下情况,说人已经安顿好了,安全方面也有保障,商歧山哦了一声,说他知道了。 林哲宇能感觉到,商歧山似乎有心事,心里不禁也在嘀咕,这个万文章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商歧山这么关注,有心查一查商歧山和万文章的履历有没有交集,但这些显然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做到的。 商歧山不在,林哲宇也轻松了不少,已经被提为综合一处副处长的卫星倒是常来串门,提到那晚的事情,心照不宣地向林哲宇道了谢,说只要有用得着他卫星的地方尽管开口,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帮不上的也创造条件帮。 林哲宇就笑了起来:“卫处,江陵那边你熟不熟?” 卫星奇道:“怎么突然提到江陵了?有事?” 林哲宇道:“说到事也算不上什么,前两天几朋友在一起吃饭,提到一个姓万的环保局局长,叫万什么来着?” “万文章。”卫星的目光微微有点异样,“哲宇,我提醒你,你可别瞎掺合。” 林哲宇大奇道:“怎么?有隐情?” “具体的我不清楚,反正这里面猫腻不少,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出来了。总之呢,你别掺合就行了。”卫星一脸的讳莫如深的模样,让林哲宇更是奇怪了,不过卫星既然这么说,他便不再多问,况且见人只说七分话,而在政府圈子里,三分话都嫌多了,所以林哲宇扯了些别的事,不知怎么的,又提到了那晚吃饭的事情,很显然,卫星知道赵恩东变猪头有林哲宇的影子。 “卫处,说实话,有些事情我真不明白,今天既然提到这个,我就冒昧地问一下,赵恩东凭什么吃定你,当然,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卫星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刚结婚那会儿,有一次跟老婆吵了架,一气之下,我就出来喝闷酒,喝多了,去桑拿的时候干了糊涂事,被他查到了。” 林哲宇奇道:“这事归他们监察室管?” “更巧的是,出来做的是他妹妹。”卫星不胜唏嘘道,“我有短处在他手,可是碍于他妹妹,他又不能把这事捅出去,只能这样了。” 林哲宇真是目瞪口呆了,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对于这种情况,如果换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关系了,只能付之一笑。 这么过了一周,商歧山的调研也已经结束,而就在他回来的第二天,省里的人事进行了调整。省委shu记贺子健调任直辖市康平市任市委书记,省长胡海峰任省委shu记,并兼任省长。 这个调整多少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但是一纸文件便已决定了人的去留,对于这个消息,林哲宇说不出感觉,直觉告诉他,贺子健一走,安东省的人事格局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只是他来省里时间还短,对于省里势力分布并不清楚,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没几天,人代会召开,一番流程之后,其结果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第一个便是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乔初一,任常务副省长,级别虽然一样,但是其含金量就足了很多。 第二个是商歧山,任省委常委、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 这二人的调整对于林哲宇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利好的消息,对于林哲宇日后的成长进步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省长则是从中央空降的,叫岳兆理,具体的来历,就不是林哲宇所能知道的了。巴中天也如愿提了副省长,接替商歧山的分管工作。 随着人代会的结束,林哲宇这位秘书的分量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不过林哲宇与往常没什么变化,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变得高人一等,还是那么不卑不亢,不过因为商歧山分管工作的调整,他也要熟悉更多的业务,而在此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哲宇,我们一起去看看老万。”商歧山这段时间并没有过问这件事,现在忽然提出去看一看,林哲宇很是诧异,不过他没有问,只是执行。 在那个农家院子里,商歧山见到了万文章,林哲宇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言老九跟他说的事情却是让他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商歧山和万文章都说了些什么,林哲宇无从得知,晚上在这里吃了晚饭,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紧盯着他们。 坐在车上,林哲宇迟疑了很久,才道:“商省长,有点情况我需要跟你说一说。这几天,一直都有人暗中窥视这个农家院。” 商歧山似乎在意料之中,缓缓道:“哲宇,这件事是个浑水,你确定要趟进来?” 唇亡齿寒 林哲宇微一沉默,道:“商省长,我是您的秘书。” 商歧山微微一笑,道:“走吧。” 其实商歧山对林哲宇非常满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原本把林哲宇调到身边来只是看中了他的工作能力。这一次让他去接万文章,商歧山有他的想法。 他是一个很爱才的人,林哲宇身上大有潜力可挖,商歧山动了爱才之心。作为官场浸淫了大半辈子的人,商歧山自然清楚一点,这个社会上人才向来不缺,但能够脱颖而出的,缺少的是机会。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商歧山打算好好培养一下林哲宇,当然,政界与其他的地方不一样,带有“圈子”的强烈色彩,与其他人一样,能力与倾向同样非常重要。 在接了万文章之后,林哲宇动用自己的关系对其进行了保护,仅此一点,足以证明林哲宇是个谨慎细心的人,有着不一般的敏锐嗅觉,但是商歧山也知道,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林哲宇只是一个秘书,能不能经受得起风浪,他心里没什么底。林哲宇没有正面表态,一句“我是您的秘书”却完全表明了他的态度。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把商歧山送回家,商歧山向林哲宇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哲宇一路上都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吗?对于万文章和商歧山的往昔,林哲宇无从得知,不过听商歧山的口吻以及他一直到人事调整之后才去看望万文章来看,万文章的入狱恐怕真的有内情,也可以说,商歧山以前不便为万文章平反,现在他是省委常委、省公安厅厅长,或许这样的身份让他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 一想到那个农家院有人窥视,林哲宇忽然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果万文章出狱仅仅只是一个开端的话,那么以后将有可能是一片血雨腥风,连商歧山这么重量级的人物都如此小心翼翼,由此可见一斑了。 商歧山让他什么都不用做,这个“什么”和“做”就显得很有文章了,在林哲宇看来,指的是自己有所动作,林哲宇还真不会有什么动作,他对这段往事肯定不了解情况,他擅作主张只会搞坏事情,相信商歧山有他的行动部署,不过林哲宇也不可能就这么在边上看着。 这倒不是他恃才傲物,原因只有一个,也正是他自己说的话,他是商歧山的秘书。这是一个唇亡齿寒的关系,林哲宇就是商歧山的附属,如果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没有人会相信林哲宇不跟商歧山穿一条裤子。 林哲宇想到了一个人,乔语嫣。乔语嫣说万文章是含冤入狱,那么她是不是会知道一些情况呢?不过林哲宇随即就打消了找她的念头,这丫头如果头上长角手中执叉的小恶魔一般,那种个性让他真的吃不消,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更重要的是,乔语嫣不是圈子里的人,她又怎么能知道内情?恐怕连万小美也不知道,所以要想获得最详尽的资料,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万文章。他作为当事人,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自己如果找他了解情况,恐怕也违背了商歧山让自己什么都不要做的叮嘱了。林哲宇还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影响到商歧山的行动,所以他只得按兵不动。 周末,下了一场豪雨。林哲宇接到了商荫打来的电话,问他在省城混得怎么样,林哲宇摸着鼻子苦笑,这一个多月是甘苦自知,如果从舒服度上来说,还真不如在苦水混着。 商荫也笑,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会苦尽甘来的。 这一次的电话沟通还不错,没出什么妖蛾子。 放下电话,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繁华的省城,却是让他有一种无根浮萍的感觉,怎么也无法融入其中,总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这里的一个过客,看待的目光也是那种旁观者的态度。 贺炜晔前两天打过一个电话,说一直没能跟他好好聚一聚,现在跟着老子去了康平,被管得更紧了。林哲宇笑他不知好歹,直辖市的一把手都是政治局委员,贺子健还是很有机会的,贺炜晔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各)子党了。 贺炜晔豪气顿生,让林哲宇有空到康平去,他会展现一个太(各)子党的风范。 手机的响起,打断了林哲宇的胡思乱想,是卫星打过来的,约林哲宇中午一起吃个饭。 林哲宇就觉得奇怪,卫星这小子自从不小心出了个轨之后,老婆对他的财政大权严格控制,今天居然叫着要请客,真是怪之极矣。追问之下,卫星才吞吞吐吐地说,有个朋友想认识一下林哲宇。 林哲宇皱了一下眉头,自己在省城算不上什么明星人物吧,除了在省政府里小有声誉之外,基本上不出这个圈子,不过电话是卫星打的,两人私交不错,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见林哲宇应了下来,卫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表示到时候会来接林哲宇。林哲宇是自己租的房,一般情况下,还真不愿意别人打扰,所以所卫星把地方告诉他,到时自己直接过去就行了。 快中午的时候,雨已经住了,林哲宇取了车,在雨中前行,还没开出多远,雨忽然又大了起来,这时他看到雨中一个女人正遮着头狂奔,不由一乐。这女人他是认识的,除了温玉还会有谁? 加大了油门追过去,摇下窗子叫了一声,温玉也是一愣,二话没说上了车来,整理着头发抱怨:“这天也真是的,还以为不下雨了,刚出来又下大了。哎,你怎么在这儿?” 林哲宇跟贺炜晔虽然关系很铁,但是相互之间的接触并不是太密切,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温玉虽然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上次在省城见到的时候就有一种高雅的气度,林哲宇还真担心贺炜晔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秘书相会 林哲宇并没有看不起温玉的意思,只不过是觉得他们俩并不合适。现在见温玉有这么一问,林哲宇知道自己多心了,不然温玉不会不知道自己到省城的消息。 “工作调动了。”林哲宇笑道,“你呢?还管着那酒店呢?” 温玉拉过车里的纸巾抽了几张,擦了擦额头的雨水,道:“不做了,贺老板的父亲调走了,贺炜晔把那地方给我了,我不想开饭店,就改造了一下,改成美容院了,你可得照顾我的生意啊。” 林哲宇失笑道:“男的也能去美容?” “你不是有个漂亮老婆吗?”温玉笑得很灿烂,也很干净。 林哲宇笑着道:“好啊,有机会一定去。” 温玉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别到了抽纸盒子下面,道:“那说定了啊。”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温玉笑道:“没有明确的地方,要不你请我吃饭?” 林哲宇笑了笑:“我正准备去朋友那吃饭,多你一个也不多。” 温玉道:“还是算了吧,不方便。” 如果换了之前,温玉铁定就去了,现在居然拒绝,显然是她的心性有了很大变化,林哲宇原本也是跟她开个玩笑,人家替自己考虑了,倒是显得自己有小人之心了,当即道:“没关系的,都是好朋友,正好你也可以推荐一下你的店。” 温玉笑道:“大恩不言谢啊,下次我请你。” “什么大恩小恩的,都是老朋友了,相互帮衬点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约好的地方。 林哲宇停好车,跟温玉一起进了酒店。 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二人到了包间,推开门进去,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卫星,另一个是卫星的朋友,不过这个人林哲宇倒是有几分面熟的,只是没打过交道,省政法委书记孙乾的秘书李兆阑。 “林秘书,你好。”李兆阑很是客气地过来伸出了手。 林哲宇笑了笑:“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李秘书,打个招呼就行了嘛。” 李兆阑笑道:“林秘书如日中天,我可不敢冒失,所以请卫处从中牵了个线,还请林秘书不要见怪。” 林哲宇笑道:“既然来了,就都是朋友,坐,都坐吧。哦,介绍一下,我朋友温玉。” 卫星和李兆阑心照不宣地一笑,招呼道:“温小姐,坐,坐。” 温玉有点吃惊,林哲宇在市里给乔初一做秘书的时候,她见过,虽然有点官味,但全然没有现在这么足,看那两人的年纪都要比他大,对他却是客气得很,而那个姓李的更是生怕林哲宇不给面子,不由大奇,心里暗想,林哲宇现在干什么,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微笑,挨着林哲宇坐了下来,道:“几位领导好。” 李兆阑笑道:“我们哪里是什么领导嘛,都是服务领导的,就别这么客气了,我叫李兆阑。” 林哲宇道:“温玉开了一家美容院,需要兄弟们支持,我做个主,以后凡是兄弟们带过去的朋友,一律打五折。” 温玉笑道:“那怎么能行?既然是朋友,那就全部免费。” 卫星跟着道:“免费可不行,收个成本还是要的,不然你还不亏大了。” 有了温玉这个美女在场,饭局间的氛围就浓烈了很多,林哲宇原本是不打算喝酒的,不然他也不会开车来,只是李兆阑热情的很,道:“林秘书,我比你痴长几岁,斗胆称你声老弟,这省城别的不多,就是出租车多,喝了酒可以打车嘛。” 卫星也劝道:“大周末的,也没多少事,既然来了,多少喝点。” 林哲宇不再推辞:“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不喝,倒是显得我不知好歹,行,那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温玉是林哲宇带过来的,这两人自然不会拿她来说事,显得很有礼节。 在来之前,卫星是这么说的,有位朋友想认识林哲宇,那么他认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要知道,这李兆阑虽然也是秘书,但是他这个秘书的含金量不比自己低,他老板也是省委常委,而他本身的级别也是副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应该这么低姿态。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哲宇虽无害人之心,却一直有着防人之心,所以他的内心还是很警惕的。 杯来盏去,喝的不亦乐乎,温玉的表现上佳,落落大方,让林哲宇很是刮目相看。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三个人喝了两瓶白酒,这点酒对于林哲宇来说自然是可以忽略不计,此时天气说暖不暖说凉不凉,李兆阑提出休个闲。 这休闲的花样多了去了,正规的有泡澡捏脚,非正规的大家都明白,温玉这些年已经不是吴下阿蒙,猜以他们的身份未必会去寻花问柳,多半是有事情要谈,便借口说自己的店里还有点事,实在不好意思,先行告退,然后又一一分发了名片。 送温玉上了出租车,李兆阑感慨道:“老弟,你的艳福不浅啊。” “你想多了。”林哲宇开着玩笑道,“家乡的一个朋友,偶然遇到,我不想多花钱,就带过来一起吃饭了。” 卫星这个时候一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三人上了去,报上了一个高尔夫球场的名字,这让林哲宇多少有点意外,这个休闲倒是ting高雅的,只是此时大雨如注,能玩得起来高尔夫吗? 志远高尔夫球场在郊外,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什么人会去玩,所以这三人过了去倒是显得很清静。雨下得不小,当然不会去打什么高尔夫,李兆阑居然有会员卡,径直去了休息室,让服务人员泡了几杯咖啡递过来,卫星没坐多久,借口有点事先走了。 整个休息室只剩下李兆阑和林哲宇。林哲宇已经不是刚出道的菜鸟了,所以李兆阑不开口,他自然不会先说话,而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李兆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宴无好宴 李兆阑微笑着道:“这里的咖啡很棒,老弟尝尝。” 林哲宇轻轻呷了一口道:“咖啡这东西我还真品不出来优劣。” 李兆阑道:“老弟你日理万机,哪里有空闲享受生活啊,说起来咱们都是做秘书的,苦命的职业。” 林哲宇笑道:“这话可不能被别人听去,否则得说我们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李兆阑也笑了起来:“老弟的心态ting好的。其实啊,咱们是驴屎蛋子外面光,看起来体面,事实上什么都得看上头眼色行事,老板万一有个什么差池,这一辈子就没什么奔头了,高危行业啊。” 林哲宇微微一笑,没再说话,他跟李兆阑不熟,说话得留三分,李兆阑似乎察觉自己有点抱怨的意思,哈哈一笑:“开个玩笑。老弟,我想你一定在想,我李兆阑好端端地请你吃饭干嘛。” 林哲宇也是哈哈一笑:“宴无好宴啊。” “老弟有这个戒心也是正常的,其实呢,我没别的意思。”李兆阑放下了杯子,正色道,“老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在很多时候,我们做秘书的都没什么选择。孙书记年纪大了,我跟了他五六年,一直没怎么动,按理说,我不应该说这些,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谁不想进步,我看不到希望,但是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李兆阑停顿了一下,道:“我这个人很直率,林老弟你跟着商省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林哲宇失笑道:“李秘书,你的话我不评论,但是我前途是不是不可限量,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退一万步来讲,这也不能成为你向我示好的理由吧,我就是爬得再快,也影响不到你的发展。” 李兆阑道:“其实在说这番话之前,我也是有点犹豫的。卫星跟我是拜把子兄弟,他说你这个人急公好义,乐于助人,咱们不说那些提拔不提拔进步不进步的话,仅此一点,就绝对值得结交。” 林哲宇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笑着道:“能结交李秘书,是我高攀了,论起级别来,你比我要高,论社会阅历,你也比我丰富。我来省城的时间不长,两眼一抹黑,这以后啊,还要请老大哥你多多关照。” 李兆阑笑道:“相互关照,相互关照。” 闲聊了几句,温玉发的那张名片在李兆阑的指间翻转:“老弟,恕我直言,古人云,红颜祸水,老祖宗的总结还是很有道理的。你可得当心啊。” 林哲宇哈哈一笑:“多谢关心,普通朋友而已,不再多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李兆阑轻轻笑了一声:“儿郎身畔美女转,不稀奇,外面彩旗飘飘,只要能保证家中红旗不倒就行了。” 林哲宇道:“听你的意思,很有经验啊,外面飘了多少彩旗了?” 李兆阑一怔,随即指着自己的脸道:“就我这张能夹得住蚊子的老脸,那面彩旗能飘到我脸上来?” 红旗彩旗论,其实有很多种说法,不过林哲宇不想在这个方面多说什么。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许多,林哲宇起身:“下午还有个材料要赶,中午这顿先谢了,下次我请。” 李兆阑倒是没推辞:“细水长流嘛。” 回到住处,林哲宇洗了把澡,把全身的酒气散去,便躺到了床上,钻进了热被窝里,只是脑子里却在想着李兆阑的事情。无论李兆阑有什么合理的借口,今天都显得很突兀,况且他的理由也不够合理,自己只不过是刚刚晋级的小秘书,政法委孙书记的能量就是再不足,他这个能干五六年的秘书也不至于选择自己来投靠,胡书记、岳省长的秘书可比自己强了百倍,况且还有省委副书记和常务副省长的秘书。想到这里,林哲宇突然想到了乔初一,他是常务副省长,与商歧山有不少交集,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多少结合之处,林哲宇在想,什么时候能跟乔初一的秘书迟少明走动走动,或许能获得一些资料。 晚上的时候,卫星打了电话过来,言语之间似乎有些歉意,林哲宇装作没听出来,卫星也感觉到了,解释道:“李兆阑跟我私交还不错,提到想跟你一起吃个饭,我……” 林哲宇笑道:“卫处,你这话就见外了,大家都是同僚,一起坐坐也没什么嘛,况且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这是李秘书看得起我。” 林哲宇越是这么说,卫星心里越不是个味,在省政府,他没什么后台,虽然副秘书长寥智勤对他ting关照,但是寥智勤本身也只是比秘书多了一个“长”,不定哪天就走。林哲宇跟卫星还算投缘,他的老板刚入常,很受岳省长的重视,靠得近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卫处,李兆阑……”林哲宇顿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卫星赶紧道:“他人还不错,ting精明的,对朋友也ting仗义,孙书记很看重他。” 林哲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答案与李兆阑所说的有点出入,林哲宇不由警惕了起来。不过他有些不明白的是,李兆阑为什么要言不由衷,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自己难道还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如果说贺子健没有走,他打听到自己跟贺炜晔的关系那倒也罢了,可是现在的事实情况就是,自己完全是一穷二白呀。 今天的上班与往常有点不同。商歧山向来不要秘书去接,不过这一次林哲宇刚起床,便接到了商歧山打来的电话,让他准备一下,一会跟他去一趟江陵。 商歧山这一手让林哲宇有点措手不及,准备一下?准备什么?去江陵干什么?是以什么身份去的?副省长还是公安厅厅长? 这些林哲宇都一无所知。时间很紧,坐公交肯定来不及了,林哲宇也顾不上了,开上了自己的奥迪,一路狂飙到了省政府。他的车还是头一回出现,门卫还拦了一下,见是林哲宇这才放行。 贿赂缘由 停好车,商歧山已经下来了,林哲宇上前,低声道:“商省长……” 商歧山摆了一下手,道:“上车再说。” 看了一下车,居然不是公牌,林哲宇更是诧异。坐到车上,商歧山吩咐了一声,林哲宇这才注意到,开车的人并不是司机老王,而是一个陌生人,从他的行事作风上来看,应该是名军人。 “省厅的,马卫东。”商歧山介绍了一下,然后才道,“哲宇,老万的事我跟你说说。” 商歧山说的并不是太详细,但是足以让林哲宇清楚事情的经过了。三年前,万文章在江陵市任环保局局长,当时市长季剑刚刚上任,对于江陵的污染深恶痛绝,表示要花大力气去打击整治,作为环保局局长,万文章自然要竭力配合。 那些染污企业能够存活,本身就证明了很多问题,季剑是想一展身手的,急功好利之下,考虑得并不周全,并没有想到他是初来乍到,连脚跟都没站稳,就去动那些污染企业。这么一搞,明面上没什么问题,但是私下里的反弹很大。 在这件事上,省委副书记兼江陵市委书记的江启发并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含糊着说,污染是个大问题,如何整治还需要趟着石头过河。 万文章这个环保局头头没太大能耐,被季剑数次点名批评,并说三个月之内见不到成效,就要把他拿掉。 端人碗,就得服人管。万文章一咬牙,加大了处罚力度,三个月关停了六家大型企业,当然有人来说情,万文章也是大袖子一甩,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季剑的身上,毕竟板子是他打下来的。 可是万文章没想到的是,他的动作惹毛了一些人,季剑也受到了压力,这个时候他才认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进了,为了自己将来的大好前程,季剑临阵退缩,把万文章推上了风口浪尖。 万文章骑虎难下,如果这个时候松口,那就等于自己扇自己耳光,而江陵整治污染的动静已经闹得很大,不但在整个安东省很有影响,还惊动了中央,央视还安排了记者过来采访,焦点访谈节目组也过来实地做了节目,在这种情况下,万文章如果再向后退,那无缝是掉进万丈深渊。 没过几个月,一封举报信就到了省纪委,举报万文章收受贿赂。这个案子查得很快,历时半个月,便坐实了万文章这项罪名,很快提起公诉,本来是要重判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改判了三年。 林哲宇猜,那个“不知道原因”的“原因”,应该是商歧山从中使了力,因为他知道,商歧山跟万文章是校友,私交还是不错的,只是当时他只是副省长,说话的分量都不足,是以只能尽最能力周旋,缩短刑期,等他有了话语权,再重提此事。 林哲宇并不意外,其实像这一类黑幕,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商省长,困难很大呀。”林哲宇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说的没错,万文章在那种环境下被判入狱,涉及到的关系网必然是复杂之极,商歧山现在虽然是省委常委,但是以他一己之力,能打开这个缺口吗?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了,局面会更加复杂,而且当年在重要位置上的一些当事人,走的走,升的升,再退一步说,当年的判决下来了,如果此时在翻出来,若是证明那时的宣判是错误的,又有多少人要跟着受牵连?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的将会是更多的阻挠。 商歧山微微笑了笑,道:“老万吃了个亏,仕途就此断送,丧失了三年的自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 林哲宇没有急着回答,在考虑问题方面,林哲宇向来都是把自己当作政治人物。政治人物做事,不可能无的放矢,也就是说,做任何事情都会衡量一下得失。他绝不认为商歧山是简单地要替万文章讨一个公道。就事论事,这个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万文章任环保局局长时尚且如此,现在是一介布衣,还能玩个什么花样出来?哪怕有商歧山撑腰,那又怎样,当初江启发的态度就大有问题。 难道是想牵动江启发?林哲宇的心里猛然一凛,顿时想起了前两年贺子健对安东控制不足的事情来。当时省长胡海峰跟贺子健不对路子,这没有什么奇怪,现在看起来,贺子健当时面临那种情况,极有可能是江启发拖了他的后腿,也就是说,江启发是跟胡海峰穿一条裤子的。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商歧山,商歧山也正看着他,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以解读,林哲宇心里又在想,眼下的政治局势是,胡海峰一家独大,新省长岳兆理显然不会甘于老二这个位置,所以他必须团结一批人,难道乔初一、商歧山他们都是这个阵营里的? 高层的博弈,林哲宇达不到这个境界,但是天下大同,手段虽然不一样,但是动机和目的都是一样的,蜻蜓撼不了柱,那就要削弱他的力量,很显然,江启发才是商歧山的目标,而万文章当初的事情便是一个由头。 林哲宇隐隐感觉到,贺子健在时平静的局面很快就要打破了。其实他一直不明白,以贺子健跟陆大大的关系,怎么可能拿不下安东来呢,胡海峰的背景他无从得知,但是再强也莫过于陆大大吧,他认为,贺子健是不想乱,所以尽量控制局面,稳定才是硬道理。 现在贺子健走了,压在胡海峰头上的这座大山不复存在,他会不会按常理出牌,很难说。一般来说,从老二升到老一,那种扬眉吐气的快感是不允许被别人打破的。 从林哲宇紧锁着的眉头,商歧山似乎感觉到了林哲宇的内心,微微笑了笑,道:“哲宇,我们现在要去拜访的是当年的举报者——万科电瓶公司的老板苏子科。” 不再折腾 林哲宇没有做这方面的工作,所以也不知道苏子科是什么来头,不过商歧山这么明火执仗地打上门去,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吗?如果以万文章当年含冤入狱的事作为突破口,他商歧山的身份也不合适啊,即使是涉及到案件,商歧山这位省厅厅长出面就更不符合规律了,毕竟省厅大多都是常务副厅长主持工作。但是商歧山既然这么来了,必然有他的道理,容不得他林哲宇质疑。 车子穿过市区,堵了好一阵子,然后又七拐八绕才去了城中村。林哲宇微微有些诧异,这里显然不是经济发展区域。 “苏子科其实也算是受害者吧。”商歧山的嘴角微微翘了翘,“当年实名举报老万的就是他。” 林哲宇不是太理解苏子科为什么也算是受害者,不过在看到苏子科的住处时,林哲宇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马卫东上前去敲了门,一个中年妇女打开了门,隔着防盗门警惕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商歧山道:“我们是来找苏总的。” “你们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苏总。”那妇女撂下这句话就要关门。 商歧山笑了笑:“苏子科当年那么风光,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辈子?” 妇女面色微微一变,咬着牙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还不放过他吗?” 商歧山道:“我是来帮他的,不是来害他的。” “开门吧。”里面传来一个男子沙哑的声音。 中年妇女略一迟疑,开了门,商歧山向马卫东扫了一眼,马卫东便站在了门外警戒。 这是林哲宇第一次见到苏子科,据商歧山所说,他不到五十岁,但从现在的样子来看,六十都不止了,整个人苍老得很,除了那双眼睛还有点生气以外,都没了精气神。 “商省长,你怎么来了?”苏子科坐在木椅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商歧山道。 商歧山没急着回答,左右打量了一下:“你很有胆识,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恐怕他们也想不到,你就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吧?” “我是实在没地方可躲了。”苏子科的脸抽搐了一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些年,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几次警察临检都没查到你,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商歧山微笑着道。 苏子科呆了一下,很吃惊地道:“每次有警察查房,我都提前收到短信离开,那个人是你?” “是我,也不是我。”商歧山淡淡道,“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要像这样藏一辈子。” 苏子科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头上居然有汗珠滴落,商歧山道:“你不用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什么事值得做,什么事不值得做。” 说完这句话,商歧山坐回到椅子上,拿出一包烟扔了过去:“这是你最喜欢抽的烟吧?” 苏子科颤抖着手抽了一根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味着过去,过了好一阵子才把眼睛睁开,道:“商省长,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如果抖出来的后果会是什么。我已经这样了,你不同,搞不好轻的是身败名裂,重的是永不超生。” 商歧山淡淡道:“那是我的事。” 苏子科狠狠地扔了烟头,一脚踩了上去,道:“好,我干了。” 这时,那中年妇女冲了进来:“老苏,算了,我们就安安静静活着就行了,不要再折腾了。” 苏子科苦笑着道:“我们这也叫活着吗?你以为我们的女儿真的是在抢劫的时候被杀害的吗?不是,你再看看我们,如果不是运气好,我们可能早就跟女儿见面了。以前我不说,那是因为我没有机会,现在有了机会,我不能再放过了。商省长,我麻烦你一件事,你一定要保护好我老婆。” 商歧山道:“这个没问题,只要你同意,我马上可以安排她住进安全的地方。” 苏子科咬着牙道:“好。” 商歧山站了起来,道:“那你们收拾一下,我晚上来接你们。” 跟商歧山走到门口,马卫东低声道:“我看到似乎有可疑的人。” 商歧山神情一变:“难道被他们发现了?” 林哲宇这时道:“商省长,这样吧,您先回,我护送他们离开。” 商歧山怔了一下,道:“你能行吗?” 林哲宇笑了笑:“没事,我在江陵还有几个朋友,能搞得定。” “好,一定要注意安全。去这个地方,到了打电话给我。”商歧山也是没有办法,这件事需要保密,所以他不能安排警方的人过来,想不到饶是如此,似乎还是走漏了风声。 目送商歧山离开,林哲宇回身进了屋,把门关死了,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言老九,让他安排一辆车,到这里来接他,必须要信得过。 言老九自然知道“必须信得过”意味着什么,很快回了电话,说人和车一个小时左右到。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看了下手表,告诉苏子科夫妻俩,很快就可以离开了,就在这时,门铃忽然被按响了。 林哲宇不由一呆,按门铃的肯定不会是言老九安排过来的人,他们绝没有这么快。而苏子科的老婆也是一脸的诧异,他们是在躲藏,所以平时生活非常低调,几乎很少与人来往。 几年的躲藏让他们是草木皆兵,林哲宇深吸了一口气,向里屋甩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先进去,他来开门。 两人进了去,林哲宇这才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人,淡淡道:“这么磨蹭,收电费的。” 林哲宇淡淡道:“多少钱?” “一百二。” “哦,回头我会交到卡上。”不等对方反应,林哲宇啪地关上了门,开什么玩笑,撒谎都撒的不像,现在哪里还有上门收电费的。 不过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林哲宇的神情也紧张了起来,如果对方不是来收电费的,那么他是什么人?小偷上门踩点的还是尾随过来欲对苏子科夫妇不利? 来袭 “你们平常有没有人上门收电费?”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林哲宇进了房间就去问苏子科。 “有。”苏子科的老婆点了点头,“都是一个瘦瘦的来的,戴着近视眼镜。” 这个人很符合苏子科老婆所描述的那样,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正这么想着,门再一次被敲响,只听刚刚那人在外面叫道:“我说你怎么回事,这电费要是不缴,我把你们电断了啊。” 林哲宇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现在还有这样服务的态度?听着那砸门的声响,心知今天要是不把这钱给交了,这家伙还真不能善了,他本来就不想惹出什么事端来,别因为一百二十块钱弄得万众瞩目,便从口袋里拿出了钱,打开门,嘀咕着道:“催什么催,拿去。” 那人伸手便过来接钱,在他伸过手来的一瞬间,林哲宇的手猛然一伸,抓住了他的手腕,向里一带,那人的身体立刻被拉了过来,脸也砰地一声撞在了防盗门上。林哲宇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头发,厉声道:“你……”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停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有一支枪抵在了他的脑门上,只听一个低沉之极的声音道:“不想死的就开门。” 林哲宇松了手,那人退了一步,镜片难掩他惊恐的目光,正要逃开,那支枪的主人一探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中用力,只听格的一声,那人的眼睛顿时凸了出来,一双手拼命地抓住了那只铁钳,可是这种挣扎完全是徒劳的,几秒钟之后,他便不再动弹,而那只手的主人却是一脸冷酷地盯着林哲宇,看也不看那人一眼。 林哲宇不由咽了一口吐沫,他不是没打过架,甚至还伤过人,但是像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事风格他只是在电影里才看过,心头也是万分紧张,他知道,自己只要有一点点的轻举妄动,对方将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将自己射杀于当场。 林哲宇的心跳强烈加快,似乎要蹦出胸腔了,怎么办? 楼下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林哲宇灵机一动,道:“你来啦!” 那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而就在回头的刹那间,林哲宇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利用防盗门的空隙别了过去,那人的反应也极其迅速,就在林哲宇别过他手腕的刹那间,他的手指向里一扣,噗地一声闷响,子弹射了出来,但这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的手腕传来一阵巨痛,整只手腕似乎都要变形了,枪也掉落在地。 那人另一只手一松,手腕翻动间,一把匕首刺了过来,林哲宇只有松手退开,那人也趁着这个机会蹲下捡枪,林哲宇顺手抄起玄关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正中手腕,那人吃痛,缩回手,迅速离开。 林哲宇上了前去,用脚把枪踢开,关上了门,这才感觉到小腹传来了强烈的疼痛之感,顺手一摸,满手湿粘粘的,居然全是血。 林哲宇不由痛叫了一声,跌坐在地,苏子科夫妇在里面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听林哲宇痛叫,赶紧出来查看,这一看之下,不由呆住了,还是苏子科的老婆反应快,赶紧拿了条毛巾过去帮林哲宇捂住伤口。 林哲宇忍着痛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商歧山:“商省长,我们刚刚遇到了袭击,还杀了另一个人,人跑了,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看不出来,枪现在这事。我没事,肚子上挨了一枪。” 商歧山一听林哲宇被枪击,还死了人,顿时意识到事情严重了,皱了一下眉头,立即作出了决定,让林哲宇坚持一下,他让马卫东马上赶过去。 林哲宇咬着牙道:“商省长,这个时候你不方便出面,我报警吧。” 商歧山的眼睛红了,又湿润了:“哲宇,你一定要坚持住。” 林哲宇报了警,说某地发生了枪击案,自己受了枪伤,还有人死亡了。一听说是枪击案,当地派出所立刻行动了起来,而在他们到来之前,林哲宇让苏子科夫妇先走,又通知言老九让人别来接自己,而是把苏子科夫妇接走,去商歧山交待的那个地方,又交待了几句,并叮嘱言老九一定要注意有没有人跟踪,万万不能泄露了苏子科夫妇的行踪。 交待完这些,林哲宇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当听到警笛声响起的时候,林哲宇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耳边机械不时嘀的一声,林哲宇睁开双眼,幽幽的灯光并不刺眼,满眼都是一片白色,左右看了看,这是重症监护室,林哲宇不由咧了咧嘴,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肚子上吃了颗花生米?他并不知道,距离他醒来,已经一天一夜了。他更不知道,商歧山给医院下了死命令,不但要救活他,更要给他最好的治疗和服务。 在林哲宇醒来后,医生们便对他又进行了一次不亚于研究外星人般的全面检查,副省长的要求那是一定要完全照办的。在确认他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以及枪击造成的皮肉伤之后,又经过闻讯赶来的省政府副秘书长寥智勤的确认,再向商歧山汇报,这才转入了普通病房。 寥智勤的话不是太多,简单地询问了几句,让林哲宇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随后卫星也过来了一趟,说起林哲宇受伤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你也算是奇葩人物了,怎么跑到那个城中村去了,那里的社会治安可不是一般的乱。” 林哲宇不想就这个多谈,只是笑了笑,卫星自然不会去问这事,这案子一死一伤,兼任省公安厅厅长的副省长的秘书也受了枪击,当时就交到了省厅,敏感得很,所以说了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之后便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卫星提了一嘴,说李兆阑ting关心的。 话中信息 在林哲宇醒来后,医生们便对他又进行了一次不亚于研究外星人般的全面检查,副省长的要求那是一定要完全照办的。在确认他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虚弱以及枪击造成的皮肉伤之后,又经过闻讯赶来的省政府副秘书长寥智勤的确认,再向商歧山汇报,这才转入了普通病房。 寥智勤的话不是太多,简单询问了几句,让林哲宇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随后卫星也过来了一趟,说起林哲宇受伤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你也算是奇葩人物了,怎么跑到那个城中村去了,那里的社会治安可不是一般的乱。” 林哲宇不想就这个多谈,只是笑了笑,卫星自然不会去问这事,这案子一死一伤,兼任省公安厅厅长的副省长的秘书也受了枪击,当时就交到了省厅,敏感得很,所以说了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之后便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卫星提了一嘴,说李兆阑ting关心的。 商歧山是天快黑的时候才来的,林哲宇作势欲起,商歧山赶紧拦住:“你别动,躺着就行,感觉怎么样?” 林哲宇挥舞了一下拳头:“很感谢医生和护士的悉心照料,我现在感觉很好。” 随行的医生护士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林哲宇算是为他们请了一功,商歧山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医生护士们很识趣地离开了病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商歧山这才道:“哲宇,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 “商省长,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算命的给我算过一卦,说我是猫投的胎,有九条命,没那么容易挂掉。” 商歧山不由笑了起来:“胡说八道,不过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林小立这时低声道:“苏子科他们没事吧?” 商歧山微一点头,道:“哲宇,这事你暂时就不要过问了,不过警是你报的,回头厅里会对你进行情况了解,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凛,商歧山的这句话里至少透露了三个讯息,第一,商歧山上任时间不长,对公安厅的掌控力还不够。第二,公安厅里有跟商歧山不对路子的人,或者说有与三年前万文章案有关的人。第三,必须要隐瞒苏子科的消息。 “我知道该怎么说。”林哲宇道。 看着林哲宇胸有成竹的样子,商歧山放下了心,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林哲宇有种莫名的放心,从他受到袭击和枪击之后,能够有条不紊地安顿好苏子科夫妇便足以证明他心智的坚韧。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个小家伙,商歧山心里暗暗想道。 当晚,省公安厅的同志便过来向林哲宇了解当时的情况。 林哲宇早有说辞,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城中村,林哲宇是这么说的,他打算在那里租房子,过去看看。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实话实说,从有人上门收电费到那名陌生男子袭击,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当问到有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孔时,林哲宇想了很久,只能说对方有一头长发,其他的便无法提供了,毕竟对方戴着眼镜和口罩。 一个多小时之后,询问结束,林哲宇知道,他们会去核对自己所说的真实性,最大的破绽就在于租房子的事情,不过这一点他倒是不担心,因为他已经安排了言老九,相信他肯定会把一切都搞定。 躺在床上,睡了几天的林哲宇睡意全无,眯着眼睛去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他自然不可能去打听里面的情况,但是从当时发生的事件来看,商歧山显然是处于监控之中,否则对方不可能那么快作出反应,想到那个杀手的狠毒,林哲宇有些不寒而栗,当时也真是侥幸,差一点小命就不保了。 林哲宇想打个电话给言老九,手摸到电话的时候,心里忽然一动,如果省厅里真有与当年的案子有关的人,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出现在这个专案组里,如果是这样的话,势必会对自己有所怀疑,毕竟自己是商歧山的秘书,那么他就会知道,当时商歧山是一起过来的。识破了自己的谎言,搞不好会对自己的通讯进行监控。所以他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以言老九的谨慎,还是比较放心的。 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专案组又有人对当时的情况进行询问,林哲宇再次重复,正在进行之中,病房门口忽然有人吵了起来。 在笔录期间,门前是有警察守着的,只听一个女子非常不爽的声音道:“你们拦我干什么?都走开!” 林哲宇一听这声音,心里就是一热,除了孟遥还能有谁?他受伤的事情,原本是不想告诉孟遥的,免得她为自己担心,不曾想还是让她知道的了,正要说话,门前的动静大了起来,显然是动手了。 做笔录的警察皱了一下眉头,刚刚站起,门便被推开了,林哲宇一眼扫过去,孟遥面上含怒,她的身侧站着一脸冷酷的绛,她俩的身后则倒着守护的两名警察。 “你们袭警?”这四个字一冒出来,林哲宇便有些反感,不过这很符合孟遥的行事作风,而绛能够一直在她身边,足以证明她很有本事。 “袭警怎么了?凭什么拦着我们不让进来,难道我看我受伤的丈夫还需要经过你们同意?”孟遥怒视着两人道,“你们要搞清楚,受到枪击的人是我丈夫,你们不去调查凶手,在这里左问又问是什么意思?” 对方显然没想到孟遥是林哲宇的老婆,人家家属来探望确实没有错,不过看样子,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短时间内将两名警察放倒,一般人也不敢,心中一动,道:“出于林秘书的安全考虑,我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份证。” 很明显,对于自己的同事被殴,心里很是不服气,孟遥嘴角一撇,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件亮了一下:“走开!” 谋害亲夫 绛说话还算是客气的,不然就让对方“滚开”了。 负责做笔录的只是省厅刑侦处的副处长杜家云,受副厅长也是专案组组长崔轮的安排过来,一眼见到证件上的特殊图案,不由一呆,这时身后两名警察已经从地上爬起,双双向二女扑来。 杜家云赶紧出声喝止,在他出声的一瞬间,绛霍然转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金灿灿的手枪,冷声道:“再动一动,就地格杀!” “出去!”杜家云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是恭敬地道,“不知道绛……” 绛皱了一下眉头,打断道:“你们先出去。” 杜家云回头扫了林哲宇一眼,心想这家伙不就是商省长的秘书吗,居然来头不小,怀着这个疑惑一挥手,病房里顿时空了下来。 孟遥冲上去,原来是很担心的,可是一见到林哲宇笑眯眯的神情,气是不打一处来,一拳打在林哲宇的肩膀上,怒气冲冲地道:“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哲宇咧了一下嘴,夸张叫道:“疼死我了,你这是谋害亲夫啊。” 绛的嘴角闪出一丝笑意,随即退出病房,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谁告诉你的?”林哲宇拉着孟遥坐到自己的身边。 “乔叔告诉我的。”孟遥恨恨道,“这次公安厅要是不把凶手给揪出来,我要把他们从上到下全都捋了。” 林哲宇丝毫不怀疑孟遥说到做到,而且有这个实力,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这案子也不是太好查。” 将事发的经过说了一遍,孟遥几度落泪,紧握着林哲宇的手不放:“真不敢想像当时的样子,你要是有个闪失,你让我跟琳琳怎么过?” 林哲宇这次没有嘻皮笑脸,正色道:“我答应你,以后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为了你和琳琳。” 孟遥把头埋在了林哲宇的怀里,嗅着清新的发香,林哲宇不由抱紧了孟遥,久未吃肉的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感觉,ting了几下,那薄薄的毯子根本抵挡不住他的坚ting,孟遥有所感觉,居然把手穿过被子握住了林哲宇。 林哲宇怪笑一声:“来吧。” 孟遥吃惊道:“你能行?” 她没有问“这里能行”还是问林哲宇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也算是超级大条了,林哲宇当然不行,这个活动对腹肌的要求很高,肚子上的那一枪对林哲宇的肌肉损伤还是比较大的,所以只能吹胡子瞪眼干着急。 而此时的省公安厅副厅长崔轮的办公室,却是一片肃穆。杜家云刚刚把情况向崔轮作了汇报,崔轮显然也没想到林哲宇还有如此的后台:“家云啊,林哲宇的案子一定要尽快给我查清楚,不可掉以轻心。” 杜家云当然明白,虽然还不知道林哲宇老婆的身份,但是她带在身边的保卫人员竟然来自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家最神秘机构,那她又能差到哪儿去? “崔厅,这案子很棘手。”杜家云汇报着案情道,“现场的调查并没有多少有用的线索,死者名叫吴军,是供电局的一名临时工,专职收费,与林哲宇素不相识,如果林哲宇说的是真的话,他的死应该算是他倒霉。死因是被捏碎了喉骨窒息死亡。那把枪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现在场也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不过在对那个出租房进行检查的时候,还是有所发现的,里面发现了另外两个人的指纹,经过数据库的比对,其中一个已经有了结果,叫苏子科。” “苏子科?”杜家云抬起头,“哪个苏子科?” “万科电瓶公司的前任老板苏子科。”杜家云道,“不过这个人在三年前就失踪了,怎么会出现在林哲宇住的屋子里,的确很奇怪。” 崔轮深思了一下,道:“林哲宇是什么人?” 杜家云呆了一下,老板这是怎么了?不过嘴上却是回答:“崔省长的秘书啊。” “林哲宇这个人很有来头。”崔轮刚说到这里,手机响了起来,接听了之后,也是为之动容,说了一声“我知道了”,这才放下电话继续道,“刚刚得到消息,林哲宇的爱人叫孟遥,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 杜家云又是一呆,龙港集团,那可是商界的航母,先不说这个集团的财力有多大了,与政界的关系也是非常密切,而这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居然是一个小秘书的老婆。换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富婆老板,还上他妈那个逼的班啊,而对方能够有神秘组织的人做保卫,即使是在政界混,那也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提起来了,这到底是要自食其力还是装逼? “所以,以林哲宇的这个家世背景,就是再低调,也不可能住在那样的城中村,况且那里的交通也不方便。”崔轮淡淡地撂下了这句话,没有下什么结论,但是潜意思却是,林哲宇要好好跟进一下。 杜家云自然明白领导的意思,迟疑了一下道:“崔厅,您的意思是,通过林哲宇有没有跟谁结仇来寻找突破口?” 崔轮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杯子呷了一口之后才道:“你赶紧抓紧时间,回来商省长还要听我们的案情汇报。林哲宇是他秘书,你得给我重视起来。” 杜家云似乎没感觉到崔轮话里有话,得令而去。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崔轮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沉默良久才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打了开来之后,拨了一个电话,半晌电话接通了才沉声道:“苏子科找到了,事情有点麻烦。” 听了一阵,崔轮道:“好,我会想办法。” 放下电话,崔轮的神情阴晴不定,这时,桌子上的电话猛然响了起来,抓起电话,接听了一下道:“好,我马上来。” 会议室里,除了常务副厅长郭敬明和副厅长崔轮以外,专案组的成员都到了,诺大的会议桌中间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副省长兼公安厅厅长的商歧山,另一个赫然是省委副书记、省长岳兆理。 军令状 “老崔,先说说这个案子吧。”在商歧山的目光下,郭敬明向崔轮道。 崔轮轻咳了一声:“凶手的作案手法很老练,也很狠毒。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能够证明凶手是不是恶意寻仇。” 随后杜家云把具体的情况汇报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隐去了发现苏子科指纹的事情,因为他并不能证实林哲宇与苏子科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商歧山道:“犯罪分子如此穷凶极恶,这是对我省公安系统的严重挑衅,下面请岳省长作指示。” 岳光理轻咳了一声:“和平年代,居然发生了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商省长说的对,这不仅仅是对公安系统的挑衅,更是对法律的挑衅,同时我相信,邪不胜正,更相信咱们省厅有能力破获此案。老郭,半个月差不多了吧?” 郭敬明道:“岳省长,时间能不能再……” “十天。”岳兆理的脸色微微一沉。 “保证完成任务。”郭敬明不敢再讨价还价,一口应承了下来。 郭敬明的这句话代表着立下了军令状,也就是说,如果十天破不了案,有人是要辞职的,只是不知道谁会撞到枪口上。 岳兆理并不多待,也不多说什么,众人送他出了去,商歧山回了来,道:“岳省长很生气,所以大家必须打起精神来。由于案子涉及到我的秘书,所以这个案子我不会参与,更不会过问,老郭,你主持工作,由你把关。” 商歧山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合情合理,只是在大家心里总是觉得是在逃避责任,毕竟眼前一片漆黑,线索全无,十天内破案,真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扰。 散了会,商歧山和郭敬明留了下来,郭敬明笑着道:“省长,你的秘书来头不小啊。” 商歧山淡淡道:“知道岳省长为什么发火吗?” 郭敬明低声道:“省长,这案子难度不小啊。” “难道小还用得着省厅出马?”商歧山道,“你也知道岳省长发火的原因,我也是刚刚才兼这个厅长,这一枪你得给我打响了,不然,我拿你是问。” 郭敬明是靠什么爬到厅长的位置上来的?除了一些外在因素以外,他个人的刑侦技术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跟商歧山碰了一下,道:“林哲宇为什么去那个出租屋是整个案件能不能破获的关键,他说是过去看房子的,这一点很是不能让人信服啊。” 商歧山摊了摊手,道:“这是专案组的事情,我说过,不参与。” “省长,你这可就不对了啊。”郭敬明道,“事关破案,你这不是故意挖坑埋我吗?” “想不被埋,就给我想办法把坑填了。”商歧山摆起了领导的架子。 郭敬明忽然笑了:“省长,其实线索不是没有,只是听起来有点耸人听闻,可能会牵扯到早年的一些事情,一旦被掀出来,石破天惊啊。” 商歧山目光如炬,居然让郭敬明的心里都有点毛毛的感觉,半晌商歧山才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在桌子上弹了弹,慢悠悠地点上,慢悠悠地道:“照你这么说,这案子就这么算了?那个叫吴军的人,就这么白死了?林哲宇挨的这一枪就这么算了?就让那个杀人凶手这么逍遥法外了?” 郭敬明笑了笑道:“省长,你是公安厅厅长,我的一切工作都是在你的安排下开展的。” “哈哈,哈哈。”商歧山笑了两声,忽然板起了脸,“那你还磨叽个啥?还有,关于林哲宇以外的事情,要保密,不要问为什么。” 林哲宇的身份着实让商歧山很吃惊,他的家庭从个人履历上是能看得出来的,完全是出身于农民家庭,可以说没有任何的背景,所以这个背景就在孟遥的身上了。 抛开她龙港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仅仅是那个来自于神秘机构的护卫就很让人吃惊了,而从她的资料来看,有一个上任龙港集团董事长的母亲孟佳,却是没有关于她父亲的任何资料,也就是说,孟佳的父亲是一个谜,再结合这个护卫,很是让人遐想,是不是当今高层的某位重要人物,当然,这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然而也正是这么想一想,才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郭敬明虽然没有商歧山知道的多,但可以想像,如果不给林哲宇一个说法的话,这件事很难善了,以龙港集团的能力,向省委省政府施压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人家林哲宇是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枪,这可不是虚的。 医院病房里,孟遥满脸通红,林哲宇也是气喘吁吁,幸好这是林哲宇的专用病房,而且里面没有监控,否则刚刚孟遥替他打出来被人看到那完全可能成为比枪击案更惹人眼球的事件。 “现在舒服了?”孟遥揉着嘴巴埋怨道。 林哲宇拉过了孟遥的手,低声道:“等我好了,让你也这么享受一把。” “才不要呢。”孟遥挣开了林哲宇的手道,“老实交待,是不是打野食了?我给你吹了那么久都没有出来,持久力这么强?” 林哲宇愕然道:“怎么会啊,没看到刚刚喷出来那么多?” “算你识相。”孟遥做了一个剪刀的样子,“你要是敢作怪,我咔嚓了你。”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此鸟只为你而ting。” “下流。”孟遥瞪了林哲宇一眼道,“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去弄去。” “让绛去买吧,我舍不得你离开我。”林哲宇的嘴巴上抹了蜜,甜得不行。绛进来之后,孟遥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嗅了一下鼻子,神情怪异地看了孟遥一眼,顺手递了一张纸巾,说了一句让孟遥险些跳楼的话:“嘴角边上,没擦干净。” 虽然在病房里竭尽温柔之能,但是出了病房后的孟遥则是一脸冷酷,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一件事情她知道便已足够,那就是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在江陵遭到了枪击。 轩然大波 向绛低语了几句,绛点了点头。 次日,孟遥以龙港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在江陵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会中提到龙港集团在江陵的投资项目,严重质疑江陵的治安条件,表示这个项目将会因此而重新进行投资环境的评估,暂时无限期搁置。 这个发布会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大媒体都争相报导,众说纷纭,但是意见集体一致,矛头针对了江陵的治安条件,毕竟枪击案之前已经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关注,虽然没有向外通报情况,但是枪击是实实在在的事情,而且已经事发几天了,警方一直没有什么线索,这个发布会在一定程度上也激发了民众的不满,毕竟谁也不愿意生活在恐惧之中。 省委shu记胡海峰的办公室里,副省长商歧山正垂着头坐在沙发上,胡海峰的神情非常严肃:“老商,这个案子还没什么进展吗?” 商歧山抬起头道:“犯罪分子非常狡猾,现场也没留下任何的线索,这个案子进入了死胡同。” 胡海峰皱眉道:“那些我不管,现在社会舆论一边倒,那个新闻发布会你也看到了,龙港集团几百亿的投资打了水漂,这个责任谁都承担不起,据说已经惊动了中央,如果还是这么下去,我们会很被动啊。” 商歧山道:“厅里的同志一直不辞劳苦,目前已经有了些线索,正在跟进,胡书记,你放心,这个案子破获的机率还是很高的。” 胡海峰重重道:“破获是必须的,我要的是时间。有犯罪不可怕,但是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商歧山离开后,省委副书记江启发过了来:“海峰书记,龙港投资的负责人已经撤离江陵了。” “你留不住?”胡海峰的眼睛瞪了起来。 江启发苦笑道:“我使了浑身解数了,但是人家一句话,按照集团领导层的决定办事。海峰书记,孟董还在江陵,我看,这事还得你出面才行。” 胡海峰的眉头皱了起来:“老江,一个枪击案虽然很严重,但是即便是首都也免不了发生这样的事情,龙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启发微微有些惊讶地道:“海峰书记,你不知道?” “什么?”胡海峰在国外考察刚刚回来没几天,见江启发这个样子,不免问了一句。 江启发道:“这个案子一死一伤,死者就不说了,伤的是商省长的秘书林哲宇,想不到林哲宇这个秘书大有来头,龙港集团董事长孟遥就是他老婆。” 胡海峰呆了一下,顿时明白了内情,很快作出决定:“做林哲宇的工作,抓紧时间,趁着孟遥还没有走,一定要打通她的关系。” 乔初一是常务副省长,分管着全省的财贸和经济工作,不过在分工的时候,经济工作的直接负责人还是省委副书记江启发,对于此,乔初一什么也没有说,自己能够跳出人大,这一步已经迈出来了,没必要在分管工作上面与胡海峰起正面冲突,所以他坦然接受。不过对于让他去做林哲宇工作的时候,乔初一耍起了太极拳。 “胡书记,这件事由我出面不是太妥当啊。”乔初一不动声色道。 江启发道:“老乔,你就别拿乔了,你在凤阳做市委书记的时候,林哲宇是你的秘书,你的话他一定听的。” 乔初一正色道:“老江,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林哲宇虽然曾经是我的秘书,但是那也只是上下级的关系,现在他受伤,我们还没抓到伤害他的凶手,在这种情况下,我总觉得有利用他的嫌疑,况且我说了也未必有用。” 胡海峰笑道:“你老乔爱护部下大家都是知道的,他既然是你的秘书,那你说话就有用。再说了,现在涉及到龙港的项目,你也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啊。” 胡海峰毕竟是省委shu记,话说到这个份上,乔初一也不好再推辞,不过道:“胡书记,江书记是分管经济工作的,而且是龙港项目的直接洽谈人,我觉得有必要一起去。” 江启发道:“老乔,这个阵容有点大了吧?省委副书记加常务副省长,去求一个秘书,这回老商长脸了。” 医院病房里,孟遥正在把一枚荔枝送到林哲宇的嘴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跟着绛走了进来,低声道:“省里有领导来看望。” 孟遥冷笑了一声:“不准?” 林哲宇看了一眼门口的医生,道:“别难为那些医生了,他们对我也ting照顾的。再说了,我这以后还得在省里混呢。” “马屁精。”孟遥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让绛放了行。 “江书记,乔省长。”林哲宇坐了起来。 江启发微一点头,乔初一却是上了前,扶住了林哲宇:“没来看你,感觉怎么样?” 林哲宇道:“领导能来看望,哲宇就很感动了。好多了,再过三两个月就能出院了。” 乔初一背着江启发,不掩饰笑容,向林哲宇挤了挤眼睛,道:“孟董,江书记有点话要跟哲宇私下聊聊,不介意吧?” 乔初一没有表现出与孟遥的亲近,孟遥自然能察觉到原因所在,所以默不作声地出了去,乔初一随手关上了门道:“老江,你们谈。” 江启发诽腹着乔初一,这个老狐狸,但自己是省里的三把手,这份官威还是在的,轻咳了一声道:“哲宇同志,省委胡书记对你的伤情很关心,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林哲宇心里ting不自在的,两位副省级领导来“探望”,什么时候再意过自己这种小角色了?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孟遥也跟他说过新闻发布会的事情,所以江启发的用意在哪里他是心知肚明,而乔初一刚刚挤眼睛的那下更是让他知道该怎么做了,当即恭声道:“谢谢领导厚爱。” 江启发笑了笑,道:“哲宇同志,你瞒得也够深的,你爱人有这么大的来头。” 试金石 林哲宇也笑了笑:“我也没必要四处宣扬吧?” 江启发神情一整道:“哲宇同志,你是咱们省里的一员,那么安东的发展就有你一份责任。因为你的受伤,你爱人决定搁置对安东的投资,省里的压力很大啊,胡书记要求省厅全力破案,对你有个交代,你看能不能做做你爱人的工作?” 林哲宇为难道:“江书记,这个我就有点为难了。孟遥虽然是我老婆,但她有她的决定,况且投资的事是龙港集团董事会的集体决定。江书记,孟遥就在外面,有什么你们自己谈。” 江启发心里恼火,但是这点城腑还是有的,微笑道:“哲宇同志啊,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经济发展,人人有责,这个项目胡书记非常重视的。” 林哲宇早就不是当年刚走上社会的懵懂无知少年了,江启发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拿下这个项目,你就会进入省委胡书记的视线,那么你的升迁就指日可待,林哲宇自然清楚。谁都想升迁,但是在升迁与老婆之间,他的选择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老婆这边。况且,孟遥这么做,完全是在向省里施加压力,表示她心头的极度不满,在这个时候,林哲宇自然不会拖她的“后腿”。再说了,胡海峰与贺子健当初就不和,贺子健虽然走了,但是像他们这种级别的官员,那种“人走恩怨散”的规律根本就不适用,而贺子健在安东的嫡系是哪些,胡海峰更是明白得很,乔初一这一次恐怕是他的一次“试金石”,说的难听点,就是利用他,况且在知道孟遥的初衷之后,胡海峰对林哲宇恐怕只有不爽,所以林哲宇才不会鸟他这一套,脸上露出一个很无助的神情道:“江书记,您这是在为难我了。” 乔初一这时笑了笑道:“哲宇,别忙着拒绝,试一试吧。” 林哲宇有些不理解地看了乔初一一眼,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中庸之道,总得给江启发一点台阶下下,不管怎么样,他是省委副书记,一口拒绝了,得罪了他,日子也不太好过。 林哲宇淡淡道:“江书记,乔省长,我觉得谈投资的事情,你们应该直接找孟遥,实不相瞒,我就是一个妻管严。” 孟遥人虽然在外面,但是心里明白江启发和乔初一来这里所为何事,心里也在想,如果林哲宇答应了下来,自己是不是要退一步,这时听林哲宇这么说,心里跟吃了蜜似的甜,尤其是听到林哲宇说他是个妻管严的时候,她更是开心得不行。妻管严,不是男人窝囊,更不是男人无能,那是男人对老婆的一种爱,跟自己的老婆较劲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外面得瑟去。 门忽然推开了,孟遥从外面走了进来,淡淡道:“江书记,乔省长,你们也别难为哲宇了,关于投资的事情,只是暂时搁置。相信二位也看了新闻发布会,安东的社会治安的确令人担忧。” 江启发心里暗骂了一声,换了一般的投资商,他还真不鸟这一套,可是龙港集团可不一般,不但不一般,而且是非同小可的不一般,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省市动起了这个心思,毕竟是过百亿的投资,谁拿到都是不小的成绩啊。 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态,江启发道:“孟董,我个人认为,这只是一个个案,并不代表全部,安东的社会治安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 话还没说完,孟遥便打断道:“江书记,您是来看望我丈夫的,还是来谈投资的?如果是前者,我表示感谢,如果是后者,您觉得在这里合适吗?” 江启发吃了一个瘪,这时才反应过来,孟遥完全是因为林哲宇被枪击,而省里一直没个说法,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乔初一冷眼旁观,这时才站出来道:“哲宇的伤情我们很关心,现在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个案子省里正在查,具体案情不是太清楚,但是省里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哲宇一个交待。” 孟遥笑了笑:“交待不交待的,那要看省厅的能力怎么样了。两位领导,哲宇伤还没有痊愈,需要休养,两位请回吧。” 孟遥的直接拒绝和林哲宇的软钉子,让江启发极其无奈,原以为一个小秘书,两位副省级领导出面,还不是直接拿下的局面,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的灰。 “给脸不要脸。”江启发铁青着脸冒出了这么一句。 乔初一笑了笑:“老江,淡定点。” 扫了乔初一一眼,江启发没吭声。 就在省厅调查走访的时候,中央巡查组抵达了安东,而就巡查组抵达的第二天,一名自称叫苏子科的人致电,说有重大情况反映。 而与此同时,万文章也与巡查组取得了联系。 这一切,省里并不知情,但是江启发却是一直在关注,有点坐不住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这几天,林哲宇还是很自在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还能跟孟遥搞搞小九九,腹部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虽然还不合适从事“剧烈运动”,但是**上的时候,他也能主动一些了,只可怜了我们的孟大美女,两天下来,抱怨说自己的手都磨出老茧了。 绛也没有闲着,在调查这个案子方面,警方虽然是冠冕堂皇,但是有很多的手段他们都用不上,但是绛就不同了,林哲宇把自己没有向警方透露的一个线索告诉了绛,绛在经过几天的调查之后,同样极其无奈,而言老九那边也是如出一辙,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砰,砰,外面有人敲门,同时还有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哲宇,我来了。” 进来的人是李兆阑。 林哲宇略有些意外,李兆阑道:“林秘书,一直想来看,不过有领导来,也轮不到我,这一阵子也有些忙,别往心里去。” 第550章 偶然情况 林哲宇笑道:“能来已经很感谢了,这么说就见外了。” 林哲宇为孟遥介绍了一下,李兆阑很客气地打了招呼,两人聊了几句,便有医生进了来,说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李兆阑当即笑着说:“看来我是福星啊,一到你就可以出院了,走走,我跟你一起办手续去。” 办手续当然只是走个过场,林哲宇的一切程序都是极尽可能的简练。半个小时后,一切搞定,医院里停着李兆阑带过来的车,林哲宇笑道:“你不得了啊,连孙书记的专车都用起来了。” 李兆阑笑着说:“孙书记出差,有资源不用,那可是浪费。” 见李兆阑过来了,车上的司机也下了车,林哲宇是农家子弟,没什么居高临下的气势,很客气地与司机握手,那司机似乎没想到林哲宇会跟自己握手,怔了一下,才伸出手来一握。 绛把车开过来,林哲宇向李兆阑道了谢,上了车,绛低声道:“那个司机……” 林哲宇的神情显得很凝重:“你看出来了?” 绛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军人出身。” 孟遥紧张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哲宇笑了笑,握着孟遥的手道:“没事。” 孟遥皱眉道:“林哲宇,你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哲宇看着孟遥满脸的担忧之色,心里微微一软,道:“好,我也不瞒你,那个司机跟我握手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手腕上有一个纹身,跟那天枪击我的杀手手腕上的纹身很相似。” 孟遥的目光猛然冷了下来,咬牙道:“绛,这事交给你了。”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绛,如果有什么情况,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真是他,问题就严重了。” 林哲宇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司机是为政法委书记孙乾开车的,他去进行刺杀,那么他是自发的行为还是受了人指使? 孟遥自然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在知道了一些内情之后,不无担忧地道:“哲宇,你是不是卷进什么事情了?” 林哲宇苦笑道:“可能吧,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绛,我的危险是不是能尽快解除,就看你的了。” ……………… 胡继飞开着车,神情很是冷峻,刚刚与林哲宇握手的时候,明显看到林哲宇的目光在自己的手腕上停留了一下,他不确定当时在门前林哲宇有没有看到手腕上的纹身,想到那天林哲宇的表现,胡继飞就有些想不通,林哲宇不过是个秘书,当时的情形下,他居然能够避开自己的动作。凭心而论,自己与林哲宇没有任何的过节,甚至于是事后才知道他叫林哲宇,是商省长的秘书。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这几天,关于林哲宇的身份,他也知道了不少,而为他开车的那女子,虽然年轻,但是目光的深邃和那全身含而不露的豹子般的敏锐却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如果林哲宇看出那个人就是自己,麻烦就来了。 一天这么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胡继飞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准备开门,目光便是一凝。 在门锁上放一根头发,这是他的习惯。而此时,那根头发已经不见了,这虽然不能证明有人开了锁进了屋,但至少可以知道,有人来过,并且动过这把锁。 胡继飞微微一停,拿出钥匙开了锁。进了屋,他并没有开灯,而是在门口停留了一下,窗帘前似乎站着一个人,胡继飞淡淡道:“是哪位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灯光伴随着一个女子的声音打开,屋子里变得一片透亮。 胡继飞暗叹了一口气,白天的担心现在就化为了现实,这女子正是他白天看到的绛。 反手将门关上,胡继飞淡淡道:“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闯进来了,你想干什么?” 绛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上的一张纸,道:“这些是你的资料,你看看与事实有没有什么出入。” 那张纸经过绛的手指微微一荡,向胡继飞飘了过来。 胡继飞接过,半晌才道:“你是什么人?” 绛淡淡道:“一个雇佣兵,居然为政府高官开车,你想干什么?” “这件事你没查得出来?”胡继飞笑了笑,坐到沙发上,“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之后,还敢单枪匹马地过来。” 绛的眉毛微微一扬,道:“我知道孙乾曾经救过你,所以你跟在他身边是为了报恩,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做错了,林哲宇挨的那一枪,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胡继飞笑了笑:“那你还等什么?” 绛冷冷看着他,忽然笑了:“我不是杀手,所以不会动你。” 胡继飞也笑了:“因为你没有证据。” 绛确实没有证据,因为她已经看到胡继飞的手腕上裹着纱布,很显然,那个纹身他已经破坏了。 绛笑了笑:“我可以离开了吗?” 胡继飞不想让她离开,可是他没有把握能留得下她,而且她既然敢来,就肯定会想到结果,所以,他只有让绛离开。胡继飞并不怎么害怕,因为他已经销毁了“证据”,没有人能够确定,那天持枪杀人的人是他。 看着绛婀娜的身姿离开,胡继飞松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点了根烟,忽然间,他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并不是最重要的,当对方确认是自己做的之好,势必要追查到自己背后的人物——政法委书记孙乾。 时间一晃,巡查组的巡查已经结束,在此期间,巡查工作很顺利,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孟遥也回去了京城,林哲宇也回到了工作岗位。商歧山也没有再跟他提到这件事半个字。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林哲宇早出晚归,忙得屁股冒烟,不过这一阵子的忙碌,不但充实了他的生活,也增长了他很多的见识。 诸多猜测 在基层工作有基层工作的好处,那就是充分接触基层,了解民间疾苦。但是从长远角度来看,这样只适合做一个基层干部,而在省里,林哲宇更多地开阔了眼界,学到了很多的理论。老人家说过,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这一点在林哲宇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忽然之间,林哲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晚上回来在反思工作得失之余,也对以前在基层的一些工作进行了反思,如果换了现在,很多事情就不会像当初那样处理了。 举一而反三,三思而后行。林哲宇觉得自己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当然,这个提高还有很大的空间,林哲宇现在就处于一个求知若渴的阶段,简直是沉迷其中了。 时间进入六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坐在办公室里吹冷气是一种极高的享受。而就在这个时候,省里迎来了轩然大波。第一件事是中ji委带走了省政法委书记孙乾和省委副书记江启发,随后在中ji委网站上宣布对这二人进行立案调查。 这个消息无疑是石破天惊,由于二人的级别和在江陵经营多年,涉及到的人员不知道有多广,一时之间,大街小巷都是议论纷纷,猜测还会有什么人跟着落马,倒是省里没有多少动静。 当然,这都是表面的,不许议论,那也是在公开场合,私下里比大街小巷要更为热烈,当然,那些有问题的人,是人人自危。 林哲宇既吃惊也不吃惊。吃惊的是中ji委的动作这么快,而且一次性地拿下了两位副省级领导,并且是在职的。而不吃惊的是,这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这个炸弹还没有完全炸开,孙乾的司机胡继飞在家中自杀,更是引起了诸多的猜测。警方抵达现场之后,找到了一封胡继飞的遗书,在遗书中,他承认自己是枪击案的凶手,并且在现场还找到了一把枪,经过比对,击中林哲宇的子弹与这把枪非常吻合。 案子一举告破,皆大欢喜,但是疑问跟着来了,胡继飞为什么要去杀人,他的动机是什么?由于胡继飞的一命呜呼,这成为了一个谜,没有答案。 警方给出的结论是,胡继飞是退役军人,心态扭曲,所以才会去杀人,这个理由虽然不够信服,但终究是个理由。 林哲宇知道,以胡继飞的性格不可能自杀,但是他更知道,这世上很多的事情,是没有真相的。 胡海峰的精神不太好,江启发和孙乾的同时落马,对他的打击非常大,面子上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来,相比之下,省长岳兆理倒是活跃异常,在各种场合里都显得意气风发,很显然,胡海峰被砍断了左膀右臂,对他是极有好处的。 安东的局势也随此而变得暧昧了起来,不过这些与林哲宇没什么关系,他虽然在这件事里无意中成了关键人物,虽然他有着不俗的背景,但是身份上的差距,高层的博弈,他是插足不了的,所以他安安分分地干着自己的事情。至于说其他的事情,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有乔初一和商歧山,想搞他也不容易搞得到,况且这两人后面还有省长岳兆理的支持。 这段时间,是林哲宇最快乐的时间,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工作,当一个人把工作当成一个兴趣的时候,那就是一个极其享受的过程。 没有多长时间,林哲宇的级别落实了下来,副处级。拿到文件的时候,林哲宇自嘲地笑了笑,说自己终于脱离了吏迈入了官了。 之所以说是自嘲,那是因为几年前,林哲宇就是正处级别,现在重新再走这一段过程,林哲宇才发现,当年的自己太顺,也太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这一天晚上,卫星和李兆阑连袂敲了林哲宇一笔,席间,李兆阑显得忧心忡忡。这也不怪他,服务的领导进去了,他现在就是没了娘家的孩子,无依无靠,如无根之萍,谁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林哲宇和卫星都没去提这件事情,这实在是太敏感了,大家就聚在一起喝酒,李兆阑喝多了,显然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大家都理解,不醉不归。 林哲宇没多少想法,过得很快乐,但是有句老话,叫做居安思危,这是比较主动的。另外还有一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林哲宇没什么近忧,那么他就有远虑了,只是他自己忘了。 妹妹林小佳的工作没什么着落,自然要向林哲宇求救。到省城这两天,林哲宇带着她到处玩了玩,至于说工作上的事情,林小佳不想到机关里去,但是一些小企业她又不想去,这是很典型的眼高手低。林哲宇考虑过是不是让她去龙港集团去,但是考虑到亲戚关系,总是不太好。恰巧这一天,贺炜晔打来的电话,说他就在省城,让林哲宇请他吃饭。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跟贺炜晔联系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嘛,听说他来了,林哲宇自然放下手头的一切去接待。 一共四个人,林哲宇兄妹俩,贺炜晔,还有温玉。 见到林小佳,贺炜晔开心得很,他跟林小佳非常投缘,当初在梁山老家第一次见到林小佳时,贺炜晔就把自己随身的家传玉送给了林小佳,所以一听说林小佳毕业没工作时,当场打了包票,不过工作的地方会在康平,就怕林小佳舍不得离开家,林小佳立马表示,康平是她最向往的地方,一定要去。 贺炜晔的酒量不算差,但是跟林哲宇比起来,就不够看了,事实上,没有多少人的酒量够林哲宇一看的。兄弟很久未见,喝起酒来就没有了底限,贺炜昕很快喝大了,说起话来,舌头都有点大了:“小……哲宇,你还记得……” 话还没说完,温玉笑着夺下了手中的杯子,道:“少喝点吧。” 贺炜晔的眼睛瞪了起来:“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大男子主义 林哲宇笑着道:“炜晔,你这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 温玉只是微微一笑,那目光显得是那么柔和,林哲宇微微有些惊讶,他从未想过贺炜昕和温玉之间会有什么交集,温玉虽然漂亮,但是她毕竟是过来的人了,而贺炜晔的身份不同,作为康平市委书记的儿子,他与温玉之间注定不会有什么结局,而且他也知道,贺炜晔喜欢的是比他大几岁的段若水,这份感情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林哲宇知道贺炜晔很喜欢段若水,这一点也决定了他不可能跟温玉发生点什么,而且这些年也没听说贺炜晔有什么桃色新闻,但温玉的这一眼显得温柔已极。 温玉没再说话,只是不声不响地将一杯水放到了贺炜晔的手边。 贺炜晔显然没有发觉这一细微的关心动作,道:“那什么陈朔你还记得不?” 林哲宇怔了一下,陈朔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贺炜晔怎么突然间提到他了? 贺炜晔道:“这小子现在风光得很呢,已经上正科了,据说年底还要上副处。” 林哲宇又是一怔,这小子从政的事情他知道,这也太快了吧?他老子也不担心遭人诟病? “不提他了,没什么好说的。”虽然陈朔的来头不小,不过林哲宇觉得跟他之间的确没什么可值得说的,一切都是因为孟遥,尽管他记恨自己,但他林哲宇无疑是胜者,胜者是从来不屑于看负者的。 “你小子得留心点。”贺炜晔刚冒出这句话,包间的门便被敲响了,一个年轻人端着酒杯进了来,很是张狂地笑道:“贺大公子什么时候来的?幸好有人看见你,不然我岂不是错过了。” 贺炜晔眯起了眼睛,淡淡道:“小巴来了呀,过来敬酒啊。” 小巴?林哲宇扫了他一眼,是一个长相俊俏的年轻人,不过很面生,但是从他的姓以及他说话的态度来看,跟巴家的关系不浅,搞不好就是副省长巴中天的儿子。 “贺公子还是这么大气啊。”年轻人老实不客气地一p股坐下,正好看到林哲宇身侧的林小佳,又扫了很有韵味的温玉一眼,笑道,“现在胃口大了啊,老少通吃。” 温玉的眉头皱了一下,贺炜晔与巴家闹矛盾的时候,贺炜晔还在省城,温玉与他接触很多,自然知道一些,不过这里没有她插嘴的份,所以只是觉得这人说话难听,而林小佳就不同了,在她的眼里,林哲宇就是一片天,一片高不可攀的天,所以一听这年轻人有辱没她的意思,当即就发飙了,一杯子水很是迅速地泼在了对方的脸上:“刚刚是不是吃屎了,嘴这么臭。” 贺炜晔呆住了,张大了嘴巴,林哲宇也是没想到林小佳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也是没回过神来,而那姓巴的更是没反应过来,在省城,他巴小军虽然一手遮天,但也没几个人敢这么对他,连贺子健的儿子他都敢硬碰硬,他还会怕谁?如今被一个女人泼了一脸的水,这口气他还真咽不下去,第一个反应就是一记耳光扇了过去,不过这一耳光并没有扇实了,而是扇在了一个人的手上,这只手的主人当然是林哲宇了。 贺炜晔邪笑了一声:“巴小军,你是越过越回头了,连女人都欺负上了。” 巴小军的脸色很难看,手指虚点了一下贺炜晔:“走着瞧。” 如果换了平时,贺炜晔是肯定不会鸟他的,贺家与巴家结盟,那是父辈的事情,这并不代表贺炜昕就服了这口气,而现在喝了酒,贺炜晔更是新仇旧怨齐涌上心头了,当即桌子一拍喝道:“巴小军,什么走着瞧?就你那点斤两,要不是老爷子拦着,我他妈一巴掌就扇得你满地找牙。” 巴小军这口气同样咽不下去,刚刚过来就是为了臭贺炜晔的,毕竟上次贺炜晔是折在他手里了,没想到贺炜晔这回扬眉吐气了,还跟自己叫起板来。 “贺炜晔,你老子在安东的时候就算不上强龙,现在山高皇帝远的,你还在这儿得瑟,信不信你走不出这个门?”巴小军也喝多了,说起话来也是杀气腾腾,没高没低。 林哲宇站了起来,淡淡道:“炜晔,别说酒话了,坐下。” 贺炜晔对林哲宇还是很服气的,加上他老子对其也是赞不绝口,所以闻言坐下,倒是巴小军不依不饶,指着林哲宇的鼻子骂道:“你他妈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巴小军不认识林哲宇,这也不奇怪,林哲宇也不过就是个副省长的秘书,算不上名人,所以巴小军把他当成了贺炜晔的小弟了,也难怪他吹胡子瞪眼睛。 林哲宇笑了笑:“你好像不是这里的客人吧?所以这里不欢迎你,爱叫,请你出去再叫,明白吗?” 巴小军的鼻子都要气歪了,贺炜晔不说话,只是捂着嘴笑,而且还发出连温玉都不爽的笑声来,在这种极度失面子的情形下,巴小军咆哮着一巴掌挥向了林哲宇。 林哲宇倏然伸手,抓住了巴小军的手,淡淡道:“想动粗?” 贺炜晔唯恐天下不乱,叫嚣着道:“巴小军,你不是一直吹你很能打吗?你面前的就是个高手,你还是识相点,夹着尾巴滚蛋吧,免得你自己丢脸,给你那个副省长老子也丢脸。” 想把贺炜晔狂扁一顿的不仅仅有巴小军,连林哲宇都觉得他欠揍,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巴小军一把挣开了林哲宇的手,不过刚刚林哲宇的那一抓让他生腕发疼,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时候动粗无疑是自讨苦吃,当即指着贺炜晔道:“贺炜晔,这是我跟他的事,你他妈少管。” 林哲宇叹了一口气,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尤其是得知这小子竟然是巴中天的嫡亲小儿子的时候,他的头就更大了,但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后悔。 撂下这句话,巴小军愤然离开,贺炜晔在后面笑着叫道:“把你的杯子带走。” 基情燃烧 巴小军这么一走,贺炜晔便鼓起掌来:“哲宇,你丫比我牛逼多了。” “你去死。”林哲宇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温玉从桌子底下踢了贺炜晔一下,“贺总,巴省长的儿子你能惹,哲宇惹不起啊。” 林小佳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省长?那可是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啊,顿时觉得自己刚刚那杯水泼得太冒失了,从温玉的话里来看,自己是给哥哥惹麻烦了,要不是自己那杯水,也不会这样。 林哲宇拍了一下林小佳的手,道:“跟你没关系,有你贺大哥在呢,他能摆得平的。” 贺炜晔摊开双手道:“以前在安东我都搞不定,别说我现在在康平了。哲宇,你自求多福吧。” 现世报,来的很快,四人散了之后,下了楼,来到大厅时,林哲宇注意到门外或站或蹲着好几个人,正虎视眈眈地向里面看,在看到他们一行时,那些蹲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林哲宇的脚步停了一下,转头间便看到大厅的沙发上坐着巴小军,正满脸冷笑地看过来。 贺炜晔也意识到门外的那些人都是守着自己的,低声道:“要不要报警?”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巴小军不敢对你动手,否则他老子也保不住他,你带温玉和小佳先走,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能耍什么妖娥子。” 贺炜晔失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做逃兵,你来做英雄?出风头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做呢?温玉,你敢不敢带小妹先出门?” 温玉见这两人还真有一副泰山崩于顶而色不变的气概,当即道:“你们小心点。” “哥。”林小佳知道哥哥的功夫,不过在这个年代,动手打架会不会不妥,况且林哲宇还是政界人物。 “听话。”林哲宇低声道,“放心,他们不动手就罢了,动手我就是自卫。” 林哲宇看着温玉带着林小佳出了去,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心头稍定,与贺炜晔对视一眼,一副基情燃烧的岁月般的情怀,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走出门,那些人呼啦啦都围了过来,巴小军也转过脸看过去,似乎看到二人躺在地上满地乱滚了,嘴角也露出一丝狞笑出来。这些人都是道上的,出了事也扯不到自己身上来,他也乐得坐山观虎斗,哦,不,不是观虎斗,是看一场打狗的好戏。 林哲宇和贺炜晔被围住,倒也不惊慌,只等对方动手,林哲宇还有闲暇问贺炜晔:“你行吗?” 贺炜晔居然打着趣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两位,不好意思了,不会把你们打残的。”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一脸的阴鸷,看上去是个凶狠的角色,就在这时,这人看清了林哲宇的脸,不由一呆,急道,“等一下。” 林哲宇和贺炜晔都是一怔,心道,又搞什么飞机,打架就打架呗,怎么搞那么多花样? 阴鸷汉子上前一步,低声向林哲宇道:“你是林哲宇?” 林哲宇奇道:“你认识我?” 阴鸷汉子呼出了一口气,低骂了一声“我操”,向后退了一步,转头低叱道:“你们他妈眼瞎啊,林老大也敢动?” “这是玩的哪一出啊?”贺炜晔简直惊呆了,道,“我叫贺炜晔,认识我不?” 阴鸷汉子微微一摇头,向那几人喝道:“谁他妈接的这活?” “我。”一个小平头走了出来,低垂着头,被阴鸷汉子兜头一脚踢翻在地,骂道,“是谁他妈给活的?” 小平头从地上爬起来,向里面指了指,阴鸷汉子看过去,正遇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巴小军的目光,一挥手道:“你们,过去,收拾他。” 这个奇异的转折让贺炜晔和林哲宇瞠目结舌,贺炜晔不由道:“哲宇,发生什么事了?你小子比我还有名啊,混得不错嘛。” 林哲宇也是莫名其妙,只有苦笑:“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吧。” 大厅里,巴小军抱着头,几个人对他一番拳打脚踢,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巴小军已经变成了猪头,躺在地上怨恨地盯过来。 阴鸷汉子只是站在门口,见弟兄们动了手,这才回过身,道:“林老大,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你责罚。” 林哲宇奇怪道:“你是……” 阴鸷汉子道:“我叫赵七,跟言九哥混的。” 林哲宇这才恍然大悟,言老九忒牛逼了吧,这么快又收了这么一帮小弟,只是这么一搞,跟巴小军的梁子算是越结越大了,苦笑着摸了一把鼻子道:“都走吧。” 一帮人抢在警察赶到前作鸟兽散,贺炜晔坐在车上挖苦这:“看不出来啊,你是黑白都沾啊。” 林哲宇白了他一眼道:“你丫就是嫌麻烦不够多,现在好了,巴小军跟你的过节我来扛了。” 贺炜晔笑嘻嘻道:“老头子管得紧,老子杀个回马枪,你放心,江陵我认识不少朋友,巴小军不敢乱来的。” 林哲宇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个预感,这回又要惹出麻烦了,不过他也不怕麻烦,人生嘛,就是在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中度过的。 与往常一样,早早到了办公室,刚刚忙活完,便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林哲宇是认识的,不过并没有正面接触过,自然是副省长巴中天了。 “巴省长,请坐。”林哲宇赶紧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很有礼节地打招呼。 巴中天行武出身,身材极其魁梧,说话的声音却是很阴柔,淡淡地看着林哲宇为他泡茶,等杯子放到茶几上,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就是林哲宇?” 昨晚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林哲宇仔细考虑过,莫过于两种情况,一种是巴中天无动于衷,另一种是巴中天找自己的麻烦,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巴中天都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好感,毕竟挨打的是他的儿子,骨肉连心嘛,而巴中天阴阳怪气的这句问话便证实了林哲宇的判断。 痞味十足 “是的巴省长。”林哲宇从心眼里有些鄙视巴中天的气量,你可是堂堂的副省长,跟一个小秘书较什么劲,不过在面对巴中天凝重的威压时,林哲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压力。开玩笑,官威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那是一种气势,可是论气势,谁能比得上自己的老丈人陆大大?自从那一次的见面之后,林哲宇面对任何人都能做得到举重若轻波澜不惊,区区一位副省长算什么。 秘书室与商歧山的办公室之间有个会客室相连,所以要去商歧山的办公室,必须要先经过林哲宇这一关。起先的时候,林哲宇并不理解这种格局,在他看来,这样在某种程度上有侵犯领导隐私权的嫌疑,毕竟领导有时候会见什么人是很隐蔽的,哪怕是自己的秘书也是不能知道的,不过后来林哲宇也想到,如果是这种情况,也未必会在办公室会见了,而另一方面,秘书的一个重要作用就是替领导挡驾,如果遇到领导不想见的人,秘书要负责挡一挡,只是不知道商歧山想不想见巴中天。 “巴省长,有什么可以服务的吗?”林哲宇不卑不亢道。 巴中天微微有些诧异,眼前这个小伙子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但是这名字都是不知道听了多少回了,巴家在这小子的手里明亏暗亏可是吃了不少,而他此时的镇定却是令人惊讶。他不是没见过优秀的年轻人,但如林哲宇这般气度的还真不多见。 林哲宇的家世他很清楚,一切的实力都来自于他的老婆,他真不明白这小子有什么好的,走了天大的狗屎运,除了这一身皮囊之外还有什么,怎么看也比不上陈朔,那姓孟的真是瞎了眼。 “老巴来了。”商歧山从外面进了来,笑着道,“这么早,有事?进来说。” 林哲宇抢先把里间的门打开,待二人进了办公室,又把刚刚为巴中天泡好的茶水端了进去,正听到巴中天道:“老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虽然公安厅破了枪击案,但这并不代表安东的社会形势就是一片大好呀。” 商歧山笑道:“老巴,你一大早地过来,不是就为了给我上政治课,分析当前形势吧?” 巴中天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林哲宇身上扫过,道:“昨晚犬子小军在外面吃饭的时候,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殴打,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商歧山微微有些吃惊:“有这样的事?据我所知,巴小军在江陵可算号人物啊,谁不长眼睛,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林哲宇险些笑出声来,商歧山虽然和善,但是给他的印象一直是非常稳重的,这么一番痞味十足的话说出来还真让林哲宇意想不到,尤其是隐隐还带着些嘲讽的意味。到省政府这么久,几乎就没听商歧山提到过巴中天,由此可见,两人虽然未必不对路子,但至少关系很一般,现在林哲宇更加可以确定了。 “报警了没有?”商歧山跟着问了一句。 巴中天当然不会报警,这面子他丢不起。不过事情的冲突由贺炜晔引起,巴中天必然要考虑一下他的处境。能够坐得上副省长的位置,与巴家及时调整战略,与贺子健联盟是分不开的。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向陈家表示了一个态度,所以他不能因小失大,因为儿子的事情跟贺子健闹得不愉快。贺子健毕竟任过当今首长的秘书,这个关系足以令人忌惮。在调取了酒店的监控视频后,他认出了林哲宇。对林哲宇他有足够的重视,但并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威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无济于事的,所以儿子被打这口气必须得出,至于林哲宇背后的龙港集团,他并不怎么放在眼里。龙港虽然有名,但也仅限于京城,有句老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安东,不是京城,不过巴中天没有正面搞大的意思,毕竟林哲宇是商歧山的秘书,还曾经是常务副省长乔初一的秘书,不如把战火烧到他们那边去。只是没想到先被商歧山恶心了一把。 “林秘书当时也在场吧?”巴中天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哲宇已经走到了门口,他送水进来,只是顺带着一听,不可能多待,商歧山没留他,他放下杯子就得走。 “哲宇你回来,什么情况?”商歧山忽然有些头疼,有史以来他头一回觉得林哲宇就是惹事精下凡,只希望这事跟他没关系。 商歧山倒不是惧怕巴中天,而是现在的形势比较混乱,巴中天本人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但是巴家非同一般。而眼下的安东,省委副书记和省政法委书记刚刚被双规,整个政治局势面临着重新洗牌,巴家肯定会插一手,在这个时候跟巴中天闹毛了,可能会影响到局势的倾向,所以商歧山不希望节外生枝。 林哲宇回过身,商歧山让他坐下,道:“当时你也在场?” 其实在听到巴中天的第一句话时,林哲宇就洞悉了巴中天的意图,虽然不那么确定,但也是大差不离了,所以心里早有了对应之策,当即将与贺炜晔一起吃饭,巴小军过去怎么侮辱自己的妹妹,又如何起了冲突的事给说了,不过在说到巴小军被打的时候,林哲宇道:“当时我和贺炜晔都出了去,那些不明身份的人把我们围了起来,要打要杀,后来说是认错人了,就冲了进去,要是早知道巴小军是巴省长的关系,我应该去劝一劝的。” 巴中天倒是没想到林哲宇会这么说,一时间只能咬牙,商歧山也是舒了一口气,看来跟林哲宇没太大的关系,当即道:“哲宇,那些人你见到了还能认得出来吗?” 林哲宇暗笑商歧山的表演,道:“应该能认得出来吧。” 商歧山微一点头:“老巴,你放心,警方会给你孩子一个公道的。” 上下同痞 巴中天此时也是无话可说,林哲宇一句话便把责任给摘开了,况且儿子有错在先,林哲宇没倒打一耙就算不错了,只得接受这个现实。 巴中天离开后,商歧山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看向了林哲宇:“哲宇,说说真实情况吧。” 林哲宇道:“省长,我说的就是真实情况,您不会认为那帮人是我找来的吧?要是真想收拾他,也用不着找别人。” 商歧山笑骂了一句:“你这话痞味十足啊,以后不许乱说。” 还说别人呢,自己不也是?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林哲宇憨笑了一声:“省长,也只是在您面前唠叨。” 林哲宇这种亲近的小伎俩商歧山当然能看得出来,不过他也ting享受这种感觉的,哪怕他是副省级的领导干部,对于下属这种亲近的行为也并不排斥,微微一笑,道:“哲宇啊,现在安乐不稳定,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 林哲宇也神情郑重道:“我一定记住省长的教诲。” 商歧山略略点了一下头,道:“你跟巴家的过节,我大体也知道一些,不作评论,总之,一切服务于大局。” 微微一顿,商歧山又道:“明天京城会议的材料我改了一下,你拿去吧。” 商歧山是参加全国公安会议,林哲宇很快修订好递了过来,商歧山快速浏览了一下,道:“下午我就要走,商荫要过来,你替我去接一下她,这几天你好好陪陪她吧。” 林哲宇顿时满头黑线,这一阵子,商荫倒是没怎么跟他联系,只不过他总觉得自己欠了她的。 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能够到省里,这里面有商荫很大的作用,在与她的接触过程中,林哲宇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保持这个平衡的局面,所以他只有逃避,并决意不回临沭,可是他不去,并不代表商荫不会来。 其实商歧山以过来人的经历,不难明白侄女对林哲宇的意思,只是林哲宇有了家室,而且其妻的身份非但不比商荫差,还要高了很多筹,这一点便注定商荫跟林哲宇之间没有什么结果。当初商歧山应商荫的要求对林哲宇进行考察之前,是不怎么想来的,他也担心侄女走上一条不归路,而且林哲宇有“前科”,不过商荫跟他说过,林哲宇是明确拒绝了自己的,而这段时间也看得出林哲宇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他的“前科”有着很大的偶然因素,所以商歧山才会对林哲宇另眼相看。 在让林哲宇去接商荫的时候,商歧山只是把林哲宇当作了最亲近的人,倒是忘记了商荫喜欢林哲宇这一茬,是以在话出口之后看到林哲宇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商歧山也觉得这个任务不是太合适,不过商荫既然来了,即使林哲宇没去接她,以她的个性,恐怕还是会打电话给林哲宇,所以他也就释然了。 “好的,我会安排好。”林哲宇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下午,林哲宇把商歧山送到了机场,等他登了机之后,才跟商荫通了个电话。 听说林哲宇到车站接自己,商荫显得很开心,说她半个小时左右能到。 “去汽车站。”林哲宇向马卫东说了一声。 马卫东发动了车子,或许是为了打破沉静,马卫东道:“林秘书,听说你的身手不错。”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 马卫东笑了笑:“我跟贺炜晔是好兄弟,听他提起过你,说你ting能打的。” 林哲宇笑了起来:“他满嘴跑火车,他的话你也能信?” 马卫东道:“那天你只是受了伤,如果不是你的身手好,恐怕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提到那天的事情,林哲宇沉默了下来,这件事的内情他并不知道,但是他总是觉得,万文章只不过是一枚棋子,随着江启发和孙乾的被双规,他的案子也被翻了出来,据说会被平反,可是即使平反了,三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为什么早不如此呢?而这个案子最后的凶手也是莫名其妙地自杀了,成为一个解不开的谜,这让林哲宇极不自在,他似乎窥到了黑暗的冰山一角,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泄气。 马卫东也没有再说什么,忽然,他道:“后面好像有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林哲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什么,马卫东道:“我试一试。” 说着马卫东放慢了速度,将车停到边上,果然一辆车也放慢了速度,林哲宇看清楚了那车牌,是江陵的私牌。 马卫东冷笑了一声,道:“要不要修理他们?”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没那个必要。” 车子重新上路,林哲宇低头玩着手机,一条那车牌的消息已经发到了言老九的手机上。 车子在车站外面停下,考虑到这是公车,在这种公众场合停着不是太妥当,林哲宇让马卫东先把车开回去。马卫东迟疑了一下道:“林秘书,后面那辆车……” 林哲宇笑了笑道:“青天大白日的,他们不敢乱来。” 马卫东的眉毛微微一扬,真不知道林哲宇是不是在体制内待的时间长了,什么都按常理出牌,如果这些人是些混混的话,他们才不在乎这些,不过林哲宇在枪击案中能够逃脱,或许他自己也有点能力吧。 所以马卫东没再多说什么,依言把车开走。 林哲宇走到了出站口在那等着,看了下时间,商荫还要有一会儿才到。那辆跟着的车也不见了,林哲宇倒是没什么忌惮,心头微微有些失望。进入体制这些年,林哲宇的性格被磨掉了很多,有的时候想一想,自己也觉得ting好的,但是这么多年,受到的苦楚也是不少,倒是ting怀念在大学时的快意恩仇,所以他倒是希望能有个机会发泄一下,刚刚那辆跟着的车让他的心头有一丝兴奋,当然,那是潜意识的,理智告诉他,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况且一会商荫就要到了,可别把她给吓着了。 正面敌对 时间在一点点的消逝,都说等待是世界上最为寂寞和无聊的事情,不过此时的林哲宇却不这么认为,平时工作太忙,大脑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现在难得能够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望着车来车往以及行色匆匆的人们,林哲宇才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精彩的。 这时,有几个人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过来,林哲宇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从这几个人的气质来看,就知道不是正经人,搞不好就是从那辆车上下来的。 这时,林哲宇做了一件让那些人都想不到的事,他忽然偏过脸,向其中看上去像是头头的人道:“你们一直跟着我,累不累?” 那几人都是一愣,在他们看来,林哲宇就一个人,势单力孤,况且他们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敌意,按理说,他应该很害怕才对,想不到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很有些挑衅的味道。 “兄弟,你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小心点。”那人扭了扭脖子,一伸手抓住了林哲宇的肩膀,“配合点,不会打的你很惨,如果不配合,那就不一定了。” 林哲宇没有动,淡淡道:“这里可有很多人,你就不怕警察?” 那人笑了起来:“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还要警察干什么?” 言下之意,警察他们也能搞得定,至少汽车站这里能搞得定。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啰嗦,动手。”那人不动声色地一拳兜向了林哲宇的小腹。 林哲宇没有动,硬ting了一下,虽然他很想再次快意恩仇地大打出手,但是那与他的身份不符,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前一阵子,商歧山提到过要整顿公安系统,还提到有很严重的警匪勾搭的状况。林哲宇认为,害群之马是肯定有的,但是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这些人敢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动粗,再加上刚刚那番话,搞不好这里就有这种情况,所以在挨了一拳之后,林哲宇假意挣了一下,道:“你们干什么?我报警了。” 那人一听这话,倒是住了手,说:“你可以试试。” 林哲宇心里一乐,这小子倒是ting配合的,当即向不远处的警亭大声呼救。林哲宇的声音很大,周围不少人都为之侧目,警亭里的警察明显也看到了,只不过看过来的目光显得很淡然,林哲宇注意到,这目光与身边的几人还有一个交流,心里顿时有些恼怒了,看来商歧山所说的状况的确很严重。 在这刹那间,林哲宇便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办了,所以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他就扮演一回当事人吧,我不入地狱,谁他妈的入地狱呢,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哲宇。” 放眼看过去,一袭休闲装束的商荫从人流中走了过来,一看林哲宇身边还有几个人,以商荫纪委副书记的眼色自然不难看出,这些人跟林哲宇不是一起的,而那人的一只手还掐着林哲宇的肩膀,当即脸色一寒,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放手!” 林哲宇此时脸上的神情完全是精彩绝伦,以前一直是他英雄救美,这次居然是美女救英雄了。 “美女,跟你没关系,别多事。”性别果然有优势啊,这小子虽然话说得很有威胁,至少还很客气,没有出语不敬。 商荫一到,林哲宇的戏自然是没法演了,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反方向一扭,这是标准的关节技,那人顿时痛叫出手,掐着林哲宇肩膀的手也松了开来。同来的几人倒是没想到林哲宇居然玩扮猪吃老虎,正要上来,林哲宇的膝盖抬起,重重地撞在了那人的小腹上,那人顿时如一瘫烂泥一般伏在了林哲宇的身上。 林哲宇淡淡道:“说说那个不能得罪的人是谁吧。” 几人都是面面相觑,向来欺负别人的人现在被人欺负了,尤其是向来比较能打的老大,现在变成了一堆狗屎,他们几个乌合之众显然不是对手。 林哲宇没理会他们,都是些小角色,两只手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将他的身体提正了,让他能够看得见自己的眼睛:“回去告诉那个人,多为他老子想一想,别尽是做坑爹的事情。” 几人如丧家之犬般逃开了,那个什么老大跑开时还不忘看林哲宇一眼,林哲宇目送着他,心头一寒,很明显,人家知道自己的来头了。 商荫这个时候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皱着眉头道:“这就是给我的见面礼?”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天都快黑了,走,吃饭去。” 天桥上,马卫东看着林哲宇离开,嘴角闪过一丝微笑,然后径直向警亭走了过去。 商歧山在省里工作,商荫自然没少来,原本林哲宇是想带商荫走一走的,没想到商荫比他还熟。 吃完饭,坐到星巴克喝咖啡,商荫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政界风味,倒是小女生的味道很足。 “看什么呢?我的脸上又没有花。”商荫搅动了一下咖啡,笑吟吟地道。 在这一瞬间,林哲宇有些失神,赶紧咪了一口咖啡,笑道:“在临沐的工作还好吧?” 商荫略有些幽怨地扫了林哲宇一眼,道:“我又不是一把手,领导指示办案就办案,没指示就混日子。你呢?” “忙。”林哲宇一本正经,一脸正色,“接你也是抽空。” 商荫看着林哲宇的眼睛,半晌忽然道:“你瘦了。” 林哲宇摸了一下脸,笑道:“瘦点好,穿衣服好看。” 商荫失声笑了出来:“没见过这么给自己贴金的。” 微微一顿,商荫的眼睛里光芒闪过:“不过你穿衣服确实ting好看的,精神,帅气。” 林哲宇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完全是作茧自缚,岔开话题道:“这次来省城有什么公干?” “公什么干啊。”商荫笑了起来,“不是有年假吗,正好最近也没什么案子,所以请了几天假,出来散散心。” 顺其自然 林哲宇为商歧山服务,眼界自然更加不同,察颜观色的水平大幅度提高,听商荫这么说,就知道她在临沐不是很得意,言语间充满了太多的无奈,微微笑了一下道:“工作上的事情较不得真的,一切顺其自然。” 商荫却是反驳道:“工作上的事情一定要较真,难道你在我叔叔身边也没有较真?” 林哲宇哑然,本来是劝慰商荫的,没想到商荫这么较真。 “我不是这个意思,很多时候,人需要随势而动,我们毕竟不是一把手,即使是一把手,上面还有几层天。”林哲宇正色道,“所以,只有看开点,做到无愧于心就好。” 商荫知道林哲宇的那些过往,以林哲宇当时红极一时的状况都被人下了绊,何况自己一个副职干部呢? “无奈才是最可怕的。”商荫的感触仿佛很深,林哲宇看着她这个状况,心里微微一沉,这是不是意味着高轩的执政出了问题了呢,不过转念一想,临沐那边,自己是帮不上什么的,况且以高轩的个性,是愈挫愈勇,相信他是有办法解决的。 “说点开心的吧。”商荫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也似乎要裂衣而出了。 林哲宇有点心惊肉跳,心里暗自比对了一下,孟遥是c,在中国女人中算是比较拔尖的了,不过据目测,商荫似乎有dzhao杯的可能,不过现在的女人,全身上下都有造假的可能,以她一米六五的身高,与d杯不太匹配,说不定里面有内涵。 商荫对林哲宇的一举一动都是极其关注的,所以林哲宇的目光在自己胸前扫过,哪怕是一触即闪,也是被她捕捉到了,微微笑了笑,道:“省城美女多,老婆不在身边,有没有发展几个?” 春末的黄昏、浪漫的咖啡馆,再加上轻柔缓和的音乐,本身就是极其放松的,林哲宇脑子里一不小心闪过一丝旖念,嘴巴就没有把得住,笑道:“那也没你美啊,要发展还不如发展你呢。” 商荫的脸不由一红,林哲宇自己也愣住了,我操操,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只听商荫低啐了一口,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了。” 女人如果不介意你的调笑,呈现出一副羞怯之态的话,如果是老鸟,肯定知道会有戏,林哲宇虽然不是老鸟,但是商荫对自己的情意他是知道的,见向来大大咧咧的商荫此时羞羞怯怯,心头不由为之一荡,而这时,商荫的手也探了上来,压在了他的手背上,柔滑细嫩,林哲宇情不自禁,反转过来将商荫的手握在掌心。商荫轻轻挣了一下,然后握紧了手,两人双目对视,火花四射。 “林大哥,你怎么……”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却是一顿。 林哲宇一听这声音,心头不由一跳,如梦初醒,触电般缩回了手,勉强道:“语嫣,你怎么在这?” 乔语嫣的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万小美,两个女孩子跑过来喝咖啡,真没情调。 乔语嫣却是笑眯眯地看了商荫一眼,道:“林大哥,这位是……” 商荫的心理素质虽然很好,但是刚刚有点偷情被抓到的心悸,让她的神情极不自然。 林哲宇掩饰道:“乔叔叔最近忙不忙?准备过去拜访呢。” 乔语嫣会心地笑了一下,道:“那你得自己问他了,好了,不妨碍你们了,小美,我们走。” 万小美神情复杂地看了林哲宇一眼,被乔语嫣拉开了。 “我们也走吧。”虽然只是握了一下手,林哲宇还是有些作贼心虚。 并肩走在街头,一对对的情侣们携手而行,让他俩有种融入的感觉,有的情侣更是大胆到当街热吻,林哲宇低声取笑道:“瞧他们的猴急样。” “多管闲事。”商荫不由有些好笑,不过这种感觉她很享受,小指轻轻勾了一下林哲宇的手。 林哲宇装作不知道,心里却是有种难言的感觉,一边在提醒自己是个有家室的人,不能误导商荫,一边男人的虚荣心也在作崇。借着走动时手臂的甩动,几次接触之后,林哲宇终于握住了商荫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肩膀已经靠到了一起。 夜早已经降临了,但也正是这幕夜色,使得本不能在一起的人到了一起,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说话,相互之间似乎都有种做梦的感觉,生怕出了声,这个梦就被打破了。 只是梦再美好,总有醒来的时候。当为商荫开好房间林哲宇准备离开的时候,商荫明显像一只霜打的茄子,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看着林哲宇的目光却是充满了企盼和幽怨。 林哲宇也不想走,可是刚刚已经错了一次,他不想再继续错下去,必须要悬崖勒马才行。硬起了心肠,林哲宇正要开口,商荫却是先说了话:“不送我上去吗?” 林哲宇刚刚硬起的心肠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到了六楼,商荫拿访卡开了门,微笑着道:“进来喝杯茶。” 从商荫脸上的笑容能够看得出来她有多么强颜欢笑,完全放弃了一个女孩的矜持,林哲宇心头闪过一丝不忍,终于点了点头。 林哲宇进了去,商荫把门关好,林哲宇去拿水壶去装冷水,刚转过身,商荫猛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林哲宇的身体忽然僵硬了,商荫低声喃呢般道:“别动,就让我抱抱你。” 林哲宇明显能够感觉到有东西顶在自己的背上,那无疑是属于年轻女孩的特有骄傲,虽然还穿着西装,却似乎根本隔绝不了那弹性和热力,刹那间一股热流从小腹快速升起。 一声闷响,林哲宇手中的空水壶掉落在地板上,林哲宇转过身,面对着商荫,商荫的脸一片潮红,踮起了脚尖,鼻翼间的气息稍显沉重,两片娇嫩欲滴的红唇在紧闭的双眼下显得那么诱人,林哲宇的喉咙有些干燥,天知道他多想低下头去印在那唇上,可是心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来:“林哲宇,你这么做对得起谁?你不是给商荫幸福,这是在害她!” 历史重演 “我去烧点水。”林哲宇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几乎是逃一般地捡起了水壶冲进了卫生间。 放开了冷水,拍着脸,这才将心头的那道邪火给压了下去。看着镜中的自己,林哲宇苦笑了一声,做柳下惠果然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最起码要有坚定的意志才行,不行,必须要赶紧离开,否则真不敢保证自己变成禽兽。 又用冷水拍了一把脸,林哲宇把水壶装满了水走出来,正要说离开,却看到商荫倒伏在床上,不由愣了一下,失声道:“商荫,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商荫蜷缩着身子,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林哲宇一阵心疼,放下水壶坐到了床边:“怎么好好的肚子疼了?” 商荫红着脸道:“我……可能要来事了,每次都是这样。” 林哲宇也闹了个红脸,忽然就想到了商荫第一次在他的住处时的那样,自己跑下去给她买卫生巾,想不到事隔多年,这一幕再度重演了。 “我烧点开水吧。你先歇着。”林哲宇很自觉地把水壶接上电源,然后出了房间,过了好一阵子,林哲宇才上了来,手里提着个袋子,袋子里有红糖、生姜和一把削生姜用的小刀,当然,卫生巾也是少不了的。 看着林哲宇削好生姜,和着红糖一起放进水壶:“这个可以有效缓解疼痛。” 商荫心头一阵感动,肚子似乎也不怎么疼了,一双眼睛里也泛着异样的光彩,她能够感觉到,林哲宇对她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事实不允许他再对别的女人动情。 “谢谢你哲宇。”商荫的喉咙有一些哽咽,先别说这种悉心的照料了,就是买卫生巾,放给一般的男人恐怕都很难卖得下面子去做。 “谢什么呀。”林哲宇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商荫的异样,做完了这些,这才转过来,眉头就是一皱,“快躺床上去,把被子盖好,受不了凉的。” 商荫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把你紧张的,还没来事呢。” 说完这句话,商荫的脸又红了,跟一个大男人说月事,真的好害羞。 林哲宇也咧了咧嘴,心头同样很惊讶,怎么自己做这个事情那么顺理成章,没有任何的生涩,难道在自己的心里早就有了她,才会理所当然? 水很快开了,不过加了红糖之后,水都漫了出来,林哲宇赶紧去关了开关,又烫了杯子,倒上了递过去,道:“冷一冷就可以喝了。商荫,我先走了。” “别走,陪陪我好吗,就一晚。”商荫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怜,林哲宇天人交战,只听商荫蚊蚋般的声音道:“我没力气,你能帮我揉揉吗?” 林哲宇瞪大了眼睛,我操,这不是ciluo裸的勾ying吗?如果真的去给她揉肚子,那极易铸成巨错。 林哲宇犹豫了一下,露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笑容来,sb一样地道:“这……不好吧?” “那帮我理下被子吧。”商荫忽然觉得很好笑,林哲宇也不是什么纯情少男了,居然这么扭抳,心中顿生调戏之心。 这个可以有。林哲宇弯过腰把被子掖好,商荫忽然猛地一翻身,将林哲宇压在了身下,林哲宇吃了一惊,正待说话,商荫的唇已经印了上来,一条灵巧的舌头钻了进去,林哲宇顿时迷失了。 房间里的温度忽然间升高了,林哲宇起先还挣扎了几下,可是那甜美的气息和温润的肢体让他仅存的一点理智消殆矣尽,推出去的手也变成了拥抱,两人终于纠缠到了一起。 商荫觉得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燥热,一股涓涓细流将她的身体烧得滚烫,林哲宇任意的一个动作都会令她娇yin出声,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高亢的手机铃声忽然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铃声一响,林哲宇像是被一根棍子抽了一下,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快速退到窗边的茶几前,还碰倒了一张椅子。 商荫双眼迷离,气喘如丝,面色潮红,怔怔地看着仍然在响着的手机,脸上却是显出一副极其无奈的神情来。 “电话,接电话。”林哲宇用力咬了一下舌法,尖锐的疼痛让他在刹那间清醒过来,指着仍然在高歌的手机道。 商荫很不情愿地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淡淡道:“有事吗?我已经睡了,以后别没事打电话过来。” 林哲宇垂着头,并没有听商荫在说什么,心中在懊恼自己的意志不坚定,如果不是这个电话的及时到来,将会铸成大错。 见商荫放下电话,林哲宇起身道:“商荫,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商荫泫然欲泣地看着林哲宇,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她自己也是羞不自胜。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贞洁,另一样就是颜面。商荫刚刚完全放下了一个女孩的自尊和颜面,当时意乱情迷之中还不觉得,而现在却是无地自容,如果地上有个裂缝,就恨不得钻进去了。 “哲宇,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下贱的女人?”商荫冲着林哲宇的背影幽幽地说了一句。 林哲宇放在门把上的手放了下来,回过脸,摇了摇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应该向你说对不起。” 商荫的眼睛里忽然落下了泪珠:“我要结婚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措不及防地袭上了心头,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哲宇才忽然明白,自己对商荫的感情一直被压制着,这才明白,自己原来也是喜欢着商荫的。 人是感情动物,商荫为林哲宇默默的付出,他又不是不清楚不知晓不明白,他非草木,又怎会无情? 商荫忽然跳下了床,扑进了林哲宇的怀抱,低声哭泣了起来,任由泪水肆虐着流下。 林哲宇不由搂紧了商荫,心头思绪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商荫忽然推开了林哲宇,向后退了一步,却是伸手解开了胸前的扣子,红着脸道:“哲宇,我要把自己交给你,留一个美好的念想。” 录音 林哲宇能够体会到她此刻的心情,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自己最爱的人,可是自己能这么做吗?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林哲宇才幡然醒觉,对着怀中的美人儿低声道:“商荫,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商荫竖起根手指,搭在林哲宇的嘴唇上,“这是我愿意的,我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林哲宇的心情,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确实就是头禽兽。 “我会……”林哲宇刚说出这两个字,便被商荫以唇堵住了他的嘴,良久商荫才道,“我很满足,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也不需要你负责。明天,我就要回去准备婚礼了。” 林哲宇心头一片惨然,刚刚拥有便失去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可是,谁又能改变这样的状况呢?没有人,哪怕商荫不结婚,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本让她为自己放弃一切,而想要问出的话也收回了腹中。问,不如不问。 醒来的时候,商荫已经不见了,一夜的纠缠,林哲宇纵然是铁人也扛不住,他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商荫什么时候离开的。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残留着那么一丝气息,林哲宇真怀疑这是一场春梦。 洗脸的时候,脸上还有商荫的唇印,在这刹那间,林哲宇的心似乎要碎了,商荫跟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浮现在耳畔,他甚至有阻止商荫结婚的念头,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根本给不了商荫什么。 电话拿起,又放下,林哲宇不知道电话接通了他该怎么说。 床单上的殷红让林哲宇有种极度的愧疚之感,可是事已发生,怎么也回不到昨晚,而事实上,此时的林哲宇也不确定回到从前,他是不是还会是同样的选择。 冲了个凉,林哲宇整理好心情,刚出来便听到手机的铃声,看了眼号码,林哲宇的心头一颤,电话是商歧山打来的。 匆匆接起:“省长,嗯,接到了,好,回头我联系她一下。” 放下电话,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商歧山只是随便问了几句,这可是他第一次向领导撒谎,要是让商歧山知道自己把他侄女给上了,非阉了自己不可。 失了一会神,林哲宇去办了退房手续,坐在车上,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商荫。 商荫的状态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林哲宇明显能感觉到商荫是在故作轻松,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发了条短信给商歧山,说商荫有事先离开了,然后用力地搓了一下脸,这时,电话再一次响起。 号码很陌生,林哲宇接听起电话,只听那边响起了一个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林哲宇,你死定了。” 林哲宇忽然想了起来,这是巴小军的电话,这小子还真他妈的阴魂不散啊,一而再再而三的玩花样,如果没有巴正明这个老子撑着,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林哲宇灵机一动,开启了录音功能,淡淡道:“你是巴小军吧?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你又怎么了?林哲宇,你他妈别以为你是个人物,秘书永远就是个小秘书,老子一样能把你踩在脚底下。” 林哲宇的心里都要笑得打跌了,真他妈一白痴,你这完全是坑爹啊,就凭这录音,巴中天的脸就丢光了,不过这些还不够,林哲宇还要给他下点猛药,对于这种没头脑的人,那就需要刺激。 林哲宇冷笑着道:“巴小军,你不是两次找人对付我了吗?结果呢?” “那是你走运,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 林哲宇道:“巴小军,我郑重地提醒你一句,做人安份一点,不要因为自己的心胸狭隘,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第560章 挂断了电话,林哲宇重新听了一遍录音,很清晰,这段录音够老巴喝上一壶的,当然,凭借自己还不行,需要商歧山的助力,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几天后,结束了会议的商歧山回了来,也不知道马卫东跟他说了些什么,下午找到了林哲宇,问起林哲宇那天去车站接商荫时发生的事情。林哲宇没有什么犹豫,把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商歧山的神情很难看:“公安系统真的需要整顿了。” 林哲宇没接这个茬,这不是他能参与的事情,商歧山又道:“知道是什么人指使的了吗?” 林哲宇迟疑了一下,商歧山沉着脸道:“哲宇,你也学会玩心机了?” 林哲宇赶紧道:“没有,省长,我只是觉得说出来会不好。” “说。” “巴小军。”林哲宇打开了手机,放了那段录音,商歧山的脸色沉了下来,沉吟了很久才道:“这段录音你先存着。” 林哲宇点了点头。 下午,商歧山在办公室坐了一阵子,去了一趟岳兆理的办公室,把在京参加的会议精神汇报了一下,主要是大力整顿政法、公安系统,岳兆理仔细地听了,轻描淡写道:“按照中央的政策办吧。” 从岳兆理的话音来看,他并没有动干戈的意思,商歧山心里有了些数,随后去了一趟乔初一的办公室,跟乔初一聊了好一阵子,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几天林哲宇忙得够呛,一直忙着攥写公安系统整顿方案,这也是商歧山存心考验他,像这一类的文件方案,原本应该由省政府办公厅的笔杆子搞才对。林哲宇确实有些吃不准,他不知道是跟中央的文件套一套,还是存心在花大力气去整顿,所以在方案的可操作性方面就有些举棋不定了。 直到这天巴中天的到来,让林哲宇豁然开朗。 下午快下班了,商歧山有事早就走了,巴中天背着手过了来,林哲宇伏案写作,听得脚步声,抬起头,一看是巴中天,赶紧起身道:“巴省长,您好。” 巴中天这一次倒是没摆着一副臭脸出来,笑着摆手道:“坐,在忙呢?” 根粗叶大 林哲宇笑了笑道:“工作没有忙完的时候。” 说着去为巴中天泡了一杯茶,道:“巴省长,您有事儿?” 巴中天笑着道:“没什么事,随便走走。” 林哲宇感觉到巴中天的态度与往常不一样,看来是知道了些什么,联想到近期要开展的整顿工作,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当即放下了手头的事情,道:“巴省长,如果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巴中天哈哈一笑,道:“哲宇同志不错,很不错,你跟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应该差不多吧,唉,他要是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林哲宇呵呵笑了起来:“巴省长,您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巴中天凝视着林哲宇,半晌才微微一笑道:“小军我以后会好好管束的。” 林哲宇吃了一惊,他还真想不到堂堂的副省长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在微微有些得意的同时,更多的是紧张,因为这表明巴中天在重视自己,如果是友好的重视那无疑是很棒的,但如果是带有敌视的重视,那麻烦就大了。 林哲宇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对话会直接影响到他将来的人生轨迹,恐怕连巴中天自己也没有想到。 林哲宇攥写的材料最终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应付性的整顿,浮于表现,说大道理的多,实际活动也是根据中央的安排走走形式,按套路出牌,而另一个版本则是实打实的整顿方案。 林哲宇在省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对省里的局势也大约能够心里有数,在当前省委副书记和省政法委书记还没有到位的情况下,虽然纷争不断,但是不可能再有比较激进的动作。在这个方面,省委shu记胡海峰和省长岳兆理还是有共识的。斗争是长期的,上头也不可能由着他们乱来,所以这一次的整顿将会在一个原则性的范围之内,但是林哲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判断错了。这一次的整顿非但不温婉,反而是暴雨雷霆,以摧枯拉朽之势掀起了一个整顿的高峰。 林哲宇虽然是商歧山的秘书,但是并没有直接参与,不过他必须是要随时关注的。在动了真格之后,一批害群之马迅速显现出来,整个省城刮来的整顿之风很快在全省散发开来,一场自查自纪活动开始轰轰烈烈地开展。 没几天,林哲宇便得到消息,巴小军居然去参军了,这个消息简直让林哲宇大跌眼镜。巴小军的年龄居然还能去参加,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不过巴家确实有这个能量,巴家在军中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林哲宇由此也更加肯定,巴中天对自己的示好只是表面,在他的内心里自己仍然是他儿子的敌对一面,护短到这个程度同样也是不可思议,不过也并不奇怪,如果不是护短,巴家也不可能出现这样那样的事情。只是林哲宇不明白的是,巴家的力量再强大,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力量是中央高层给的?那只手能张开扶他一把,同样也能收紧捏死他,只是看那只手的主人心情的好坏了。而巴家根粗叶大,良莠不齐,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是自掘坟墓,可笑巴家并没有看清楚这一点,真不知道以巴小军骄纵跋扈的性格,有了部队的保护衣会嚣张到什么程度,或许是灭邙的前奏吧。他还没有想到,巴中天是怕儿子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商歧山那天跟他闲聊的时候,可是很明显地暗示了将会利用整顿公安系统的机会一扫省城的阴霾,这个阴霾指的是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很显然,以巴小军在省城的所作所为,是经不起推敲的,所以还不如早点让他离开,免得撞到枪口上,况且林哲宇所说的“坑爹”也引起了他足够的重视,自己虽然如愿得到了副省长的位置,混得好可以再上,混得不好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为了确保整顿工作的效果,省政府特别成立了一个整顿工作监察领导小组,组长由省纪委副书记担任,下设了好几个小分队,分别监察几个片区的整顿工作,林哲宇居然担任了北片的小分队队长。虽然他是商歧山的秘书,也要参与到这项工作中去,但是也正是他这个身份,不可能离开商歧山的身边。 后来林哲宇才知道,他能够担任北区的分队队长,在省长办公会上,副省长巴中天强烈推荐,才促成了此事。林哲宇很不理解巴中天为什么这么做,如果说是想支开自己,那完全是个笑话,自己一个小秘书能干什么,况且巴小军也离开了省城,自己更可能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毕竟双方的地位悬殊地摆在那里。 这个领导小组成立之后,很快投入到运作之中,林哲宇也“无奈”地到自己所负责的片区进行巡视,像这一类的小分队自然不会有多少人,林哲宇所“领导”的这支小分队除了他之外,一共六个人,好在北片区只有两个地级市,分别是诗海市和新源市。 在临行之前,林哲宇跟商歧山聊了一阵,商歧山问林哲宇打算怎么办,林哲宇沉吟了一阵子,说既然自己有幸成为这个小分队的队长,那就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希望在监察的过程中不要出现不想见到的情况。 商歧山对此表示肯定,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说这个分队长既好做也不好做,很是锻炼人,作为一个有潜质的人,要能充当多面手,秘书工作方面,林哲宇是没得话说,现在就是在考验他的领导能力,虽然他有过担任县长的经历,但那段经历无疑是很失败的,而乡镇党委书记根本提不上台面,根本算不得“官”的层次。 林哲宇在开心的同时,心里也是有压力的,开心的是商歧山并没有掩饰培养自己的意图,而压力则来自于这项工作本身。 两条腿走路 整顿工作如火如荼,这就证明监察工作不是浮于表面,这个时候林哲宇才明白巴中天的险恶用心,完全是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就等待着自己出现失误,如果没有失误,也会想方设法地制造出一个失误来。人心真他妈的险恶啊,林哲宇忽然间觉得他陷入了一个泥潭,真他妈不明白,巴中天这么一个堂堂的副省长,干嘛就要跟自己这么个小角色过不去,就因为跟他儿子的一些破事?还是因为与巴家以往的一些过节? 林哲宇召集了分队成员开了一个短会,主要强调监察工作的重要性,希望大家能够正视起来。这当然是场面上的话,但是林哲宇后面的话就比较“接地气”了。 林哲宇道:“大家都知道,以我商省长秘书的身份,是不够资格担任这个监察分队队长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大家不要误会,我可没有小人得志的想法,恰恰相反,我担心拖累了大家,所以希望大家能振作精神,把眼睛擦亮一点。咱们是监察别人的,不要反而被别人监察了。” 这个分队一共六个人,都是年轻人,除了省厅抽来的两人以外,还有从省纪委和省组织部抽来的四个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虽然是在省里工作,但都是最底层,所以林哲宇的话并没有觉得有多刺耳,恰恰相反,一下子就走入了他们的内心,而林哲宇虽然只是一个秘书,但是“狗仗人势”,现在的商副省长是很红的,而且根基很扎实,水涨船就高,谁敢保证商歧山将来会不会更进一步? “下面我来分个组,咱们不要过于集中了,两条腿走路,王诚,韩东,一组,跟我去新源,剩下的四人一组,由邵志阳领队,去诗海。大家有没有意见?” 林哲宇作出这样的分组方式,有他自己的判断。王诚是省厅的,在此之前,他向马卫东了解过,说王诚可信,而韩东和邵志阳则是林哲宇自己观察的,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这两人的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这证明他们领悟了自己这段话的真正意思。其实说白了,他们现在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辆车从省政府驶出,虽然分成了两个小组,但是林哲宇是这个分队的队长,负责这两个市的公安系统整顿监察工作,不可能重一轻一,所以林哲宇选择诗海作为第一站。 几年前林哲宇曾经两度去过诗海,都是因为高建松。也不知道现在的高建松和蓝丝怎么样了,两人历经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这份经历过诸多考验的爱应该是情比金坚吧。 坐在车上,林哲宇不由想起了往日没有时间去想的事情,历历在目,想不到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车上王诚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韩东低头玩着手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中午的时候,赶到了诗海,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诗海市政府副秘书长方志勇。市政府副秘书长是正处级,按理说,这个级别来接待林哲宇一行,已经是足够了,不过林哲宇一行过来的性质有点不同,属于监管督察的性质,别说你副秘书长,就是兼公安局长的副市长,如果这项工作开展不力,照样可以办你的事,当然,林哲宇是办不了的,不过类似于钦差大臣的身份,在现在虽没有生杀大权,但是权力还是不小的。 林哲宇倒是无所谓,其他人就有些不知味了,林哲宇暗暗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仗着自己是从省里下来的就耀武扬威,虽然部门不是纪委就是组织部,但是人微言轻,别闹出笑话来了。 方志勇倒是ting热情的,笑着自我介绍了一下,说他是协助黄市长的工作的。黄副市长叫黄少明,由市委常委、副市长兼任公安局局长,这已经成为大多数省市的选择。方志勇说为了能够深入开展公安系统工作作风的整顿工作,黄市长身先士卒,深入到第一线,亲自监督每个县区的整顿工作,力求实效,所以没有能够来亲自迎接监察组一行。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来之前,商省长就一再叮嘱,我们的职责是监察,不参与到市里的具体工作中去,不影响,不打扰,方秘书长能够亲自相迎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方志勇笑了笑,道:“省里的领导来了,那是必须的,林秘书,还请你多指示。” “指示那可不敢当。”林哲宇道,“我们这个监察分队主要负责诗海市和新源市,考虑到进程,所以我们这个小组会分成两个组,诗海市由邵主任带队,大家认识一下。” 一番介绍之后,大家的心气也平和了很多,中午在一起吃了个便饭,方志勇为邵志阳等人安排了下榻之处,林哲宇与他寒喧了一阵,让方志勇忙自己的事情,有什么情况会跟他联系。 方志勇一走,邵志阳便跟林哲宇道:“林秘书,诗海很有点意思啊。” 林哲宇淡淡道:“监督别人的工作,本来就是件吃力不讨好姥姥不爱的事情,有个正处级的领导来接待,这个待遇不错了,没不理不睬,就是阿弥陀佛。下午我们这一组就走,诗海就交给你了。” 邵志阳道:“林秘书偏心啊,指导新源的工作,就不管诗海了。” 王诚笑道:“志阳,这是林秘书对你放心,委以重任,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几人笑了一阵,林哲宇正色道:“志阳,咱们没有给人穿小鞋的意思,但是也不能浑浑噩噩混日子,毕竟咱们是省里下来的,别被人家给看扁了。” 玩笑归玩笑,邵志阳也明白,林哲宇把这一块交给自己,自己的胆子也不算轻,真没有问题也就罢了,如果有问题而自己没发现,先别说给林哲宇拖了后腿,传出去,自己也是无能,当即道:“你放心,我们几个会擦亮眼睛盯着的。” 待遇不一 林哲宇笑道:“那拜托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带着王诚和韩东到了新源。这里虽然不是他的根据地,但好歹他也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人头也比较熟,所以受到的待遇也不一样,副市长陈明亲自接待,不但让林哲宇受宠若惊,也让王、韩二人感觉到林哲宇在新源的不一般。 中央出台了很多规定,省市也同样如此,所以在接待上也是尽量简约,除了协助陈明工作的市政府副秘书长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五个人就在市政府招待所的小厅里坐下。 “哲宇现在做的不错,几经辗转,现在是钦差大臣了,要是新源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你可一定要说出来,别给我背后使眼药。” 林哲宇失笑道:“老领导,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承受不起。说到监察,我们也就是过来走个过场,可不敢指手画脚。” 陈明正色道:“哲宇,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领导让你来,这是对你的信任,你怎么能应付呢,对于督查出来的问题,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 林哲宇笑了起来:“老领导,那我可就公事公办了啊,不过我相信,新源肯定会贯彻省里的意图的。” 陈明微微一怔,虽然他是市委常委,在省里也有一些关系,但是很多讯息要么是暗示,要么是模棱两可,反不如林哲宇看得透彻,而林哲宇这一句“贯彻省里的意图”,听起来就似乎是若有所指的样子,只是在这个场合不便说出来。 晚上喝了点酒,在招待所为三人安排了房间歇下,林哲宇道:“老领导要是不忙,我想跟您说说话。” 陈明心里不由一暖,这小子虽然做过自己的秘书,但是毕竟是好几年之前的事了,现在看来,他一点都不忘本,当即笑了起来:“我们也很久没有聊聊了。” 没有人知道两人都聊了些什么,不过在李明出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欣喜和坚毅,在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哲宇,这一眼里包含了很多的情感,最多的是欣慰。 看着陈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林哲宇也是舒出了一口气。当年给陈明做秘书的时候,陈明对他是照顾有加,自己今天难得有这么样的一个机会报恩,那自然是要抓住的。其实他也并没有跟陈明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这项整顿活动的领导真实意图告诉了他,相信以陈明的政治智慧不难理解,更不会不去把握。陈明任副市长也有些年头了,虽然他在省里也有点人脉关系,但是这些人脉关系如果有用的话,他也不会做这么久的副市长了。在这个关系至上的社会,想要提拔,除了有实实在在的政绩以外,你还需要引起领导的重视才行。 新源公安系统会不会有问题,这并不是关键,重点在于,只有有了问题,才能发现问题,继而去解决问题,才更有机会走入主要领导的视线。林哲宇已经暗示了这个平台,陈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关上门,林哲宇沉思了片刻,打算明天去拜访一下组织部长姜东城和胡慧芳夫妇。当年在新源的时候,这两口子对自己也是诸多照顾,人是感情动物,虽然林哲宇在他们的将来上提供不了什么助力,但是现在重回新源,那肯定是要聊表心意的。 做了这个决定,林哲宇去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拿手机打算打个电话给孟遥,这时才发现手上有一个未接电话。 林哲宇当时就乐了,他就知道这丫要打电话过来,随即回拨了过去,很快接通,对方那边ting吵的,但是还是很清晰地传来了傅桂桢的声音:“你小子什么屌意思?到诗海了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走了,连个电话都没有,是不是不拿我当兄弟了?” 林哲宇跟傅桂桢的关系还得从贺子健那里说起,总体而言关系还算不错,林哲宇这一次去诗海,也想到过他,不过在诗海市局任副局长的傅桂桢据说上了常务副局长了,林哲宇自感对他助力不大,况且自己是监督员的身份,时间比较紧迫,所以暂没有联系,估计这小子会追过来电话。 “你不是忙嘛,黄市长都亲自下去开展工作了,我就怕打扰你。”林哲宇呵呵笑着道。 傅佳桢脱口道:“开展个鸟毛。” 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些口无遮拦了,傅桂桢赶紧岔开:“你到新源了吧?在哪个温柔乡里泡着呢?” 林哲宇故意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不装逼咱们还是朋友。” “拷。”傅佳桢爆了个粗口道,“你小子就是打不死的小强,我相信你,闲话不跟你多扯了,我允许你对新源有倾向性,但是过几天你必须亲自过来看看你老哥,不然小心我杀到省里去找你的麻烦。” 林哲宇放声一笑,挂断了电话。这个时候,他想到了霍言旺。 这一阵子,霍言旺偶尔会打个电话过来,但是很少提到他的工作,看来混得不是太好。迟舟那地方是林哲宇遭遇滑铁卢的伤心地,他也在想着要不要故地重“游”一次,如果去,又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过去,当初自己毕竟是一县之长,在出事之后,以他当时的心态根本不可能去了解各方面对自己的看法,一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给迟舟留下了什么。 打了个电话给孟遥,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商荫,想起了那一夜的疯狂,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结婚了。 孟遥似乎察觉到林哲宇有些心不在焉,细声软语地问他怎么了,林哲宇暗道自己过于陷入自己的情绪了,笑着说自己现在任个小头目,监督的可是比自己级别高好多的领导,压力山大。孟遥就笑了,说你是历经多重考验了,平时接触的都是省部级的领导,那些厅级算什么,再怎么着你可是带着尚方宝剑过来的,奉领导之命,这帮人哪敢不把你放在眼里。 是非根 林哲宇哈哈笑了起来:“孟遥,你也变得势利了,这不是好兆头啊。” 两人侃了一阵空,琳琳也过来跟林哲宇聊了几句,或许是血浓于水的缘故,一年到头林哲宇虽然没能跟琳琳见上几面,但是这并不影响到父女之间的感情,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这个说法无从考证,但是林哲宇跟琳琳说话时听着她糯米般的软腔,心里就有一种柔情在跳动,忽然之间,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愧疚,唉,男人屌,是非根,管不好屌,活该受屌罪。 安安生生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陈明的秘书便过了来,林哲宇很客气,说不用招呼他们,他们会随便走一走,如果有什么需要,会主动跟他联系。 秘书并不知道林哲宇以前跟陈明的关系,林哲宇这么说,他也就不强求,先行离开。 王诚和韩东跟林哲宇一起吃早餐的时候,竖起了大拇指,说林秘书牛逼,市委常委不但亲自接待,还陪同吃饭,冲着这一点,就够他们五体投地的。 林哲宇不由莞尔,不过并没有解释他跟陈明之间的关系,他们愿意这么看也好,省得有的没的唱反调,吃了早餐,林哲宇分配了一下任务,让他们自由活动,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随后,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胡慧芳,这才知道胡慧芳已经退养了,还住在老地方,林哲宇告诉她自己现在在市里,胡慧芳很是惊喜,林哲宇说想过去看看,胡慧芳满口答应,让他一会就过来。 跟以前一样,林哲宇只是拎了些水果,便上了门,胡慧芳与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那眉宇间的热情并没有任何虚伪之色,这让林哲宇很是开心。 胡慧芳很热情,拉着林哲宇坐下。关于林哲宇昔年的事情,她在姜东城那边听说了一些,知道的并不详尽,不过以她的政治资历和智慧,不难看得出里面的猫腻来,而随后迟舟县委书记胡培高被拿下,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提起以前的事情,林哲宇汗颜得很,胡慧芳见林哲宇那副羞愧的模样,似乎还带着一些以前的生涩气息,不由笑了起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别再去多想了。” 林哲宇心里恶汗,心道,这还不是你自己提起来的。 提到林哲宇现在的工作,胡慧芳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毕竟已经退下来了,对市里的政局并不明朗,而姜东城回来基本上也不谈政事,就更别说省里的情况了,总之一切还要靠自己就是了。 唠了一阵,胡慧芳才想起已经是中午了,张罗着出去吃饭,还要打电话给姜东城让他回来,林哲宇赶紧婉拒,说自己身上还有事情,留不下来吃饭,况且姜部长也ting忙的。见胡慧芳竭力挽留,林哲宇说自己要在新源待一阵子,有的是时间,等周末姜部长有时间,再来叨扰。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晚上三人小分队在一起碰了碰,并没有什么情况。说起监查,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走个过场,检查一些文件资料,具体的整顿工作,明查暗访起来,一来力量不足,二来林哲宇他们也没有执法权,况且在新源,林哲宇也不可能紧盯着,还需要陈明自行处理,才能达到效果。 待了几天,林哲宇几人在了解了全市的情况之后,到各个县区去转悠了一圈,迟舟这块伤心地是最后一站。在去迟舟之前,林哲宇一行到了临沐,高轩到外地考察去了,林哲宇并没有过多逗留,县长王建双亲自接待了林哲宇。林哲宇离开了,贵为省委常委的秘书,王建双自然不会再去记住以前的一些过节,先别说有没有这个必要,就是林哲宇这个身份,如果想收拾他,那也就是在省领导耳边一句话的事情,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的。 林哲宇没有见到商荫,也没有借口,晚上参加了接待宴之后,出来走走,苦水那边就不去了,也没几个熟人,倒是去了一趟竹海,门关得紧紧的,看门锁上的灰尘,有一阵子没人住了,林哲宇的内心便是一阵惨然。自从那晚跟商荫几度缠绵之后,在他的心里,已经把商荫当成他的人了,刚刚拥有便失去,实在是一件心痛的事情,不知道现在的她嫁到哪里去了。 很不是滋味地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在县公安局听取完汇报之后,林哲宇正在讲话,王诚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哲宇微微皱了一下眉,很快结束了讲话。 刚一离开县公安局,林哲宇立即一个电话甩到了迟舟的霍言旺那里,问他迟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诚刚刚告诉林哲宇,迟舟县汽车站昨晚发生了一起枪击案,一名汽车站的民警击毙了一名乘客,具体的案情并不清楚,林哲宇听到这个消息吃了一惊,霍言旺是迟舟县公安局局长,如果这事处理不好的话,那可是要被问责的,他来监查,可别第一个就督查到自己兄弟头上。 霍言旺倒是没想到林哲宇会打电话过来,还没说话,林哲宇直截了当道:“别跟我玩虚的,跟我说事实。” 霍言旺道:“还在调查。” 林哲宇几乎要崩溃了,放下电话,跟迟舟方面打了声招呼,直接上了车,直奔迟舟而去。 在路上,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陈明,问起了这事,陈明说市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介入调查,详情暂时还不清楚。 林哲宇有些忧心忡忡,他是想找机会提携一下霍言旺的,不过他自己没这个能力,只有寄望于陈明,所以陈明上,霍言旺就有机会,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林哲宇倒是有些替霍言旺担心了。陈明正想抓典型呢,霍言旺可别撞到枪口上去了。 傍晚的时候,到了迟舟,早就下班了。 王诚笑着道:“林哥,看来咱们要住店了。” 这么一些时日下来,几个人都闹得很熟,相互之间也不称呼职务,林哲宇比王诚大一岁,所以王诚就称他林哥,韩东也跟着笑道:“记得开发票就行,咱们反正有经费。” 老牛嫩草 林哲宇笑了笑:“今晚带你们住个好地方,包管你们从来没住过。” 此时已是盛夏,林哲宇指引着王诚开车,一直开到了他购买下来的那个船屋。他在迟舟遭遇视频门之前,把这个地方交给了言老九打理,后来言老九跑到国外去整了容,林哲宇临走的时候,就交给了霍言旺。 到了船屋前,正在开着张,林哲宇有些诧异,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得他去找吃的。 三人停好车下了来,林哲宇当先走进去,一个小姑娘迎上来,脆生生地道:“先生几位?” “三个。”林哲宇左右看了看,生意还ting红火的。 “跟我来。”小姑娘引着三人到了后面的小厅,问林哲宇要吃什么菜。 林哲宇想了想,说了几样以前在迟舟常吃的菜,又点了一道银枪鱼,小姑娘就笑了:“先生不是本地人,倒是ting懂吃的。” 见小姑娘笑得暧昧,林哲宇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具体的人名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在隔壁船上发生过疯狂的事情,嘴角微微一翘,道:“我以前在这里待过,这个店不是你们霍局长的吗?” 小姑娘怔了一下,道:“你认识霍大哥?” “当然认识。”林哲宇觉得小姑娘的神情有些诡异,在提到姓霍的时候,眉目之间明显荡漾着浓浓春色,心里一寒,离婚已久的霍言旺不会是在老牛啃嫩草吧?看这小姑娘,最多也就二十出头啊。 先不说这些,大快朵颐才是最要紧的,很快菜肴一应俱上,林哲宇指着那道银枪鱼,介绍了一下助阳的功效,两个小伙子眼睛就冒光了,说要试试效果,林哲宇就笑了起来,迟舟可没有se情场所,老婆天高山远的,别到时候jiba插墙缝——顽强(玩墙)。 三人哈哈大笑,边吃边聊,至中途时,霍言旺过了来,毫不意外,林哲宇为双方介绍了一下,霍言旺爽朗得很,招呼着小姑娘再上几个菜。 小姑娘过来时,林哲宇明显看到她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神色,觉得ting有意思,不过霍言旺一个人孤身在外,确实也需要一个这么温顺的人来照料他,只是他曾经的婚史会不会成为障碍,不得而知。 王诚和韩东的酒量简直不忍卒目,半斤下肚之后就有些神不守舍了,好在这船够大,虽然没有住宿业务,房间却是不少,霍言旺安排他们先休息,之后兄弟二人重新开了一桌,煮了一锅小杂鱼,边喝边聊。 林哲宇也没有直接问起枪击案的事情,聊了一些这几年的近况,霍言旺明显喝酒的速度加快了,林哲宇也不追问,看来他过的真有些憋屈。 “这小姑娘是谁。”林哲宇岔开了话题。 “她叫周雪。”提到周雪,霍言旺的神情明显舒展了很多。 “有戏?”林哲宇笑了起来。 霍言旺微微叹了一口气:“周雪一家ting可怜的。” 周雪是个大学生,家境比较贫寒,毕业那年,久病卧床的父亲离开了人世,留下她跟她妈相依为命。这年头,大学生泛滥得很,想找份工作谈何容易,而以前读书加上父亲治病,欠了不少债,不少人上门讨债,有的人还动起了歪心思。有一次有人在她们家闹事,恰巧霍言旺过去走访以前的一个对象户,遇上了这事。 在知道她的情况之后,霍言旺也觉得ting可怜的,想到这个船屋一直没人照料,便替她张罗了一下,又为她聘请了个厨师,就开了张。想不到生意还ting好的,霍言旺也经常过来看看,这一来二去的,就有那么点意思了。 林哲宇听着觉得ting可乐,这标准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啊,原本还担心有障碍的,不过刚刚在外面忙活的中年妇女可能就是周雪的妈妈,肯做这个店,就证明认可了,况且人家霍言旺可是县公安局局长,仅此一层关系,就足以见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这句老话了。 只是周雪刚刚走出校门不久,报恩的心态能够真正转化为情感吗? 这时,周雪又端了一盘虾过来,林哲宇笑着说:“别忙活了,坐下来一起吃?” 周雪的脸刷地就红了,说外面还有客人,兔子般跑了出去,霍言旺的眉眼里也带着笑,林哲宇衷心道:“兄弟,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霍言旺点了点头,这时林哲宇才提到枪击案的事情。说到这个,霍言旺沉默了一阵子,才压低了声音道:“这案子市局成立了专案组介入了调查,具体的情况我还真的不知道。徐书记的意思是压一压,捂盖子。” 林哲宇眉头一拧,道:“这么说,这案子错在警方?” “不太确定。”霍言旺的眉头也皱得很紧,半晌才道,“我这个局长就是个傀儡,政法委徐书记才是当家人。” 林哲宇明白霍言旺的处境,道:“兄弟,省里整顿公安系统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如果事实真的有出入,还是要还原事实真相,这是一个机会,你要配合陈市长。” 兄弟二人说话,林哲宇就不遮遮掩掩了,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实话跟你说,这一次省里是要抓一批典型出来的,既有正面的,也有反面的。陈市长也下决心整治公安系统,况且捂盖子向来是越捂反弹就越大,明哲有的时候并不能保身,在这个泥潭里,如果盖子捂不住被炸翻了,你这个公安局长是免不了责任的,你自己想清楚。不破不立啊。” 霍言旺笑了笑道:“兄弟,我明白,我有数。来,喝酒。” 林哲宇言尽于此,之后并没有在迟舟多留,至于他当年的事情有没有留下什么议论,他倒是多心了。官场如军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走了,便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关于枪击案,县局很快作出结论,是由于死者酒后在汽车站寻衅滋事,民警上前劝阻,他非但不听劝阻,还恶意袭警,抢夺警察佩枪,所以警察才果断开枪,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警察开枪打伤对方,并不是故意而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快乐心境 对于这样的结论,专案组的调查也比较认同,但是在作出结论之后,霍言旺这位向来不吭声的公安局长却是站出来了,指出警方公布的视频经过剪辑,事实或许并不是这样的。 霍言旺指出这一点的时候,他是选择了时机的,如果仅仅是专案组成员在场,他说出这番话之后,立即会被控制起来,但是有副市长陈明在场,那没有人敢动。 霍言旺说的可不仅仅是猜测,而且还有证据,其一,是开枪警察当晚自己喝多了。他有当晚医院出具的验血报告。其二,完整版的监控视频在他手中。这一切都还原了事实真相,那就是,错在警方! 陈明当时就震怒了,拍着桌子指责专案组不作为,县公安局欺上瞒下,一定要严惩不贷。 事实很快被还原,这案子也引起了省厅的注意。林哲宇一直在关注事件的发展,他知道,陈明进入了商歧山的视线,霍言旺在迟舟可能是混不下去了,可这有什么打紧呢?只要自己在商歧山耳边美言几句,完全可以直接拉到省里来,再不济进入江陵警界也没问题。 迟舟这边的案子还没有完全结束,林哲宇总不能只盯着新源这里,陈明可是政治人精,自然会抓住这一个问题大作文章,至于霍言旺,陈明更不可能把他踢在一边,所以林哲宇放一万个心。 二度光临诗海,迎接他的不是官方人物,也不是傅桂桢,居然是林哲宇阔别已久的赵建松和蓝丝夫妇。 赵建松比以前胖了些,脸色红润,脸上洋溢着幸福,见到林哲宇,上来就是一个爽朗的熊抱,蓝丝站在边上浅笑不语,林哲宇心头感叹,人活在世上,到底图个什么,有的人要财,有的人要色,有的人好权,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快乐的心情。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每个人都明白,却是勘不透。 林哲宇到的时候是晚上,韩东和王诚都留在了新源,一方面继续走访督查,另一方面也持续关注迟舟的枪击案。 三个人坐到新源最名知的新源大厦的顶楼,远远地望下去,楼底下灯光点点,一片斑斓,确实有股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气势。 当林哲宇听说,新源最高的这幢大厦居然是赵建松名下的时候,林哲宇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半晌才道:“你也太牛了吧,这算不算是一个传奇?” 从在新源找到赵建松到目前也就几年时间,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从一穷二白到现在的亿万身家,这个时间可以算是弹指一挥了。 “传什么奇。”赵建松本就是政治人物,历经磨难,失忆又险些丧命,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风雨坎坷之后,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油然心生的自信和气度,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那种超然的脱俗,“说到这个,如果没有你,现在的我可能已经一把青灰,随风而散了。” 林哲宇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说这些我就要翻脸了。” 赵建松呵呵一笑,握住了边上蓝丝的手,道:“还是蓝丝了解你。她说,你是不用感谢的。” 蓝丝浅笑道:“林秘书古道热肠,是性情中人,他帮我们,就因为是我们的朋友,没有任何的功利色彩,所以我才说,感谢不用放在嘴上。” 林哲宇大为同意:“对,要放在实际行动上。最近兄弟手头比较紧,随便报答个一两千万,马马乎乎就够了。” 林哲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赵建松当了真,道:“两千万,没问题,够不够?” 看赵建松当了真,而且还大有马上开支票的意思,林哲宇赶紧道:“你真没意思,没以前好玩了。” 蓝丝捂着嘴垂下了头,肩膀一颤一颤的,显然有些忍俊不禁,赵建松重重地拍了一下林哲宇的肩膀:“你也没以前规矩了。” 两人笑了一阵,赵建松道:“听傅局长说,你现在做钦差大臣?” 赵建松原本就是政治人物,而且还是市委常委,虽然离开多年,但是那种根深蒂固的认识还是清醒的存在的,虽然林哲宇没有问他是如何这么快发家致富的,但有理由相信,这与他从政的经历有很大关系。林哲宇从不认为,一个人完全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没有了政治这个载体,迅速积累财富无异于痴人说梦。 “应付差事罢了。”林哲宇不是太想聊这个话题。 赵建松自然能看得出来,微笑了一下道:“看你这样子,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说了。诗海这个地方发展很快,排名在全省前列,不容易啊。” 林哲宇从赵建松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一些苗头,只不过他并没有去想太多,说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他来只是走个过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至于说是不是真的督查到什么,林哲宇并不在乎。作为省委常委的秘书,政治敏感性总是要排在第一位的,虽然不知道省委省府两位大佬是如何搭成共识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中央的政策下来了,下面总要有反应,而且必须出点成绩,但是这个成绩是需要掌控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的,也就是说,公安系统的整顿,一定要有新风貌,同时,还要树立起典型,但是不能全覆盖大范围,那样的话,问题就大了。从整个面上来看,整顿工作开展得很有成效,效果是明显的,在这种情况下,上面恐怕也不允许出差子,况且,如果真的揪出大问题来了,还极有可能牵扯到其他问题,两位大佬的脸上也无光,毕竟这些都是纪委的事。 综合这些,林哲宇到诗海来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表示自己付出了劳动,履行了监督责任。 看着林哲宇的一脸轻松,赵建松微微沉吟了一下,蓝丝这时站了起来,轻捏了一下赵建松的手掌,赵建松微一点头。 蓝丝出了去,林哲宇笑了笑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木秀于林 赵建松的眉头拧了一下,道:“不瞒你说,我的生意做的很大,在你看来,我的迅速发迹跟政治有很大的关系。但是我告诉你,你想错了,虽然有关系,但是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市里的一二把手,我也只是认识,并没有深交。” 林哲宇ting吃惊,像赵建松这样的腕儿,那些特爱捞政绩的官员们没理由放过啊,不过林哲宇没有开口,只是拿眼睛去看赵建松,他有一个感觉,赵建松遇到问题了,而且还是公安系统的问题。 赵建松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过了好半天,才缓缓道:“前一阵子,经过考察,决定上一个驾校项目,但是这个项目需要打通的关节不少,离不开公安局的支持。傅局长为此也费了不少力气,但是最终没有得到市局的首肯。” 林哲宇笑了笑:“赚那么多钱干嘛,以你现在的家世,不吃不喝,潇洒个一两百年没什么问题吧?” 赵建松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看着他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林哲宇摸了一下鼻子道:“难道那个项目已经上马了?” 赵建松叹了一口气,道:“问题就在这里。” 经过他的叙述,林哲宇才明白赵建松现在是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傅桂桢和赵建松是因为林哲宇认识的,在赵建松恢复了健康以后,两人也建立了很不错的关系。这一次上驾校项目,也是傅佳桢牵的线搭的桥,赵建松在发展的过程中,傅桂桢帮了他不少忙,两人的关系也不仅仅是简单的朋友关系,而牵涉到一些利益。 赵建松对傅桂桢并不是深信不疑,尤其是涉及到利益方面,不过赵建松也知道,驾校项目绝对有利可图。尽管有着非一般的经历,但赵建松还是不能免俗,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没有谁会嫌钱多,况且,赵建松名义上的钱大多都是不动产,可支配的现金并不是太多,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生活足够富裕,但是对于赵建松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在经过了考察之后,赵建松有点动心了,不过这个项目涉及到的各类批文比较多,赵建松有点担心。傅桂桢打包票说包在他身上,还说现在还有一位竞争对手打算上这个项目,迟则生变,需要尽快上马。 赵建松对傅桂桢的能耐还是很信任的,经过一番考虑和挣扎之后,决定上马这个项目。 于是又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选择了一个叫做顺桥乡的乡镇,目前已经启动了拆迁计划,并且为此赵建松投入了一个多亿的资金,拆迁已经完毕了,就等着机械入场,这个时候,傅桂桢带来了一个极其震撼的不利消息:市公安局驳回了申请,不予发放批文。这也意味着这个项目不仅仅是停滞的问题,更是要被取消了。更要命的是,赵建松投入的这一个多亿,有六成是贷款,如果这个项目就此挂掉,赵建松将一夜回到解放前。 林哲宇摸着鼻子陷入了深思,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不过他没有急于发表见解,而是缓缓道:“问题出在哪里?” 赵建松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我以前是从政的,之所以当时选择了辞职,一方面是因为跟蓝丝感情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厌倦了官场里的尔虞我诈,所以,我现在在尽量避开与政治人物打交道。” 林哲宇心头暗叹了一声,赵建松看来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成熟,是的,这年头做生意发家的人很多,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被一些高官注意上了,如果你不“配合”他,等待你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用脚丫子都能想得出来。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林哲宇反问道。 赵建松苦笑了一声:“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是六神无主了。” 林哲宇咪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道:“这事我不了解内情,暂时不能给你任何答复。” 赵建松吁出了一口气,他怕的不是林哲宇一口拒绝,而是他打太极拳。这些年,他虽然没有跟林哲宇联系,但是林哲宇的一些过往他也知道些,两件事足以证明他的能耐,第一件事是在遭遇视频门事件之后,东山再起,第二件事是能够成为省委常委的秘书。这两件事无不证明林哲宇有很强的潜力,而林哲宇的妻子更是龙港集团的现任董事长,这一切都让赵建松觉得林哲宇有可能帮得了他这个忙。 林哲宇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其实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不适宜有什么动静,而且赵建松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帮他呢?想到这里,林哲宇忽然打了个寒噤,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市侩了,非得有利可图才会出手相助吗?当初不遗余力地帮助蓝丝寻找赵建松,并且无偿资助其康复,自己不也是什么也没图求吗?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林哲宇抬手看了看表,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解一下工作情况,有什么咱们电话联系。” 出来的时候,遇上了站在窗边喝茶的蓝丝,或许这个时候的她才是最真实的,从侧面看,秀气的面庞上淡着一副淡淡的忧郁,听到脚步声,那副忧郁之色立即消失了,带着一种恬静的笑意道:“要走了?” “嗯,还有事。”林哲宇简单打了个招呼,拒绝了他们的相送,自己乘电梯下了楼。 “建松,我们还是算了吧,把产业都卖了也够还掉贷款的。”蓝丝轻轻地道,“还是不要麻烦他了,我们以前那么苦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赵建松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道:“蓝丝,我是男人,不能就这么甘心失败。” 且说林哲宇下了楼,心里思潮起伏,如果赵建松所说属实,那么无外乎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就是,驾校项目遇到了政策性的因素,但是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傅桂桢早就会告诉赵建松了,而赵建松在叙述的过程中根本绝口未提。 别兜圈子 第二种可能,就是傅桂桢摆了赵建松一道。不过这个可能性也极低。理由是,傅桂桢真这么做的话,他没有必要再跟进赵建松。那么就只剩下第三种可能,也是可能性最大的,赵建松得罪了当权人物。 赵建松的叙述里,没有提及这些,但是林哲宇注意到了一点,那就是赵建松不想跟政界人物打交道,这也为第三种可能埋下了隐患。 这时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林哲宇甩了一下头,没再去想这些,他现在要做的是跟傅桂桢碰一下,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上车的时候,林哲宇回过身,仰头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见,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帮赵建松这个忙。 与傅桂桢的见面在另一个格调不低的咖啡厅里。林哲宇有点恨咖啡厅了,他真不明白为什么都喜欢在咖啡厅里见面,是都喜欢这个调调,还是觉得咖啡厅里的环境比较安静,适合谈事情?反正他不觉得咖啡有什么好喝的。 傅桂桢仍然是那副爽朗的样子,不过在对待林哲宇的态度上,林哲宇明显感觉到与当年他们在凤阳的时候不一样了。 “好些年没见,你小子还是这么健壮啊,肚子都没有大一点,看来没怎么腐败。”傅桂桢一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模样。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腐败也轮不到我,小秘书一枚,哪里比得上你这个掌握大权炙手可热的公安局长啊。” 傅桂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撇了一下嘴道:“那也比我强。” 林哲宇能够感觉到傅桂桢似乎有些不如意,不过这也不奇怪,对于诗海来说,傅桂桢确实是个外来户,公安系统同样复杂已极,如果他有刺毛,不被孤立了那就奇怪了。 “我刚刚跟高建松见了一面。”林哲宇定定地看向了傅桂桢,“生意做得很大。” 傅桂桢微微一怔,浅浅地笑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笑容便敛住了,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眼前的林哲宇目光里充满了睿智,根本不是以前那个林哲宇了。 “他都跟你说了?”傅桂桢低声道。 林哲宇微微点了一下头,道:“请我帮个忙,但是我不觉得我有这么大的能耐。” 傅桂桢叹了口气道:“兄弟,你就别兜圈子了,这里面有点问题。” 一般来说,兼任公安局长的副市长或政法委书记,并不真正插手具体的业务工作,除非遇到重要的事情。傅桂桢在诗海公安系统混得还算不错,与常务副局长苏国东配合得相得益彰,两人在工作和私交上的关系都很好。这次上驾校项目,就是出自苏国东的主意,如果没有他的指点,傅桂桢也不可能这么有把握。当然,这是与市局合作,只不过市局不好在明处持有股份,不过这个方面倒不必担心,以傅桂桢和高建松的关系,完全可以搞得定。 但是谁也没想到,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的黄少华却是把这事给压了下来,连苏国东亲自去做工作都没有用。 说到这里,傅桂桢愁眉苦脸地道:“真不知道黄少华中了哪门子邪。”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触手疼痛,才发现鼻子上长了颗痘痘,拿纸巾擦了擦,才道:“真佩服你们。” 傅桂桢汗颜得很,他当然明白林哲宇“佩服”的是什么,说起来也是,驾校项目就是一块大蛋糕,谁不想吃一口,没搞定黄少华就冒失地下刀子,那肯定出娄子。 “老高是我拉下水的,不闻不问不是我的风格,哲宇,你给我出出主意吧。”傅桂桢有些抓耳挠腮了。 林哲宇眯着眼睛道:“你这个地头蛇都搞不定,凭什么我就能搞得定。” 傅桂桢道:“你是上面的人,跟的都是大领导,点子多。我倒是无所谓,老高才是受害者。” 林哲宇不由笑了起来,傅桂桢眼下的态度多少有点耍赖的意思,其实论起交情来,他们并不割头交颈,不过林哲宇是个重感情的人,以前的交情加上这事最终涉及到高建松,他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 “你们张罗着这个项目的时候,黄少华就一点都不知道?”林哲宇几乎是舔了一口咖啡,皱了一下眉。 “给你换杯茶吧,跟喝药一样。”傅桂桢叫来服务生,为林哲宇换了一壶龙井,这才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一开始,这个项目是得到他的默许的。”林哲宇轻轻咪了一口香气扑鼻的茶水,道,“高建松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傅桂桢答的很快,很显然,这个因素他也考虑过:“老高以有好歹也混过体制,有台阶也不上。” 林哲宇没插言,等着傅桂桢继续说下去。 “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了。”傅桂桢提到这事,眉头拧得很紧。 其实事情很简单,去年大厦落成的时候,傅桂桢提醒高建松要不要请市长高治中参加剪彩,结果高建松就没请,这件事情让高治中非常不爽,记恨在心里了。 林哲宇对高治中这个人不是太了解,不过也听人偶尔说起过,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好大喜功,爱出风头。所以说这件对于别人来说不是件事情的事,被高治中记恨,也就不奇怪了。这也挺符合他的个性。 林哲宇微微点了一下头,道:“有没有可能,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设好的一个局?” 傅桂桢怔了一下,这一点他不是没想过,只不过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了解苏国东的为人。 林哲宇不过多地去纠缠这些,话题一转,道:“诗海公安系统怎么样?” 傅桂桢苦笑了一声:“水无至清,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哲宇却不再说这个了,道:“事情涉及到二把手,这事还是很难办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傅桂桢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明白,林哲宇虽然已非吴下阿蒙,但是毕竟地位摆在这里,人家凭什么听他的? 有没有想动一动 在诗海逗留了两天,并没有什么异常,离开时,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高建松,说路还是要走,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高建松也不明白林哲宇要表达的是什么,好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大不了也就是把自己名下的产业变卖了去还清贷款,大不了再重新来过而已。 这一次的整改行动到年底才结束,这期间出现了各种情况,总体而言,全省的整顿工作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既有成果,又不失大局,皆大欢喜,当然,被查出有问题的人和单位就不欢喜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的工夫便到了年底,在随后召开的总结会上,几大领导都作了发言,言辞之厉是可想而知的,不过大家都知道,雷声大雨点小,如果真动真格的,那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找了个机会,林哲宇跟心情不错的商歧山聊了一会天,话题自然从整顿工作引开,对于林哲宇的监查工作,商歧山还算满意,不免提到新源和诗海的情况,从商歧山的话里听得出来,陈明年后会有调整,至于怎么调整,他自然不会说,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商歧山对霍言旺的印象倒是很深刻,那一次的事件,整个迟舟县公安局都挺出名的,也处理了一批人,唯有霍言旺全身而退,林哲宇见商歧山心情不错,斗胆道:“领导,霍言旺是我妈的干儿子,这次的事情之后,估计他在迟舟也混不下去了。我在迟舟的时候,他很惆怅地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也一直在思考,他问我,人是不是要凭着良心做事。” 商歧山笑了笑:“你就别转弯抹角了,霍言旺这小伙子不错,有正义感,也有能力,我会考虑的。” 林哲宇挠了挠头:“我绝没有跑官的意思。” “行了。”商歧山笑了起来,“你也不是为自己嘛,我没看错你,你还是很仗义的。” 提到仗义这个词,林哲宇就有些心虚,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商荫。其实这些日子,他也挺煎熬的,毕竟自己干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他也曾电话联系过,先是关机,后来是停机,再后来就是空号了。从高轩那里旁敲侧击了一下,才知道商荫居然辞职了,至于辞职之后他也不清楚干什么了。 林哲宇想问问商歧山,可是又怕被商歧山察觉到什么,所以也不敢开口,这时商歧山撂下了一句话:“哲宇,你给我做秘书也有段时间了,有没有想过动一动?”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没有。” 商歧山笑了起来:“你是个好苗子,需要再磨炼磨炼,将来还是很有前途的。” 林哲宇的心狂跳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当一个秘书,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那么,自己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到县区去重掌一方大权,还是到市里面去呢? 林哲宇微微有些失神,商歧山笑道:“怎么?有想法了?” 林哲宇惊了一下,道:“我只是没想到。” 商歧山道:“你有在县里任职的经历,考虑到一些因素,所以不会再去县里。” 商歧山说的如此直白,林哲宇也就坦然了,道:“领导,我还真舍不得您。” 商歧山失笑道:“矫情。” 跟着商歧山又道:“你在这次的监查工作中,表现很好,有进有退,有张有弛,所以打算让你到纪律部门去历练一下,有没有信心?”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沉,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有种跳入火坑的感觉,纪律部门,那可是需要自身硬的打铁部门啊,能行吗?可是商歧山既然这么说了,显然是已经定下来了,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和可能,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商歧山也没有再说下去,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林哲宇心想,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高建松的事情也一直在拖着。也不知道高建松走了什么路子,银行那边也没有再急着催款,不过驾校项目也没有再启动,都悬在那里。自己“时日无多”,这事怎么也要试试。 “商省长,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个忙。”林哲宇了解过驾校项目的背景,并没有政策方面的因素,叫停完全是个人行为,所以他才大胆地提了出来。 不动声色地听林哲宇把事情说了出来,商歧山沉默了一下,道:“我过问一下。” 林哲宇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商歧山如果不肯帮忙,多半一口回绝了,不过事未成,他的回答总要留些余地才行,当即感激地道:“商省长,谢谢您了。” 商歧山笑了笑:“你到现在只求过我这么一件事情,我要是不帮忙,你难免腹诽我这个副省长。” “不敢不敢。领导说笑了。”林哲宇很“乖巧”地回答了一句。 天已经很冷了,只是一直没有下雪,省城的雪向来比较早,今年倒是出了奇,眼看着快要过年了,手头上也没多少事情,遇到休息的时候,李兆阑和吉星跑动的比较勤,林哲宇知道李兆阑的位置也要动一动了。随着新任政法委书记的上任,李兆阑这个前任秘书彻底被放到了一边,好在任职期间,他还算“懂事”,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组织上给他考虑了一下,到诗海的洪安县任县长,也算是提拔了一级。 年二十六那天,孟遥带着女儿一起过了来,一家三口相聚,自然是开心得很,林哲宇久未食肉,女儿却是玩兴甚浓,闹到了大半夜才睡下,两口子偷偷摸地做贼一样,搞了几个回合,林哲宇伏床不起,孟遥失笑不已,林哲宇很是郁闷地说,再这么下去,自己的某些器官和功能将会大大退化。 大年二十八,组织部把林哲宇叫过去谈话,也明确了林哲宇的日后方向,居然是诗海市纪委副书记,级别也从副处提到了正处,春节后直接去诗海报到。 回到原点 结束了谈话之后,林哲宇感慨万分,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蛰伏,终于回到了那个原点了。 由于谈了话,林哲宇也不用守到年三十再回家,考虑着是不是要到乔初一那里去拜访一下,只是年关将至,常委们都有各自的任务,比如慰问什么的,所以林哲宇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在电话里与商歧山拜了别,便踏上了回家的归程,让吉星过来敲竹杠失去了机会。 林哲宇心情大好,开着那辆奥迪,有老婆女儿陪伴,倒也不是那么归心似箭,车至中途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雪,一家三口边走边聊,其乐融融。不多时,妹妹林小嘉打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林哲宇说正在路上,一家三口都在,家里得到这个消息,也忙活了起来,砧鱼剁肉的,不亦乐乎。 林哲宇告诉孟遥自己将要到诗海工作的事情,孟遥很是开心,说公司前几日通过了战略转移的发展计划,主要目光将不会再放在京城这个几近饱和的市场,加上在省城投资的项目因为林哲宇受枪击案的影响搁浅了,干脆到诗海投资去,这样的话,两口子也能待在一起,至于孩子读幼儿园的事情,那倒不是什么问题。 林哲宇心里一片火热,自从与孟遥结了婚,经历了层层风波,聚少离多,家不象家,如果真能这样的话,倒也不错,这也冲淡了林哲宇微微的“没有做到鸡头”的“忧伤”。 一路这么说着,女儿林研呼呼大睡,肉嘟嘟的睡姿可爱已极。林哲宇回头看了一眼这小肉疙瘩,目光里充满了怜爱,终于有机会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和久违的父爱了。 中午时分赶到家里,梁山县城一派热闹景象,微微飘荡的小雪更是让春节的年味更足。 研研这小家伙乖巧已极,一进家门就双手合什,一口京片子,说着“爷爷好奶奶好”要红包,倒是叫到林小嘉的时候不叫姑姑,倒是叫起了姐姐,惹得林小嘉娇笑不已。 中午,林哲宇陪父母喝了几杯酒,几年下来,母亲的身体倒是好了很多,再也不似以前那般病恹恹的,老爷子更是红光满面,但是在林哲宇的眼里,却是觉得父母老了不少,心头很是愧疚,这些年确实冷落了他们。幸好家里还有林小嘉这个开心果,只是她现在也参加了工作,一天里能在家里的时间也是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吃了饭,父母并不领林哲宇想陪他们说说话的情,各自找场子去棋牌室打麻将去了,令林哲宇瞠目结舌。 研研基本是大都市里长大的,对小县城有着说不出的新奇之感,扯着孟遥的手要出去玩,林小嘉也知道哥嫂聚少离多,主动带研研出去,家里只留下了林哲宇和孟遥夫妇。 坐下来点了一根烟,孟遥站在窗前,看着渐渐开始下大的雪,道:“哲宇,我妈回国了。” 这位丈母娘是最潇洒的,周游列国,春节这些传统的节日对于她来说毫无意义,这一次居然能回国过年,真是不容易。想想也很久没有向这位奇葩岳母拜年了,更别说那位高不可攀的丈人了,林哲宇走过去,又回身把烟头掐了,从背后环住了孟遥的细细腰肢,道:“妈在哪儿过年?” “她说在外面转得倦了,不想再多动,就留在了京城。”孟遥转过脸,在林哲宇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轻声道,“妈想让我们去京城过年。” 林哲宇微微一怔,笑了笑道:“这都年二十九了,要不这样吧,我们年初二去京城给她老人家拜年去。” 孟遥就笑了,道:“你真好。” 林哲宇轻刮了下孟遥小巧的鼻子道:“说的什么傻话。” “对了,见到我妈可别说什么老人家,她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 “哇,那不成妖怪了。” “打你,不尊重长辈。”孟遥轻捶了一下林哲宇的胸,“到时候他可能也会来。” 这个“他”指的是谁,林哲宇心里自然有数,想到那一次风轻云淡般的相会,至今他仍然有着很大的压力,他知道,那个气场不是他有意而为,而是一种上位者自然而然的威压,平时在电视屏幕里见到,觉得他和蔼可亲,但是真正见到人了,肩上的压力可不轻。 见林哲宇不出声,孟遥笑了起来:“是不是觉得压力大?我告诉你吧,连远航哥见到他也比你好不了多少。” 林哲宇就笑了起来。 两人就坐在窗前闲聊着,也不觉得冷和累,看着风雪中的人群,林哲宇这才觉得有点人生的味道,不像在省城,每天都活在忙碌之中,根本没有空暇去接触基层百姓。 林小嘉还没回来,电话先到了,有点惶急,说遇到了一点麻烦。 林哲宇有些发懵,这大过年的,哪来的这么多麻烦,妹妹难不成就是个惹事精,真不知道在康平是不是也给贺炜晔添了多少麻烦。 不过听清电话之后,林哲宇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麻烦并不是林小嘉的,而是甄小妹的。 在林哲宇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林小嘉跟照料家里的甄小妹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再加上甄小妹的弟弟甄小凡跟她谈恋爱,无疑是亲上加亲,所以出来玩的时候,免不了要去她的店里玩玩。林小嘉说的就是甄小妹的店里遇到几个吃霸王餐的,不但不给钱,还动手打了服务员。 林哲宇当时就在想,这事情还不简单吗,要么大度一点,放人走路,要么报警,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一边接着电话,林哲宇一边换鞋下楼,孟遥问什么事,林哲宇摆了摆手,示意她留在家里,他去去就来。 甄小妹的店离林家的住处并不是太远,也就六七百米的路程,林哲宇也没开车,一边走一边听甄小妹说,原来过年了,没找到工作的甄小凡也在店里帮忙,听到那帮吃霸王餐的家伙出言调戏姐姐,气不打一处来,动手打了人,现在警察到场了,看起来跟那几个人挺熟悉的,不追责吃饭不给钱的事,反而要把甄小凡带到派出所去。 开瓤 林哲宇到的时候,小妹餐饮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春节本来人就不少,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林哲宇挤进人群,一眼便看到了甄小妹。 甄小妹一如以往的秀气,只不过眉眼之间成熟老练了很多,她并没有看到林哲宇过来,很沉着地道:“我已经说了,大过年的,也不想添堵,他们吃饭不给钱,我只当是来试吃,照顾生意,至于辱骂和打服务员,这事我也不追究,大家都散了吧。” 那几个明显是刺头的家伙只当甄小妹是软弱,闹着道:“警察先生,我们可不是吃饭不给钱,而是因为菜里有虫子,叫来服务员理论,你猜服务员怎么着,抓起虫子就吃了,你说这是什么道理,我们消费者难道不受保护吗?” 林小嘉这时看到了林哲宇,正要出声,林哲宇微微摇了摇头,让她先把女儿带回去,免得受了惊吓,林小嘉有些不乐意,初步显现出她滋事的潜质了。 这时甄小凡看到了林哲宇,竟似有点畏惧,他确实挺怕林哲宇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就有些发怵。 林哲宇这时才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谁?”一个警察沉着脸问林哲宇。 林哲宇没理他,看向了甄小妹。 甄小妹很是惊喜,很大方地过了来,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甄小妹的生意做得很好,物美价廉,服务态度又好,周边的几家餐饮店的生意被挤走了不少,所以就生了歪心思,故意说菜里有虫子来搞不正当竞争。当时林小嘉正在店里玩,一听这话就打抱不平了,上去理论,结果被这几个人当成了服务员,不但说话不好听,还动手动脚的,甄小凡正好也在,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女神受欺负,两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甄小凡的手下很有几把刷子,当时就放倒了一个,林小嘉也是个不能受人欺负的主,在康平的时候,贺炜晔够嚣张的,也直接影响到了她,贺炜晔的经典名言就是,对付嚣张的人就要比对方更嚣张,所以她下手更狠,一啤酒瓶子给人开了瓤。 林哲宇明白了事情经过之后,微一沉吟,上前一步道:“哥几个,大过年的,谁都不想惹麻烦,咱们私下聊聊怎么样?” 那几个警察过来也是调解,见事情已经平息了,对方也有私了的意思,便不再多事,警告了几句不要闹事之类的话,先行离开。 林哲宇盯了妹妹一眼,林小嘉知道“事情败露”,缩了缩脖子,林哲宇见她杵着不走,开了口:“还不把研研带回去?” 林小嘉这才抱起了研研,正要走,岂料那几人中一人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大吼道:“你他妈打伤我兄弟就想走吗?这事没谈好,谁他妈也别走!” 这家伙嗓门子叫一个大,连林哲宇都被吓了一跳,更别说生在蜜罐子中的研研了,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林哲宇这个人是极为护短的,明知妹妹下手有点狠,所以才让她先走,现在女儿被吓得放声大哭,他更是心头大痛,当即脸色一沉,道:“别吓着孩子。” 说着伸手拉住了那位的手腕,手中微微用力,将那人的胳膊扯开,瞪了林小嘉一眼。 林小嘉趁机离开,林哲宇这时才回过头道:“小妹,让围观的人都散了,我来跟他们谈。” 林哲宇一到,甄小妹就觉得有了主心骨,向围观者道着歉,表示出了点事要处理一下,今天这顿算店里过年酬宾,这么一说,一些食客倒是不乐意了,该结账的结账,有的趁势就坐了下来,叫了吃的,这也难怪,甄小妹人生得漂亮,生意做得漂亮,话说的也漂亮,谁不卖美女一个面子啊。 林哲宇没有让甄小凡跟着上楼,这小子脾气火爆,别话不投机,越搞越糟了。 甄小妹在楼下忙活着,不时拿眼睛向楼上瞅,也不知道林哲宇他们会谈成什么样子。不过林哲宇嘱咐了,没他的话,他们别上楼,也只得由着他。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楼上忽然有了点动静,不过也只是一会儿的事,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没两分钟,林哲宇下了楼来,一脸轻松,拍了拍手说谈妥了,甄小妹问什么个情况,林哲宇背对着楼梯,向身后指了指。就看到几个人喝醉酒了一样相互扶着下了楼,除了那个被林小嘉开了瓤的家伙以外,其他人都是鼻青脸肿的。 甄小妹很是诧异,林哲宇转过头,淡淡道:“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走在最前面的那家伙似乎被林哲宇的话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你们的脸怎么了?”林哲宇又问了一句。 “喝多了,自己摔跤撞的。”那人似乎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他,赶紧捂住了脸,匆匆地出了去。 甄小妹呆了一下,别说她,就连店里的客人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刚刚还穷凶极恶的家伙现在成了乖乖虎,简直不可思议,再看向林哲宇的眼神也就变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小妹,明晚给我准备一桌,我们全家来这里吃年夜饭。” “没问题。”甄小妹笑得很甜,目光里带着一种难言的幸福。 林哲宇回头看了角落里甄小凡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道,“小妹,明天一起。” 回到家,林哲宇把林小嘉骂了个狗血淋头,林小嘉倒是没害怕,反而笑了起来,在林哲宇回来的过程中,甄小凡已经打电话过来,说那帮家伙极有可能被林哥修理了一顿,个个老实的跟懒羊羊一样。 孟遥问了事情的经过,听说女儿被吓哭了,当时眼睛就瞪了起来,批评起林哲宇来:“女儿被吓了,他们居然还能走着下楼?我真后悔没把绛带过来。” 林哲宇无语了,林小嘉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拜,这才是彪悍的人生啊,自己做的很不足,需要进一步努力。 年三十一早,林哲宇加入到扫雪的行列之中。 一时之快 这一夜雪就没停,早上起来的时候,当真是玉树琼枝,一片白色的世界,琳琳居然也起了个大早,拿着小扫帚也跟下楼来,只不过她不是来扫雪的,而是堆雪人的,玩得那个叫兴奋。 忙活了一阵,林哲宇只得放下手中的活,给女儿打下手,又是帮她滚雪球,又是帮她找雪人的眼睛鼻子耳朵,这雪人堆得叫个憋屈,不过林哲宇看到女儿很开心,他也就开心了,非常欣慰女儿跟自己没有什么距离,深情地看了孟遥一眼,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孟遥的缘故,否则女儿可能连自己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下午打了个电话给霍言旺,让他立马滚过来参加年夜饭,霍言旺心情不错,昨天才得到消息,他要调到诗海市洪安县任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非但级别提了一级,还直接晋级常委,也算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兄弟二人见面,这心情又是另外的滋味了,不过林哲宇在知道霍言旺的任职之后,心头微微有些异样,李兆阑到洪安县任县长,霍言旺又去了洪安县任政法委书记,自己也到了诗海任纪委副书记,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巧合,那么这样的安排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用意呢? 当听说林哲宇也到诗海任职的时候,霍言旺的嘴巴里能塞进一颗恐龙蛋了,但随即就像个傻子一样呵呵傻笑了起来,这天底下有什么比兄弟二人在一起共事要更开心的事情呢? 林哲宇一早就交待家里别忙着晚饭的事情,说已经在小妹那里订了席,妈妈就有些意外,不过见儿子一脸的坦然,估计也没其他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自然也省得去忙活。 眼看着天色渐黑,这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林哲宇抱起了研研,一家人步行去了小妹的餐饮店。 甄小妹以前就在孟遥的豪君楼工作过,算是熟悉,所以见了面也不生份,很是欢喜地打着招呼,孟遥也很真诚,林哲宇偷眼看到,心里不由一荡,如果小妹也收了,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像这样相处,不过他也只是想一想,可不敢这么做,真有那么一天,孟遥肯定会让自己的七寸之物缩水的。 这一晚,林哲宇喝得很轻松,也很尽兴,霍言旺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居然把林哲宇喝了个半醉,而甄小妹姐弟俩也是轮番上阵,结束的时候,林哲宇虽然没有酩酊大醉,但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下楼的时候,脚下也有些虚无,甄小凡讨好地过来搀扶,林哲宇借机训了他一顿,甄小凡没记得了那么多,只记得一句,没有足够的能力,别逞一时之快。 很显然,林哲宇指的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甄小凡在很多年之后,仍然记着这句话。 春节期间没什么好说的,孟遥也没有再提及甄小妹的事情,或许在她看来,甄小妹只不过是自己小姑子男朋友的姐姐罢了。 年初二一早,一家三口启程去了省城,搭飞机去京城。行前,林哲宇感觉到父母的不舍,可是他不方便把他们一起带到京城去,真的不方便。好在诗海离梁山并不是太远,而且他的职务与以前也不同了,有的是时间回来看望二老。 经过三个小时的行程,飞机终于在京城机场降落,一下飞机,到了候机厅,便看到一身白衣的绛。 林哲宇就觉得奇怪,与孟遥认识多少年,就认识绛多少年了,怎么也不见她找个对象嫁了,而且岁月在她的脸上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难道岁月这把杀猪刀也动不了她? 坐在绛的车上,绛一言不发,孟遥倒是打了几个电话,放下电话之后,孟遥告诉林哲宇,这回阵容大了。 林哲宇一开始并没有理解这阵容大了的意思,等他们到了那幢别墅不久之后,他才知道阵容有多大。 下午首先到的自然是高轩这丫。离开了临沭,高轩就变了另外一副嘴脸,哪里还半点县委书记的样子,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冷若冰霜的女人,自然是出身于神秘部队的向蔚了。林哲宇领教过她的厉害,在江陵的时候,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随后到的是段若水,不过她只是孤身一人,并没有见到贺炜晔跟着,看来这小子跟她之间还有段恩怨情仇录要上演,好事多磨啊。 段若水仍然是一副恬静的模样,林哲宇听说过,段若水有自己的公司,做的还不错,不过现在都交给了别人去打理,自己去国外留学,算是半游半学了。 打了招呼,段若水、向蔚和孟遥三人便钻进了房间窃窃私语去了。 林哲宇和高轩聊着各自的情况,一切都还不错,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到了商荫。高轩并没有察觉到林哲宇和商荫之间的秘密,说真是奇怪,商荫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怎么突然之间就辞职了,现在音讯全无,真是可惜了。 林哲宇微微有些神伤,只有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问问商歧山了。 正聊着,又有人到,是陆远航,不过这一次陆远航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侧还跟着个娇俏的女孩子,林哲宇一眼便看出她不是本国人,高轩上前打了招呼,叫了声静研姐,林哲宇忽然想了起来,孟遥曾跟他说起过,陆远航有一个从高中就来往的韩国女朋友,叫金静研,说起来两人也相恋了不少年头了,到现在还没进入婚姻的殿堂,真是奇之极矣。 金静研基本不怎么说话,陆远航笑着跟二人打了招呼,左手搭住了高轩的肩膀,右手搭住了林哲宇的肩膀,低声道:“晚上有点活动,要不要一起?” 高轩撇嘴:“又下套?” 林哲宇不懂,陆远程也撇嘴:“爱去不去。” “你只要搞定向蔚,去横店我都陪。”高轩一言道出他的苦楚了。 三人吞云吐雾,林哲宇明显感觉到陆远航与往常有点不一样,如果说以前带着一种骄傲的矜持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打成一片了。 最没劲 在他们勾肩搭背吞云吐雾的时候,陆扬帆到了,与她一起来的还有林哲宇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麦迪志。 陆扬帆一到,随便打了声招呼,便拉着金静研的手不放,聊了几句,林哲宇告诉她们,孟遥等人在楼上,两人也上了楼去。 高轩提议打麻将,陆远航问他打多大的,高轩无所谓,麦迪志举手求饶:“几位饶了我吧,扬帆要是看到我打麻将,非把我耳朵拧下来不可。” 高轩失笑道:“麦子,你也太惧内了吧?” 麦迪志反唇相讥道:“你也能笑话我?” 高轩咬牙切齿,却又无言以对,向蔚可比扬帆要彪悍得多了,陆扬帆虽然也在军营,但那是文职,向蔚是谁?分分钟要人命的啊。 “还是大哥好,思密达老婆,最温柔了。”高轩叹了口气。 陆扬帆淡淡道:“呀迈爹更温柔,你要不要?” “拷,那种爱国的事情咱们唯大哥马首是瞻。”高轩一句顶了回去。 “大家别玩口水了,我建议咱们还是诈金花吧,短频快。”麦迪志的提议让大家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小子的赌性还真大,林哲宇就想不通,难道说诈金花跟打麻将比起来就不算赌? 搭成共识,几人倒是没有马上开赌,时间还早嘛。 几人聊了一阵,孟佳先回了来,跟她一道的还有一位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众人都起了身,高轩吃惊地道:“妈,你怎么来了?” 林哲宇更吃惊,怪不得孟遥是阵容强大,连高轩的妈妈也到了,难不成是什么纪念日不成? 高兰淡淡一笑,只是点了点头,显得惜语如金。 高轩看了林哲宇一眼,跟林哲宇一样,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你们先玩着。”孟佳和高兰一起也上了楼,搞得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倒是陆远航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过了一阵子,孟佳下了楼来,和高兰一起先行离去,随后孟遥等人也下了楼后,一声招呼,让大家跟着行动。 林哲宇莫名其妙,高轩低声问陆远航怎么回事,陆远航这才道出其中玄机,原来是奶奶九十寿辰。大家都吃了一惊,一拥而上将陆远航海扁了一顿,叫着赶紧去准备礼物,倒是众女笑得花枝乱颤,说礼物早就准备好了,要是等这帮爷们准备礼物,黄花菜都凉了。 几人被涮了,气愤不已,陆远航逃之夭夭,大伙也各自取车,紧随其后。车开了一阵子,便越来越偏僻,在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车子终于在一个临山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众人下了车,林哲宇一眼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赫然是高斩,只不过大晚上的,戴着墨镜,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看得清东西。 “傻帽,那眼镜是红外线的。”高轩低语了一句。林哲宇心头一震,左右看了看,虽然看不到有没有暗哨,但是不用脑子也能想得出来,像这种极度私密的场合,恐怕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吧。 走到高斩身前,几人都与他打着招呼,叫小高叔,高斩也一一回应,谁又能想得到眼前这位已经年过六旬了,又是与当今首长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人呢,天下恐怕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吧。 林哲宇肃然起敬,叫了声:“高叔。” 高斩微一点头,淡淡道:“几个小家伙当中,就你最没劲。” 高轩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小高叔,那是尊敬你。” 高斩墨镜下的眉毛扬了一下:“都进去吧。” 林哲宇心里倒没有什么难过,这是他表示尊重的一种方式,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尽了自己的心意就行了。 大家进了别墅,里面油然地涌来一片肃穆,不约而同地都收起了嘻笑人生的态度,变得一片肃然,安静地跟随着大部队前行。 很快看到一个大厅,四周并没有其他人把守着,看来都是在外围布哨了,大家鱼贯而入,迎面的是一个诺大的厅堂,里面的装饰极其朴实厚重,并不那么金碧辉煌,却是带着一股浓浓的古朴之感。 “你们去那个厅。”孟遥的手指了指另一个小厅,四男五女进了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连混世魔女孟遥,也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心想,这里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几人各自坐下,都不怎么说话,倒是几位女同胞叽叽喳喳个不停,连向蔚也是一改冰山本色,显得像个话唠,高轩有些失神,低声喃喃道:“要是一直这样多好。” 林哲宇听了个正着,暗暗好笑,岂料孟遥眼观四路,在林哲宇的腿上狠掐了一把,幸好林哲宇隐忍神功出神入化,愣是没叫出声来。 坐了一小会,高斩过了来,叩了一下门道:“高轩,出来。” 高轩的脸上马上显出一副苦色:“不是吧,为什么第一个就是我?” 不过话虽这么说,高轩还是跟着出了去,陆远航失笑道:“这丫倒霉了,不被训个半死才怪。” 陆扬帆笑道:“高轩这几年干得挺不错的,爸不会训他吧?” “不错?”要不是在这里,陆远航早就笑得花枝乱颤了,“从政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才混个正处,连一个小县城都拿不下来,想当年咱爸……” “那是咱爸,不是你。”陆扬帆跟这个双胞胎的陆远航向来为谁先出生争到现在,不失时机地打击,“那你怎么不从政?你还记得爸对你的评价吗?” 陆远航泄了气,却是抓住了金静研的手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林哲宇看着有些吃惊,陆远航看起来更像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不过他的才智显然不是浪得虚名,虽说多少沾了些“第一公子”的光,但是能够打得一片天下,那也不是盖的。以他的能力如果混迹官场的话,不敢说会有多大的成就,但是比起现在的自己和高轩而言,无疑会强出很多,所以他真的不是太理解。尤其是陆扬帆这个时候揭此一点,更是疑惑难解。 祝寿 陆远航的意思是他迷恋花丛,显然是言不由衷。 陆扬帆没再说话,似乎感觉自己戳到了陆远航的痛处。孟遥这时候打了个岔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先坐吧,我们去给奶奶呈贺礼去。” 莺莺燕燕翻飞而去,屋子里空了下来,麦迪志笑着拍了拍大舅子的肩膀道:“兄弟,还看不开?” 陆远航哈哈一笑:“我有什么看不开的,你看高轩和哲宇两个,比我小一大截,看上去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个个都七老八十一样,别说没我逍遥自在,连你小麦也是大大不如,唉,候门深似海,且行且谨慎啊,哲宇,你和高轩的苦逼,我们拭目以待啊。”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我看来,商界的尔虞我诈,与这官场相比,也不遑多让,大哥你一样游刃有余,如鱼得水,可见天下大道相通,一通则百通。” 陆远航怔了一下,摇头道:“能不能说点现代语言,文绉绉的穷酸,真不知道孟遥怎么受得了你。” 麦迪志却是悠悠一叹道:“你们好歹还有人身自由,我就苦逼了。” 陆远航和林哲宇都是极度鄙视,陆远航道:“为赋新词强说愁,你知道什么叫无病呻吟吗?说的就是你这个鸟人。” 麦迪志摇着头道:“外面的花花世界多精彩,部队里的枯燥生活多无奈。” 林哲宇对麦迪志具体从事的业务不清楚,只是知道涉及很多重要的国安网络安全机密,所以也不去多问,只是笑了笑,负手立于窗前缓缓吟道:“我操。” 林哲宇刚刚起身缓行,很有些京中才子的风范,只是这两个字说得粗俗不堪,让人大跌眼镜,不用回头,便能感受到两人更为鄙视的目光,这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高轩回了来,这小子眉宇之间喜悦与苦恼并存,陆远航倒是没去问什么,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不过对于林哲宇来说,倒是头一次看到高轩的脸上有如此复杂之色,只是这也没什么奇怪,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毕竟是当今第一人,即便是再和善可亲,那种在位者的威严也是油然而生的。 看着陆远航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高轩淡淡道:“该你了。” 陆远航怔了一下,道:“我也要去面圣?” “去不去哪还不随你?”高轩一屁股坐下来,拿出手机摆弄。 “又搞什么鬼?”陆远航摸了把鼻子,低语着走了出去。 这时那群莺莺燕燕地都回了来,见高轩已经面圣完毕,孟遥打着趣道:“老实交待,得到什么褒奖了?” 高轩摇着头叹气:“姐,我哪有什么褒奖,忙得屁烟狼烟,只得两个字。” “注意点文明,你可是县委书记。”孟遥说得正经,脸上却是一副正经之色都没有,“哪两个字。” “尚可。”高轩说出这两个字,林哲宇笑道,“那也很不错了。” 向蔚这时突然道:“没说别的了?” 高轩犹豫了一下才道:“还有,让我们选个日子结婚。” “喜事啊,今晚洞房了吧。”孟遥没大没小地道,不过这种口无遮拦的话非常符合她的个性。 向蔚的脸居然红了红,我操,林哲宇刚升出这个念头,陆扬帆当先笑了起来:“向妹子居然脸红了,孟遥,你太牛了。” “不跟你们说了。”那个冷如冰山杀人如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超级魔女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简直更让人大跌眼镜,众人都笑成了一团,连段若水和斯斯文文的金静研都是忍俊不禁。 几个人拿起高轩开起心来,说的居然都是高轩未食肉味,正如他现在的级别一般,标准正处,太不可思议了。 看着一群女人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林哲宇和麦迪志也俱是愕然不已,对高轩的遭遇深表同情。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陆远航才回了来,神色如常,显然早已习惯了,其实林哲宇觉得陆远航不入仕完全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陆远航再优秀,也达不到他父亲的高度,而且一切都会笼罩在他的光环之下,倒不如在别的领域取得成绩,虽然难离其影响,总比在仕途中要爽快得多。 林哲宇原以为接下来接受召见的不是自己就是麦迪志,可陆远航回来了就没什么下文了,麦迪志坦然得很,林哲宇心下却是纳闷了起来,这时开饭时间已到,菜自然都是在这里现做的,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孟遥坐在林哲宇的身侧,低声道:“你别多想。”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大家在一起聚聚就很开心了。” “那就好。”孟遥还担心林哲宇心里有感觉,当然,林哲宇多少有点失落,不过以目前自己的位置,跟老丈人接触,只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压力,这一点,是怎么也无法否认的。 刚刚进来的时候,林哲宇注意到,虽然厅很大,但是规模并不怎么大,这么看起来,都是些家人,只不过是老辈聚在一起,少辈聚在一起,毕竟有些人和事还是不能那么正大光明。 大家都喝了些酒,当然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的,眼看着最后一道水果都上了来,林哲宇心中暗暗奇怪,难道就这么结束了?到目前为止,可是连寿星的面都没见着,正这么想着,陆远航看了一下表,道:“轮到我们去为奶奶祝寿了。” 祝寿的过程有点像古时候那样了,在一所很古朴的屋子里,老太太端坐高堂,晚辈们上前说些祝福语,只可惜春节期间禁烟火,不然倒是可以燃放一些爆竹烟火增加些气氛。 老太太虽然耄耋之年,但是精神矍铄的很,端庄大方,让人羡慕。每有小辈上前祝福,老太太都会回应两句,发个红包,待得林哲宇和孟遥夫妇上前时,孟遥娇笑道:“祝奶奶越活越年轻。” 梁老太太笑道:“几个孙女之中,就你古灵精怪,越活越年轻,岂非成了老妖精了。” 泰山接见 林哲宇笑道:“祝奶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梁老太太微一颌首,取了两个红包,一人递了一个,二人接过。梁老太太道:“你就是小林子吧,遥丫头没少欺负你吧?她就是这性子,你多担待。” 林哲宇心头大汗,哲宇子?怎么听怎么都有种公公的感觉,不过嘴上却是赶紧道:“我就是欠欺负,她一日不欺负我,我就一天浑身痒痒。” 众人都笑了起来,孟遥红着脸道:“奶奶,你别听他瞎说,他只会欺负我。” 待拜寿完毕,梁老太太笑着道:“你们年轻人都去玩吧,看你们个个都闷得不行了。” 林哲宇并没有在这里见到泰山大大,心里觉得奇怪,作为唯一的儿子,这个场合怎么会少得了他呢?不过细想也不奇怪,并不是泰山未至,而是不便于在这里现身罢了。 几人唱了诺告辞,陆远航低声道:“接下来的活动,女眷回避,咱们哥几个潇洒一把。” “才懒得跟你们混在一起,我们玩我们的。”孟遥向来大条,虽然年纪不是最大,但是在这几名女子之中,她的点子最多,隐隐有带头大哥的意思。 走至门口,便看到小高站在门前,待林哲宇到了身前,才道:“你跟我来。” 林哲宇微微一怔,其他人却是不觉有什么奇怪,女婿就是半个儿子,不可能厚此薄彼。 “去吧,我们先走,你出来打电话给我。”高轩几人勾肩搭背出了去,孟遥却是上前一步,在林哲宇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林哲宇眼睛瞪得滚圆,一副全然不解的模样。 “听我的,没错。”孟遥笑了笑,与几位姐姐妹妹也一起离开了。 小高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待离了院门,这才道:“小林子……” “高叔,能不能换个称呼,我有点别扭。”林哲宇不好意思地申明了一下。 小高自然是听到老太太的叫法了,脸上不禁也有了些笑意,道:“有没有压力?” 林哲宇听孟遥提起过,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平平淡淡,却是与泰山大大是莫逆之交,是相互能够割脑袋的,这么多年,一直无怨无悔地跟随左右,是真正的兄弟,所以对小高也是由衷地肃然起敬,当下坦诚道:“高叔,我要说没有压力,您信吗?” “这就对了。”小高微微叹了一声,道,“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个人面对陆哥的时候没有压力呢?”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动,想到孟遥方才在耳边所言,不免大是不同意,孟遥告诉他,见了父亲,不要太把自己的视频门事件当回事,男人嘛,泰山大人不也有几个不见光的孩子吗? 小高微叹了一声,这一声叹息听在耳边居然大有凄凉之意,林哲宇也不言语,心头却是思潮起伏,从这一声叹息中,他似乎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跟在小高的身后,走了好一阵子,才到一所屋子前,门前有灯,不过灯光幽暗,与之刚才的灯火辉煌迥然不同,小高在门前停了下来,道:“陆哥就在里面,进去吧。” 门是两扇,门缝里映出灯光,林哲宇上前一步,在推门的刹那间,他忽然觉得这扇门是如此之沉重。 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心情,他终于推开了门。 里面倒并非只有泰山一人,还有三人,其中有两人居然是林哲宇所认识的,正是原安东省委shu记贺子健和现任安东省常务副省长的乔初一,这两人都曾做过泰山大人的秘书,此刻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不过能够得到泰山的单独会见,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而那第三人,林哲宇虽未接触过,但是人还是认识的,赫然是京城市委书记向青松,也正是向蔚的父亲。 林哲宇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几位重量级人物,一口顺下去的气顿时又冲了上来,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处级干部当真是毛也算不上了,一时之间,他真的有些难以自持,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儿了。 “哲宇来了。”还是乔初一当先打了个招呼,林哲宇赶紧道:“贺叔叔,乔叔叔,你们都在。” 陆渐红正在跟向青松说着话,看也未看林哲宇一眼:“青松,具体的日子由你定,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了,高轩这小王八蛋也得上点紧箍咒了。” 林哲宇听得汗然,其一,他想不到泰山大人居然也有骂人的时候,其二,他说高轩是小王八蛋,那他岂不是大王八蛋了?一念及此,林哲宇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能这么想呢,当真是罪大恶极,阿弥陀佛。 向青松笑道:“也好,低调点吧。” 陆渐红微微一笑道:“顺其自然吧,也不要太刻意了,毕竟是人生大事。” 向青松道:“我知道了,那我先走。” 向青松在经过林哲宇身边的时候,微微向林哲宇笑了一下,这一笑,倒是让林哲宇心头平定了不少,果然是官越大,越是没有架子,当然,陆渐红除外,这个官,实在也太大了点。 贺子健这时也起身道:“老领导,我也先走了。” 陆渐红微微点头,道:“康平那边你还要多花点工夫。” 乔初一却是起身要为陆渐红的杯子续水,陆渐红摆了摆手道:“你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啊。” 林哲宇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开来,操,端茶倒水的事情,得自己来做啊,赶紧上了前,道:“乔叔,您坐,我来。” 拿起那个水壶,林哲宇从来不知道这水壶竟是千钧般沉重,虽然老泰山跟乔初一在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但是林哲宇知道,自己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极有可能落在老泰山的眼里,这种压力是无形的,同时也是无法避免的。 两个杯子加满,林哲宇似乎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缓缓将水壶放回原处,林哲宇规规矩矩地立在了一旁,并不敢坐下。不过他的这个位置站得极其巧妙,也不知是偶然天成,还是刻意而为,他站到了老泰山的身后。 男人了解男人 乔初一的目光微微移动,在林哲宇的脸上一扫而过,道:“总体而言,还是比较稳定的。” 陆渐红微一点头:“安东还不错。” 林哲宇竖起耳朵去听,不过领导交流,都是云里雾中,加上他是半途而来,他们说的也差不多了,所以很难判定内容。不过从以他的猜测,乔初一这番过来,显然不会是报喜不报忧,所以从字面上判断,那个“总体而言”就显得很有意思了,也就是说有的地方还存在问题。至于老泰山所说的“还不错”,天知道是真不错还是假不错了。不过对于安东高层的情况,正如乔初一所说,总体还不错,看起来,省长岳兆理应该是“自己人”。 乔初一起了身道:“不打扰老领导了。” 陆渐红淡淡道:“哲宇,送送你乔叔。” 这是林哲宇进来之后,老泰山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刹那间他有种激动的情绪,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 “乔叔,我送送您。”林哲宇向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话说得平定。 跟着乔初一一起走出门,林哲宇注意到一个微小的动作,乔初一抹了一下额头,林哲宇当时就轻松下来了,乔初一是什么人?抛开常务副省长的职务不说,他可是老泰山曾经的秘书啊,他都出汗了,自己束手束脚岂非是正常不过? “哲宇。”乔初一刚说了这两个字,下面就收住了口,有些话有些事还得靠他自己去领悟。 见乔初一欲言又止,林哲宇心里忽然沉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只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怕死不是党员,随他去吧。 送了几步,乔初一便摆了手:“你回去吧。哲宇啊,以后有什么可以跟老桂多交流,有空去看看语嫣。” 看着乔初一的身体远去,林哲宇有些沉思,老桂叫桂雨来,是省纪委的第一副书记,这是什么暗示? 还没回味过来,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泰山大人出了来,只不过他来的方向并不是这边,而是向着屋子后面的方向。 在来的时候,林哲宇看过地形,这里地处山巅,虽然不是万丈绝壁,但也是天险。 林哲宇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陆渐红的步伐并不快,林哲宇很快跟了上去,却是不敢超过,尽量把自己的脚步放轻,缓缓跟在身后。 走了一阵,风越来越大,居然已是到了山巅,风吹在身上,虽然不刺骨,但也不好受。 林哲宇忍不住低声道:“外面冷,您还是回屋吧。” 陆渐红停下步子,手负背后,并没有因为林哲宇没有称呼自己而奇怪,只是缓缓道:“哲宇,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只也怪不得林哲宇,虽然知道孟遥是他的女儿,但是直称“爸”的话,总是不太妥当,见陆渐红问起,便垂着头道:“哲宇不知道。” 陆渐红转过身来,淡淡的灯光洒在脸上,看不出他的悲喜,林哲宇也抬着头迎着陆渐红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林哲宇却是不怎么觉得泰山给他泰山般的压力了,恰恰相反,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一个精神旺盛的中年人。 “但说无妨。”陆渐红的目光仍然是一片淡然,并没有多少的情感在内,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才道:“高处不胜寒。” 陆渐红轻轻笑了一声,重又转过头去,看向那无尽的黑暗以及远处产闪烁的星星灯火,道:“为什么这么说?” “常人只见到您的风光与辉煌,只见到您运筹帷幄,却是看不到另一面的孤单与责任。”林哲宇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异样,“小高叔是您的挚友之一,人生得一兄弟如此,实为大幸。” 陆渐红再次转过头,林哲宇明显看到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只听陆渐红轻轻道:“以你的年纪能看得出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是的。”陆渐红缓缓道,“小高不但是我的挚友,还是我的兄弟。哲宇,听到兄弟这个词,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林哲宇老老实实道:“从您的嘴里听到,确实有点奇怪,不过也不算奇怪,因为您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哪怕站在最高峰。您的过往孟遥跟我说过一些,我觉得您如果不是在这个位置上,会有更多的兄弟。” 陆渐红笑了笑,忽然道:“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这些年也难为你了,不容易。” 林哲宇心里砰砰直跳,他知道泰山所指,虽然那是陷害,是设了局,但是结果却是形成了,原以为多少会吃点苦头,想不到一句话就揭过了。 林哲宇很是羞赧地道:“我太天真了。” 陆渐红淡淡道:“吃一堑长一智,总是纠结于已经形成的错误没有任何意义,关键是从错误中吸取经验和教训,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这才是积极正确的态度。” 林哲宇不敢搭话,他总不能说,我就是这么做的。况且,他对商荫也做了不可逆转的事情,想到商荫,他的心头一阵酸痛,这个时候的她也该结婚了吧? 陆渐红道:“听小乔说,你任诗海的纪委副书记了,对此有什么看法?” 林哲宇对于自己的这一次提拔一直不是太理解,按照正常的情况,自己是要安排到县里任职的,商歧山说自己曾经有过在县里任职的履历,所以才没有分到县里去,这个理由显然不能令人信服。联想到乔初一刚刚向陆渐红汇报的,林哲宇心头闪过一丝明悟。 “是因为诗海吧?”林哲宇并不是太确定,所以他没敢说的太肯定。 陆渐红没有说话,示意林哲宇继续说下去,林哲宇似乎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接着道:“诗海的情况我只是在去监督公安系统整顿工作的时候有一点了解,问题有,只是不甚了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陆渐红的眼神微微有一些变化,道:“为什么这么认为?” 林哲宇的心里似乎有一条线将诸多的事情串连了起来,道:“李兆阑到诗海的洪安县任县长,而霍言旺也到洪安县任政法委书记,我琢磨着这洪安是不是有点状况。” 陆渐红仍然没有说话,林哲宇偷看了一下他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作为当今第一人,虽然耳目众多,但是一市一县却并不在他的眼里,正所谓抓大放小,若是事无巨细,还不把他给活活累死。之所以这么问他,一方面可能是在考验自己的政治思维,另一方面,对于一省来说,一城一池都极其重要,而自己被放到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自然不是为了指望自己能够在市里有多大作为。浅层次看来,或许是为了增强纪委的队伍力量,但是林哲宇不是这么认为,李霍二人同至洪安,这证明了一点,洪安极有可能并不在诗海的控制之下,或者说,不在某位市主要领导的控制之下,这也直接影射了另一个问题,诗海并不在省里的某位领导控制之中。这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更是一叶而知秋。忽然间,林哲宇觉得自己又掉进了一个提拔的陷阱中了,可是这官场如棋,本身就是一个陷阱接一个陷阱的,就看谁玩的转了。 想到这里,林哲宇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一丝倔强之色,而他不经意的神情也全然落在陆渐红的眼里,想当年他在这个历程中可谓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大风大浪,大浪淘沙之后才显黄金本色,作为“附马爷”,陆渐红自然要关注并考究,看起来,这小子的天份还是有的,缺少的只是磨炼和平台,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陆渐红转过脸去,重新将目光投入到那一片黑暗之中。在他的心里,无奈的情绪不时会闪现在心头,哪怕贵为一国之君,这种情感同样存在。官场,这个自古便传承下来的体系,斗争无时不在。什么一致对外,大华共进,这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历朝历代,内斗都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人心,才是天底下最为难测的东西。哪怕是自己,还是要被动地卷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林哲宇轻轻上前一步,脱下了外衣,披在了陆渐红的肩上,他的身高与陆渐红相仿,体格也大差不离,陆渐红倒是没想到,微笑着道:“哲宇,你对高轩怎么看?” 林哲宇见其对自己的称呼有所变化,又把自己与高轩相提并论,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初步的认可,一颗悬着的心也微微放了下来,不过评价他人不是他的强项,更遑论背后言人是非了,垂首斗了个胆道:“爸,高轩比我强,商省长曾经说我不像个男人。” 陆渐红笑了笑:“这个商歧山,胡扯个什么。” 一笑之后,陆渐红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其实商歧山是在指出你性格中的弱点。其实你走了这么多弯路,还是与你的性格有关。当然,我明白你当时的处境,一方面是没有想到对手会这么狠,另一方面也是想维持稳定的局面。不过我要提醒你,高轩在这方面做得确实比你好,果敢而行。你要记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林哲宇确实很佩服高轩的果敢,在临沐,林哲宇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王建双这一阵子老实的异常,他不明白,跟自己年岁相仿的高轩是从哪里生出来的杀伐之心。 陆渐红扫了林哲宇一眼,道:“你知道藏江曾经的邪教吗?” 林哲宇听说过一些,低声道:“知道一些。” “高轩那个时候还小,才十几岁,有一次邪教在康平从事恐怖活动,高轩手刃了其首领。”说到这里,陆渐红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康平任职的那个时候,往昔仍然历历在目,米玛与他的一些过往虽然已过去多年,偶尔的时候,他还在想,如果米玛当时被抓到了,自己是挥泪斩红颜还是循个私情呢?不过这些如果都不存在了,从某个角度说出来,还是自己的孩子给自己解了围。 林哲宇倒是没听高轩说起过这事,心头微微一凛,这丫那么小就沾了血,怪不得同学的时候,总是不经意中露出一丝戾色,原来如此。 “陆哥,不早了。”小高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前来。 陆渐红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哲宇,路是人走出来的,铁不磨不亮。” “我记住了。”林哲宇向边上让了让。 陆渐红没再说话,径直向前走去,林哲宇突然觉得这位老泰山的身形似乎有点佝偻,为国为家,他是操碎了心。 “爸!”林哲宇忽然叫了一声。 陆渐红的脚步微微一顿,林哲宇诚挚地道:“爸,您保重身体。” 陆渐红哈哈一笑,也没搭话,快步离了去。 林哲宇发了一阵愣,直到高轩的电话打了过来,这才如梦方醒,问清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便迈开步子出了去。 夜色深沉,林哲宇驾着车,摇下了车窗,冷风吹进来,却并不觉得寒冷。刚刚与老泰山的对话仍然在耳边回响,兴奋之情难以抑制,看得出来,自己是得到肯定的,今天的会面也意味着昔日视频门事件的影响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一点才是林哲宇最为开心的,毕竟那不仅仅是一段羞辱史,更是人生中的一个污点,现在冰雪消融,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随着车子的前行,灯火渐渐明亮了起来,林哲宇的心情为之一畅,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高轩说的地方是一个叫月亮苑的地方,这个地方林哲宇很熟,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没少来,当然,也仅限于熟悉,并没有进去过。月亮轩在大学城外,座落于赫赫有名的月亮街,是一家极其奢华的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高档休闲场所,与一般的场所所不同的是,这里分为两个区域,分别是男区和女区,男区只限男性消费,女区只限女性消费,不过这不代表各自的区域没有异性,男人跟男人玩有什么意思? 纨绔子弟 京城有着吃住在明朗玩乐在月亮的称号,所以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些富家子弟,林哲宇开的是陆远航留下来的牧马人,很快到了门前,将钥匙交给了专业的泊客,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高轩,谁知道手机刚拿出来,拐角处呼啦啦涌出来七八个人,冲着林哲宇就冲了过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林哲宇,二话不说,立即开打。 林哲宇被搞懵了,幸好早年打架的底子还在,反应也够迅速,一脚踹倒最前面的那个转身就跑,只是离月亮轩的入口还有段距离,只跑出几步便被几人追上了。 林哲宇深谙巷战的精髓,绝不能被对方合围,所以紧靠着墙壁,保证后方安全。而月亮轩的工作人员早已看惯了打架,所以都操着膀子看热闹。 林哲宇暗骂了一声这帮见死不救的家伙,闪开迎面打来的拳头同时一矮身,一记平勾拳打在了那家伙的肋部,跟着扭腰,拳头向上一送,一记上勾拳正打在那人下巴上,那家伙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哲宇这个时候可没有任何的手软,虽然不认识这帮人,但人家是冲着自己来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一拳放倒来人,身体向边上一闪,躲开合围之势,不忘再送上一脚,踹在最外围那家伙的一腿上,多年未听到骨骼的碎裂声,这一声入耳,瘆人的慌。 林哲宇刚跑出两步,肩膀上就是一痛,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棍,疼痛中打了个趔趄,人也跌倒在地。 一见林哲宇被撂倒,那几个人来的更快,一个腿脚利索的抢先一步扑了上来,被来不及站起的林哲宇一脚蹬在了径骨上,立足不稳,人直直跌向了林哲宇。林哲宇打了个滚,那家伙仆倒在地,被林哲宇顺势一肘打在鼻梁上,一蓬鲜血溅落在林哲宇的衣服上晕了过去。 林哲宇爬起来拔足狂奔,一群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几步之遥,林哲宇便奔进了月亮轩的入口,一进月亮轩,便意味着林哲宇是消费的客人,里面的保安自然不能再看热闹,那帮人似乎也知道这个规矩,驻足不追,撂下一句“姓陆的,算你走运”之后便离开了。 林哲宇听的清楚,哭笑不得,这帮鸟人只认车不认人,只看到牧马人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不是车主。不过陆远航可是京城一哥,居然有人打他的主意,在这里设伏,是胆大包天还是无知,只有天晓得了。 林哲宇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打电话给高轩,很快与他们见了面,让林哲宇几乎晕过去的是,那居然是个训练室,高轩观战,陆远航和麦迪志正在对抗自由搏击,看两人的肌肉都挺健硕,打的也是虎虎生风。 见林哲宇过了来,高轩指了指桌子,桌子上放着三个高脚玻璃杯,有两杯只有一半的红酒,另一杯倒了大半,高轩的手里还端着一杯。 “看看。”高轩咪了一口酒,仰躺在椅子靠背上,“闲得蛋疼啊。” 林哲宇笑了笑,他能理解陆远航,平时被太多的东西所束缚,总需要个地方来发泄一下,而麦迪志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林哲宇就无从得知了。 “打得不错。”林哲宇说的很由衷,陆远航成长的环境并不缺乏搏斗高手,小高就是其一,再不济身手也不会差,而麦迪志身在军营,那肯定也会几手。 林哲宇话音刚落,陆远航一拳将麦迪志放倒,麦迪志坐在地上摘下了防护面具,不满道:“不打了,不打了。” 陆远航摘下一只拳套,端了红酒,笑道:“哲宇,高轩说你挺能打,来试试。” 林哲宇摆着手道:“别听高轩瞎掰,我还是喝点酒养身比较妥当。这酒不错。” 高轩笑道:“82年的拉菲,当然不错。脱衣服吧,赶紧的。” 高轩去拉林哲宇,一眼看见他的胳膊上有血迹,不由道:“什么情况?” 林哲宇把事情说了一遍,陆远航的眉毛便拧了起来,高轩反而有些幸灾乐祸道:“太岁头上动土,这下有好戏看了。” 麦迪志性格沉稳,凝声道:“远航,会是什么人干的?” “哲宇,你没事吧?”陆远航没回答麦迪志的话,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猜到是谁了。 林哲宇笑了笑:“小事情,不过你……” 陆远航却是指着高轩道:“咱们切磋下。” “才不跟你这变态玩,我以徳服人。”高轩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没什么活动,我去休息了。” 陆远航摘下头盔,摆了摆手:“散了吧,没兴致了。” 直觉告诉林哲宇,陆远航有心思,不过他不说,自己也不方便问。 几人出了房间,迎面碰见一个人,赫然是老冤家陈朔,不过他变化很大,身上也多了些不同的东西,他自然不会认不得陆远航,主动打了个招呼,陆远航不是太看得起他,淡淡点了点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对于陆远航的态度,陈朔也只得照单全收,他的眼里放不下别的人,但是陆远航却是他的克星,除了他自己的身份以外,航天集团董事长更是让他忌惮颇多,要知道这个航天集团做的可不仅仅是普通的生意,涉及到军工企业,那实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连他爷爷对这位太子也是赞不绝口。不过陈朔没发话,他身后的三小子却是看不过眼了,一人操着康平话很不爽地叫嚣着:“小赤佬,陈少跟你说话是给你脸,操!” 陆远航走南闯北,什么方言都懂几句,康平话自然也是明白的很,一听这话,双眉马上一扬,陈朔一看就知道要坏,不过令他意外的是,陆远航并没有发飙,只是淡淡道:“你朋友?” 陈朔陪着笑道:“陆少,我朋友不知道好歹,你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陆远航笑了笑,忽然一伸手,抓住了那小子的头发,一连七八拳,给那小子开了花,一脸鲜血跌倒在地。这时陆远航才淡然道:“我提醒你,以后交朋友要注意点,像这种人只会给你惹麻烦。” 京城第一少 陈朔无奈而同情地扫了已经软倒在地的那朋友,不住地点头:“陆少教训的是。” 另一小子平时也是嚣张惯了的,见陆远航出手老辣,而陈朔却像只乖猫一样,气是不打一处来,就要冲上来,却是被高轩拦住了,怪笑着用陆远航同样的话道:“你朋友?” 陈朔心里也有些恼火,虽然不怎么甩高轩,但是他知道陆远航跟高轩的关系很好,也不敢再惹麻烦,一咬牙道:“不是。” “不是?那就好办了,打了也是白打!”高轩一拳打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疼得弯下了腰,高轩提膝,撞在脸上,那人仰面摔倒,动弹不得,哼哼个不停。 “高轩,你也太狠了吧?”麦迪志很是吃惊,蹲下身子去查看,摇着头又补了一拳,这才道,“打蛇不死反遭蛇咬啊。” 高轩愕然道:“当过兵的,果然不一样啊。” 陈朔的脸都快挤到一块了,在京里混的,又怎么会不认识麦迪志这位附马爷呢?得,今天算自己倒霉。 见到林哲宇一副冷然的样子,心中的憋屈更是有天一样大,他知道,林哲宇这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家伙跟陆远航混在一起,自己是复仇无望了,最起码现在不行,只有等那位明年退位让贤了才有机会。 “我们走。”陆远航摆了摆手,忽又转过头道,“陈朔,其实你这个人挺讨厌的,干嘛来京城呢?康平那一亩二分地上得瑟得瑟就行了。” 林哲宇暗自惊叹,大公子果然牛逼,这么一句话,完全是在告诉陈朔,以后别来京城了,来了也别让他陆远航知道。 陈朔的脸色极其难看,却是敢怒不敢言,陆远航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课,解释了“嚣张”的真谛。 “我他妈废了你!”第三个人不知死活,从怀里拔出把匕首就冲了过来,林哲宇一眼看到,上前第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刀子,身子一转,第二脚顺势踢出,脚后跟跺在了那小子的脖子上,那小子就像一个失去了支撑点的木头一样栽倒在地,竟是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了。 陈朔大惊,林哲宇的功夫他略有耳闻,但是没想到彪悍如此,赶紧道:“我不认识他。” 陆远航也是一呆,他没想到林哲宇出手这么狠,那些保安自然没有认不得陆远航的,陆远航使了个眼色,保安立即上前查看,探了下鼻息,摇了摇头。林哲宇也呆了,这小子也太不经打了吧,一脚就挂了? 麦迪志沉声道:“这小子持刀行凶,被当场击毙,你们都看见了没有?” 麦迪志一句话,便把事情给定了性,当然,这与事实也是大差不离,算不上指鹿为马,那些保安谁没点眼色啊,当即义愤填膺地表示这是他们亲眼所见。 陈朔也是无语得很,如果是在康平发生这样的事,他还能周旋一下,但是这里是京城,况且还有那把刀子作为证物,现在他想的是如何摘开自己的关系了。 “陈朔,你觉得呢?”陆远航淡淡道。 陈朔道:“这小子失恋了,仇世社会,意图行凶,林哲宇见义勇为,正当防卫。” 陆远航微一点头:“那你还不滚蛋?” 陈朔一缩头,抛开几人,匆忙走了出去。 林哲宇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麦迪志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别紧张,没多大事情。” 不一刻的工夫,120急救车来到,将三人带走,跟着来了几名警察,其中的一个级别还挺高,麦迪志上前交涉,简单地说了几句,那人不住点头,这事居然就到此为止了。 林哲宇看得是目瞪口呆,原以为还要做个笔录什么的,居然连这些都省了,后来他才知道,麦迪志以军方的身份介入了,涉及到国家案例,那事情就大条了,真不知道这三个家伙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同时,他也真正见识到什么叫行事果断了。 不过后来从医院那边传来消息,那小子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了,这才让林哲宇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弄死人,他心里还真的挺不安的,他可没有高轩那样的心理素质。 这些都是后话了,提过不表。且说四人离开了月亮轩,高轩哈哈笑着夸赞林哲宇是真男人,那两脚踢得太帅了,不过也只能对付那样的毛毛虫,换了是自己,起码有三种方法能破得了,林哲宇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陆远航微笑不语,忽然叫了一声:“麦子,停车!倒回去。” 麦迪志不愧是在部队里混的,那车开得叫一个棒,车子顿时一停,跟着便向后退去。 林哲宇觉得奇怪的很,等陆远航让车子停下,他才看到对面的马路上,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正环着肩缓缓前行,陆远航跳下车,试探着叫了一声:“龙姨?” 陆远航下了车,林哲宇等人坐在车上没有下来,只见陆远航和那名女子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一阵子,陆远航才回到车上来,沉默着不说话。 “很久没见龙姨了。”高轩伸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陆远航没说话,只是拍了拍麦迪志的肩膀,示意他开车。 一路上气氛很沉闷,林哲宇发了条短信给孟遥,孟遥并没有回,估计玩得正嗨,林哲宇心系着琳琳,再加上刚刚发生的事情,也没了什么再玩的兴致。 回到别墅,孟遥还没回来,琳琳早已经睡了,客厅里,孟佳正在和高兰聊天。 林哲宇上前打了招呼,两位长辈应了声,继续着话题,林哲宇经过的时候,听到她们在聊高轩结婚的事情。 洗了个澡挨着女儿躺下,琳琳怕黑,房间里亮着微暗的灯光,长长的睫毛不时地抖动一下。看着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儿,林哲宇的心里就有种自豪和愧疚的复杂之感,自己对女儿的关心实在太少了,将来一定要好好地补偿。 在那吹弹可破的小脸上碰了一下,琳琳很不乐意地哼哼了一声,翻个身继续沉睡,林哲宇也就不再去“骚扰”她,闭上了眼睛。 红脸黑脸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与老泰山的对话,里面所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以他的境界很难将其完全领会吃透,而在月亮轩发生的事情更是颠覆了他对陆远航等人的看法,在沉稳的表面背后,他们的骨子里流淌的有孤傲的血液,只不过在想到自己代他受过的事情,林哲宇不由皱起了眉毛,看得出来,陆远航是知道指使的人是谁的,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以他的性格和身份来看,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这些都是陆远航的事情,他不说,别人也不好介入,相信他自己能解决得了这个问题。 抛开这些,林哲宇不由开始想着春节后自己即将上任的新岗位,纪委工作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职位,如何把这项工作做好,需要深入地研究一下。想想也觉得挺好笑,纪委与组织部同为党委的助手,却完全扮演着两种不同的角色,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相比之下,组织部自然是干部们都喜欢的,靠近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这话说的可不是空穴来风,而纪委则是个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地方了,有的人甚至把纪委当作了仇人来看待,原因无他,只有一个,纪委只要出手,不死也得脱层皮,可谓是所有违法违纪干部的克星。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开展工作,成为林哲宇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可是一想起这个,林哲宇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有过一夜缠绵的商荫。自从那天之后,商荫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怎么也联系不上,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过一阵子如果还是没有消息,只有去问下商歧山了。 迷迷糊糊中这么睡着了,连孟遥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半夜的时候摸到柔滑的身躯,来了一场即兴的娱乐活动,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天气大好,难得是个大太阳天,而且空气也很不错,并不似昨日来时那般雾沉沉的,一家三口狠狠地去玩了个尽兴,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林哲宇由衷地感觉到身上所负的父亲重任。 看着女儿一个人自得其乐,林哲宇和孟遥商量起在诗海以后的生活问题,孟遥笑着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早就安排过了,买的现在的精装房,到时候直接住进去就行了。琳琳的入学问题也托了人办了,你就安心白天工作晚上干事就行了。” 林哲宇点了一下孟遥的鼻子:“小色女。” 孟遥嘻嘻笑道:“咱们分开这么多年,浪费了多少时间啊,一定要补回来。看你身体这么健硕,一天一次应该能行。” 林哲宇被孟遥撩拨得心痒痒的,一咬舌根,抑制住旎念,道:“美国老奥夫人去农场视察,看到整个农场就一只种牛,农场主介绍说,种牛每天都要配种一次,然后老奥夫人便让随从把这事转告了老奥。老奥听了之后,过了好长一阵子才向那个随从说,你去问问夫人,种牛是不是每天都跟同一头母牛配种。” 孟遥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但随后又扑上去怒捶了林哲宇一通:“好啊,你还想别的女人。” 林哲宇捉住她的小粉拳,在她腮上亲了一口道:“没有的事,你一个就足够了,我愿意为你精尽而亡。” “我可舍不得,只有累死的牛,可没有耕坏的田。”孟遥说了这话,自己倒是先脸红了。 琳琳飞奔而来,娇声娇声道:“妈妈,妈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爸爸欺负你了?” 孟遥抱起女儿:“就是爸爸欺负我,收拾他。” 琳琳一脸悲哀地看着林哲宇道:“我上辈子怎么会找你做情人啊,怎么欺负女人呢?” 一句话逗得林哲宇和孟遥哈哈大笑,林哲宇低声道:“你怎么教育女儿的?” “要你管。”孟遥回了一句,同时还在林哲宇腰间的软肉上回应了一把,让林哲宇龇牙咧嘴。 又待了两天,好好陪了陪孟佳,一家人在一起开心得很,孟佳问起林哲宇父母的状况,很是羡慕他们能够相互照应,言语之间难掩内心的孤独。林哲宇能够体会得到,孟佳每年都在外面奔波,并不是因为她生性好动,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排解心头的寂寞。人在京城,对于自己的另一半可远观却不能靠近,这种孤寂之感是很烧心的。只是对此,林哲宇也没有任何办法,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选择无所谓对错,就看你选择之后的结果了。 林哲宇去诗海报到的那天正下着茫茫大雪,更是将诗海装扮成诗一般的城市。 林哲宇驾着他那辆奥迪,很轻易地找到了市委大楼,只不过在进大院的时候被门卫拦了下来,林哲宇很客气,从车里下了来,拿出自己的报到书交过去审查,门卫人员反来复去地看了一阵,嘴里嘀咕着是不是假的。 也不怪门卫怀疑,一般来说,领导上任大多都会有同级或上级部门的人员送过来,像林哲宇这样单枪匹马地就杀将过来并不常见。 林哲宇一直很低调,而商歧山没有任何的表示,更是证明了需要他低调行事,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林哲宇这一次的任职用着更深一层的用意,在没有弄清自己需要干的事情之前,过于张扬显然不合时宜。 林哲宇被门卫的尽心尽职打败了,就差拿身份证押着了,门卫用他的火眼金睛扫描了林哲宇好几遍,确定他没有别的图谋,饶是如此,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市委办公室,才给放了行。 林哲宇摇着头,这官僚主义作风还真是处处都有,早打个电话不就得了,哪里需要费这么多的周章,不过林哲宇也奇怪得很,自己的介绍上写得明明白白,是以市纪委副书记的身份来报到的,区区一个门卫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到底是个什么信号? 两条线 市委的办公区域很大,在市委办公室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林哲宇去了办公楼后面,有一片并不算大的花花草草之地,后面是一堵高墙,穿过高墙,便看到一幢威严的大楼,上面挂着市纪委的牌子。 “林书记,就是这里了。” 林哲宇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去,便有人迎上来,很是警惕地问林哲宇什么事。 林哲宇拿出介绍信,那人的神情就发生了变化,领着林哲宇上了四楼。 “哲宇书记来了。”说话的是纪委书记孟庆德,与林哲宇握了手,招呼着他坐下,“手续还没办吧?小贾,你去替林书记办理一下。” 孟庆德的豪爽让林哲宇很有好感,向引着他过来的小贾道了声谢,笑道:“孟书记,我初来乍到,两眼漆黑,还需要您的关照啊。” 孟庆德哈哈一笑道:“林书记太谦虚了,你可是商省长的爱将,充实到诗海的纪委战线上来,是我们诗海纪委的福音啊。” 林哲宇心里微一格蹬,孟庆德口口声声说的是诗海纪委,而非诗海党委,难道他与诗海的一把手有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纪委工作的开展那就比较头疼了。 纪委是两条线,一头受省纪委管辖,同时又受市委管理,最主要的还是地方关系。 “孟书记过奖了,纪委工作我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摸着石头过河,如果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孟书记严厉批评。”林哲宇在没有弄清市里面的情况时,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孟庆德笑了笑,看了下时间,道:“走,带你跟大家熟悉一下。” 在会议室里,林哲宇与市纪委的头头脑脑们打了个照面,除了孟庆德这位纪委书记和他这个副书记以外,还有范林、葛加东这两位副书记,分别分管审理室、党风室、纠风室、效能室、软环境建设和宣教室、信访室(举报中心)、第一纪检监察室、第三纪检监察室工作,林哲宇自己则是协助负责市纪委日常工作,主持市监察局工作,分管办公室、研究室、执法室、第二纪检监察室、机关党委工作,另外还有几个科室的负责人。 林哲宇一如既往的谦虚,事实上也不由得他不谦虚,他确实是个门外汉,而眼前的个个都是行家,他深知外行指挥内行的弊端,所以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林哲宇说的很简单:“工作还需要大家来支持,我会很认真地边学边干。” 众人都笑了起来,不过林哲宇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音符,葛加东这位副书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短暂的郁结。 见面会结束后,办公室主任王运达领着林哲宇去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面积有三十平米,里面的办公设备一应俱全,王运达问林哲宇还有没有其他的交待,林哲宇说已经很好了,王运达笑着道:“林书记,您可别客气,也别见怪,主要是不知道您有什么喜好,所以办公室简单了一点,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林哲宇笑了笑道:“王主任,我可没客气。” 王运达又道:“楼上给您安排了宿舍,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哲宇本来是要拒绝的,想到纪委虽然是抓干部违法违纪的,但也属于体制内的一个部门,还是要遵循一些潜规则的,如果过于搞的不食人间烟火,极有可能被孤立起来,自己年轻,这是优势,但也很容易被人扣上一个不稳重的帽子,当即道:“好,去看看。” 宿舍就比较简单了,里面装了空调,被褥床铺也是面面俱到,闻着新被褥特有的气味,林哲宇不由想起刚刚工作的那段时间了。 见林哲宇有些失神,王运达笑道:“林书记,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很好。”林哲宇笑道,“王主任,太麻烦你了。” “为领导服务嘛。”王运达的手在隆起的肚子上摸了摸,“那林书记先忙着,有什么需要直接打电话给我。” 林哲宇接过王运达手中的钥匙,将其送到门外,回身坐到在床上,嘘出一口气,新的工作就这么开始了。 坐了几分钟,林哲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觉得这么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必须得尽快进入角色,不过正如他所说,纪委工作一穷二白,该如何着手呢,还是先看看相关的文件精神。 打电话到办公室,王运达很快将去年相关的文件送了过来,林哲宇道了谢,王运达笑道:“林书记好敬业,一来就这么用心。” 林哲宇笑了笑:“笨鸟先飞啊,好歹我也是副书记,得先掌握理论才行。” 低头看了一阵,其实这几年纪委的权力还是很大的,自从泰山大大上任以来,打击腐败就是重头戏,纪委应该很忙才对,只是想到孟庆德的话,林哲宇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只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小贾把办好了的手续递了过来,林哲宇道了谢,随意问了几句小贾的情况,小贾倒也不拘谨,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纪委有哪个人会拘谨的,毕竟都是办别人的人,如果拘谨了,那还怎么玩? 聊了几句便到了下班时间,林哲宇锁上了门,下楼的时候正遇到王运达,一起走到前面的市委大楼,见林哲宇自己开车,王运达开着玩笑道:“林书记,中午没活动?”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中午又不能喝酒,还是回去吃比较方便。” 王运达呆了一下,他是办公室主任,消息是非常灵通的,据他所知,林哲宇在诗海并没有熟人朋友什么的,这“回家”一说倒是显得奇怪的很,便问了一句:“林书记住哪儿?” 林哲宇也没在意,随口把住的小区报了出来:“富润花园。” 王运达又是一呆:“林书记真是大手笔啊,富润花园住的可都是有钱人,那里的房子一万多一平。” 林哲宇也呆了,这一切都是孟遥一手操办,他根本没过问,到现在为止,他也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一时之间也不方便解释,便一笑而过,王运达道:“我正好顺路,林书记不介意捎我一程吧。” 青天白日 “上车吧。”林哲宇甩了甩头,示意王运达上车。 王运达上了车来,赞叹着道:“林书记开着奥迪,住着豪宅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林哲宇倒是坦然得很,谁规定在职人员就不能开好车住豪宅了,况且奥迪a6也不是什么好车,至于说富润花园这个豪宅他还没去过,也不知道豪在哪儿。 “王主任,咱们纪委的工作忙不忙?”林哲宇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人事都不熟悉,所以对任何人都是抱着谨慎的态度,不过他分管办公室工作,以后跟王运达打交道肯定不少,所以先探探王运达的口风。 王运达便笑道:“林书记,那我就在车上向您非正式地汇报工作了。”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王主任,出了办公室,咱们就是兄弟,没有上下级,谈不上什么汇报,你跟我随便说说就行了。” 话虽如此,但是级别是摆在这里的,王运达就是再老练豁达,也做不到跟林哲宇平起平坐,哪怕林哲宇比他小了十几岁。 “我们纪委现在还是比较清闲的。”王运达一上来就抛出了这一点,“咱们诗海的风气很好啊,纪委无用武之地啊。” 林哲宇开着车,笑着道:“那倒是不错。” 王运达嘿嘿了一声,道:“我只是个办公室主任,人微言轻,不敢乱说话,至于忙不忙,那得领导说了算。” 林哲宇心头一动,王运达“领导”这个词用得好,两个字道出了其中的玄机,至于这个“领导”是谁,那就需要林哲宇自己用眼睛去看用头脑去判断了。 随意说了几句,王运达指着前边的一片商品房道:“我就住那边,林书记,要不中午我做个东,拍个马屁?”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下次吧。” 这时孟遥的电话打了过来,林哲宇接着电话,连声说就到就到,王运达笑着道:“那就不影响你们夫妻恩爱了。” 王运达推了车门下来,目送着林哲宇的车开了出去,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这位空降的纪委副书记会不会给纪委吹来一股新风呢? 且说林哲宇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富润花园,不由一呆,这富润花园还真是母牛倒爬树——牛逼冲天啊,错落有致的别墅区,里面的绿化郁郁葱葱,还没进去,仅仅从外观来看,便看得出其不俗之处了,一万多一平还真不算高。 物业也非常尽职,林哲宇差点没进得去,显示出高端的管理素养,这样的管理,一般的盗贼还真很难混的进来。 很快找到地方,林哲宇一阵咋舌,孟遥笑着道:“看看装修得怎么样。” “有品位。”林哲宇竖起了大拇指啧啧称赞,装修的风格简洁大方,家具什么的也很有欧式风格,看在眼里清新的很,赏心悦目。 林哲宇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别墅的院子里还有一个诺大的花园,假山流水,青草红花,环境真的很不错。 “花了不少钱吧?”林哲宇背着手走到窗下的个摇椅前,将孟遥拉坐在自己的腿上道。 “钱,只不过是一种工具,关键是享受生活。”孟遥在林哲宇的唇上亲了一下,皱着眉道,“又抽烟,难闻死了,你不知道抽烟会降低性功能的吗?” 林哲宇环着孟遥的腰故意夸张地顶了几下:“要不要试试?” “好啊,求之不得,青天大白日的,多刺激啊。”孟遥娇笑着把手探进了林哲宇的腰带里,把林哲宇吓了一跳,这要是被人拍到视频发到网上,自己可就成了诗海的名人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眼号码,林哲宇就笑了。 “谁的电话?笑得这么yin荡。”孟遥把头伸了过去。 “霍言旺。”林哲宇接通电话,“大哥。” 两人都是刚刚来报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相互通报下情况,便挂了电话。 “哲宇,工作上的事情,不要太拼了。”孟遥看着林哲宇泼了一瓢冷水,“你不是主要领导,听领导安排怎么干就怎么干。” 林哲宇哈哈一笑:“我是中层干部,一切以领导马首是瞻。” “但愿如此。”孟遥其实也只是这么一说,至于林哲宇是不是真听她的,只有天知道,好在林哲宇不是一把手,也不是在县里任主要领导,勾心斗角的斗争不多,省却了不少麻烦。 中午两人就在外面简单对付了一口,林哲宇挺感叹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堂堂的龙港集团董事长,什么时候吃过小饭馆? “哲宇,琳琳现在的这个幼儿园离住的地方有点远,而且听朋友说,教育水平也不怎么样,我考虑着是不是要换一个好一些的。”孟遥在教育孩子方面有一套,不然以林哲宇跟琳琳接触的时间段也不可能父女之间一点距离感都没有。但是在孩子入学后的教育方面,孟遥就有点束手无策了,这一点与她幼年的经历有关,小的时候就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过上了好些的生活,但是那段艰苦仍然给她留下了永远也难以磨灭的记忆,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苦。 林哲宇的童年与孟遥有很大的区别,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但是家庭完整的幸福感足以让他健康成长,所以在他看来,这么小的孩子最大的任务就是让她开开心心地玩,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中国应试教育的牺牲品,如何把孩子培养成一个身心健康和高素质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林哲宇明白另一个道理,老婆的话对的就是对的,不对的也是对的,所以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道:“那下午我问问,看看什么地方的幼儿园比较好。” 林哲宇话题一转,道:“投资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孟遥笑着道:“那些事情不用我操心,有团队呢,我开他们那么多钱,不出力怎么能行?” 林哲宇失笑道:“你这个大资本家。” 抓大放小 孟遥笑了起来:“这些年我什么事都做过了,还从来没做过一个贤妻良母,看看自己能不能胜任。” 林哲宇也很是向往那种生活,家庭的完整和团圆,无论对于他们还是对于孩子,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觉得还是要请个保姆,咱们家这么大的地方,保洁啊,做饭啊什么的,可别把你累坏了。”林哲宇现在也挺有底气的,抛开他自己的资产不说,就是贺炜晔帮他打理的基金股票,应该也是笔可观的收入。 “听你的。”孟遥一脸的幸福,再强大,她也只是个女人,同样需要男人的呵护。 下午林哲宇到了办公室,孟庆德也在,过去聊了几句,谈到当前的反腐形势,孟庆德感慨很多,只是在结合诗海具体的工作时,显得欲言又止,让林哲宇心里总觉得有点什么。 聊了一阵子,孟庆德接到电话,匆匆离去,林哲宇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林哲宇不是个习惯于坐办公室的人,便去了一趟办公室。 王运达正在忙着,见林哲宇过来,笑着相迎:“欢迎林书记视察工作。” 林哲宇笑了笑:“我随便看看。” 为林哲宇泡了茶,林哲宇原本是想随意走一走的,现在被王运达拖住了,想到孟遥提到的幼儿园的事情,便问起了王运达:“王主任在诗海不少年了吧?” “有些年了。” “你知道哪里的幼儿园比较好一点?” 王运达笑道:“孩子也过来读书?以林书记的条件,那肯定是要给孩子最好的教育,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嘛。天馨幼儿园是贵族幼儿园,花费比较高,一年在八万左右,但是教育确实没得说。” 林哲宇了解了一下天馨幼儿园的情况,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不是真的如王运达所说的那么物有所值,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号码很陌生,接通了,对方自报家门,才知道是监察局副局长莫干山,听到这个名字,林哲宇就有些想笑。 莫干山是来汇报工作的,林哲宇让他去自己的办公室,他马上就到。 到办公室的时候,一个黑脸汉子正站在门口,四十岁开外,林哲宇与他握了握手,进了门去。 招呼着莫干山坐了下来,林哲宇为他倒了一杯水,莫干山道了声谢,道:“林书记,监察局这边有点事情要向你汇报下。”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说吧。” 林哲宇自己做过领导,也跟过市、省两级的主要领导,深谙当领导的诀窍,那就是放小抓大,充分放权,如果事无巨细,事必亲躬,既会让下属觉得领导好权,也会把自己给累死。所以他虽然还兼着监察局局长的职务,却是不主动去过问。 莫干山说的是一件“历史遗留”问题。前任纪委副书记离开时,当时监察局正在办一件案子,由于这个案子比较复杂,所以仍然处于侦察阶段。 林哲宇仔细地听了莫干山的汇报,事情涉及到市里的一位处级干部,是市城投中心主任,涉嫌贪污受贿,但是前期的调查遇到了一些阻力,所以一直拖着。 林哲宇感觉到莫干山这一次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汇报这项工作,更是来探一探自己的口风,也可以说是试一试自己的为人。 有了这个感觉,林哲宇不由蹙起了眉毛,这样的试探,可不完全是对自己持怀疑态度,更是显示出市纪委工作开展颇受掣肘,问题到底出在纪委的领导身上还是市委领导的身上呢? 沉吟了一下,林哲宇道:“有案子就要办,既然有举报,那就要查,是真是假,都得有个交代。” 林哲宇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莫干山微微有些失望,语气也生硬了起来:“林书记,这案子查的挺有难度,城投公司那边根本不配合。” 林哲宇扬了下眉毛,眼睛里却全是笑容:“莫局,不要忘了咱们是干什么的,当然,如果监察局啃不下硬骨头,那就交给其他的纪检监察室去办。” 莫干山的眉毛也扬了起来,开玩笑,那不说明监察局比较怂吗? 林哲宇刺激了他一下,也不忘鼓励:“你放心大胆的去办,有什么问题及时汇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莫干山疑惑地看了林哲宇一眼,这个年轻人的口气不小,似乎天不怕地不怕,是牛逼冲天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人家是领导,既然放出话来,自己就遵命行事,自己要的不就是这个态度吗? 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接到了傅桂桢打来的电话,恭贺林哲宇高升,晚上一起聚一聚。林哲宇不是太喜欢这一类的活动,不过诗海这里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头,傅桂桢那边说不定能掏出点料来,同时也想起高建松的事情来,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当下应承了下来。 傅桂桢这小子的消息比较灵通,打听到林哲宇夫妇都在诗海,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带弟妹过来。对于这一点,林哲宇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大家都是熟人,高建松和孟遥也不陌生,当初他刚刚恢复的时候,林哲宇还介绍过他和蓝丝去龙港集团,只是后来高建松执意另起炉灶而没有成行,况且有孟遥在场,也不会再有其他娱乐活动,否则林哲宇还真怕有麻烦。 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孟遥,回家接她的时候,孟遥已经打扮好了,女人的容貌的确重要,但是气质更重要,而孟遥就是那种气质与容貌并存的存在,干练绰约,林哲宇看得眼睛发直,险些没把孟遥掀翻就地正法了。 孟遥娇笑道:“看你那副猴急样,晚上吧,不然还得重新换衣服。” 林哲宇沉浸在那种久违的幸福里,依依不舍地把手从那鼓胀中离开,平复了一下心情,忽然想起了琳琳,拍着脑门道:“怎么把孩子给忘了。” 孟遥笑道:“你呀,就是大意,要是等你啊,孩子都睡着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去接孩子。” 童言无忌 “幼儿园放学不是比较早的吗?”林哲宇上了车,奇怪地问。 “我送她去上钢琴课的。”林哲宇对于琳琳学钢琴非常赞同,不过林哲宇还是有一点不同意见,“孟遥,现在社会治安不好,到处都有拐卖孩子的事件,我觉得咱们应该把钢琴老师请到咱们家里来教。” 钢琴辅导班并不远,很快到了,琳琳似乎不大愿意学钢琴,瘪着小嘴很是不爽。钢琴老师是个跟他们年轻差不多的女孩子,叫安曦,就是琳琳所在幼儿园的老师,气质很不错,弹的一手好钢琴,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像是月亮一样,很是活泼开朗,正在弹琴,音乐如行云流水一般,见到孟遥进来,笑着道:“琳琳,爸爸妈妈来接你了。” “妈妈。”琳琳扑着双手冲进了孟遥的怀抱,摇着头道,“妈妈,我不要学钢琴。” 孟遥向安曦微微一笑:“为什么呀。” “我的手太小了,没有老师的手漂亮。”这小丫头倒是会夸人,安曦的眼睛更像月亮了。 “所以你要跟老师学啊,长大了才会像老师一样漂亮。”孟遥开导琳琳。 琳琳侧着脑袋想了想,把目光投向了林哲宇:“爸爸,妈妈有没有骗我?” 对于琳琳的古灵精怪,林哲宇已经习以为常了,其实中午的时候听孟遥说起,琳琳在进入陌生环境的当天就显出很强的适应性,别的孩子哭得惊天动地,她非但没有哭,还安慰别的小朋友,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林哲宇正色道:“妈妈怎么会骗人呢?” “哦,我明白了,爸爸是喜欢安老师那样的。”琳琳一语惊人,把林哲宇和安曦都弄了个红脸,孟遥也是哑然失笑。 “别乱说话。”林哲宇赶紧抱起了琳琳,向安曦道歉道,“小孩子乱说的,别当真。” 安曦笑道:“没事,琳琳很聪明,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 “那我们先走了。” 上了车,孟遥笑道:“你觉得安老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哲宇很是警惕,免得陷入女人的语言陷阱。 “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心里有鬼?”孟遥取笑道。 “鬼你个头,我可是刚认识她。” “那你的意思是说,认识久了就有鬼了?” 林哲宇极度无语,这女人要是发挥起来,真是没有天理。 “我觉得安老师琴弹的不错,有素养,也有气质,把她请到我们家来教琳琳,你看怎么样?” 林哲宇不敢答话,免得又被孟遥钻了空子,道:“你看着办吧,我无条件服从。” “妈妈。”琳琳低声在孟遥耳边道,“爸爸的耳朵根子红了。” 声音虽小,却是被林哲宇听的清楚,心里哀叹了一声,看来琳琳将来也会被孟遥培养成小魔头了,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请安老师过来,淑女,对,培养成淑女。 谈笑间,车子已经到了地方,一家三口下了车,林哲宇进了大厅,向服务员问了小厅的方位,服务员便领着林哲宇上了去。 推开门,傅桂桢已经到了,高建松夫妇也在,见到林哲宇一家三口,齐齐站了起来,傅桂桢笑道:“林书记人逢喜事,神清气爽啊。” “少来这些虚的。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琳琳,其他人都熟悉吧?”林哲宇不知不觉间口吻有了些变化,自己却并不自知。 大家依次落座,琳琳并不惧生,睁着一双大眼,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很是惹人喜爱,蓝丝虽然没有孩子,却是喜欢得不行,从脖子上摘下玉坠要送给琳琳,被林哲宇拒绝了:“蓝丝,孩子还小。” 蓝丝注意到琳琳的脖子上并没有什么装饰品,以她的家世,别说一般的玉石,就是再贵重的东西也没有问题,笑着道:“林书记,我喜欢她,聊表心意,没别的意思。” 孟遥笑着道:“收下就收下吧。” 林哲宇没再说什么,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孟遥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她知道老公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人处于这个社会之中,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一些小礼物的相互赠送也是人之常情,以她的眼光,不难看得出来这块玉的价值,也就一万以内,算不得什么,以后有机会再回赠了就行。 第585章 由于有了个孩子在场,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谈其他事情,一切都围绕孩子转,琳琳简直就成了一个众人追捧的小公主,不过话说回来,琳琳生就得一副圆圆的脸蛋,眼睛又大又圆,留着一头洋娃娃式的小卷发,的确惹人爱怜,再加上她的“妙语如珠”,整个桌子间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笑。林哲宇很是自豪地看着孩子,心头涌起万般溺爱,倒是孟遥很冷静,让大家别太宠着她,免得养成骄夺奢的坏习惯。 高建松笑着道:“孟董,孩子就是要宠着的。蓝丝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都是大龄了,我不敢冒这个风险,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就认了这个干女儿了。” 林哲宇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警惕之心,高建松有没有变他不知道,但是现在自己是纪委副书记,该避嫌的地方还是要避一避的,所以高建松冷不丁地提出这个想法,让他弄不清高建松是真的喜爱孩子还是别有用心。 蓝丝笑着道:“建松,瞧你说的,那还得看孩子愿不愿意呢,宝贝琳琳,你想一个妈妈还是想要两个妈妈,前提是,两个妈妈都很疼爱你哦。” 孟遥看了林哲宇一眼,便知道他有点顾忌,当即笑着道:“一个妈妈都宠成这个样子了,要是有两个妈妈那还得了。” 蓝丝笑了笑,心知对方没这个意思,便不再说话,谁知这个时候琳琳很“天真无邪”地问了一句:“如果我有两个妈妈,那两个妈妈都跟爸爸睡觉吗?” 这一句话说出来,险些没让林哲宇一口水从嘴里喷出来,什么叫语出惊人啊,我的个宝贝乖乖,你疼爸爸也不是这么个疼法啊,吓得林哲宇赶紧去捂女儿的嘴,免得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蓝丝也闹了个大红脸,傅佳桢已经是捧腹大笑:“好嘛,有你老子的风范。” 心领神会 “瞎扯。”林哲宇打着岔道,“来,走一个。” 不过被这么一岔,这认干亲的事也暂时不提,大家吃吃喝喝,傅桂桢事先打了招呼记账,几人便一起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女眷在场不方便说话还是就是单纯地吃个饭联络下感情,吃完饭就准备散了。 林哲宇想了想,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便向孟遥使了个眼色,孟遥便笑着道:“听说这里的夜市不错,一直没时间,蓝丝,你对这里熟悉吧?带我走一走。” 蓝丝道:“那我就做个向导吧。” “有事打电话。”孟遥向林哲宇说了一声,带着女儿和蓝丝四周走一走。 “哲宇,我真羡慕你。”傅桂桢说的很由衷,“弟妹既有身份,又通情理,你可真是有福气。” 林哲宇笑了笑:“不会就站在这儿说话吧。” “我有个茶座离这儿不远,过去品品茶,去去酒气。”高建松心领神会。 很快到了茶座,安排了上好的龙井,三人坐了下来,高建松道:“林书记,这次真的要感谢你啊。” 林哲宇被高建松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不过他也懒得去说,有些时候装糊涂不是件坏事,笑了笑道:“能不能别这么称呼我,再这么叫我,我可以叫你高秘书长了。” 高建松怔了一下,哈哈笑了起来:“好,我就斗胆叫你一声老弟。” “行了,二位,能不能别这么客套,肉麻。”傅桂桢笑道,“不过哲宇,你这一次的确救了老高一回。” 林哲宇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嘴上却是道:“我可什么都没做。” 高建松的驾校项目一直被卡着,年前的时候突然被放了行,让傅桂桢都是莫名其妙,一打听才知道市里面传来消息,是市长高治中要调走了,怪不得不再使绊子。说起高治中,在诗海虽然褒贬不一,但确实做了些实事,政界一直在猜测,市委书记孙明东卸任之后,他就会干上一届市委书记,这个时候突然传出要被调离的消息,显然风向有点不对,这个时候,高治中自然没功夫跟高建松较劲了。 傅桂桢和高建松私下里也在猜测,思来想去,他们觉得极有可能是林哲宇在上面做了工作,想想他一个副省长秘书的身份能够左右一位厅级干部的调动,这个能量确实让人吃惊得很。 “你就装逼吧。”傅桂桢口无遮拦,爆了句粗口,“反正你这棵大树我是抱定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咱们兄弟谁跟谁,有福共享,有难嘛,那我可就先逃了。” “你不是那种人。”傅桂桢说的很认真。 “稍等一下。”高建松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个人提了个箱子走了进来,高建松接过箱子示意那人离开,然后把箱子放到桌子上,道,“哲宇,一点心意。” 林哲宇斜了一眼高建松,笑的微微有些勉强:“老高,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建松笑道:“别误会,你现在是国家干部,桂桢也在这里,我不会做那种蠢事,要是能做,早就上去了。” 林哲宇拍了拍箱子:“这里面是什么?” “一点茶叶而已。”高建松打开了箱子,里面整齐地码着四盒茶叶,居然都是中南海特贡。 “有本事啊,这玩意可是有价无市啊。”林哲宇松了口气,如果里边是其他值钱的东西,那他们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我还没喝过这么高级的茶叶,先拆开来,带咱们傅局长闻闻。” 林哲宇拆开其中的一罐,里面的的确确就是茶叶,并没有其他的东西,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傅桂桢却是不屑一顾道:“我就是个大老粗,这东西让我喝那是暴殄天物,我还不如喝白开水呢。” 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摇头晃脑道:“好茶。” 见他一副言不由衷的样子,林哲宇大是好笑,又拿了一罐,把箱子推到傅桂桢的面前道:“说好有福同享的,见者有份,我借花献佛,送你了,老高没意见吧?” 高建松笑了起来:“你的东西,你有权分配。” 谈了几句驾校的项目,林哲宇显得没太大兴趣,高建松从过政,不着痕迹地停下来说这些,不过林哲宇也没有走的意思,那么就是有些事想跟傅桂桢聊了,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去,只留下了林哲宇和傅桂桢。 林哲宇简单问了些市里的情况,高治中很快要调离,孙明东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政治生命不足,估计诗海将会迎来一次大换血。 傅桂桢开着玩笑道:“你是上面特意派过来整顿风气的,重任啊。” 林哲宇摆了摆手:“没这么玄乎,我只是个副职,说好听点是纪委副书记,说难听点,跟一般的办事员没什么区别。” “大错特错,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傅桂桢道,“好歹也是正处。” 说到级别,两人都是一样,不过行业不同,也没什么可比性,按理说,两人都应该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林哲宇是市纪委第一副书记,傅桂桢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两大行业基本都是他们负责具体的业务工作,上面的一把手除了把握大方向以外,基本上不是太过问。 林哲宇不知道傅桂桢平时如何,但是他自己来了一天了,还没接收到任何热情的待遇,不知道是不受重视,还是因为行业的特殊性。 说到这个,两人倒是有一个共通点,民间有句俗话,朋友交天下,不交公检法,充分说明了这三个部门在很多人眼里都是“鬼神”,敬鬼神而远之啊。 聊了一阵子,孟遥的电话打了过来,说琳琳困了,林哲宇便不多待,与傅桂桢聊的虽然天马行空,但还是获得了一些讯息,只不过这些讯息需要时间来验证。 晚上回了去,把琳琳抱到她自己房间的床上,孟遥从背后抱住林哲宇的腰道:“今晚怎么样?” 林哲宇邪笑了一声:“今晚当然很有状态。” 刺耳之语 孟遥啐了一口:“没个正经,我没问你这个。” 林哲宇拥着孟遥坐到沙发上,略显惆怅:“情况不是太清楚,还没有个具体的工作思路。” 孟遥笑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来,亲一个,安慰下。” 接下来的时间,林哲宇并没有太怎么把心思放到工作上,当然,这是一种表面的态度,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用眼睛去看,平时注意收集一些民间的舆论和议论,很多时候,听汇报并不能准确地获得信息,反而百姓的话才是最真实的。 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在此期间,林哲宇搞定了琳琳的入学问题,进了天馨幼儿园,另外,安曦也被邀请到家里来做家教,不过安曦教的不仅仅是钢琴课,还有其他的,当然不是功课,都是些兴趣爱好,比如绘画啊什么的。 安治中终于调离了,不过市委书记孙明东并没有什么动静,对于这样的人事调整,林哲宇并不太过分关注,政治动向虽然重要,但他目前的重心是工作。通过这半个多月的了解,林哲宇感觉诗海的纪委工作处于一个浮于人事的局面,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孟庆德另有安排,不得而知。 这一天上午孟庆德主持召开了纪委委员会议,这个会议林哲宇参加过一次,也是老生常谈,没什么新意。对于纪委近期没有什么动作,林哲宇很有些感觉。轮到他说话的时候,林哲宇轻咳了一声,一改平时笑眯眯的样子,严肃地道:“纪委的工作作风极其拖拉,打铁还需自身硬,可是我没看到什么新的内容,咱们纪委是干什么的?前几天出的案子网上都有报道,相信大家都看到了,一位副县长受贿的事实是被他的情fu举报的。暂且不说这件事情本身,我给大家读一则评论,现在的腐化分子,有小偷偷出来的,有情fu举报的,有网上不雅视频引出来的,千奇百怪,但就是没有纪委主动查出来的,人家反问,纪委平时都在干什么?说实话,到诗海来的这半个多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林哲宇的话极其刺耳,孟庆德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强调道:“林书记说的非常有道理,纪委的职责就是查处违法违纪分子,诗海难道就这么干干净净吗?说出去谁相信?林书记,回头我们碰一碰,怎么样提高纪委的战斗力。” 散了会,林哲宇去了孟庆德的办公室,自我检讨道:“孟书记,这些话没有事先跟你碰一碰就说出来了,是我不成熟,考虑欠佳。” 孟庆德神情凝重,道:“林书记,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怎么样把咱们纪委打造成一支有凝聚力和战斗力的队伍,的确很重要。” 林哲宇从孟庆德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间,凝聚力?难道纪委上下心并不齐? 联想到近日的一些传闻,林哲宇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市纪委是受省纪委和市委双重管理的,更多的时候需要看市委的脸色,据说孟庆德跟孙明东的关系很僵,这是不是意味着纪委的不少工作都处于种种掣肘之中呢? 孟庆德道:“林书记,你拿个具体的方案出来。” 忽然间林哲宇有种自己被当枪使的感觉,然而问题是,这是他自己主动当枪的,艹,这叫个什么事嘛。 “好,我试试。”林哲宇应了下来。 孟庆德忽然笑了笑道:“你不要有顾忌,我才是一把手。” 林哲宇也笑了笑:“工作又不是为领导干的。” 孟庆德怔了一下,猛地一拍桌子,道:“这句话说的太对了,简单,却又是真理。” 林哲宇默然,孟书记啊,你可是市委常委,这捧人也有点水准行不行? 回到办公室,林哲宇深思了起来,考虑着该如何找到切入点,这对于林哲宇来说,的确有些勉为其难了,想了好一阵子,林哲宇不由哑然失笑,立刻打了个电话:“王主任,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在听到林哲宇交办的任务后,王运达像只老狐狸般知了起来,说出来的话却是很谦逊:“林书记,你让我起草个文件啥的还算凑合,可是这活我真的干不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理解。”林哲宇看得出王运达的肚子还是有点货的,办公室主任的含金量有时候比一般的副书记要高得多,并不是说级别高水平就高,这玩意儿并不成正比,草包领导比比皆是。 “不敢不敢,我是真的力有未逮,做不到高瞻远瞩。”王运达似乎听出了林哲宇揶揄他的意思,连连摆手道,“万一误导了领导,那不是让领导也蒙羞吗?” 林哲宇吐出一口烟:“你就畅所欲言吧,一个不能为领导做参谋的办公室主任可不称职啊。” 林哲宇的这句话里多少就有了些威胁的意思,一方面他是第一副书记,又分管着办公室这一块,另一方面,他是从省里来的,以前是省委常委的秘书,要真是想动一个市纪委的办公室主任,还真不在话下。 王运达被吓了一跳,说句心里话,林哲宇这位年轻的纪委副书记,一开始他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尤其是见他来找自己,感觉肚子里似乎没什么货,想不到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翻脸就翻脸,反正有没有货他不知道,权谋之术玩得不错肯定没什么含糊。 见林哲宇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王运达只得道:“那我就写点不成熟的东西供领导参考。” 林哲宇这才笑道:“那我就等着了,不过时间要快,今天下午下班前吧,相信以王主任的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了,别弄什么套话来忽悠我。” 王运达又看到了林哲宇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微一激灵,在回到办公室之后,王运达并没有急着去下笔,而是在回想着林哲宇的话。 今天的常委会议是王运达记录记录的,林哲宇炮轰纪委作风虚浮,着实吓了他一跳,不过他也深有同感,只是纪委书记孟庆德的态度让他有些摸不到底。尽管孟庆德肯定了林哲宇的观点,但是官场上的东西,亲眼所见新耳所闻,都未必是真实的。 深水炸弹 思来想去,王运达咬了咬牙,去他妈的,林哲宇要,自己就搞一份给他,反正最后拿方案的也是他林哲宇,万一炸了营,林哲宇也不至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因为那样不仅显得他没水平,但显得他没担当。 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憋了一下午,终于在下班前完了稿,交到了林哲宇的手里。 林哲宇拿到方案并没有让王运达离开,也没有先下班,而是在当时就看了起来。 林哲宇看得很认真,过了好一阵子,才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来,将草案放到桌子上,笑着道:“你这可是个深水炸弹啊。” 王运达面显难色,这个年轻的副书记让他意识到这是位难捉摸的主,更不知道自己押了这一宝对不对,不过在政言政,没有人不想进步,在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上,他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一直提不上去,后面的人也为他急,因为他不走,后面的人就上不来。时间长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与其在沉默中死亡,倒不如在沉默在爆发,去搏上一把,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不管是好还是坏,一定要把握一下,至于结果是什么,尽人事听天命了。所以林哲宇这么一说,王运达当即道:“林书记,这是我不成熟的考虑,可能不是太妥当,请领导斟酌。” 林哲宇未置可否地笑了笑:“方案先放在我这吧。” “那不打扰领导了。”王运达作出了选择,人也变得放松了起来,林哲宇笑道,“我也要回去,一起吧,我捎你。” 晚上回去,安曦还没有走。安曦在幼儿园里并没有正式的编制,林哲宇夫妇开出的价钱还是很高的,所以现在的她基本上是一对一教琳琳了,也不知道是安曦的气质折服了,对钢琴很感兴趣,弹的挺好。 孟遥接过林哲宇的包,林哲宇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走到女儿身边,静静地听着。向来调皮的小公主显得很投入,似乎已经沉醉在了音乐声中,一曲弹了,林哲宇鼓掌道:“琳琳真棒。” 琳琳一抬手:“口头表扬不要。” 林哲宇愕然道:“那你要什么表扬?” 孟遥这时过来严肃地道:“琳琳,学钢琴是培养你自己的兴趣爱好,对你自己有好处,不是为我们学的,不许谈条件。” 琳琳瘪了一下小嘴:“我只是想爸爸周末能陪我去游乐场玩。” 林哲宇笑着捏了捏琳琳的小脸道:“好,爸爸答应你,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好好学琴,明白吗?” “我会的。”琳琳重新坐正了身子,手又放到了钢琴上,继续练习。 “行了琳琳,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安曦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现在主要是培养孩子的爱好,如果她有了逆反心理,反而会降低学习效率。 “林先生,孟小姐,那我先走了。”安曦收起了乐谱。 林哲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笑道:“安老师,琳琳的进步不仅仅是对钢琴的爱好,还有对学习的态度,这都要感谢你,不如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安曦道:“林先生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孟遥笑道:“安老师也别太客气了,我们正好也可以聊一聊,孩子以后还需要你的教导呢。” 安曦面显难色道:“林先生孟小姐,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回去之后还要辅导别人,实在太忙,真不好意思。” 林哲宇见状,便不再强留,道:“那下次吧,反正以后日子长的是。” 孟遥送安曦出去,林哲宇也不去打扰琳琳练琴,坐在沙发上拿出那份草稿又看了起来。 孟遥送了安曦回来,见林哲宇很投入地看着文件,也不去打扰,只到请来的保姆叫他们吃饭了,这才向林哲宇低声道:“工作天天有,家里可不是你的办公室啊。” 林哲宇歉意地笑了笑,敬了个礼道:“以后改正。” 没吃几口,琳琳忽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青菜里面居然吃出一条青虫,林哲宇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考虑到保姆的面子,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将青虫给剔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一到办公室,便把连夜修改后的方案带到了孟庆德的办公室,不过他并没有急于交出来,而是就相关的工作跟孟庆德作一番交流,他当先说的纪委的工作职责。 “在很多人的眼里,纪委就是查处干部的,尤其是市纪委,更是查处一些大案要案的。”林哲宇道,“这一点,咱们市纪委也是这么想的吧。” 林哲宇倒是没太多的忌讳。他向来认为,在官场中人与人之间之所会产生矛盾,抛开政治阵营以及利益因素之外,主要是因为沟通交流不够。他与孟庆德之间不存在利益上的分歧,更不会有阵营上的不同,所以他大胆地抛出了自己的观点为。 孟庆德笑而不语,示意林哲宇继续。 “说得难听点,这叫眼高手低,典型的大案查不了,小事不想查,让纪委处于一个形同虚设的境地。要想改变这个局面,我认为我们必须从自身抓起。” 孟庆德很是欣赏林哲宇的敢于说话,一开始他还担心林哲宇震不住局面,现在看来,这是担心是多余的。在林哲宇任职前,省纪委的领导曾跟他打过招呼,所以他就留上了心。了解了林哲宇的政治履历之后,孟庆德被林哲宇坎坷曲折的经历吓了一跳,这比起同龄人乃至大多数人都要丰富,再加上他曾是商省长的秘书,他真的很期待林哲宇的表现。不过有些事林哲宇并不清楚,孟庆德认为还不到时候告诉他,便淡淡道:“如何从自身抓起呢?” 孟庆德无疑是在考验林哲宇,跟着省市领导这么久,林哲宇当然能够感觉得到,微微一笑道:“打铁尚需自身硬,纪委的工作性质特殊,不仅要求我们有过硬的战斗素养和纪委,还要有过硬的作战能力和技能。” 初生牛犊 微微顿了一下,林哲宇接着道:“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纪委普遍存在战斗欲望不强,纪委松散,人心涣散等问题,这样的队伍,孟书记,恕我直言,用一句老话来形容真恰当不过,那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咱们纪委的上层建筑有问题啊。” “呃……”孟庆德翻了一下白眼,“兜了一个大圈子,问题出在我身上。” 孟庆德笑骂了一句,心里却是更拉家常林哲宇的“大胆妄言”了,可不是谁都敢这么说话的,他自己是军人出身,就不喜欢那些搞花花肠子的人,也正是这个原因,作面玲珑的办公室主任王运达就不怎么受他待见。 林哲宇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跟着道:“至于作战能力,我不敢妄作评论,不过据我所知,监察局在查城投公司的案子时就遇到了瓶颈。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造成了阻力,还是我们的办案人员没有方法,所以暂时还不能说这兵是不是熊。” 孟庆德的脸抽搐了一下,这小子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纪委上上下下简直被他批得一无是处,没一个他看得中的,这还是比较委婉的,真不知道说的直接了还有什么难听的话从他的嘴里冒出来。不过孟庆德也不得不承认,纪委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尴尬,林哲宇算是看得透彻,一针见血,只是里面的一些政治因素却是短时间内很难改变的。 林哲宇察颜观色,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政治险恶他却是看得清楚,更是深有体会,知道形成这样的局面肯定另有原因,孟庆德眼睛一闪而过的无奈更是证明了他的判断,只是他不知道里面的详情,便不能擅作猜测,所以顺着自己的思路道:“用不破不立来形容或许有些危言耸听,但我觉得纪委这么浮于人事下去,说对党的事业不负责任,可能有点大了,但是对于那清正廉洁兢兢业业的干部来说,无疑是不公平的,更别说诗海千万苍生了。” 林哲宇的这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孟庆德早已过了热血的年龄,他心里有些奇怪,林哲宇的阅历是他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按理说,他不该怎么愤青的,孟庆德总觉得这番话与林哲宇的阅历不相符。 林哲宇笑了笑:“孟书记,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话说得太堂皇,反而显得不真实了。” 孟庆德被林哲宇的话说得有些汗颜,曾几何时,真话听在耳里反而显得可笑刺耳了,不得不承认,在工作的这些年里,孟庆德的思想也已经被官本位同化了,虽然并没有忘记党的宗旨,但是更多的时候考虑的则是政治因素,这是悲哀还是势所必然? 林哲宇不再说话,这才将自己的方案拿出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的想法是,把具体办案人员打成一把利器,从精神风貌和业务能力着手。” 孟庆德凝神把方案看完,沉声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纪委自己的风气就不好,怎么能打得起硬仗?就按你说的办。” 林哲宇笑道:“孟书记,这抓作风,还得靠你一把手,至于举办培训班的事,就交给我来好了。” 林哲宇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命下来时,乔初一跟他说的话,以省纪委副书记桂雨来的能力,举办个培训班应该是小事一桩了,不过自己一定要去一趟省纪委的,算是跟领导“打成一片”吧。 谁也没有想到,纪委的第一战居然是针对纪委本身的。纪委的第一个通报就是督查组查到的纪委一名工作人员上班时间在网上购物。 这种现象在很多部门都存在,上班不干与工作有关的事情,很多人看到这个通报,都觉得是小题大作,不屑一顾,不过也有敏感的人察觉到这应该是透露了一个信息,纪委要玩真的了,这并不是什么赚人眼球的噱头。 此时的林哲宇正在省里,跟省纪委副书记桂雨来汇报工作。 对于林哲宇提出的加强纪委工作人员自身素质,提高他们的作战能力,桂雨来很是赞同。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桂雨来大发感慨道,“时代在进步,犯罪的手段也越来越隐蔽,这就要求我们的干部要与时俱进,不断充电,把目光和思想停留在原来那一套上,已经跟不上发展的步伐了。哲宇同志,你的这个提议好,我会支持你。” 有桂雨来的这句话,那一切都好办多了。在桂雨来的安排下,省纪委邀请了已退休的前纪委书记亲自赴诗海讲课。 敲定了时间之后,林哲宇便忙着准备这个培训,培训的对象可不仅仅限于市纪委的同志,各县区纪检战线从书记到普通的办事员全部都要来参加培训。 培训日当天,市委书记孙明东也到了现场。 这一切都彰显了一点,纪委正在为一场战役作准备。 正式培训之前,省纪委副书记桂雨来作了一番动员讲话,讲话结束后,他坐到台下,与孟庆德和林哲宇有一个短暂的交流,其主要的方向就是肯定了林哲宇的思路,抓大不放小,有案必查,但是不能把目光仅仅放在案子上,而是要从基本的工作作风抓起,彻底扭转松散的工作作风。 这番话很快反馈到了孙明东那里,孙明东没有什么表情,作为市委书记,整顿工作作风也正是他这个书记需要的。面子工程做做样子也好,实实在在也罢,这都是党委的职责所在。 “哲宇同志,有想法,有思路,有能力。”这是孙明东在培训结束后,参加市纪委的工作会议上的讲话。 这个评价让林哲宇的心里打了个激灵,谁他妈跟自己说孙明东是个废材书记的?看来自己搞出的这个动静让他很有点感冒。 孙明东的褒奖中并没有提到纪委书记孟庆德半个字,这不分明是离间自己跟孟庆德之间的关系吗?他不动自己,却是让纪委先起内讧,他到底想干什么? 掣肘来源 而同时,纪委自己人打自己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引起纪委内部的不愉快了,不过这一点倒是在林哲宇的意料之中。 在孟庆德的办公室里,孟庆德提到了这一点,林哲宇道:“没关系,优胜劣汰,经过了这次培训,如果还没有思想上的苏醒,那证明这个人已经不合适再留在纪检队伍了,清出去就是。那么多机关单位,什么地方不养人?” 对于林哲宇的话,孟庆德很赞同:“不破不立。” 林哲宇笑道:“孟书记,不会让您为难吧?真要这么做,你可是第一大恶人了。” 孟庆德也笑道:“纪委在别人的眼里本来就是恶人,我也不在乎多一顶帽子。” 林哲宇笑了笑,犹豫了一下,道:“孟书记,孙书记对我的评价,您有什么看法?” “很好啊。”孟庆德点头道,“哲宇,你给纪委带来了新气象,不错。” 林哲宇哭笑不得:“孟书记,你甭跟我玩虚的了。” 孟庆德呵呵一笑:“gan你自己的事就行,我心里有数。有些事情也轮不到你。” 听起来这话很不中听,不过林哲宇却是笑了笑,明白了孟庆德的意思。副书记与书记,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失之千里。纪委书记是市委常委,纪委副书记就差得实在太远了,很明显,孟庆德知道孙明东的真实用意,更是在告诉林哲宇,常委间的争斗他还没资格介入,如果涉及到他,自有孟庆德顶着。 这也更证实了一件事,孟庆德这位纪委书记跟孙明东不合,一言以蔽之,他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林哲宇也似乎明白了,纪委的工作或者说孟庆德的工作,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孙明东的掣肘。从这一点来看,孙明东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怂包,恰恰相反,他精明得很。这么说来,原市长的调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看来有必要了解一下他们之间的过节才是。 只是这个了解,林哲宇倒是很难做到。一方面,在诗海,他只有傅桂桢这么个熟人,恐怕他也不一定知道内情,另一方面,他这位纪委副书记雷厉风行已经大名远扬,再加上有省纪委副书记撑腰,恐怕更不会有人敢跟他“交心”了。 回到家里,琳琳一个人在练琴,并没有见到安曦,林哲宇有些奇怪,孟遥告诉他,说安曦家里有点事情,这几天都来不了。另外,那个保姆已经被孟遥辞退了。对于这一点,林哲宇没有意见,你不细心我可以容忍,但是指出来你还振振有词,那就是态度问题了。请保姆就是图个安逸的,不省心,不要也罢。 晚上林哲宇亲自下厨,做了一顿让琳琳宁愿去吃摊边货的晚餐,倒是孟遥觉得还不错。 吃了晚饭,孟遥泡了一杯茶,林哲宇只闻了一下,便呆住了,这分明是临沐的竹茶呀,这个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茶叶不错,哪来的?”林哲宇问道。 “一个生意上的朋友送的。”孟遥笑眯眯地道,“是个女的哦,很漂亮。” 林哲宇没有去问,孟遥却是将她的名字说了出来:“其实你也是认识的,她叫商荫。” 林哲宇根本不肯去猜这个名字,孟遥现在说出来,他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才算恰当,所以只能哦了一声,道:“听高轩说,她辞去了临沐纪委副书记的职务,原来是跑去经商了。” 要想提升纪检战线的战斗力,一次或者多次的培训自然不够,这仅仅是理论,还需要与实践相结合,只是这个实践什么时候进行动作,林哲宇迟迟没有动静。有的放矢非常重要,林哲宇心里很清楚,他所搞的培训只不过是他打第一炮前的热身,这一炮是不是能够真的打响,就要看“实践”走出来的第一步。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诗海与大多数的地级市一样,纪检工作处于一种“不举报、不查处”的状态,也就是说,纪委一般不主动出击。 这对于林哲宇来说,这算是一把双刃剑。反面的是,林哲宇推动了纪检工作,对于目前已经墨守成规的局势来说,林哲宇无疑是明目张胆地站到了广大腐败分子的对立面,这让在诗海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林哲宇是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而正面的是,由于诗海纪检工作的滞后,肯定是窝了一堆能够腐败分子,如果能够打开这个缺口,对于提高林哲宇在纪委战线的威信是可以肯定的。 林哲宇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弊,如果从升迁这个角度来说,林哲宇大肆“改革”对他是非常不利的,目前诗海的政局扑朔迷离,仅仅能看得出孟庆德与孙明东之间不和谐,其他的还看不出来,尤其是孙明东与市长胡海飞之间的关系尚不明朗,而孟庆德在诗海的力量可能显得很薄弱,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久没有什么建树,当然,不排除诗海风气很正的可能。 只是尽管明白这些,林哲宇并没有放弃他的想法。在对岳父的经历有了些了解之后,林哲宇明白,自己是不可能达到那个巅峰的,但是他的从政经历却是那么的大气磅薄,荡气回肠,相对而言,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并不是林哲宇最关注的,他所关注的是,在这条路上,他能够做多少事情,为自己也好,为了给岳父争光也罢,这就是他的梦想。 培训结束后的半个月之后,见林哲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绝对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其实对于纪委这个部门而言,大多数人是报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的,谁都希望有一个“宽松”的工作环境,腐败分子也好,非腐败分子也罢,谁都不想在自己的头上套上一个无形的枷锁,所以对于纪委没有动作自然是欢迎的很,不过也有人认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们分析得很透彻,市纪委已经搞了几次声势浩大的理论培训班,省纪委都有参与,这无疑是释放出了一个隐晦的信号,诗海极有可能要变天了。 都是棋子 林哲宇的底气是很足的,有省纪委撑腰和市纪委书记孟庆德的充分放权,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来干,其实他的心里也很清楚,他到诗海任纪委副书记是有点政治背景和政治因素的,也可以说他是整个江东省政局的一个棋子,从目前来看,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副棋盘里的位置,到底是卒子是马,还有待于他如何走这步棋,从表面来看,他这颗棋子的随意性很大,完全由他自己操控,只不过他知道,在他的背后还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他。 林哲宇其实也没有闲着,开了几次各县区纪委战线一把手的会议,强调纪检工作的重要性,在近期的一次会议中,他更是宣布了各县区的指标任务,在年底之前,必须拿下两个科级干部。 这种硬性指标看上去有点强硬,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承下来的,一切都用数据来量化,就比如每到年底之前,会向公安、交通等部门下达指标,要罚款多少钱一样,看上去不可思议,但是效果很明显。 所以在乍听到林哲宇宣布这样的指标时,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如果说违纪行为,哪个地区都会有,但是硬是要拿下两个科级领导干部,那未免是勉为其难了,要知道他们要么就是乡镇的一二把手,要么就是县里各部委办局的一把手,动谁都要看县区一把手的脸色——他们考虑的是这个问题,倒不是指标量,如果说哪个地区没有违法违纪行为,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会后,海安县纪委书记李珂跟着林哲宇去了办公室,汇报了海安县的一些情况,林哲宇对海安还是挺关注的,李兆阑在那边任县长,霍言旺也任了政法委书记,不过他们总体来说与自己没有什么工作上的直接联系,所以林哲宇在来到诗海之后,也一直没有跟他们联系。 李珂说的很晦涩,却是能够给林哲宇留一下海安很烂的印象,看起来,李珂这个纪委书记在海安的情况也不是太理想,跟孟庆德有得一拼,不过林哲宇对这个人还不是太了解,况且以他目前的位置和情况也不可能对哪个人另眼相看,所以只是神情凝重地听着李珂的汇报,在其汇报完毕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李书记,纪检工作任重而道远啊,我们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对得起这个位置。” 林哲宇的话多少有点打官腔的意思,在扣大帽子,可是谁也不能说他说错了,李珂的脸色就有些难看:“林书记,我不是报怨什么,只是海安那边……林书记,如果您有空的话,希望您能到海安去调研下工作。” 林哲宇这个时候才真正看了李珂一眼,其实一个地区的违法违纪情况怎么样,纪委书记是最清楚的,如果李珂还是那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林哲宇就要下逐客令了,李珂这么一说,证明有料。林哲宇最需要的就是这把料啊。 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需要谋定而后动,纪检工作更是如此,当即道:“行,哪天得空了,我会跟你联系。”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个态度却已经是很明确了,李珂的脸上微微有了些笑容,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看着李珂离开,林哲宇的脸上忽然浮起了笑容,他想到李珂临走时说的那句“静候佳音”。曾经有一个网友用的网名,比起“趴在墙头等红杏”还要经典,就叫“茎候佳阴”,简直堪称一绝,也难怪林哲宇会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孟庆德过了来。 诗海市纪委有单独的办公地点,并没有与市委在一起办公,这里虽然有孟庆德的办公室,但是一般情况下,他来得并不多。 孟庆德一到,林哲宇马上就叫了起来:“孟书记,您可终于来了。” 孟庆德笑道:“怎么了?遇到难点了?看你刚才笑的那样子,我没感觉到你遇到问题啊。” “我是以苦作乐呢。”林哲宇自然不会说出他笑的是什么,为孟庆德泡了一杯茶,坐到他的身边道,“孟书记,我有个设想。” 孟庆德坐正了身子,道:“说说看。” 林哲宇道:“纪委的工作要开展,就必须主动出击,又不能盲目。今天会上给县区下达了指标,下面就挺有意见。孟书记,我想知道,咱们诗海的问题严不严重。” 孟庆德不笑了,林哲宇问出来的问题很尖锐,也让他很尴尬,半晌才道:“哲宇同志啊,你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问倒了。” 林哲宇笑了起来,其实他的问题还是冒着不小的大不韪的,再怎么样,孟庆德可是市委常委,虽说林哲宇的职务与他只相差了一个字,可是这一字之差,却是失之千里了,不过事实证明,林哲宇的这一大不韪并没有引发孟庆德的不适感,而他自嘲的口吻更是拉近了他与林哲宇之间的距离。 “孟书记,目前诗海的情况还是比较棘手的,此前设立的网站、信箱,效果并不明显,虽然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但是看起来似乎都是在投石问路,我打算效仿一下上级的做法,设立几个巡查组,到各个县区去明察暗访。” 孟庆德深深地看了林哲宇一眼,道:“主动出击不是不行,其实像这个方法以前也曾用过,效果并不理想,都是形势一片大好啊。” 林哲宇自然了解过了往的情况,道:“孟书记,之前你跟我说过,不破不立,我想,你也不会相信真的是形势一片大好吧?” 孟庆德笑而不语,道:“继续说。” “逐个击破。”林哲宇的想法很简单,也直击要害,腐败来源于利益,既然有利益,那就不可能拧成一股绳,“我打算过几天去海安一趟。” 孟庆德有点惊讶于林哲宇的灵敏嗅觉,把第一炮就放到海安去打:“你打算亲自上阵?” 野蛮人对垒 “为了避免哑弹,该上就要上,纪委的工作人员也是人,得罪人的事情就由我这个副书记去做吧。”林哲宇笑了笑,自打他接受这个任命之后,就知道注定了要做不惹人喜欢的事情,“一团和气总是要不得的。” 孟庆德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下周我要去省城开会,时间半个月,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孟庆德当然不是谦虚,也不会在林哲宇面前谦虚,所谓的“麻烦你”,意思就是“你麻烦”。 安曦好几天没有来了,一回到家,女儿林琳就噘着小嘴说想安老师了。 孟遥把林哲宇拉到一边:“孩子最近情绪不是太好,小安一直没来,是不是要去她家看看?” 这段时间,安曦跟林哲宇一家相处得很融洽,属于很要好的朋友,孟遥打过电话,安曦都说家里有事,孟遥觉得应该过问一下,只是安曦不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林哲宇并没有去想太多,把琳琳抱到怀里,点着她小巧的鼻子道:“琳琳,我们去安老师家看看,好不好?” “好啊。”琳琳显得很兴奋,从林哲宇的怀里挣脱出来,直奔房里,翻弄了半天,才垂头丧气地出来说,“家里都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安老师的。” 林孟二人都是愕然,想不到琳琳小小的脑袋瓜子倒是挺活络的。 最终两人什么都没带,孟遥去过安曦家,由她来开车,林哲宇和琳琳坐在后排。一路上,林哲宇并没有细看,其实来诗海这段时间,他并没有能够好好地去体会一下诗海的城市气息,倒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他的精力都放在如何打响纪委的第一炮上,至于经济发展,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经过一个红灯时,孟遥把车停下来,这时一辆车呼啸着从车边驶过,闯了红灯,绝尘而去,孟遥笑着道:“哲宇,你是纪委的,也不管管这些歪风邪气。” 林哲宇的脑子里还在思考着海安的事情,是明火执仗地打过去还是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前者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升士气,给海安纪委一个坚强的后盾,而后者则是可以收集到表面上所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对于孟遥的话林哲宇并没有在意。 “喂,走神了,是不是想着那个美女企业家呢?”孟遥按了一声喇叭。 林哲宇这才回过神来:“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个纪委副书记尸位素餐,不管事。” “哪有不管事?” “刚刚闯红灯的车看到没,公车牌啊,不守规矩。” 林哲宇笑了笑:“那是交警部门管的事,这儿有监控呢,跑不了他。” 很快过了红灯,开了一个多小时,出了郊区,在一个破旧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咦,这辆车也在。”孟遥看到正是刚刚那辆超车闯红灯的公车停在小区门口,就这么一辆车,很是显眼。 林哲宇扫了一眼,也觉得挺惊奇:“这不是周秘书长的车吗?” 孟遥见林哲宇认识,自觉地没再说什么,由于不知道安曦具体住在哪个单元,边走边打了个电话给安曦。电话响了好一阵子才接通,安曦开口的一瞬间,孟遥便感觉不太对劲,安曦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些哭腔,赶紧道:“安老师,我在你住的小区里,你哪个单元?” “啊,我……我不在家。”安曦略有些吞吞吐吐,孟遥听着就更觉得不对劲了,道,“那我在小区等你。” 安曦怔了怔,没说话,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这时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事就这么着了,吃小亏还是吃大亏,你们自己掂量,惹火了周市长,你们就惨了。” “我……我下楼来接你。”安曦有些慌张地挂断了电话。 很快,安曦从一幢楼里走出,林琳眼尖,一眼看到,叫着安老师跑了过去,张开双臂,扑到了安曦的怀里。 安曦抱起琳琳,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上隐有泪痕,强自镇定道:“林先生,林太太,我没想到你们都会过来,家里出了点事,不太方便,所以才骗你们……你们这么晚来,有事吗?” “事倒是没有。”孟遥没有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毕竟这样显得多管闲事,道,“这几天你一直没来,琳琳有点想你,叫着要过来看看你。” 安曦显然是误会了孟遥的意思,以为孟遥是在指责她收了钱不来教琳琳弹琴,赶紧道:“林太太,真不好意思,要不我把钱退给你们吧。” 林哲宇这时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天挺凉的,不请我们到你家里坐坐吗?” 安曦怔了一下,这时从安曦刚刚过来时的方向走出一名男子来,在经过安曦身边的时候,用力地嗅了一下鼻子,很是轻佻地笑了一声:“好香啊,让我闻闻。” 安曦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一样闪了一下,早熟的琳琳也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立马像是炸了刺的刺猬一样瞪大着眼睛,用力推了那人大腿一把:“坏人,不准欺负我姐姐。” “**孩子,真他妈讨厌,滚一边去。”那人腿一搡,差点把琳琳给掇个跟头,孟遥当场就火了,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怒道:“你干什么?对个孩子都这么野蛮,你还是不是男人?” “哎呦,美女嘛,是不是男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男子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来,还舔了一下舌头,一语双关地调戏着道。 孟遥号称小魔女,在京城被她惩治过的登徒子不知几何,无人敢掠其缨,这家伙居然敢这么疯言疯语,完全是作死的节奏。果不其然,孟遥杏眉一竖,林哲宇心就是一沉,知道这家伙的某个地方要遭殃了,只见孟遥一记娴熟已极的撩阴腿闪电般踢出,竟然连肩膀都没晃一下,像这样的技巧,别说这个se狼了,就是武林高手也只有吃瘪的份儿,准确地命中了这家伙的两腿之间,紧接而来的便是男人杀猪般的嚎叫,原地狂蹦了几下之后,感觉不是那么太疼了之后,恶狠狠地奔向了孟遥,口中骂道:“看我不弄死你!” 公私分明 不过他奔过来的势子被一条强壮的手臂给拦了下来,这条手臂的主人自然就是林哲宇了。 林哲宇的手按在男子的胸口上,并没有跟这男子说话,而是用微微责备的口吻向孟遥道:“你怎么能这么做?平时的力气都哪儿去了,踢得太轻了。” “我操。”男子跳了起来,只不过他刚骂出这两个字,林哲宇的手就移了上去,直接掐在了他的脖子上,男子的身体便悬了空,喉咙传来的收紧力让他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一张脸也被憋成了猪肝色。 林哲宇这个时候才将脸靠近了,冷冷的逼视着对方淡淡道:“拿出你的诚意向三位美女道歉。” 男人似乎被林哲宇震慑住了,不过接下来他的举动却是让人一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市政府的,你们这是在自找麻烦。” “道歉!”林哲宇不为所动,用一种嘲讽式的目光看着对方。 见吓不倒对方,男人也软了下来,只不过在道歉时他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愤恨,可见这件事不算完。 在去安曦家的途中,安曦告诉他们,这个人叫万岁兵,是市政府的,不知道他的确切身份。 进了屋,里面有一对中年夫妻,安曦介绍了一下,才知道是她的父母,一脸愁容,简单问了一下,安曦也不瞒着了,把事情说了一遍。 诗海的发展很快,需要进一步扩大范围,所以城郊被纳入了下一步的拆迁计划中,而这个小区就在拆迁的范围之内。拆迁工作由副市长周光良负责,专门成立了拆迁工作领导小组,下设了好几个拆迁分队。 其实事情很简单,拆迁的价格不符合拆迁户的心理价位,根本没有按照《拆迁法》来实施,所以一直处于胶着状态。为了让拆迁工作能够推进下去,协助周光良工作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周小平挖空了心思,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 前一阵子,不少人家的门上都被泼了漆,晚上还有人来砸窗子玻璃,周小平刚刚到安曦家做“工作”,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安曦在天馨幼儿园工作,周小平说,如果他们不同意拆迁,那她的饭碗就保不住了。 孟遥不由撇了撇嘴,林哲宇道:“事情还得慢慢处理,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安曦有些苦恼地笑了笑,“这段时间没能过去,真对不起。” 林哲宇道:“理解,反正孩子也是业余学的,不是专业,只是个爱好,你先处理事情,什么时候处理好了再过去。” 小坐了片刻,两人便打道回府,路上孟遥道:“哲宇,现在的政府简直就是混蛋,你看这些事搞的。” 林哲宇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话要是被爸听到了,非收拾你不可。” “哟,什么时候叫爸叫得这么顺口了。”孟遥笑了起来,又把话题重新提过,“这事我觉得你该管一管,你不是一直说找不到突破口吗?我觉得这里面就有问题。” 林哲宇笑了笑没说话,工作上的事情,他向来不跟孟遥提起,也不带到家里,这是他的原则,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开。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到了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把王运达叫了过来。 自打林哲宇轰轰烈烈地搞了纪检工作理论培训之后就没了动静,这让王运达颇有些失望,不过话说回来,对于他们这种中层干部来说,到了这个位置想动一动还是比较难的,需要机会,只是后面的人虎视眈眈,让他有一种危机感,而林哲宇按兵不动,使得一切都有了变数,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有厄运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身在官场,厄运并不仅仅指的是犯了多大的过错,有的时候,你的一句话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有可能给你带来灭顶之灾,在这个熔炉里,稍有不慎,麻烦就来了。 所以在接到林哲宇的电话之后,王运达的心里就犯起了嘀咕,这段时间他安安分分地工作,偶尔也会搭个便车,不过林书记并没有什么表示或者暗示,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但是接近就有接近的好处,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隐约了解了一些林哲宇的个性之后,王运达觉得林哲宇只是暂时不动,极有可能是在谋划着什么,以他的性格,已经搞了理论培训班,就不可能无疾而终。而林哲宇与纪委书记孟庆德的亲近,也让王运达打定了跟随林哲宇步伐的决心。 一路小跑着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还微微带着些喘,林哲宇看在眼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王运达的动作让他想起了以前考驾照时的情形,路试的时候,也是一溜小跑着从车头进了驾驶室,就是为了给教官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只不过以王运达这个年纪搞这样的小动作,多少有点不合他的身份,不过林哲宇也能理解他的心思,官场中的高低可不是根据年龄来区分的。林哲宇甚至在想,如果自己跟王运达换个位置,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当然,这些如果是不存在的,也就没有多思考的意义了。林哲宇不再多想,示意王运达把门关起来,这个举动让王运达的心里为之一暖。 人真是个很奇怪的动物。面对不同的对待会有不同的心情,如果林哲宇这个时候晾一晾王运达,还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而林哲宇让他把门关起来说话,无疑是释放出一个“他是自己人”的信号来。 王运达按捺着内心的温暖,关上门之后,规规矩矩地站在林哲宇的办公桌前道:“林书记,有什么交待?” 林哲宇笑了笑,道:“坐下来说话吧。” “运达,听说最近城南在拆迁,那边情况怎么样?”待王运达坐下来,林哲宇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王运达微微一呆,林书记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那边的情况我不是太了解,听说好像怨气很大。”王运达斟酌了一下,组织着语言,尽量把语气放得很客观,“拆迁涉及到拆迁户的利益问题,没有那么轻松的。” 市长请客 “运达,听说最近城南在拆迁,那边情况怎么样?”待王运达坐下来,林哲宇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王运达微微一呆,林书记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那边的情况我不是太了解,听说好像怨气很大。”王运达斟酌了一下,组织着语言,尽量把语气放得很客观,“拆迁涉及到拆迁户的利益问题,没有那么轻松的。” 林哲宇抛了根烟过去,自己又点上,轻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而是低头翻看起报纸来。 王运达知道,这代表着谈话结束了,一时间他也搞不清林哲宇没头没脑地问起拆迁这事的目的,不过绝对不可能是随口一问,所以在离开之后,王运达便开始关注、收集这方面的信息和资料。 一天无话,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忽然接到了一个来自于市政府的电话,电话是市长黄士杰的秘书秦永春打过来的。 “林书记你好,我是秦永春。” 林哲宇与秦永春没打过交道,不是太了解这个人,他突然打电话过来,估计不是私人的事情,便笑着道:“秦秘有什么指教?” “林书记笑话了,我哪敢指教林书记。”秦永春是黄士杰的新任秘书,为人很低调,“林书记,黄市长约你晚上聚一聚,让我跟你联系一下。” 林哲宇当时就愣住了。黄市长居然约自己晚上聚一聚,这是什么节奏?虽然不明白黄士杰的用意,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宴无好宴啊。 答应下来之后,秦永春告诉了他时间和地点,挂断了电话。 林哲宇沉思了好一阵子,实在想不通黄士杰的用意,这个邀请显得过于突兀了。林哲宇没有去多想,打了个电话给孟遥,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孟遥以为他参加什么饭局,叮嘱他少喝点酒,又跟琳琳腻歪了几句,这才算了。 下班时间到,离相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林哲宇也没有急着离开,拿起报纸翻了一阵,娱乐篇的一则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则新闻写的是百姓与干部之间的关系,其中提到,往往在官场上混的好的干部,都不是百姓喜欢和拥戴的干部。这个论点虽然有失偏颇,却有着一定的道理,这也说明了百姓与干部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水火不容。这种现象绝对怪异,却又事实存在。 林哲宇放下报纸,吁出了一口气,形成这一局面的原因有很多,但归结起来,最终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官本位的思想在作祟。古人造词是很有意思的,官字两只口,大口吃小口。十个字,便生动地解释了“官”字的来由,官与民,原本应该是一个前者服务于后者的关系,可是自从有了官,这个关系实则上却是前者凌驾于后者之上了。 官本位啊,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有效的梳理和解决呢。 林哲宇忽然有些悲观,这种现象的改变,不是靠哪个人能够解决的,这需要体制的改革和思想的扭转,谈何容易?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林哲宇这才锁上办公室出了门,毕竟这是与二把手的第一次会面,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用意,自己也要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林哲宇到的时候,一名服务员迎了上来,问他是不是姓林,在林哲宇点头之后,服务员领着去了六楼的兰桂厅。 门虚掩着,林哲宇轻敲了一下,推门而入,黄士杰坐在茶几边上,正在跟秘书秦永春说话,见到林哲宇进了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林书记来了。”黄士杰向林哲宇伸出了手,根本没什么官架子,这一个动作顿时赢得了林哲宇的好感,赶紧两手相握,“黄市长,让您久等了,我请求处罚。” 黄士杰微笑道:“看来我在同志们的心里是个暴君啊,随便就喜欢处罚人。”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秦亚春笑道:“市长礼下贤臣,何来暴君一说。” “坐吧,小秦,你安排一下,可以上菜了。”黄士杰轻轻一笑,林哲宇却是在他这轻轻的一笑中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神色来。暴君的前提是你必须是一个“君”,难道说,黄士杰不满足于眼前的这个角色?不过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官场中,没有谁不想更进一步,所以这就不难理解了。 三人坐定,秦亚春负责斟酒,席间也没有谈什么“政”事,气氛很是亲和,而从秦亚春与黄士杰的态度来看,他跟黄士杰的关系也很融洽,看得出来,他绝对是黄士杰的心腹。林哲宇在浅尝辄止的过程中,也不停地在思忖,黄士杰的邀请到底有什么样的用意,到目前为止,黄士杰没有吐露半分,连一点暗示都没有,这让林哲宇一头雾水。对于一市的二把手而言,那是一人之下了,如果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轮不到自己来参与,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隐隐中有一丝不详的感觉。 黄士杰干了一杯酒,放下了杯子,道:“小林,这酒怎么样?” 他们喝的是“诗仙”酒。诗仙酒是诗海本地的牌子,名气还是很响亮的,酒业集团也是诗海的支柱产业。黄士杰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也没等林哲宇回答,自己也说上了:“诗仙酒是老牌子了,这几年做的很大,上市之后更是春风得意啊。” 林哲宇知道诗仙集团的上市,黄士杰这位市长居功至伟,当即道:“中国是一个酒文化很盛行的国家,各地风俗不一,但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大碗喝酒,才来得爽快,咱们这个酒能在国内品种繁多的品牌中占据一席之地,固然与集团本身的根基和宣传有关系,但是如果没有政府的鼎力支持和大力援助,是取不得现在的成就的。” “吃水不忘挖井人啊。”黄士杰感慨了一句,忽然道,“小林,你觉得纪检工作与经济发展之间有什么关系?” 另有隐情 林哲宇不假思索道:“纪检工作与经济发展之间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非常密切。在这个经济发展为中心的时代,纪检工作就显得更加的重要,如何解决好发展与反腐之间的对立关系,是为经济健康发展保驾护航的重要保障。” 黄士杰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经济发展了,我们绝不允许经济发展成为某些人非法牟利的捷径。庆德书记的事务比较多,小林啊,你虽然是协助庆德书记工作的,但是具体业务的开展还是需要你来牵头和负责。前一阵子搞的理论培训班就很好嘛,不过咱们党内从来不缺搞理论的高手甚至是专家。主席说过,理论与实践需要相结合,光打雷不下雨也不行啊,会沦为笑柄的。” 提到纪检工作,林哲宇就留了一个心眼,虽然对方是市委副书记、市长,但是纪检工作很敏感,不仅受市委的领导,还要接受省纪委的领导,具体工作的开展他还真不方便透露。 好在黄士杰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林哲宇便道:“黄市长批评的是,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会注意。” 黄士杰笑了笑道:“我可没有批评的意思,只是就这项工作提出点建议,具体的庆德书记会安排。” 一顿饭在闲侃中结束,走的时候,黄士杰道:“我还有点事,小秦,你就不用陪我了,送林书记回去吧。” 如果是在平时,林哲宇肯定会谦虚客套一下,这点酒对于他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只不过喝酒不开车是原则,况且黄士杰邀请自己来吃饭,显然不是联络感情,他一个厅级干部与自己这个处级干部,虽然只有两级之差,但实质上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而秦亚春与他的关系很密切,显然秦亚春留下来不是真的送自己回去,而是有话要说,这也符合官场生态。所以林哲宇从感觉上觉得秦亚春跟自己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一点很快得到了证实。 司机载着黄士杰离去,秦亚春笑着道:“林书记,是回去还是先坐一坐?” “听你的。”林哲宇自然不会大煞风景。 秦亚春随即安排了楼上的一个茶座,要了一壶碧螺春,坐了下来。 “林书记对诗海了不了解?”秦亚春以这种方式作为开场白。 林哲宇闻了一下茶的香气,并没有急着去喝,轻嗅了一下放下杯子道:“诗海在咱们海安省,除了省会江陵以外,就数诗海了,这几年发展势头迅猛,虽然江陵不认同,但事实情况上,诗海已经与江陵并驾齐驱了。” 秦亚春道:“林书记对诗海挺了解的。你觉得诗海与江陵相比,怎么样?” “这个就不好说了。江陵毕竟有着悠久的历史底蕴,根基扎实,实力雄厚,相比而言,诗海就像一个成长中的孩子,后劲无穷。”林哲宇说的比较模糊,随即又道,“不过一个地区是否能够发展起来,除了该地区的基础和相关的政策、机会以外,主要还是看执政的领导了。” 秦亚春表示赞同,道:“林书记说的一点都不错。其实黄市长一直在关注你,在纪委搞了几次培训班之后,黄市长便断言,诗海的风气会得到扭转了。” 林哲宇的眉头微微一皱,不着痕迹地道:“都是在孟书记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 秦亚春笑了笑,忽然道:“林书记对诗仙酒业集团的情况了不了解?” 林哲宇心道,看来要入正题了,嘴上道:“这个倒不是太清楚,愿闻其详。” 黄士杰担任诗海市长之前,在诗海的任职时间和年限还是比较久的,在任常务副市长期间,诗仙酒业还不是集团公司,只是一个濒临倒闭的小酒厂。为了盘活这个企业,黄士杰可谓是不遗余力,费尽心机,在详细了解了企业的状况之后,认为酒厂还是有发展潜力的,在市长办公会上提出了要盘活酒厂的提议。 会上,那时候还任市长的现市委书记孙明东强烈反对了这个提议,原因无它,只因当时的诗仙酒厂所在的位置在市里准备开发的地块,一旦实施,那里将会是黄金地段,与其花费心思和资金去盘活酒厂,倒不如直接卖地来的快。 会上黄士杰据理力争,火药味很浓。孙明东跟他可是市政府的一二把手,平时关系也还不错,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争执,所以几位副市长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采取了沉默的态度,最后还是市委常委、副市长纪长春当了个和事佬,以后再议。 没多久,在常委会上,黄士杰再次提到这事。 党委和政府,相对而言,是一个相互独立又相互重叠的关系。总体而言,政府不能脱离党委的领导,但是党委的成绩也离不开政府的实干。前任市委书记与市长孙明东的关系比较龉龃,所以由黄士杰提出盘活企业而不是市长孙明东,这里面就大有猫腻了,当时孙明东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前书记自然不会放过分裂他们的机会,所以旗帜鲜明地支持黄士杰盘活酒厂,险些没让孙明东吐血,至于后来孙明东如何“转正”,与当下提到的事情无关,所以不提。 有了市委书记的支持,黄士杰也使出浑身解数,还真让他做成了。酒厂很快起死回生,实现了几个突破,一跃成为利税大户,酒厂也成了酒业集团,还上了市。 几年之后,孙明东提了书记,黄士杰也凭借搞活搞大酒厂这漂亮的一笔为他增加的政治砝码,成为了市长有力的竞争者,在其他政治因素的综合作用下,他摘下了市长这一桂冠。 秦亚春现在提到的是副市长周光良。 林哲宇不是第一次听说周光良的名字了,他现在分管着城建、国土、工业等工作,安曦家的拆迁就是服务他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周小平搞出来的,所谓物似主人形,一般来说,家有恶狗,主人也善不到哪里去。 不是公仆 林哲宇不是那种主观的人,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种感觉,那就是周光良此人不是公仆。 周光良在市里是绝对的权柄人物,从他分管的工作就能看得聘为,而副秘书长周小平也是水涨船高,还兼任着市资产公司的董事长。 诗仙酒业无疑是黄士杰的孩子一样,秦亚春说,现在的诗仙酒业就成了周光良的后花园,集团董事长惠安明几次到秦亚春面前诉苦,数落周光良把集团当成了他的私人小金库,什么都从里面开销,真是吃不消,而副秘书长周小平更是变本加厉。 听到这里,林哲宇的心里吃惊之极,他的吃惊倒不是因为周光良和周小平的做派,这些实在是平常之极,令他吃惊的是黄士杰的态度,他明白了,黄士杰是想让自己动一动周光良。 这对于林哲宇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凭心而论,林哲宇是想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屁股决定脑袋,他现在的位置决定了对于经济的发展他没有任何的帮助。其实说没有帮助,那也是假的,孟遥随便动动嘴,就是投资,只不过“行有行规”,工作也是一样,不是随便伸手的,他这么做只会是吃力不讨好,反而令人生厌。正如他跟黄士杰所说,纪委的工作性质对发展也会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把贪官污吏肃清了,事业自然蒸蒸日上,虽然这是一个理想的状态,但就像当年的八年抗战一样,没有那些烈士的前赴后继,也换不来如今的大好局面。事,总是有人要做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纪委作为政治斗争的武器。 林哲宇现在还不清楚黄士杰的为人,以及他暗示自己干的事情到底是针对事件还是针对人,所以他只是低头品着茶,一边在心里消化着秦亚春所提供的信息。 秦亚春也不着急,点起了一根烟,他现在的角色就是提供信息,至于林哲宇的态度倒不是他所关心的。 过了好一阵子,林哲宇才抬起头道:“秦秘书,我知道了。” 秦亚春其实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的纪委副书记。黄士杰这么找上林哲宇,显然不是什么轻率之举,在此之前,黄士杰就充分研究过林哲宇的资料。对于这位年轻人的成长,显然不合“规矩”,不过从他遭遇滑铁卢之后的经历来看,这小子的成长还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他如何成为商副省长的秘书显得非常突兀,有些莫名,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来的狗屎运。 不过这些并不是黄士杰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林哲宇能不能堪此大任,同时他也是在考验林哲宇。从林哲宇上任所搞的动作来看,这个小家伙显然不是那种纸上谈兵的泛泛之辈,而他从纪委自身做起的举动也证实了他搞好工作的决心。 更重要的是,黄士杰在孙明东的压制之下,几乎无所作为,他必须要有所改变,林哲宇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丝契机。当然,这并不是林哲宇的动作给他带来的判断。作为一市之长,上层路线自然无可或缺,他也听到了一丝风声。所以在观望了一阵之后,他投了一颗石子。 “林书记,那好,我的任务完成了。”秦亚春笑着站起来,与林哲宇握了握手道,“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林哲宇笑了笑道:“不必了,我带车来的。” 秦亚春笑道:“现在酒驾查得厉害,还是我来吧。”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秦秘书太客气了,我打的回去就行了,还是不麻烦你了。” 秦亚春也不坚持,也是微微一笑,心里暗道,这林哲宇倒是谨慎,倒不像一般的年轻人,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跟主要领导走得很近。 车子放在酒店门前,林哲宇上了出租车,径直回了去,孟遥还没有睡,坐在客厅看电视。见林哲宇回了来,放下了遥控器,伸着懒腰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林哲宇上前拥住爱妻,送上一个劲爆的吻,笑着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孟遥泡了杯水放到茶几上,“现在我才理解到妈妈她们的不容易。”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会尽量多陪陪你的。” 孟遥道:“得了吧,你走上这条路,我爸对你的期望还是很大的,可不能因为儿女情长给误了。” 见孟遥有点揶揄,林哲宇搂住了她的小蛮腰,在她耳边道:“家为吾所系,业亦为吾所系也。” “少咬文嚼字了。”孟遥也笑了起来,“对了,安曦的事情你想想办法,琳琳没有她,学习的劲头都不怎么足了。” 林哲宇揉了揉脑袋道:“这也不是急的事情。” 花开三朵,各表一枝。表过哲宇回家,再说林哲宇离开酒店之后不久,从对面的一个酒店里,走出来几个人。 当官的总是有优越感,这一点在市政府副秘书长周小平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在市政府,由于副市长周光良的得势,他这个副秘书长也是不可一势,连市政府秘书长曹志敬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前晚在安曦所住的富润花园小区受到林哲宇赤祼祼的压制和威胁,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这一晚他跟几个平日里比较要好的朋友一起吃饭,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件事稍有淡化,只是出来之后,一抬眼,便看到了林哲宇停在酒店门口的车。这个车牌他可是看得很清楚的,这一瞅之下,顿时火冒三丈,连喘息都沉重了起来。 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是看重他的权势,自然少不了溜须拍马炉火纯青之辈,一见周小平这个样子,便问怎么了。 周小平指着林哲宇的那辆奥迪,咬着牙道:“小光,是不是兄弟?” “当然是兄弟。”这个小光名叫胡成光,是诗海市明扬区交警队的,周小平这么问,自然是大点其头了。 “把这车给办了,包括车主。”周小平咬牙切齿地道。 应有表现 这胡成光倒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现在酒店门口的监控都是高清摄像头,这么明目张胆地过去搞车,那是自找难看,扫了一眼车牌,虽然是奥迪,不过是外地私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即拍着胸脯道:“这事交给我了。” 周小平点了点头,道:“帮我出了这口气,我会记住你的。” 而在云雾山庄里,市长黄士杰正品着清明节前的新茶,坐在他面前的则是刚刚回来不久的秘书秦亚春。 在黄士杰任常务副市长的时候,秦亚春就跟着他做秘书了,这么多年下来,秦亚春当年的青涩早已经被熟练所代替,级别也从副科提到了正科,黄士杰不想耽误他,打算给他放到区县去担任个副职,可是秦亚春一直没肯,他舍不得离开这位亦师亦长的领导,这倒不是他矫情,而是内心的真实体现。 黄士杰感动得很,也就没有再强求,反正秦亚春还年轻,再等个几年吧,想办法把他的级别再提一提之后放下去。 秦亚春把林哲宇的态度实事求是地转述了一遍,黄士杰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半晌才咪了一口茶道:“亚春,说说你对他的感觉。” 秦亚春沉默了一阵子,组织着语言,好半天才道:“他的行事作风我没有了解过,不过从他的眼睛里我没有看到功利和狡狯,只有慎重和警惕。” 黄士杰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微微的笑意,眼角泛起的鱼尾纹也清晰了起来,点了点头道:“这才是他应该有的表现,这么说我没有看错人。亚春,你看人的眼光还是比较准的。” 秦亚春笑了笑,谦逊地道:“市长,您可别夸我。” 黄士杰的目光里饱含着对下属的欣赏之情,道:“其实以你现在的能力,任个县长绰绰有余,可惜你就是赖在我这不肯走。” 秦亚春也动了情,道:“市长,我是真舍不得您,而且我学的还不够,还想多学几年。” 黄士杰笑了起来,道:“你这张嘴啊,亚春,林哲宇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他的政治履历你也知道,能够在遭遇人生低谷的时候重新站起来,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勇气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如果不是那件事,他应该不是现在的位置了。” 秦亚春赞同道:“这份韧性是值得我学习的。” 黄士杰看着秦亚春深以为然的神情,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也很优秀。” “近的有林哲宇,远的还有一个叫高轩的县委书记,同样都年轻,我还需要提高自己。”秦亚春为黄士杰续了一杯茶,不再说这个话题,道,“市长,林哲宇那边需要我跟进一下吗?” 黄士杰目光闪动,道:“就让我看看他是不是老油子,也考验一下他的能耐,可以加点料。” 次日一早,林哲宇去昨晚就餐的酒店拿了车子,匆匆赶往纪委。 一到办公室,林哲宇便把王运达给叫了过来,让他通知第二纪检监察室的两名同志过来开个短会。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到海安县暗访。 对于林哲宇这位雷厉风行的副书记,二监汪青松和林志强两名同志是敬畏兼佩服有加。纪委向来是个神圣而神秘的部门,在其他官员的眼里理应是充满了畏惧的,可是这一点在诗海却是没有得到展现,恰恰相反,纪委似乎与“怂包”这个词搭上了边,这充分证明诗海纪委的空有形式。所以林哲宇提到去海安县暗访,汪青松和林志强二人互视了一眼,目光里露出了兴奋之色。 “强调一下纪律。之所以叫暗访,侧重一个‘暗’字,所以这一次到海安县去,就我们四个人,不多说,大家都知道规矩。”林哲宇淡淡地说道,“王主任,你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出发。” 王运达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林哲宇道:“那好,就这样吧,你们去准备一下。” 林哲宇并不知道,他在驱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一伙人给盯上了。 这伙人是胡成光安排的。胡成光在进入交警队之前,本就是个无业游民,后来花了不少钱才进了交警队,狐朋狗友结交不少。 胡成光查了林哲宇的车牌,这小子倒也聪明,生怕得罪了人,毕竟车主是开奥迪的,虽然未必开奥迪就是牛逼人,但牛逼人也未必就开豪车,不过他并没有发现什么。这伙人得到了胡成光的授意,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这伙人干惯了这些勾当,按照老规矩,先摸清对方的活动规律,然后找个时间和地点收拾,无非是揍一顿砸个车什么的,这次也不例外。不过在林哲宇驾车进了纪委的办公大楼之后,这帮人犯了嘀咕。 这些人可能没多少文化水平,但是论眼力那比一般人要强上很多。所以林哲宇虽然不排除到纪委去办事的可能,但同样也有可能就是纪委的人,纪委向来与公安局都是紧密合作的,动了他们,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祸害。 “火娃,你先进去摸摸情况。”纪委大院外,车上一家伙吩咐道。 这时,车窗忽然被敲了敲,几人看过去,外面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一双眼睛就像鹰一样,极具穿透力,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内心一样。 “下车。”那人吐出了两个字。 “我拷,你他妈谁呀。”凭多年的混子经验,他们判断对方不是“公差”,几个人都叫了起来。 那人忽然笑了笑,手指在车窗玻璃上戳了一下,这一戳,那块玻璃顿时从他戳的位置向四周裂了开来,这帮人倒也识相,立即看出来对方不是他们这些小混子能招惹的,立马软了下来,火娃陪着笑道:“大哥,有眼不识泰山,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那人没有理会,沉默了一下,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淡淡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火娃笑了笑:“兄弟,管得太宽了吧,这里不能停车吗?” 给我一个答案 那人扫了火娃一眼,道:“我就不跟你们废话了,你们跟的那辆车,不是你们能得罪的。我想,也轮不到你们去招惹他,说吧,是谁让你们过来的。” 火娃的心里猛地一格登,脸色也不大好看了:“我说兄弟,我们已经一让再让了,你他妈别欺人太甚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人懒懒地摇了摇头,一拳打在了火娃的脸上,火娃的身子猛地向后一仰,抽都没抽就不动了,竟是被打得晕了过去。 几人见状,这情况是可忍孰不可忍,挥拳向那人动起手来,只可惜车内空间狭小,根本施展不开。其实就算能施展得开,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落荒而逃,对方可是高手,几拳之后,车子晃动了几下,里面的人个个都吃了拳头,一时间鼻青脸肿,鲜血四溅,没一个不挂彩的,相比之下,晕过去的火娃倒是伤情最轻的。 那人拉过一人,手在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拭去了血渍,这才淡淡道:“谁给我一个答案。” 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那人很快得到了胡成光的答案,冷笑了一声:“交警队,胡成光。” 半个多小时后,林哲宇的车开了出来,转了几条街之后,林哲宇把车停进了停车场,然后上了另一辆车,王运达坐在上面,林哲宇笑道:“老王,你倒是挺小心的,干特务的料。” 王运达笑着道:“林书记,在你的带领下,纪委大变样,现在不少眼睛在盯着呢,要是派公车出去,可能还没到海安,消息就传出去了。”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你的谨慎是对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出停车场,谁也想不到,随着这辆从出租公司租来的不起眼的现代车开出,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 海安距离市区不到两百公里,全程几乎高速,所以开起来还是很快的。林哲宇并不是太着急,让王运达慢点开,汪青松和林志强二人有点紧张,脸绷得紧紧的。 林哲宇笑着道:“放松点,你们这个样子,怎么暗访?会把人吓倒的。” 汪青松搓了搓脸,道:“林书记,我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 林哲宇愣了愣,笑道:“如果真能查到点什么,做贼就做贼吧。” 林志强这时道:“林书记,到海安之后,我们怎么办?” 王运达插了一句道:“林书记有安排,到了再说。” 林哲宇笑了笑,道:“咱们这次没有针对性的目标,先到民间走访走访。” 林志强恍然道:“就跟中央巡查组一样。” 林哲宇哈哈一笑:“这级别可够高的。” 王运达笑道:“说到巡查组,林书记,我觉得倒是可以借鉴一下。” 林哲宇看了他一眼,王运达似乎受到了鼓励,接着道:“其实纪委一直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大多的时候都是守株待兔,也就是说,都是被动的开展工作,很少能够主动出击。我觉得市纪委可以借鉴一下,也采用巡视的方法,来收集各方面的呼声。” 汪青松道:“纪委就这么多人,人手可不够。” 王运达道:“中央巡视组用的也都是退休的领导干部,咱们可以依葫芦画瓢,从退休的人中选拔人选。” 林哲宇道:“王主任的想法不错。其实纪委与公安部门一样,这些执法部门的存在,说到底都是国家机器,完全是畸形的。我们党的干部如果个个都能清正廉洁,那又何必需要纪委呢?” “可现实是,贪赃枉法,大有人在。”王运达点出了事实。 林哲宇瞥开眼睛,看向了窗外,在心里暗暗道,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要一直把职责履行下去。 随着话题的展开,车内凝重的氛围也有所缓解,汪青松和林志强二人也都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两人就变得活跃了。交流中才知道,林志强的老家居然就是海安县的,只是高中毕业之后就去外地求学,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国考,成为了一名公务员,辗转几年之后,到了纪委工作,在市里找了个对象,结了婚之后不久,把父母都接到市里来了,除了遇到重大的事情,一般很少回去。 “志强,那咱们就先到你老家去看看。”林哲宇觉得这是一个了解民情的好机会。在很多时候,熟人之间的交流是最没有防备的,或许在这里会得到一些消息,所以林哲宇打消了先与李兆阑和霍言旺联系的念头,至于海安纪委书记李珂,林哲宇暂时还不打算跟他正面接触。 在林哲宇放慢车速的要求下,车子抵达海安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林志强指引着王运达,很快到了林志强的老家乌鸡镇。 乌鸡镇的发展与诗海的名头并不相称,虽然不是那么破败不堪,但也不怎么发达,集镇上的房子也都是多年前的建筑款式,显得旧息浓浓。 林志强不无感慨地道:“四五年没回来,街道还是老样子,看来这几届领导没干什么实事啊。” 汪青松笑道:“志强,你干脆回老家做个父母官得了,为家乡发展贡献点力量。” 王运达插言道:“咱们能不能先找个地方把肚子问题给解决了再谈贡献,我快饿晕了。” 林志强笑道:“王主任你放宽心,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上,饿不了你,现在我就带你们去吃镇子上最有名的乌鸡。前面右转,这儿没什么变化,老字号应该还在。” 老字号确实还在,招牌似乎是新换的,很是夺目。门口停着很多车辆,公牌私牌都有,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门前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胡海强先生、甄菲女士结婚之喜”的字幕。 “看来中午是没机会一饱口福了。”刚刚林志强对老字号的乌鸡赞不绝口,不过现在显然有人在这里订了席,看这个规模,估计是包场了,所以林哲宇打着趣道。 林志强显然不想丢了面子,自己可是在几人面前夸了口的,如果就这么换了一家店,一张脸可没地方放,当即拍着胸脯道:“林书记,可不带这么看扁人的,你就看好吧,店老板是我的好兄弟,别说是现在,就是大半夜的,也是想吃都有。” 面子在哪里 林志强倒是没吹牛逼,下了车没几分钟,就挤了回来,做了一个搞定的手势,招呼大家下车,说已经腾出一个包间了。 几人下了车,钻进拥护的人群,在林志强的引领下,进了二楼的一个包间,看起来应该是刚刚才腾出来的。 王运达竖了大拇指,道:“好家伙,规模不小啊。” 他们在楼下上楼的时候,大厅里就坐满了人,粗略算一下,应该不下于二十桌,这二楼大厅也是高朋满座,怎么也有个十几桌,这还不算十几个小厅。这规模虽然与林哲宇跟孟遥结婚的时候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在乡镇已是屈指可数了。 几人坐下来,一名男子就跟着进了来,问需要点什么,林志强笑道:“小宝,今天这么多人,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 那个叫小宝的男人年纪并不怎么大,笑着道:“你几年回来一趟,我不招呼你可就不够朋友了。” 小宝很精明,一边招呼着大家,一边提着水壶为几人倒了茶水。林志强也没有介绍,说这几人都是他的朋友,完全是冲着老字号的乌骨鸡来的。 小宝便笑着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感谢朋友抬爱,今天这顿我请。” 做生意的就是这样,一张嘴就像灌了蜜一样,不过不管怎么样,小宝很上路,给足了林志强的面子,林志强舒泰无比,聊了几句,便让小宝忙他自己的。 很快菜上了来,还没开吃,便能闻到喷鼻的香气,加上几人确实饿了,那就更加的香浓了,不过由于林哲宇的身份,倒是没有出现一轰而上的局面,林志强问是不是上瓶酒,林哲宇摇了摇头,那便作罢,几人便动了筷子。 “果然不错。”林哲宇吃了一口,赞不绝口,王运达也是啧啧称赞,“好菜在民间啊。” 得到夸赞,林志强的心里也倍儿爽,招呼着大家大快朵颐。 正吃着,门忽然被推开了,几个拥了进来,个个脸上都是红光满面,为首的肥头大耳,还端着个酒碗,步履蹒跚,一进门就高声叫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桌前,一看这厅里只有四个人,便是一愣。他是过来敬酒的,不过很快便意识到,这个小厅里坐的并不是什么客人,脸色微微一变,试探着道:“几位不是来喝喜酒的?” “你走错门了。”林志强看到林哲宇眉头微皱,显然是被搅了兴致,赶紧起身道。 得到确定的答案,那人也是一皱眉头,随即向身边一人道:“把宋小宝给我叫来,他妈的,老子包场了,他还敢做别人的生意。” 宋小宝来的很快,只见那人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脸上连戳了几下,厉声道:“宋小宝,你胆子长毛了是不是?老子包场了,你还敢偷吃?给我把人轰出去!” 宋小宝陪着笑道:“胡书记,他们是我远道来的朋友,给点面子吧。” “老子给你面子,谁他妈给老子面子?”那人一巴掌扇在了宋小宝的脸上,身后的人见他动了手,劝着道,“胡书记,今天是海强的大喜之日,你就别发这么大脾气了。” 那人又向宋小宝道:“你赶紧让他们离开,别惹胡书记生气了,快去。” 宋小宝是做生意的,如果换了平时,他可能也就忍了,可是林志强是他朋友,其实如果不是因此,他们也不可能进来吃饭,所以宋小宝就不乐意了:“胡书记,我说了,他们是我朋友。” “小兔崽子,翻了天了,给脸不要脸,你行。”那姓胡的居然没有当场再发飙,深深地盯了宋小宝一眼,冷笑着推门而去。 宋小宝的脸色有些难看,关上了门骂了一句:“操。” 林哲宇一直坐着没说话,王运达倒是问了一句:“宋老板,这什么人啊,这么嚣张?” “土皇帝呗。”宋小宝摸了一把刚刚被扇的脸,气愤地道,“一个狗屁大的镇书记,哪天不干了,我非揍的他满地找牙不可。” 王运达向林哲宇看了一眼,这一眼包含了很多意思,林哲宇这时候笑了笑,道:“党委书记在镇子上的权力确实不小,但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就不怕人举报?” “举报?谁敢举报呀,他亲家就是副县长。”宋小宝的这句话表明,他刚刚也就是说几句狠话,挣个面子,事实证明,他根本拿人家没办法。 林哲宇又向王运达看了一眼,淡淡道:“得来全不费功夫。” 王运达明白林哲宇的意思,当即道:“志强,看你的了。” 林志强微微一笑,想不到随随便便吃个饭,也能挖到个蛀虫,办个婚礼有这么多人就严重违规了,加上刚刚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就知道他绝对有问题,值得一挖,当即道:“小宝,今天你得罪了这个胡书记,以后恐怕没好日子过了。” 宋小宝有些泄气,却又不好意思在朋友面前表露出来,嘴硬道:“他能咬我个鸟。” 林志强转头低声道:“林书记,您看,是直接拿下,还是……” 就目前而言,有两种处理方法,第一种就是直接打电话给海安县纪委,亮明身份,让他们来抓个现行,另外一种就是暂时不动声色,先掌握证据,也不怕他溜了。 林哲宇选择了后面的一种方法,他们此行是暗访,第一站就发现了问题,这完全是误打误撞,况且听宋小宝说,这个党委书记的亲家还是副县长,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还不清楚,所以悄悄的进枪,打枪的不要。 得到林哲宇的意见之后,林志强将宋小宝拉到了边上,低声道:“你这个店里有没有监控?” 宋小宝已经看出有点不对劲了,见林志强又是一幅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由疑惑万分地道:“志强,问这个干什么?你这些朋友是什么人?” 林志强笑了笑道:“那些你就别问了,总之对你没坏处。” 有鼻子有眼 宋小宝的心跳有些加快了,他们可别是那些专干勒索官员的人吧? 见他沉默不语,林志强又道:“别磨蹭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是那些贪官污吏的克星。” 宋小宝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们是……” “知道就行了,别乱说。”此行虽然不是什么高度机密,但也不至于大声嚷嚷着,尤其是不能让这个叫胡培彬的党委书记发觉。 “明白,明白。”宋小宝也低下声来,道,“门口有个摄像头,不过白天没有开,我马上去开开,拍下这个狥日的。” 林志强微微一笑道:“好,你马上去办,别露出马脚来。对了,最好能把那个帐本给我弄过来,那就是铁证了。” 这一点有点难度,不过宋小宝倒是机灵得很,道:“没事,包在我身上了。” “好,那就去吧,小心点。”林志强叮嘱了一声。 林志强点了点头,向宋小宝竖起了大拇指:“你小子强,想不到变成个记者了,在哪里做呀?” 林志强怔了一下,这家伙自作聪明,居然把自己当成记者了,他们可比记者强多了,笑着扬了扬手道:“赶紧去吧,事成了再告诉你。” 看着宋小宝出了去,屋子里的人都静了下来,林哲宇笑着道:“这么安静干什么?赶紧吃啊,可别辜负了志强的一片好意。” 十几分钟后,饭吃完,宋小宝也进了来,递过来一个u盘,说要的东西都拷在里面了,林志强想打开来看一看,却没有现成的电脑。宋小宝说,这里面不但有这帮人前来庆贺的视频,还一一拍了帐本上的随礼记录。 林志强笑了起来,让他这一阵子先关门停业,等这事情办完了再重新开业,这也是为了宋小宝好,免得遭到无妄之灾。 出来的时候,几人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看着杯来盏去的他们,林哲宇的眼睛里浮出一丝冷笑。 上了车,王运达道:“林书记,下一站去哪儿?” 林哲宇道:“我们没有什么目的性,倾听百姓的声音嘛,走,去县城,什么地方人多我们就去哪儿,去听听关于咱们甄县长的民声。” 很快到了县城,他们的确没什么目标,先去开了两个房间,然后分成两组,林哲宇跟王运达一组,汪青松和林志强一组,各自而去。 要说什么地方人多,那就是茶座了。天气还有点冷,所以对于闲人来说,茶座自然是最好的去处,一壶茶,几十块钱,几个人可以在里面打扑克,一打就是一下午,免费享受空调,舒服多了。 汪青松和林志强选择的就是这里,而林哲宇却是选择了出租车。相比之下,出租车司机就是活生生的评论家,他们的嘴巴可是从来不闲着的。 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司机问道:“到哪里?” 林哲宇道:“去乌鸡镇,多少钱?” 司机听是外地人口音,倒也没乱要价,开了个五十,林哲宇没什么意见,向出租车司机道:“师傅,能不能听听收音机,我不太喜欢听流行歌曲。” 那司机笑了起来:“收音机里也是歌曲啊。” 林哲宇也笑:“听听新闻啊,总比听歌舒服。” 司机调到了县电视台的频道,正在播放新闻,新闻中女播音员清脆的嗓音响了起来:“副县长甄秀林今日接待了前来考察的客商……” “声音挺好听的。”王运达很随意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那司机师傅嘿嘿一笑道:“声音好听,叫起来更好听。” 或许是因为林哲宇他们是外地人,司机说话也就口无遮拦,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堪入耳,说电台、电视台的那些美女基本都被甄秀林搞过,还说甄秀林就是海安县的女人杀手,人称新郎哥。 王运达笑着问道:“新郎哥是什么意思?” “夜夜做新郎啊。”司机猥琐地笑了起来。 这一路上司机师傅说了不少甄秀林的风流韵事,说得有鼻子有眼,另外还有些跟谁谁谁开发商有权钱交易,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林哲宇一直没有说话,他在甄别司机所说的可能性,或许有点夸张,但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或许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夸张,但不可能一点影子都没有。林哲宇在考虑着该如何着手。 王运达这个时候道:“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怎么没有人找他麻烦?” “呵呵,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官官相护这个词你应该懂吧?”司机揶揄了王运达一句,说,“到了。” 下了车,凉风拂面,两人顺着街道漫无目的的前行,王运达看着沉着脸的林哲宇,低声道:“林书记,我觉得甄秀林这个人很有问题。” 林哲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道:“运达,有问题的不是他,而我们呀。” 王运达怔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林哲宇的意思。其实像这种人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别说上级纪委了,就是本级纪委或者说县里的一二把手也应该有所察觉,他们会一无所知吗? “林书记,你别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很多事情,也就是嘴皮子一翻,说说而已,真要是查了,没有证据,没有事实,这也是纪委一直难有建树的主要原因。” 林哲宇嘘出了一口气,他知道王运达说的是事实,现在纠结这些也没有用处,便笑了笑,道:“明天我们去会会他们。”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哲宇看了一下号码,是市长黄士杰的秘书秦亚春打来的。 林哲宇很快接通,道:“亚春你好。” 这个称呼显得很亲切,秦亚春显然很喜欢这个称呼,笑着道:“林书记,在办公室吗?” “我不在,有事儿?” “也没什么事,想找你聚聚一起吃个饭的,看来你很忙。” 林哲宇心里一动,笑道:“我去县区了,今天可能回不来,这样吧,等我回去了,我请你。” 对应之策 “那我就等着了哦。”秦亚春笑着挂了电话。 林哲宇心想,秦亚春这个电话可能不是吃饭那么简单,他想到了秦亚春提到的诗仙酒业集团的事情,随即联想到了副市长周光良,很显然,黄士杰对周光良很不感冒,不过林哲宇没觉得黄士杰是想通过市纪委去动周光良,先不说市里的政治局面,光光是市纪委的级别就不够。 所以林哲宇思量了很久,才揣摩出一些黄士杰的意思,那就是敲山震虎。这座山极有可能就是副秘书长周小平,而那头虎就是周光良本人了。 想到这里,林哲宇不免又有一丝其他的想法,黄士杰为什么不找孟庆德,而是找上了自己。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林哲宇也只是一带而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不过当枪使就当枪使吧,该做的事情自己还是要做的,如果周光良和周小平真的有问题,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运达,市里那个项目的情况怎么样?” 林哲宇猛然问起这个事情,王运达微微一怔,随即道:“林书记,你说的是拆迁的事情吧,有点眉目,只是事实还没有求证。” 拆迁向来是比较难的,所以拆迁组准备了几套方案,之所以拆迁遇到不小的难度,同样也是因为方案,如果一套方案执行到底那还好一些,问题是几套方案在同时使用。说得简单一点,就是有的拆迁户好做工作,有的不好做,好做工作的就拆了,不好做的就适当提高补偿标准。纸包不住火,所以弄得拆迁工作很被动。 林哲宇听到这里,看了王运达一眼,王运达道:“这不是重点,我听说拆迁户拿到手的钱远远比方案中制订的要低,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没经过调查,暂时还不清楚。”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你跟进一下。” 王运达应声了,心里暗道,这个林书记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周光良的事情也敢插手,或许是不知道情况吧,便道:“林书记,这件工作是周市长牵头的,主要是由副秘书长周小平负责。周小平这个人不简单,私下里跟周市长的关系很密切,他岳父虽然退下去了,能量也不简单。” 林哲宇笑了笑,目光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淡淡道:“运达,谢谢你的提醒。” 说了这句话,林哲宇忽然道:“走,我们去了解一下胡培彬在民间的形象。” 事实并没有像林哲宇想像的那样,得到些什么,并没有什么人在背后说胡培彬什么,谁也不会跟一个陌生人谈论这些,他们同样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所以效果就大打折扣,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如果一个人很有口碑很有威望,老百姓又怎么会三缄其口呢?这或许同样能够说明问题吧。 晚上回到开好的房间,几个人一起碰了碰,汪青松和林志强那边并没有什么发现。房间里有电脑,林志强把那个u盘接上,看了一下宋小宝提供的视频,这小子办事果然有一套,拍的很全面,还有胡培彬送迎客人的特写,而那个账本也拍的很仔细,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历历在目。 拔下u盘,林志强道:“这凭这个,胡培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汪青松道:“为了敛财,胡培彬真够低调的,儿子结婚选择在乡镇办喜事,甄县长的女儿也够委屈的。” 王运达道:“我现在就在想,甄县长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会怎么想?我忽然觉得他女儿有点可怜了。” 海安县委四楼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不怎么大的空间里面都快看不见人了,里面坐着几个人,正中央的是海安县委书记傅维君,在他的身侧坐着县委副书记查光绍,对面则是政法委书记左公传以及县委办公室主任刘平。 “我得到消息,市纪委副书记林哲宇不声不响地来到了海安,还亲自‘参加’了乌鸡镇党委书记胡培彬儿子的婚礼。”傅维君的手里夹着根香烟,烟灰已经燃得很长了,也没有吸一口,拧着眉毛道,“我已经核实过了,市纪委没有正式的行动,看来这一次是姓林的自己的主意。” 左公传道:“胡培彬这一次是撞到枪口上了,不知道林哲宇会怎么拿他开刀。我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坏消息,李珂不是一直说纪委被压制吗,摆在他眼前的违规都没有看到,我看他怎么交代。” 傅维君没说话,只是拿眼睛瞅了一眼闷声抽烟的查光绍。 胡培彬是查光绍一手提上来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左公传的话显然有些落井下石的意思。他们虽然是一个团体,但是再好的团队也会有不和谐,这一点从左公传刚刚的话里得到了印证。 查光绍掐灭了烟头,道:“区区一个培培彬倒也没什么,如果林哲宇不声不响地到海安来就是为了树个反面典型,那不妨就送他这个大礼。” 查光绍的话已经判了胡培彬的死刑,他接着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他来海安恐怕不是为了树什么反而典型。” 傅维君的眉头又皱了一下,道:“光绍,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市纪委开了县区纪委书记会议之后,李珂跟他有过私下的交流,具体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不过从林哲宇不打招呼就悄悄摸进海安,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这句话落下来,会议室里顿时都静了下来,个个满腹心事,各自对照自己一摊子的事情。半晌傅维君才道:“不要草木皆兵,都把心塞肚子里吧,要是真那样,就不是他林哲宇带几个小虾米悄悄过来了。不过大家还是小心点,最近市里风头不是太正,把自己手头上的人和事给我捋顺了,万一出了差池,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几人的心头都是悚然一惊,查光绍道:“傅书记,你跟大老板很亲近,是不是得到什么风声了?” 顺其自然 傅维君扫了一眼这个胃口大胆子小的县委副书记,从内心里有一丝鄙夷,不过这些他从都没有表现出来过,他还需要他们来实现自己的各项目标,当即道:“市纪委最近搞了一系列动作,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你们不会这么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吧?” “不就是来了个纪委副书记吗?能翻多大的浪?大老板一巴掌还不拍死他?”左公传不屑道。 傅维君又皱了一下眉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林哲宇的来头可不小,不但做过商副省长的秘书,还是常务副省长乔省长的前任秘书,冲着这两点,大家都不能小瞧他。他以前没做过纪检方面的工作,现在忽然从天而降,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公传,你那边的情况还好吧,别告诉我你连一个公安局长都搞不定。” 左公传的脸猛然一热,心里就骂开了,新来的县公安局局长霍言旺的确是个刺头,软硬不吃,虽然正在尽力孤立他,但一时半会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好在他来的时间短,孤立之下并不知道多少情况。 “林哲宇既然不让我们知道他来了,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傅维君掉转话头,向县委办主任主刘平道,“刘平,胡培彬的事情,你跟甄县长通个气,毕竟是他的儿女亲家嘛,看看他的意思。” 傅维君这一手非常厉害,是把甄秀林架在火上去烤了。其实甄秀林并不同意女儿甄菲跟胡培彬儿子胡海强的事情,可是胳膊拗不过大腿,这个不孝女居然跟胡海强暗渡陈仓,怀上了孩子。这一下他也没办法,要是真捅出去,他真丢不起这个脸,但是胡培彬几次上门都被他轰了出去,所以在女儿婚期的时候,他找了个出差的借口出去了,他爱人柳韵两头为难,干脆装病去市疗养院去疗养了。 刘平微微一笑,傅书记这一招算是恶心死甄秀林了,看他还怎么跟新来的李兆阑县长怎么串通。 “李书记那边……”刘平适时提醒了一下。 傅维君笑着道:“顺其自然吧。” 林哲宇抓到这个案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如果明确通知县委,他完全可以推到李珂头上,说纪委不作为,如果他闷声不响,那就更有意思了,他会适时地捅上一下,也借机试探林哲宇跟李珂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现在就去办。”刘平迅速离开。 话分两头,且说林哲宇,他自然不会这么早睡,到了海安,他少不得要跟李兆阑和霍言旺见上一面。到诗海有段时间了,还没有跟他们正式见过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其实来海安,除了李珂给他留下一个悬念以外,更重要的是来看一看海安的真实情况。他认为,他们三人的同时任命,绝不是那么简单。 霍言旺接到林哲宇的电话,兴奋得不得了,问林哲宇吃饭了没有,林哲宇说吃过了,只是想跟他见一见,找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两人约了一个茶座见面,霍言旺来得很快,一进来便敞开怀抱拥向了林哲宇:“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打个招呼?” “中午,随便转转。”林哲宇淡淡的话语让霍言旺意识到林哲宇似乎是带着任务下来的,当即收起了笑容,低声道,“有情况?” 林哲宇笑了笑:“小鱼而已。你这边情况怎么样?” 霍言旺苦笑了一声:“海安这个地方邪门得很,别说我这个小官了,就连兆阑县长都被架空的厉害,这傅维君不是一般人啊。” 林哲宇对傅维君并不是太了解,在市委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去了解各地一二把手的情况,一方面是没有门路,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听霍言旺这么一说,眉毛微微一扬,道:“怎么个不一般?” “据说跟市里的领导关系不一般,跟省里好像也有点牵连,具体是不是这样不清楚,反正在海安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前任县长就是实在熬不下去了,主动提出调离的。” 林哲宇道:“这么厉害?” “更厉害的都有。民间负面传闻不少,不过大多都是捕风捉影,上不了台面。” “那你呢?”林哲宇没有再围绕这一点说下去。 “我?兆阑都这样了,我还能有什么好?”霍言旺自嘲地道,“这里比较排外,除非跟他们混在一起,不然没好日子过。就拿政法委书记左公传来说吧,他就是傅维君忠实的死党。公安局这一块被他搞得水泄不通,我现在就一傀儡,连一些分局的混蛋都不把我当一回事,我他娘的都快憋成内伤了。” “外来的和尚也有不好念经的时候啊。”林哲宇笑了起来,其实这个局面完全在他的想像当中,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证明一点,海安确实有问题。 霍言旺苦中作乐,也笑道:“直觉告诉我,你这个钦差大臣一到,就要变天了。” “胡说八道。”林哲宇轻笑了一声,却是难掩心头的沉重,海安县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但是综合自己以及李兆阑和霍言旺的任职,他猜测是想利用他们在海安打开一个缺口。他在想,当这个缺口被打开的时候,里面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一番景象呢? “要不要打电话约一下兆阑县长?”霍言旺以前跟李兆阑素未谋面,在他们任职的时候,林哲宇向李兆阑介绍过他,两人都是外来户,又有同一个朋友,李兆阑对林哲宇很是佩服。在跟霍言旺接触了几次之后,觉得这个人非常正直,所以私交甚好,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在海安的境况都不佳,更是容易引发共鸣了。 “不用了。”林哲宇有自己的打算,道,“李珂这个人你熟不熟?” “李珂?”霍言旺挠了挠头皮子,道,“我没接触过,不是太清楚,不过听说不怎么受傅维君待见,基本跟我差不多,傀儡。不过为人倒是挺清廉的,据说到现在还没房子,住的还是租来的房子。” 天要变了 林哲宇不由摸了一下鼻子,这些如果是真的,那将是组织上缺少关怀了,他决定去实地看一看。 想到这里,林哲宇站了起来,道:“言旺,时候不早,暂时维持现状,多看多听多记,明白吗?” “明白。”霍言旺的眉头一直都皱着,这个时候才稍稍有些舒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一语双关道,“天要变了。” 天要不要变,林哲宇不知道。霍言旺离开后,他打了个电话给李珂,李珂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憔悴,在听到是林哲宇的声音之后,立马精神一振道:“林书记,您好,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有什么指示?” 林哲宇笑了笑道:“李书记别这么客气,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家呢,怎么,您到海安了?” 林哲宇道:“我现在在商贸苏果超市对面的月满楼大酒店,你如果不忙的话,请你过来一趟。” “好,我马上到。” 李珂来的很快,半个多小时后,李珂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说已经到楼下了,问在哪个房间。 林哲宇站在酒店对面,李珂并没有开车,而是打了辆出租车,这一点虽然不能确定他的家庭情况,也不能确定他没有用公车,起码能够看得出,他至少能够为开车的司机考虑一下。 “我在超市,马上到。”林哲宇快步走过去,两人见了面,握了手,李珂颇有些激动地道,“林书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林哲宇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李珂也笑了起来,林哲宇看李珂头发零乱,开着玩笑道:“李书记,在家搞什么呢,弄得蓬头垢面的。” “家里水管坏了,自来水公司的人明天才能到,拿点工资都不容易,我不如自己动手了。”李珂很自然地解释了一下,道,“李书记,不如找个地方说话?” 林哲宇想了想,道:“现在正是夜生活兴旺的时候,哪里都不安静,我看不如去你家坐坐吧。” 李珂微微一怔,随即道:“那敢情好,正好我自己炒了点茶叶,可以品一品。” 林哲宇意外地道:“你会炒茶叶?那我得尝尝。” 两人重又打了辆车,李珂报上了小区的名字,叫辉煌小区,名字很大气,不过等到了之后,林哲宇才发现,位置不但偏远,小区的状况也很糟糕。 “里面的路灯坏了,有点黑,你跟着我走。”李珂着亮了手机的手电筒,林哲宇看到路面坑洼,有的地方还有不少淤泥积水。 “李书记,你就住这儿?” 李珂笑着道:“这里房租比较便宜,其实要不是孩子读书,还不如住老家的房子。” 很快到了李珂的住处,里面有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洗衣服,李珂道:“惠芝,来客人了,你别忙了,把我的茶叶拿出来泡。” 中年妇女放下手头的活儿,笑着走了出来,道:“来了什么贵客让你把命根子都拿出来了。” 中年妇女的笑容和豪爽立即征得了林哲宇的好感,笑着道:“嫂子好。” 张惠芝没见过林哲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好。”便进了卧室去拿茶叶。 “租的房子,反正是将就孩子读书,没什么条件,别笑话我,请坐。”李珂腾开旧沙发上的衣服,挪出一个位置道。 林哲宇道:“李书记,真没想到,一名副处级干部居然会住的这么简陋。” 李珂笑了笑:“我也想给惠芝买套大房子,可惜啊,工资涨的速度没有物价涨得快,好在惠芝理解我。”说话的时候,李珂向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充满了爱意和欣慰。 这时张惠芝泡了茶过来,道:“老李,这位是……” 李珂脸色一沉:“不该问的别问。” 林哲宇赶紧道:“没什么的,我是李书记的同事,来海安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 张惠芝笑了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老李的领导吧。喝茶,你们聊,我出去走走。” 张惠芝的话很朴实,看来李珂根本不让她知道自己的工作,从这一点便能看出他遵守纪律的程度了,便道:“我就是跟李书记聊聊天,没什么私密的地方。外面那么黑,你就别出去了,我们随意聊聊。” 张惠芝有些迟疑,林哲宇踢了李珂一下,李珂便道:“你歇歇吧,忙到现在了,回头我去洗衣服。” “得了吧,大男人的,洗什么衣服。”张惠芝作势要去忙,被李珂拉了一下,“我说的是真的,可不是虚情假意。” 林哲宇看得出他们老夫老妻之间的真情流露,不仅羡慕已极,道:“嫂子,那你就歇歇吧。嫂子,住这样的地方,有没有觉得不平衡?” “不平衡?”张惠芝想了想,又看了李珂一眼,道,“说不平衡是假的,谁不想住大房子呀,况且我们家老李好歹也是县里的干部。” “惠芝,少说两句,住嘴。”李珂赶紧阻拦,林哲宇笑着道,“老李,你可不能剥夺人家的话语权。” 张惠芝笑了笑,拢了一下耳际已经有了几根花白的发丝,道:“不平衡归不平衡,也没觉得什么,以前家里就穷,穷日子过惯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特别是看到有的当官的,住在大房子,开着好车,可是不是这个进去了,就是那个出事了,我们尽管拮据了一些,可是心里安稳,也就没什么不平衡的了。” 话很平淡,可是听在林哲宇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纯朴,那么的诚挚,没有什么语言能够比张惠芝这样的话更能够体现出一位党员干部的心性了,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居然很难说出话来。 李珂笑着道:“林书记,女人家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向张惠芝道:“嫂子,我现在有要紧的事跟老李说。” 张惠芝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干什么的,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跟李珂生活了这么多年,林哲宇身上多少带有一些纪检干部的特征,当即道:“你们慢慢聊。” 私下聊聊 李珂被林哲宇严肃的神情搞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坐直了身体:“林书记,什么事?” “我问你个人,甄秀林,这个人怎么样?”林哲宇缓缓问道。 李珂的眉毛扬了一下,道:“林书记,你想了解哪个方面?” “随便说说吧。”林哲宇显得有些轻描淡写。 李珂职业的敏感性让他有些紧张,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甄县长如果有问题的话,那就是我看走眼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不由失笑道:“老李,你太敏感了,我只是了解一下他,并不代表他就有问题。” 李珂迟疑了一下,道:“林书记,本来我不该问的,不过涉及到一位副处级领导干部,我能不能有知晓权?” 林哲宇觉得李珂似乎有点紧张:“老李,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么说吧,今天我听到一些关于甄秀林的负面传闻……” 话未说完,李珂已经开了口,带着一种愤懑的口吻道:“林书记,你听到的肯定是关于温碧玉的事情吧?” 温碧玉?林哲宇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老李,你不要先入为主,我也只是求证。” 听到“求证”这个词,李珂的心情微微有些激动,这代表着林哲宇对他的信任。纪委工作向来有一个很显著的特征,第一印象便是先判定你有问题,即使是对待下级同一条战线上的同志也是如此,而李珂毕竟与甄秀林是同一个地方的干部,所以林哲宇选择向他求证无疑是对他的肯定。 李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林书记,我先说件事情给你听听吧。” 甄秀林在任常务副县长之前,曾任海安县宣传部长,温碧玉就是县广播电台的一名主持人。有一年元旦,文广新局一起聚餐,作为分管领导,甄秀林自然要参加,那一晚,大家都喝多了。散了的时候,甄秀林走得匆忙,等到了半路,才想起公文包落在酒店里了。本打算回去拿,坐他顺风车的文广新局副局长刘德东说他安排人给送过来。 甄秀林当时也没想太多,而刘德东安排的就是温碧玉。 甄秀林到房间不久,温碧玉就把包给送过来了,甄秀林向她表示感谢,作为领导,说几句话也是正常的,拉了几句家常之后,温碧玉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 那晚也活该有事,温碧玉这么一哭不要紧,更巧的是,她男朋友一直就怀疑她在外面有人,温碧玉来的时候他就悄悄跟过来了,见她进了领导房间,顿时发挥了无穷的想像力。 她男朋友叫马常优,是县电视台的一名播音员,虽然气恼,但是分管领导的威严他也有所忌惮,可是听到温碧玉在里面哭,当即火冒三丈,认为是甄秀林在侮辱自己的女朋友,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踹门而入。 这么一闹,顿时在海安掀起了轩然大波,百般澄清反而是越描越黑,虽然县委对甄秀林没有什么说法,但是这种桃色事件禁不住百口相传,于是乎,甄秀林与美女下属乱搞便成为了常余饭后的谈资。 听到这里,林哲宇道:“这么说,这完全是个误会,民间是以讹传讹。” 李珂道:“林书记,人言可畏,甄县长也是没有办法。” 林哲宇将信将疑,道:“听说他有个亲家,是乌鸡镇的党委书记,叫胡培彬。” 李珂揉了下眼睛,略有些怪异地道:“其实这是他的私事,我不应该多说什么,不过林书记提起来,我就说几句。其实甄县长根本不同意这么亲事。” 林哲宇听着就更奇怪了,李珂道:“胡培彬有个儿子叫胡海强,是县公安局的,叫他破案不行,胡吃狗油倒是厉害,反正是个不学无术的主,这样的人,甄县长能看得上才怪,可惜他女儿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迷得不行,听说快要结婚了。” 林哲宇觉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甄秀林可是常务副县长,要是真不同意女儿的事情,随便代个借口都能让胡培彬吃不了兜着走,是不屑于此,而是能力有限,或者是有其他隐情呢?另外,李珂所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情况呢? “老李,有电脑吗?给你看样东西。”林哲宇将那个胡海强婚礼的视频u盘给拿了出来。 李珂有些犯迷糊,真不知道林哲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拿过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进usb接口,点开了其中的一个视频。 “结婚了?”李珂当然不会不认识胡培彬,低声嘀咕着,当他看到那一桌桌人的时候,脸色便沉了下来,“胡培彬还真是敢做啊,怕在县里的酒店招风,放到乡镇去办。” 随后他又看到了那份礼金账单,李珂吁出了一口气,道:“林书记,这是我的失职,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都不知道。” 林哲宇道:“这些东西交给你了。” 李珂明白了林哲宇的意思,并没有责备他,当即道:“我马上安排。” 就在这时,李珂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居然是甄秀林打过来的。 “你接你的。”林哲宇拿起茶杯咪了一口。 “秀林县长,是我。”李珂也没有避开林哲宇,只听甄秀林在电话里道:“老李,县委刘主任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了胡培彬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珂微微一怔。 他在海安县虽然是纪委书记,但是权力并没有外界所想像中的那么大,说句夸张点的话,他属于那种游离人物,纪委的权力确实不小,但整个诗海的大气候在这里,市纪委碌碌无为,下一级纪委自然是有力使不上了,况且县委书记傅维君还是市委一把手的人。 在这种大环境下,海安县纪委有些形同虚设,有所动作的时候,也大多都是傅维君出于政治或个人目的而为,所以甄秀林提到县委办主任刘平,他的心里就挺不是个滋味的。看林哲宇的动作,显然不打算让外界知道情况,那么刘平是怎么知道的? 走漏风声 刘平无疑是傅维君的人,他知道,那么代表着傅维君也就知道了,看来林哲宇“打枪的不要”已经不可能了。 “我会公事公办的。”李珂的心情有些异样,不管你甄秀林想表达什么样的态度,这事必须得公事公办。 放下电话,李珂神情严肃:“林书记,看来你来海安的消息已经走漏了。” 林哲宇的眉头也皱了一下,随即笑道:“没关系。今晚你有得忙,咱们明天正式见面。” 出了门,李珂要送林哲宇,林哲宇拒绝了,留下了一个背影。 李珂看着林哲宇的背影渐渐消失,心头思虑万千,明天正式见面? “老李,怎么了?”张惠芝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后。 “没事。”李珂笑了笑,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有活干了,对,就是现在。” 林哲宇回到房间,王运达他们几个还没睡,见林哲宇回来,王运达迎上来笑着道:“林书记,有没有收获?”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都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一夜无话,但是对于胡培彬难说,则是一个难捱之夜了。像他这种违纪是最容易办的,不像那些腐败案需要搜集各类线索和证据,所以当纪委的同志找上门时,胡培彬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 其实中央以及省市都出台了很多规定,胡培彬不是不知道,比如说给儿子办婚礼,纪委也有规定,要先到县纪委备案,确定人数,不得超过标准,但是正如前面所说,诗海的大气候在这里,说句难听的,至少在海安,胡培彬就认为,纪委形同虚设。 坐在谈话室里,第一纪检室的人正在做笔录,让胡培彬把经过说出来。 胡培彬一语不发,心里盘算着这事儿该怎么办,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有领导肯出面说话,这事儿就可大可小,最多也就给个纪律处分,不过饶是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憋屈得很,那么多人办事,怎么就自己撞到枪口上去了呢? 考虑到县委副书记查光绍,胡培彬的心里就镇定了很多,面对问话也自如了起来:“我儿子结婚不假,不过喜事都是他自己张罗的,我可没有出面。” “一共有多少桌?收了多少礼金?”办案的纪委工作人员虽然很久没有正式行动,但是这一套程序还是很熟悉的,并没有生疏,所以根本不去搭他的茬,而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去办。 胡培彬道:“我儿媳妇是甄县长的女儿,两家一起合办的,多少桌我也不知道,我喝多了。不如你们去问问甄县长吧。” 胡培彬的话给了办案人员一个难题,这事怎么扯到甄县长头上去了?让胡培彬自己好好想想,一人出了来向李珂反映了这个情况。 李珂淡淡道:“你只管让他把情况说出来就行了,至于跟谁家的女儿结婚,那不是你的事情。” 有了李珂的这个态度,办案人员心里有了数,口吻也严厉了起来,起先胡培彬还振振有辞,等那两段视频放到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心就凉了。 其实视频什么的并不要紧,胡培彬知道自己这事总要给纪委一个说法,问题是视频背后的东西,纪委既然掌握了,那么就代表他们是动真格的了,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考虑借助高层领导了,可是手机被没收了,该怎么救援呢? 而在这个时候,胡培彬的儿子胡海强已经得知父亲被县纪委带走的消息,新婚之夜,他拎着“礼品”登上了政法委书记左公传的家门。 “左书记,我实在是没招了,才来麻烦您,求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胡海强也算憋屈,大喜之日遇到这档子事情,说起来他们父子也算号人物,可是面对违风违纪的克星——纪委,他也是一筹莫展。虽然知道李珂这位纪委书记在县里没什么势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县委常委、纪委书记的锋芒再黯,也不是他们所能轻掠其缨的。 在来找左公传之前,甄菲曾要打电话给父亲救援,可是想来还是作罢了。当初甄秀林就放出话来,如果认他这个父亲,那就断绝与胡海强的往来,现在连婚都结了,在甄秀林的心里,自然是宁要丈夫不要父亲了。所以这个时候,他不踩上一脚就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去帮他。话又说回来,这个忙也不是甄秀林所能帮的。 左公传沉吟着不吱声,如果他不知情,还真能周旋一下,不过此前在傅维君的办公室里就定了调调,这算是送给林哲宇的一份礼物,而此刻他所想到的是,这事怎么是由李珂来办了。在他想来,应该是明天上午的事情,由林哲宇向县委施压,然后由傅维君爽快地一声令下。所以这事似乎有点诡异。 “海强啊,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实在帮不上这个忙。纪委办案有独立性,况且我也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冒然说话不行啊。”左公传道,“不过海强,你也不用担心,培彬书记是查副书记一手提上来的,他不会坐视不管,我想,有他出面,你爸爸最多也就背个处分,走个过场,不会有事的。” 胡海强身在县公安局,虽然没啥重要职务,但也知道,纪委出手必中,左公传话虽然这么说,只是不是自己身上长的疮就不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麻烦就大了,况且他也弄不清楚纪委带走父亲是因为违反了工作纪律还是因为别的事情,直觉告诉他,似乎有点不妙。 见左公传这边没什么动静,胡海强也是没办法,只得离开,至于查光绍那边,他们还不够资格上门,这么冒失上去,恐怕也没什么好脸子,这些人尽管也有些负面新闻,但表面上都是一派公正的,别到时候弄巧成拙了,只有再另想办法。 胡海强前脚一走,左公传就拨了傅维君的电话,把这事说了。 傅维君倒是没说什么,说了声“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硬撑 看上去很淡然,可是平静的表面下面却有着一颗波涛汹涌的心。他与左公传在想着同一个问题,李珂“后知后觉”,肯定是与林哲宇见过面了,他居然没有向自己汇报,而直接选择了把胡培彬带走。这是他不爽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李珂是不是跟林哲宇之间在搞什么阴谋,这才是他最为关注的。只是这些都在猜测和怀疑之中,没有任何的迹象可以证明这一点,所能做的唯有拭目以待。 所以面对眼下这种情况,他考量再三,没有采取彰显他县委书记力量的行动,而是顺势推舟,看看林哲宇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想通了此节,他拨了一个电话给李珂。 李珂一看是傅维君的电话,先是一愣,随即便知道,这事没能瞒得住他。 其实没有通知傅维君,李珂有自己的想法。这不过这个想法有些浅薄而已。 这些年,他这个纪委书记干的实在是窝囊得很,无所作为,庸庸碌碌,也就罢了,更是要看傅维君的脸色行事,堂堂的执法部门居然成为了傅维君手中的工具。平日里,别说跟傅维君走得比较近的那些副县级领导干部了,有几个部委办局的一把手,甚至连傅维君提上来的乡镇一把手都不怎么买他的账,这让他这个纪委书记情何以堪? 所以这一次,他充分利用了规则,先抓人后汇报,等傅维君知道了,这案子也已经是个铁案了。当然,让他敢于这么做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身后有林哲宇。万一傅维君责怪起来,他就把事情推到林哲宇的头上——上级纪委的领导要求保密,我只能照做。 不管怎么说,他就是想扬眉吐气一把,而且直觉告诉他,傅维君一手遮天的时间不长了。 “傅书记,我正要向你汇报工作,就是怕太晚了打搅到你。”李珂心头冷笑,但表面上还得把功夫做足了,在以前那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在此刻,他认为这是战略性的退让,况且人家是县委一把手,这又不是什么惊天大案,有知情权。 傅维君淡淡道:“说。” 李珂心里压着火气道:“有人举报乌鸡镇党委书记胡培彬借子婚庆之际,大肆收受礼金,违反了党纪,现在人已经带过来了,正在审查。” 傅维君冷笑了一声:“举报?” 李珂心里打了个格愣,其实他早就知道傅维君知道这个情况了,眼下只有硬撑下去,这个时候再向傅维君表功,已经晚了,如果他愿意这么做,他也不是现在这个局面。当然,这也是他不耻于这么做,因为那样,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傅书记,案子暂时就这个情况,明天我到办公室向你详细汇报。” “李书记,很不错,好好查。”傅维君只是冷冷地撂下了这么一句,挂断手机的一瞬间,他险些把茶杯给扔了。李珂啊李珂,一直以为你是块豆腐,现在看来是冻豆腐,也有硬气的时候,一个什么纪委副书记就让你迫不及待地靠上了,看我回头怎么削你。 有些消息,传得还是特别快的。第二天一早,胡培彬被纪委带走审查的消息就不胫而走,整个乌鸡镇议论纷纷,君龙无首之下,镇长胡一飞只得挺身而出,让大家各自干自己的事情,不要议论,其实在他的心里却是有一点窃喜,这几年他跟胡培彬严重不合,胡培彬霸道之极,根本没有把他这个镇长放在眼里,看来自己是机会了,只是不知道纪委是动真格的还是隔靴搔痒,所以他手头的一些关于胡培彬违纪腐败的材料一时之间也不敢放出去,只能先看看动静再说。 林哲宇并没有从李珂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这并不代表海安就不存在问题,否则李珂就不会在纪委工作会议之后私下找林哲宇汇报工作了。这一切都意味着海安不但有问题,而且还极有可能有很大的问题。 林哲宇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希望在海安能够得到突破,打赢实质意义上的纪委工作第一仗,而另一方面,他是真心不希望海安有大问题的,因为一旦出现问题,不仅会掀起诗海的惊涛骇浪,而且也代表着制度上的欠缺。 不过林哲宇很快便从这种复杂的心情里走了出来,不破不立,他觉得现在的他就是一位拿着手术刀的医生,哪里有毒瘤,手中的那把刀就像哪里挥过去。 在酒店里吃了早饭,王运达问今天的日程。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林哲宇对王运达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常言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当然,他根本不认为市纪委书记孟庆德这位“将”熊,只是在特殊时段下的蛰伏。通过他的观察,他觉得纪委的一帮人拥有着很强的战斗力,只是没有得到充分的施展和发挥而已。所以对于王运达主动靠上来,林哲宇一点都不排斥,向充满期待看着他的几人道:“今天咱们仍然兵分两路,青松,志强,你们是暗棋,先四处走访一下,具体的思路你们自己掌握,我跟王主任去跟县里的头头脑脑们打个招呼。” 分配完任务,在林哲宇的授意下,王运达拨了县纪委办公室的电话,当得知市纪委下来明察暗访的时候,县纪委的同志立刻打足了精神,第一时间向纪委书记李珂做了汇报。 此时的李珂正在傅维君的办公室里,谈着胡培彬的审查情况。一夜之后,傅维君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况,只是言语之间尽是揶揄,李珂只当不明白。 接完电话,李珂道:“傅书记,刚刚接到通知,市纪委副书记林哲宇已经到了海安,估计半个小时后会过来。” 傅维君吁出了一口气,道:“林哲宇?就是那个拿自己先开刀的纪委副书记?” 那叫打铁需要自身硬,什么拿自己开刀?李珂暗自腹诽了一句,笑了笑道:“是他。” 深恶痛绝 “他来干什么?”傅维君似笑非笑地扫了李珂一眼,突然道,“李书记,你跟他熟不熟?” 李珂装作不明白这句话的歧意,道:“谈不上熟悉。” “呵呵。”傅维君宛若一只笑面虎,笑了几声道,“李书记,胡培彬的案子做得好,正好可以让林书记看看海安纪检工作的雷厉风行。” 李珂应了一声,问道:“傅书记,那林书记过来,你要不要跟他见个面?” “当然要的。”傅维君还不享受副市级待遇,虽然是县委一把手,论级别与林哲宇一样,但是论权力,可比林哲宇大多了,只不过林哲宇的身份特殊,某些方面,权力也不小于傅维君,所以他这个一把手亲自接见,也算不上屈了他的架子。 半个小时后,林哲宇姗姗来到,而就在十分钟之前,县纪委的小会议室里刚刚召开了一个短会。会议是由纪委副书记冯伟龙召开的。 “林书记,你可真不够意思,到诗海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到海安来作客。”傅维君打着哈哈让气氛处于一种轻松的氛围中。 林哲宇握着傅维君的手笑着道:“傅书记,你也知道纪委向来让很多人‘深恶痛绝’,所以才一直没过来。” 傅维君笑道:“林书记真会开玩笑,照你这么说,这次是来找一些人的麻烦来喽。” 林哲宇道:“那倒不至于,孟书记要求纪检工作有新面貌,所以四下来看一看。傅书记可别对号入座啊。” 傅维君故意脸色一沉道:“林书记,这话我可不爱听啊,什么叫对号入座?” 林哲宇举起双手道:“我的口误,认罚。” 傅维君哈哈一笑,道:“开个玩笑,林书记,走,进会议室慢慢谈。” 会议室里,李珂汇报了近阶段纪委工作的开展情况,特别是上次市纪委工作会议之后的情况,林哲宇听得很仔细,不时插上一两句,都是一针见血,让李珂都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李书记,恕我直言,海安纪委的工作开展真的是不尽人意啊。”林哲宇倒是没有板着脸,只是用词却是严厉得很,“用形同虚设来形容,我看也一点都不为过。海安就真的连一起违纪事件都没有吗?” 李珂不吭声,傅维君道:“林书记来的及时啊,老李,你可得向林书记好好讨教讨教。” 李珂道:“林书记,说实话,海安纪委的工作确实有些滞后,不过我们正在一点点地改变。昨天晚上,县纪委就查获了一起借婚礼授受礼金的案子,现在人还在审查之中。” 林哲宇瞥了一眼傅维君,点了点头道:“纪委是党和政府事业的保护伞,更是群众利益的保护神,有案必查,查必到底,是我们纪委工作的宗旨。李书记,纪委工作不能怕得罪人,县委县政府是你的后盾,市纪委更是你的后盾,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民百姓,都是强大的后盾。所以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顾虑,因为我们天生就是那些违规违纪者的天敌。傅书记,你说是不是?” 傅维君点头表示同意,严肃地道:“林书记说的太对了,李书记,在这里我要批评你,批评纪检战线的一帮人,如何有针对性地开展纪委工作,是你需要考虑的头等大事。” 这个氛围有点古怪,大家心照不宣,却又说着一些虚伪之词,不过三人心中都非常明白,情况不对。直觉告诉林哲宇,傅维君所领导的这套班子有问题,而傅维君更是感觉到林哲宇这番话不像是对着李珂说的,而更像是冲着他来的。 中午的时候,设宴招待,林哲宇要求吃便餐,傅维君临时有事,没有参加,这对于双方来说,都轻松了很多。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纪委一条线上的人都是明白,虽然林哲宇只是市纪委的副书记,却是深受纪委书记孟庆德的厚爱,很多事情不仅由他亲自操办,而且还有一些他自己的想法,从他在市纪委自身开刀就能看得出,他的作用不仅仅是纪委副书记这么简单了。 午餐地点在县政府招待所,傅维君没有作陪,林哲宇跟李珂的交流就少了一些弯弯绕绕,纪委副书记冯伟龙也参加了陪同。 看着桌子上的四菜一汤,李珂笑着道:“林书记,工作餐,只能简单一些,晚上我私人请你,好好喝几杯。”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李书记,咱们一共就三个人,四个菜加一个汤,已经严重超标了。” 冯伟龙是第一次跟林哲宇正式打交道,多少有些拘谨,陪着笑了笑,并没有插言。 很快吃完饭,三人坐下来吞云吐雾,林哲宇并没有先打开话匣,虽然能够感觉到李珂对冯伟龙的信任,但是人心隔着肚皮,谁也看不清楚。 李珂很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很是随意地道:“老冯,今天上午的情况怎么样?” 冯伟龙道:“从上午的突击检查情况来看,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每个乡镇都有这样那样的情况,诸如迟到早退,上班时间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不一而足,县里的一些机关也存在串岗、聊天、玩游戏的情况,具体的情况下午下班之前将会形成一个督查通报。” 李珂的脸色不是太好看,道:“这些看上去都是小事,可是古语有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种风气一定要刹,我看有必要先树立几个典型了。” 李珂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虽然听在林哲宇的耳朵多少有些表态的成分,可是这种风气确实要刹。 林哲宇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顽疾也不是一日造就的。冯书记刚刚所说的情况,不是哪一个地方特有的,也不是哪一个部门特有的,市、县、乡镇都存在这种情况,具备了一定的共性,如何打破这个共性,不让办公场所成为放牛场,这需要我们纪委战线上的同志们努力。在这个过程中,不能怕得罪人,一旦怕,那就不是合格的纪委战士。” 另有情况 “林书记,你说的非常对。”李珂极其赞同,“纪委就是党和事业的保护神,所以我们必须不畏艰难,勇于与一切违纪违规的现象作斗争。” 说到这里,李珂向冯伟龙瞥了一眼。冯伟龙与李珂是老搭档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图,他们也是经常扮演红与黑的角色,所以立马会意,道:“李书记,这里还有一个情况需要汇报一下。” 李珂道:“什么情况?” 冯伟龙道:“是关于乌鸡镇党委书记胡培彬的。” 冯伟龙迟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叠材料,道:“这是上午我到乌鸡镇时有人递交过来的检举材料。是实名举报,举报胡培彬受贿、索贿,材料很详实。” 林哲宇道:“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冯伟龙道:“林书记,如果仅仅如此的话,我就不在您在的情况下汇报了,因为里面还牵扯到县委的某些处级领导……” 说到这里,冯伟龙收住了口,意思已经很明了了,那就是这需要市纪委的支持才行,可没有哪个平级纪委可以干这种逆天的事情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县纪委查县委副书记、副县长的? 其实从李珂一开始提到胡培彬的事情时,他便感觉到里面有点小猫腻。上任纪委副书记之后,他便看了很多材料,里面不少的案例都证明,一位领导一旦出现问题,大多数都不会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小的牵扯到大的,大的又是盘根错节,所以有一些案子都是浅尝辄止,不予深挖,就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影响过大。 所以在听了冯伟龙的话之后,林哲宇淡淡道:“那么我现在把你们的话当作一种非正式的工作汇报了。” 听到林哲宇这个态度,李珂和冯伟龙都是精神一振,冯伟龙更是走到了门外左右看了看有没有人,然后才把门关实了,李珂这时已经站了起来,打开了包间里面的小休息室,道:“林书记,我们里面谈。” 这个慎重的态度让林哲宇意识到,一个胡培彬极有可能牵扯出来一个大案子,心不由有些沉重,同时也有些兴奋。虽然他在省政府经过了一番磨砺,已经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但这毕竟是他上任以来办的第一个案子,况且还是在他大张旗鼓、大搞声势的前提下,不拿出点成绩来,还真让人看扁了,免得那些说三道四的人说他是愣头青,不明白诗海局势。 举报材料很详实,有胡培彬受贿所贿的事实材料,明确地列出了时间、人物和地点这三要素,包括一些金额也是一清二楚,冯伟龙算了一下,光是材料上列举的,受贿就高达四百万。 冯伟龙说过,这是实名举报,林哲宇没有去问举报人是谁,哪怕他是市纪委副书记,毕竟这个案子没有呈报市纪委,并非由他来主办,所以规矩还是要遵照执行的。 林哲宇在看了后面提到的胡培彬在提拔到乌鸡镇书记的时候,向县委副书记查光绍行贿二十万元,为了儿子胡海强的工作,向县政法委书记左公传行贿十万元,眉头不由拧了一下。 “老李,你怎么看?”林哲宇把材料合了起来,不动声色道。 李珂沉吟了一下,道:“材料的内容如果都属实,问题就不小。不过既然是实名举报,我的意见是彻查,当然,我们不能听风就是雨,必须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之上。所以,趁着胡培彬还在接受审查,县纪委先行对举报人问话调查,不过……” 李珂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林书记,万一有县委的领导夹杂其中,我担心这个案子会受到阻碍,所以还需要林书记帮忙。” 林哲宇没有急于回答。 李珂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毕竟涉及到县处级干部,作为同级的纪检部门,非但没有权力去查,更是违反了规则。林哲宇现在考虑的是,这个案子的可信度有多大。 作为市纪委副书记,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然而这案子并非由市纪委正式接手,而他暂时也并没有代表市纪委,所以在审查阶段,他出现在其中是不是妥当? 林哲宇这么考虑有着他自己的道理,哪怕他再想有所建树,但是身在其中,必须要遵守其中的规则,不能过于标新立异。他必须要考虑到,万一这个案子不能够一锤定音所引发的后果。 他知道,市纪委的一些举措已经引起了一些方面的注意,这其中就包括市委一把手,可以说现在很多人都在拭目以待,当然,不同的人心态完全不同。有的人觉得诗海的天要变了,而更多的人则是冷眼旁观,林哲宇深知,他接下来的动作将会在诗海掀起波澜。 孟庆德是支持他的工作的,也就是说,如果干不出一番成绩,一直隐忍的孟庆德的政治生涯在诗海恐怕就要完结了。因为他一直处于劣势,所以才一直韬光养晦,他一旦发力,那就意味着不生即死。而从林哲宇的角度来考虑,开弓没有回头箭,前面已经造足了势,如果光打雷不下雨,那又是一场政治笑柄。然而,动静如果搞大了,会不会引发更大的政治地震呢? 林哲宇吃不准这些,在这个稳定压倒一切的政治形势下,诗海祭出反腐大旗,会不会有自揭老底的嫌疑?市委市政府会不会一手遮之,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不过林哲宇很快作出了决定,道:“老李,你需要我怎么帮忙?”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李珂的心里也有些突突的,县纪委查科级干部都需要县委点头,这样不吭声地去查一位乡镇的党委书记,对于刚愎自用的傅维君来说就已经很逆天了,更别说查处级干部了,那简直就是个妖孽,如果没有强大的后盾支持,不但可能查不下去,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在林哲宇沉默的那段时间,李珂的心里是有些悲凉的,林哲宇看上去可能大刀阔斧,事实上却是瞻前顾后,见林哲宇这么一问,心里多少有点复杂,不过还是道:“希望林书记能够拖延一下。” 欲擒故纵 林哲宇蹙起了眉头,道:“老李,咱们既然在谋划这件事,就必须要一击必中,依你看,这案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珂也是一阵沉默,论对海安的情况了解,林哲宇自然比不上他,所以林哲宇的问题并没有兜太大的圈子,通过他来海安这一天半的时间来看,这一届的班子是有问题的。 第一,与诗海市的情况异曲同工的是,海安县纪委无所作为,而造成这个情况的原因并不是李珂以及纪委一条线上的同志是酒囊饭袋,所以县委书记傅维君一手遮天的可能性极大。 第二,胡培彬的问题虽然还没有查实,但林哲宇判断,基本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而胡培彬与县领导有染,这一点很难说傅维君没有耳闻,而且据李珂所说,这些人都是紧跟着傅维君的脚步的。如果说傅维君心知肚明,那他是故意充耳不闻,还是这里面也有他一腿? 这两个问题,无论哪一个成立,都必须要引起林哲宇的重视,那就是傅维君这个人,他跟上层建筑有没有关系。 这一点暂时还没有答案,但是从林哲宇到诗海纪委任职,而李兆阑和霍言旺到海安来任职,结合林哲宇所思考的两个问题,一盘大棋就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里,林哲宇反而没那么患得患失了,因为这些成立的话,那他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从省里来说,不仅有常务副省长乔初一和副省长商歧山,还有省纪委副书记桂雨来,而在市里,孟庆德自然更是一员,只是在这盘棋中,别说他林哲宇了,恐怕就是连孟庆德也是棋子之一。 其实,人生如棋,官场如棋,谁又不是棋子?主角只有一个,可是这位主角也同样是流水的兵,随时会面临被换的可能。 李珂道:“胡培彬的事基本上没有问题,只是如何从他的嘴里撬出来更多的东西,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 林哲宇想了想道:“好,我为你拖住傅维君两天,两天之后,必须给我一个答案,哪怕不明确,也必须有痕迹。” 李珂喜出望外,虽然未必能从胡培彬的嘴里挖出所有的东西,但是肯定会有料,只要有了这些,案子完全可以上交到市纪委,到时候,哪怕是傅维君,手长也够不着市纪委了。 下午,林哲宇与傅维君通了个电话,说是要跟县纪委督查组一起到各单位部门看一看,并没有提到傅维君陪同的事情,这招欲擒故纵之术让傅维君有点摸不清林哲宇到底想干什么了,从上午的对话态度来看,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倾向性,看起来那种“狼来了”的感觉是他们自己杯弓蛇影了,这个时候与县纪委一同巡查,又似乎有“挑刺儿”的感觉,他实在弄不明白林哲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是别的纪委领导过来,当然孟庆德除外,他还真不是太在乎,可是在知道了林哲宇的来历之后,尤其是他在市里搞出来的动静,他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他无法容忍小阴沟里翻船的愚蠢错误,一切都在向他显示,林哲宇正在酝酿着一场政治风暴,至于在哪里很不确定,不过傅维君绝不能让这场风暴发生在他在海安的王国里。 所以他作出了决定,笑着道:“林书记,你是市里的领导,我正好对纪委工作有点不成熟的意见,我们商讨商讨,至于督查的事情,怎么能劳烦领导亲自参与呢?” 林哲宇沉吟着拿捏了一下,应了下来,道:“也好,毕竟地方上的工作离不开你这位一把手的支持嘛。” 傅维君“成功”地把林哲宇拖了下来,自以为得计,哪知这正是林哲宇所想要的,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林哲宇当然还有后手,傅维君毕竟是一把手,他的政治智慧不容小觑,相信很快就能回过味来,没有后手,达不到成功拖延的目的。 就在他们在傅维君的会客室里讨论的时候,李珂所领导的纪委战线已经开始了他们的战役。 此役兵分两路。一路对胡培彬进行突破,另一路则是对举报人进行谈话。 在开始之前,李珂和冯伟龙有过一番对话。 他们首先谈到的是关于那份举报材料,冯伟龙对李珂没什么好隐瞒的,那份材料出自于乌鸡镇镇长胡一飞的手笔。 前面说过,胡一飞这几年一直在搜集胡培彬的材料,只是在海安这种大气候下,他不敢轻易出手,更别说向更高一级的机构去反映问题了。包括这一次,他仍然处于观望状态,上午冯伟龙一反常态地到各乡镇去督查,虽然县纪委不怎么受待见,但是一位副书记亲自参与,这也是很罕见的。 冯伟龙跟胡一飞是高中同学,私交甚笃,冯伟龙到了乌鸡镇之后,胡一飞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跟他聊了一阵,胡一飞问道:“老冯,胡书记是一把手,群龙无首不行。你给我透个底,他怎么样。” 冯伟龙只是淡淡地撂出了一句:“他是撞到了市纪委林书记的枪口上,被抓了个现行,你说会怎么样?” 胡一飞笑了笑:“收个礼金而已,背个处分不得了吧。” 冯伟龙也笑了笑:“你还摸不着那股风吗?我告诉你,纪委将有大动作,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你粗枝大叶的性格给我收敛点,免得触了高压线,谁也救不了你。” 胡一飞嘿嘿一笑,道:“你就放宽心吧。听你的意思,纪委要拨开云雾见天日了,恭喜恭喜啊。” 冯伟龙道:“林书记很年轻,他是肯定要想有一番建树的,听说在市里很受孟书记的爱戴,这次到各个县区看一看,根本连个招呼都没打,我估摸着就是想树几个反面典型,只是苦于没有线索。” 听到这里,胡一飞陷入了沉默,深思了很长一阵子才慢悠悠地道:“老冯,这里有些东西,你先看一看。” 当头一棒 这个东西就是胡一飞搜集来的资料。 冯伟龙很认真地看了,涉及到县领导,他的内心一片波澜,脸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淡淡道:“一飞,这都是真的?” 胡一飞没说是他弄的,冯伟龙也没有问,只问材料的真实性。 胡一飞没有显露出鲁莽的那一面,只是沉声道:“我以脑袋担保。” “这份材料,我先收下,我会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决定,你要有心理准备,如果没有动静,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有情况,你也要做好接受谈话的准备。”冯伟龙语速很慢,“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暂时你知我知,明白吗?” 虽然没有再看资料,但是李珂的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没有林哲宇的出现,这份材料对于他来说,无疑就是块烫手山芋,但是现在,却是大大不同了。 冯伟龙道:“老李,市纪委会不会动真格的,这一次我们至少可以试探一下。” 李珂点了点头,半晌叹了一口气道:“老冯啊,说真的,我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林哲宇虽然是市纪委副书记,可毕竟太年轻了,我怕事情会超出他的控制。老冯,这几天有个培训,要不你去吧,万一出了什么事,这里还能留下你。我不想把我们都赌上了。” 冯伟龙轻轻一笑道:“老李,咱们的年纪都是不上不下,如果不是因为内心的信念,凭你我之能,早就不在这里耗着了,干什么都比现在强。人活着,最怕的是什么?就是绝望。我们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现在不管怎么样,林书记给纪委带来了一缕清风,这个机会必须要把握住,孤注一掷吧。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早死早投胎,如果真的还是不行,我觉得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了,留下来孤军奋战吗?” 李珂向冯伟龙伸出了手,看了一眼窗外的艳阳,道:“有晴天,就会有雨天,但是我相信,黑暗终究会被光明所代替,很快就会雨过天晴了。” 冯伟龙用力地握住了对方的手,道:“那我们开始吧。” 县纪委一般都会有一个专门用于审查的地点,海安县纪委也不例外。 丰收大酒店原先是海安县的一块标牌,但是随着三产业的飞速发展,丰收大酒店在日趋激烈的酒店界竞争里不再占有太大的优势,所以被县纪委租用,专门用于审查违纪违规者,不过县纪委也没多少案子,所以酒店照常营业,只是在附楼的一楼给了六七个房间。 在中间的一间屋子里,李珂坐在一张椅子上,由于他的到来,对胡培彬的问话暂时先搁置了一下。 负责审查他提县纪监一室的主任曹凤先,他正要向李珂汇报:“他一直不交代问题,说婚礼是儿子自己办的,他根本就没过问。” 李珂淡淡地一笑,道:“我去跟他聊几句。” 曹凤先引着李珂走进了最顶头的一间屋子里,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胡培彬坐在椅子上,耷拉着头,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听到了开门声,胡培彬抬起头来,一夜之间,他的胡茬就已经很长了,加之将近两天一夜没有休息,神情憔悴得很。 “李书记,曹主任。”一名纪委的同志站起身来。 李珂摆了摆手,然后走到胡培彬对面的桌子前坐下,也没有急于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胡培彬,胡培彬强自镇定地迎着李珂的目光,却是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惶然。 事情已经快一天一夜了,查光绍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到现在没动静,是他根本不想帮忙,还是他还不知道这事呢? “纪委的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胡培彬,你不会不清楚政策。”李珂的开场白虽然没什么特点,却有很强烈的震慑力,“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曹凤先倒了一杯水放到胡培彬的桌子前道:“胡培彬,你这又是何必呢?李书记让你自己说,那是给你机会,你如果再不把握的话,你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自己。” 胡培彬暗里咬着牙,道:“我已经说了,那是我儿子的婚礼,我根本没有参与筹办。” 李珂微微一笑,看来胡培彬还不清楚情况,道:“我告诉你吧,你儿子的婚礼,市纪委林副书记就在现场,由得了你抵赖吗?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些都是小事情。” 胡培彬心里猛地一沉,市纪委副书记在现场?他顿时想起了那天中午发生的一幕,难道那几个陌生人就是市纪委一行? 想到这里,胡培彬顿时绝望了,怪不得查光绍一直没有打招呼,原来是市纪委副书记亲自督办的,心头便开始慌了起来,目光也是变得涣散。 “胡培彬,说说吧。”李珂淡然道,“在县纪委的手里,一切还都好控制,如果你一直强硬下去,林副书记那边交不了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案。” 胡培彬叹了一口气,也只得这样了,事实胜于雄辩,只有先把眼下这关度过去,至于以后,再说了。当下,他很配合地把借办婚礼收受礼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与纪委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 把这些说出来,胡培彬倒是松了一口气,很多事情,最难的不是结果,而是没说结果之前。 李珂淡淡道:“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这句话一问出来,不仅胡培彬吃了一惊,连曹凤先也是吃了一惊。其他问题?什么意思?是李珂掌握了什么情况,还是想无心插柳? 胡培彬摇头道:“我已经全部说了。” 李珂的声音忽然冷冽了起来,很是高亢:“我刚刚说了,这些都是小事。我再提醒你一句,胡培彬,不要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到现在也没有哪位领导为你说情,你就不奇怪?我告诉你,这只能证明你的问题不小,没有人会引火烧身。你现在能做的只有详细交代你的问题,戴罪立功,唯有如此,你才有机会减轻惩罚。” 老气横秋 李珂的话对于胡培彬来说,不啻于当头一棒,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一时之间,他也弄不清楚李珂到底掌握了什么情况,掌握了多少,所以他只得愣在当场。 李珂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接连追击道:“胡培彬,顽固抵抗并不能解决问题,纪委有的是时间跟你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你会坐在这里,你觉得就凭你收受礼金这点事值得纪委跟你耗到现在?你这是避重就轻!” 与此同时,胡一飞正在接受冯伟龙的询问,然后通过材料中涉及到的人,逐个击破,而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秘密进行中。 而在傅维君的会客室里,林哲宇也正与傅维君就纪委的工作展开了讨论。作为县委一把手,傅维君很有水平,确实指出了不少问题,比如如何防止腐败,比如形成腐败的原因。林哲宇虽然任职过县长,但是时间并不长,而且当时他主抓政府这一块,都是具体xing事务,所以与傅维君的对话倒是颇有裨益。 “傅书记,你的见解很到位,如果你在纪委书记这个位置上,那些腐败者就无所遁形了。”林哲宇开着玩笑道。 傅维君笑道:“林书记此言差矣,我也就是说些门外话,真让我上那就不行了,现在呀,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傅维君有些老气横秋,林哲宇心道,当年要不是没管好那玩意儿,现在轮得到你在这里跟我摆谱?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笑着道:“不过傅书记,我就奇怪了。按理说,以你对这项工作的深刻理解,海安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才对啊。” 傅维君神情一动,道:“怎么讲?” 林哲宇看得出傅维君的不自在,微微一笑道:“一个地方如果出现这样那样违纪违规的现象,与主要领导或多或少地都有点责任。” 见傅维君要开口,林哲宇笑着抢先道:“傅书记不必对号入座,听我说完。这个责任多为监管不力,或者是查处力度不够,如果党政领导能够遇事必查,一查到底,我想,一定会大大降低违纪违规的发生概率。” 傅维君冷笑道:“照林书记这么说,我们国家就不应该发生这些。因为陆书记一直在强调反腐,打击的力度也很大,可是事实……” 林哲宇暗自有些惊讶,这傅维君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嘴上却是道:“乌鸡镇党委书记胡培彬借子婚礼收受礼金,不算大,也不算小,涉案金额高达三十万,胆子也真够大的。” 傅维君道:“不知死活的人见得多了,谁也帮不了他。” 林哲宇笑了笑,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哲宇指了指手机:“运达主任的电话。” 说罢接通,跟着他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什么?上班时间浏览huang色网站和视频?还是纪委书记?一定要严惩,真是不像话!” 傅维君刚刚用“不知死活”含沙射影,林哲宇此时用了“不像话”针锋以对,傅维君的脸色极其难看,也不知道是因为下属出了问题,还是林哲宇的话让他情难以堪,待林哲宇放下电话,傅维君咬着牙道:“看来我还是手软了,只重视抓经济,忽视了抓纪律啊。” 林哲宇这一次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傅书记,辛苦你了。” 傅维君铁青着脸,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李珂,在电话里恶狠狠地让李珂严查严办,谁敢说情,就办谁的事。 晚上,傅维君跟林哲宇一起吃了晚餐,虽然对林哲宇非常不爽,可是谁让他被抓了把柄了呢,作为县委书记,这个格调还是有的,更重要的是,他隐隐觉得,林哲宇会拿这一次在海安的发现作文章,他必须避免海安成为反面典型。 一切都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在发展,晚宴上林哲宇没有再去提工作上的事情,只是表示就事论事,不对人,毕竟处罚不是目的,最终的根本是巩固党和人民的事业。 论起大道理来,作为县委一把手的傅维君自然不亚于林哲宇,只不过当时的场合里,傅维君只有低调,所谓秋后算账,他的手够不着市里,自然有别人的手能够得着,等眼下的事情摆平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散了之后,林哲宇直接回了下榻的酒店,傅维君却是接到了县委办主任刘平的电话。 “傅书记,方便说话吗?”刘平显得很警惕很慎重。 傅维君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沉声道:“说。” “纪委有动作了,冯伟龙带着纪委的一帮人找了不少人谈话,好像是冲着胡培彬去的,听说接受谈话者中有乌鸡的镇长胡一飞。”刘平如实汇报,并没有就此展开自己的想像,一切都需要傅维君自己定夺。 傅维君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他的政治智慧是不容小瞧的,刘平这么一说,他顿时便明白,林哲宇是在替李珂做掩护。李珂这个反骨仔,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玩花样,看起来是跟林哲宇串通一气了。 不过眼下倒不是生这个气的时候,问题的核心在于林哲宇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仅仅是针对一名科级干部,似乎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即便胡培彬是查光绍提起来的,但在胡培彬的事情上,查光绍也已经明确表态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胡培彬还犯了别的事,而他的事搞不好还牵扯到更多的人。 傅维君的眉拧到了一起,其实胡培彬的提拔因素他心里很明白,不外乎一个字,那就是“送”,对于这些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过眼下,他不得不重视,从内心来说,查光绍和左公传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可是这两人是他的左膀右臂,新来的县长李兆阑看上去不显山露水,私底下却是大拉关系,摆出一副与他针锋相对的样子,如果这两人惹了麻烦,对他是非常不利的。 想到这里,他分别给查光绍和左公传打了电话,把刘平带来的消息分别跟两人说了。 大事一件 这两人顿时不约而同地面如土色。 在提拔胡培彬的时候,查光绍曾收了他十万,而在公安局招人的时候,为了儿子胡海强的工作,胡培彬也送了左公传十万。对于副处级干部来说,收个十万八万的并不算多,但是一旦露底,对照条条杠杠的话,那就不是小数目了。更要命的是,他们的事他们自己最清楚,又岂是胡培彬一个人送过礼呢? 岂说林哲宇回到酒店不久,李珂电话打来,汇报审查情况,冯伟龙那边得到的情况基本已经能够确定胡培彬索贿受贿的事实,只不过关于他行贿的情况,还需要从他本人那里寻求突破口,至于涉及到的两位副处级领导,以李珂的能力还无法接触得到。 林哲宇将王运达等人叫进房间,暂时没提这件事,让大家汇报一下今天的所见所闻。 汪青松道:“通过这次名查暗访,我觉得海安存在不少问题,虽然暂时没有发现大规模的情况,不过小问题不断,工作纪律流于形式,百姓怨声载道,集中表现在一些窗口单位和部门,说到底还是官本位的思想在作祟,认为自己高人一等,颐指气使,需要大力整顿才行。” 林志强也道:“一个地方的气候与主政领导有极大关系,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这届的班子有很大问题。” 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想想市纪委这才得瑟几天,竟是连市委的领导都说进去了。 林哲宇不以为忤,微微一笑,道:“你们看见的都是些小问题,这需要日后加强监督,现在跟你们说件大事。” 几人一听,都来了劲,林哲宇当下将胡培彬以及相关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道:“你们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汪青松和林志强虽然人在纪委,但是做的大多都是领导交办的事情,真让他们拿主意,还真有些力有未逮,倒是王运达沉思了一会儿道:“李书记虽然做的够保密,但是在海安,我估计多半瞒不住傅维君,说不定现在涉及到的那两人已经知道情况了,县纪委是没招了。林书记,我个人认为,现在县纪委应该立即把这个情况向市纪委汇报,由市纪委定夺。” 林哲宇想的也是这样,只是他考虑的是,李珂要不要把情况同时向傅维君汇报,一旦汇报了,傅维君显然不可能让他向上捅。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硬是捅到市纪委的话,那李珂就麻烦了。 王运达察颜观色,道:“林书记,其实李书记的处境倒没有必要多去考虑,他迈开了这一步,已经证明他走到了傅维君的对立面,这个案子如果拿下了,他还好一些,如果拿不下,他以后才是真没好日子过。” 林哲宇没有表态,让大家把所见所闻形成文字材料。 躺在床上,他的思绪飞得很远,来到海安仅仅一日有余,便发现了不少问题。这是他林哲宇有一双火眼金睛吗?当然不是。天下事最怕“认真”,一旦认真起来,所有的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可是要做到“认真”,又岂是这表面两个字所能形容的? 于公于私,林哲宇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案子,他不怕做出头鸟,如果每个人都不敢做第一个,那么一切都是死水一潭,想到那些百姓义愤填膺的激动脸庞,林哲宇不由握紧了拳头,随后,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李珂:“给你一项任务,今晚,务必撬开胡培彬的嘴。” 李珂当然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的他只有一往无前,杀出一条血路来,不成功便成仁,不管将来会怎样,也得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此时的傅维君在犹豫着是不是要打个电话跟自己的老领导联络一下。 市委书记孙明东与他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不少,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起来的,清楚的并没有几个。 孙明东在任诗海市市长的时候,傅维君还只是市政府排名靠后的副秘书长,别说成为孙明东的心腹了,就连靠近也轮不到他。 傅维君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能够改变这个局面,当时的市委书记已经有传言要离开诗海,而接任者呼声最高的就是市长孙明东。所以傅维君是卯足了劲想登上孙明东这条大船。可是当时这个局势,稍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孙明东的府邸完全是门庭若市,轮不上他登门,再说了,孙明东对他印象全无,就是靠上了恐怕也未必有好事等着他。 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叫傅维君等到了一个机会。 他知道通过正常渠道恐怕是难入孙明东法眼了,所以他就走了偏门。他先是打听到孙明东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儿,可惜他已经结婚生子了,只得绝了这门心思。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在市人民医院上班的老婆倒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孙明东的爱人得了一种奇怪的顽症,经常去医院拿药。 傅维东大喜望外,让老婆继续接近,把情况打听清楚,终于给他得知,这种病需要经常吃胎盘。他便留上了心,千方百计地收集胎盘,加上有他老婆这个内应,一切都好办多了,顺理成章地获得了孙明东爱人的好感,亲切地称呼他小傅。 日子一长,在耳边风的熏陶下,孙明东便对傅维君留上了心,一番观察之后,觉得傅维君可堪一用。其实孙明东的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不是他在这个位置上,傅维君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他想要什么,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不过令孙明东对傅维君有好感的也正是这一点,在后来的接触中,因为爱人的关系,他们的关系要更亲近一些,但傅维君从来没有提到过要求提拔,哪怕一句话,能有这份心的确实很少见。 在孙明东毫无悬念地上任市委书记之后不久,傅维东便令人大跌眼镜地坐上了海安县县长的位置,两年后,傅维君一跃成为海安名至实归的一把手。 上行下效 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他与孙明东的关系也远远超出了上下级,而他对孙明的尊敬也是发自于心。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如既往地没有向孙明东提出过任何要求,寻找任何的帮助,哪怕是刚到海安任县长时,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他仍然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稳了脚跟,一步步走到现在,并没有让孙明东失望。 可是这一次因为林哲宇的到来,竟然让他隐隐有些不安,怎么也压抑不住心头的那种惶惶之感,这种感觉让他如鲠在喉如坐针毡,迫切地寻求解惑。 傅维君确实很迷惑。 孙明东任诗海书记之后,一再强调,一切经济建设为中心,一切阻碍经济发展的人和事,都是绊脚石,都要予以狠狠打击。在这种基调下,诗海的经济得到了迅猛的发展,然而在发展的同时,由于过分看重经济发展,时不时也会发生一些违纪违规甚至是违法的现象,只是在这一切都被孙明东给压了下来。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孙明东要纪委不要乱查,但是他上任后的几年里,除了在他授意下查处过一些人之外,市纪委一直没有主动出过手,这似乎是在无声地诉说,诗海纪委已经成为了一个摆设,甚至于沦为某些柄权人物手中的工具。 上行下效。 这些年诗海一直没出现大的腐败违纪案件,看上去盛世太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市纪委忽然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了起来,搞了不少动作,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新上任的纪委副书记林哲宇。 傅维君对林哲宇的过去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从商副省长的秘书一职过来的,对于高层的结构以及实力分布,傅维君自然是无从明了,但是林哲宇搞出来的动作里居然有省纪委领导的身景,这就不由得他不好好掂量一番了。 思来想去,这个电话一定要打,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他怎么也睡不着。 时间还不算晚,电话响了几声之后便接通了,接电话的是孙明东家里的女佣,傅维君报上了名字之后,女佣让他稍微等一下,没过多久,电话转到了孙明东的手中。 “维君啊,很少接到你的电话啊,还以为你忘了这个号码呢。”听到这种轻快随意的口吻,孙明东的情绪应该不错。 傅维君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道:“领导,这么晚没打扰您休息吧?” “这哪里算晚哦,还早着呢。说吧,有什么事?”傅维君既然很少打过来,而这个时候打电话自然有事,所以孙明东直截了当地道。 “领导,我是想向您汇报下工作。”傅维君简单说了几句关于海安的情况,孙明东对海安的近况还是比较满意的,道,“海安的工作开展得不错,不过维君啊,海安太稳了,没有亮点啊。” 傅维君心中微微一动,道:“海安是您的根据地,不稳不行啊。昨天市纪委的人就到海安来了,东查查,西看看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孙明东轻哦了一声:“有这回事?” “市纪委林副书记带着几个人过来的,说是明察暗访,小毛病查出来不少,正揪着一个科级干部不放呢。”傅维君尽量显得轻描淡写。 孙明东又是一声轻哦,傅维君接着道:“领导,林副书记的威风不小,压了我一头,简直目空一切了,可好歹也是市里的领导,我还真没什么办法。” 这句话的意思就很明显是在给林哲宇上眼药了,孙明东的呼吸明显有了些变化,微微有些沉重,却是道:“该配合的还是要配合的,你不要想太多。” 孙明东的这个态度让傅维君更是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了,觉得暧昧到了极点,难道说诗海的政局有变化了?还是孙明东有什么难言之隐? “维君啊,你在海安也有几年了吧?有没有什么想法?”孙明东忽然问道。 傅维君的心头猛地一跳,说没有想法,那是假的,但是自己的步伐算是比较快的了,六年时间,从市政府副秘书长到县长再到县委书记,这个速度已经很不简单了。据他对孙明东的了解,此时心机很深,这么多年来,自己是陪着小心在打交道,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当即道:“领导,海安大有潜力,我还想再多干几年。” 孙明东轻轻笑了笑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好了,就这样吧。工作以外的事情你就别多考虑了。” 最后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可是并没有能扫却蒙在傅维君心头的阴霾,什么叫工作以外呢?他悟不出来。 孙明东放下了电话之后,脸色微微一沉,爱人邱素兰递上一杯热牛奶道:“老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拉下脸来了?小傅惹你不开心了?” 孙明东接过牛奶,道:“这些事情你就别过问了。” 邱素兰道:“老孙,维君是个好人,这些年尽心尽力,又从来不求回报,要是真有什么难处,你一定要帮帮他。” 孙明东笑了笑道:“我还没老眼昏花呢,谁好谁坏,我都看在眼里。” 见孙明东这么说,邱素兰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道:“老孙,智怡研究生就要毕业了,大学毕业的时候,你就没给她找份好工作,现在你可不能再推三阻四了,弄得她不是你亲生女儿一样。” 孙明东道:“她研究生毕业,找工作哪里还用得着我,况且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就不要用我们的意志去干涉她了。” 邱素兰还要说话,孙明东道:“你先睡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邱素兰叹了一口气,只得道:“那好吧,你也别太晚了,身子骨要求。” 书房是孙明休息和工作的两用地,坐在书桌前,点燃一颗烟,孙明东开始考虑起眼前的局势来。 说实话,林哲宇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何以敢反 这么多年来,纪委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下,况且在他看来,诗海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从纪委报过来的情况来看,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年初,纪委开展了一系列修炼“内功”的举动,在他看来,这也都在情理之中,这纪委嘛,毕竟也要适当地发出自己的呼声,也彰显其存在的必要性,其实也就是形式主义而已。况且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新来的纪委副书记搞出来的,对于这么一个嘴上没毛的年轻小伙子,他不认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可是,傅维君的这个电话里所透露出来的讯息,却是让他悚然一惊。作为市委书记,他的政治嗅觉何尝敏锐,市里的头头脑脑都知道,海安县是他的根据地,当年他就是从海安一步一个脚印一直走到现在的位置上的,而林哲宇居然冒如此之大不韪,到海安去搞明察暗访。孙明东并不认为这是林哲宇个人的“打脸”行为。他只不过是个副书记,孟庆德才是纪委的一把手,一个“副”字,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孙明东的第一感觉就是,孟庆行“反水”了。 接下来,孙明东考虑的就是孟庆德为什么敢“反”,他的底气来自于哪里。 将近期省委的动作认真梳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没有任何的证据和迹象能够表明省委和省纪委会有什么大的动作。而省委省政府的新班子也刚刚建立不久,谁更高一筹,也都在观望之中。以孟庆德这样的老狐狸,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站队。 这一切在孙明东的脑子里过滤着,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林哲宇无心插柳的个人行为。 就在孙明东为此劳神的时候,胡培彬于凌晨二时打开了缺口。 在李珂亲自的审查下,胡培彬一开始还负隅顽抗,但是随着李珂一点点地展示出他索贿受贿的细节时,胡培彬的心理防线被一点点地突破,继而崩溃,他根本不知道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样的惩罚。当他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犯罪事实都交待之后,已经是凌晨三眯半。在这个过程中,他就像是一具失去了控制的木偶,大脑里一片空白,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李珂的最终目标根本就不是他。 在交待完一切之后,他的人仿佛忽然间苍老了十年,形如考妣,失魂落魄,连看人的目光都呆滞了起来。 李珂当然不会就此罢手,他自然看得出胡培彬的心理已经完全崩溃,趁他病,要他命,这可是他继续进军的极佳机会。 “胡培彬,你交待的还不够彻底呀。”李珂轻拍了一下桌子,口吻却是严厉已极,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听在胡培彬的耳中,却犹如雷击一般震耳欲聋,他下意识地辩解道,“李书记,我已经全部都说了,真的没有了。” 李珂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那我提示你一下吧。你是怎么做上乌鸡镇党委书记的?你儿子又是怎么进入公安局工作的?” 胡培彬怔了一下,跟着脸色便变得一片煞白,他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们……” 李珂截口道:“明白就好。这是你的立功机会,我向你保证,把一切都说出来,判决的时候会对你有利。” 胡培彬垂下了头,心乱如麻,他深知自己如果说出了一些事情带来的后果,李珂淡淡道:“你自己想清楚。不过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心存幻想,市纪委林副书记亲自到海安来,目的是什么不用我说,负隅顽抗,只能是罪上加罪,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李珂根本不给胡培彬前思后想的机会,而胡培彬也是被冲击得不行,李珂说的不错,他硬扛下去,没有人会承他的情,况且,即便是有人承情,恐怕也没那个能耐捞他出来。去他娘的,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哪怕减刑一天,也是好的,当即一咬牙道:“好,我说。” 天刚刚亮,一道霞光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天际,将整个世界拉开了光亮的一角。 孟庆徳行武出身,转业后仍然保持着军中的习惯,不仅起得早,还热衷于锻炼。不过今天虽然起得早,却是没有拉开架势打上几拳。严格来说,他是被电话吵醒的。 昨晚,去拜访了省纪委副书记桂雨来,在桂雨来的家里,没那么多客套,结果他被喝大了,到现在头还疼着。 电话是市纪委另一名副书记陈铁生打过来的。 市纪委形成今天的局面,原因有很多,而纪委里有孙明东的人便是其中之一。孟庆徳对此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孙明东毕竟是一把手,而且在省里很能排得上号,孟庆徳在这种大气候下,把那个“内线”清出去还不如维持现状。 陈铁生便是内线之一。 陈铁生在电话里汇报了孟庆徳不在这几天的工作,还特意点出了林哲宇到县区去的事情,并说引起了市委领导的注意。具体因为什么,倒是没说。 孟庆徳内心有些冷笑。这陈铁生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做内线的觉悟。 虽说在诗海,市委孙书记是大当家的,但是在纪委,他孟庆徳才是老大。你陈铁生选择“背叛”,往高处走,我不怪你,那你起码得遮掩一下,这么明打明晃地转述领导意见,是不是胆子太肥了些? 不过孟庆徳很快就压下了这些心思,解决了大问题,有大把的机会rou躏他。他现在考虑的是,林哲宇这小子搞出了什么让市委领导都注意的事情了。 对于林哲宇,孟庆徳的感觉还是很复杂的,昨晚雨来书记还提到了他。 桂雨来对林哲宇的来历也是不甚了了,从他的资料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如果硬说有亮点的话,只有两个方面。他爱人孟遥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这是一个。而另一个则是他任过现常务副省长乔初一以及副省长商歧山的秘书,而且二人对其评价颇高。 按程序走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林哲宇到诗海任职的背景。 想到这里,耿直的汉子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真不知道,一个市纪委副书记怎样才能撬动诗海暗流涌动的局面。孙明东作为一个在省里颇有资源的市委书记,他不可能嗅不到一丝政治异味,不过说句老实话,连孟庆徳也有点摸不清省里的意图,所以他也不能把孙明东往死里得罪,因此,对于林哲宇的举动他抱着旁观的态度,由得他自由发挥。 孟庆徳有些无奈,无论林哲宇干了些什么,好的也罢,不好的也罢,在孙明东的心里,恐怕都会记在他孟庆徳的头上了。 省城艳阳高照,海安却是在昨夜下了一场大雨,晨时虽然弱了一些,却是不曾停过。 林哲宇的房间里,李珂早已经来了,昨晚这一夜没有白熬,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胡培彬的记忆力不错。”李珂带着些调侃的语气,把材料都整得妥妥当当,“送了多少钱,在哪里送的,什么时候送的,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林哲宇神情严肃,仔细地看着李珂递过来的材料,一声不吭。 李珂也没有说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市纪委副书记。从履历上看,这位正处有干部还不到三十岁,在官场中也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这么阳光的一个大男孩,怎么就干上“万人痛恶”的纪检工作了呢?这与他的年龄也太不符了,尤其是他的心理年龄,能担得起吗?从林哲宇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阳光的味道,与外面的天气倒是很相似,严肃冷静。 李珂心底微叹,虽说严肃冷静是纪委干部的一大表情特色,可是这位副书记才上任几个月,进入角色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不过官场中向来是欺老不欺少,每个重要岗位的任职者自然都有与众不同的地方。眼前之人虽然年轻,做事却不浮躁,沉稳得很。眼下局势如此,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已经把傅维君得罪的死死的,却也没有回头路了,只希望眼前这位小家伙能够如他所表现出来的一样硬气吧。 林哲宇倒是没工夫去揣摩李珂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份材料上了。从胡培彬的供述来看,还是比较详尽的,不过这只是单方面的说法,还需要左公传和查光绍认罪伏法才行。对于这一点,林哲宇的心里却无半分把握,这些人都是人精,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让他们自己承认,无异于痴心妄想。毕竟这个案子比较单一,除了胡培彬自己的说法以外,没有其他的佐证,人证物证全无。这二人只需抵死不承认,在没有别的线索的情况下,不但定不了二人的罪,反而容易被他们倒打一耙。这种情况不是林哲宇希望看到的,不仅对他个人会有不小的影响,对刚刚有所起色的纪委工作局面也非常不利。 “老李。”林哲宇终于抬起了头,只是刚刚说出这两个字,手机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林哲宇的眼神微微一柔,拿起电话走进了卫生间。 电话是孟遥打过来的。 从去年开始,全国乃至全球的经济形势都不大好,呈现出一片萎缩萎靡之势,股票大盘在年初冲上最高点的昙花一现之后,连连下跌,创了新纪录,不知道有多少血本无归,跳楼成了最佳选择。龙港集团虽然是巨无霸,有应对之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不少方面的投资都是谨而慎之。孟遥也有些坐不住,急着去京都召开董事长商议对策,这个电话就是她临行前打过来知会一声的。 “孟遥,经济方面你比我在行,我就不给你什么参考了,总之,凡事不要勉强。” “嗯,我知道。我不会拿集团开玩笑的。”孟遥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则今晚,慢则明晚。”海安这档子事估计有变故,所以林哲宇给自己留了点空间。 “就知道你时间上没个准信。”孟遥道,“琳琳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忙好自己的事吧,我已经让安曦过来照顾琳琳了。” 林哲宇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暖流。对于他和孟遥之间,说句老实话,他真的很是自惭形秽,颇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意思。先别说孟遥天之凰女的身份,光光龙港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就让林哲宇难以望其项背了。而林哲宇的心里还有着不少的欠疚,几次事件对孟遥的伤害还是不小的。而今,孟遥非但不计前嫌,还把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以她的身份着实难得,做足了贤内助,解决他的后顾之忧,他林哲宇还有什么理由不干好自己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个家族里几乎个个都是精英,陆远航是京城第一少,就不说了,陆扬帆和麦迪志也是军中精英,高轩尽管也是正处,含金量比自己也要高多了。林哲宇必须努力,才能跟得上步伐,否则先且不管别人是否看得起他,自己恐怕也看不起自己。 林哲宇没开口,孟遥心思聪颖,便知道林哲宇在想什么,笑道:“小林子,你就是你,不是别人,明白吗?” 林哲宇笑了笑,道:“明白,我没事。” “我相信,你不同于别人。”孟遥柔声道,“刚刚你还劝我,凡事不要勉强。” 林哲宇暗自下了决心,嘴上道:“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压力就是动力,放心好了。” 放下电话,林哲宇握了一下拳头,在经历了视频门事件之后,还能重新踏上这个舞台,他从来不觉得是他运气好,或者什么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尽显,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孟遥的助力,否则谁会多看他一眼? 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干出一番事业,而不是躲在倚护下的雏鹰。 “老李,这个案子到你这里就结束了,一切按程序走吧。”重新走到李珂的面前,林哲宇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显得风轻云淡。 李珂微微一怔,按程序走?什么程序? 根据地 一时之间,李珂也有些摸不清林哲宇心里想的是什么,而林哲宇也没有多去解释,很多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太直白地说出来未尝不可,但他还是要考究一下李珂,如果连这点意思都猜不透,他就要调整重用人选了。 李珂正思忖间,林哲宇的手机又响了。 林哲宇看了一眼号码,神情一凛,孟庆德居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他说过,他不干涉林哲宇,所以这个电话便显得意味深长了。 林哲宇摆了摆手,并没有再去卫生间,李珂便知道他不合适再留在这儿了,当即起身道:“林书记,那你先忙着。” 林哲宇点了点头,指了一下摊在茶几上的材料,李珂见此动作,心中一动,刚刚还满腹疑虑,此时心头已是一片透亮,明白了林哲宇所谓的“按程序走”是个什么意思了。 “领导。”林哲宇接通了电话。 “没吵醒你吧?”孟庆德的口吻显得很亲切。 林哲宇笑道:“我没赖床的习惯,海安的雨声挺好听。” “哟?挺有情趣嘛。”孟庆德开了句玩笑,“明东书记的根据地看来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嘛。” 林哲宇心头一震,刹那间他明白了很多,怪不得李珂在海安无法有效地开展起纪检工作,虽然暂时不清楚傅维君跟孙明东之间存在何种关系,但想也不会一般,能够到市委书记根据地任一把手的又怎么会寻常稀松? 孟庆德看似无意的话,实则是提醒林哲宇有点冲动了,时机尚未成了,就冒然去海安,显然很不明智,他倒是不知道,林哲宇根本不知道这个内情,不过即便是知道了,林哲宇恐怕也是该来还会来。 林哲宇自然听得出孟书记的弦外之音,当即道:“我干哥哥在海安任职,我就假公济私,过来看看他。” 孟庆德正在等林哲宇的解释,倒没想到他会给出这么一个让他意外的理由来,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不由一愣。 林哲宇随即又道:“孟书记,您什么时候回来,在海安的一些情况我需要向您当面汇报。” 结束了通话,林哲宇没有在海安多留,当天下午就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他与傅维君通了个电话。 在此之前,李珂已经去了一趟傅维君的办公室。 他是向傅维君汇报工作的。 他的汇报分为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是关于胡培彬索贿受贿的犯罪事实,他汇报得很简单,证据确凿,涉案金额达两百七十万。 傅维君的反应不小,他确实很恼火。一方面是因为李珂未经他首肯便“私自”办案,哪怕纪委受市纪委管理,但同时也受县委管辖不是?你这么做,不是把我这个县委书记给撇开了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胡培彬了。 这些年,为了与市委保持一致,纪委的工作虽然不是形同虚设,但基本也是没太大动作,而在傅维君看来,海安有问题,但都是工作作风方面的纪律问题,没有大贪出现,现在胡培彬的案子则是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在正科级中的含金量是很高的,涉案金额接近三百万,简直让他脸上严重挂不住。人是查光绍推荐提拔的,但是没有他的点头,也不可能被通过。这查光绍和组织部都是干什么吃的?尤其是查光绍,简直就是个混蛋,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提拔,看来是要敲打一下了。 “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傅维君心头气恼,语气却是淡然,不淡然也不行啊,难不成让李珂放胡培彬一马?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违背了他的良心。 李珂听在耳里,却是能够察觉到傅维君心头的不满,对于胡培彬是怎么提拔上来的,他是心知肚明,相比之下,对他李珂倒是没那么恼火了,纪委干的是什么活,大家都清楚,只是下面的事情再说出来,你老傅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反应了。 “傅书记。”李珂微微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傅维君的神情才道,“胡培彬的案子还有别的情况。” 傅维君脸色一沉,道:“有什么情况就说。” 李珂卖了个关子,被傅维君这么一“凶”,顿时不敢再故弄玄虚了,道:“据胡培彬反应,在其提拔为乌鸡镇党委书记的时候,送了查书记十万元,其子胡海强到县公安局上班,也是送了左书记五万元。” 傅维君气息不由一滞,查光绍和左公传平日里有些传闻,不过傅维君并没有去深想。不管怎么样,一个是县委副书记,一个是政法委书记,再怎么也不可能去占这些蝇头小利,现在李珂这么一说,顿时有点怒火中烧了,脸沉得能滴出水来,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更是将他的脸衬托得苦大仇深。 “胡培彬到底想干什么?”傅维君这句话脱口而出,便有些后悔,在李珂的面前这么说,这不明摆是表明自己想捂盖子嘛。 这倒也不怪傅维君有这样的念头,这两人是他的左傍右臂,李兆阑在经过人代会的选举之后,已经确立了他县长的位置,虽然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是从他的举动来看,跟自己是尿不到一个壶里了。李兆阑的来头不小,自己虽然有孙明东这个后台,但是李兆阑的后头也不容小觑,如果这两人出了纰漏,己方的实力将会被大大削弱。而如果说一个党委书记出问题他还没什么影响,那么一位县委副书记、一位政法委书记出了问题,那他这个班长恐怕是难辞其咎了。 李珂倒是没说话,无论傅维君在想什么,都不打紧,因为他已经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到了傅维君的手里,这正是林哲宇所说的“按程序走”的精髓所在。 傅维君的眼皮子抬了抬,他从来没有把李珂当一回事,而李珂也是不出意外地扮演着老好人的角色。说起来也有点意思,纪委书记李珂平时都是笑眯眯的,而组织部长温哥华却永远都是那副严肃表情,他们俩就应该倒个个任职才对。 烫手山芋 不过此时的傅维君没有什么心情去好笑这个,摆在他面前的这个难题着实让他无法破解。 半晌傅维君才道:“李珂书记,胡培彬的话可信度有多高?” 李珂微微有些讶异,在他想来,傅维君应该问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市纪委林副书记知不知道这事”,不过他这么一问,李珂还得照实回答,道:“纪委查案讲究证据,可信度这东西,实在放不到工作中去。” 傅维君嘬了一下牙花子,眼前这下属可不是来汇报工作,而是把难题上交啊,可是这也怪不了人家,换了别人跟自己不对路子,恐怕在汇报的同时,直接一份汇报材料就到市纪委去了。 傅维君想了想,道:“先放一放吧,我考虑考虑。” 他确实需要考虑,是捂还是捅! 李珂告辞,心里把林哲宇佩服了个五体投地,其实形成眼下这一局面的,不能说与纪委全无干系,如果自己能够硬气得起来,纪委也不至于这么处处受制,只是如果县委一把手对这项工作要求严格的话,局面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果硬是要把分个责任主次的话,傅维君的责任要更大一些。 这一招“按程序走”,实则是把傅维君给逼到了绝路上。如果硬是捂的话,他不敢保证林哲宇是不是知道这事,况且按照工作流程的话,县纪委不仅要对县委负责,也要对市纪委负责。向你汇报固然需要,但是向上级纪委汇报更是理所当然,况且案子涉及到两位副处级干部,县级纪委也没有权力去调查,更别说是审查了。如果他硬捂,李珂只需要一纸汇报,那他傅维君就被动了。这二人没有问题便罢,一旦有了问题,那这个责任就大了。至于捅上去,前文已经说过,对傅维君同样不利。 所以说,傅维君现在是进也不行,退也不行,原地观看更他娘的不行,一时之间,傅维君头痛欲裂。 傅维君就是这个时候接到林哲宇打来的电话的。 内容倒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林哲宇说,海安的总体情况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一些工作作风方面的瑕疵,但是瑕不掩玉,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 对于林哲宇这样的结论,傅维君心头犹疑万分,如果说李珂没有把案中案的情况向林哲宇汇报的话,这还情有可缘,毕竟案中人物只是科级干部,不过从林哲宇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知道案中案的情况,这么说来,李珂还真是第一时间把情况向自己汇报了,并没有捅到市纪委去。 想想倒也不奇怪,他李珂跟左公传和查光绍无仇无怨的,没必要去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只要林哲宇暂时还不知道这事,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至于胡培彬那边,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傅维君的口吻愈发显得客气,邀请林哲宇有空再过来视察工作,林哲宇也是微笑回应。这一次,他让李珂这么做,一方面是这案子没什么把握,所以需要缓一缓来冷处理,另一方面也是替李珂着想,他毕竟在傅维君的治下,虽说傅维君动不了县处级干部,可是他跟孙明东的关系,足以让李珂吃不了兜着走了。 雨下了一天,回去的路上,林哲宇闭目养神,王运达是满腹疑虑,却不能问出来。林哲宇之前还说到了案中案的事情,一转眼什么话都没留下就离开了,是达成了什么妥协,还是另有内情? 相比之下,汪青松和林志强倒是没心没肺,一个抱着手机聊微信,另一个在看电子书。 回去总比来的快,到了市里,王运达问林哲宇是回纪委还是回家,林哲宇看了一眼时间,离女儿琳琳放学还有段时间,便让王运达送自己去停车场把车取回来,至于他们三人,就地解散,该干嘛干嘛去。 且说林哲宇取了车,径直向天馨幼儿园开去,而王运达等人则是在车上聊了起来,话题自然离不开此次海安之行,两个小年轻的虽然也是纪委干部,可是这涵养就差了不少,说起话来口无遮拦,虽然没怎么明说,大意也就是林哲宇是个纸老虎,遇到处级干部的问题,也是打退堂鼓了。 王运达冷着脸叱道:“都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们一个个这么能,怎么不去做副书记?” 林志强伸了一下舌头道:“王主任,话不是这么说,我要是哪个大领导的秘书,位置还不止这个。” “那你去啊。”王运达仍然是冷着脸,“都管好自己的嘴,林书记的想法不是你我能揣摩的,看着吧。” 林哲宇到了幼儿园,还没有放学,外面不少家长都在等着,各种交通工具都有,常见的自然是电动车了。 林哲宇停好车,这一会雨已经停了,便下了车来,点了根烟,呼吸着新鲜空气,又在制造污染。 “林先生,你怎么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哲宇回头一看,居然是安曦,这才想起来孟遥让安曦照顾琳琳的事,便笑着道:“今天回来得早,待着也没什么事,就过来接琳琳了。安曦,这一阵子孟遥不在家,琳琳还要靠你照顾了。” 安曦心头暗道,这什么爸爸呀,这工作再忙,连孩子都不照顾。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道:“林先生工作忙,可以理解,放心好了。” 离孩子放学还有段时间,林哲宇便跟安曦聊了起来,话题自然离不开拆迁的事情。 提到这事,安曦便有些苦恼,上次林哲宇和孟遥去她家,跟周小平起了冲突,不但没有解决什么问题,这周小平反而是变本加厉了,不过并不是他本人上门,而是其他的所谓“工作组成员”,轮翻轰炸,烦不胜烦,这也是安曦答应照顾琳琳的一个原因。 见安曦一副苦恼之色,林哲宇也没有再说下去,心头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市长黄士杰的“嘱托”了。在海安的时候,他的秘书秦永春曾打过电话,虽说是聚一聚,但想来是另有用意。 立场问题 提到秦永春,林哲宇对他的印象挺不错的,觉得这个人很机灵,能够不着痕迹地把领导的意图带到。这一点难能可贵,不过话说回来,能够成为市长贴身秘书的,自然不会是大路货。 所以林哲宇便生了结交的心思。事实上,林哲宇有这样的想法,倒不完全因此。 人在官场,多少得有个立场,虽然他是纪委副书记,正经是处级干部,而且位置很不一般,但说到站队,还轮不到他,尤其是在市一级,林哲宇现在多少有点白瞎的感觉,唯一、必须靠近的只有孟庆德,可眼下孟庆德的位置也有些尴尬,所以林哲宇就需要通过其他的途径来获取讯息了。 时间到,孩子们一窝蜂地涌了出来,林哲宇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倒是安曦看得清楚,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琳琳。 琳琳穿着雪白的外套,就像是个骄傲的小公主一样,鹤立鸡群,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傲气,只不过在见到安曦的时候,这份傲气马上便被惊喜所代替了,也顾不上再保持她小公主的风度,撒开小脚就奔了过来,直接扑入安曦的怀里。 林书记尴尬地收起张开的怀抱,满怀怨愤地盯了女儿一眼,安曦捂着嘴偷笑,向琳琳使了个眼色。 琳琳聪明得很,马上向林哲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爸爸,你也来了。” 林哲宇转嗔为喜,谁知这妮子跟着又来了一句:“你太普通了,我一眼没看到,安姐姐一眼就看到了。” 林哲宇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来,满头黑线,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损人不偿命的精灵女儿了呢?真是传她妈的代,一点没遗传到自己的憨厚。 安曦是坐公交来的,林哲宇让她上车。 家里的菜备得足足的,琳琳乖巧的很,一回到家,就老老实实写作业,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儿,林哲宇没来由地一阵轻松,或许只有家里才是最放松的吧。 不妨碍女儿学习,林哲宇去了客厅,屁股刚沾上沙发,茶几上的手机一阵狂震,上面显示着言老九的名字。 林哲宇拿过手机:“老九。” 好一阵子没跟言老九联系了,这小子在省城混得应该还不错,只是林哲宇那时候太忙,没太多时间跟他联系,到诗海后,倒是打过几个电话。 “哥,我在诗海。”言老九说的很简单。 对于言老九这个人,林哲宇总有着那么一点戒心,不过这个戒心并不是怀疑言老九跟他之间的情谊,而是他的身份。前神秘部队的成员,说离开就离开,说整容就整容,总是觉得不可思议了些,只是言老九不说,林哲宇便不问。人都是有秘密的,没有义务全部坦诚相对。 “什么时候来的?你现在在哪?” 挂了电话,林哲宇扬着脖子向厨房的安曦道:“小安,多烧几个菜,一会儿有客人来。” 言老九到的很快,从挂电话到进来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见林哲宇诧异,解释说自己一早看到林哲宇的车,才打电话过来蹭饭。 林哲宇自然不会当真,这小子有点冷幽默。 两人坐下来聊天,问到言老九的近况,言老九说在省城多大意思,那里二世祖太多,他倒是不怕,就是懒得应付,总不能看不顺眼就动手。 林哲宇道:“离开省城也好。” 他这么说有点道理,去年省里搞了公安系统的整顿,随后在春节前后又雷霆出击,打击黑恶分子,言老九的朋友中不少都是跑江湖的,被这么一严打,有能耐的进去了不少,没能耐的都跑路避风头了。言老九虽说没有什么劣迹,但总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时间久了也不是个事,离开省城倒也是个正确的选择。 “回头我帮你留意下,给你找份工作。”换了一般的人,林哲宇是不会这么说的,但是兄弟之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必顾虑对方是不是有想法。 言老九笑道:“工作我是没什么兴趣了。其实我来诗海有一阵子了,盘下来一个饭馆,干干老本行也挺不错的。” 林哲宇眼镜碎了一地:“我没听错吧?就你那臭脾气还开饭馆?” 林哲宇可没忘记第一次见到言老九的时候,就是被一帮混混追进了他的饭馆,当时言老九的生意可谓是一塌糊涂,想不到他又重操旧业了。 言老九郁郁地道:“我不忍心手艺失传啊。其实当年当兵的时候,我就是炊事班的。” 林哲宇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道:“随便你吧,不过我可告诉你,你要考虑清楚后果,你嫂子不在家的时候,我就去你那儿吃白食了。” 言老九莞尔道:“酒自己带,我是小饭馆,没好酒。” 笑了一阵,言老九正色道:“哥,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林哲宇不由一怔,道:“什么情况?” 言老九把他抓住有人在面包车里盯着他的事情说了,道:“指使的人是交警队一哥们儿,叫胡成光,昨晚我去拜访了他一下,提到了一个叫周小平的人,好像是什么秘书长。” 林哲宇的眉头微微一皱,言老九所说的“拜访”自然是谦虚的说法,在心里暗暗为那什么胡成光默哀了一下,道:“周小平是市政府副秘书长。” 只说到这里,便看到系着围裙的安曦从厨房里出了来,道:“林先生,吃饭了。” 言老九扫了安曦一眼,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东西,不过那只是短短一瞬间,林哲宇却是捕捉到了,笑着道:“好,好,吃饭。” 安曦的手艺不错,四个人坐在玻璃桌前,琳琳不时地打量言老九一下,言老九笑着道:“琳琳,我是不是挺丑的?” 琳琳跟言老九不是太熟,看了一眼林哲宇,征询他的意见可不可以开口说话,林哲宇点了点头,琳琳便亮着脆生生的嗓音道:“叔叔,你不丑,比我爸爸有男人味多了。” 一言惊四座,林哲宇险些被一口酒给呛过去,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稀里糊涂 安曦忍俊不禁,言老九也是肩膀一抽一抽的,这丫头,太可爱了。 “琳琳,可不许说假话哄叔叔开心。”言老九故意道。 琳琳一本正经道:“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 林哲宇的一张脸是没地方搁了,这还是他头一回听说自己没有男人味的,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看来自己上辈子欠琳琳欠得太狠了些。 琳琳的话又是惹得一阵哄堂大笑,林哲宇板着脸道:“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话刚说完,自己倒是先笑出声来。 吃完饭,安曦为二人泡了茶水,自己去了琳琳的房间为她辅导功课去了,林哲宇扫了一眼安曦的背影,向言老九道:“老九,这丫头怎么样?” ……………… “情况就是这样。”林哲宇把海安发现的情况向孟庆德作了汇报。 孟庆德是第二天回来的,他一回来林哲宇就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在他汇报的过程中,孟庆德一直认真倾听,没有插言。 汇报完毕,孟庆德从桌子上拿起烟,扔了一根给林哲宇,这个动作里透露着一股亲近。 林哲宇为孟庆德点上了火,自己又点上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看向了孟庆德。 孟庆德没有表态,这让林哲宇的心里略略有一丝悲哀,换作其他地区,或许早就要彻查了。 海安是市委书记孙明东的根据地,倒也不怪孟庆德有所顾虑,只是问题并不完全在这里。 孟庆德有他自己的考虑,这一次在省里开会,收获不小。当然,这个收获不是来自于会议,而是打探到了省里的一些动向。省委省政府的一把都在稳固政权,谁更胜一筹暂时还没有结果,尚处于斗法阶段。不过,从桂雨来那里得来的消息却是够让震惊的。那就里的大佬对孙明东颇是不满。当然,并不是每个大佬都不满,孙明东倒也不至于去得罪个彻彻底底,而这部分大佬中便有省纪委书记尚文风一个。 里面的内情桂雨来没有提到,不过仅仅一位省纪委书记不满那还好说,却是还有更高人物对他甚是不满,甚至还说诗海是“独立王国”,这个评价就很重了。据桂雨来说,这是省委胡海峰书记说的。 胡海峰刚上任书记不久,新省长岳兆理初来乍到,所谓敌人的敌就是朋友。有理由相信,胡海峰排斥的人物就是岳兆理竭力争取的对象。据说,孙明东跟前省委shu记贺子健走的很近,而贺子健与胡海峰向来不对路子,现在贺子健一走,胡海峰不收拾孙明东才怪,所以孙明东以及诗海就成了风口浪尖。 林哲宇并不清楚这些,不过他若是知道了,可能就感觉不可理解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他来诗海都是“搅混水”的,照这么说的话,那可是让孙明东不爽的,但孙明东似乎又是贺子健的人,前后矛盾啊。 孟庆德吃不准,所以就不敢妄动。市纪委书记,在诗海算一号人物,但是到了省里就不怎么够看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折戟沉沙,不仅仅是他本人,可能还连带着纪委一条线上的人都随之受过。而眼下的局势更是雾里看花,根本看不清,深受桂雨来好评的林哲宇的到来,更是让这个局面乱上加乱,孟庆德也摸不清省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哲宇,这次去省里,雨来书记对你是赞誉有加啊。”孟庆德吐了一口烟,冒出与案子全然无关的话来。他孟书记不清楚什么情况,很难做到有的放矢,倒不如直奔问题核心,去探探林哲宇的底,他毕竟是从省里来的,搞不好就扮演着钦差大臣的角色呢? 这一次孟书记倒是猜错了,林哲宇自是知道孟书记的想法,怎奈连他自己都是一头雾水,懵懂茫然,又哪里明白省里的意图,日后有机会得去问问老领导去,只是他又不能这么说出来,身在官场,保持神秘那是必须的。 林哲宇笑了笑:“没有孟书记的支持,我难有作为。” 这句话是实话,却也皮球踢回给了孟庆德。孟庆德内心苦笑,如果这事发生在其他地区,那自然好办,该拿下就拿下,问题是在海安,孙明东能不想吗?好纪律嘛,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啊,直奔我的老窝去了,只是孟庆德也不清楚孙明东是不是知道省里对他的想法。 “鉴于案子的单一性,李珂那边我让他到此为止了。”林哲宇把自己的做法说了出来,“县级纪委也查不下去,所以我的意见是等几天,看看海安那边的反应。” 孟庆德不由一惊,好嘛,你小子胃口不小啊,两个副处并不在你的眼里,完全是要把海安给端了啊,这对于孙明东说,那就不是打脸那么简单了,分明是拳打脚踢全武行啊,你纪委一声不吭去我老窝“兴风作浪”也就罢了,还要动我的人啊这架势,谁都知道,海安县委书记傅维君是他的人啊。 孟庆德差点就没问出来:“林哲宇,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冲海安的老傅去的,还是在给老孙添乱?唯恐天下不乱是吧?” 话虽如此,孟话倒也觉得林哲宇的事没做错,办法也更不错,只不过后续的工作需要他孟庆德去做了,敢情这小子胆大包天,拿咱们孟书记当枪使呢。怎么说呢,林哲宇的一切行事,肯定都是他这位一把手书记的授意啊,要说不是,孟庆德的脸更没地方搁,他连一个新来的副书记都搞不定,传扬出去,脸就丢大了。 一念及此,孟庆德幽怨地扫了林哲宇一眼道:“孙书记那边我去汇报吧。” 林哲宇笑了笑,这正是他想要的,这事瞒不了孙明东,孟庆德去汇报是最佳的选择,一方面看看孙明东的意图,另一方面也想考量一下孙明东这位书记的为人,看一看是诗海真的没问题还是这一切的平静假象都是孙书记力压下来的产物。 居心不良 “孟书记,您不会怪我不厚道吧?”林哲宇自己都这么觉得。 “你觉得呢?”孟庆德笔顾起来,只是这笔声却是难掩沉重,他是不想这么早与孙明针锋相对的,汇报一开始,事涉其根据地,就意味着以往的平静被打破了。 林哲宇敛住笑容道:“孟书记,直言,纪委是不是能打翻身仗,扭转这么被动的避面,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林哲宇的话多少有点大不敬,教训的口吻都用到顶头上司这儿了,然而孟庆徳却是心头一凛。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有些听天由命的念头,固然有大局面的原因,但与他自己“不思进取”也不无关系,所以在乍听到这句话时的气恼之后,居然有些脸红。 林哲宇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点重了,不过孟庆徳没说什么,他也装作不知道,道:“领导,还有一件事,道听途说的,想起来就说了。” 孟庆徳道:“什么事?” “外界有传闻说,协助周市长工作的副秘书长周小平有不小的问题。”林哲宇说的很慢,很谨慎地注意着孟庆徳的神情。因为周小平只不过是个马前卒,最重要的人物是周市长。令林哲宇意外的是,孟庆徳的脸上并没有什么霞惊之色,淡淡道:“道听途说的作不了准。” 一锤定音! 林哲宇没有再说什么,淡淡一笑,心头却是沉重已极,看来形势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乐观,孟庆徳也并非自己所想像的那样。 言老九的生意居然还不错,店面虽然小了些,但在于这小子的手艺确实不错,请的那个服务员也是乖巧勤快,林哲宇到的时候刚到饭点,里面就已经坐了不少客人了。 孟遥还没有回来,恰逢周末,林哲宇不想宅在家里,最要命的是,安曦负责照料琳琳。琳琳对安曦的依赖很大,都不肯跟林哲宇睡,所以安曦晚上也都住在林哲宇这里。终究是男女有别,这孤男寡女的,林哲宇还真有些不大习惯,他可不想搞出什么绯闻出来。所以提议到言老九这儿来打牙祭。 其实林哲宇还有个想法,那就是撮合言老九跟安曦两个。 上次去安曦家,了解到一些情况,父亲走得早,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没有男丁,遇到事情也没人帮她。就像这一次拆迁的事情,如果家里有顶梁柱,也不至于这么受委屈。这事儿林书记还真不是太好插手,名不正言不顺啊。非亲非故的,难道说为一个家教就把副市长往狠里去得罪?林哲宇倒不是做不出来这事,只不过外人也不信啊?一个娇滴滴的大美女,没有点啥的,你会这么不遗余力地去帮他? 所以,如果有言老九出面,那就不一样了。言老九就不是一般人,即便在拆迁处置上帮不上什么忙,最起码安曦不会受欺负了。真到了官方出面,林哲宇也师出有名,我帮我兄弟,咋的了? 更重要的人,他也是想成就一段姻缘。言老九那晚看到安曦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情是林哲宇从未见过的。 安曦是个好姑娘,肥水哪有流外人田的道理?言老九可不是一般的流氓,绝不是个坏水货。林哲宇问过他怎么想起来捣鼓个饭馆,老言同志说,飘泊了这么久,也想安定下来了。 所以林哲宇想为他们创造机会。 林哲宇带安曦来过一次,饶是他自命眼光独到,也看不出他俩有没有王八对绿豆。 厨房里正叮叮咚咚地忙活着。来过一次,服务员小翠的记性很好,认出他们,当然,这与林书记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安曦恬静可人,琳琳可爱灵动。 招呼落座,倒了茶水,林哲宇让小翠自己去忙,也不急着点菜,漫不经心地道:“生意还挺不错,小安,你觉得小言怎么样?” 言老九要是听到林哲宇这么称呼他,真不知道作何感想,倒是安曦怔了一下,道:“什么怎么样?” 林书记就没再多说,其实他也不是太方便详细介绍言老九,这小子毕竟之前干的都不是什么“正经”活,道:“他当过兵。” “他当过兵?真看不出来。”安曦又是一愣。 林哲宇能感觉到安曦的好奇,不过他没有再解释,这可是这两人深交下去的机会,微笑着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有空你自己问他。” 林哲宇也是下了个套试探一下,如果安曦不好奇,大多会说,好啊。 安曦却是垂下了头,没说话。 “哥,什么时候来的?”言老九得到小翠的“密报”,赶紧出了来。林哲宇注意到,言老九的眼睛里极有神采,安曦的头却是垂得更低了,有戏!!! “哥,你先坐,我去炒几个菜。小翠,等这些客人走了,今晚就不做生意了,我陪哥好好喝几杯。”言老九这么说,林哲宇也不拦着,他就这脾性,直爽。 客人不久散去,言老九在门口放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让小翠拿了酒来。林哲宇过过苦曰子,酒的好坏也无所谓。很快整了几个菜,林哲宇招呼着道:“小安,你也喝两杯。” 安曦还没来得及拒绝,琳琳抢先瞪着眼睛道:“爸爸,你居心不良!” 这一声呵斥极其老气横秋,义正言辞,让人目瞪口呆,可怜林书记一张老脸颇是挂不住,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传扬出去,让人知道亲生闺女如此贴心评价,这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不留半分。 “你是我亲闺女不?”林哲宇捏了捏女儿粉雕玉琢般的小脸。 “琳琳,别乱说。”安曦也是闹了个大花脸,挺不好意思的,“不许这么和爸爸说话。” “安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敢情这丫头是不相信林书记的人格啊,看来那段时间,孟遥给丫头灌输了不少林书记负面的东西。孩子没父爱,真的很可怕。日后还得多教育教育,以扭转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不良印象。 试探性前奏 大家虽然不是头一回见面,却也不是太熟,林哲宇下决心做好这个月老,所以边吃边聊,话题都向言老九身上扯,言老九倒也低调,不去卖弄在部队里的光辉事迹,殊不知他的这种沉稳厚重的性格正是安曦钟意的。林哲宇察颜观色,觉得有戏,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异样的笑容,越看越是觉得这两人合适得很。林哲宇之前和安曦隐隐说过这事,见林哲宇目光诡异,颇有些不好意思,说要去买瓶饮料,逃也似的出去了。 琳琳固然老成,也弄不明白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粘安曦,见她离开,也嚷嚷着要去,小翠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哥,那个周小平我查过了,不是太好弄。”言老九可不是一般的混混,他是军中神秘部队的精英人物,在知道周小平的身份之后,自然知道不宜轻举妄动,免得给林哲宇惹来麻烦。 “这个事再说了。”林哲宇不以为意,周小平他真还没看在眼里,道,“安曦你觉得怎么样?” 言老九居然脸红了,嗫嚅着道:“我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林哲宇有心撮合,言老九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不明白。安曦明眸皓齿,清新靓丽,言老九有些意动,只这个表情林哲宇从未见过,自是吃了一惊,想不到张牙舞爪的言老九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忍着笑道:“老九,我看小安对你印象也不错,该争取还是要争取的。” 言老九幽幽一叹,却是没有再说什么,看他那深邃的眸子,似乎沉浸到了某种回忆之中。 过了一阵子,言老九才回过神来,道:“感情的事情是要讲究缘分的,强求不来。不过我会尽力。哥,谢了。” 林哲宇嘿嘿一笑,道:“刚才你提到周小平,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在打安曦的主意。” 林哲宇将安曦家拆迁如何被周小平故意使坏的事给说了,言老九并没有什么过激的情绪,只是在眼晴里有一丝光芒一闪而过,淡淡道:“我不会放过他。” 林哲宇正色道:“老九,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要你知道,安曦是个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好女孩,并不是要你有什么动作。当然,如果欺负到你头上,那是另外一说。周小平,我会拾掇他。” 言老九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费心了,哥!” “兄弟间就别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况且我也是有私心的。”林哲宇促狭道。 言老九一愣,忍不住问了出来,林哲宇给出的答案是,那样安曦教琳琳就不用收费了! 此言换来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神。 ……………… 这几天市政府副秘书长周小平总是觉得眼皮子直跳。下午向周光良汇报拆迁工作进度的时候,被周光良并不严厉地批评了几句。 整个拆迁总体而言还是比较顺利的,只剩下那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安曦家没有拆掉。倒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周小平有心染指,打算徐徐图之,以逼安曦就范。他的这个想法与周光良的施政方针有所抵触,所以在被周光良批评了之后,周小平心下一叹,小姑娘,哥对不住了。 对安曦的家庭情况,周小平还是比较清楚的,跟其母亲相依为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背景,这也是周小平敢于觑觎安曦美色的一个重要因素。 对这么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孩子,周小平当真做不到辣手摧花,眼看着离周光良给出的终结时间只剩下两天,周小平作了一手硬一手软两手准备,软的是今晚再亲自去安曦家一趟,“做做工作”,看看安曦能不能从了,硬的就是直接逼迫天馨幼儿园开除掉安曦,软硬兼施的情况下,可能不但能够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也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下班的时候,阴了一整天的天终于又变了脸,下起了瓢泼大雨,周小平的心头便升起了一种一直压抑着的罪恶感,狂风暴雨夜,正是摧花时啊。 此时,市委书记孙明东的办公室里,孟庆德正端坐一旁,向他汇报了海安县的情况。 孙明东的脸上明显带着怒容,他的怒来自于两个方面,正如孟庆德所料,纪委的触手第一次便伸到了他的根据地海安,这让他非常的不感冒,而另一个方面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 孙明东作为市委书记,其高瞻远瞩的目光是勿庸置疑的,这些年诗海在他的带领下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在省里的排名是节节攀高,已经坐稳了省里第二把交椅,省里对他的评价也是颇高。只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前省委shu记贺子健调任直辖市市委书记之后,原省长胡海峰做了书记。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昔年的风光因为人事的变动而不在,向着一个相反的方向在走。以前省长胡海峰对他就不是太感冒,认为诗海就是个独立王国。 胡海峰的说法虽然有些偏激,但是当时孙明东确实是贺子健的红人,有重用,有功劳,孙明东确实有傲人的资本,难免产生了一种骄纵心理,而这些年诗海在纪检工作方面几乎是毫无建树,使得省纪委的一些精神在诗海根本没有开展开来,所以省纪委书记尚文风颇有怨言。 贺子健曾经说过,会找个机会向上级推荐一下,让孙明东入常,实现从厅级到部级的终结一跳,据说上层已经松口了,只需要一个机会,可是计划不如变化,谁又能知道贺子健在这个时候会调整呢? 康平市是几大直辖市之一,无论是经济、文化还是位置的地位都比安东高了不少,贺子健此任自然可以看作是提拔重用,为将来作一个过渡,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胡海峰这位新书记就会被左右,事实上,他俩搭班子的时候就不是太尿到一个壶里去,所以说,虽然孙明东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他的压力却是倍增。 起先他对于林哲宇的到来,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他的目光也很难停留在一个处级干部的调整上,但是孟庆德此时的汇报,却是让他心生警惕。 干好自己的事 孙明东的工作经历,在诗海并不是什么秘密,在省里“有心人”的眼里恐怕更是透明的,那么孟庆德此时提到的事情无疑是为他提了一个醒,看来省里是开始向他出手了,他完全可以把纪委的动作视为省里的一个试探性前奏。 孙明东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不屑,淡淡道:“庆德同志,这些年纪委按兵不动,并不意味着纪委就销声匿迹了,腐朽的思想有所抬头啊。” 孟庆德怔了一下,不知道孙明东话里的意思,但是从这话的本身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便道:“中央一直在花大力气反腐,拿下了不少官员,大大小小的数不过来。” 孟庆德的话也是意有所指,中央都在反腐,咱们诗海就真的这么廉洁?事实证明,你的根据地就有问题啊。 孙明东笑了笑,道:“听说省里有人说诗海是我的独立王国,庆德同志,对此你怎么看?” 孟庆德又是一怔,看来孙明东并非是一无所知,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与孙明东的关系自然是谈不上好,更也谈不上坏。 如果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孙明东确实是一位很有能力的领导者,诗海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但是综合来看,从孟庆德纪委工作的角度说,他对孙明东自然是有点意见的,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他孟庆德这位市纪委书记呢? 这些年纪委不是没有发现违纪违规现象,有的也被处理了,但是这就代表没有大贪大腐吗?这恐怕未必。之所以用“恐怕”这个词,那是因为孙书记没有赋予孟庆德查下去的权力,而当时他的这种行为似乎也得到了时任书记贺子健的默许。说好听点,稳定压倒一切,说难听点,那就是重经济发展轻党建建设。 至于其他方面,他们倒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然也没什么私交了。 孟庆德沉默了一下,才道:“传言不可信。” 孙明东也是呵呵一笑:“空穴不来风啊。”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静了下来,孟庆德也没什么话可说,涉及到省级的层次,对于他这位纪委书记来说,仍然是有点高了,不过他心下对孙明东倒是有点佩服了,知道政治局面对他不利,仍然能够沉得住气,就凭这份心境,便令人折服了。 半晌孙明东才道:“发现问题,就要查出问题,解决问题。” 林哲宇坐在车里,雨刮器不停地划动着,孟遥去京都开了好几天的会,今天回来,还有十几分钟飞机就能到了,林哲宇过来相接。 为了能够为言老九更好地创造机会,林哲宇是想了不少法子,像今晚孟遥回来,他便邀请了言老九过来吃饭,这个时候言老九应该在家里跟安曦聊天吧。 想到这里,林哲宇的脸上不禁有了些笑意。这几天虽然没见到这两人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偶然提到言老九的时候,安曦的脸上都会露出一种羞涩的红晕,这让林哲宇欣慰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惊讶,现在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爱脸红的女孩子,别告诉我安曦就没处过朋友。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林哲宇微微有些讶异,老孟居然又是在下班之后打电话来,可别是出了什么事了。 将车内的音乐关掉,林哲宇接通了电话,孟庆德的声音响起:“孙书记作出批示,对海安的情况进行调查,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 林哲宇滞了一下,道:“什么调调?” “查出问题,解决问题。” 放下电话,他的思绪就没这么轻松了。这几天林哲宇并没有闲着,先是与常务副省长乔初一通了一次电话,随后又与省委常委、副省长商歧山联系了一次,侧面打听了一下诗海在省里的印象,并没有获得他想要的答案。不过也不奇怪,贺子健离开之前,乔初一是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而商歧山只不过是副省长,权力和话语权都很一般,有些事情恐怕他们也是凭借分析得出自己的结论,并不见得就准确。商歧山并不知道林哲宇后面有什么人物,乔初一却是一清二楚,所以相比之下,他说的就比较全面一些,但是只是“比较”全面而已。 乔初一说了三点情况,第一,省里的事情别多问。第二,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想那些云里雾里的东西。第三,自己分析问题。 乔初一的言下之意是,第一,你现在的层次太低,省里的事情不是他能问得了的,别给自己惹麻烦。第二,你现在是市纪委副书记,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政治局面什么的,你一个副书记,轮不到你当大头。第三点,就有点考究的意思了。你虽然是当今的附马爷,但是怎么成长还得靠你自己,以陆主席的性格不可能拔苗助长,更不可能在一个处级干部上提供便捷。当然,这一点需要林哲宇自己去体会了。路是自己走的,脸也是自己挣的,如果一昧地依赖于背景,走的也不会太长远。 听了这番话,林哲宇的心里倒是安定了下来,用半句话说,叫做走自己的路,至于后一半“让别人去说吧”,还轮不到说他,上面还有庆德书记嘛。 林哲宇很快便有了自己的主意,正如乔初一所说,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其他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同时,他的心里还有些感慨。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等,等傅维君的电话。 其实以傅维君的敏感性,他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捂不住的。林哲宇让李珂按程序走,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为傅维君下了个套。 凭心而论,林哲宇跟他傅维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在给傅维君下套的同时,其实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这话又怎么说呢? 作为县委书记,班子成员出了问题,他多少要担点责任,但有孙明东为他撑腰,这点印象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主动与被动的区别就在于此,李珂向他汇报过情况,这个时候选择捂盖子,显然不明智。 没了工作 正想着,孟遥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已经下了飞机,正在候机大厅里,林哲宇抛开心思,提了个手提袋子,撑了把伞下了车。 孟遥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站着绛。绛的个子似乎高了些,人也更秀丽,显得更加高冷。 林哲宇上前与孟遥拥抱了一下,然后才跟绛握了一下手,看着这张高冷的脸庞,林哲宇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言老九跟绛在一起,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 当然,这只是他恶作剧式的想法,或许在绛的心里,除了保护孟遥的安全以外,就没有别的事情,更别说男欢女爱了。 “刚下飞机,冷了吧?”林哲宇打开手提袋,拿出里面的衣服给孟遥披上,又看了一眼绛,抱歉道,“不知道你来。” 绛淡淡道:“没事,有的地方比这里冷多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孟遥笑着道:“绛刚刚回来,我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一定要跟我来。” 林哲宇笑了笑,道:“赶紧回去吧,做了一桌子的菜,在等着你们呢。” 上了车,绛自发地坐到了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林哲宇微微一笑,打开车门,孟遥上了之后,他才上去,低声道:“京都的情况怎么样?” 孟遥口吻很是淡然:“全球的经济都不景气,在逆境中求生存,倒也是个机会。” 孟遥很是自信,不过也不奇怪,除了龙港集团以外,陆远航也有自己的公司,安氏集团也不是闹着玩的,他们要是联合到了一起,实力极其可怕,虽然未必能有多赚,立于不败之地倒是不成问题。 孟遥又道:“我碰到高轩了,混得有滋有味。” 林哲宇有一阵子没跟他联系了,不过他也明白,在助力方面,高轩比自己得到的可能会更多,也不用他去担心,所以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孟遥似乎察觉到林哲宇的情绪有点不好,轻轻笑了一声,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林哲宇的手微微一紧,道:“我没事。” “嗯,我知道。”孟遥将头靠在林哲宇的肩膀上,轻轻地说,“回头我转交给你我爸写的一副字给你。” 林哲宇怔了一下,她口中的爸是谁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他居然会送一副字给自己,先不管字的内容是什么,仅仅这个动作便已证明,自己在他的心里是有位置的。 林哲宇的心头顿时不平静了,呼吸也微微有些沉重,孟遥取笑道:“着相了吧?” 回到家里,客厅里只有琳琳一个人噘着小嘴看电视,没看到言老九和安曦,倒是厨房里还在叮叮咚咚的响着。 见到妈妈回来,琳琳的小脸上才有一丝笑容,扑进了妈妈的怀里,清脆地说:“妈妈,想死我了。” 孟遥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琳琳又张开双臂扑向绛,叫着“绛姐姐”。 林哲宇一头黑线,这丫头跟谁都亲,就是不鸟自己,这个爸爸做的,真是忒失败。 言老九从厨房里出了来,头上戴着厨师帽,腰间系着围裙,还真有厨中高手的风范,道:“哥,嫂子,回来了。” 孟遥就笑:“哲宇,你真是的,怎么让客人下厨呢。” “他可不是什么客人,今晚啊,你才是客人。来,坐,先歇会,我去厨房看看。” 又是一阵叮叮咚咚之后,饭菜终于做好了,气氛很是不错,只有琳琳鼓着小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林哲宇大是奇怪,看着这个俨然有其小魔女妈妈作风的女儿,一时之间还真是不敢去究其缘由,孟遥倒是觉得奇怪,笑着递了块螃蟹过去,道:“琳琳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琳琳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居然没敢说,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盯住了言老九,那两道几可杀人的目光瞬间化成了有形的剑,把言老九割得体无完肤。 言老九很喜欢这个小侄女,打趣道:“琳琳,是不是对叔叔有意见?” “就是你,抢走了我安姐姐,安姐姐连我都不陪了。”琳琳童言无忌,言老九张大了嘴巴,安曦的脸刹那间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 林哲宇没有向孟遥提过言老九和安曦的事情,所以不明究里,林哲宇却是笑了起来:“琳琳,你九哥能保护安姐姐,只有保护好安姐姐,安姐姐才能陪你啊。” 琳琳侧着脑袋想了想,大点其头道:“你这句话有点道理。看在九哥比你有男人味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九哥,你一定要保护好安姐姐,今天安姐姐还哭了呢。” 九哥莫名其妙地被降了一辈儿,正郁闷着呢,一听这话,也顾不上郁闷了,看着安曦道:“安曦,怎么回事?” 安曦强笑了一声,道:“别听琳琳瞎说,我……其实……” 林哲宇见她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道:“安曦,你如果拿我们当外人,你就什么都不要说。” 安曦又是一声强笑:“林先生,千万别这么说。其实……其实我就是不能在天馨幼儿园工作了,有点舍不得而已。” 林哲宇皱起了眉头,他当然明白这份工资并不怎么高的工作对于安曦来说一旦失去,意味着什么,道:“好好的,怎么就不能继续工作了?” “我跟学校也没签订合同。”安曦垂下了头,眼圈子又红了起来。 “这么说,学校并没有给你什么理由,这样吧,明天我帮你去问问。”这事九哥帮不上什么忙,林哲宇不容分说,揽了过来。 孟遥笑着道:“安曦,一份工作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挂不在心上。学校不要你,是学校的损失。” 安曦点了点头,林哲宇是干什么的,安曦不知道,孟遥的身份,安曦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两人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们的话她也权当是安慰而已。 吃完饭,收拾完毕,林哲宇向言老九使了个眼色,道:“安曦,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老九,外面雨下得挺大,我的车你开去,送送安曦。” 百炼成钢 别墅够大,自然不会没有绛住的地方。琳琳自小跟绛熟识,多日不见,亲密之极,居然提出今晚跟绛姑娘同床,这可是让林哲宇喜出望外,要知道,孟遥太爱这个孩子了,这娘儿俩可是经常干把林哲宇踢到一边这种惨绝人寰的狠事的,看来今晚有机会兴风作浪一回了,大喜之下林哲宇不迭地夸女儿明白事理,可惜这女儿根本不鸟他,撂下一个高昂的下巴跟绛进了房间。 孟遥拿出一个盒子,很有古韵之意,林哲宇神情一整,对着那盒子作了一个揖,惹得孟遥嗤地笑出声来:“你这也太恭敬了,复古了不是?” 林哲宇瞪了孟遥一眼道:“小心我参你一本。” 孟遥捂着嘴,打开了盒子,还真有点圣旨的味道,打开绢帛,上面写着七个字,四个大的,三个小的。 四个大字为:百炼成钢,苍劲有力的隶书,下面的三个小字是落款,非常赏心悦目的“陆渐红”三个字。 一股强烈的暖流涌入了林哲宇的胸腔,一时之间,他竟有些哽咽。 孟遥收起了笑颜,柔声道:“哲宇,爸一视同仁。” 林哲宇点了点头,正色道:“孟遥,把这幅字收起来,我要当成传家之宝,世代相传。” 孟遥疯了一样的捶起了林哲宇:“什么时候你才能有个正形啊。” 林哲宇道:“我说的是真的。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泰山大人的厚望。” 接下来自然是另一片风景了,犹如窗外的狂风暴雨,当真是风声雨声嘿嘿声,声声入不得耳哉。 同样是风雨之夜,周小平的心里却是如猫抓一样的酥痒难奈。 周小平到的时候,正好言老九送安曦回来,下着雨,九哥执意要把安曦送到楼上。老九不是绅士,曾经是名军人,性格直率,不容安曦拒绝,撑着伞已经下了车来。 安曦默默地走在伞下,心里却是甜甜的,九哥给了她很不同的感觉,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是心细如发,无微不至。 到了楼下,安曦低声道:“上去我给你熬点姜汤喝吧,你身上都湿了,很感冒的。” 言老九咧嘴就笑了,两人上了楼,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牵到了一起。 安曦拿钥匙开了门,却是一愣,家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言老九的眼神却是微微一凝,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小平。 “安曦回来了。”周小平这话说的好像这是他的家一样。 安曦当然知道周小平来的目的,挤出一个笑脸,算是打了个招呼。 言老九盯了周小平一眼,低声道:“你先休息,这里有我。” 言老九这句话说出来,安曦的心忽然就放了下来,点了点头,进了厨房,兑现她熬姜汤的诺言。 周小平的心里很不快,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对面这个陌生男人毫不掩饰的敌意,神情一肃,清了一下嗓子,向着安曦的背影道:“小安,你等一下,我代表市政府跟你再谈最后一次。” 安曦的身子微微一滞,言老九这时发声了:“有什么事,跟我谈。” 周小平蹙了一下眉头,道:“你是谁?” 言老九淡淡道:“我是安曦的男朋友,行了,别查户口了,有事说事。” 男朋友?周小平微微冷笑了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具体的拆迁条件安曦知道,这是合同,如果不迁的话,后果自负。” 言老九自然不理会他这一套,道:“这事我知道,这条件,门都没有,周秘书长是吧?请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这里不欢迎你。” 周小平脸色铁青,冷笑着站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经绝了动安曦心思的念头,取而代之的只有两个字:报复。 ——以他周小平的身份,不仅被如此无视,还被无理对待,那是坚决不能忍受的。 其实他的行动已经提前开始,安曦的失业就是他的杰作,原本他是想用这个条件来交换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一到办公室,林哲宇便让王运达通知林志强和汪青松两人到办公室来,另外还通知了第二监察室主任费桐。 几人很快过了来,林哲宇神情严肃地通报了在海安县发现的情况,转达了市委和市纪委主要领导的指示精神。 费桐是个老纪委了,在林哲宇讲完话之后,他提出了问题:“林书记,仅凭胡培彬的一面之辞很难成为突破口,要想当事的二人认罪伏法,还需要其他方面的证据。” 林哲宇点头道:“所以,我们这一次需要另寻证据。费主任,这个案子就由你牵头负责。同志们,这是我们纪委今年以来的首次行动,务必打好这一枪。我重申一下纪律,务必要保密,明白吗?” 散了会之后,费桐并没有急着离开,留了下来。 费桐今年四十出头,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业务上自然无话可说,他也明白林哲宇要求保密的理由是怕打草惊蛇,但是这个案子与以往的案子不大一样,说是一个案子,事实上是两个案子,到目前为止,涉案的左公传和查光绍二人除了因为胡培彬有共同交集以外,可以说是两个不相干的案子,仅仅凭他和林、汪二人,在需要搜集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人手未免不足。 林哲宇笑了笑道:“费主任,人我可以给你,但是最多再给两个。” 费桐也笑了笑:“那就足够了。” 费桐又道:“林书记,说句实在话,我对这个案子的信心不大。” 林哲宇奇道:“怎么讲?” 费桐的理由很充分,这个案子是由海安县纪委弄出来的,李珂肯定会向县委书记傅维君汇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海安方面的报告,这也意味着有很大可能是傅维君压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左公传和查光绍会不会事先串供或者进行退款,那很难说。而且,从眼下所了解到的情况看,根本没有丝毫的线索,尤其是在秘密调查的情况下,很难摸到相关的涉案人。 百炼成钢 别墅够大,自然不会没有绛住的地方。琳琳自小跟绛熟识,多日不见,亲密之极,居然提出今晚跟绛姑娘同床,这可是让林哲宇喜出望外,要知道,孟遥太爱这个孩子了,这娘儿俩可是经常干把林哲宇踢到一边这种惨绝人寰的狠事的,看来今晚有机会兴风作浪一回了,大喜之下林哲宇不迭地夸女儿明白事理,可惜这女儿根本不鸟他,撂下一个高昂的下巴跟绛进了房间。 孟遥拿出一个盒子,很有古韵之意,林哲宇神情一整,对着那盒子作了一个揖,惹得孟遥嗤地笑出声来:“你这也太恭敬了,复古了不是?” 林哲宇瞪了孟遥一眼道:“小心我参你一本。” 孟遥捂着嘴,打开了盒子,还真有点圣旨的味道,打开绢帛,上面写着七个字,四个大的,三个小的。 四个大字为:百炼成钢,苍劲有力的隶书,下面的三个小字是落款,非常赏心悦目的“陆渐红”三个字。 一股强烈的暖流涌入了林哲宇的胸腔,一时之间,他竟有些哽咽。 孟遥收起了笑颜,柔声道:“哲宇,爸一视同仁。” 林哲宇点了点头,正色道:“孟遥,把这幅字收起来,我要当成传家之宝,世代相传。” 孟遥疯了一样的捶起了林哲宇:“什么时候你才能有个正形啊。” 林哲宇道:“我说的是真的。唯有如此,才能对得起泰山大人的厚望。” 接下来自然是另一片风景了,犹如窗外的狂风暴雨,当真是风声雨声嘿嘿声,声声入不得耳哉。 同样是风雨之夜,周小平的心里却是如猫抓一样的酥痒难奈。 周小平到的时候,正好言老九送安曦回来,下着雨,九哥执意要把安曦送到楼上。老九不是绅士,曾经是名军人,性格直率,不容安曦拒绝,撑着伞已经下了车来。 安曦默默地走在伞下,心里却是甜甜的,九哥给了她很不同的感觉,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是心细如发,无微不至。 到了楼下,安曦低声道:“上去我给你熬点姜汤喝吧,你身上都湿了,很感冒的。” 言老九咧嘴就笑了,两人上了楼,不知什么时候手已经牵到了一起。 安曦拿钥匙开了门,却是一愣,家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位不速之客,言老九的眼神却是微微一凝,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小平。 “安曦回来了。”周小平这话说的好像这是他的家一样。 安曦当然知道周小平来的目的,挤出一个笑脸,算是打了个招呼。 言老九盯了周小平一眼,低声道:“你先休息,这里有我。” 言老九这句话说出来,安曦的心忽然就放了下来,点了点头,进了厨房,兑现她熬姜汤的诺言。 周小平的心里很不快,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对面这个陌生男人毫不掩饰的敌意,神情一肃,清了一下嗓子,向着安曦的背影道:“小安,你等一下,我代表市政府跟你再谈最后一次。” 安曦的身子微微一滞,言老九这时发声了:“有什么事,跟我谈。” 周小平蹙了一下眉头,道:“你是谁?” 言老九淡淡道:“我是安曦的男朋友,行了,别查户口了,有事说事。” 男朋友?周小平微微冷笑了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具体的拆迁条件安曦知道,这是合同,如果不迁的话,后果自负。” 言老九自然不理会他这一套,道:“这事我知道,这条件,门都没有,周秘书长是吧?请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这里不欢迎你。” 周小平脸色铁青,冷笑着站了起来,此时的他已经绝了动安曦心思的念头,取而代之的只有两个字:报复。 ——以他周小平的身份,不仅被如此无视,还被无理对待,那是坚决不能忍受的。 其实他的行动已经提前开始,安曦的失业就是他的杰作,原本他是想用这个条件来交换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一到办公室,林哲宇便让王运达通知林志强和汪青松两人到办公室来,另外还通知了第二监察室主任费桐。 几人很快过了来,林哲宇神情严肃地通报了在海安县发现的情况,转达了市委和市纪委主要领导的指示精神。 费桐是个老纪委了,在林哲宇讲完话之后,他提出了问题:“林书记,仅凭胡培彬的一面之辞很难成为突破口,要想当事的二人认罪伏法,还需要其他方面的证据。” 林哲宇点头道:“所以,我们这一次需要另寻证据。费主任,这个案子就由你牵头负责。同志们,这是我们纪委今年以来的首次行动,务必打好这一枪。我重申一下纪律,务必要保密,明白吗?” 散了会之后,费桐并没有急着离开,留了下来。 费桐今年四十出头,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业务上自然无话可说,他也明白林哲宇要求保密的理由是怕打草惊蛇,但是这个案子与以往的案子不大一样,说是一个案子,事实上是两个案子,到目前为止,涉案的左公传和查光绍二人除了因为胡培彬有共同交集以外,可以说是两个不相干的案子,仅仅凭他和林、汪二人,在需要搜集其他证据的情况下,人手未免不足。 林哲宇笑了笑道:“费主任,人我可以给你,但是最多再给两个。” 费桐也笑了笑:“那就足够了。” 费桐又道:“林书记,说句实在话,我对这个案子的信心不大。” 林哲宇奇道:“怎么讲?” 费桐的理由很充分,这个案子是由海安县纪委弄出来的,李珂肯定会向县委书记傅维君汇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海安方面的报告,这也意味着有很大可能是傅维君压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左公传和查光绍会不会事先串供或者进行退款,那很难说。而且,从眼下所了解到的情况看,根本没有丝毫的线索,尤其是在秘密调查的情况下,很难摸到相关的涉案人。 弯里胡绕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道:“费主任,你可是老纪委了,这个案子为什么要让你牵头主抓,正是因为你有丰富的办案经验。” 费桐没辄,领导就是领导,一句话,你就得去拼。 费桐离开后,林哲宇的眉头蹙了起来,费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也知道这个案子确实是个老大难的问题,尤其是在风声可能已经走漏的情况下。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除了是等着看领导的意思以外,他也是想放一颗烟雾弹。 一想到海安方面没有动静,林哲宇就有些无奈,傅维君捂盖子的行为,实质上已经把他和左公传、查光绍捆绑在了一条船上。林哲宇不明白,一位县委书记,怎么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犯糊涂,一旦这两人被查实了,傅维君就难受了。或许因为市委书记孙明东的存在保得住他,但对于他的威信和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将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这几天林哲宇看起来没有什么动作,其实私底下已经安排了霍言旺去关注搜集相关人的情况了。 拿出手机,打算打个电话问一下,想了想又作罢了,如果霍言旺那边有什么发现,肯定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这段时间,李兆阑倒是没有打电话过来,按理说,他知道自己去了洪安之后,应该主动联系的,谁也不会忽视在市里的关系,况且他俩早就熟识。 “王主任,你过来一下。”林哲宇打了个电话。 王运达还没到,纪委副书记陈铁生踱着步子过了来,林哲宇笑着起身相迎:“陈书记,稀客。” 陈铁生背着手,他是孙明东的人,在纪委也不瞒着,显得很是大喇喇的:“林书记这些天挺忙的啊。” 林哲宇微笑道:“还行吧,陈书记有什么指示?” 陈铁生坐了下来,声音放得有点低:“听说你去了海安县,对那边的感觉怎么样?” 陈铁生有些不按规矩出牌,主要还是得益于他的心理优势,其实这些话换了别的副书记恐怕就不会说了,林哲宇微微一愣,难道眼前这家伙是官场的愣头青,脸上却是没有异色,道:“海安很不错啊。” 陈铁生便道:“孙书记在海安工作的时候,海安可是一穷二白,现在海安在全市前三,不得了啊。” 林哲宇就笑了,陈铁生是在变相地告诉他,孙明东是不希望见到海安出问题的,如果陈铁生有警告意味的话,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孟庆德昨晚转达的孙明达“查”的意思是很勉强的? 这时,王运达敲了敲门,在外面道:“林书记。” 陈铁生也不多坐,哈哈着起身离开,见到王运达也是哈哈一声,王运达的目光里有些许敬畏,向边上让了让:“陈书记也在啊。” 林哲宇没有回到桌子后面,走向了办公室的长沙发,道:“王主任,来,坐。” 看林哲宇有聊聊的意思,王运达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敬了一根,为林哲宇点上了,道:“林书记,什么指示?” “你我之间就不整那些虚头虚脑的东西了。”林哲宇吐出一口烟道,“城关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王运达微微呆了一下,林哲宇所提到的情况自然指的是关于工作方面的,难不成又盯上城关的谁谁谁了? “城关区在全市向来是老大,富得流油,区委书记谭克磊还是市委常委。”王运达说到这里便停了嘴。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三句话,透露出来的讯息却是不少。越是富裕发达的地区越容易成为腐败的温床,而后面点出了谭克磊市委常委的身份,更是告诉林哲宇,城关最好不要动。 林哲宇哈哈笑了两声,他对王运达是相当满意,道:“你别想歪了,城关区分管教育的领导你熟不熟悉?” 王运达呆了一下,道:“林书记,你的思维跳跃得太厉害了,我跟不上。” 林哲宇便道:“我有个朋友,在天馨幼儿园,没因没由地被辞退了。” “还有这样的事?”王运达的神情有些夸张,“林书记的朋友也敢辞退。” 林哲宇道:“我又不是什么金字招牌,哈哈。” 王运达道:“天馨幼儿园的园长我认识,要不我帮你问问?” 王运达倒不全是在拍马,他现在紧跟着林哲宇的步伐,自然要为林哲宇排忧解难。 林哲宇奇道:“这么巧?” “更巧的是,这个园长是我连襟。”王运达笑着道,“这事包我身上了。” 林哲宇道:“我朋友倒也不是非到天馨幼儿园工作不可,只是莫名其妙地就被辞退了,多少有点不甘心。运达,问个明白就可以了。对了,我那朋友叫安曦。” 林哲宇的称呼发生了变化,王运达这种精于世故的人自然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当即应了下来,道:“回头我给你消息。” 王运达的动作很快,一离开林哲宇的办公室,便打了电话给他连襟。 追问之下,很快得到了答案,居然是城关区副区长闵俊华给他施加的压力,具体安曦哪里得罪了闵俊华,不得而知,不过作为一个幼儿园的园长,区里领导的指示那是一定要照办的。 得到这个答案,林哲宇也是蹙起了眉头,安曦的生活圈子并不大他是知道的,怎么会吃罪闵俊华? 王运达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也是不得要领,林哲宇也不再去多想,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看号码,林哲宇立马精神一振,王运达见状,识趣离开。 “哲宇,有状况了。”霍言旺给林哲宇带来了一些消息,虽然没有确凿的东西,但是起码能为费桐的工作创造条件,林哲宇仔细听了之后道:“回头我会让负责此事的费桐主任跟你联系。” 放下电话,林哲宇把费桐叫了过来,一番叮嘱之后,把霍言旺的手机号码留给了费桐。 这件事情,林哲宇倒没有过于放在心上,他放在心上的事情则是另外一件。 左右为难 翠竹轩饭店的一个包厢里,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摆了好几个菜,精致得很。 林哲宇靠着窗子,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他的身侧坐着秦亚春。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雨下得好啊。”秦亚春笑着举起了杯子,道,“这几天实在太忙,这一顿拖得太久了。” 林哲宇对秦亚春的目的自然是心知肚明,微微一笑道:“秦秘书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秦亚春笑道:“林书记这么说,我倒是心怀戚戚了,不是在怪罪我吧。” “哪里哪里,来,干一杯。”林哲宇“敌”不动我不动,既然对方先跟他打哈哈,那他就奉陪。目前诗海局势扑朔迷离,林哲宇虽然有大人物罩着,但是他也清楚山高皇帝远的道理,在诗海,老大还是孙明东。他本人出身纪委,孙明东对纪委似乎不是太感冒,加上林哲宇现在“针对”海安的一些动作,如果再有个闪失,林哲宇恐怕也是岌岌可危。在官场跌打滚爬也算不少年,他自然知道站队的道理,只是人微言轻,这个队也不是能够轻易就站过去的,况且,现在林哲宇也是雾里看花,一时之间,站到哪支队伍里去,难以定夺,所以尽管有心与秦亚春结交,还是要尽量多试探揣摩一些。 两人干了一杯酒,秦亚春道:“林书记最近也挺忙的吧?” 林哲宇心道,要入正题了,脸上带着微笑道:“年轻人嘛,多干一点也是应该的。” 秦亚春就笑:“林书记很敬业,佩服。听说纪委去了一趟海安,黄市长对纪委的工作很满意,认为既要抓经济,更要抓党建,纪委可是抓党建工作重要的一环。” 林哲宇心里一格愣。领导有好评不是坏事,但有的时候领导给予的正面评价也不是一个利好的信号。就像黄士杰的评价一样。 黄士杰跟孙明东尿不到一个壶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两位正厅级的领导干部,眼光自然不会那么狭隘,但是有句老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林哲宇深受黄士杰赞誉,那就证明你不是我孙明东这个圈子里的。有了这种印象,林哲宇的难度会增加不少。 站队是必须的,但是林哲宇此时的感觉却是,黄士杰不在乎他的站队,毕竟他的层次不够,更多的是把自己当成了枪去用,那么林哲宇就要认真考虑一下了。 这个处境挺艰难,黄士杰的用意很明显。 来诗海这么久,通过不少渠道,对诗海的政治力量分布林哲宇大概有了个了解,就拿副市长周光良来说,就不是黄士杰的人,所以林哲宇综合分析,黄士杰想动周光良,恐怕不是因为所谓的“诗仙酒业集团”被败家了。古时征战,必须师出有名,这一点在现代官场更是被发挥到了极致。 林哲宇一直在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岳父大大那四个字的真谛,百炼成钢啊。 如何应付眼前严峻的局面,成为林哲宇的头等大事。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造成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局面。 林哲宇笑着道:“窗外斜风细雨,咱们还谈公事,未免太对不起这个风景了。” 秦亚春微一怔,便道:“说的是,咱们把酒言欢谈风月,来,这瓶诗仙酒可是我从诗仙集团好不容易淘来的,美酒敬英雄。” 一直到散了,秦亚春绝口未提工作上的半件事,林哲宇却是明白,自己的这种态度恐怕会招致黄士杰的不满了,却又没有办法。他黄士杰师出有名,可是自己师出无名啊。你说诗仙集团有经济问题,我总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去查吧,理由是什么,证据是什么,更重要的是,如果他顺了黄市长的意,周兆良这位市委常委再有啥动作,林哲宇又该如何应对?别说林大书记只是纪委副书记,就是纪委书记孟庆德,恐怕同样不好应对。 林哲宇觉得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有点扛不住了,这是现实,不是欧美大片,孤单英雄只能在梦里想一想,身在官场,如果你想做一个孤胆英雄,等待你的下场只有一个,并且是唯一的一个,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折戟沉沙。 所以,林哲宇需要借力。 出来的时候,秦亚春的脸仍然带着笑容,只是在昏暗的街光下忽明忽暗,闪闪烁烁。 一转眼的工夫,一个礼拜便过去了,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到来,有三天的假期。林哲宇考虑着是不是要利用这个假期回老家一趟,把这个想法跟孟遥说了,孟遥自然支持。 坐在办公室里,林哲宇的眉头微微蹙着,这几天没什么事情,有“百炼成钢”的鼓励,他也就安下心来。当前的纪检工作要想有所突破,并非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图之。海安的调查仍然在暗中进行,费桐会及时将工作进度进行汇报,霍言旺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目前已经进入了进一步的取证阶段,只要这项工作能够顺利完成,估计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到时候就可以转到反贪局,基本就没纪委的事了。 此时的林哲宇却是在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面对新形势,纪委该如何开展工作。纪委,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从正面角度来说,就是打击腐败,从反面角度来说,那就是整人。不过无论是哪种角度,纪委都是干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然,身为纪委战线中的一员,就应该有这个觉悟,纪委是为党的事业负责! 林哲宇想的是,纪委不可能一直都在办案,哪一位领导也不可能由得你纪委“没有节制”地去“胡来”,所以纪委另外的工作亮点应该在哪里呢?孟庆德沉默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一阵子,可是林书记不能也这么沉默下去啊。 林哲宇想了一阵子,拿过信笺纸,埋头在信笺上奋笔疾书起来。他所写的题目是:纪委工作职责的延伸。 书记驾到 砰、砰、砰。 林哲宇正在书写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林哲宇应了一句,抬起了头。 推开门的是纪委书记孟庆德,林哲宇起身道:“孟书记。” 这时林哲宇看到孟庆德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赫然是市委书记孙明东。这让林哲宇大感意外,孙明东居然会到纪委来视察工作。 不过这个时候林哲宇无暇去揣摩,赶紧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孙明东和孟庆德连袂而入,孙明东打量了一下,笑道:“林书记的办公室很简洁嘛。” 林哲宇的办公室确实很简洁,除了办公必备的桌椅以及桌子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以外,唯一显眼的只有办公桌后面的书架了。 书架上不少书,都是跟纪检工作有关系的,这是林哲宇让王运达给他找来的,隔行如隔山啊,纪检工作是首次接触,不学习容易导致外行指导内行,算是临时抱佛脚吧。 林哲宇笑了笑道:“该节俭还是要节俭的,诗海需要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孙明东就笑了:“哲宇书记还是很有大局观的嘛。”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林哲宇赶紧伸出两手相接,孙明东握手很有力度。 在官场上,握手也是一门学问,别的不说,就从力度而言,如果对方不重视你,根本不会跟你握手,即便是握手,那也是礼节性的,一触即收,软耷耷的没有力气,而孙明东的握手显然不是这样,林哲宇刹那间肃然起敬,这代表着一种尊重。同时他也有些疑惑,孙明东没有什么架子,看上去很随和,与传言不符啊。 “孙书记,孟书记,请坐。”林哲宇松开手来,邀请二位领导入座,然后又为两人泡了茶水,这才站在了两人面前。 孙明东笑道:“哲宇书记,不要这么拘谨,你也坐,来,坐我边上。” 林哲宇很是受宠若惊。迄今为止,这还是头一回与市委一号正面接触,而且一直以来,他都有一种存见,那就是孙明东刚愎自用,不待见纪委,而自己在海安掀起来的小波浪还没有平息,更是触了这位的逆鳞,所以就眼前对方的态度来看,如果不是传言有误,那就是要出妖蛾子了。 林哲宇依言坐在了孙明东的身侧,身子挺得笔直,没有半分随意的意思。领导让你不要拘谨,那只是他展现出来的态度,你小子要真是随便了,就有你好看了。 孙明东的心里其实也挺有些诧异的。这几天他看了林哲宇的履历,这样的经历再次被启用,完全就是一个妖孽。能够看得出来,这小子如果没有硬扎的背景后台,根本不可能还有机会,而且重新被启用之后,还做了现省委常委、副省长商歧山的秘书,而且他爱人还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这些就不能不引起他的重视了。 所以他才会在节前以视察工作的名义过来正面接触一下,这小家伙的表现还不错,不卑不亢,宠辱不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赞扬而面露得意之色,看得出来,心理素质很好。一般的干部,别说像林哲宇这样的处级干部,就是含金量极高的一些县(区)委书记,甚至是一些副厅级干部面对他时都是战战兢兢,像这个小家伙这么处之泰然的还真不多见,很显然,这个小家伙是经过风浪的。 而这个时候,林哲宇的心里却是有点凉凉的,孙明东说他有大局观,关键字是“还是”,也就是说,孙明东一直认为他是没有大局观的。领导的印象一旦形成,无论好坏,想要转变过来,都需要时间来印证你的表现。印象好,你一两件不满意,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相反,印象差,你做好了一两件事,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扭转坏的印象。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自己固然在乎领导心目中的印象,但是如果真的不尽人意,那也没有办法,自己没有必要那着着相。 一念及此,林哲宇的神情更加自然了,不再刻意去想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前接触的都是副省级的领导,还有正国级的呢,一个厅级领导而已,没必要视之为洪水猛兽。 “刚刚看哲宇书记在写材料嘛。”孙明东越发的和蔼,作为市委书记,主抓全面,更重要的是抓人事,那么如何量材施用就很关键,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能够在诗海有一席之地的,谁都不能小瞧了,鸡有鸡道,鸭有鸭道,没几个省心的,个个后面都有或大或小的后台,这些人成事或许不足,但败事却是有余。所以孙明东除了在用人上把关以外,也在考虑着如何将对方的力量化为己用,当然,这也是有所选择的。官场讲究个立场,如果你跟自己阵营的对立面眉来眼去,那显然不能混为一谈。 眼下,眼前这小家伙的后台能看得见的,省里就有两位。一位是常务副市长乔初一。这位不简单,曾经做过当今首长的秘书,从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位置过来的,实力不容小瞧,而另一位是省委常委、副省长商歧山,以前不入常,现在跻身于常委序列,实力同样不小。偏偏这两位是自己以前不曾有过交集的,所以这个小家伙就要抓在手中了。 孙明东有这样的想法,也是迫于无奈,省委前任书记贺子健一离开,他就成了无根之萍,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现实,而更加残酷的现实是,省里有对他不满的因素,在这个时候,他是迫切需要强有力的支持的。 理论上,他现在应该投靠更高一层的阵营之中去,只是由于贺子健的缘故,现任书记胡海峰肯定不待见他,而现任省长岳兆理的能力如何,也在观望之中。良禽择木而栖,谁也不想自己投奔的“主子”是个窝囊废,所以眼下,唯有先行自保,才能图谋将来的进步。 林哲宇恭谦地答道:“我也就是就纪委的工作提一点想法。” 林书记的想法 孙明东便道:“哦?说说看。” 孟庆德也看向了林哲宇。 林哲宇轻咳了一声,道:“前一阵子,孟书记跟我提了一些工作方面的要求,我也是受孟书记的启发,才有了这么点想法。那我就把我不成熟的一些想法向两位领导汇报一下。” 林哲宇这么说有两层意思,如果孙明东对自己的想法感冒,那孟庆德这位纪委一把的功劳必须带上,反之,黑锅也由孟庆德背。利益与风险并存嘛,林哲宇有些不厚道地想。 孙明东和孟庆德都是微微一笑,林哲宇的这点小心思他们可都是清楚得很,只不过孙明东现在对林哲宇的态度是考究和试探,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成见,所以自然地便认为林哲宇不贪功。 林哲宇道:“纪检工作在大多数人的心里就是查处腐败分子,其实纪委干的可不仅仅是这些,纪委的职责是查处违纪违规。那么,并不是腐败了触犯刑法了才去查处,况且腐败也没有那么多如牛毛,更多的是一些违规现象。我就在想,如何减少甚至杜绝这些违规现象呢?当然,一蹴而就不现实,只能通过严格的制度、常态化、多样化的监督和一些实际案例的查处同步进行,才能逐渐取得效果。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形势的不断变化,作为纪委人,应该分析这些变化,真正发挥纪委的作用。” 林哲宇的这番开场白引起了孟庆德的共鸣,孙明东也是微微颌首表示赞同,有这样的态势,林哲宇的话就更加顺畅了:“随着中央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大,很多官员都在感叹为官不易,我认为这是一种误区,更是一种态度不端正的行为。为什么说为官不易?如果是从取得实绩的角度出发,倒也无可厚非,发展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哲宇说到这里,稍作停顿,这番话的意思就更多了,为官不易,原本如此,其实这些感叹一方面是来自于国家政策的收紧,另一方面也是从升迁的角度去考虑,诺大一个官场,人人都有进步,自然不可能。不过后面提到的发展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倒是引起了孙明东的共鸣,这也是林哲宇变相拍了孙明东一记,诗海的发展有目共睹嘛。 林哲宇又道:“为官不易,我觉得有必要改一个字,那就是把‘易’改为‘为’。这也正是我个人认为纪委工作的另一个侧重点,为官不为的现象日渐突出,比如要担责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没油水的事情能推就推,非亲非故者的事情,能拖就拖,这些都是典型的不作为。政府公信度的下降与这些现象不无关系,有的地区甚至于干群关系紧张,更是把为官不为的害处推到了极致。” 孙明东似乎被吸引住了,插了一嘴:“你觉得不作为的表现形式都有哪些?” 林哲宇不假思索道:“刚才我举的三个例子都是不作为的典型,具体说起来,除了典型的不作为以外,还有几种表现形式,一种是慢作为。主要表现在推诿拖延、效率低下方面。一些本来能够顺利解决的工作,不认真履职,踢皮球,甩袖子,一派官老爷作风。第二种是庸作为,表现在把关不严、监管不力方面。一些职能部门把关不严,打人情牌,损公肥私,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第三种是懒作为,消极怠工,纪律松驰。上班干与工作无关的事情,玩游戏的,看电影的,网上购物的,人在曹营心在叹,有的表面看忙忙碌碌,实际上毫无效率,得过且过。” “为官不为的背后其实仍是腐败不正之风,领导干部手中都有或大或小的权力,为官不为的现象表明了一点,那就是表明有些干部在先例权力时仍奉行着不给好处不作为的原则,这些我认为都是日后纪检工作的重点。有的客商感叹,以前只要打点到位,办事还比较方便,现在虽然不用打点了,事却更难办了。这无不说明,为官者的观念需要转变。人都有惰性心理,一旦形成习惯,就很难转变,我觉得依靠自觉性是不行的,必须通过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杀鸡儆猴的作风迫使他们转变作风,唯有如此,才能使各项工作走上正轨。” 孙明东看了孟庆德一眼,道:“老孟,你说说。” 林哲宇觉得挺奇怪的,传言孟庆德与孙明东很不对路子,但是从孙明东的称呼来看,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啊,不过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貌合神离这个词可不是捏造出来的,所以他还得用心去体会。 孟庆德神情严肃道:“林书记的想法很好,基本上涵盖了一些典型的事例,对我也是一个不小的触动啊,看来我这个纪委书记的观念就需要先行转变了。” 孙明东点了点头:“哲宇同志非常有见地,把纪委的职责分析清晰明了,老孟,纪委呀,是该有点新面貌了。” 孟庆德就有点发懵,孙明东今天太奇怪了,以前他是提到这些都皱眉头的,什么时候也转了性了?如果孙明东所言发自内心,那么纪委势必迎来的春天,就怕他口是心非,那就弄巧成拙了,倒是林哲宇的胆子似乎长毛了,接着道:“纪委的工作者也是人,我听说过一件事,说某纪委的同志到某地区去暗访,他们都是穿着球鞋下去的。问其原因,答案居然是方便被发现的时候能够在第一时间脱险。这个答案很令人心碎,纪委工作人员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还怎么开展工作?当然,这只是个案,我想,咱们诗海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孙明东怔了一下,道:“好你个哲宇同志,你这是在提醒我嘛。” 林哲宇是不是有提醒的意思,不得而知,不过孙明东确实是这么理解了。这些年,诗海对纪委的“不作为“已经麻木了,真的很难说,纪委的人会不会得到尊重,如果真形成这种局面,你孙明东也有责任。 林哲宇没再开口,孟庆德倒是笑了起来:“孙书记,要不要林书记汇报一下海安的情况?“ 案情汇报 孟庆德的这个提议让林哲宇的心头一亮,这件事才是试探孙明东态度的最佳途径,连陈铁生都过来“善意警告”过了,那么此事孙明东的表现就是最直观的态度了。 孙明东收起了笑容,这与刚刚谈到的理论不同,是实实在在的案件,当即点了点头,道:“我听听。” 林哲宇看了孟庆德一眼,然后才道:“两位领导,这个案子仍然在调查中,本来是想打算有所进展之后才汇报的,既然孙书记要听,那我就把前期的调查情况汇报一下。” 费桐的调查已经有了明确的方向,已经得到了几位关键证人的证词,只等把所有的材料完善了之后,便与查光绍和左公传正面接触。这样的结论也意味着这两人的落马只是时间问题了,当然,林哲宇并没有提到霍言旺,这也是出于保护的需要。 孙明东的脸色微微有些沉,在他的根据地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事实如此,却也没什么法子。 见场面有点冷,孟庆德适时道:“孙书记,省纪委很关注诗海纪委的动作,听说过了五一之后,还会有巡查组过来巡视。我们市纪委虽然早就建立了相关的巡查制度,但是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实施,你看,是不是抢在省纪委之前先行开展。” 林哲宇的心里大抵有了点感觉,看来传言真的不可信,都说孟庆德跟孙明东关系僵化,现在看来远不是这么回事,如果真如传言那样的话,孟庆德根本没有必要说出这些来,到时候要是真出问题了,我纪委挨板子在情理之中,你这个市委书记恐怕就更落人口舌了。 孙明东没有回应,站了起来,向林哲宇道:“哲宇同志,你说的为官不为这个理论很切合实际,这样吧,给你三天时间,形成一个书面的内容,节后送到我办公室去。” “好的,孙书记。”林哲宇的脸上没什么异容,就像是接了一件工作那么平淡,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孙明东让他亲自送材料过去所包含的内在意义。 对林哲宇的表现孙明东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林哲宇将二人送下楼,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所说的那些,表面上看他镇定自惹,可他面对的毕竟是实实在在的一市之首,一个不爽,以后有他林哲宇的好日子过。不过林哲宇必须如此,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倒不是为了表现自己,而是想打探一下孙明东的真实态度,纪委工作敏感性极强,注定了林哲宇不可能默默无闻,这就要求林哲宇迅速摸清主要领导的意图,百炼成钢嘛。 坐下来刚喝了一口茶,孟庆德折而复返,林哲宇起身道:“孟书记,你怎么又回来了?” 孟庆德苦笑道:“我能不回来吗?你今天太激进了。” 林哲宇怔了一下,为孟庆德重新泡了茶,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孟庆德对面,摆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儿道:“孟书记,请批评。” “批评就算了。”孟庆德微微有了些笑意,道,“你是不是准备好有这么一天了?” 林哲宇道:“领导,你可冤枉我了,我怎么知道孙书记会来?是不是我的言论惹领导不快了?” “那倒没有,你不用担心。”孟庆德道,“孙书记若有所思啊,虽然不见得短时间内扭转观念,但是我想会有效果的。哲宇,就看你的了。” 林哲宇不由道:“书记,我的小肩膀扛不了这么大的胆子啊。” “我给你撑着。”孟庆德瞪起了眼睛,道,“不是让你节后把材料送过去吗?孙书记给你三天时间,我只给你两天时间,2号晚上你把材料递我家去。” 林哲宇苦起脸来,这么一搞,回梁山老家的计划可能要泡汤了,唉,为了回家计划,说不得今晚是要加个班了,当下沉吟着道:“2号啊……” 孟庆德的眼睛瞪得更圆:“怎么了?不乐意?”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今晚给您递过去。”林哲宇笑道。 “好,我等着,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孟庆德看了一眼时间,“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你给我加加班,晚上到我那儿吃饭去。” 看着孟庆德离开,林哲宇的笑容浮在了脸上,这老家伙,风风火火的,哪里像个领导啊,殊不知孟庆德是拿他当自己人看,才会显露出真性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有的,有时候人就这么奇怪,要说孟庆德堂堂市委常委,跟你林哲宇也就是上下级关系,却偏偏能如此亲近,搞不好今晚去又要推心置腹一般,当然,这是林哲宇希望看到的。 这些材料原本就是林哲宇心有所感酝酿很久的,形成一个书面材料自然是问题不大,考虑到要交给领导,林书记自然是更加认真,字字斟酌,尽量做到不讲空话套话,力求材料真实挤不出水分,等材料弄好,基本也到了下班的点了。 林哲宇原本是想携孟遥一起上门的,考虑来考虑去,眼下不是太合适,便打了个电话给孟遥,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孟遥习以为常,叮嘱男人在外,少喝酒多吃菜,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林哲宇就笑,什么花也没有家里这朵花开得娇艳芬芳,孟遥骂他贫嘴,挂了电话。 正要走,王运达敲了门进来,林哲宇便又坐回来,王运达倒是熟练得很,顺手拿起林哲宇的杯子续满了水,然后才道:“林书记,你朋友的事情弄明白了。” 林哲宇有些愣神,王运达的声音低了下来,道:“你朋友之所以被辞退工作,那是因为一个人,市政府副秘书长周小平。” 虽然没说多少,林哲宇却已经是明白了问题所在,周小平为了顺利地让安曦在拆迁协议书上签字,采用了这么一个卑劣的手段,林哲宇那晚去过安曦家,想来周小平应该还有更龌龊的想法。 “知道了。”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运达,谢谢你了。” 登门造访 “林书记怎么说话啊?为领导分忧,是我王运达的分内之事。”王运达故作不爽道。 林哲宇笑了笑,上前拍了一下王运达的肩膀道:“那我就不谢了。” 王运达转嗔为喜,道:“那我先走了。” 林哲宇默默地将打印好的材料放进了包里,心里对周小平恼火到了极点,这小子的歪心思倒是不少啊。林书记不是睚眦必报,倒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好鸟,你周小平看起来也是贪恋女色之辈,您老小心点,纪委的眼睛已经盯上您了。 首次上直接领导家的门,总不能就带着一分材料,必须得备点东西,只不过孟庆德本身就是纪委书记,要是提着贵重物品上门,难免有知法犯法的嫌疑,所以林哲宇思来想去,提了两瓶五粮液。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哲宇驾着车去了孟庆德的住处。 孟庆德并没有住在常委院里,他爱人叫岳莉,是诗海本地人,岳莉的父亲曾在省水利厅任职,是个退休老干部,只是已经去世多年了。有人说孟庆德能到今天的位置上,是沾了他老丈人的家,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岳莉是独身子女,所以这房子也就是孟庆德的了,孟庆德住的也是心安理得,用他的话说,钱本来就不多,放在现成的房子不住去花钱买房,那是浪费,况且女儿读大学还要花钱,钱一定要花在刀刃上。 提前给孟庆德打了电话,按照他给的地址,林哲宇很快到了。 那是一座单家独院的老楼,样式虽然不怎么样,但是随着诗海经济的快速发展,这里已经成为了市中心辐射地带,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是寸土寸金。 林哲宇摁响了门铃,很快有一个女孩子从里屋走出,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前,打量了一下林哲宇道:“你是谁?” “我是林哲宇。”林哲宇应了一声,心想,这应该是孟庆德的女儿孟朝阳了。 “进来吧。”小姑娘读高二,或许是受家庭环境的熏陶,倒也不怯生。 跟着到了门前,孟庆德正跷着二郎腿看报纸,林哲宇打了声招呼,孟庆德起身道:“来得挺快啊,就不换鞋了。” 家里铺设的是木地板,鞋柜上也准备了好几双拖鞋,显然女主人是个整洁之人,林哲宇自然不会真的就这么穿着皮鞋进去了,不过不换拖鞋也是对的,谁知道你是不是香港脚啊。 林哲宇从袋子里拿出鞋套套在鞋上,孟庆德也就没说什么,处处皆文章,由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林哲宇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很有教养。 “还带了东西?”孟庆德的目光落在了林哲宇提在手中的袋子上。 林哲宇笑着走过去,将装酒的盒子放到茶几上,道:“书记,我来蹭饭,总不能只带着一张嘴吧,饭菜是你的,这酒就是我的了。” 孟庆德哈哈一笑:“这是典型的aa制嘛,我还以为你也搞的那么庸俗。” 这时孟朝阳泡了一杯茶递过来,道:“林叔叔请喝茶。” 林哲宇眼镜和心都碎了一地,打着趣道:“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 孟朝阳笑了笑道:“你跟我爸是同事,叔叔是统称。” 孟庆德笑着说道:“这是我女儿孟朝阳,读高二。哎,对了,我听说高二要补课,五一不放假,你怎么回来了?” 孟朝阳吐了一下舌头道:“爸,我想你了,想回家看看,不行啊?” “想我了?别逗了,我看你是想吃你妈做的菜了。”孟庆德失笑不已,目光里却难掩对女儿的溺爱之色。 孟朝阳似乎是被戳穿了心事,头一昂,进了里屋。 孟庆德叹了一口气,道:“女儿大喽,跟老子就不贴心了。对了,哲宇,你家的也是女儿吧?” 提到琳琳,林哲宇就大是头疼,不由苦笑道:“书记,您女儿大了才不贴心,我家那个现在就不贴心啊。” 说了几桩琳琳的趣事,孟庆德捧腹不已,最后总结了一句:“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这么闲聊着,厨房里的炒菜声已经停了下来,听到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朝阳,收拾下桌子,可以吃饭了。” 一番收拾,几个菜端到了茶几上。岳莉是一个典型的小家碧玉,或许是没受过什么苦,保养得很好,孟朝阳跟她就如同一个胚子里铸出来的。 林哲宇客气道:“麻烦你了嫂子。” 岳莉笑着道:“家里很少有客人来,今年呀,你还是第一个呢。” 林哲宇就笑了笑,孟庆德的眼睛瞪大了:“你是在说我人缘不好?” 孟朝阳接了一句茬:“你可是纪委书记,人家来上门送礼,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孟庆德愕然了,这比喻,简直不恰当极了。 孟朝阳似乎也觉得比喻不当,当即改口道:“是羊入虎口。” 岳莉笑道:“反正都是动物,别贫了,赶紧吃吧,可别凉了。林书记,你先吃着,我再做几个菜。” 林哲宇赶紧道:“嫂子,这么多菜都吃不完,不用再麻烦了。” 话虽这么说,岳莉还是进了厨房。 孟朝阳一点也不怕生,这很符合现代女孩的特点,况且又是东道主,拿过酒来为二人倒满了,这才道:“林叔叔,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老古董啊,一口一个嫂子,我看你跟我才是一辈儿。” 林哲宇郁闷道:“那你爸不比我长一辈儿了?那可不行。” 孟庆德也笑了起来,道:“朝阳,赶紧吃饭,哪来那么多话?” 席间没什么可说的,虽然林哲宇提了两瓶酒来,两人却只喝了一瓶。 吃完饭,这才进入主题,孟庆德将林哲宇叫进了书房,孟朝阳乖巧地送进来两杯茶水,默不作声地带上房门出了去。 林哲宇将包里的材料拿出来,道:“孟书记,这是我下午赶出来的材料,比较急,您再把把关,润润色。” 孟庆德仔细地看了文稿。作为市纪委书记,他的眼界和层次比林哲宇要更开阔一些,通读一遍之后,认为文章可以再深入一点:“既然孙老怪要看,就给他一点正式的东西。” 拒绝真相 孙老怪?林哲宇愣了一下,不由看了孟庆德一眼,道:“书记,您说……谁?” 孟庆德这才回过味来,嘿嘿一笑,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才优哉游哉道:“哲宇,你是不是觉得我跟明东书记之间的关系有点龉龃?” 林哲宇摸了摸鼻子,在来之前,他觉得孟庆德会跟他作一番深入的交流,而且事实也正是如此,孟庆德已经摆出了推心置腹的架势,然而此时的直觉却在告诉他,孟庆德接下来如果肯“老实交待”的话,可能是诗海官坛的隐秘之事。只是他虽然对此极度好奇,却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况且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很多事情更不便插手其中,也轮不到他。 对于今晚的会面,他隐隐觉得似乎是孟庆德安排好了的,这种感觉让林哲宇有这样一个错觉,如果他对一些事情不够敏感的话,极有可能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枪,所以他笑了笑道:“书记,我是跟着您干事的。” 言下之意,你跟孙书记之间是什么送给,我没有兴趣知道。 孟庆德微微怔了一下,原本满腹的说辞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眼前这小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只不过他并没有多少气恼,林哲宇越是精于官场之道,越是一个有利的帮手。 沉默了老半天,孟庆德才以严肃的口吻正色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最好,一切顺其自然。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有时候你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这世间,无所谓黑,也无所谓白,运作的好,黑的也是白的,运作的不好,白的也会变成黑的。总之一句话,事情需要透过你看到的听到的遇到的综合分析。” 林哲宇有些不是太明白孟庆德的话,孟庆德似乎有些失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哲宇,在诗海繁荣的表象下面蕴藏着大问题啊,孙书记不是没看到,而是……唉,总之呢,咱们诗海有大问题。” 林哲宇的胃口被吊到了月球上,差点就忍不住问出来,不过他还是压住了心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间,孟庆德在他的心里也没有那么老奸巨滑了,眼前这个汉子的心里似乎藏着很多心事。 “书记,我会做好本职工作的。”林哲宇说了这么一句话。 孟庆德点了点头,道:“哲宇,你放手去干,天塌下来还有我这个纪委书记给你顶着。” 林哲宇的心头涌起一丝感动之意,从孟庆德的眼睛里,他看得出,这句话发自于他的内心。 林哲宇这一晚都没有睡踏实,在他任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个职务上的变换应该没那么简单。从到诗海这几个月的情况来看,他原以为是市委书记孙明东有问题,但是结合孙明东的“家底”以及孟庆德的话来看,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 孙明东是省委前书记贺子健的人,贺子健自然是知道林哲宇的来历的,如果孙明东真有问题,即便是贺子健想压一压,也不会把林哲宇推到诗海来,虽然他以前跟岳兆理不对路子,虽然以他跟岳兆理省部级的身份不可能人走怨散,但是岳兆理也不可能在这个方面惹贺子健不爽,毕竟他曾经是陆大大的秘书这一点众所周知,况且一个处级干部的调整岳兆理也不大可能放在眼里。 林哲宇当然不认为自己想多了,他记得岳祖母寿辰之日,他跟岳父大人谈话前,乔初一当时的神情已经在告诉他,这个任职确切地带着些委以重任之意。 而今晚孟庆德几乎坦诚相告的状态更是让林哲宇清楚地认识到,诗海有重大隐情。 想到这里,林哲宇不由一阵苦笑,指望自己这么一个纪委副书记,想把这个隐情掀出来,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重新踏入官场,林哲宇想的更多的是实实在在地为百姓做一点事情,在乡镇的那段时间是他最愉快的日子,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来, 商荫与他春风一度之后,便杳无音讯,他一直想问问商歧山,却是不怎么好开口,况且现在商歧山是省委常委,自己虽然曾经是他的秘书,但关系并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巩固和发展,所以暂时并不方便去问,也不知道她是结婚了还是怎么了,隐约中似乎想起孟遥提过一嘴,那还是因为那盒竹茶,详细的他更不敢露出什么马脚来。这段情债是没有办法去还了。 这么想着,便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孟遥侧过身来道:“怎么了?思乡情怯,还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 林哲宇也翻了个身,拥住了孟遥,低声道:“没什么,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次日一早,雨又下得大了,琳琳听说要回老家,平时喜欢赖床的居然早早就起来了,一番梳妆打扮之后,就像个小天使一般可爱,偏生又古灵精怪,着实让人又爱又怕,当然,这个“人”,仅限于林哲宇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绛驾着车,一家三口坐在后排,说说笑笑,倒也热闹,绛在前面一声不吭,面容一惯的冷竣,真不知道她是不喜欢笑还是天生就不会笑。 “孟遥,绛太沉默了,不像个女孩子,你得多开导开导她。”林哲宇在后排低声道,只是声音虽低,绛的耳朵却是尖得很,听了个清楚,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孟遥笑了笑:“她性子冷淡,不大喜欢与人接触,现在已经好多了,你还记得向蔚吗?她那才叫冷若冰山。” 林哲宇摇头叹息:“高轩的日子难过了。” 提到高轩,孟遥就笑:“向蔚可能也就对他能有个笑脸。” 两人又聊到了言老九和安曦的事情,孟遥说她的行政秘书休了产假,要有一段时间才能上班,不知道安曦是不是能胜任。林哲宇记得那个行政秘书,曾经有段时间不离孟遥左右,当即道:“你公司的事情我不过问,如果你觉得安曦不错,可以用。” 孟遥点了点头:“可以先试用一下,如果合适的话,我打算把诗海这边的投资交给她。” 一抓一逃 一路行来,很快到了梁山。 父母早知儿子一家三口要回来,早已备好了饭菜,不过妹妹林小嘉并没有回来,贺炜昕在康平开了个公司,碍于父亲是康平的扛把子,他也不能锋芒毕露,所以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林小嘉,由他幕后操控。 回家的感觉还是很美好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喝个酒,聊些陈年往事,惬意之极,林哲宇是完全放松了下来。母亲王家凤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好,家里已经不再种田,老两口的娱乐生活还是很丰富的,敲鼓打琴,跳跳健身操,也是有滋有味,美中不足的就是孩子不在身边,那种对子女的牵挂用“游子身上衣”来形容最为贴切了。 说到这些,王家凤的眼圈子就有点红,林中国就在桌底下踢老伴的腿,示意她别这么煽情。 林哲宇的鼻子也有些发酸,身为长子,自然想多点时间在父母身畔侍奉,可是现实不允许他这样。他也曾提到过,希望父母能到诗海去,父亲说好不容易在这里混熟了,到诗海去举目无亲,谁都不认识,还没有在这里好。而母亲的话则更具理性,林哲宇用事实证明了,他工作的多变,总不能换一个地方就买一处房吧,所以他们拒绝去诗海。 孟遥从小得到的父爱不多,与母亲相依为命,成年后,太多的时间都是随母亲孟佳四处奔波,这种相聚的感觉反而很淡,事实上,如果不是她想跟林哲宇在一起,也不会在诗海定居了。 也不知怎么的,话题就到了甄小妹身上。想来是因为林小嘉跟甄小凡之间的关系,两人恋爱有段时间了,关系倒是挺稳定,不过甄小凡这小子挺有志气,毕业之后并没有跟着一起去康平,而是选择了留在江陵自己创业。对此林哲宇还是很赞同的,年轻人嘛,就是要有个闯劲。 孟遥的神情就有些怪怪的,甄小妹与林哲宇之间多少有点猫腻,女人最了解女人,甄小妹见到林哲宇时的神情不难看得出来,只是个中内情却是不甚了了。 饭后,孟遥提议去甄小妹的店里看看,为了不节外生枝,林哲宇倒是不便拒绝,正待过去,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费桐打过来的。 “林书记,有情况。”费桐这个人很敬业,前期的资料已经搜集完毕,请示过林哲宇之后,准备收网,这个时候才发现,查光绍借回市里老家之机出逃,林志强和汪青松驾车追捕,被查光绍甩脱,目前查光绍不知去向,左公传已经被带走“喝茶”,正在接受审查。 林哲宇的眉毛皱了起来,只是这个时候训斥费桐已经于事无补,考虑到刚刚事发,查光绍应该还没能离开诗海,他立即打电话将这个情况向孟庆德作了汇报,孟庆德转头又向孙明东汇报了这一情况,由孙明东安排市公安局,出动了交警部门,立即封锁各条主干道路口以及机场和码头,希望能够把查光绍拦截下来。 经过这么一搅,自然也去不了甄小妹那儿了,林哲宇一直在等着消息,同时不免觉得自己有点拔屌无情,可是现实如此,注定了他与甄小妹之间不可能再有下文,而那种金屋藏娇的事情,林哲宇也干不出来,况且,他也没有机会。 天快黑的时候,再次传来消息,左公传已经被打开了突破口,但是查光绍还是没有抓到,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这个案子只完成了一半。林哲宇没有说任何怪罪的话,事实上也怪罪不到费桐,人就那么多,这案子在这么仓促之间能够办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林哲宇让费桐不要自责,同时他问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左公传没有逃,只有查光绍逃了。如果说他是早就知道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出逃,老早就会有动作了。 费桐吃了一惊,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林书记,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个纪检二室有内鬼?不可能吧,都是信得过的。” 林哲宇沉声道:“暂时不要惊动他们,好好观察一下,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把查光绍给找出来。” 挂上了电话,林哲宇揉着额头,专案组就那么几个人,如果真的有内鬼,早就泄露出去了,不会等到现在,也就是说,泄密者另有其人。 纪检二室在办案,在纪委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在办谁的案子,知之无几,除了孟庆德和林哲宇以及专案组以外,能够知道情况的唯有办公室主任王运达,可是王运达如果告密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巧等着即将收网的时候才放话吧? 吃了晚饭,雨已经住了,空气中透露着一股清新,一家三口带着绛出来散步,小县城有小县城的味道,比起诗海来,空气新鲜得不行,尤其是雨后,更是沁心。 孟遥见林哲宇心事重重的样子,低声道:“哲宇,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林哲宇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算是麻烦,只是出了些偏差。” “你工作上的事情,我本来是不便过问的,但是这段时间,我很少看到你笑了,做老婆的,总想为你负担一些,方便的话,说给我听听。”孟遥有些不忍。 听了孟遥的话,林哲宇不由一怔,他在诗海确实没什么能够推心置腹的朋友,满眼也就言老九和霍言旺两人,言老九不在体制内,说跟没说一样,霍言旺比起林哲宇,接触面更低一些,更是不便倾述,重重压力之下,也就难怪林哲宇不自觉地紧锁眉头了。 “那我就跟你说说吧。”林哲宇心怀一开,这个案子基本上结束了,无保密性可言,便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孟遥思忖了一阵,道:“我也感觉是出了内鬼,不过跟你想的一样,不可能是专案组,要我说,不外乎两种情况。” 林哲宇精神一振:“快说说看。” 来了一个机会 孟遥道:“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傅维君了。他应该早就知道情况,不过对于他来说,查光绍和左公传是他的左膀右臂,如果他要告密的话,一来不可能选择在这个时候,二来他不可能只通知其中一个人,所以他的嫌疑基本上能够排除。第二种可能就是出在你们纪委了。当然,李珂的可能性也有,不过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孟遥的分析很有道理,林哲宇其实也在怀疑傅维君,不过仔细想想不大像,除了孟遥所分析的以外,傅维君毕竟是孙明东的得意门生,隐瞒不报就已经够逆天的了,哪怕是孙明东再怎么给人造成“纪委不查处”的错觉,傅维君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给被调查对象通风报信,没有了这两人,大不了对海安的政治形势重新洗牌,如果通风报信一旦败露,重新洗牌就轮不到他了。傅维君是个政客,政客如商,讲究的是利益最大化,稍作权衡,聪明如他,一定会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林哲宇想了一阵,还是不得要领,摇着头道:“不去想这些了,咱们好好逛逛。” 雨刚住不久,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几人走着走着,就到了第一山公园脚下。 第一山风景区是孟遥出道后的第一个手笔,从当时的角度看已经堪称完美,但后来由于在山体内部发现当年日军侵华留下的武器而耽误了一段时间,让她的计划进行了调整,多少有些美中不足,但这仍然改变不了孟遥对第一山的感情,尽管这个景区早已转了经营权,每次回来孟遥还是要过去看一看。 五一假期由以前的七天变成了三天,对旅游界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加上天降大雨,又是晚上,并没有多少游人,山脚下的店面也是冷冷清清,孟遥笑道:“不如我们上去走走?” 林哲宇就道:“还是不要吧,天都这么黑了。” 这时,忽然听得远处有鬼哭狼嚎的叫嚷声,两人闻声看过去,竟是落在后面的绛和琳琳被几个杀马特围在了一起,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几个小子没一个能站着的,显然都是被绛撂倒的。 林哲宇快步过去,那几人哎呦痛叫:“有种别跑。” 林哲宇没理会他们,将琳琳抱在怀里,问道:“琳琳,你没事吧?” 琳琳似乎见惯了这场大场面,非但没有半分紧张之色,反而是鄙夷之极地道:“老爸,你可是男人唉,都保护不了我,要不是绛姐姐在……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妈妈的眼光也太差了。” 饶是林哲宇的心灵已经被琳琳的打击训练得异常强大,这个时候还是有些挂不住,这孩子偶尔说这么一两句只当好玩,一笑而过,万一养成那种骄纵刻薄的性格,以后非但很难改,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孟遥这时神情一板道:“琳琳,怎么跟爸爸说话呢?他是你爸爸,你要尊重他。” 孟遥的话并不严厉,但是那副神情却是严厉已极,琳琳有些情怯,低声嗫嚅着辩解道:“我又没说错。” 孟遥杏眉一竖,林哲宇赶紧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绛有些好笑,对于林哲宇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大多由孟遥说出来的,还算强势,只是在琳琳面前,却是标准的一个慈父形象,真的很难得。 这帮混混平时都是到处散混的,一个电话,打个车过来也就几分钟时间,说话间,一辆面包车已经飞快地开过来,也不知道是开车的技术好还是路面湿滑,来了个飘移,车门一开,便有六七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三人中,只有林哲宇一个男人,另两个都是绝色美女,还有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这帮人自然是冲着林哲宇而去了。 “我兄弟是你打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亮着粗嗓门嚷嚷了起来。 林哲宇简直莫名其妙,骂了句“神经病”,现在的林书记身份不同,修养性好到不行了,怎么会跟这些小混混一般见识? 孟遥呶了呶嘴,示意绛让这些“苍蝇”清静,绛挺身而出,将一家三口挡在身后。 光头打量了一下绛,摇头道:“美女,待会有你肉搏的时候,闪一边去。” 林哲宇一听这话就知道要糟了,冷傲的人多半有不容触及的逆鳞,而绛不仅冷傲,还是美女,她只要一出手,这光头不死也得残。他们可是回家过节的,要是真闹出了问题,这可不是林哲宇想看到的。 “等一下。”林哲宇站了出来,绛倒也没有执意动手,只是盯着那光头淡淡道,“你逃过一劫了。” 孟遥这时道:“琳琳,你不是一直说爸爸不是男子汉吗?你睁大眼睛看着。” 孟遥的话有底气,林哲宇虽然没有在她面前打过架,不过高轩的功夫她是知道的,据高轩说,他还不是林哲宇的对手,所以她也很想找个机会一开眼界,况且眼前这几个都是小混混,按照林哲宇的战力,应该没什么问题,绛就在身侧,有什么危险也能及时制止。 林哲宇不由一嘴苦涩,他的本意是劝架,可不是打架,听孟遥的意思大有催他出手的动向,而琳琳也真是睁大了眼睛去看,此情此景,他要是再打电话报警,还真是没有半分儿男子汉气概了。 得,打就打吧。林书记压抑了这么久,或许这也正是一个发泄的途径,只可怜了这几个混混,大老远巴巴地送上来给人当出气包。 一分半钟。 看着东倒西歪的几个人,林哲宇生不出半点成就感,结束的太快了,不过他倒是没下重手,免得打坏了人。再看琳琳,小丫头一脸崇拜:“爸爸,原来你这么厉害。” 林哲宇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的小脸蛋道:“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像这种情况,我们应该先报警才对。” 可怜地上这一地人,心碎了一地,有这么损人的吗,打完了还说应该先报警,他们可不知道,林书记是怕女儿也成为一个小魔女啊,殊不知比起孟遥当年在京城的一些事迹来,琳琳连登堂入室的境界都还没达到呢。 到此为止 几人也不管地上那帮痞子,速速离去,不过这帮痞子倒也有混混的觉悟,宁死不报警,倒也没发生其他什么变故。林哲宇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倒也舒服,一来发泄了心头的压抑,二来还捕获了女儿琳琳的芳心,一举两得,不虚此行。 回到家里,又给了他一个惊喜,霍言旺这小子居然闷声不响地过了来。 “林书记,我给你送礼来了。”霍言旺大笑着上了来。 林哲宇也笑:“少来这一套,别人的礼我不敢收,你的礼我通通笑纳。” 对于这个干儿子,二老也同样视若己出,不过他们别说干儿子了,就连亲儿子现在任什么职务都不清楚,只知道儿子提拔了,见这哥俩感情很好,都是开心得很。 霍言旺在街面对付了一口,倒也不饿,泡了杯茶,弟兄俩就在客厅聊了起来,话题难免要提到诗海的事情。 首先要说的自然就是在海安办的那个案子了,霍言旺虽然跟林哲宇是哥们,但是对纪委的人还是有些不大感冒,他对纪委的认知还停留在“整人”的层次,所以提到专案组他没太多的好感。林哲宇心知肚明,也不争辩,将话题转到了海安的政局上。其实海安的案子办得差不多了,他的目光也不打算再停留在那里,只是霍言旺还在海安,他免不了要多关注一些。 霍言旺苦笑道:“这个圈子里的事情传得还是比较快的,我为专案组提供线索的事情早就传扬出去了,左公传被拿下,都说我是因为在公安局受排挤,才想办法把左公传给捅出去的。我他娘的是里外不是人了。” 林哲宇沉默了,他倒是没料到会这样,看来费桐并没有注意保密,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当即道:“兄弟,这个是我失误了,我会想办法的。” 霍言旺笑了笑:“我可不是向你诉苦的,提到了就这么一说,反正在海安,我这个公安局长就是个摆设,大不了继续做摆设。” 林哲宇没有再说这个,道:“傅维君的反应怎么样?” “这个不是太清楚,反正几次公开露面的时候,他的状态都不是太好。”霍言旺道,“李兆阑抓住了这个机会,现在跟傅维君是平起平坐了。对了,听说查光绍出逃了,到现在还没抓到人,傅维君现在也挺郁闷的,左膀右臂都被卸了,威望跌到了谷底。有人说,他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看来是失宠了。” 对于诗海平静已久的政坛来说,海安县忽然拿下两名副处级领导干部,足以掀起一场波澜了,此举在外界看来,完全可以视作为市纪委“挑衅”市委的明显动作。等这个案子公开了,真不知道诗海政坛会有什么一番惊涛骇浪。只不过,这些都不是林哲宇需要关心的,他只记着一点,他是市纪委副书记,只要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要履行一天的责任。 “真金需要火炼。”林哲宇给霍言旺上了一堂政治课,“人生如峰,有高chao就会有低谷,一切都是暂时的。海安的局面被打破了,假以时日,兆阑县长羽翼渐丰,你也会有好日子过的。” 霍言旺倒是有些忧心忡忡:“哲宇,李兆阑这个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林哲宇不由道:“怎么了?” “说不上来,我总是觉得这个人太虚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听说,他之所以能够迅速站住脚跟,除了与左、查二人的案子有关系以外,他似乎还给一些常委下了套,抓住了什么痛脚。”霍言旺皱着眉头道,“反正我不是太喜欢这个人。” 林哲宇的心头微微一沉,当时他和李兆阑二人应该都是被委以重任的,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仍然弄不明白这个重任是什么,不过有迹象表明,海安可能占据了很重要的因素,李兆阑与林哲宇到现在也没什么交集,相信李兆阑可能也是不清不楚。在这种情况下,是继续坚持去探究那个空虚的“重任”,还是我行我素,自由发挥,林哲宇有些难以决断。 海安县,到底藏着什么呢?林哲宇很难形成一个明确的概念,此时他想到孟庆德跟他说过的话,诗海暗藏玄机,到底藏的是什么?与海安区区一个县城又有什么关联呢? 林哲宇继而想到,自己离开省政府是在省内政治局势新老更迭的时候,那么这到底是贺子健留的一个后手,还是现任领导的意图? 林哲宇茫然无绪,脑子里一片浆糊,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能感觉得到的困扰几乎把林哲宇给折磨疯了。 好在次日,费桐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昨夜查光绍在他乡下的一个表叔家里被抓获,连夜进行了审讯,对于他的受贿行为供认不讳,至于是谁给他通风报信,他予以否认,一口咬定是自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才作出逃离的决定的,没有任何人透漏消息给他。包括左公传在内,他们也只交代了本人受贿的犯罪事实,其他一概不开口。 “费主任,案子已经查清了,把相关的资料完善一下,该转反贪局的就转过去,尽快结案吧。”林哲宇在电话里指示道。 “林书记,您看是不是在等几天?”费桐试探着道。 林哲宇明白他的想法,纪委已经赋闲已久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案子,干的虽然漂亮,但他想再深挖一下,看看能不能牵出更多的鱼来。 “暂时就这样吧,这个动静已经不小了。”林哲宇有自己的想法,不管孙明东内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诗海多年无腐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如果动作太大,搞出一个海安甚至是诗海地震来,固然有人拍手称快,却也是得罪了太多的人,官场的关系本身就是盘根错节的,立场这玩意儿没那么泾渭分明,完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一种破坏官场生态的行为,恐怕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林哲宇了。 强烈信号 市纪委网站在第一时间发布了海安县县委副书记查兆绍、政法委书记左公传因重大经济问题被查处的公告,这个消息很快以最快的速度传了开去,引起了轩然大波。当然,没有人会质疑纪委做的不对,更多的人则是在分析市纪委的动作包含了什么样的信号。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孙明东坐在办公桌后,沉着脸,他的内心是非常气恼的。恼的倒不是这案子本身,纪委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基本都中,当他同意纪委调查的时候,结局其实已经定下来了。两个副处被查处,孙明东没有太放在心上,对于此案所引发的热议,孙明东更是没有去过问,诗海平静多年了,热闹一下也就过去了。 他气恼的是傅维君。 这个案子,林哲宇已经向孟庆德详细汇报过,不过今天是节后上班的头一天,孙明东要林哲宇把材料交过来,孟庆德也就拉上他一起过来汇报了。 林哲宇汇报的很详细,里面当然也提到了县纪委书记李珂,认为他是纪委战线的好干部,同时也说明了在此案调查之前,先报与傅维君知晓。 孙明东气恼的就是这个。傅维君身为县委书记,知情不报,还妄想捂盖子,简直就是秀逗了。 见孙明东神情不好,孟庆德向林哲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材料报过去。 林哲宇拿出材料,上前一步,道:“孙书记,这是您要的材料。” 孙明东喝了口茶,镇定了下情绪,才拿过材料来看。十几分钟之后,孙明东将材料放下,道:“材料写得很好,很有操作性。” 由于两位副处级干部被查处,他们的位置便空了出来,不过海安是孙明东的根据地,倒是没有人去乱伸手,所以虽然有不少人投关系,都没有人轻易表态,就连市长黄士杰也没有去争这口食。 林哲宇也不轻松,他的那份材料被转到了常委会上,与会的十三位常委人手一份,会上,孙明东指出,经济发展了,但是干部们的思维却没有随之发展,还停留在过去的惯性思维中,认为自己是官老爷,有的甚至认为自己为发展出力了,就应该享受,就应该得到一些利益,这种思想必须要摒弃。 随后没多久,市委召开了市委扩大会议,并在各县区设立了分会场,会上只强调了一个内容,那就是狠抓当前工作中出现的种种不正之风。 这个会议表达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诗海已经不再平静了,这让很多已经习惯了自由散漫的人感到了极大的束缚。而在市委扩大会议之后,市纪委也召开了各县区纪委一把手会议,强调要把督查形成常态化,以强有力的作风和手段去打击各种各样的违规违纪行为。 在之后的数日里,各县区都有情况,针对慢作为、庸作为、懒作为等明显“不为”现象,查处了上百人,一时之间,谈纪委色变。 纪委的工作得到了历史未有的重视,纪委一条线上的人个个都挺直了腰杆,人见人敬,皆是扬眉吐气之极。林哲宇的心头却是被一件事所缠绕着,仍然是查光绍逃离的内情,直觉告诉他,绝不像查光绍所说的那样。可是他对专案组的几人都进行了旁敲侧击,皆无答案。 转眼间,时间进入七月,天热的连狗都淌汗。安曦住房拆迁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什么事都由言老九出面,这家伙复印了很多拆迁方面的法律法规,周小平想糊弄他可过不了关,气得牙痒痒的,什么办法也没有,只得退一步,好在安曦也没狮子大开口,得到了理应有的利益即可。周小平却是把言老九也恨上了,暗自盘算着找个机会收拾他。 这一天林哲宇进了办公室,开了凉风,毛孔都竖了起来。从昨天开始,他又步入了单身汉的行列了。女儿放了暑假,孟遥说不能让女儿在家里白待两个月,要带她去见见世面,所以昨天带她去了京都,随后打算去东南亚一带去转转。 林哲宇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昨天走的时候,琳琳很是依依不舍,还抱着林书记的脖子流了几滴眼泪,可把林书记给心疼的。 想到女儿的模样儿,林哲宇的嘴角就扯出一个笑容来。他现在可以说是工作顺利,家庭美满,纪委的工作已经走上了正轨,用不着他事必亲躬,虽然不知道孙明东为什么突然之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华丽大转身,但是这绝对是一个利好的局面。用林哲宇自己的话说,多拿下一个腐败分子,就可以多挽回一些损失,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愿意去做。 林哲宇当然明白,有很多人恨他,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有十几个人倒在他的“巡视”之下,不过大多都是处分,尤其是他提出的“巡视”制度,更是给自由散漫者套上了一个无形的紧箍咒,不过无所谓,老好人就不是纪委人了。 砰、砰、砰! 有人敲门,林哲宇道了声:“请进。” 进来的人是办公室主任王运达。他早就紧跟着林哲宇的步伐了,当然,不代表他对另外的几位副书记就不尊重,但是林哲宇绝对排在第一位。林哲宇在纪委的威信也是空前提高,纪委能够有如今的地位,与他不无干系,在此之前,有谁敢去查人?而且还是去摸市委领导的p股。 “王主任来了。”林哲宇笑着站了起来。 王运达笑道:“林书记,向您汇报下工作。” 王运达经验丰富得很,虽然是林哲宇的红人,却不常在他面前转悠,很有分寸,这也是林哲宇喜欢他的缘故,当然,王运达的办事能力也是一流,否则林哲宇也不会让他靠得那么近。 办公室这一块是林哲宇分管的,王运达简单把办公室的工作情况汇报了一下,林哲宇点头道:“纪委的同志们都辛苦,以前闲惯了,现在突然紧起来,也是吃不消,不过没有一个叫苦的,这是好现象,你这个主管可要把后方给我弄妥了。” 诗仙集团的失联者 王运达笑道:“那是必须的。” 林哲宇知道王运达汇报工作是假,还有其他事情,便从抽屉里拿出烟来,抛了一根过去,道:“我爱人上次从京都带了些好茶过来,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王运达赶紧动手,泡好了茶叶,还没入口,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不由赞道:“真是好茶啊,跟着林书记,就是有奔头。” 林哲宇轻轻一笑道:“行了,别说那些不着边际的了。” 王运达嘿嘿一笑:“林书记,诗仙集团那边出了点状况的事,您知不知道?” 诗仙集团这事一直是林哲宇的一块心病,黄士杰找他已经有段时间了,一拖再拖,秦亚春偶尔会打个电话给过来,虽然没有问及此事,但能感觉到黄市长已经有了些意见。林哲宇不是那种溜须拍马之辈,但是领导交办的事情总得有个结果,成有成的说法,没成有没成的说法,总不能悬而不决。 林哲宇让王运达帮他收集一些关于诗仙集团的资料,王运达很用心,一直在关注,只是诗仙集团已经发展成为诗海最大的纳税户之一,据说近期正在着手上市,想获得内部的信息还真是不太容易。 现在王运达过来“爆料”,林哲宇的兴趣自然大增。王运达说,诗仙集团一位叫董振雨的副总失联了。 林哲宇这一阵子一直搞纪检工作,敏感性不是一般的强,集团副总失联,里面肯定有问题。 由于诗仙集团仍然是集体控股企业,所以负责人仍然由市政府指派,那么出现了失联的情况,那就需要认真考量一番了。 王运达一直很奇怪,林哲宇的目光怎么会放到诗仙集团去,他也没发现林哲宇与诗仙集团有什么交集,所以把这个情况汇报了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林书记,诗仙集团有什么问题吗?” 林哲宇有不得已的苦衷,自然不能据实相告:“诗仙集团是集体企业,很容易滋生腐败现象,防患于未然吧。” 王运达感觉到林哲宇言不由衷,不过作为一名优秀的下属,要做的事情不是追根问底,而是充分领会领导的意图,从而去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王运达试探着道:“书记,我还听说,董振雨的家属闹腾得不行,说董振雨是被谋害了。” “谋害?”林哲宇的眉毛不由一扬,“那就需要公安部门介入了。” 王运达感觉林哲宇似乎不愿意出现这种局面,当即道:“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那要看是主动失联还是被动失联了。” 林哲宇轻轻点了点头,王运达已经摸清林哲宇的意思,寒喧几句旋即离去。 林哲宇点了根烟,撑着额头,不由叹了一口气,副职干部就是难啊,一个“副”字,很多事情就名不正言不顺了,而对诗仙集团,真要想如黄市长的意,那也是师出无名。 诗仙集团一无举报,二无违规,纪委总不能乱扣人家帽子。 正这么想着,孟庆德打了电话过来,在电话中道:“哲宇书记,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林哲宇现在的名声如日中天,在纪委也是炙手可热,其他几名副书记心中免不了腹诽被抢走了风头,可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是陈铁生。 陈铁生的怨恨是最大的。原本这个常务副书记的位置在他想来应该是他的。官场之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后台倚仗,更多的是靠着“熬”过来的,一个字便反映出了官场的艰辛,陈铁生觉得自己是市委书记孙明东的人,又是老纪检了,怎么也得是他上常务副书记,而事实是,凭空跳出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家伙,硬生生把他的果儿给摘了。 林哲宇上楼的时候正遇到陈铁生,陈铁生眯着眼睛笑了笑,不阴不阳地道:“孟书记在召见林书记了?” 林哲宇没功夫跟他腻歪,他实在没有兴趣去勾心斗角地搞内耗,点了一下头,径直上了去。 孟庆德正坐在办公室里,在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叠材料,见林哲宇进来,指着那些材料道:“这些东西你看看。” 林哲宇默不作声地拿过来,眉头便是一皱,这居然是一封举报信,矛头直指失联的诗仙集团副总董振雨。材料称,董振雨贪污公款,用公款旅游、行贿,等等等等,只不过这个检举材料是匿名的。 林哲宇仔细看完,并没有表态,将材料又放回去,孟庆德道:“你有什么意见?” “原则上匿名举报不予理睬,只不过我听说检举信中提到的这位副总失去联系,下落不明,是不是与这封检举信有什么关联,的确不好说。毕竟两者的时间点上太巧了,纪委可以适当地了解一下。” 孟庆德沉思了一下,道:“回头我再跟孙书记碰碰吧。” 林哲宇笑了笑:“孙书记现在态度怎么样?” 孟庆德微微一怔,笑骂道:“注意身份。” 两人关系亲近,虽然还没到不分你我的地步,但是在工作上还是能够达成共识的,所以林哲宇也会偶尔“冒进”一下。 两人又谈了一阵近期纪委的工作,在提到海安事件时,孟庆德道:“海安的李珂不错,我打算把他提上来,你觉得呢?” 林哲宇道:“书记,人事方面的事情我不参与。” “我就是问问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林哲宇如实道:“他是个一心要干好事干实事的人,我去过他家一次,到现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都是在海安县城偏远的地方租的房子。” 孟庆德感叹道:“守得住寂寞,耐得住清贫,这样的人不多了。” 林哲宇便不再多说,内心里,他自然是倾向于李珂再上一层的,正如孟庆德所说,这样的人毕竟不多了。 “书记,咱们纪委可不缺人了,他是副处,过来总得提一级吧?” 孟庆德笑了笑:“你这个常务原本是陈铁生的,我看得出来他跟你不怎么对路子,所以准备把他调走。” 高招 陈铁生走,李珂接上,进一步理顺了关系,让林哲宇更能放开手脚工作,这个想法不错。林哲宇还是很认同这个调整的,顺口问了一句:“那陈铁生去哪儿?” 孟庆德笑着道:“海安出了这样的事,傅维君又隐瞒不报,按理说,他也是要受处分的。只是他也干了这么多年,能放一马就放一马吧。” 林哲宇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孟书记什么时候这么关照人了?肯定是孙书记压了压,但是像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再在这一把手上待着了,不如挪个窝去,只是这陈铁生不简单啊,常务副书记没捞着,倒是弄了任县委书记干干,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不过林哲宇最佩服的还是孟庆德,这一手玩得漂亮。充实纪委力量,增加战斗力,这个就不说了。 孙明东以前对纪委的工作算得上是讳莫如深,现在突然给予如此之猛的大力支持,投之以桃,孟庆德自然要报之以李。这陈铁生无疑是孙明东的人了,推荐陈铁生上县委一把手,既拔走了钉子,又报了孙明东一恩,两全齐美,高啊,着实是高。 下午下了班,日头还高,老婆孩子都不在家,绛也跟着走了,诺大的一个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也没什么兴趣回去,所以车头一转,便拐向了言老九的店面去。 言老九菜做得好,小翠又麻利,加上安曦偶尔来做个形象大使,这生意做的还是很不错的。林哲宇远远停好车,踱着步子下了来。 小翠上前招呼着,问他吃什么,林哲宇说不着急,先喝点水,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用客套什么,泡了茶水,小翠自顾去忙,老九期间过来打了个招呼,继续忙他的。 林哲宇平时三点一线,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观察生活,虽然他是农家子弟出身,但像这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光膀子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场面并不多见,这才是生活啊。难怪一些红色子弟都会选择从基层做起,这是必不可少的经历,也是最能直接面对百姓的机会,不接触基层,怎么能知道百姓们在想什么,又需要什么? 心有所感,林哲宇便想起了高轩,也不知道这个小舅子现在混得怎么样,一念及此,便甩了个电话过去。 高轩的电话接的很快,只是口吻里多了几分威严:“是哲宇同志啊?” 林哲宇便笑骂道:“装,你再给我装。” 高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诗海现在了不得啊,反腐工作后来居上,你居功至伟啊。” 林哲宇道:“你就别揶揄我了,得罪人背黑锅的事情都是我干的,这活儿,累啊。” “知道累,证明你还没麻木,我就怕你得过且过。”说到这里,高轩似乎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口,不过既然说出来了,也就不瞒着,“上头都在看着呢,要是连自己都放弃了,别人也就放弃了。” 这番话算得上是知己良言了,林哲宇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嘴上笑着道:“明白。你呢,迟舟的情况还好吧?” “每个地方都有几个跳梁小丑的,不过还好,都在掌控之中。” “对了,我在迟舟的时候有几个老朋友,都是实力派,适当地照顾照顾,免得人家说我不顾情面。” 高轩打了个哈哈道:“谁敢这么说我撕烂他的嘴。哈哈,得了,我知道。” 林哲宇便笑:“哪天有空过来坐坐,最近酒量大减,想报仇的,赶紧快马加鞭,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高轩又是一阵狂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等着好了,有那么一天。对了,炜晔那小子终于跟若水姐修成正果了,说是今年就能把事情给办了,不容易啊。” “那还真要好好恭喜他一下了。”林哲宇的眼前闪过白若水的模样儿,俨然是大姐大的风范,贺炜晔的将来怎么样,只有天知道了。 “你呢?什么时候结婚?”林哲宇顺口问了一句,“都是县委书记了,没个家庭影响终究不太好。” 高轩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才道:“时机还没到。” 京都的政治局势比较复杂,不是林哲宇这个层次所能吃透的,不过岳父大人还有四年时间任期就到了,还要进一步对各方面的力量进行整合平衡,可以想像,随着这个时间节点的临近,斗争也会更加残酷。 “做好我们自己吧。”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随即都笑了起来。 电话刚挂断,又一个陌生电话跟着打了进来。 林哲宇刚接通,便听到里面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你这电话是热线啊?真难打。” 林哲宇被弄得迷糊了,不由道:“你哪位?是不是打错了?” “你不是林哲宇林大书记吗?” 林哲宇这才听出来,居然是孟庆德的宝贝女儿孟朝阳,这丫头怎么搞到自己的手机号码了? “朝阳,是你啊?有事吗?”林哲宇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当然有事啊,没事干嘛找你?今天我生日,你来不来?” 林哲宇又是一呆,我们很熟吗?你过生日跟我有啥关系? 可是话到嘴边就变了:“你不是在学校吗?” “哎呀,你烦死了,你就说吧,来还是不来?”没在孟庆德面前,孟朝阳可不是邻家乖乖女了,如果在面前的话,可能就是张牙舞爪了。 “你在哪里?” “小天鹅酒吧,快点过来啊。” “喂,喂……”林哲宇“喂”了几声,无奈地看了看已经被挂断的手机。小天鹅酒吧,那里可是龙蛇混杂,这丫头怎么跑到那地方过生日去了? 不行,我得跟孟书记说一声。林哲宇拨了孟庆德的电话,把情况说了,孟庆德气得直骂娘:“哲宇啊,那麻烦你了,你帮我照顾好朝阳。” 林哲宇简直无语了,难道我林书记就这么人畜无害? 跟言老九打了声招呼,林哲宇匆匆上了车,打开导航,直奔目的地——小天鹅酒吧而去。 酒吧风云 也不怪林哲宇着急。其实如果是成年人,去酒吧也没有什么,但是孟朝阳的身份不同,她还只是高中的学生,这酒吧里是龙蛇混杂,万一有个闪失,那麻烦就大了。 小天鹅酒吧自然是在市中心了,一路上车堵得不行,林哲宇也是没辄,不过天才刚刚擦黑,还没正式进入夜生活阶段,而且这一路上,孟朝阳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林哲宇快一点,真不知道这丫头急什么。 好不容易抵达了目的地,林哲宇将车停在路边,也顾不上是不是违停了,匆匆进了酒吧。 华灯初上,酒吧内灯光却是昏暗朦胧,好在环境氛围还算不错,格调挺高,不像概念中的酒吧那样喧嚣吵杂,不过这并不代表就是一个高大上的存在。 没有人招呼林哲宇,看向吧台,孟朝阳和一个女孩子都坐在吧台前,孟朝阳面对着酒吧的大门,一眼便看到了林哲宇,冲着他扬了扬手。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挨着孟朝阳边上的高脚椅坐下,本想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教训孟朝阳几句的,可是一想自己跟她又不是很熟,连孟庆德都只是让自己照顾她,自己还是别去触霉头了,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行了。 孟朝阳噘着嘴道:“不是吧大哥,今天我生日唉,你就这么空着两只手来了?” 林哲宇一头黑线,果不其然,在孟庆德家见到的孟朝阳只是一个假象,没了孟庆德在场,就原形毕露了,只是她脸上的那种桀骜不驯与她一脸的清纯之色很不协调。 林哲宇忽然笑了,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准备?” 孟朝阳只不过是个女孩子,斗心机,怎么会是林书记的对手,不由道:“你准备什么了?” 林哲宇道:“过生日自然是很隆重的事情,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让生日在酒吧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过呢?我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你觉得怎么样?”孟朝阳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哲宇,而是侧头去征求身边两个女孩的意见。 林哲宇这才看向那女孩,很显然,她是孟朝阳的同学,生得很清秀,只不过眉宇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 女孩勉强笑了笑,道:“你生日,你说了算。” 孟朝阳站了起来,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董洁盈,洁盈,这是我……表哥,林哲宇。” 叔叔变成了表哥,林哲宇也是醉了,却不宜点破,把她们带离这种不宜之地才是正经事,微微笑了笑,道:“我车就在外面,走吧。” 到这个时候一切都很顺利,林哲宇只需把她们带出去,找个地方吃完饭,送她们回学校或者是回家,就一切ok,然而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个杀马特横在了林哲宇和孟朝阳之间,眯着眼睛,丝毫不掩饰目光里的邪色:“美女,我请你喝一杯。” 孟朝阳极其霸气,抓起吧台上的酒杯,泼了那杀马特一脸:“回家请你妈喝去。” 林哲宇这回是大开眼界了,这话说得多霸气啊,只不过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麻烦自然是找上门来了。 “你他马敢泼我?”杀马特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气,口中骂着,手已经扬了起来,打算一巴掌扇得小美女就范,这时一只大手钳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扭,杀马特就狂叫了起来,“我艹你马,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爸是李刚?”林哲宇戏谑着握紧了手,将杀马特摔了个跟斗。 酒吧里发生小冲突是常事,所以也没有人感到奇怪,反而都有种看热闹的心态,见杀马特被摔了个狗吃屎,爆出一阵轰笑。 “你……你给我等着。”杀马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撂下了一句狠话,悻然离去。 孟朝阳两眼直冒星星,抱拳道:“林……表哥,看不出来啊,这么厉害。” 林哲宇道:“以后这种地方少来,走吧。” 如果林哲宇没来,杀马特的出现仍然是必然,即便出不了什么事,孟朝阳刚刚挨那一巴掌受点皮肉之苦也是必然的,孟朝阳也不顶嘴,拉着那个叫董洁盈的女孩跟在了林哲宇身后。 麻烦并没有结束,三人刚刚走到车前,身后便有五六个人在杀马特的带领下追了过来,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刚刚你他马不是很嚣张吗?”那杀马特寒着脸,眼睛里却满是兴奋,再看那几人显然是打手的类型,个个膀大腰圆,有两个很赤着上身,露出了挺吓人的刺青。 “小子,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吗?你也不打听打听周少的名头。”一个打手叫嚣着道。 林哲宇暗暗叫苦,他倒是不惧怕这几个人,只是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子,万一动起手来,难免会有闪失,毕竟他是林书记,不是李小龙。 “跪下来给周少磕几个响头,然后把车子留下,滚蛋。”那个打手见林哲宇不吭声,以后他怕了,不仅打起了两个女孩的主意,还瞄上了林哲宇的奥迪车。 孟朝阳倒是不怎么畏惧,看着林哲宇,刚刚林哲宇露了那么一手,强悍之极,她在等着林哲宇大显身手,将这帮家伙打得落花流水呢,不过接下来的事却是让她大跌眼镜。 只听林哲宇朗声道:“好。” 不是吧?孟朝阳瞪大了眼睛,董洁盈也是吃惊的很,悄悄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算你聪明。”杀马特大马金马地叉开腿,“钻过去,我就不跟你计较。” 林哲宇走到了他身前,忽然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杀马特打得鼻血长流,仰面跌倒。 擒贼先擒王嘛,这一招林哲宇在大学里就经常使用,屡试不爽,现在虽然已经不怎么用了,但仍然是炉火纯青。 二女齐齐欢呼起来,那一众打手没想到林哲宇扮猪吃老虎,一愣之下都拥了上来,却见林哲宇单脚踏在杀马特的脸上,硬底皮鞋几乎把杀马特的脸都踩平了。 林哲宇淡淡道:“谁再上前一步,我保证他的鼻子会跟地一样平。” 几名打手不敢妄动,杀马特倒是硬气,嘶声大叫道:“都他妈别愣着,给我收拾这王八蛋!” 颠倒黑白 这年头,打手也有有文化的。林哲宇来了招擒贼先擒王,打手中也知道硬来的话,恐怕周少(读第四声)就成周少(读第三声)了,依葫芦画瓢,来了一招“围魏救赵”,直接向二女逼了过去。 “放了周少!”打手很忠心,毕竟周少负责他们的开销,是他们的主子。 “别乱来!”林哲宇投鼠忌器,倒也不敢太过分,挪开了脚。 杀马特爬将起来,却是被林哲宇的大手掐住了后颈,林哲宇缓缓道:“放开她们,不要逼我下狠手。” 这时,警笛声响起,城关区公安局出警很快,离得又近,董洁盈电话报警,说的又很严重,所以来了不少警察。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大打出手的事情他是不想干的,警察来了最好,几人都被带到了城关区公安局。 孟朝阳向林哲宇投以抱歉的一笑,林哲宇没什么反应,这种事情只要他遇到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更别说涉事人是孟庆德的女儿了。 事实俱在,林哲宇原本以为事情很快就会处理好,但是警方对他的强硬态度让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在这件事上,警方的态度比较暧昧。 “姓名。”负责做笔录的民警板着脸生硬地道。 “林哲宇。”林哲宇的心里有些窝火,不过脸上却是一点异常都没有。纪委现在虎虎生风,但是还没怎么涉足到公安系统,去年的时候省里就在公安系统进行了整顿活动,看来有的地区还是阳奉阴违啊,正好借这个机会亲自接触一下公安局是怎么指鹿为马的,所以他配合民警报上了自己的姓名、住址等信息,且看对方怎么化白为黑,当然,他的真实身份是万万不能暴露的,不然还有什么好玩的。 “交待一下你如何殴打对方的犯罪事实吧。”这民警不紧不慢地先把大帽子扣在了林哲宇的头上。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你搞错了吧?是他们意图不轨,我那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我不知道,我们只看到受害人被你打伤了。”那民警仍然是板着脸道,“事实俱在,容不得你抵赖,你还是老实点,配合工作,争取宽大处理,获得受害人的谅解。” 林哲宇一听这话,心里就透亮了,看来那什么周少还真有点来头,警方这么护着他,想从自己身上敲笔竹杠了。 “民警同志,请你们调查清楚,以事实说话,从现在开始,我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林哲宇有心卯上了,试探一下自己就是不松口,对方还有什么花招。 这民警显然是办案老手了,知道姓周的小子受的伤不重,判不了罪,顿时脸色一寒,扔下了笔道:“你好好想一想后果!” 另一间房里,孟朝阳和董洁盈都在被问话,两个女孩子家家的,警方自然不会对她们假以颜色,作了笔录之后,便没她们的事了。 而周少那间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黄局长,这事你给我搞定了,妈的,敢打我,我要他生不如死。”周少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包上了绷带,咬牙切齿地道。 “周少,你放心,我一准给你办得妥妥的。”黄姓的副局长拍着胸口打包票,“不过周少,这里毕竟是公安局,不能太胡来,我看先把他稳住了,敲一笔钱再说,放他出去了,你还不是想怎么收拾他都行?” 周少沉着脸道:“黄局长,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半个多小时后,又有民警进了来。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林哲宇全身都是汗,不怎么好过。 重新进来的换了一个民警,年纪挺大,样子看上去倒是挺温和,拉了张椅子坐到林哲宇对面,笑眯眯地道:“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哲宇淡淡道:“事实经过我已经说了。” 老民警给林哲宇倒了杯水,道:“其实事情也不大,不管怎么说,人是被你打伤了,你开着奥迪车,想来也不缺这么点钱,花钱消灾吧。那边的工作我们也做了,同意这个方案,你认为呢?” “要赔偿是吧?”林哲宇淡淡一笑道,“要多少?” 老民警道:“那就需要你们谈了,不是什么大事,公安局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不是?” “那找谁谈呢?”林哲宇还是那副淡淡的口吻,“不如找你们市局傅局长,怎么样?” 老民警不由一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傅局长所指是谁,只不过眼前这人这么大的口气,一本正经,也弄不明白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一时之间他也拿不定主意,默不作声地推开了门。 黄局长得到老民警的汇报,鄙夷道:“谁不知道傅局长?要饭的都知道,报个名字你就怕了?” 老民警被训斥了几句,心里有些不舒服,看林哲宇的风度和穿着以及开的车,倒也不像江湖骗子,说不定就真认识傅桂桢,有心提醒一下,先弄清情况再说,可是黄局长的态度让他很不爽,转身出了办公室。 重新回到林哲宇的房间,老民警小心翼翼地道:“你知道周志浩是谁吗?” 林哲宇倒是不知道,不过看老民警的态度似乎有了些变化,倒也没有不搭理,摇头道:“他是什么人?” “听你说话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我就告诉你吧,他是咱们市政府……说了你也不知道是谁,总之呢,他是当官的儿子,在诗海很有些分量,你就是认识傅局长,傅局长可能也帮不了你。所以我劝你一句,花钱消灾吧。” 林哲宇倒是好奇了,道:“叫周志浩是吧?他是市政府哪家的公子?” 市政府有头有脸的,除了常务副市长周光良并没有别的姓周的了,难道是他的儿子? 老民警摇了摇头:“你还是别打听了,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虽然没有能弄清楚周志浩的详细身份,但是这已经足够了,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林哲宇决定摊牌了,道:“这位市政府的领导有没有市纪委书记孟庆德大?” 意外收获 看着林哲宇带着孟朝阳和董洁盈离开,黄局长的脸色难看之极,他知道这次麻烦大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开着奥迪的年轻人居然会是市纪委副书记林哲宇,而真正的受害人居然是纪委书记孟庆德的女儿,大难临头是他此时心情的真实写照。 而这时的周志浩显然还不知道他做了一次极其坑爹的举动,还在等着黄副局长给他好消息。 黄副局长左右思量了一番,打了一个电话。 被这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孟朝阳和董洁盈都没敢说话,仿佛被沉默着的林哲宇吓着了。 “菜都上来了,怎么不吃呀?”林哲宇打破了沉默。 这家饭馆虽然不是什么太有名的,但是档次是足够了,菜的味道也很好,林哲宇自己也饿得不行了,第一个拿起了筷子,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大快朵颐起来。 “喂,是我生日还是你生日啊。”孟朝阳见林哲宇这么一副模样,心知刚刚的事情没什么影响,她毕竟在政治家庭中长大,深受熏陶,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便又故态复萌了。 林哲宇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道:“不管谁生日,都要先填饱肚子吧。” 林书记这么恬不知耻的话都能说得出来,除了赚取了卫生球以外,孟朝阳真是无话可说了,不过也不能说人家亏待了她,这满满一桌子菜可是千真万确的,开吃再说吧。 董洁盈吃得不多,每样只是轻轻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林哲宇觉得奇怪,十七八的女孩子正是豆寇年华,哪有什么烦心事,不知道这丫头的心里都装着些什么,却又不便多问。 孟朝阳劝道:“洁盈,不管怎么样,总得吃点东西吧,你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 “我没胃口,吃不下。” 林哲宇这时才插了一句:“是不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哲宇就觉得自己是个救火队员一样,孟朝阳道:“洁盈的爸爸失踪了,好几天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等等。 姓董,她父亲失联,难道她是诗仙酒业集团副总董振雨的女儿? 林哲宇不动声色道:“你爸爸是不是叫董振雨?” “你认识我爸爸?”董洁盈的身体不由一震,充满期翼地看向了林哲宇。 林哲宇自然不会被一个高中女孩左右了说话主动权,道:“有人说你爸爸贪污了很多钱,怕被抓,所以逃走了。” “不,他没有。”董洁盈的声音忽然高亢了起来,一张秀气的脸也涨得通红。 “洁盈,你别激动。”孟朝阳安慰着,又向林哲宇道,“表哥,你少说两句,董叔叔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为什么会失踪?他应该站出来为自己辩解,这么躲着只能证明他就是这样的人。”林哲宇说着这样的话,心里颇有些愧疚,用这样的激将手段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着实不地道,只是不这样也无法了解到董振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尽管从他女儿嘴里了解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情况,但总是好过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也就狠下了心。 董洁盈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睛里浮起委屈的泪花来。 孟朝阳又气又急,在桌子底下狠命去踢林哲宇的腿,林哲宇不为所动,坚定地看着董洁盈,且看她会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林哲宇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竟是傅桂桢打来的,看来他是知道了在城关区公安局发生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那什么姓黄的副局长求情来了。 接通电话,便听到傅桂桢笑道:“书记,来公安局微服私访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打我脸呢?” 光听傅佳桢的话似乎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不过口吻听起来却是带着些调侃之意。傅佳桢到诗海有不短一段时间了,虽说是常务副局长,主持工作,却一直没能够彻底掌握公安系统,具体原因很难说清,与副局长朴玉洪的关系尤其恶劣。 朴玉洪在诗海经营多年,可谓是根深蒂固,兼着城关区公安局局长,其威信比傅桂桢不知要高出多少,这一次城关区公安局出了这个“岔子”,傅佳桢自然是幸灾乐祸了。不仅如此,他还要在上面浇层油,所以才打了这么个电话给林哲宇。 林哲宇笑道:“我没那么敬业,可是被城关公安局当作犯罪嫌疑人给抓进去的。” 傅桂桢道:“周志洪是周小平的儿子,周小平你认识吧?是周市长的红人。” 傅桂桢是狠上眼药水了,原本周小平跟他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只是朴玉洪跟他关系甚密,周小平借着周光良的势力,两人互补互惠,对于一般人而言倒也是不小的威慑。 林哲宇又是一笑道:“有事实在,也不怕他颠倒黑白。问你个事,最近有没有失踪的案子?” 傅桂桢便道:“你说的是董振雨吧?听说了,不过没有人报案,传言而已。” 林哲宇道:“有空你关注一下。” 傅佳桢不知道林哲宇的用意,不过在城关公安局这事上,林哲宇已经变相地告诉他,这事他会抓住不放,所以有所回报也是应该的,当即道:“没问题。” “诗海的经济在发展,不少问题都被掩盖在繁荣下面了,纪委最近的动作你也看到了,公安系统也该有所反应了。” 傅佳桢聪明之极,年前公安系统的整顿活动在诗海并没有能够深入下去,他便有些不满,但是当时大形势如此,他也没办法,这次城关区公安局干出如此“逆天”的事情来,加上林哲宇绝不放手,这样的大好机会当然要把握住,只是利用这件事想搞倒朴玉洪,恐怕不现实。 林哲宇点了他一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傅桂桢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哲宇够狠啊,人家不就是儿子触犯了你吗,有必要一棍子捅到底吗?况且还是你收拾了人家,搞了儿子还不行,还要搞老子! 别打我女儿主意 不过傅佳桢的心头自然没有丝毫的歉疚感,身在官场,涉及利益,总是斗得你死我活。林哲宇的擒王理论显然非常实用,朴玉洪的能量虽然不小,但是如果没有周小平的支持,他也蹦跶不到哪里去,毕竟周小平的身后站着周光良这位常务副市长,就连兼着公安局长的副市长徐国泰也难掠其缨,如果在这儿能有所突破,徐国泰自然会记住他的功劳。 傅桂桢又在想,林哲宇为什么对周小平不爽?他不觉得林哲宇是为了自己去搞周小平,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管那些“因”干嘛? 两人同时在电话里爆出一阵阴笑。 林哲宇拿着手机回到餐桌前,董洁盈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林哲宇坐下来,低声道:“小董,你爸爸的事情我觉得不是太正常,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那有这样的传言就很危险了,我甚至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我就不明白你妈妈为什么不报警呢?” 董洁盈的脸色又变了,其实她一直也有这样的担心,至于妈妈为什么不报警,她也不明白,听林哲宇这么一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泪水又回到了眼眶。 吃完了饭,林哲宇先把孟朝阳送回家,并没有上楼,孟朝阳下车的时候,低声道:“表哥,今天麻烦你了。” 林哲宇笑了笑:“表哥这个称呼我挺喜欢的,朝阳,既然你这么叫我,那我就要说几句了,高中的学业很紧张,虽然上大学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能力,但是就现在的教育形势而言,读大学已经不能满足就业的需要,需要读名牌大学,继而考研考博,所以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荒废了学业,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你要记住,你不是为别人而读书,而是为了你自己。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道理你都应该懂。” 孟朝阳垂着头沉默了几秒钟,抬起头道:“我可不是孩子了。” 林哲宇顿时有种对着石头唱歌的感觉,孟朝阳已经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进了院子。 悻然上了车,林哲宇郁闷已极,董洁盈也不吭声,向窗外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有看。 “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儿?”林哲宇发动了车子。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个小区前停下。小区叫阳光城市,在诗海算不上多高端,比起林哲宇住的富润花园要低了不少档次。 “谢谢。”董洁盈下了车,默然前行,林哲宇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挺可怜的,一个本该朝气蓬勃的花样女孩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不应该是她啊。 正准备离开,董洁盈忽然转回,走到车前,道:“你能帮帮我吗?” 林哲宇看着她,心头一软,道:“要我怎么帮你?” “先到我家坐坐吧。” 董洁盈的家住三楼,所谓金三银四,取个好兆头。家里面收拾得也挺整洁,装修也算不错,但是显然与董振雨诗仙酒业集团副总的身份不符。 “妈,我回来了。”董洁盈把情绪调整了一下,清脆地叫了一声,“来客人了。” “哦,是谁呀。”卧室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妈身体不好,下不了床。”董洁盈解释了一声,招呼林哲宇先坐下,然后进了卧室。 房间的隔音效果没那么好,林哲宇能够很清晰地听到母女俩的对话。 董洁盈道:“妈,是朝阳的朋友,来帮我们的。” “洁盈,你好好读书就行了,其他的事你不用过问。” “妈,他是你老公,是我爸,现在人不见了,还有人说他是贪污的坏人,这些我们都不管,可你就不担心爸爸的安危吗?” “洁盈,你别听人家胡说。”女人咳嗽了起来。 林哲宇就觉得很诡异,听起来,董洁盈的妈妈似乎不愿意别人去干涉这事,这也与她一直不报警不谋而合,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如果说林哲宇以前是想找到诗仙酒业的切入点,那么现在他是真心想帮董洁盈了。 他站起身,敲了一下卧室的门,在门外道:“小董妈妈,我能跟你谈谈吗?”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的身体不好,很晚了,需要休息,请你走吧。”女人的口吻很生硬。 “妈,好不容易有人肯帮我们,您怎么能这样?”董洁盈急了,“好,您不关心爸爸,我关心。” 门忽然开了,林哲宇便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神情憔悴,随即门被董洁盈关上。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董洁盈一脸的泪水。 “小董,别这么说,我想,你妈妈肯定是有什么苦衷。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是市公安局的傅局长,有什么情况你跟他说,他会帮你的。”林哲宇报了一个号码给董洁盈,“你说的对,不管你爸爸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要有一个结果。” 董洁盈记下了号码,还没说话,门忽然开了,女人一脸怒容,只是她似乎没想到女儿口中肯帮助她们的人居然这么年轻,她首先想到的是,林哲宇对她的女儿图谋不轨。 “你是不是想打我女儿的主意?你……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女人情绪激动地指着林哲宇放声道。 “妈……”董洁盈气得跺脚,林哲宇倒是微微笑了笑道,“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洁盈这孩子压力挺大的,况且她关心她爸爸,这也没有错吧?你冷静点,如果有什么苦衷,不妨说出来,问题总是要解决的。董振雨现在踪迹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洁盈的态度是正常的,恰恰相反,倒是你不闻不问的态度容易令人质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人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不过林哲宇似乎从她的眼里还看到了另一种情绪,那就是畏惧。 林哲宇道:“我姓林,叫林哲宇,是市纪委的,我是真的想帮洁盈,董振雨毕竟是她爸爸。” 借此机会 女人冷静了下来,她姓曲,叫曲莹,带着一种疑惑的神情看着林哲宇。 “林叔叔,请喝水。”董洁盈倒了杯水放到了林哲宇面前。 林哲宇点头示谢,然后道:“其实我也是今晚才认识洁盈的,你不觉得她挺可怜的吗?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有个出息,只是恕我直言,在这样的情况下,洁盈能够安心读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董洁盈的眼眶里又布满了泪水。 曲莹不由抓住了女儿的手,脸上闪过了怜爱之色,半晌才道:“林先生,你是来调查我老公的吧?”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曲莹会这么说,微微笑了笑道:“实不相瞒,确实有人举报董振雨贪污公款,不过我不是来调查他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觉得无论董振雨是不是这样,不弄清事实,都不能妄作定论。” “那你觉得他是贪污犯吗?” 林哲宇道:“从我的职业角度出发,我不会乱下定论,但是就我个人以及在这里看到的情况而言,我不相信。” “为什么?” 林哲宇看向了董洁盈:“我从洁盈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对父亲的崇敬,我想,一个走歪门邪道的人的女儿,没有这么清澈的目光。” 董洁盈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感激之意,没有什么比信任她的父亲要更令她感动。 曲莹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她之前一闪而过的畏惧也是让林哲宇感觉到里面确实有隐情,说不定曲莹就知道董振雨的下落,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稳坐如山呢? “林先生,谢谢你的信任和好意,我明天就去报警,给洁盈一个交待。”曲莹抬起头道。 林哲宇的心头闪过一丝失望,他无法确定曲莹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不过话已如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好在曲莹同意报警,也算是作出了让步。 “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洁盈,你安心上课,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了,警方会找你爸爸的。”林哲宇的安慰很苍白,拒绝了董洁盈送他下楼,一个人上了车。 …… 啪! 孟庆德重重地拍了桌子,桌子上的水杯和烟灰缸都跳了起来。 林哲宇向他汇报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看着孟庆德的震怒之色,林哲宇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城关公安局颠倒黑白而发火还是因为有人敢对她女儿心生歹念而生气。 林哲宇不去揣摩孟庆德心里想的是什么,总之他不爽就对了。 “书记,纪委最近在贯彻市委精神上是下足了工夫,查处了不少违纪违规者,但是公安系统一直没什么动静,这反应出了什么?难道公安系统真的是一潭清水吗?经过昨晚的事,已经很明显了,书记,我觉得有必要借这次事件好好整顿一下公安系统的风气。相比之下,公安系统是执法者,他们的违纪违规比起其他的行业来要更为严重,造成的影响也更为恶劣,必须要严加惩治才行。” 林哲宇的这番话自然是说到了孟庆德的内心去了,这些年他这个纪委书记似乎并没有什么威慑力,虽然近期纪委开展的工作轰轰烈烈,但是太多的人还没有认识到孟书记的厉害,所以这一次事件必须要好好利用。 孟庆德沉吟着没有说话,如何实现利益最大化才是他心中考虑的问题。 “哲宇,你有什么建议?”孟庆德沉声道。 林哲宇道:“市公安局傅局长的认识就很到位,表示会全力配合纪委。” 孟庆德笑了。徐国泰虽然兼着公安局长,但是公安局的工作都是傅佳桢在主持,有他这么个一把手配合,那是事半功倍。 “哲宇,你小子也不简单嘛。”孟庆德意味深长道。 林哲宇也不瞒着孟庆德:“傅桂桢跟我是老朋友,孟书记,事情这么一搞,估计找你说情的人会很多,您可得把关啊。” 孟庆德又笑,是该体现一下纪委一把手的风范了。 城关区公安局是一片鸡飞狗跳,副局长黄敏德固然是首当其冲,局长朴玉洪也是颜面无光。有傅桂桢的介入,事情的经过很快查清,不但黄敏德背了一个记过处分,负责办案的两名民警也暂时停职接受调查,这个结果还是争取来的,否则就远远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傅桂桢办案多年,经验丰富,政治斗争自然也不在话下,他知道这事就是上纲上线,想借此扳倒朴玉洪未免过于牵强,所以把目光转移到了周志浩身上,这小子身边有几个打手,都不是什么好鸟,就以他为突破口,看看是不是能牵到周小平身上。如果事情严重,周兆良不吭声便罢,如果他要为周小平担当,那徐国泰就有话说了。 林哲宇作为纪委副书记,自然也是办案者之一。 “傅局长,孟书记的指示是,要从速从严办理,你的进度有点慢啊。”林哲宇揶揄着傅桂桢道。 傅桂桢知道林哲宇的意思,其实仅仅从城关区公安局的情况来说,黄敏德背了处分,两民警停职调查,已经算是很快的了,只是周志浩的不少证据需要搜集,而且周小平的能量不小,托了不少人说情,甚至还主动找了傅桂桢协调,有理由相信,这个案子的难度会不小。 “我会加快速度。”傅桂桢揉着额头,市公安局成立了调查组,只是有朴玉洪这个“内应”,很真是个麻烦。 林哲宇道:“要么不办,要办就是铁案,至于其他方面,你不用理会,你又不是一把手局长,只要徐市长没表示,你尽管做你的事。” 傅桂桢笑了笑,这是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其实要说是别的副书记来,傅桂桢多少会称一称话的斤两,但是林哲宇的话,他信得过。 “对了,董振雨的调查正在进行中,只是他爱人也提供不了太多的线索,大海捞针,难。”傅桂桢再次揉了一下额头,“我怀疑他已经没希望了。” 审计诗仙酒业 “关于董振雨的举报信,先放一放吧。”孟庆德前几天把纪委近期的工作向孙明东汇报了,尤其提到了公安系统的事情,孙明东支持孟庆德的工作。 纪委一系列的动作不但在诗海掀起了波澜,也引起了省里的注意。省纪委还是很肯定诗海的工作的,尤其是孙明东从自己出成绩的地区动手,更是证明了他支持省纪委工作的决心。有的时候,不需要多说话,只需要用事实来表明自己的姿态就行了。 省里态度的微妙变化,也是让孙明东舒了一口气,所以他对纪委也是刮目相看,他知道,诗海的发展是一个政绩,但是紧跟省里的步伐更是关键,以前啊,自己就是有些居功自傲了,所以贺子健一离开,他的处境就艰难了。幸好纪委来了个敢摸老虎屁股的林哲宇,硬是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为他打开了局面。 随后孟庆德提到了董振雨的事情,孙明东认为,眼下董振雨行踪未定,调查他不靠谱,所以否了这个调查。 林哲宇道:“书记,董振雨的情况挺特殊的,我打听过,有说他是畏罪潜逃的,也有说他是被杀人灭口的,最痛苦的就是他的家人了。” 孟庆德也显得一筹莫展:“这我也知道,但是查找失踪人口是公安部门的事,我们纪委也插不上手。” 林哲宇忽然道:“孙书记就不觉得出了这样的事情,诗仙酒业集团也有问题?” 孟庆德瞥了林哲宇一眼,这才道:“要对诗仙酒业集团进行调查,这事由你负责吧。” 林哲宇瞪大了眼睛道:“不是吧?又是我?书记,难不成你觉得我就是一条勇往无前的大‘车’?我是分身乏术啊。” 孟庆德道:“我理解,你又不是铁打的,最近你很辛苦,只是让你负责这事,却是明东书记钦点的。” 说完这些,孟庆德定定看向了林哲宇:“孙书记对你的感觉很好,你小子要火了。” 林哲宇咋舌道:“书记,不带这么寒碜我的。” “行了,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孟庆德没少在孙明东面前为林哲宇递好话,“不过我提醒你,诗仙酒业是在黄市长手里发展起来的,这是个烫手山芋,不是个好差事。” 林哲宇趁机道:“书记,里面还有什么内情,您给我说说,别我得罪人了还不知道在哪里得罪的。” 孟庆德扫了林哲宇一眼,奇道:“你还怕得罪人?”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书记,难道我已经得罪人了?” 孟庆德忍不住想笑,就你小子最近查处的那么多人,得罪的人还少了? “周小平跟你不大对路子吧?”孟庆德淡淡点了一句。 林哲宇嘿嘿一笑,未置可否,只是道:“书记,说说诗仙酒业吧。” “周市长分管工业,他很受下属拥护。” 林哲宇是明白了,为什么会受下属拥护?那自然是对下属非常照顾,孟庆德是在告诉他,周小平这个人是他的贴心管家,如果没什么铁证,轻易不要动他,免得没动得了周小平,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周光良又分管工业,谁都护食,容不得自己的地盘出事,如果诗仙酒业真查出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林哲宇的压力恐怕会很大。 “我听说,黄市长最近不是太自在。”林哲宇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你听说了不少事嘛。”孟庆德堵了林哲宇一句,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林哲宇的思维敏捷,这小子怕引火烧身,就转移他人视线,他惹不起周兆良,黄士杰能惹得起吧?有什么事你们两人掐去,跟我林书记没半分关系,要是真的迁怒于他,观虎斗的孙明东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再怎么也能护得住吧? 唉,这诗海可真够乱的。市委市府一把尿不到一个壶里也就罢了,政府那边居然也是明争暗斗。从孙明东说话的份量看,他跟黄士杰难分仲伯,这市委恐怕也有妖蛾子一般的存在。 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之间斗来斗去,可不关我林书记的事,就甭操这个心了。 “书记,名不正言不顺,调查诗仙酒业可不是个人行为啊。”林哲宇提醒了一句。 孟庆德很惊讶于林哲宇的敏感性,眼前这家伙如果不是早些年的阴差阳错,成就绝不止现在这样啊。 这件事情确实在常委会上通过气了,周兆良有些不爽,但是市委市府一把步调一致,要对诗仙酒业进行调查,他也没办法。所以说,林哲宇这一次是奉旨查案,与他个人无关。 当天下午,林哲宇便圈定了调查组成员。这几天,陈铁生倒是没再对林哲宇不阴不阳的,想来也是知道了自己即将取代傅维君的位置,所以心情不好。人嘛,心情一好,看什么都爽,所以跟林哲宇卯下去也就没多大意思了。 林哲宇也巴不得这个人早点离开,除了众所周知的原因之外,他还了解到,陈铁生跟查光绍还有点关系,而王运达也曾在他面前无意中提到过纪检二室调查海安的事情,想来查兆绍得到情报,就是陈铁生的原因,只是这一切都是猜测,查兆绍也是抵死不说,只能存在心里了。 次日一早,审计局的几名同志与调查组成员一道,在林哲宇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杀向了诗仙酒业集团。 诗仙酒业早就知道了纪委要调查的事情,欢迎之至,将林哲宇等人迎进了会议室,林哲宇一番说辞,表明受市委市政府和市纪委的委托,前来对诗仙酒业的账务进行审计,公司方面表示全力配合。 林哲宇并不意外公司的积极性,不过过于积极就显出反常了,只是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自然不会把什么都表露在脸上了,向调查组成员一番交代之后,他便撒手不再过问。 他的这个态度倒是让人有些看不懂了,谁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家伙最近是诗海政坛的风云人物,小心为上,可别被他表面的形象给忽悠住了。 针锋相对 坐在为他安排的办公室里,林哲宇喝着上好的绿茶,吹着凉嗖嗖的空调,玩着电脑,惬意到了不行。两天下来,众人都觉得林哲宇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青面獠牙”,简直就是一个良好青年,哪有那么可怕? 周小平坐在林哲宇的对面,心里的恶心就别说了。他一开始还真没想到林哲宇就是上次掐了他脖子要收拾他的人,后来交警队的胡成光告诉他,奥迪车主就是市纪委副书记林哲宇的时候,一时半会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先记在心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这几天周小平可是够烦的,拆迁方面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惹得自己的主子极其不快,随后儿子斗胆想染指孟书记的女儿,被人家海扁了一顿,为此黄敏德受了牵连,市公安局副局长朴玉洪也是接连吃瘪。而公安部门调查儿子,更是让他不堪苦恼。 找到周光良,周兆良一向眼高于顶,跟孟庆德根本就不对路子,自然不会找他,可是市公安局又不是他的地盘,所以挺麻烦。不得已之下,周小平只有私下里向孟庆德求饶,可是孟庆德怎么会把他看在眼里,一番官面上的话便将他打发走了。 据朴玉洪说,情况对周志浩非常不利,周小平差不多要抓狂了,偏偏这个时候,纪委对诗仙酒业展开了调查,周兆良让他了解情况,这可是一件苦差事。 周小平是打着了解企业情况、为企业提供帮助服务的幌子过来的,“很恰巧”地与林哲宇见了一面。 大家都是处级干部,各为其主,本是谁也不鸟谁的局面,只不过林哲宇的来头要更大一些,是市委市府一把手认定的调查组组长,周小平又有短处在人手里,气势上便短了一截。几番拉关系未果之后,周小平终于打探到,不仅打儿子的人是林哲宇,要把儿子往死里整的也同样是他。 “林书记,辛苦了。”周小平强颜笑道。 “你看我有辛苦的样子吗?”林哲宇笑嘻嘻地道,周小平又不是傻子,既然注定是仇人,就不必再搞虚伪的那一套,装的也比较累。 周小平一愣,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真是一点也不遮掩,咳了一声,道:“林书记,调查还要有一段时间吧?” 林哲宇扬了扬眉毛道:“这是机密,周秘书长还是不要随便打听的好,免得给自己惹麻烦啊。” 周小平差点就想冲上去掐住对方海扁一顿,可是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抛开职务身份,单挑也不是人家对手啊。 二人话不投机,周小平也不想自取其辱,审计是在很保密的情形下开展的,谁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不过周小平倒也不担心,做帐目的都是高手,又不偷税漏税,至于一些违规的做法,账做的都很圆,即便是出了什么差子,大可以推到失踪了的董振雨身上,一切天衣无缝,怕个球。有了这样的想法,周小平也就不再提关于审计的事,摆出一副低姿态道:“林书记,有件事我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哲宇淡淡道:“那就不开口呗。” 周小平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来,他娘的,是不是官场里的人啊,怎么说话呢,不知道给人留点面子吗?我好歹几十岁的人了,儿子都快有你大了,一点尊老的意识都没有吗? 林哲宇噗哧一笑道:“周秘书长,你说的是你儿子的事吧?” 周小平的心情有点大起大落的意思,赶紧道:“是啊。” 林哲宇笑道:“我还真没想到他是你儿子。周秘书长挺年轻的,看上去就比我大个五六岁吧,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了,也怪他没提你名号,要不然我怎么能动手打他呢。” 周小平捺着性子道:“林书记,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孩子计较了。” 不计较?妈的,老子不但跟孩子计较,还跟大人计较。林哲宇恶意地想着,嘴上道:“那是。” 听林哲宇这么好说话,周小平心中一喜,打蛇随棍上道:“林书记,那实在是太感谢了。改天我,不,就今晚,我请,还请林书记赏光。” 林哲宇笑道:“你也知道,孙书记和黄市长都等着审计报告呢,谢了啊,下次吧。” “也好,什么时候有时间,林书记提前知会一声。”周小平豪爽道。 林哲宇笑了笑:“行。” 周小平低声道:“那公安局那边是不是……” 林哲宇装迷糊道:“公安局那边怎么了?” 周小平心头就是一沉,早就知道这家伙没这么好说话,看来还是要出血才行,不过只要出血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当即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截了当道:“林书记,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怎样才能放过志浩?” 林哲宇笑了起来,将身子向后一椅,整个人都躺在了椅子里:“周秘书长,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一直就没计较过他,常言说的好,被狗咬了一口,难道你还去咬狗一口?那也太没谱了不是?至于公安局那边,那也不是我管的地方,人家要干什么,我还不够资格去过问。” 周小平脸色一变,这家伙说话也太损了,自己打了人,还说别人是狗,周志浩是小狗,老子就成老狗了,口气不由的也生硬了起来:“这么说,林书记是决意为难了?” 林哲宇的神情也冷了下来:“周秘书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要是这么认为,我也不在乎,我这个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不欢而散,看着周小平拂袖而去,林书记心头的爽快就别提了,其实这本不是他的个性,不过反正是注定了仇人,能恶心对方一把也是好的。 踱着步子,林哲宇出去绕了一圈,给调查组的同志们加了油,才寻了个僻静所在打了个电话给傅桂桢,问那案子的情况。 傅桂桢就笑:“快了,三天之内。” 组织部召见 两天后的晚上,林哲宇召集调查组的成员一起开了个会,听取审计进度。据汇报,审计的情况没有任何的马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事实如此,而另一种就是高手做的账。 林哲宇可不管这些,指示继续深入审计,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董振雨被检举与账务天衣无缝,这本身就是相互矛盾。在诗仙酒业的这两天里,林哲宇也与不少人交谈过,了解了一下董振雨的为人,出现了两种情况,一种是认为董振雨爱岗敬业,这都是普通员工的说法。而另一种则说董振雨贪得无厌,这是公司管理层的说法。 到底哪种才是事实情况,不得而知,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诗仙酒业确实有问题。 傅桂桢没有吹大气,第三天便正式对周志浩批捕,其罪名很多,强女干、斗殴、黑社会,这些罪名坐实了,没个十年八年的是出不来了。不过林哲宇并不满意,搞定周志浩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的目标是周小平。 傅佳桢也是无可奈何,到目前为止,也没见周小平露出什么马脚,走什么歪门邪道来为儿子开脱,看样子,他是放弃了。 这家伙也够狠的,不好对付。林哲宇没办法,不过这事起码也给周小平造成了麻烦,就凭这样的儿子,他日后的升迁是无望了,得罪了你又能怎么样?至于周光良,林哲宇想得很清楚,查出问题你没好果子吃,查不出,我又没直接开罪于你,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过一件事的发生倒是令林哲宇目瞪口呆。 在周志浩案的处理上,傅桂桢故意稍微延缓了一点时间,只等周小平托人找关系而寻找他的破绽,因为他很清楚,周小平不倒,朴玉洪就倒不了,可是事实令他无语之极,这些天,根本没有任何人为周志浩的事说情,就连朴玉洪也是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 而这一周里,诗仙酒业的审计终于出现了点状况,审计组找到一笔账目很有问题,林哲宇精神大振,要求调查组再接再厉,排除压力,一举击破。 跟老婆煲了电话粥,这母女俩真会搞,跑去威尼斯玩水上世界去了。面对林哲宇的哀声叹气,孟遥就笑,谁让他是干部呢。叮嘱母女俩注意安全,琳琳居然通过微信发了不少照片过来,让林哲宇大开眼界,这么小的丫头居然玩起这些“高科技”来了。 扔了手机,心情舒服了很多。这段时间还是挺顺的,纪委的工作得到了开拓性的开展,言老九与安曦的关系也是水到渠成,美不中足的是董振雨仍然没有任何的消息。傅桂桢一直没有放弃调查,怎奈线索全无,根本没有任何他的消息,这为他的生死蒙上了一层阴影。导致这种局面无非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董振雨蛰伏在某一个地方,不抛头露面。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要蛰伏?是逃跑还是躲避?第二种就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哲宇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这也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想到董洁盈那苍白的脸庞,林哲宇便大不忍心,只是曲莹的态度却是很闪烁,她到底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呢? 林哲宇有些吃不准,有心想问问,可是想到曲莹的冷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并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市委常委会正在召开。 十三名常委悉数到场,研究人事方面的问题。 次日一早,林哲宇如往常一样,前往诗仙酒业集团,走在途中,忽然接到了一个来自于市委组织部的电话,让他到组织部去接受谈话。 林哲宇感到莫名其妙,最近确实有人事方面的调整,可是这里面并没有他啊,怎么突然要自己去谈话? 掉转车头,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孟庆德,把组织部打电话的事说了,孟庆德的态度有点诡异,说组织部找他谈话当然是好事了,谁不愿意接到组织部的电话啊,别想太多了,赶紧去吧。 林哲宇更是疑惑了,他能感觉到孟庆德似乎有点不甘心,并没有直接去组织部,而是顺道去了一趟办公室,想问一下孟庆德到底啥情况,可是孟庆德不在,却是遇到了陈铁生。 陈铁生的眼神很不友善,见到林哲宇似乎要把他给吞了。 林哲宇未作理会,径直去了组织部。 停好车,正遇上王运达从组织部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见到林哲宇,却是先道了喜。 林哲宇莫名其妙,直觉告诉他,人事调整可能起了变化。王运达告诉他,刚刚接受了谈话,到海安县任纪委书记,这倒是件好事。林哲宇道了一番喜,王运达未说其他,却是说暂时没什么事,先在林哲宇的车上等着,神神叨叨的。 半个多小时之后,林哲宇走出了组织部,心头的感觉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他林哲宇去任海安县的县委书记,怪不得陈铁生见到他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坐上了车,王运达笑道:“恭喜林书记,能跟林书记一起工作是我的福气啊。” 林哲宇拍了一下王运达的肩膀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王运达笑着道:“我也是在谈话的时候才知道的。” 电话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响了起来,是从市委书记的办公室打过来的,林哲宇不由挺了一下腰板,只听孙明东道:“哲宇同志,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林哲宇一直感到莫名其妙,他也正想去弄个明白,市委对他的任职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 重又下了车,径直穿过组织部,走到了隔壁的市委大楼,到书记办公室时,孙明东的秘书赵全文笑着打了招呼,林哲宇也是笑脸相迎,赵全文笑道:“林书记,孙书记在里面等着你呢。” 敲了一下门,孙明东在里面道:“进来。” 林哲宇进了去,孙明东的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哲宇同志来了,坐。” 好大一个馅饼 “组织上任命你到海安任县委书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林哲宇端坐在孙明东诺大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身姿笔直,聆听着孙明东不缓不急的话语,一边用心倾听着,一边脑子里也在分析梳理着孙明东话里透露出的点点信息。 孟庆德曾经跟林哲宇提起过把陈铁生推到海安县委书记的位置上,林哲宇本人也很佩服孟庆德这一石数鸟之计,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尘埃落定之后,居然会是自己出任海安县委书记。 到底发生了什么,认至于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林哲宇百思不得其解。 毫无疑问,海安发生这么剧烈的政治变故(其实用政治动荡来形容也不为过),拿下两名常委级的副处级领导,“逼”走了县委书记,这些都直接间接地与林哲宇有关系,孙明东表面上支持纪委一系列的动作,不过林哲宇心里清楚,他是不得己而为之。毕竟省里的政治舆论对孙明东极为不利,连独立王国这样的评语都有,虽然不是公开之说,但在官场中,有时背后和私下的议论却更要命。孙明东自然不会不明白,所以他必须要有所动作,表达一下姿态。当然,这些并不就是说孙明东默认纵容腐败,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支持纪委,但有一点是可以想像得到的,那就是他绝不会由此而欣赏林哲宇,所以在纪委对林哲宇作出的褒奖只不过是表面文章,那么这个县委书记的位置砸在林哲宇的头上就大是诡异了。 孙明东口口声声说是组织的任命,这足以证明林哲宇的判断是正确的。只是作为市委书记,一把手,即便是在县委书记的任命上遇到的阻力再大,即便是推不上陈铁生,阻截他林哲宇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那么就奇怪了,到底是什么让他通过了这个任命呢?另外更为关键的一点是,谁推荐了林哲宇?难道是孟庆德? 这个可能性不大!如果是他,就不可能说那么一番话了,况且林哲宇在纪委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市长黄士杰?能够与孙明东唱对台戏的,他的分量最足,也最有力量让孙明东败下阵来,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林书记开始向诗仙酒业动手了?可这还没出成绩呢?又或者是单纯地因为反对孙明东而反对?到了正厅级,这个态度是很儿戏的,基本不可能。 林哲宇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一点也没有走神的表现,神情坦然,看着同样神情坦然的孙明东。 “你做过县长,在基层的时侯还是很有成绩的,在市纪委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取得的成果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我相信你的能力足以胜任海安县委书记一职,希望你在新的岗位上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孙明东的话说的中规中矩,很是官面文章,可是林哲宇却是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孙明东的面部表情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然而林哲宇与他之间的关系其实还算是比较诡谲的,所以越是平淡越是感觉不一般。如果林哲宇是孙明东的人,孙明东跟他的对话自然不会这么平淡,当然,这个任职也不会让林哲宇这么纠结,而林哲宇如果是孙明东极其不爽的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对话,所以林哲宇是挠破了脑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书记,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群策群力,紧紧围绕市委,着重于海安的发展。”这句话是林哲宇浓缩了的,也是他心头的真实想法,作为县委一把手,林哲宇显然不会把精力放在争权夺利上,当然,必要的斗争还是必须的,没有权力,就没有话语权,不过海安县长是他的老相识李兆阑,党政一把手齐心协力,下面的其他人也跳不起来,对于这一点,林哲宇还是很有信心的。 孙明东微微颌首,声调柔和:“哲宇同志,海安的情况比较特殊,原本是打算把县委副书记和县政法委书记一并任命的,考虑到你是县委一把手,所以暂时等一阵子,你先熟悉一下情况,然后再作定夺。” 林哲宇这下着实有些意外了,从孙明东的态度看,似乎并不排斥自己任海安县委书记,还如此替自己作想,他有些搞不明白了,不过眼下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供他去分析,当即道:“谢谢领导的体谅。” 孙明东微微一笑道:“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林哲宇的身板又挺直了一些,肃然道:“我一定牢记孙书记的教诲。” “好,那你去吧。”孙明东垂下了目光,开始翻看文件。 从市委书记的办公室走出来,林哲宇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县委书记也是正处级,从职务的角度来说,林哲宇此番属于平调,但是论起权力来,县委书记的含金量就大得多了。而从发展的角度来说,县委书记再上一层的潜力是非常大的。 刚刚走出来,便遇到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笑着跟他打招呼,连道恭喜。林哲宇没有说话,微笑着点头回应,这些祝福都是表面的,知道就行,不必理会,在你有困难的时候,这些笑脸没有一张会向你伸出援手。 “林书记。”王运达也在笑,他对林哲宇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在办公室主任一职上已经多年了,这一次虽然是从市里到了县里,但是级别是老老实实地提了一级,而且还是常委,权力比起劳什子办公室主任要大了不知多少,也算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林哲宇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道:“运达主任,哦,应该是运达书记了,感觉怎么样?” 王运达多精灵的一个人啊,赶紧道:“能够继续在林书记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骄傲。” 林哲宇换了职务,不过“书记”的称呼倒是不用变,叫起来颇为顺口,王运达这番话说的也是发自肺腑,满怀真诚。 推荐其人 林哲宇笑道:“运达心,那咱们就并肩作战吧。” 王运达的脸上闪出一丝光芒,对于这位年轻的前市纪委副书记现海安县委书记,他有种莫名的信任,仿佛跟着他,心里就会踏实,尽管他不知道这一次的调任有没有林哲宇的功劳,但是林哲宇来了不久,他就动了,不再是无根浮萍,而林哲宇打开了纪委工作的新局面,亦是令他折服,自己这个县纪委书记也自然会得到他的重用。 “陈铁生要气死了。”王运达笑了起来。 王运达与林哲宇的关系向来很近,但一般不怎么议论别人,所以此刻他的话里便显得更加靠近,林哲宇虽然反感背后议论别人是非,不过这个时候却没有必要上纲上线,能有一个心腹,总比自己去海安当光杆司令要好。 “希望李珂到市纪委能有一番大的作为。”林哲宇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是在暗里告诉王运达,纪委工作他很看重,会牢牢抓在手中,体现出了纪委工作的重要性。王运达自然是个人精,岂会不心领神会,当即道:“林书记请放心,运达一定继续贯彻纪委工作的主线,牢牢团结在县委周围。” 林哲宇哈哈一笑:“那就好。” 在孟庆德的组织下,市纪委召开了一个会议。这个会议既是送行会,也是接风会,送的是林哲宇和王运达,而迎的自然是新任的市纪委副书记李珂了,办公室主任暂时空缺,所以这个会议由办公室副主任筹化。 会上,孟庆德道:“林书记的调离对咱们纪委战线来说,是一个损失啊,但也是纪委的一个骄傲,林书记的贡献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我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两句话,第一句话,是希望同志们以林书记为榜样,锐意进取,开拓创新,只要出成绩,组织是会记住的。第二句话,祝福林书记和运达同志在新的工作岗位再创佳绩,同时,也向新的副书记李珂同志表示热烈的欢迎。” 掌声之后,林哲宇讲话,他的话很简练:“这段时间,很感谢孟书记的照顾和同志们的支持,我相信,李珂书记的到来会让纪委的工作再上层楼。马上就要去海安了,欢迎同志们到海安去作客,不过是我私人掏腰包,绝不给纪委空子可钻。” 会议室里爆出一阵笑声,大家看着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有的佩服,有的羡慕,却是没有人眼红嫉妒,只因林哲宇敢于碰硬,硬生生为纪委争了颜面,仅此一点,放眼整个纪委,没有一个人可以办到。当然,陈铁生的心里是最复杂的,熟了的果子被别人摘了,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不过孙明东也跟他说过,以后会考虑他的位置,况且林哲宇的任职也非林哲宇自己本意,纯属个意外,因此,他对林哲宇的恨意减弱了许多。 散会之后,自然免不了有送行宴和接风宴,林哲宇和王运达固然是被“攻击”的对象,李珂同样也未能“幸免”,得到了同等的待遇,醉得一塌糊涂。林哲宇酒量卓绝,想不到王运达的酒量也很超然,再加上孟庆德的刻意保护,居然都全身而退。 结束后,林哲宇找了个机会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惑,孟庆德说,他的任职由组织部长古长江推荐的。 林哲宇更糊涂了,他与古长江没有什么交集,那就更别说什么深交了,他怎么会推荐自己?难道说他是因贤而荐?那也太扯了吧。 林哲宇没有答案。 孟遥打电话来的时候,林哲宇正在赶往海安县的途中。在此之前,王运达已经提前上任,是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送过去的,而林哲宇由于兼着调查工作组组长,耽搁了几天,与李珂作了一番交接之后才走。 无人相送,这是极不合理的。林哲宇好歹也是县委书记,理当由市委组织部长古长江亲自相送,亦或者是市委副书记,表明市委的重视和支持,然而林哲宇却是选择一个人前来,多少显得孤寂了些。 孟遥很为林哲宇开心,市纪委副书记和县委书记的级别是一样的,都是正处,分量却是大不一样。这一点孟遥是很清楚的,可是对于市委没有安排人员送林哲宇上任却是非常不满,林哲宇就笑了:“孙书记安排了,不过我没接受。” 孙明东既然已经同意了林哲宇的任命,那自然就要支持,虽然对林哲宇感观复杂,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接纳。林哲宇的来头不简单,而且干的事情表面上似乎拂逆了自己的某些观念,事实上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由于诗海纪委大刀阔斧的动作,省纪委很有好评,省纪委很有好评,纪委书记尚文风在提到诗海的时候也没有那么黑脸了。孙明东甚至认为,林哲宇的到来更是贺子健安排的,听说林哲宇与贺子健的儿子贺炜晔私交甚好,那他就更要加以重用了。所以为了表达姿态,为林哲宇的工作打开局面,他是打算亲自送林哲宇履新的。 不过林哲宇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要是没有视频门事件,可能早就做过县委书记了,但以他现在三十出头的年纪做县委书记仍然是逆天的存在,相比于其他干部,还是火箭般的升迁速度。他不想让孙明东送行,以至于给人造成靠走后门拉关系上来的感觉。 孟遥对这个解释充满了不屑,狐假虎威的事情有时还是有必要做一做的,林哲宇争辩说自己可不是“狐”,对于林哲宇执意如此,孟遥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只是他这么一走,诗海的房子算是白瞎了,这家伙就是一工作狂,做纪委副书记的时候还好一点,现在做一把手了,可能又要以海安为家了,可是男人以事业为重,她也挺自豪的。 叮嘱他注意身体,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之后,孟遥把电话交到了女儿琳琳的手中。 自打上次林哲宇一展神威之后,在琳琳心中,他的形象就直线提升,一下变得高大上了起来,在电话里那个腻歪,简直让林哲宇痛哭流涕了。 下马威 煲完电话粥之后,林哲宇的心情也愉快之极。车里流淌着轻音乐,吹着冷气,林哲宇的车开得也挺惬意。来过海安一次,倒也轻车熟路。 下了诗海高速,去海安县城有两条路,一条是高速路,另一条是省道,上次来的时候走的就是省道。 林哲宇早上出来比较早,这一路开过来也没怎么耽误时间,所以他也不急着赶时间,仍然选择走省道,顺便看一看经过的乌鸡镇、观音镇和长河乡。上次来他是作为市委副书记来了解海安工作风气的,而这一次却是一县之首了,自然要看得更全面一些。 到了乌鸡镇,日头正高,镇中心猛然开出来一条车队,全是奥迪、宝马之类的豪车,前面的那辆宝马速度极快,穿上省道时也没有减速,要是正好有行人,非撞上不可。 林哲宇不由皱了一下眉头,这车开的,太嚣张了,不过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更嚣张,直接放下了车窗,露出一张飞扬跋扈的脸,恶语骂道:“艹你妈的,怎么开车的?” 林哲宇还没见过这么恶人先告状的,明明自己车速快,差点撞上人家的车,还骂别人怎么开车的,不过林书记涵养好,不跟他计较,被狗咬一口还能去反咬狗不成?所以林书记未作理会,一脚油门,将奔驰甩在了身后。 奔驰车也没有不依不饶,不过速度也不慢,示威一般地加速超过林哲宇,还按了几声喇叭。林哲宇自然不会回应,向边上让了让,放慢了速度,让车队先过去,懒得跟对方无谓斗气,咱怎么也是县委书记嘛,总得保持点风度,换了出诗海,你再嚣张试试! 车队最后一辆车过去,林哲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在这个车队里,他居然看到好几辆公车。 海安县委县政府在同一幢大楼里办公,林哲宇的车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了下来,问他有什么事。 林哲宇就乐了,关于新县委书记上任的时间,县里只知道就这几天,没有确切的时间,再说了,也没见过这么寒碜的,独自一人来报到的,简直是前所未闻。 这时,一辆车从后面驶来,里面的人一看到车牌号就惊了一下,赶紧让司机停车,从车上跳下,一溜烟跑过来,林哲宇就笑了,不是王运达又是谁? “林书记,你怎么……”王运达收住了口,却掩饰不了林哲宇孤身上任的吃惊,我这个纪委书记还由组织部的副部长送过来呢,你堂堂的县委书记居然就一个人过来了。 林哲宇自然不会跟他解释,微微一笑道:“你挺忙啊。” 王运达笑了笑,跟着神情有些严肃,道:“书记,等会儿再向您汇报。”回头又冲着车上道,小刘,来把林书记的车停好。 拦下林哲宇的保安已经傻了,他真没想到拦下来的小年轻居然就是新县委书记,看着跟王书记并肩而行的新书记,这才如梦初醒,拿起值班室的电话冲着县委办打了过去。 林、王二人的步伐并不快,这是有学问的。王运达之前是市纪委办公室主任,迎来送往,眼色过人,这走的要是快了,不等县委县府领导来迎接,未免太失颜面,相信新书记上任的消息已经经值班室传了出去。 林哲宇心知肚明,虽然他不讲究这些,但是在这种情形下,该要的排场还是要有的,所以他也放慢了脚步,道:“运达,感觉怎么样?” 王运达笑道:“跟市里的机关完全不一样。” 职责不同,感觉自然不同,以前是大管家,现在正经的一把手,扬眉吐气势所必然。 行走间,到了办公大楼前,便见到李兆阑带着几个人快步走了出来,老远便伸出双手迎上前:“林书记怎么搞突然袭击呢?” 林哲宇握住对方的手,笑着道:“本来想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外面热,走,进会议室再谈。”李兆阑热情万分,尽显主人之态,让王运达的心里颇不是个滋味,当天他上任的时候,李县长也是这番热情,当时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难不成他把自己当成了海安的主人?林书记没来前你算,但现在恐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吧?不过看林哲宇的神情,却是没什么变化,只得跟随众人前往会议室。 会议室里早就开了冷气,除了尚未上任的县委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以外,其余包括林哲宇在内的九名常委悉数到场。 这是氛围有点诡异,如果有上级领导在,会议主持起来就顺畅得多了,可这里偏偏没有上级领导,而最高领导又是刚刚一个人独自到的,所以还是由李兆阑先开了头:“同志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海安县新的县委书记林哲宇同志。大家欢迎。” 官面上的掌声之后,李兆阑看向了林哲宇,一丝讥讽一闪而过,道:“下面请林书记讲话!” 在李兆阑的心里,是有优越性的。虽然两人此前都是省领导的秘书,但是比资历,他比林哲宇强,而且当时的商歧山也不是省委常委,只是没想到风云突变,老领导出事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到海安任县长就很难得了。手中也算掌握大权,随着县里两名副处级的落马,他就知道,傅维君的县委书记生涯也就到了头,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位置轮不到自己,毕竟自己上任时间还短。本来还在想新书记会是谁,没想到就成了林哲宇这个毛头小子,真不知道他走的什么狗屎运。 市里的传闻他听说过一些,只是他在诗海算是“举目无亲”,那些传闻也当不了真,不过见林哲宇是孤身上任,便在想林哲宇是不得领导欢心,尽管是县委书记,却也是强弩之末了,所以才喧宾夺主,尽显主人之态。 王运达比较吃味,在他的眼里,林哲宇才是正经的一把手,真正的领导,见李兆阑这么一副嘴脸,心里就有些怪林哲宇怎么没有市委的领导送他履新了,再不济也得有个副部长过来啊,怎么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而其余的八名常委也是看向了林哲宇。 主人翁 李兆阑在这段时间里拉笼了不少人,傅维君调到省物价局任副局长之后,他的那帮人马虽然还没有随之倒向李兆阑,但是左公传和查绍光两位重量级人物已经倒台,也是难以与李兆阑抗衡,所以一时之间,他们都是持观望态度。见李兆阑隐有摆下马威之势,都把目光投向了林哲宇且看他如何应对,只是恐怕新书记怎么说话,都有进入李兆阑节奏之嫌,这威望想建立起来很难,但要失去却是轻而易举。 林哲宇心下有些愠怒,不过也是一闪而过,其实不让领导相送,就是想看看李兆阑的态度,可惜啊,这家伙太着相了,见面的头一天就想让自己颜面扫地,看来以后又少不得一番明争暗斗了。 林书记性子好,却不代表他好欺负,闻得李兆阑此言,面上并无异色,只是淡然一笑,道:“兆阑县长比我早来几个月,跟诸位想来应该是很熟稔了,为我介绍一下吧。” 林哲宇此言一出,个个在心里都喝了个彩,这句话说得可是尽显主人翁姿态了,二当家的替大当家的介绍同事,无可厚非,这就是一把手的威风,话里着实是在告诉李兆阑以及众人,他林哲宇才是正经的一把手,不要把位置搞颠倒了。不仅如此,林工不完全是在警告,还连带着贬了李兆阑一把。 林哲宇比李兆阑年轻多了,这一声“兆阑县长”仿佛是在跟晚辈说话一样,让李兆阑情何以堪? 王运达松了一口气,暗自竖了一下大拇指,可谓是老怀大开。 李兆阑也是个人物,眼都不眨一下,不管内心真实状况如何,反正脸上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依然是那副微笑的面孔:“那我为林书记介绍一下。” 由于县委副书记缺任,第一位便是常务副县长朱桂荣,接下来分别是副县长甄秀林、组织部长王国鹏、宣传部长黄韵、纪检书记王运达、武装部长郭海涛以及县委办主任刘平。在介绍到王运达的时候,林哲宇打断了一下:“运达书记跟我是老熟人了。” 李兆阑被打断了一下,居然没有丝毫怒色,林哲宇也是坦然:“兆阑县长,请继续。” 林哲宇此番姿态无疑是宣告众人两个信息,第一,我林哲宇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第二,单独列出了王运达,一方面点出王运达是他的人,另一方面也彰显出他狠工作风气的方针。 在座几人内心都有些泛滥,林哲宇如何施政他们并不怎么关心,眼前这位年轻的新书记性格刚硬倒是千真万确,看来刚刚春风得意不久的李兆阑将要面临极大的挑战,说起来也是,哪个县委书记不想建立权威,哪怕是林哲宇这样的娃娃书记。至于该归到哪个阵营中去,那得看这二人斗法的结果了,不过有一点他们忘了,事后诸葛亮向来不是人所喜欢的。 李兆阑的介绍很简单,只是报了几名常委的职务及分管工作,并没有多作点评。在他介绍完毕之后,林哲宇这才正式亮声,这时候再开口,他仍然是那么一副风轻云淡的口吻:“同志们,我初来乍到,两眼一片黑,所以还盼望着同志们能够配合、支持我,拧成一股绳,不仅要保得住市委明东书记和前任维君书记的成果和这来之不易的发展局面,还要再创佳绩,不要让领导认为我们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林哲宇的话再次透出两个信息,一是他这个任职随你怎么猜测,也别管我是一个人来上任还是前簇后拥,市委一把手赞成了,那是真真切切的,而且这里曾是市委孙书记的根据地,一个个都给我认真点,一旦搞砸了,一个都讨不了好。二是他肯定了傅维君对海安的贡献,这是难能可贵的,更是让傅维君的那些老部下心头一暖眼前一亮。一般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前任的重用者大多都被继任打入了冷宫,可林哲宇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综合这两个信息,再看林哲宇的话,他先说“要大家配合、支持”,后来“拧成一股绳”,其暗示的意味就非常明显了,老傅的一帮人,你们得寻找“组织”啊,我这儿的大门向你们敞着呢。 李兆阑心里暗骂了一句,操,还带这么拉人的。不由去看那几个阵营中的人,个个神情淡然,便知道事情不是太顺。说起来也是,林哲宇虽然年轻,却是货真价实的一把手,尽管要想这么帮人服帖不容易,但今天林哲宇算是初立威信了。威信这东西,一把手就是好树啊。 不过李兆阑倒也不着急,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遛遛,政治斗争可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行的,就凭你泥腿子出身,能有几把搞活经济的刷子?还得看政府的,政绩靠两瓣嘴皮子没有用,到时候你一个纸老虎恐怕服不了众,出彩了,真正的功臣是谁,上头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一念及此,李兆阑更是神情坦然,老神在在,林哲宇也见好就收,没有再咄咄逼人,加上这只是常委的集体亮相,所以很快就散了会。 出了会议室,县委办主任刘平便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道:“林书记,您的办公室在三楼。” 在楼层分布上,古有“金三银四”之称,可见“金”比“银”要高贵得多,放到官场上,最好的当然是留给一把手了。 傅维君以前的办公室就在三楼,前几天他卸任之后,办公室一直空着。林哲宇去过他的办公室,装修一般,有股子书香气,不过办公桌后的书架上的书已经全搬空了,只剩下个诺大的空架子,其他的倒是一应俱全。 办公室也一直通风,所以里面并没有什么异味,也有专人保洁,卫生很好。办公室有两间,一间用于办公,一间用于休息。林哲宇推开门,看了看里面,床是比较豪华的,上面的被褥也是全新的,眉头就是一皱。 一狠一柔 刘平作为县委办公室主任,待人接物、察颜观色当然有一套,他一直在悄悄打量着林哲宇。虽然林哲宇显得很年轻,但是他绝不敢把他当作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对待。抛开他县委书记的身份不说,此前他就间接地跟林哲宇打过交道,正是此人,一举拿下了县委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还间接导致前任傅维君黯然离去,这个手段那可不是一般的狠,对比起上次他来海安时笑眯眯的模样,刘军打心眼里对林哲宇有些畏惧。 所以见林哲宇眉头一皱,便知道他对里面这个卧室不是太满意了,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他是不满意卧室的情况,还是不满意有这么个卧室,只得试探着道:“林书记,是不是有不合适的地方?” 林哲宇虽然有心立威,倒也不至随便放炮,立威跟得罪人那可是两码事,所以微微笑了笑道:“我是有点职业过敏了,看待事物还是用纪委的眼光,看来我还是没有进入角色啊。” 刘平心头苦笑,你还没进入角色?一上来不但不动声色地化解了李兆阑的招术,还以牙还牙地恶心了李兆阑一把,仅仅从刚刚不长的会议便能看出,眼前这位也是政治斗争的一把好手,自己还是打起精神来的好。自己这个县委办主任,实质上就是县委的大管家,直接向县委书记负责,可谓是心腹,一个搞不好,可能就被换掉了。 县委书记虽然没有权力任命处级干部,但是对县委办主任这个职位提出异议,上级自然会考虑他的感受,所以须得陪上十二分小心,在这一刻,他的心态是完全转换过来了,因为他知道,人不同,风格也不同,似乎对傅维君那一套用在林哲宇身上并不管用。 “这楼有点年代了,以前的建设就是这样,短时间恐怕只能维持现状了。”刘平斟酌着说了这么句话。 林哲宇笑了笑,转过身道:“在执行中央政策上,县里似乎有些打和牌啊,这办公面积就不符合规定,咱们不能有特权思想啊,不过你说的对,短时间只能维持现状了。” 刘平心头微微一松,进入了常规节奏,领导上任,首先要安顿好的便是衣食住行,办公室安顿妥当,接下来的自然就是他的住处了。刘平不知道林哲宇是一个人过来,还是举家过来,所以作了两个方案,一个是适合人多居住的大套,一个人单人居,当然,这都在县委家属楼里面。 “林书记,县委家属一号a有一百三十平米,不知道您嫌不嫌小。”刘平自然是先把大套推出来。 “哪里小了?太大了,就我一个人,也住不了,有没有小一点的?”林哲宇顺着刘平的思路道。 刘平笑了笑道:“一号b只有八十来个平米,会不会挤一些?” 林哲宇道:“那就这个吧。” 林哲宇也没有去看,这些东西也不用他操心,其实按他的想法,有个五十平米就差不多了,反正就是睡个觉,又不生火做饭的,——难道让县委书记自己做饭?招待所的食堂又不是不能吃。刘平还以为他是高风亮节,殊不知林书记最怕的就是做家务,面积大了,光光是保洁就够他头大了,他这是懒病发作了。 见林哲宇没有其他安排,刘平也不腻着套近乎,跟领导的接近,尤其是像刘平这样的,真是细处大文章,你不能跟领导走的太近,显出一副哈巴狗的样子,反正自己是县委办主任,难道还怕没机会接触? 刘平的表现林哲宇基本满意,很本分,虽然这只是表面的,但是他初来乍到,需要全面了解,县委办主任可谓是知者甚多,要想他畅所欲言,还得在不失权威的前提下让他感恩戴德才行,至于怎么做,林哲宇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打算,但人在官场,总离不开两个字:利益! 坐到办公桌后面,林哲宇心头微微有些感叹,上次来的时候,傅维君就坐在这里,想不到转眼间就易主了,真是世事难料,就在当时,林哲宇又怎么会想到,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会是他呢? 第一个来汇报工作的是组织部长王国鹏。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信号。作为县委书记,虽说主抓全面,但是人事权是最为重要的,只有抓住了这一点,别说下面一帮人对你敬畏有加,从发展的角度去考虑,也能做到量材施用,可以说,一个抓不住人事权的书记不是好书记。 “朱书记来了,请坐请坐。”林哲宇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由于还没有秘书,便亲自为朱桂荣倒了一杯水。 朱桂荣有些意外,赶紧客气道:“林书记,我自己来。” 林哲宇笑着把水杯放到了茶几上,挨着朱桂荣坐下,道:“倒个水而已,不用那么生分。” 朱桂荣来是经过一番考虑的,组织部长呼风唤雨那是不假,但怎么呼风,怎么唤雨,还得看一把手的眼色行事,以前左有傅维君,右还有已被法办的查绍光,他这个组织部长可谓傀儡一个,完全就是个传声筒,林哲宇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毕竟林哲宇刚到,无论他要不要做人事方面的调整,自己这个组织部长的作用是无予伦比的。一开始他还担心林哲宇是个青涩小伙,难成大器,搞不好就会被老奸巨滑的李兆阑整个灰溜溜的,但刚刚的会议让他改变了看法,眼前这个书记并不简单,所以他选择了第一个过来。 本来嘛,应该是县委副书记第一个过来的,毕竟是协助县委书记工作的,只不过现在不是空缺副书记吗?再者,他这么过来,也是迎合了一把手抓人事权的主流,至于王运达为什么没急着过来,就更可以理解了。 会上林哲宇已经说他们是老熟人,他就没必要那么着相,急着过来反而会让人不齿。 “谢谢林书记,我是来向你汇报工作的。”朱桂荣决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不搞那些弯弯绕绕了,这就是朱桂荣的独到之处了。 形势一片大好 婆婆妈妈的年轻人不是没有,但是放在一把手的位置上的,尤其是新新上任,婆婆妈妈根本要不得,相信林哲宇不会不明白这些,所以朱桂荣的想法简单而直接,他是来表忠心的。 半个多小时后,朱桂荣笑容满面地离开了林哲宇的办公室,林哲宇同样是笑意盈盈,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始。 算起来,他要比李兆阑晚来几个月,似乎占了一些不利因素,但是从整个大局来看,几个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李兆阑在海安的处境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艰难的,现在才算是好上一些,即便有些人与他结盟,也不够牢靠,相比之下,林哲宇手握重权,雷厉风行,在市里尽管结缘不多,但是市委书记对他另眼相看,那就大大不同了,再加上孟庆德这位省纪委书记,人脉比起李兆阑不知道要强上几多。 再看海安内部局面,一共十一名常委,暂时还不清楚他们都有哪些后面的关系,不过从眼下来看,朱桂荣靠过来了,县委办公室主任刘平也算是一员——如果他跟生逆骨,林哲宇不介意在孙明东面前提一提换个人选,这一点林哲宇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再加上王运达,抛开没到位的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剩下的九人中,他已手握四票,这还仅仅是个开端,相信要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在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林哲宇才吁出了一口气,李兆阑唱对台戏给他带来的郁结才一扫而空。他是确实不想这样的,如果说换了以前,他可能还会局限于争夺权力,但是现在却是不这么想了。 有这么一位泰山大人,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个是提高自己的执政能力,另一个就是实实在在的搞发展。什么?政绩也很重要?那是肯定的,只是发展与政绩原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地方发展了,何愁出不来政绩?他现在只希望李兆阑不要出什么妖蛾子,小争小斗可以,最好还是在一个他所能接受的范围内团结一致,力求发展。 砰、砰、砰。 随着敲门声,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王运达在外面道:“林书记。” “进来。”林哲宇转动椅子,把朝着窗户的脸扭了过来。 王运达满脸带笑,道:“恭喜林书记。” 林哲宇撇了撇嘴,道:“坐吧,自己倒茶。” 坐定,林哲宇道:“你比我来得早,说说了解到什么情况了。” 王运达递了根烟过去,又拿火为林哲宇点上,这才道:“前一阵子,在你的带领下,市纪委动作不断,从整体来看,风气较之以前好上许多,但人就是这样,有些劣根性,一些坏的习惯很难改正,仅仅依赖于制度和自觉性还远远不够。这几天我随督查组一起督查,这样那样的不良之风还是偶有出现,脸难看、门难进、话难听的现象还是没有断绝,只是碍于我刚刚上任,不便大张旗鼓地拿人祭刀,所以暂时先忍了下来。” 林哲宇点了点头,看来王运达也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人,是想实实在在地干些事情,而第二个踏入这个办公室,也不是为了套近乎,而是希望林哲宇能给他一个政策。 “对于那些顶风作案,不守规矩的人,就要下手段。”林哲宇的口吻显得有些严肃,道,“今天过来,经过乌鸡镇的时候,看到一个出殡的车队,里面居然有不少公车,这个风气很不好。” 王运达的眼睛一亮,道:“你也看到了?” 林哲宇看向了王运达,这个“也”用得比较有意思,王运达接着道:“你到这儿的时候,我也是才回来,拍了不少当时的照片,还录了影。车改都这么久了,还有人敢公车私用,真不知道这些人置党纪国法于哪里。” 林哲宇有些恍然,难怪王运达到的时候,是辆私牌车,敢情就是去做卧底了,说来也是,要是纪委的公车去了,那还不是相当于告诉人家纪委要督查了,当即道:“嗯,做得好。” 王运达笑了笑,林哲宇已经表态了,而且自己前期的动作也算是变相地为林哲宇立威送了大礼,所以也不再说这个话题,道:“刘平没给你安排秘书?” 饭总得一口口地吃,因为办公室和宿舍的事,刘平是陪着小心了,其实那些林哲宇并不怎么在意,选个趁手的秘书那倒是真的,只是这才落座没多会儿,一步到位也不现实。不过刚刚跟朱桂荣聊天的时候,他倒是提到了这件事情,不过朱桂荣倒也没乱伸手。县委书记的秘书,要么就是书记自己定夺,要么就是县委办主任推荐,哪怕自己是组织部长,也不能到人家盘子里去夹菜,况且刘平是林哲宇的大管家,一路人的可能性比较大,朱桂荣不想因为这个让刘平有情绪。 “这个不着急。”林哲宇刚刚开口,手机狂震,一看号码,就知道高轩这个长鼻子嗅到味道了。 “书记,那你先忙。”王运达起了身,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掩上了。 “小子挺快嘛,我都有点不自在了。”高轩在电话里永远没个正形,这也不怪他,这两人实在是太熟了,大学里的同学,又有一种亲戚关系,现在两人平起平坐,更是如此了。 林哲宇就笑:“你不自在个毛线,我是堪堪追上你的步伐,你可是老书记了,给我传授点经验。” “算了吧你,你小子的手段我还不知道?”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市,却在同一省,诗海纪委的动作大家都看在眼里,林哲宇在纪检工作方面搞“改革开放”,高轩还要求县纪委学习先进经验,哪里还能不知道林哲宇的手段。 林哲宇哈哈一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难念也得念,好念的话,还显出什么本事?”高轩显得意气风发,迟舟在他的经营下,已经成为了他的“天下”,君之所至,无有不尊。 看热闹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林哲宇的办公室有被踏破门槛的架势,不过来借“汇报工作”套套近乎者大多都是各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常委中也只有武装部长郭海涛来过一次,还不是套近乎的,是汇报工作的,现在的征兵工作不是放在年底,而是在六月份就开始了。 对于林哲宇的门庭若市,县长李兆阑既头疼也不甘,二把手注定与一把手争权占了劣势,好在林哲宇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段时间都是到各个乡镇去了解实际情况。 这种事情他李兆阑也干过,但多为走马观花走走过场,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林哲宇居然沉了下去,每个乡镇都待了一两天,虽然还没有跑全,却也不容易了,这么一比较,高下立判,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这一个星期,对于林哲宇来说,是异常充实的,用一句很骚包的话来形容,他很享受这种充实,不过在市里待的那段时间相比于在海安还算是很安逸的,这一周跑下来,腰酸腿疼势所难免。 不过林哲宇并不满意,他所去的乌鸡镇、观音镇以及黄阳镇所展现给他的都是最好的一面,这三个乡镇也是全县比较突出的乡镇,不过他也理解这三个乡镇的做法,谁不想在领导面前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呢? 一周后,林哲宇召集召开了一个常委扩大会,除了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四套班子以外,各部委办局的一把手也悉数列席到场。这是一个扩大会,同样也是个见面会,林哲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要真真切切地看一看海安这帮精英的精神面貌。 林哲宇向来不怎么喜欢长篇大论,所以坐在主席台中央,他的话也很直接,归纳起来只有两个字:实干。 由于他是年中继任,暂时不适合有什么大的发展思路,这几天他仔细研读了海安县的发展规划,虽然里面多少有些瑕疵,但总体而言,还是很务实的。所以林哲宇打算暂时沿袭这个套路,在这个过程中适当地做一点微调,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地区不同,思路就不同,发达地区的经验也不是适用于每个地区的。 林哲宇提出了三个要:经济要发展,建设要跟上,民生要重视,基本上做到了面面俱到。林哲宇提到更多的则是纪律问题。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工作中出现的形形式式的坏风气、坏毛病已经成为严重制约发展的恶性因素,县纪委必须拿出方案,出重拳打击,每个月都要树立起一批反面典型。 身在官场之中,人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论资排辈的心理,坐在这个会议室里的年轻人并不是太多,大多都是中年甚至有五十岁的人,各种船到码头车到站、升迁无望就观望的惰性思想充斥在不少人的心里,而他们也同样多多少少对主席台上年轻的县委书记有些排斥心理,但是听了林哲宇杀气腾腾的话语,不免有些心惊,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坐在主席台上的是县委书记。 同样也有人冷眼旁观,并不看好林哲宇,你一个年轻人刚刚上任,树立权威没有人会反对,但是通过踩在别人的肩膀上,恐怕最先摔倒的就是你自己。 一个人,心里就有一个哈利波特。林哲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充分发挥制度的优越性,一切以制度来约束,你怎么想不要紧,那得看你怎么做,与制度相悖,那就执行制度,没有半点含糊。 散会之后,林哲宇把秘书程胜辉叫了进来,让他安排一下行程,继续未完的走访乡镇历程。 程胜辉是县委办主任刘平推荐的。其实在林哲宇的心里,是打算任用傅维君的秘书的,毕竟做过几年秘书,什么都熟稔一些,只是傅维君年岁不小,性格老成,所用的秘书年纪虽然比他年轻,也有接近四十岁了,比起林哲宇要大了将近十岁。 林哲宇一个年轻人,用一个这么“老成”的秘书,着实有些不搭调,所以林哲宇只得让刘平安顿好他,接受了刘平的推荐。 原以为程胜辉是刘平的什么亲戚或者朋友家的孩子,后来林哲宇才知道,他是刘平资助的一个大学生,前年毕业后通过公务员考试成为观音镇的司法干事,转正后被县委办借用至今,据刘平说,程胜辉以前的家境还算勉强,自从父母在一次火灾里双双丧生之后,他只能跟着孤寡的爷爷生活,如果不是侥幸遇到刘平,别说读大学,能不能读完高中都是个问题。 林哲宇对刘平的这种善举是非常肯定的,刘平很唏嘘地说,他的能力有限,贫困的人太多,因病致贫,因残致贫,他能求助得了多少?要想改变这个局面,还是要告政府的力量。 林哲宇原本对刘平的感观很一般,狭隘一点说,他觉得只要担上办公室主任一职的,无论是哪个职级,似乎都有那么点老奸巨滑的意思,可是刘平这么一说,他才觉得自己看问题的目光太局限了,不管怎么样,刘平能有这么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就证明他完全可以被归入好官的行列。 在这几天的观察中,林哲宇对程胜辉还是很满意的,虽然某些方面还很青涩,但是他很有大局观,更重要的是,他是贫寒出身,对民情有着先天性的同情,待人总是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快乐、珍惜地活着每一天,林哲宇很享受这种乐观豁达的心态。 上次的乡镇之行,程胜辉也是全程陪同,他能感觉到林哲宇似乎不是太满意,所以在安排方面有了他自己的打算。 随林哲宇一起下乡镇的,除了秘书程胜辉以外,还有宣传部安排的三名电视台的记者,这一点让林哲宇有些意外,上次可没有这些人。他原先还以为是程胜辉溜须拍马,搞他林书记个人的形象宣传,可是后来才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穷山恶水 海安属于丘陵地带,环境不错,有山有水,虽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但也是山清水秀,只不过对于仇龙乡来说,就完全是穷山恶水了。 仇龙乡比较偏远,位于海安的最西侧,距离县城有九十公里,与邻县隔着一座大山。那里基本属于三不管地带,环境恶劣,虽然是海安的一个乡,其实实质意义上已经被完全忽略了,是不是能完成县委县政府下达的任务指标,在县里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在乎,是不是能够发展,县里的政策倾向几乎没有,只要那里不出乱子,能够保持稳定,那么一切都ok。 当程胜辉把以前县里的态度说出来的时候,林哲宇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诗海如此之发达的地区,海安也在全市三甲之列,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特区”。 车子开到山脚下,便能看得到那一片大山,只不过这片大山却没有延绵之势,一眼看过去,山头光秃秃的,被一片灰黑所笼罩,零星的植物绿色也被掩藏在这片灰黑之下。 “这里的土质碱性太强,不合适种植,所以山就变成这样了。这些年,仇龙乡的几任领导都在想办法改变这里的土质,林书记您看那边。”程胜辉指着山脚下不远处的一片葱绿道,“这就是他们改善的成果。” 林哲宇的心头忽然变得很沉重,默不作声地下了车前行,程胜辉在前面引路,三名记者架起摄像机左拍拍右拍拍,都觉得郁结的氛围很浓,所以谁也没有说话。 车至山脚下,要想进入仇龙乡,就需要翻过这座山。山上有路,却不是那种公路,而是蜿蜒的小道,车子根本没办法向前走。林哲宇算是明白县里对这里何以不重视了,路差土差环境差,原本他对仇龙乡的班子还是很有意见的,现在才知道他们的难处,像这样的情况,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开展工作,能够想到改变土壤质量并予以实施,看起来还迈出了第一步,这就难能可贵了。 开车的司机姓刘,快五十了,身体不是太好,征服这样的大山,他的体力未免不足,所以林哲宇让他先把商务车开回去,到时候再通知他来接,老刘也乐得如此,连声应了。 山势虽陡,不过那些小道倒也平缓,程胜辉一路介绍着仇龙乡的情况,如数家珍。林哲宇就觉得奇怪,程胜辉是自己的秘书,提前做些功课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把功课熟到如此程度,实在是过于“变态”了些。 程胜辉解释道:“林书记,其实我老家就是仇龙乡的,我爸以前是卧龙村的支部书记,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有我爸组织过人参加修筑。”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这里的百姓很辛苦,这里的官员也很辛苦啊。” 程胜辉从林哲宇的眼睛里看到了痛心,可是说实在话,不知道有多少任领导在海安待过,可是对仇龙乡都没有什么办法,包括现任的市委书记孙明东,同样是束手无策,眼前这位年轻的书记能改变这个局面吗? 途中也遇到一些村民,都是年纪不小的,这一点林哲宇倒是理解,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可能有年轻人留守,穷则思变,现在外面的就业机会不少,再不济也比留在这里强,所以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所以林哲宇改变了四处看看的想法,在翻过大山之后,径直去了乡政府。而这翻过大山,说得轻巧,也是花了两个多小时,饶是林哲宇体力好体质棒,也是累得气喘吁吁,加上天气本来就比较热,汗流浃背自然是少不了,程胜辉倒是显得很轻松,只可怜了那三位记者,其中有个女的还穿了高跟鞋,更是苦不堪言。 一番磨难之后,一行五人终于到了平坦的地区,三位记者在后面小声嘀咕,真想不到海安还有这么贫困的地区,不过这三人倒也敬业,在行程途中,不时对林哲宇来个特写,对此,林哲宇有点意见,他是来了解实际情况而不是作秀的,不过这三人也很辛苦,却没有一句怨言,像这样的年轻人并不多见了,所以也就没有责怪,而程胜辉提醒他们多拍点贫困的场景,却是让林哲宇非常满意,这个时候他也明白程胜辉的心思了,带着这些记者是想通过他们宣传一下仇龙乡的困苦,吸引外界的目光来获得帮助,以求改变这个局面。 这个思路倒不错,只是恐怕有点理想化了。林哲宇暗自叹了一口气,一个地区的发展固然需要寻求助力,但更重要的是狠修内功。现代社会,急功近利,你想获得人的帮助,还要看有没有获得帮助的本钱,到眼下为止,林哲宇还没有看出仇龙有什么亮点和潜力。 乡政府就在山对面一个稍显平坦的地方,一个大院子,里面是几间房子,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斑驳不堪,连院门前挂着的几块牌子也是经受了风霜的洗礼,破败之极。 林哲宇心头发酸,左右看了看,连一个人都看不到,真不知道乡里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乡政府的院子里也是冷清,此时已经是正午,林哲宇琢磨着是不是已经下班了,在这种环境下,估计上班也不是那么准时吧,几人都是饥肠辘辘,实在是准备不足,没想到会这么艰苦。 程胜辉低声道:“林书记,您不会怪我吧?” 林哲宇就知道都是程胜辉故意这么做的,程胜辉跟着低声解释,他是想让林书记切实了解一下仇龙乡百姓的疾苦。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能理解,不过啊,你有点小看人啊。” 程胜辉面色尴尬,垂下了头,林哲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这么大院子,不会一个人都没有。” 林哲宇的判断没有错,进了院子,便听到房子里有人声传来,只不过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吵架,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你自己选吧 走的近了,声音也愈发地清楚,只听一个女人大着嗓门道:“吕强,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翠娥,你声音小点,还有人在呢。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想走,可是,我是仇龙的书记,这么甩手一走,不仅辜负了组织上对我的信任,也对不起仇龙乡的一万五千多百姓啊。” 说话的正是仇龙乡党委书记吕强,林哲宇记得这个瓫瓫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只听过一次便记得了,不过不是因为声音的独特,而是在全县二十二个乡镇里,只有吕强没有主动向自己汇报工作,所以才印象深刻。 程胜辉正要过去,林哲宇摆了摆手,示意别惊动他们,继续听下去。 女人的声音更高了:“吕强,你说,我和孩子是不是仇龙的百姓?你为了对得起他们,就对不起我们这娘儿俩了是不是?好,不走也行,孩子要开学了,学费一共七千八,拿钱来。” 吕强的声音一下子软了:“翠娥,我工资不是都在你那儿吗?” “别跟我提工资,我一肚子气。你一个月多少钱?满打满算也就三千多吧,资助大学生,一个月就是一千多,占了快一半了,还不说看到这个贫困户塞一点,那个贫困户塞一点,还剩下几个钱?连日常的开销都不够,还跟我谈工资?吕强,我实话告诉你,你要是还想着这个破书记,我们就离婚!” “离就离!”吕强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翠娥,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是这里的党委书记,我就要尽我的力量。我一直以为你是最理解我的,想不到你变成了这样。也罢,你要走,我不拦你,我也不想你们娘儿俩跟我遭罪。” “好你个吕强,话是你说出来的,可别后悔。” 听到这里,林哲宇站不住了,看得出来,吕强是个好干部,这后院起火了,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有责任灭火,赶紧向程胜辉使了个眼色。 程胜辉正要敲门,门忽然被打开了,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好似是没想到会有在,吓了一跳,随即火大道:“小辉,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程胜辉忍俊不禁,道:“婶儿,又跟叔吵架了?” 这翠娥恨恨地回头看了一眼,林哲宇上前一步道:“嫂子,您是吕书记的爱人吧?” “什么吕书记,狗屁。”翠娥气恼之极,又些话不择言了。 “婶儿,别乱说话,这是我们县委林书记。”程胜辉吓了一跳,这话可够大逆不道的。 翠娥既然是党委书记的爱人,不说觉悟有多高,起码也知道县委书记在海安是什么分量,不由怔了一下,这时吕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张久经风吹日晒的脸庞黑得发亮,尴尬地道:“林……林书记,您怎么来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要是不来,我看你跟嫂子怎么交待。” 吕强不由挠了挠脑袋道:“林书记,让您看笑话了。” “不,不是笑话,是我们县委的责任啊,没能解决好干部的后顾之忧啊,嫂子,您也别急着走,坐下来说会话好吗?”林哲宇诚恳地道。 见书记这么说话,翠娥倒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赶紧道:“书记,您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其实我也就是吓唬吓唬老吕,不是诚心要那什么的。” 两人将林哲宇迎进屋来,端茶让座是必然的,林哲宇看了看办公室,简陋两个字完全无法形容其破败程度,屋子倒是很透风,却是难掩热浪,现在是夏季,热一点还能受得了,等到了冬天,真不知道怎么办公。 “吕书记,我真没想到你的办公条件这么艰苦啊。”林哲宇痛心地道。 “也没什么,反正这个办公室我平时待的也不多,都是到村里去。”吕强说的很平淡,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沫,颇有些不好意思,“林书记,您将就点,这还是我儿子放暑假回家时带回来的。” 林哲宇向程胜辉道:“胜辉,回头跟刘主任说一说,拨点经费过来,改善一下办公条件。” 林哲宇又向吕强道:“三十万够不够?” 吕强的眼睛就冒光了,却是摇头道:“三十万肯定不够。” 林哲宇奇道:“难不成你还想搞得多好?” 吕强继续摇头:“那倒不是,对于仇龙乡来说,别说三十万,三百万也不够啊。实不相瞒,这样的办公条件我已经习惯了,之所以想多要点钱,是想干别的事情。林书记,咱们仇龙乡是盐碱地,种什么都不行,人家稻子丰收的时候亩产能有一千五百斤,高的甚至一千七八,仇龙这里只能收个四五百,抛开土质的原因以外,水质不行也是一个主要原因。现在天气干旱,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田里的稻子干得不成样子。” 程胜辉这时插了一嘴道:“上面不是有个三八水库吗?” 吕强望了程胜辉一眼道:“三八水库的归属权不在咱们海安,况且用人家的水是要给钱的,所以我想修一个我们自己的引水渠,可是这缺口比较大。感谢林书记体恤下属,为我们改善办公条件,可是急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所以我恳请林书记能多拨点钱,哪怕多个一两万也是好的。” 林哲宇被吕强的话感动了,这才是党和人民的好干部,他们或许很平凡,默默无闻,为党和人民的事业默默奉献,可是眼前的贫困是他们的责任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能顶住家庭的压力,顶住社会的诱惑,甘于为百姓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他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啊。 “吕书记,这样吧,空口无凭,我们先四处走一走,实地看看,咱们边走边说引水渠的事情。”林哲宇下决心要想办法改变这里的环境,这些需要从小事一点一滴地做起。 “好。”吕强的脸上洋溢着兴奋,有县委书记的支持,那就事半功倍了。 党的干部 “唉,唉,吕强,你还没吃饭呢。”翠娥跺了跺脚,对于丈夫这个样子她是习以为常了。 吕强一拍脑门:“瞧我这猴急的样子,林书记,你们也还没吃饭吧?翠娥,赶紧的,做点饭,吃了再走。” 林哲宇笑了起来,翠娥也笑:“饭早就做好了,林书记,我们家就在边上。” 这个时候,随行的记者们已经用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一切,他们虽然不是达官贵人,但是至少生活无忧,根本没有见过如此“困苦”的党委书记,而当他们看到吕强住的房子时,不由沁出了泪花。这房子不比他的办公室好多少,家里的家具也是极其简陋,好在收拾得还比较整洁,看来他爱人邓翠娥还是比较能干的。 “家里乱,林书记笑话了。”吕强嘴里这么说,却是一副很自然的样子。 林哲宇心头沉重,他真不知道这样的一家是怎么过来的,听邓翠娥跟他吵架的时候说的事情,显然不是做戏。一个党委书记住着这样的房子,说出去谁会信? 回头扫了记者们,他们正在不动声色地进行着拍摄,暗自点头,他让王运达树立反面典型,但是更要树立正面的典型,传递正能量,吕强显然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趁着吃饭的时候,林哲宇了解了一下吕强的家庭情况,吕强有个女儿,叫吕妍妍,正在读大一,暑假的时候回来了一趟,没待几天就出去了。提到这个女儿,吕强是既自豪又愧疚,自豪的是女儿从小就懂事,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没有让他操过心,就连读大学的学费都是靠她自己打工赚来的,更别说生活费了,而愧疚的是自己从来没有给过孩子优越的生活条件,没怎么去关心过她,甚至连她的生日是哪天都记不大清楚了。为此,翠娥不知道埋怨过他多少回,说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乡里的一些贫困户的待遇都比女儿强。 林哲宇一一都记在心里,要想让下属全心工作,这些问题都是要解决的。 几人走了一上午,都是又累又饿,所以菜虽然不如酒店那么精致,但也吃得喷香可口,几个记者更是大赞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这是对翠娥的赞同,邓翠娥的脸上也闪过了光辉之色。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林哲宇推了碗筷,就让程胜辉跟着,要几个记者留下来休息,他们哪里肯?一开始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心里颇有些怨言,可是看到这里的条件,看到吕强为了百姓舍弃对家庭的关爱,看到林书记徒步了解民间疾苦,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随同、不宣传?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要宣传好的一面,更要宣传最真实的一面,甚至在他们的心里,连这期栏目的题目都想好了:乡党委书记的生活。 这一走便是一下午,中午吃的早就化为汗水流尽了,可是对于林哲宇来说,相比于他的沉重内心,简直是微不足道。这里的贫困简直超乎他的想像,不是说都已经脱贫了吗?不是说都已经草改瓦了吗?粉饰太平,真是要不得啊。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了些黑影,林哲宇已经听了吕强详细的汇报,觉得还是比较可行的,不过光靠他从书记资金里划拨那是远远不够,便让吕强尽快拿出一个报告交到县委县政府,届时会同水利部门一起实施,这样既能解决部分资金问题,实施起来也比较专业。 回到乡政府,天已经黑透了,这个时候已经不现实,翻过那座黑龙山太危险,女记者小温为了方便走山路,把高跟鞋的鞋跟都折断了,为了安全考虑,林哲宇决定在这里待上一晚,等明天再回去。 晚上仍然是在吕强家吃的饭,林哲宇心里挺不是个滋味,别人总是说缺乏资源,可是在仇龙乡压根就谈不上资源这两个字,从吕强家吃的食物就知道了。 吃完饭之后,翠娥便去张罗着床铺,记者小温是个女孩子,这么大热的天不洗澡,简直就是无法想像的噩梦,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抱怨,甚至连皱下眉头都没有。从程胜辉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些别样的情愫闪过,林哲宇记在了心里,对于小温,他的印象也是很不错的。 天一黑,整个山区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偶尔几户会有灯光亮起。 林哲宇站在外面,有风吹过,凉爽之中夹杂着灰尘的干燥,吕强在他的身侧,递了根烟过来,不无感慨地道:“仇龙实在是太穷了,穷得连电都没几家都用上,就更别说什么娱乐了。村里基本没几个年轻力壮的了,说到底,还是穷啊,谁不想看家守舍啊,可是真的是穷怕了,窝在这里,连个媳妇可能都找不到。林书记,我这个书记,有愧啊。” 林哲宇下意识地转过头,汉子的脸被夜色覆盖,在嘴上叼着的烟火下忽明忽暗,他能体会到吕强心头的着急与无奈,其实在下午这个过程中,他也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扭转仇龙乡贫困的局面,却是没什么好办法。 作为县委书记,他不可能把资金投入到一个地区去,那样不公平,况且以仇龙乡的情况而言,一两千万,恐怕光修路都不够,最重要的问题是找不到发展的切入点,这才是最要命的。 “吕书记,对于仇龙乡今天走什么路,你有什么思路?”林哲宇甩了甩头,不让压抑的心情影响到自己,偏开了话题。 “说实话,我还真找不到什么路子。现在的主要思路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是想办法改善这里的土质。这是一个大工程,盐碱地土壤改良,我搜集了一些方法。”说到这里,吕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班子会上,同志们的意思是请这方面的专家过来,可是我们太穷了,拿不出这笔钱,所以目前还是用老方法,比如洗盐、平整土地、深耕深翻、增施有机肥,不过见效比较慢。” “这是一个大工程,短期想有突破不现实。”林哲宇点评了一句,心里在想,在这方面他倒是可以帮帮忙,想来请专家也花不了多少钱。 自找难题 “是啊,不过有了很大的缓解,能够进行一些农业种植了。”吕强显然底气不足,接着道,“第二个方面就是想办法让仇龙乡能走进来、走出去,这涉及到交通方面的问题。我向李县长反映过,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报告,都没什么下文,唉,自力更生,实在太困难了。” 仇龙乡全乡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就三百多万,这三百多万需要维持日常办公、发工作人员工资,实在是相形见绌,县政府倒也没有克扣他们,一分钱没扣,但这样显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连基本的吃饭财政都做不到,发展就是个空谈了。 林哲宇没有再说话,这是最基本的路子,可是面临的也是最基本的问题,那就是资金短缺。自力更生确实很难,也难怪县委县政府放弃了这里。贫困,带来的不仅仅是落后,也衍生出许多问题,比如说儿童的留守、教育等等等等,林哲宇简直不敢想像,照这样下去,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之后,这里可能就会变成一片荒芜了。 第二天天一亮,林哲宇便离开了仇龙乡,临走之前,他跟邓翠娥说,吕强是个好干部,很感谢她对吕强的支持,暂时他这个县委书记也没有什么办法帮助仇龙乡走出困境,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他会尽力帮忙。 邓翠娥用最挚朴的笑容作了回应。 林哲宇很郑重地与吕强夫妻握了手,然后转身离开。 老刘早就接到了通知,所以等林哲宇他们又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翻山越岭之后,他已等候多时了。 这一路上,林哲宇都虎着脸没有说话。在海安的五年规划里,仇龙乡的情况并没有被指出来,似乎大家都遗忘了这里,这完全是一个误区,没有人重视,一切都靠仇龙乡班子自己去搞,而这个班子,他只看到吕强一个人在忙。在仇龙的一天里,他没有看到仇龙乡乡长的影子,这反映出了什么? 一回到县委,林哲宇便让驻仇龙乡的宣传部长黄韵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 黄韵也来过林哲宇的办公室交流过,不过谈的都是本职方面的工作。宣传部作为喉舌部门,自然也承担着重任,就本职工作而言,做的很好,但是以发展的眼光来看,作为县委领导,就需要有做多面手的觉悟,换言之,本职工作谁干不好?发展才是第一要务! 林哲宇前往仇龙乡考察的消息黄韵是知道的,那几名记者就是宣传部安排的,所以黄韵一接到电话,便知道是与仇龙乡有关了。 仇龙乡的情况黄韵是知道的,对此心头也一直有点意见,自己是搞宣传的,说是重要,却是没什么权力在手,一个地区的发展,说白了就是三样:政策、资金和资源。仇龙乡几乎被忽视了,那就不可能有什么政策和资金,仇龙乡也更是没什么资源可言,况且县委县政府似乎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漠视仇龙乡的存在。私下里曾有这么一种言论,凡是被调到仇龙乡任职的,都是政治生命终结的表现,连带着的,到仇龙乡驻点,也是在县里地位的体现。对此,黄韵很不满,却又没什么办法。 一路想着怎么说,已经到了三楼。 冯胜辉很尊敬地打了个招呼,说林书记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黄韵点了点头,看冯胜辉被一天晒成了红头蜈蚣,就知道昨天之行不是打秋风玩儿戏了。 进了书记办公室,林哲宇正皱着眉头负手站在窗前,他虽然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货,不过昨天的太阳还是晒得他浑身起泡,刚刚在里间卧室冲澡的时候胳膊上全是针眼大的小水泡。 “黄部长来了,请坐。”林哲宇转过身,坐回到办公桌后。 黄韵一见到林哲宇的模样,就吃了一惊,不由道:“林书记,你……” 林哲宇淡淡道:“就是晒了些太阳。黄部长,你是驻仇龙乡的吧?” 黄韵见林哲宇的语气似乎不大好,心里也是不大自在:“是的。仇龙乡的情况我汇报一下。” “不用了,我已经看到了。”林哲宇摆了摆手道,“情况摆在这里,我找你来,就是想听一听你关于仇龙乡发展方面的建议。” 黄韵不由一呆,提到做官面文章,说说空话套话,这个没有问题,但是实打实地发展,那就勉为其难了。略微思考了一下,黄韵道:“仇龙乡基础薄弱,环境恶劣,招商引资难度很大,不过我认为这都不是最困难的。仇龙乡的班子缺乏活力,组织涣散,形成不了凝聚力,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有所建树确实很难。历届领导都想扭转仇龙乡的局面,可大多是满腔热忱而来,垂头丧气而归,可见其难度有多大……” 林哲宇的眉头皱得很紧,黄韵一派答非所问的话他显然不满意,根本切不中要害,提不出任何建议,捺着性子听完,已经没有了多少跟黄韵交流的兴趣,不过表面文章还得做,黄韵固然没有发展方面的能力,但这也怪罪不了她,道:“黄部长,昨天有三位记者随同我一起去调研,你看一看他们记录的东西,是不是能有什么启发。” 黄韵也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根本没有令人满意的地方,却也不得不如此,胡说八道一通总比不声不响要好,林哲宇这么一点,她心里就是一动,总算有了点目标方向。 林哲宇颇有些头疼,一上任,仇龙乡就给他出了个难题,想来他去仇龙乡调研的事情,没有几个不知道,现在捡了这么个烫手山芋,自然是没法子扔了,这要是扔了,不知道要惹多少人耻笑。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要想树立权威,需要徐徐图之,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更多的人都在看着他的表现。 妈的,我一定要把仇龙变成条真龙,谁说县委书记只能通过人事权获取威信? 小处见问题 吕强的动作很快,马上把修建引水渠的报告打了上来,林哲宇立即召开专题会议,研究这项工作,由于是专题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员更具针对性,除了县长李兆阑以外,还有分管水利工作的副县长凌玉成以及水务局局长包标。 在小会议室里,林哲宇把那份报告的复印件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份,淡淡道:“几位,仇龙乡是咱们海安县的薄弱乡,我听说历任都有忽视,我觉得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前几天我去仇龙乡调研,触目惊心,吕书记向我汇报过,想解决仇龙乡灌溉用水难的问题,这个报告大家先看一下,一会各自说说自己的看法。” 林哲宇的这番话无疑是告诉大家,这个报告他是同意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大家看的都很“仔细”,足足十几分钟之后,才抬起头来,林哲宇也不说话,看着这几人。 “林书记,我说几句吧。”李兆阑当先道,“这个报告的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吕强同志一心谋求仇龙乡发展的赤诚之心更是值得肯定,但是我们不能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仇龙乡自身的条件。众所周知,仇龙乡辖区有大部分在黑龙山之内,也就是说,想要达到仇龙乡的中心地带就需要穿过黑龙山。哲宇书记,你是去过仇龙乡调研的,应该很清楚其环境的恶劣。咱们先不谈资金、技术等方面的问题,仅仅是交通这一块就是天堑。施工总需要机械吧?总需要建筑材料吧?这些东西怎么运进去?哲宇书记,我们做领导干部的,需要切实考虑实际啊,不能脑子一热,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李兆阑略带有些说教的言辞让林哲宇心里很不爽,明明是没有能力,反而说得冠冕堂皇,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不过他并没有去反驳,党内和谐需要保持嘛,不过他也不会一脸笑容,淡然看向了副县长凌玉成:“凌县长,你也说说。” 凌玉成就有些为难了。传言眼前这二位在头一天就不着痕迹地互掐了一下,不管是真是假,眼下这两位领导在仇龙乡修建引水渠这个问题上的意见不统一,所以他就不便表态了,可他是分管这一块的,总不能一点意见都没有。身在官场,里面的云里雾中他实在是太清楚了,你现在没有意见,以后就不需要有意见了,调整下分工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略微思索了一下,凌玉成便有了主意,他的对应之策就是打太极,轻咳了一声道:“林书记,李县长,关于仇龙乡的水利建设问题,其实在年初的时候我就考虑过,诚如李县长考虑的那样,仇龙乡的交通实在太差,这个难题如果不解决,我个人认为,不仅仅是水利建设的瓶颈,更是仇龙乡任何一项工作都难以逾越的障碍。” 凌玉成的话虽然有推诿之嫌,但说的也是事实,如果林书记你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当然没有意见,至于说钱从哪里出,也不是我这个副县长能管的事情。不过他的态度里多少表达了赞同这个引水渠的修建。 水务局局长包标在这里的级别最低,也最没有发言权,但是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看了这份报告之后,心中大致有了点数,不过面临的问题不少,除了在水利方面的专业以外,他也是无能为力。不过以他的分析,林书记似乎把那些摆在明处的困难都抛到了一边,他只是需要一个态度。 “包局长,你的意见呢?”林哲宇一个不漏,也问了包标。 包标算是明白了,如果仅仅是从是不是批准报告的角度来说,根本没有必要让自己参加这个会议,两位党政一把手就可以了,最多再加一个凌玉成,自己完全是多余的,但是现在自己已经来了,这意味着林书记已经决定批准这个报告,并从专业的角度开始讨论实施的问题,所以在林哲宇问到他的意见时,他便道:“一旦确定项目实施,我会跟吕书记接洽,找相关的专家实地考察之后拿出细致可实施的方案来。” 林哲宇微微点了一下头,作了一个总结:“事实证明,三个臭皮匠,完全可以抵得上一个诸葛亮。李县长指出了困难所在,凌县长也认识到了这一点,包局长已经超前一步,有了详尽的工作计划。那么,我们的目光就不应该放在如何实施引水渠的建设,而是着眼于如何解决这个难题。李县长,还是你先说说,怎样解决仇龙乡行路难的问题。” 林哲宇一言放出,三人个个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李兆阑,这是来找自己商量引水渠的建设吗?完全就是一言堂啊,可林哲宇是县委一把手,他作出的决定是不可能更改的。 看着林哲宇老神在在的神情,李兆阑的心跳都加快了,不行,不能这样让林哲宇骑在我的头上,他这完全是在一点一点地蚕食自己的威信,打击自己的信心,这么下去,海安真的是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了。 李兆阑立即作出了反击:“林书记,这么做是不是过于武断了?前几任领导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完全可以证明这是一个难题。” 话未说完,林哲宇直接打断道:“李县长,你的意思是,前面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应该一直拖着放着?那仇龙乡的一万五千多村民应该由谁来负责?我建议你在说这些之前,亲自到仇龙乡去看看,看看他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咱们海安县城距离仇龙乡也就几十公里,可是他们来一次县城比去一次江陵都难。是的,那里的交通落后,落后到几乎是原始社会,但是他们自己能放弃,我们县委县政府就不能放弃。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发展!难道只发展容易发展的地方,就忽视了落后地区的存在?这样显然是不行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兆阑被林哲宇的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有心想争辩几句,但林哲宇的话确实是击中了他的内心,前人难栽的树,后人不妨也绕过去。 算号人物 这一顿抢白也够李兆阑受的,而林哲宇还交代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安排相关部门对仇龙乡的交通进行勘察,拿出方案来。 李兆阑一回到办公室,就掼了一个水杯,秘书在外间听到响声,看着一地的玻璃渣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道县长受了多大的气。 且说林哲宇回到办公室,心里却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其实他根本无意去折损李兆阑,实在是李兆阑的理念过于落后,说得严重一点,根本就没有一颗为民谋利的心,所以林哲宇才会说出那么富有“教育”意义的话来。窥一叶而知全貌,李兆阑的这种思想在整个海安乃至于全市,可能都是一种“潮流”,其他的地方林哲宇管不着,但是在诗海,他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这种观念,真正地去解放思想。但是就目前而言,政府那边实地勘察仇龙乡的道路问题,虽然已经布置下去了,但实效会如何,林哲宇的心里是完全没有底,想要敷衍自己实在太简单了,只要把“钱”这个难题摆到自己眼前就足以令自己一筹莫展了,所以他还要通过别的渠道来解决。 现如今摆在他眼前的有两个难题,一个比较急,那就是仇龙乡引水渠的建设,如果不能尽快,即便是建起来,对仇龙乡的秋收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另一个稍微缓一些,就是如何打开仇龙乡道路不通的的局面。两者相辅相成,却又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解决的。 林哲宇这一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这两项工作是他上任伊始所抓的头两件事情,如果一个都办不成,或者办得慢了,对他的威信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那样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书记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过于虚浮。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纪委书记王运达过来了一趟,他是来汇报工作的,事情直指林哲宇上任那一天的车队情况。 出殡的户主叫王伟清,在海安算是号人物,很有钱,在全年年底的时候还被县政府授予了“明星企业家”的称号,所涉及的领域不少,酒店、医院都有他的影子。他的父亲去世了,火化的时候县里好几个行政局级单位都派人派车参加,当天拍下来的就有商业局、旅游局的公车,另外工会也有参与。 王运达向林哲宇请示该怎么处理,林哲宇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有劲使不上,着实让他极不自在,一听王运达的汇报,更是怒火中伤,不过他强压着这股愤怒,问王运达有什么想法。 王运达便道:“书记,我的意见是拿下。” 这与林哲宇的想法不谋而合,林书记要想树立权威,就必须恩威兼备,所谓恩,就是提拔重用,而所谓威,除了表现其过人的能力以外,还要具有杀伐果断的作风,而王运达已经把人头递到了他的刀下,就等着林哲宇一刀下去,血溅三尺。 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海安的基础设施建设还是比较不错的,这么急的雨并没有引发内涝。站在窗前,林哲宇甚至希望这雨能多下一会儿,这样就可以缓解全县尤其是仇龙乡的干旱情况。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听铃声就知道是老婆孟遥打过来的。 “老婆好。”林哲宇躺在床上,笑眯眯地跟孟遥乱侃,他不想把工作中的压抑传递给家人。 “在海安的情况怎么样?还顺利吧?”孟遥已经回来了,再过几天琳琳就该开学了,总不能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带孩子见识固然重要,学业也不能耽搁。 “这才没几天,不说工作上的事情了。”林哲宇岔开话题,“在威尼斯玩的怎么样?” “其实都是陪孩子,美中不足的是你不在,要是一家都在就完美了。”孟遥幽幽道。 林哲宇与孟遥心有灵犀,一听便知道孟遥是想他回去了,说起来自打孟遥带女儿回京之后,也有一个多月了,着实想念,为了给老婆一个惊喜,林哲宇故意道:“那也没办法,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孟遥笑道:“知道你事业心重,行了,忙你的吧。” 放下电话,林哲宇随即打了个电话给秘书程胜辉,说自己要去市里一趟,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反正明天是周日。其实对于县委书记来说,根本没有工作日和非工作日之分,哪天不在绞尽脑汁,哪天不在辛勤付出? 雨仍然在下,但怎么也浇不熄林哲宇的归心似箭,一个多月没有吃腥了,确实是寂寞难奈啊,不过这一次回去,见见妻女是一个方面,另外他也想跟孟遥聊一聊,以前在纪委的时候,经济发展他只是关注,并没有过多的重视,但现在是一把手了,就不能偏科,需要统筹全局了。 这一路赶来,当真是风驰电掣,两个小时的路程硬是压缩到一个多小时,幸好天公作美,在他刚上高速的时候,雨便小了。 等到了家里,时间才九点多钟。为了给孟遥一个天大的惊喜,林哲宇蹑手蹑脚地摸到了门前,拿着钥匙轻轻开门,尽量不发出声音来,只是门刚刚打开,身侧便是一股疾风袭来,还没作反应,脖子便被一只手给捏住了,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低喝道:“小毛贼,谁家的东西你都敢偷!” 林哲宇不由气结,向他出手并且把他当成贼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守候在孟遥身边的绛。 “你什么眼神?有偷自己家东西的贼吗?”林哲宇不由是哭笑不得,绛这才看清眼前这个“贼”赫然是这个家的主人,当即松了手,却是理直气壮地道:“那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林哲宇简直无语了,这时里面的灯已经亮了,听得孟遥道:“绛,你怎么还没睡?跟谁说话呢?” 林哲宇知道“突然袭击”的惊喜是泡汤了,没好气地道:“有人忙着抓贼呢?” “小林子?”孟遥仍然是惊喜万分,她是真的没想到林哲宇会连夜赶回来,也不顾绛在,便开了门扑入了林哲宇的怀里,林哲宇拥着孟遥,冲绛吐了吐舌头,绛的嘴角牵过一丝淡淡的笑容,别过脸去离开。 贴心小棉袄 只要绛在的时候,琳琳都是由她管护的,所以并不妨碍夫妻俩亲热,一个多小时后,各种声音渐止,林哲宇拥着爱妻,倾述着相思之苦,惹得孟遥失笑不已,虽然知道他是甜言蜜语,却还是很开心。女人嘛,就是要哄,哪怕孟遥是冠绝京都的小魔女,哪怕孟遥是当今世上的女强人,归结到底还是个女人。只要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甜言蜜语的。 林哲宇房事已毕,这些天心理上的操劳加上体力上的付出,在得到释放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聊着聊着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孟遥侧过身,静静地看着林哲宇,睡梦中,他还是蹙着眉头,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其实以孟遥的想法,从政实在是太累了,处处都有限制,做好官难,做一辈子好官更难,身在尔虞我诈的熔炉里,不知道要经历多少险恶多少风雨,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不过她也明白,在她这个家庭里,要想获得认同,并不是自己说了算,必须在事业上要有所建树,或许这个可爱的小男人就是想通过提升自己来证明孟遥的选择的是正确的吧? 林哲宇已经很没有起的这么晚了,他是被女儿琳琳的口水给弄醒的,他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睁眼一看,宝贝女儿正伸出猫儿一样的粉舌在他的脸上舔来舔去,不由觉得好笑,一翻身抱起了琳琳,还给她一个香吻:“乖女儿,想死爸爸了。” 琳琳在他的怀里也不挣扎,只是盯着林哲宇的眼睛一本正经道:“爸爸,这是我的初吻哦。” 林哲宇呆了一呆,恰好孟遥从外面进来招呼父女俩吃早餐,不由道:“孟遥,国外还是少去吧,琳琳太早熟了。” 孟遥笑道:“不喜欢你吧,你整天苦巴个脸,喜欢你了,你又嫌烦。” 琳琳怒捶林哲宇胸口:“叫你嫌我烦,叫你嫌我烦。” “爸爸怎么会烦你呢?烦谁也不烦你啊。”林哲宇捉住了女儿柔嫩的小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还差不多。”琳琳转怒为喜,又叮嘱了一句,“也不准烦妈妈。” 吃了早餐,外面已是雨过天晴,看着外面大大的太阳,虽然屋子里吹着冷气,林哲宇似乎还是能感受到火辣的热浪。孟遥坐在他的身侧,道:“琳琳,妈妈有点事要跟爸爸谈,你先跟绛姐姐去看书好不好?” 琳琳点了点头,睁着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在孟遥耳边道:“不要欺负爸爸。” 孟遥不由失笑,林哲宇冲她做了个鬼脸,道:“女儿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啊。” “看你那个得瑟劲儿。”孟遥有些忍俊不禁,眼前这家伙是拥有九十万人口的一县书记吗? 在女儿离开后,孟遥坐到了林哲宇的对面道:“哲宇,昨晚你睡的时候,我看你一直皱着眉,是不是遇上难题了?” 林哲宇笑了笑:“什么是工作?那就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如果没有问题,那怎么能显得出你老公我的强大呢?你知道我的性格的,工作上的事情绝不在家里谈。” 孟遥正色道:“我是你老婆,就有责任帮助老公。说说吧,遇到什么难题了?” 见孟遥一本正经,林哲宇想了想,起身去书房拿了笔记本电脑打开,很快调出他存在云空间的视频和图片,那是他让程胜辉从记者小温那里要来的。 画面没有任何的出彩之处,但是那种昏暗基调下的贫穷、百姓黝黑干瘦的模样……无一不在彰显这里的落后。 “这里就是海安县最贫穷的地区仇龙乡。”林哲宇叹息着道,“一座黑龙山将他们与世隔绝,一片盐碱地让他们不知道贫穷了多少年,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孟遥,我现在才发现,做点事真的是太难了。” 孟遥看着满面感伤的林哲宇道:“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想到办法的。” “办法不是没有,就是太难,也太慢了。”林哲宇说出了自己的思路,路是一定要修的,问题是资金从哪里来,县财政的力量有限,即便是省市能争取到一些专项资金,那也远远不够,所以必须借助民间资金,问题是民间资金比争取上级资金要更难,人家凭什么把资金给你?换言之,给你资金,你能给别人什么? “哲宇,要不我出点力吧。”孟遥试探着道。 林哲宇笑了笑:“孟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有的是钱,可是这个钱我不能用,以后我的工作中肯定会遇到更多的问题,而更多的问题都是靠钱来解决,这个无底洞难道都由你来埋单?况且你虽然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但是龙港集团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孟遥不得不承认林哲宇说的很正确,那确实是一个无底洞,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龙港集团有现成的施工队,施工方面由龙港集团来负责,至于费用的问题你就不用考虑了。” 林哲宇还要说什么,孟遥截口道:“我们既然是夫妻,就不要说那么多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如果龙港集团遇到危机,你也会帮忙的,我就不会拒绝,没有谁会认为你是吃‘软饭’的。” 林哲宇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孟遥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再拒绝未免有点过于执拗了,当即笑着道:“只要能让仇龙乡脱离贫困,吃软饭这个罪名我也认了。” 由于交通局那边具体的方案和预算还没有出来,所以需要多少资金也很难测算,孟遥通过视频画面看到了黑龙山,现在国家虽然有文件规定不允许私开乱采,但这么一座山,总会有点用处吧,所以她提议等林哲宇回去的时候,她也一同去看看,不过以她的聪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以“看看老公的办公环境”为借口,林哲宇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流年不利 既然回来了,那兄弟之间聚一聚那是必然的,而聚会的最佳地点自然是言老九的饭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放在言老九的身上无比贴切。一个多月不见,这丫跳脱之极,不仅容光焕发,而且餐厅开得也是有声有色。他扩并了左右相邻的两个铺子,并在了一起,以前的老九饭店也更名为老九酒店了,装修虽然不能与大酒店相比,但在同一档次的餐厅里也算是佼佼者了。 林哲宇是晚上过去的,白天自然要珍惜这难得的时光好好陪陪老婆孩子,以后忙起来,过家门而不入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的。 兄弟相见,自然很是开心,现在的言老九已非吴下阿蒙了,亲自下厨的事情是绝计不干的,把林哲宇一家四口迎进了一个小厅里,让服务员给上了茶水,不用林哲宇安排,言老九早就吩咐过,拣特色菜上。 众人坐定,林哲宇笑着道:“老九,你这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啊,咦,怎么没看见安曦?” 言老九不由看了孟遥一眼,孟遥就笑道:“公司安排她去学习了。” 提到安曦,言老九骄傲之色是言溢于表,说这个餐厅的设计规划都是安曦一手搞的,他就是出了几把力气。 其实林哲宇是不赞成言老九把店面扩大的,这里的地势并不是特别好,店面一扩大,所花费的成本挺高,投入与回报不成比例,林哲宇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上座率不是太高,生意没那么火爆,不过他也不好说,只要他们开心就行,不过估计这么一弄,安曦家的那笔拆迁款也差不多了。 不一刻的工夫,菜上来,言老九也在桌上,边吃边聊,不过都是一些茶余饭后,想到哪聊到哪,只是林哲宇却是感觉到言老九似乎有点心事。 两人喝了一瓶酒,言老九又要服务员去拿,林哲宇有点尿急,让言老九领着他去卫生间。 二人走了几步,林哲宇正色道:“老九,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言老九没吭声,径直走进了卫生间,把水排空了,甩了几甩才道:“其实我很不习惯这种生活。”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什么意思?” 言老九忽然笑了笑:“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原来我以为会很喜欢平静的生活,娶个老婆,生一堆孩子,现在我才知道,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林哲宇反问道。 言老九打开水笼头,洗着手道:“这就是我苦恼的地方,我回不到以前,看不到未来。你看外面那么多人,多热闹,我却觉得我跟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哲宇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你要认真思考,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人活着就得有个目标,没有了目标就会失去重心,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安曦对你失望,她是个好女孩。其实吧,电影里面看得多了,平淡于市井才是最高境界。你现在不就挺不错的吗,美女在怀,事业有成,男人追求的莫过于此了。” 言老九哈哈一笑,甘苦自知,这段时间他确实够迷茫的,以前在部队里,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后来也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现在忽然有了女朋友,有了自己的产业,这种生活与以往是完全不同的,有点迷糊也算正常。 出了卫生间,刚到小厅门口,便听到身后一人道:“是林书记吗?” 林哲宇转过头,不由一乐,说话的居然是李珂,当即伸过手去道:“李书记,这么巧。” 李珂笑着道:“刚刚看到你还以为不是呢,周末回家看看?” 林哲宇指了指餐厅:“一家人来吃个饭,你现在怎么样?” 李珂笑了笑道:“跟几个同事聚聚,都是你以前的老部下,要不过来喝两杯?” “酒就免了吧。”林哲宇微微一笑,现在李珂是副书记,自己再过去掺合,未免太没有眼色了。 李珂也不勉强,道:“林书记,要不吃完饭一起坐坐,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我还得向你取经呢。” 林哲宇当即答应,其实他也有事情跟李珂交流,之所以没有打电话给他,而是通过这种“偶遇”的方式来进行,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在纪委,很多事情根本不方便去过问。 吃完饭,林哲宇让孟遥先带着疯了一极早疲惫之极的琳琳回去,他还要见一个老熟人。孟遥让他不要太晚了,招呼着绛离开。 让言老九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李珂,李珂那边也已经结束,径直向着言老九安排的小茶座过了来。 灯光柔和,茶香扑鼻,李珂呷了一口,笑着道:“林书记在海安的事迹我都听说了,李兆阑流年不利啊。”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传言当不了真,海安还是很和谐的。” 李珂的嘴角抽了抽,看来自己对这位年轻的前任纪委副书记认知还是不足啊。 林哲宇又道:“纪委这边干的还好吧?” 两人虽然交集不多,但俨然已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只是还没有明确,林哲宇现在的思路很清晰,一方面要跟领导打好关系,最起码不能交恶,另一方面也要培育自己的班底,身在官场,信息闭塞是最要命的,眼下李珂就是班底之一。 李珂内心也很清楚,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能够跳出海安的圈子,让他很意外,人往高处走,有了这样的平台,就必须把握住机会,而这个平台完全是因为林哲宇的出现才能拥有的,先不说结盟的事,知恩图报的心理也足以令他与林哲宇走的亲近了。有了这样的想法,李珂说话也就不再去拐弯抹角:“林书记还记得你调任海安县委书记之前办的案子吗?” 严格来说,这还算不上什么案子,因为对诗海酒业集团的审计也才刚刚开始,不知道李珂怎么突然间就提到了这个,林哲宇点头道:“当然记得。” 调动背后 这个案子,林哲宇不是没有关注,只是他现在已经不在市纪委,所以跟他已经无关了。记得当时刚刚查出来一点情况,紧接着自己就到了海安任县委书记。他的心里一直有个隐痛,那就是董洁盈,一想到董洁盈那张苍白的脸,他就满是愧疚。期间他也曾跟傅桂桢联系过,董振雨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线索,他的所有账户也没有任何的异常,所以茫茫人海中找一个,无异于大海捞针。 “对诗仙酒业的调查在你离开后的一个星期就叫停了。”李珂的神情有些凝重,“孟书记亲自交代,不要再查下去。” 林哲宇不由怔了怔,记得当初要调查诗仙酒业,是市委书记孙明东和市长黄士杰共同认可的,而这个时候却是紧急叫停了,到底怎么回事? “林书记,你就不觉得你的调离与这个案子也有点关系?”李珂猜测道,“我听说原本海安的县委书记应该是陈铁生的,突然间变成了你,我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那也太瞧得起我了。”林哲宇笑了笑,可是他的心里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李珂的判断倒并非一点道理都没有,当然,并非因为他林哲宇有多牛叉,而是他有种敢于把天捅个窟窿的精神,连孙明东这个市委书记的根据地他都敢摸一摸,更何况一个企业呢?如果李珂的判断成立的话,那就意味着林哲宇的调查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和利益。 据秦亚春说,诗仙酒业这一块是常务副市长周兆良的,难道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些在林哲宇的心头一闪而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也不能有什么声色,毕竟他已经不在市纪委,上面的一切都与他不再有任何关系,惟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够找到董振雨,或许这个人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纵然他爱人曲莹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他却已经是无法再介入。 “李书记,我觉得孟书记肯定有他的意思,看看再说吧。”在李珂面前,林哲宇倒是没有把自己当外人,李珂也觉得林哲宇给自己点意见也是理所当然,“林书记,我听你的。” 林哲宇笑着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李书记,给我说说说海安的情况吧。” 第二天一大早,林哲宇便回了海安。当然,还有老婆孟遥,女儿自然也在绛的陪护下一起跟了过去。 途中,林哲宇接到秘书程胜辉打来的电话,说宣传部黄部长打算过来汇报一下工作,林哲宇让她先等着,等自己到了县里再通知她。 放下电话,车子里的氛围怪怪的,原来林哲宇在家里是一副老顽童的形象,打电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便威严起来,还是很令人敬畏的。 一到海安,林哲宇向程胜辉交代了一番,让他带路,由绛开车前往仇龙乡考察,而他则坐等黄韵的到来。 黄韵来的很快,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份材料,道:“林书记,按照你的指示,我对仇龙乡的视频作了编辑和补充,能够很客观地反映仇龙乡的真实风貌,你看看。” 黄韵说的倒是一点也没有掺水分,把仇龙乡的贫困、恶劣的环境一览无遗地体现了出来,尤其是几位老者的面部特写,目光中全是迷茫,更是让这种悲凉更入木三分。 看着这些,林哲宇不由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在自己的治下,一定要改变仇龙乡的局面。 让黄韵把这资料留下,林哲宇打算专门召开一个会议,来研究解决如何发展仇龙乡的问题。之所以用这么直观的方式,是因为他觉得不少官员已经麻木了,忘记了为官的初衷,眼睛里只有政绩和数字,哪里还有百姓? 根据日程的安排,林哲宇上午还要对派公车参加殡葬的商业局、旅游局、卫生局以及工会的负责人进行诫勉谈话,不过林哲宇现在改变了主意,纪委向来就是唱黑脸的,这种“摆威风”的事情不如交给王运达去做,让他树立起纪委的威信出来,至于自己,方法多的是,倒不在乎这些。 王运达理解林哲宇的一番心思,自然不会令他失望,况且林哲宇已经定下了调调,根据情节轻重酌情处理,这个尺度就掌握在王运达的手里了,王运达万万没有想到,在进行谈话的时候,居然遇到了一个刺头,那就是卫生局局长候家宽。 其他几位负责人都显得很低调,先不说王运达是谁的人,就他纪委书记的身份,就足以令人心生畏惧了,这段时间,市里上演着反腐大剧,县里自然也经合拍,这王书记手中的权力可谓是大了去了,所以王运达在跟他们谈话的时候,他们都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表示以后绝不再犯。 王运达自然知道,凭这些事情也拿不下谁,轿子需要人抬,所以他也显得很有人情味,还不忘提一提林书记:“林书记原本是打算亲自来谈话的,不过他事情太多,就委托我传达一下林书记的指示精神。大道理我就不说了,大家的理论水平比我还高,林书记的意思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其实像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严格上纲上线,迎合市里的主流精神,给个处分,他们也只能认着,这也表示了林书记的宽宏大量,但前提条件是绝不再犯。 候家宽却不把王运达当一回事,当王运达跟他谈话的时候,他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不就开个车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王伟清是海安的明星企业家,对海安的贡献大了去了,法不外乎人情,破个例又能怎么样,况且又不是要你去当孝子孝孙,提供个车走个排场,干嘛扛着鸡毛当令箭?” 王运达一听候家宽这么一副阴阳怪气的话,顿时就乐了,要说这几个人如果一个都不处理,还真是不大妥帖,毕竟谁都跟他无怨无仇的,现在倒好,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上来了。 牛叉局长 “候局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运达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是在质疑中央、省市的规定!公车改革的目的是什么?最根本的就是节约。留给各局的车那是公务用车,你拿来为私人摆排场,这是什么性质?说轻的,是思想认识不够,说重的,你这就是以权谋私、贪污腐败!” 王运达这个大帽子扣得候家宽够呛,反驳道:“王书记,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什么以权谋私?我谋什么私了?” “你这不是谋私吗?不承认是吧?好,我问你,你把车安排过去,得到了什么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王伟清承了你的情,日后有可能还你这个情,那么我问你,是卫生局得到了这个便利,还是你个人得到了便利?这不是以权谋私,是什么?” “搞好关系,也是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候家宽没王运达那么巧舌如簧,几乎要暴走了。 “我看你的态度和认识有很大的问题。你好好反省下。”王运达不再跟他啰嗦,这一本他如实地参到林哲宇那里就可以了。 纪委副书记冯伟龙跟着王运达进了办公室。 王运达沿用的就是林哲宇的那一套方法,他到海安与林哲宇一样,都是眼前一片漆黑,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迅速站稳脚跟,打开局面,必须要利用好现有的班底,副书记冯伟龙在纪委的威信很高,所以王运达主动放低了姿态,谦虚地表示希望得到冯伟龙的支持,当然,仅仅是姿态低还不够,必须展现出另一面来。 王运达说新任的林书记(那时候林哲宇还没有上任)很重视纪检工作,所以纪委必须走在前面。 对于王运达的话,倒是无人会不信,他和林哲宇都是从市纪委过来的,原本就是上下级关系,可见王运达是县委书记的心腹,冯伟龙的政治敏感性再低,也不会去冒犯王运达,再加上王运达很谦逊,所以两人的关系非常好,工作上的配合自然是首当其中的。 “王书记,有个情况我想你不是太清楚。”冯伟龙接过了王运达递来的香烟。 王运达过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林哲宇正在听取水务局长包标的汇报,仇龙乡的引水渠工程实施起来有难度,包标认为,不但要修引水渠道,还需要修建大型的蓄水库。仇龙乡原本有三个书库,由于年久失修,再加上长期干旱,已经见底了,干脆一劳永逸,以后只需要维护就可以了,不过这笔资金也是很可观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资金的缺口确实有不小的麻烦,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面,水利建设需要道路,修路就需要钱。纵观全县的道路情况,各个乡镇不一样,先不说县财政是不是吃紧,你也不可能让仇龙乡一家独大,那样别的乡镇会有意见,而且李兆阑那边也不可能会同意,所以这个时候的林哲宇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包标也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林哲宇道:“你抓紧时间准备相关的材料,很快就会有办法的。” 包标不由看了林哲宇一眼,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这可不是几十万就能搞的定的,即便李县长那边不肯开缺口,以县委书记的能力筹集起来轻松一些,他作出来的预算可得有七百多万,从哪里来?这还不算道路的问题。也难怪李兆阑稳坐钓鱼台了,该干什么干什么,林书记安排的事照做,轮到用钱的时候,反正就两个字:没有。 “王书记。”临走的时候,包标眼王运达打了个招呼,推门而去。 王运达坐了下来,火大道:“林书记,卫生局不简单啊。” 林哲宇笑道:“怎么不简单了?” 王运达道:“按照你的指示,上午我跟几个单位的负责人进行了谈话,大多认错态度都比较好,表示绝不再犯,轮到卫生局就不同了,非但不觉得有什么错,反而给我上了一堂政治课,说什么王伟清是明星企业家,是海安的纳税大户,作了这么大的贡献,单位派个车撑撑门面算不了什么。这些人,完全就是拿公家的资源去维护自身的圈子。” 林哲宇看了王运达一眼,道:“还有呢?一个卫生局局长还不敢跟纪委书记这么上课吧?” 王运达竖起大拇指道:“书记强大,一句话就说到了核心。” 林哲宇说的一点都不错,候家宽一个区区的卫生局局长,如果没有后台的话,他是万万不敢跟王运达这么说话的。这小子确实挺有点后台,据说在市里有点关系。 林哲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淡淡道:“后台再大,能有比我们党还大?只要犯了错,就要受到惩处。过两天常委会上议一议。” 王运达的眼睛瞪大了,我那个去,这气魄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一天在忙碌中度过,林哲宇都没来得及跟孟遥通个电话,好在程胜辉全程陪同,晚上才在一起吃了个饭。 在常委家属楼一号b室,孟遥瞪大着眼睛道:“不是吧小林子?你堂堂县委书记,就住这么大点地方?” 对于孟遥来说,八十多平米确实过于拥挤了一些,林哲宇笑着道:“反正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像这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不行,我看啊,还是在外面买……租,租套房子吧,也方便你干别的事。”孟遥一开始还比较正经,后面那句话就有点不上道了。 林哲宇道:“那也不行,总得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这好好的房子你不住,跑到外面租房子,这里也没有人敢住,浪费资源。” 林哲宇现在的反应很快,不动声色地就把话题岔开了,孟遥就笑:“算了,今晚啊咱们还是住酒店吧,四个人住不下。” 林哲宇早就安排过了,作为县委书记,如果这一点都想不到,哪里还有什么细节? 房间开了两个,绛和琳琳当仁不让地分了一个,他们夫妻俩则是搞了一个大床房。 龙港考察团 “去了一趟黑龙山,感觉怎么样?”林哲宇拥着孟遥,“很累吧?” “累倒是没什么。今天就在山上看了看,山石的质量不是太好,几乎没什么利用的价值,没过山,不过听你的秘书说,那边全是盐碱地,虽然土壤有办法改良,却也非一朝一夕,这个仇龙乡啊,难了。”孟遥也是无可奈何。 林哲宇皱着眉头,孟遥在投资方面比起他来要精明百倍,她说没有价值,那就不会有什么价值,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不行!于公,他不能看着那一万五千多百姓继续受苦受累,于私,这是他上任所开的第一枪,绝不能变成哑弹。 现在摆在眼前的难题有两个,一个是资金,一个是时间。 “哲宇,别多想了,实在不行,也不要勉强,如果真的解决不了,没有人会说你什么,如果那么好办,前任早就办好了。”见老公这么一副令人心疼的凄苦模样,孟遥一边摘下手表,一边安慰着道。 “我……哎,有了!”林哲宇的目光落在了放在床头柜的金表上,眼睛就是一亮。 “怎么了?”孟遥被林哲宇一声大叫吓了一跳。 林哲宇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番,孟遥的脸上显出惊骇欲绝的神情来:“这样也行?” “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林哲宇咬牙切齿道。 两天后,新闻媒体大肆宣传,著名财团龙港集团到海安县考察调研投资环境。次日,考察团便抵达了海安,不过县委书记林哲宇并没有参与接待,全程由县长李兆阑陪同。 “书记,这么大的场面,你把风头都给了李县长,高风亮节啊。”在林哲宇的住处,王运达正跟他一起看着电视屏幕,正在播放着龙港集团考察的新闻。 龙港集团可谓无人不知,无疑是一艘商业航母,到哪里都会引起关注,而到海安这样的一个小县城来考察,更是引起了外界的猜测。 李兆阑对此完全是不屑一顾,这林哲宇看来也就是个绣花枕头,要是没有那个牛叉老婆,就是一堆烂泥,为了出政绩,把老婆都拉来了,以后啊,看来也是走不了多远,不过不屑归不屑,对于龙港集团的到来他当然是举五肢欢迎的,既能露脸,万一落实了项目,自己也有政绩,何乐而不为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龙港集团的头头是谁,我去了,怎么谈?至于出不出风头,我不上电视,就不是县委书记了?”林哲宇正在跟王运达小酌,拿杯子跟王运达碰了一下。 王运达就笑了,他跟林哲宇的关系越发亲近,私下里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书记,说真的,海安的投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个考察团队在黑龙山上转悠,对那片烂石头怎么有那么大的兴趣?” 林哲宇笑着道:“谁都有个爱好,那么一大片山,说不定就有人喜欢收藏石头呢。” 这时节目已经播完,关了电视,王运达道:“书记,姓候的来路不小啊,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纪委要拿他开刀,前天就有人过来打招呼了。” “哦?”林哲宇的眉毛一扬。 “市委组织部的一个副部长打过来的。”王运达说的轻描淡写,“我说这个事还得研究研究。” 林哲宇看得出王运达的为难,淡淡道:“以后再有这种电话,直接推到我身上。” 王运达心头一阵温暖,市委组织部管着官帽子,这个人情他如果顺手推舟,以后那边自然能递得上话,只不过他却不想这么做,如果连纪委书记都循私情,那还指望别人自觉抵制腐败?那无异于是个笑话。 “书记,组织部那边……”林哲宇把一切都揽过去,不想让自己为难,王运达就担心跟市委组织部顶毛了,对林哲宇不感冒,有理由相信,林哲宇的政治生涯不会止步于海安县委书记,仅仅因为一个卫生局局长便被在升迁的道路上设置了障碍,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林哲宇笑了笑:“我这个人啊就是有点二。” 次日上午,林哲宇接到市委打来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打电话的是市委孙书记的秘书赵全文打来的,传递了意思之后,林哲宇笑着问道:“老弟,能不能透露下情况?” 赵全文跟着孙明东有几年了,对老板的心思虽然不能说千知百晓,揣摩得还是比较靠谱的。关于孙明东对林哲宇的认知,孙明东平时提到这个名字并不多,但是自打林哲宇上任之后,海安这两个字明显孙明东说的多了一些,所以赵全文一直在搜集关于海安方面的情况,林哲宇的一举一动,无不尽在孙明东的掌握之中,甚至于与李兆阑见面的头一天闹的那一出,孙明东也是一清二楚。 不过孙明东不会干涉,反而觉得很满意,如果下面的人都抱成了一团,那就显得长官没权威了嘛,只有在他的掌握之中斗来斗去,领导才能出面平衡,才能彰显出领导的权威嘛。 赵全文估摸着老板对林哲宇还是很关注的,林哲宇这么一问,旋即笑道:“海安那边,班子也不全呀。” “谢了啊,有空来视察工作。” 赵全文就笑:“我是劳碌命,要视察也是陪着领导去视察。” 这话就比较有意思了,林哲宇判断孙明东是想抽个空儿到海安来看看了。 搁下电话,林哲宇随即动身,老刘车开得很稳,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已经停在了市委大院外面。 “我估计得有一会儿,胜辉,你先跟老刘自由活动,结束了我打电话给你。”林哲宇提着公事包进了大院。 “林书记来了。”赵全文笑着迎上前,“老板那边有客人,得等半个小时,先到我办公室来坐坐。” 赵全文从抽屉里拿出烟来敬,自己却是不抽,又泡了茶水,林哲宇道了谢。两人虽然有了些交情,但大家都明白,也只是点头之交,作为赵全文,他是多认识个人多条路,而林哲宇则是能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所以目前只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关系,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更深的交流。 又见市委书记 “老弟的字有十几年功底吧?”林哲宇扫了一眼赵全文办公桌后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写得气势磅礴,大开大合,“字如其人,这话一点也不假,观其字便知老弟气宇轩昂。” “林书记言过其实啊。”赵全文显得很谦虚,却掩饰不了目光中的自得之色。他是省书法协会会员,一手字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中的顶尖,放眼诗海,他称第二,还真没人敢说第一,林哲宇这席话还真是搔到了赵全文的痒处。 “过于谦虚就是骄傲了哦。”林哲宇微笑着道。 赵全文轻笑了一声道:“林书记,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你的字写得肯定也不错。” “何以见得?” “字如其人,亦人如其字,林书记身材挺拔,铮铮铁骨,男人中的男人啊。” “可惜老弟不是老妹啊,不然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呢。”林哲宇开起了玩笑。 赵全文一怔,道:“看来我还得加一个词,风流倜傥。” 两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很是融洽,坐了一会儿,赵全文起身道:“林书记先坐,我去书记那边看看。” 不一会儿,赵全文便回了来,道:“孙书记已经接见完客人了,林书记请。” 敲了孙明东办公室虚掩着的门,进了去。这是林哲宇任海安县委书记后第一次上市委书记的门。凭心而论,归口管理,林哲宇理应多来汇报工作,只是林哲宇这一阶段实在太忙,而且他也不是那种惯于与领导套近乎的人,与他关系好的领导要么是被他的能力所折服,要么是被他的个性所感染,还真没有一个是靠溜须拍马取得亲近的。 孙明东依旧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过从他的眉宇间来看,很是开朗,看来最近心情不错。 “哲宇书记来了,坐吧。”孙明东指了指办公桌前的茶几。 领悟领导的称呼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不同的称呼完全彰显你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比如孙明东此刻的称呼,哲宇书记,就显得比较亲近了,如果他称呼“林书记”,那便显得正式,如果直称“哲宇同志”,那完全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而最佳的则是“哲宇”,能够体现出一种私下里的亲密,亲近与亲密,虽然只一字之差,却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林哲宇年纪不大,但是经历颇多,接触的人层次也都颇高,最高的自然莫过于岳父大人了,所以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孙明东态度上的细微变化。在半边屁股搭在沙发上,挺直了腰板之后才道:“孙书记有什么指示?” 一直以来,林哲宇在孙明东的心目中都是一个“刺头”级的人物,听到的也是他的一些“光辉事迹”,比如市政府副秘书长周小平去拆迁户家做工作的时候被他掐了脖子,再比如把海安捅了个大窟窿,硬是拿下了两名副处级领导干部,但是就他与林哲宇接触来看,此人并没有传言中的那骄纵跋扈,恰恰相反,还是很知礼数的。如果说那是因为在市委书记面前的姿态,孙明东还真不怎么相信,这小子去海安的时候,明知那里是自己的根据地,还是亮出了刺刀,可见这个说法根本不成立。 “放松点,到海安也有一个多月了,感觉怎么样?”孙明东自己先放松了身体,其实这位对诗海的发展做出很大贡献的市委书记在多数的时候还是比较随和的,只是作为一把手,该有威严的时候绝不能大意。 林哲宇并没有因为孙明东的放松跟着放松,君臣有别,领导对你客气那是他的一种态度,你对他的尊重那是你的态度,不能混为一谈,如果连这层关系也弄不清楚,那你黯然失色的日子就不远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一直都在熟悉了解海安的情况,总体而言,海安的发展在全市还是能占据一席之地的,前任傅书记的发展理念很先进,照这个路子走,起码三年不会落后,当然,我们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毕竟形势的变化比计划要快,需要捕捉市场的变化,这个需要在发展的进程中一点点地探索和调整。只不过玉不掩瑕,我觉得一个地区的发展最重要的是齐头并进,百花争艳,而不是一枝独秀。” 孙明东一开始听得还比较随意,锦上添花的话谁都会说,林哲宇还是比较懂事的,没有全盘否定前任,这一点难能可贵啊,只不过说到玉不掩瑕的时候,似乎有开炮的嫌疑,神情微微一紧道:“继续说。” 林哲宇道:“海安县大部分的乡镇发展都很出色,但是唯一一个仇龙乡与海安县的整体发展是格格不入的,孙书记肯定还有印象,它的大部分地区都被一座黑龙山所隔断,进不去,出不来,生活物资匮乏。我去调研的时候,以我的体力快走需要两个多小时才能翻过黑龙山,由于贫穷,年轻人都选择了外出务工,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他们有的一辈子都没到县城去过一趟。所以今年工作的其中一个重要指标,也是将来持续实施的,就是如何打破仇龙乡被迫固步自封的局面。” 孙明东自然对仇龙乡有印象,不但有,而且很深,其实这是很久的历史遗留问题,他也曾为此而努力过,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做不了,思路也都大差不离,第一步把路修通,让百姓能够得到解放,接下来徐徐图之,总会一点点地改变,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当年孙明东遇到的困境比起林哲宇此时要大的多。当时海安在全市的位置还在中下游,别说黑龙乡,就是县城的道路建设也刚刚开始,根本没有多余的资金用在仇龙乡,加上当时仇龙乡的领导班子思想涣散,无心工作,当时有这么一句话,宁愿回家种红薯,不去仇龙当干部,所以县委县政府拿帽子压人的做法根本无法奏效。 人选问题 仇龙乡可以说是孙明东心中的隐痛。随着孙明东职务的变动,海安在发展,诗海在发展,然而仇龙乡不进反退,由于孙明东职务上的变化,他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放到仇龙乡上去,而傅维君对于仇龙乡遇到的桎梏也是束手无策,那里的一切都太匮乏,根本引不起投资人的兴趣,所以只能一放再放。现在林哲宇提到这事,无意间迎合了孙明东的心思,孙明东显得很有兴趣,道:“这么说,你有具体的思路了?” 林哲宇道:“仇龙乡面临的困难太多,需要逐个去解决,暂时也谈不上什么思路,只能一个办法一个办法,虽然未必能成功,但是按兵不动,显然改变不了仇龙乡的局面。孙书记,我只是想说,如果有需要,还要麻烦领导给予支持。” 孙明东就笑了,这小子,说了这么一大通,原来是来为要政策打前站的。这个点掌握的倒是很准,如果单独来汇报要政策的话,孙明东显然会要问他具体详尽的方案,一个不合理,恐怕就不妥了,所以趁着召见的时候汇报,便不显得那么突兀了,毕竟这是你孙书记要求汇报的嘛。 虽然孙明东没有答复,林哲宇也知道孙明东是默认了,所以见好就收,他已经知道这次孙明东召见他的主题了,所以接下来汇报的就是班子不完整方面的汇报了。 “听说龙港集团到海安考察了,进展怎么样?”孙明东对这个比较感兴趣,这可是大手笔,如果龙港集团真的能在海安投资,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小项目。 “孙书记也这知道这事儿啊。”林哲宇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完全是我爱人搞出来的。” 林哲宇解释了一下自己与孟遥之间的关系,表示这是爱人为了帮助丈夫而作出的举动,孙明东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到堂堂的大集团的一把手居然也会作出这么冲动的举动来,不过似乎也情有可缘,同时对林哲宇的坦诚也是深感满意,作为市委书记,如果连林哲宇的爱人是什么身份都弄不明白,那也太逊了。 林哲宇不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不给孙明东继续发问的机会,接着道:“海安县的整体工作开展得井然有序,一共十一名常委,现在只有九名,缺了县委副书记和政法委书记,所以对海安整体的战斗力还是很有影响的,希望市委能够考虑到这一点,尽快配备到位。” 孙明东道:“我找你来,说的就是这个事。你是县委书记,所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这是市委组织部推荐的两个人选,你看一看。” 在林哲宇初上任的时候,孙明东就跟他说过,等他上任以后再考虑这两个人选,大有把决定权交给他的意思,不过林哲宇也明白,如果自己真这么做,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处级干部是由市委任命的,他要是真的乱伸手,会引起高层的不满,谁不想把安插自己的亲信?况且,林哲宇在诗海的时间也不长,真让他推荐也没有什么人选,倒不如把主动权交给孙明东,一来显得自己比较有格调,二来他也相信孙明东不会给自己使绊子,毕竟海安已经出过一次“纰漏”,让孙明东颜面尽失,他是不可能允许这样的错误再次发生的。更重要的是,林哲宇也不知道是不是孙明东开给他的空头支票,还是老实点为好。 不过孙明东表示征求他的意见,显然是实打实的了,林哲宇还是显得比较惊讶,当即道:“孙书记,这个还是由您决定吧。” 这句话比较有意思,孙明东抬头看了林哲宇一眼,心道,这小子挺懂事的嘛,知道体现一把手的意愿,脸上却是微嗔道:“叫你看你就看,这么磨叽。” 虽然是教训,却是显得很亲昵,看来林哲宇的装萌起到了效果,林哲宇当下端正姿态,拿起桌面上的材料看了起来。 县委副书记的推荐人选叫杨行江,是清江区非常委副区长,级别虽然没变,都是副处级,却是入了常委,以后的机会就更大了,看他的履历,是从乡镇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的,任过乡镇纪委书记、副镇长、党委副书记、镇长、党委书记、副县长、副区长,基层的工作经验很丰富,能力也很强,年龄也只不过四十出头,应该是一个拿得出打得响的干部。 林哲宇对这个人很满意。 随后他又看了政法委书记这一人选,名字倒是在傅桂桢那里听到过,是城关区的政法委副书记,叫朱政垒,跟市公安局副局长朴玉洪是一条线上的人。 纵观当前诗海政坛,能够与林哲宇有沾衣带故关系的,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市纪委副书记李珂算一个,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傅桂桢算一个,所以这个人他坚决不能用。 当然,不用的理由并非只有这一个,他还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把霍言旺向上推一推。 与李珂和傅桂桢,林哲宇认为那是同盟关系,三人级别一致,谈不上心腹,而霍言旺和王运达二人是无疑是他的心腹了。霍言旺来海安时间不长,这个时候推他到县委常委的位置上力有未逮。况且他在海安这段时间,之前一直受排挤,也是最近才真正迈入公安系统的核心,谈不上什么影响力和威望,所以需要给他点时间。 “孙书记,在政法委书记一职上,我有点不成熟的意见。”林哲宇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市委组织部推荐的还是孙明东钦点的,所以用词方面很是斟酌。 孙明东便道:“说来听听。” “由于海安原政法委书记的个案,海安政法系统我觉得应该来一个老成持重的人来担任这个职务。”林哲宇脸不红气不喘,“海安目前的班子比较年轻化,年轻化不是坏事,冲劲干劲是有的,但是总需要刚柔并济才行,尤其是政法系统,不能再出问题了。” 充分理由 林哲宇的理由还是很充分的,孙明东不动声色地看了林哲宇一眼,一副坦然之色,一时之间也摸不清眼前这位林书记的想法到底如他所说的那样,还是另有算盘,不过他只是委婉指出朱政垒的年纪偏年轻,坐不住阵,换一个年纪大一点、稳重一点的,没有提出自己的人选。 “这么说,你有合适的人选?”孙明东淡淡道。 林哲宇摇了摇头:“这个还需要组织部推荐了。” 孙明东笑了笑:“那就按照你的要求来。” 林哲宇今天的表现还是比较完美的,既没有完全顺从领导的意思,也没有逾越下属的界限,给人一种识大体知进退的印象,所以孙明东对他的感观再度发生了变化。 市委的动作很快,两天内敲定了人选,也不知道在常委会上有没有一番唇枪舌剑。林哲宇自然是提前获悉了消息,县委副书记正是杨行江,而县政法委书记范树坤则是从兄弟县调过来的,原职也是政法委书记,这次属于平调。不过那个兄弟县的条件不是太好,调到海安来起码能过的舒服一点。 范树坤的资料林哲宇了解过,五十二周岁多一点,一年多之后就是二线,正好可以给霍言旺一个成长的机会,也不知道这是个巧合还是孙明东察觉到了林哲宇的想法,来了个无声契合。 二人是同一天上任的,是市委组织部长副部长魏克杰送过来的,按照惯例,召开了一个会议,会上的一切也都是在走程序,魏克杰介绍了二人的履历之后,宣读了市委的任命,跟着便是林哲宇的致辞和二人的就职演说。 这两人很对林哲宇的胃口。在就职演说上,杨行江的话不多,寥寥数语,表示会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开展工作,为海安的发展添砖加瓦,至于范树坤,那就更简短了。 会后,魏克杰并没有立即离开,跟林哲宇聊了几句,先是拍了几记,挠了林哲宇的痒痒,说林哲宇是杰出的人才,先是为市纪委的工作打开了局面,跟着到海安做书记,又有龙港集团来考察的大手笔,将来可谓是不可限量。 林哲宇对于这一类的话自动过滤,倒不是他现在如日中天,不把副部长放在眼里,而是知道魏克杰是另有目的。他跟魏克杰并不熟,可以说是半分交情也没有,担不起魏克杰这一番赞誉,组织部的人眼睛虽然没有长在头顶上,但是见官大三级,大家同一级别,似乎没必要这么套近乎,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哲宇现在可是警惕得很呢。 果不其然,魏克杰很快提到,海安有他的一个亲戚,还希望林哲宇多多照顾,林哲宇便打着哈哈道:“魏部长,瞧你说的,组织部要罩的人还用得着向我开口呀。” 魏克杰笑着道:“县官不如现管嘛,组织部也是有原则的嘛。”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魏克杰所说的狗屁亲戚就是卫生局局长候家宽。 “那个混蛋是我一个远房外甥,犯起浑来真是没高没低,我不知道说过他多少回,这次撞在了林书记的枪口上,按理说,应该严肃处理才是。只是我那个妹妹虽然不是我亲妹妹,却是比亲妹妹还亲,烦都烦死了。”魏克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林哲宇的神情,其实腆着这个脸面来说情,魏克杰自己都觉得失了身份,可是有人逼他啊。那个所谓的亲妹妹,实则是他的情妹妹,是候家宽的姐姐。 仗着这个关系,候家宽硬是从卫生局合作医疗办的一个办事员给提到了局长的位置上,所以才嚣张的不把王运达当一回事。他还以为是过去呢,不把纪委的领导当干部,这也怪他自己不务正业,整天就知道应酬,不关心诗海大事,岂不知这天已经变了。 候家宽的提拔有些非常规,有人打探到他在市委组织部有点关系,所以自然是跟他称兄道弟,有的是想借机搭上组织部的关系纳为已用,有的则是希望能够沾点光,捞个一官半职,无形中也助长了他的气焰。 所以常委会上,王运达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林哲宇表态一定要从重查处,往处分的上限靠。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候家宽的耳朵里,这个时候他才慌了神,正如魏克杰所说,县官不如现管,林哲宇要是执意办他,他还真没多少抗衡的能力。处分并不要紧,问题是自己的屁股不干净啊,万一纪委搜集他的资料,那一屁股屎简直就没法擦。 在领教到纪委的厉害之后,候家宽赶紧向姐姐求救,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换了以前,林哲宇老早就板起脸来了,搞不好还会给这位魏部长上一堂政治课,不过看这位副部长老实要比自己大了一层,况且林书记也成熟了,并非昔日那个莽撞的激情小伙子,所以在说话方面还是比较有策略的,基本照顾到了魏克杰的面子:“魏部长,你怎么不早说呢?说实话,候家宽在这件事上的确有些过分了。纪委是县委的一级组织,代表着不正之风的克星。所以在这个事上,常委会集体讨论要从重处理,严格按照市纪委的相关规定办事。你要是早点说,我还好操作,现在有了集体意见,我也不好再改口啊。” 魏克杰不由瞠目结舌,他对林哲宇没有太深的印象,他也被林哲宇的年轻给骗了,以为说上一番好话,加上自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特殊身份,像这种事情还不是打个电话就行了,能亲自面谈已经是给了林哲宇很大的面子了,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林哲宇这么一番说辞,倒是让他没法子再开口了,只得顺应着林哲宇的话道:“不给点教训,他不长记性,我赞成林书记的做法。” 林哲宇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地道:“是常委会的决定。” 魏部长狼狈离去,连饭都没有留下来吃。 不同方式 恭送了魏部长,林哲宇立即与新上任的二位领导谈话,只是在谈话的时间和方式上有点区别。 杨行江和范树坤的到来,自然会成为李兆阑争取的对象。到目前为止,林哲宇还没有在常委会上开过炮,所以他掌控常委会的程度尚不得而知,在这种情形下,两位新常委的上任,就迫使李兆阑要有所动作。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两人都召入他的麾下,再不济也得平均分配,如果是后者的话,杨行江能靠过来那是最好。 县委副书记的职责就是协助县委书记的工作,能够在林哲宇身边插根钉子,所起的作用无可限量,只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林哲宇是县委书记,他召见杨行江谈话非常的名正言顺,可他李兆阑就不行了,虽然级别高上一些,但不对口啊,只能是瞅个机会交流一下。所以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去谋化范树坤。 且说杨行江刚刚安顿好,在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办公室虚掩着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还以为是刚刚为他忙前忙后的县委办副主任,淡淡道:“请进。” 林哲宇推开门,杨行江很意外,他还真没想到第一个进他办公室的会是县委书记。其实他也想过主动去林哲宇的办公室,只是比起小他十来岁的书记,他还真有些放不下这个脸面。他知道,海安县的书记很年轻,以前在省里做过领导的秘书,而后又任市纪委副书记,能力是有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就能掌管好一个县。来的时候就听说他要改变仇龙乡的面貌,他挺佩服林哲宇的勇气,同时也觉得林哲宇有些急功近利了,毕竟仇龙乡在全市都是赫赫有名的,一个弄不好,就把自己推入困境了。 “杨书记,都安顿好了吧?还有什么需要吗?”林哲宇微笑着,既没有那种领导的高压,也没有初上任的春风得意,一切都显得很自然。 对于这一点,倒不出乎杨行江的意料,在省里待过的,平时接触的都是大领导,如果这点风度都没有,那倒真的不可能了。 “没其他的了。”杨行江也微笑着回应,保持着对县委书记的尊重,为林哲宇泡茶。 林哲宇笑道:“茶就不用泡了,杯子就在办公室,渴了去拿就行了。” 林哲宇的这番话让杨行江对他的感觉有些复杂了,看得出林哲宇很随便,并没有摆他县委书记的派头,也没有故意晾一晾自己而来个不理不睬,静待自己上门汇报。这是他的个性使然,还是海安的斗争已趋白热化,到了来者必争的地步? “抽根烟。”林哲宇扔了颗烟,这个动作更显随性,自己点上了,坐到在沙发上道,“杨书记,我来是想跟你聊聊,征求下关于你分工的意见。” 杨行江倒也知道,年龄大小可不是官场中职务高低的评判标准,现在可是县委书记正经地跟你谈工作,态度必须端正,当即坐在了林哲宇的下首道:“林书记,我刚刚到,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我服从县委的安排。” 林哲宇道:“我的意见是除了党群以外,经济发展也是重中之重,所以开发区管委会党工委书记你得挑起来。” 杨行江真没想到林哲宇会这么直接,在他看来,他们起码得磨合一阵子才行,不由道:“林书记,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林哲宇笑道:“你是怕自己干不来?” “那倒不至于。”杨行江立即否认,这是原则。 “那就行了。我看过你的简历,明东书记也大力推荐你,我认为你是能搞好这一块的。”林哲宇弹了弹烟灰,道,“你要尽快进入角色,梳理好这一块,以前就被搞得乌烟瘴气的。” 被人肯定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在林哲宇离开后,杨行江并没有沾沾自喜,他是个实干型的干部,一点口头上的表扬还不至于飘飘欲仙,相反,他还得到了另一个情况,那就是管委会的情况很复杂,毕竟前任副书记就是在这个上面栽的跟头,真不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 林哲宇是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去的县公安局,陪同他的是县纪委书记王运达,打的是督查的幌子。 林哲宇任职期间,霍言旺没有来过,电话倒是打过几个。前政法委书记的倒台,让公安局这一块群龙无首,霍言旺这位局长自然要挺身而出,从势态上看,他在县局已经基本确立了位置,虽然也有一两个刺头,却也在掌控之中,所以林哲宇也就没去“声援”他,由得他“自生自灭”。这次来公安局督查,他就是看看新政法委书记范树坤的敏感度,虽然林哲宇的最终目的是让他先占着位置,实现平稳过渡,但也容不得他尸位素餐,人到码头车到站的想法不能有。 范树坤在上午的见面会之后,打算根据自己的分管工作进行了走访,了解情况,不曾想县长李兆阑下午来了一趟办公室,嘘寒问暖,聊了好长时间,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亲切劲。所以想一下午了解公、检、法是不可能了,于是第一站就只能是公安局了。 林哲宇几人到的时候,范树坤跟公安局的头头脑脑开的座谈会已经进入尾声。 “不影响你们开会吧?”林哲宇一如既往地亲切和善,他从来不认为黑着脸让人畏惧是件好事,能够开展好工作,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依赖于批评乃至于训斥的,是没有能力、缺乏领导艺术的体现。 “正好开完了。”说话的就是范树坤,霍言旺倒是很守规矩,没有摆出一局之主的范儿。 林哲宇笑道:“范书记雷厉风行,相信在范书记的领导下,政法工作一定会蒸蒸日上。” 范树坤五十多了,怎么会一点眼色都没有,原以为自己已经靠岸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机会扶正,捞了个县委常委。他已经很满足了,再上一层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他只想站好最后一班岗,实实在在地干点事情,为自己的政治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常委会之上半程 要想实现这些,那就必须与眼前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合拍,当即摆出下属的姿态道:“干工作,只争朝夕啊。” “下班了,督查结束。”林哲宇一锤定音,“晚上一起吃个便饭吧。运达书记,范书记,走,去金鑫。霍局长,你也来。” 当晚,李兆阑就知道林哲宇私下宴请杨、范二人的事了,参加的还有县委办主任刘平、组织部长****以及王运达,不过公安局局长霍言旺的参宴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联系到范树坤的上任,李兆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得不佩服林哲宇的老谋深算,这是为他的长远考虑打造班底呢,只不过结果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第二天,林哲宇召开了一次正式意义上的常委会,会上确立了海安县今后的发展思路,又宣布了杨行江和范树坤各自的分管工作,会后林哲宇召开了扩大会议,几位非常委的副县长参加会议,一一汇报工作。 整个会议过程林哲宇一脸严肃,对于县政府的一些工作给予了点评,尽管没有严厉之词,李兆阑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他毕竟是政府的一把手。 “同志们,发展刻不容缓,如今全国的竞争都很激烈,落后地区大搞招商引资,发达地区同样也在招商引资。落户开发区的项目与去年相比,同比下降了十个点,这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市委市政府在年初的报告中明确地下达了各项指标和任务。从完成的情况来看,完成的不错,基本上都能按序时进度完成,有的甚至还超序时了,这一点很好,希望同志们再接再厉,但是我认为我们还有完成得更好的空间,在今后招商引资工作上,我们要进一步招大引强,兆阑县长,龙港集团那边有没有什么成果了?” 李兆阑恶心了一把,有没有成果你还不知道啊?董事长不是你老婆吗? “还在考察,暂时还没见什么成效,不过龙港集团的到来引起了连锁反应,外界一直在关注,在经济萧条的时候,龙港在海安的目的,相信还会有公司过来。”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招商引资已经越过了一涌而上囫囵吞枣的阶段,项目首先必须要符合环评,这条是硬杠杠,海安工业开发区的项目不少,但是有很多企业都成为了僵尸企业,停工、停产,有的甚至根本没有动过工。这是不负责任的体现。杨书记,你这个新官上任必须烧火,清查这些僵尸企业,盘活存量资产,同时,对反映激烈的污染企业进行调查,真正涉污的一定要停产整改,必要的要予以关停。” 林哲宇就招商、亲商、留商方面作了简单的阐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海安看上去欣欣向荣,但是开发区的情况确实比较混乱,很大程度上浪费了资源,影响到发展,他这个县委书记有义务将那些滥宇充数的假货、坏货清理出去。 随后林哲宇又谈到了民生问题:“同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我们在这个位置上,不仅仅是只为了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指标,还更要认识到我们的本质就是为人民服务!民生问题,千头万绪,老百姓不满意,那么我们就没有成绩,一切的付出都是零,近期政风热线和专门设立的5686(我来帮你)热线电话都很爆棚,书记信箱也全是来信来件,相信县长信箱和纪委也都是一样。这说明了什么?” 林哲宇顿了一下,接着道:“这证明老百姓不满意!证明我们没有关注百姓的呼声!没有民,就没有官!会后,让每个乡镇都排出本年度的民生实事计划,一周内上报给我和兆阑县长。以前有句话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现在我要更正一下,金子,如果放在一堆废铁里,就是一块废铁!*部长,组织部在这个方面要跟上,要接地气,真实及时了解掌握干部们的状况,不能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好好梳理一下,哪些是金子,哪些是废铁。” 林哲宇的这番话就显得杀气腾腾了,他的手里握着官帽子,谁上谁下,谁原地踏步或者打入冷宫,全在他的掌心里捏着,而王国鹏却是心里一动,这可是林书记变相地赋予他权力呀。组织部虽然在一定意义上是一把手的传声筒,但一把手不也得听组织部的推荐吗?纵然有时候一把手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图,但也不会去吃独食,大多数科级以下干部的帽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啊。 想到这里,王国鹏坐直了身躯道:“林书记批评的是,组织部的工作方式有点问题,主要还是因为我这个班长思想僵化,以后一定按照林书记的指示,沉下去开展工作。” 他的这番话自然是表明一个唯书记马首是瞻的态度了,李兆阑垂着眼睑,其他人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虽说处级干部的管理权在市委,林哲宇管不了,可他是县委书记,有建议权,如果他硬是不开口,还真有麻烦,所以一些采取观望态度的人心理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林哲宇微微点头:“同志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会场略有点沉闷,眼看着会议已经开了不短的时间,即将进入尾声,如果李兆阑再不出声,林哲宇的刚柔并济就会深入人心,两位新常委恐怕就会靠过去了。昨天与范树坤的一番长谈并没有什么结果,说来也是,你一个县长,在诗海又没什么资源,拿什么跟书记斗?所以他必须发声!但是怎么样才能不着相呢? 李兆阑不由看了一眼常务副县长甄秀林。傅维君在的时候,甄秀林就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在原县长离任后,市委征求傅维君的意见时,根本就没推荐他,李兆阑来了之后,为了迅速掌控住政府这一块,常务副县长自然是他的首选目标了! 常委会之下半程 “我说几句吧。”甄秀林的声音不高,但是在沉寂的会议室里还是显得很突出。 “甄县长请说。”林哲宇面不改色,凝神着甄秀林。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跟甄秀林接触一下,很想知道这个被民间传为“夜夜新郎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李珂在谈到他的时候,可是褒奖有加,李珂当时被排挤的郁郁不得志,能跟他走到一块儿的,处境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林哲宇一直没有采取什么动作,主要是因为他跟李兆阑之间虽然有那么一点点龉龃,却也没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都在适当的范围之内,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林哲宇也不想去刺激李兆阑来破坏眼下安定团结的局面,他现在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干点事情,所以政府那边他只把握一个大方向,不轻易插手,免得激化矛盾,扩大裂痕。 甄秀林缓缓道:“关于招商引资工作,我谈谈自己的想法。招商引资不是一个新生事物,已经搞了很多年,各个地方甚至不同的乡镇都有自己的方法经验和自己的特色。我们海安目前的做法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来形容,就叫做摊派。各个乡镇、部委办局都有任务,这个出发点是好的,遍地撒网,重点培养,胡子眉毛一把抓,总会抓到些项目,但是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两年,随着招商引资形势的严峻,我们都招来了一些什么样的项目?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就是发达地区赶出来的污染型项目。发展是需要全员参与,但是就海安的实际情况来看,这种全民出击的方法显然是落后了的。除了招引来的项目不尽人意以外,与之相随的是扩大了招商成本,付出与回报严重失衡,甚至还滋生了新型的招商腐败,招商人员为了应付,方法也是层出不穷,这完全不是县委县政府想要看到的结果。” 林哲宇对甄般林的说法挺感兴趣,也深叉烧包然,说到底还是个责任心的问题。毕竟在这个物欲横流、急功近利的社会,很多人已经迷失了方向,有不少人已经把他们的工作当成了一份职业而不是事业,这一点,林哲宇非常理解,如何解决好这个问题,也是在探索之中。 甄秀林的想法与林哲宇的不谋而合:“说到底这还是个责任心的问题。从表面上,我们是难以推测和判断谁有责任心谁没有责任心,所以能够管得住人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制度。就招商引资工作而言,我的想法是,在招商局的基础上,根据海安的地理位置,成立六个招商分局,在全县副科级以下干部中招聘分局长,凡是有能力的都可以应聘,应聘成功者试用期一年,试用期内享受高一级待遇,股级的享受副科,副科的享受正科,给予足额的招商经费,一年内完成招商任务的予以转正,给票子、给位子,如果没完成的,一年后下调一级,经费返还。” 王国鹏不由道:“甄县长,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儿戏了?” 这种变相的提拔大削弱了组织部的权力,王国鹏心里自是大大不爽,当然,这也由于甄秀林是李兆阑的人,王国鹏作为林哲宇阵营中的一员,是要先冲上阵来的。 甄秀林道:“邓公说过,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谋发展,在不违背原则和法律的前提条件下,也要不拘一格,思想要解放,工作要创新,况且这也需要纪委监督和组织部把关。” 王国鹏还要说什么,林哲宇已经微笑着道:“甄县长说的不无道理,不失为一个突破招商瓶颈的方法,这个提议很有创造性,不如会后再深入交流探讨。” 在众人没有开口的情况下,甄秀林的发言似乎有那么一点开炮的嫌疑,不过他也是就事论事,说到底也是为了工作,并不是说林哲宇的意见不对,但真正回味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表现在他的方式上。 像这一类的建议,涉及到提拔和任用,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他先向县长李兆阑汇报,经李兆阑认可后,由李兆阑与林哲宇商量,形成一致意见之后,才拿上常委会进一步商议,形成最终的方案,在眼下这个会议上是根本无法拍板的,所以他的行为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在挑战林哲宇的权威,说大一点,目无规矩也不为过。 王运达等人自然明了,只是有心去冲锋陷阵,时机上却又是不大妥贴,这一争辩,正好落入对方陷阱了,这不摆明你县委书记在搞一言堂,听不进其他人的意见吗?所以这个时候,林哲宇这番轻描淡写的话,就是四两拨千斤了,提议不错,不过需要再议。 甄秀林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见林哲宇轻飘飘地应对过去,接着发言了。如果说刚刚还有开炮的嫌疑,那么此刻就是毫不掩饰的发难了。 “关于民生问题,我也有点想法。”甄秀林没有像刚刚那样垂着眼睑,而是迎向了林哲宇的目光道,“海安县有22个乡镇,如果把县委县政府比喻成父母的话,那么这22个乡镇就是海安的子女。母爱深似海,父爱厚如山,作为父母,需要公平公正,海安目前在全市位列第三,但这只是表面现象,个人认为,海安在退步,所谓不进则退,其原因在哪里,我想,那是因为各个乡镇发展的不均衡,这里面的因素有很多,我只说民生问题。举个例子吧,指有长短,以此为例,仇龙乡就应该是尾指了。林书记也去仇龙乡调研过,那里的民生问题尤其突出,尤其严重,连基本的水电路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我认为不解决仇龙乡的问题,就无法真正深入地去谈民生实事。” 甄秀林的这番话有着很明显的针对性,你林书记不是口口声声要改变仇龙乡的局面吗?雷声的很大,雨点的没有,我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看你如何应对? 迫不及待 林哲宇倒是没有想到,第一个向自己发难的不是李兆阑,而是常务副县长甄秀林,不过甄秀林很有策略,方法很独特,倒是让自己气不得恼不得,况且尽管他言辞犀利,却也是直指根本。看得出,他还是一个比较负责任的官员,与李珂对他的评价不谋而合,加以重用,应该是一个得力的助手。 林哲宇不说话,众人谁能想到他这个时候想的居然是怎么重用他,还以为他在思考怎么应对呢,这个时候,李兆阑开口了。甄秀林已经开炮了,在他看来,这是为他开的炮,岂能让他作孤掌之鸣? “甄县长说的非常有道理,仇龙乡的问题不解决,就无从谈起民生实事。”李兆阑心中窃喜,脸上却是满面正色,“林书记,仇龙乡的问题不少,你也说过要扭转这个局面,不过到目前为止,引水渠还八字不见一撇,修路的事情也是搁置在一边,难度不小啊。” 李兆阑的话就很有目的性了,众人不由都看向了林哲宇。 林哲宇的阵营里,实打实的有三人,分别是纪委书记王运达,组织部长王国鹏,县委办公室主任刘平,他们三个都不是搞经济的,务虚的比较多,所以李兆阑的发问根本无从应对,况且李兆阑是一县之长,一人之下,他们也不便公开叫板,而县委副书记杨行江有心解围也是力不从心,一来不了解情况,二来初来乍到,没什么发言权,至于范树坤就更不别说了。 李兆阑心头得意,看来这一次林哲宇是威风扫地了。宣传部长黄韵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反是武装部部长郭海涛开口了。 “龙港集团不是正在仇龙乡考察吗?听说对黑龙山比较有兴趣,在黑龙山转悠了好一阵子了。” 李兆阑反唇相讥道:“黑龙山有什么我还真不知道,龙港集团也没什么收获,难不成想掘地三尺?那样倒好了,正好可以解决仇龙乡道路建设的问题了。” 郭海涛被噎了一句,不吭声了。 林哲宇这个时候才淡然道:“诸位对仇龙乡很关注啊,这是好事。有一个好的开端,事情就成功了一半,我想,要不了多久,仇龙乡就会有所变化了。” 林哲宇的这席话显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只不过他是县委书记,这代表着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李兆阑也没有乘胜追击,反正林哲宇灰头土脸已经是必然了。 会议散了之后,县委副书记杨行江跟着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程胜辉上了茶水之后,随即退出,杨行江对林哲宇的了解不足,直接感观是想做点实事,这与他的脾性还是相投的,感觉他在常委会上似乎有点吃瘪,一番思量之后,还是决定过来旁敲侧击一下。 “杨书记,请坐。”林哲宇神情自然,根本没有吃瘪的意思。 杨行江当然不会直接过问,道:“林书记,我打算下午去管委会召开一个会议,落实一下常委会的精神,布置清理僵尸企业的任务,请示下你要不要参加。” “这个我就不参加了,谁抓谁负责,我要是什么事都出面,还不把我给累死。”林哲宇开了一句玩笑,看上去心情似乎挺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掩饰。 杨行江听得明白林哲宇是在放权,这一点让他很是钦佩,领导多好权,有的领导什么都抓,事无巨细,结果分管领导不满,自己也累得够呛,弄得里外都不是人。林哲宇虽然年轻,却是懂得充分放权的道理,什么叫抓大放小,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那行。”杨行江用两个字结束了自己的请示,接着道,“常委会上似乎有点……” 杨行江故意迟疑了一下,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太深,点到即可,只要双方明白意思就行,说完他看向了林哲宇。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仇龙乡是个难啃的骨头,今天李县长和甄县长说的切入要害,很是让人警醒啊。” 杨行江就是一愣,这么说,眼前这位是承认了自己犯了轻敌的错误,有些好高骛远了? “仇龙乡的情况比较特殊,要想实现改变和转变,非朝夕之功,据我所知,海安的几任领导都是保持现状,林书记能迈出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咱们做官的,讲的是尽力而为。”杨行江言下之意,实在不行也不能勉强,毕竟仇龙乡的条件摆在那里,真要是能从虫变龙自然是可喜可贺,如果不行,那也没什么遗憾。 林哲宇笑了笑道:“行江书记说的不无道理,甄县长的比喻很形象啊,我们就是海安的父母,仇龙乡就是我们的孩子,对自己的孩子就不能只说尽力而为了。实不相瞒,关于仇龙乡,其实我正在做一些努力,只是暂时还没见到效果,所以就没拿出来说,等着再看吧。” 杨行江离开后,林哲宇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要说今天他不恼火,那是假的,只不过在他的身上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喜怒不形于色,他已经做得很好,完全超出了他的年龄。甄秀林提出的那个方案确实有可行之处,只是不合规矩,林哲宇说会后商讨,根本就是在点醒他,做事要遵守规矩。从甄秀林说话的角度来看,相信他应该不难理解自己的用意。 缓步走到窗前,窗外的天有些阴,已经进入九月,三季度就剩最后一个月了,招商引资的风潮会怎么样,他的心里还真没什么底,不过他也决定了,等三季度一结束,会严格按照年初制定的方案来兑现奖惩。 看着窗外的天和院内进进出出的车辆,林哲宇忽然觉得,随着经济的发展,这里的办公条件已经跟不上了,院子里拥挤不堪,只是有明确规定,不允许新建办公楼,这时,林哲宇想到了一个方法,随即拿起电话:“胜辉,通知安城的符书记来我办公室。” 提前预告 安城镇是海安县的中心,区域调整之后,安城镇的范围扩大了,镇政府也迁至了新的镇域中心。那是一幢十六层的高楼,当然,也是在上面还没有规定的时候所建设的,斥了巨资,成为了当时海安县的一道标志性建筑。随着招商引资的深入,三产业也是高歌猛进,在安城镇政府旁边便新建了一幢二十四层的商务大厦,只不过海安县的条件有限,即便是全市三甲,也不可能达到大城市的条件,所以这座原本打算用于出租写字楼的建筑使用率并不高,只有几家企业租了一两层,其他的楼层基本都处于闲置之中。 林哲宇原本是想搬到那边去的,不过租金实在太高,况且也不大合适,所以就打起了安城镇政府办公楼的主意。 乡镇级政府的办公人员有限,哪怕是像安城这样的大镇,所有的机关人员加在一起,也不过就一百多人,十六层大楼实在是过于浪费了。 安城镇的党委书记叫符立新,四十七岁,目前任副调研员,安城在他的手里发展得还是很快了,常年稳居甲位。水涨船高,他在县委县政府领导心目中的地位也是急剧攀升,向来以严厉著称,只不过此时的他却是乖得像只猫咪,那张常年板着的脸也是春风满面。 半个多小时后,符立新弓着腰出了来,林哲宇居然象征性地送了送,程胜辉看得清楚,大为吃惊。林书记虽然年轻,心气却是很高的,符立新虽然成绩不错,却也当不得林书记这一送啊。 “胜辉,过来一下。”林哲宇正好看见探头探脑的程胜辉。 程胜辉笑着跟出来的符立新打了个招呼,符立新自然也不会怠慢他,还了一个笑容。程胜辉一路小跑着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领导有什么吩咐?” 林哲宇微笑着道:“胜辉,你对仇龙乡的发展怎么看?” 程胜辉心里就打了个激灵,上一次去仇龙乡调研,就是他的安排。在林哲宇看到仇龙乡的窘迫之后,不出他所料,给予了高度的关注,也直接导致了林哲宇的被动。林哲宇现在提到这个,看来是算秋后帐了,程胜辉垂下头道:“林书记,这么多领导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是没辄。” 林哲宇笑了笑,并没有多少发飙的征兆:“大多数干部的想法跟你一样,认为这是领导的事情,按照领导的想法开展工作就行了,失去了主动性,这是很可怕的啊。” 程胜辉没有插言,这也不是他能说得上话的时候,谨言慎行,可是秘书的首要遵守条件。 林哲宇并没有就此再展开,话题一转道:“你还是股级干部吧?” 程胜辉怔了一下,林书记的思维跳跃太快,让他有些转不过弯来,点头称是。 林哲宇微微点了一下头,道:“你跟着我的时间虽然不长,不过你的能力我还是很认可的,想不想去锻炼一下?” 程胜辉心头一跳,看书记的意思似乎要提拔自己一下,不由窃喜,想不到才跟着书记几个月就实现了从股级到副科的跨越,果然是领导身边好进步,不过脸上还算平静,低声道:“书记是对我不满意了?” 程胜辉的想法也很正常,书记身边不可能带着一个副科级的秘书的,那肯定是要动一动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位置。 看着程胜辉喜不自胜又刻意掩饰的模样,林哲宇心里真的想笑,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经历,那个时候自己不同样也是如此吗?只是不知道这小子知道自己的落脚点是哪里的时候,会不会哭出来。 “不满意为什么要提拔你?”林哲宇笑着道,“别胡思乱想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提拔你是因为你的能力得到了认可,不过你也不要得意,这可是一副担子,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扛得住。” 程胜辉不由看了林哲宇一眼,心头狂跳,难道…… 林哲宇道:“仇龙乡的班子思想涣散,乡长王德喜已经不适合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下去,不过你的级别不够,所以我让你过去先任副乡长,行使乡长的职权,配合吕强开展工作。” 程胜辉的脸色就苦了下来,不过话说得倒也扎实:“林书记,您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仇龙乡也是我的家乡,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为家乡的发展贡献力量。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配合吕书记干好工作。” 林哲宇神情严肃道:“胜辉,越是贫困的地区越容易出成绩,这一点你要记住。仇龙乡虽然条件差,但也未必就起不来,等过一阵子你就明白了,出了成绩,乡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不要给我丢脸,明白吗?” 程胜辉用力点了点头,一抹肃穆之色爬上了他年轻的脸。 “你先去准备一下吧。对了,回头你得跟小温好好做一下思想工作。”林哲宇嘱咐了一句。 程胜辉张大了嘴巴,有些扭抳地道:“书记,您都知道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在你没上任之前,还是我的秘书,安排下这几天的行程吧,还有好些乡镇没能调研,不能半途而废。” 随着林哲宇到各乡镇的调研,一桩消息打破了海安的宁静。 龙港集团决定在仇龙乡投资,具体的投资额没有确定。一个区区的投资讯息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但投资方是龙港集团,这就有些夺人眼球了,据说是因为龙港集团的考察团在仇龙乡的黑龙山发现了一种极其稀有的矿产资源。 这个消息迅速扩散,不仅仅是在海安,还出了诗海,就连《江陵晚报》也做了报道,省台还为此对考察团的负责人进行了采访和报道,一时之间,海安有个叫仇龙的小乡蕴藏着稀有矿产的消息被宣传得甚嚣尘上,而考察团对此却是语焉不详,似乎是怕别人知道似的,一直不肯说出来是什么样的稀有矿产,虽然有人对此表示怀疑,但是龙港集团与海安县签订合作协议却是千真万确的,由不得人不信,要知道龙港集团可不是一般的公司,会拿钱开玩笑? 黑龙山的宝贝 “林书记,黑龙山真的有宝贝?”李兆阑也是半信半疑,作为县长,他还真的是一无所知,问吕强,吕强一头雾水,问考察团,也是讳莫如深,好像一说出来就会被人偷走了一样。 林哲宇笑着道:“这个方面我真是不懂,在我看来,黑龙山就是一堆烂石头,除了建筑材料以外,没什么出奇的。对了,龙港集团的合约签订了没有?” “只有一个意向性的合同,黑龙山是仇龙乡的,要签也是跟黑龙山签,县政府还真拿捏不住。”李兆阑颇有头疼。 “胡说八道,仇龙乡又不是独立王国,黑龙山就不是海安的了?”林哲宇笑骂道。 李兆阑揉着脑袋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吕强也没什么意见,但是龙港集团抓住这一点不松口,这帮混蛋简直就是直肠子,认为那里是仇龙乡的辖区,就只认仇龙乡。” 李兆阑连带着把林哲宇也骂了,林哲宇只当没听见:“那就拖一拖,反正矿产还在黑龙山,又偷不走,投资商又不止龙港集团一家,咱们货比三家,还可以借此抬高点价格,实现利益最大化。晚一天,都是龙港集团的损失。” 李兆阑简直呆了,不是说龙港集团的董事长是他老婆吗?还有这样胳膊肘向外拐的?不过抛开这一点关系的话,林哲宇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利益最大化嘛,当下笑着道:“你还别说,最近确实有不少大公司过来考察。” 林哲宇笑了笑道:“这就对了嘛。对了,告诉吕强,不要再让任何人、任何公司去进行实地考察,这东西就跟赌石一样,打的就是你不知道情况这张牌,要是底细都被人摸清了,就不好谈价了。” 李兆阑更是目瞪口呆,这与招商引资的政策上所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要给予最公开的信息吗?现在这么闭关能行吗? 在李兆阑的办公室里,常务副县长甄秀林刚刚离开,李兆阑向他转达了林哲宇的指示。这件工作是由甄秀林负责的,李兆阑要求他,龙港集团如此不肯跟县政府签订合同,就一直晾着。 甄秀林对此很不理解,龙港集团的财力是很雄厚的,但是传言中的稀有矿产是什么,蕴含量有多大,谁也不知道,龙港集团会作这样的投资吗?如果把人家惹急了,拂袖而去也不是不可能,为什么在这方面林书记会有这么坚决的指令?这可是仇龙乡发展的大好机遇啊。 李兆阑坐在办公室里,夹着烟,心里在盘算怎么把这件事给搅黄了,让林哲宇颜面扫地。现在能够堵一堵林哲宇的也只有拿仇龙乡做文章了。本来政府要求与龙港签订合同,似乎有点不地道。虽然黑龙山是海安的,却是在仇龙乡的辖区范围,人家穷了几辈儿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有了一个宝贝,以前县里不闻不问,现在就着急夺果了,未免有失厚道。李兆阑虽然要阻击林哲宇,却又不敢落人口实,现在林哲宇这么说,就好比想吃老鳖,河里就爬出个王八来,到时候项目真黄了,也怪不到他李兆阑头上来。 林哲宇啊,你又走了一步昏棋啊。李兆阑美滋滋地想。 林哲宇并没有理会这些,随着宣传的不断扩大,不少投资公司纷纷来海安考察,海安方面很热情,欢迎各届人士来洽谈投资事宜,但是要实地对黑龙山进行前期勘察,对不起,恕不奉陪,坚决不允许。李兆阑更是放大了林哲宇的话,整个黑龙山就是一块源石,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好玉,那就看各人眼光了。由于黑龙山整体的面积很大,倒也不担心哪家能够独吞,所以投资的事宜也一直迟迟未能确定。 就在众公司都在彷徨迟疑之际,龙港集团又不小心爆出一个惊天消息,这种矿资源是全球仅有了几个国家才有的,而且蕴藏量极低,可应用的领域极其广泛,随后,被采访者又掩盖这个消息,称这只是一个猜测,黑龙山的蕴含量有多大,他们也不能确定。 当前正处于经济萧条之时,全球的经济都是萎靡之极,股票大跌,制造业衰退得厉害,在过去的一年里,各行各业都受到了席卷,在这个时候发现有矿藏,无疑是一剂强心针,而龙港集团巨无霸的地位更是让人不予怀疑,而龙港集团最终妥协,与县政府签订了合约,更是将此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随即诸多公司纷纷与县政府签订合同,短短的半个月之内,便将整个黑龙山给“瓜分”了。当然,仇龙乡不可能颗粒无收,资金的问题得到了很大的解决,而开采矿石则需要道路,不用他们自己掏一分钱便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至于说采矿权,则由这些公司自行搞定。 李兆阑目瞪口呆,却又怪不得甄秀林,更是感叹林哲宇运气好到了极点。 在这个时候,常委会上,组织部长王国鹏宣布了人事方面的调整,卫生局局长候家宽调至工会任职,仇龙乡乡长王德喜任卫生局局长兼党委书记,仇龙乡党委副书记左耀任乡长,林哲宇的秘书程胜辉任仇龙乡副乡长。 这个调整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仇龙乡的条件大家都知道,虽然黑龙山一事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但也没有谁愿意到那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任职。 至于党委副书记一职,则由王国鹏自行推荐。 随后,林哲宇提出了另一项议题,那就是严格兑现三季度考核,林哲宇要求,务必要实事求是,不掺水分,不打和牌,在这个方面,谁也没有意见,有意见等于是跟制度作对,自找难看。这也可以视作林哲宇即将进行人事调整的一个信号,对于那些不思进取的人,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快要散会的时候,林哲宇又说了一件事情,就是甄秀林上次常委扩大会议上提出的设立招商分局的事情。 完美逆袭 仇龙乡的逆袭完全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也让上次常委会上李兆阑和甄秀林的发难成为了一个笑话,当时的林哲宇似乎有那么一些狼狈,现在再看,那完全是举重若轻。虽然仇龙乡的陡然爆发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运气的成份,但是这世间的很多事情完全都可以视作为运气,每一个项目的成功引进有谁可以说是必然?而从林哲宇的淡定来看,似乎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而此刻再次提起甄秀林的提议,就显出林哲宇的政治智慧和为官之道了。从心胸方面说,宽宏大量,从事业方面说,绝不因为自己的权威而不采取有益的举措。 林哲宇道:“同志们,上次常委会上,甄县长提出成立招商分局的办法来促进招商引资工作的进一步提高,我与兆阑县长讨论过,觉得可行,兼听则明,我和兆阑县长都不是圣人,个人的思维具有局限性,所以今天在会上提出来,大家谈一谈自己的看法。” 这项举措,与与会者有直接关系的,除了党政两位一把手以外,也就是纪委书记王运达和组织部长王国鹏了,而王国鹏更是首当其冲,从内心来说,他是排斥的,但是林哲宇表示了认同,他有意见也只有保留,仔细一想,他还是理解林哲宇的。看得出来,林哲宇不是那种好权的政客,一切都是从工作的角度出发,因此,他第一个开口了:“我先说说吧。我认为这项举措是非常可行的。从组织用人的角度来说,我们向来鼓励毛遂自荐的做法,这显示了自荐者的强烈自信,我表个态,组织部会竭力配合这项工作。” 王国鹏一开了头,其他人也各自表了态,你一言我一语,发出自己的声音,谁也不愿意被看成无能之辈,王运达的表态很简练:“纪委会一如既往地监督,确保公平、公正。” 半个多小时之后,这项议程结束,相关的详尽方案商讨完毕,这项工作由县委副书记杨行江和常务副县长甄秀林牵头,组织部配合,纪委全程监督,按照制定好的方案实施。 在会议之末,林哲宇道:“大家对办公条件有什么意见?” 林哲宇与安城镇符立新谈过,要搬迁的消息早已传出风声。现今的办公地点,还是九十年代的产物,当时还是比较超前的,但是几十年之后的眼光就不一样了,总是与海安的名气格格不入。其实这里的环境还是不错的,后面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所谓“靠山”,经过几十年,绿树成荫,与之而来的是拥挤不堪。 县四套班子都在这里办公,还有县委农工部等一些县直机关,以前编制不多还好一些,现在是人满为患了,所以听到这个风声,大伙儿都有些窃喜,安城镇的办公大楼虽然被边上的商务大厦给比下去了,但也比这里好了很多,只是可怜了符立新为他人作嫁衣了。 所以林哲宇提到办公条件的事,大家都觉得有戏了,都表示现在的办公条件不行,当然,说出来的话不会这么直白,都是从工作和发展的角度来说的。林哲宇听着心里觉得好笑,这些人啊,玩虚的都是一套一套的。 这个时候的气氛就没那么严肃呆板了,轻松得很,很快达成了一致,就连李兆阑的脸上都带着些欢心的笑容。 散了会之后,组织部找了相关人员谈话,不久,程胜辉谈完话回了来,心头对林哲宇很是感激,一开始他还比较担心仇龙乡的工作没法开展,但是现在才知道,林书记早已为他铺好了路,他一个小小的秘书,何德何能能够让一县之主如此关爱? 看着程胜辉目光中的感激和不舍,林哲宇笑着道:“是不是有点小感动?” 程胜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挚地道:“林书记,就要离开这里了,忽然间我有点空荡荡的。” 林哲宇笑骂道:“少跟我玩煽情的那一套,要想报答我,你就给我卯足了劲去干,把仇龙乡给我弄好了。时间不等人,那帮公司被忽悠过来,我想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不对劲,不过到那个时候,再怎么,路也修了不少条了,足以解决仇龙乡的道路建设问题,更好的情况是,黑龙山这个拦路虎会被移开。” 诸多公司包下了黑龙山的事情,程胜辉即将去仇龙乡上任,自然会加以关注,现在听林哲宇这么一说,不由目瞪口呆,难道说黑龙山有宝贝的传闻根本就是假的? “林书记,这……”程胜辉大脑混乱,一时之间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了。 林哲宇也不瞒他,却也没去解释,只是道:“这是个秘书,你可别大嘴巴子说出去,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就过去。”程胜辉压住紊乱的思绪道,“晚上还得跟碧玉再做做思想工作。” 林哲宇笑了起来:“嗯,后院可不能起火。这样吧,明天我送你过去。” “谢谢书记。”一丝湿润在程胜辉的眼睛里弥漫了开来,有哪位副乡长的上任会有县委书记的亲自相送?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在县委办主任刘平的陪同下,带着程胜辉一起向仇龙乡进发,林哲宇看到温碧玉也来送程胜辉了,神情居然有些戚然,看来还是不大理解,不过没关系,相信以现在的机遇加上吕强和程胜辉的努力,仇龙乡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经过黑龙山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些签了约的公司按照各自割居的山头开始规划了,只是开采权还没有办下来,没有采取行动,不过前期的勘探已经开始了。 “林书记,黑龙山到底有什么宝贝?”刘平忍不住问了一句,“县里应该留一块自己来发掘的。” 了解底细的程胜辉强忍着笑,别过脸去,林哲宇一本正经地道:“我们县里没有那个实力,即便是有,蕴藏量也不清楚,是输是赢,随它去了。” 寄予厚望 仇龙乡政府会议室里,看上去布置了一下,不是那么太寒碜了,乡三套班子成员悉数到场。在主席台上,林哲宇坐在正中央,刘平和吕强左右分坐,其他人按照各自的位置正襟危坐,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县里的领导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过了,这一次一来就是两个,连县委书记都亲自到场了,简直是旷古绝今。 “这一次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宣布一下人事方面的调整,第二件事是谈一谈仇龙乡当前的工作。”林哲宇没有绕舌,直奔主题,“相信同志们都已经知道了,左耀同志任仇龙乡党委副书记、乡长,黄凯同志任仇龙乡党委副书记,程胜辉同志任副乡长,二人的履历我也不念了,大家都清楚,希望新的班子能够紧密团结,众志成城,实现仇龙乡的转变。” 谁都知道程胜辉之前是林书记的秘书,把他放到这里来,又亲自相送,完全可以看得出对他寄予厚望,会议室中的这些人倒没有多少眼红的意思,只是觉得兴奋,这么多年,县委县政府对仇龙乡完全忽视,现在新书记的到来,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看来仇龙乡是有希望了,他们兴奋的是这个。 林哲宇接着道:“重点谈谈仇龙乡当前的局面。仇龙乡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各位比我还要清楚,黑龙山就是仇龙乡的拦路虎,好在黑龙山这一次也为仇龙乡作了贡献,不少大公司都签订了开采合同,这些资金县里一分都不截留,全部用于仇龙乡的发展方面。吕书记,这笔钱你得给我用好了,不要做暴发户,刘书记,你是纪委书记,可得把好这一道关,我要是发现有一分钱进入你们私人的腰包,可别怪我不客气。” 纪委书记叫刘志亚,一直闲得蛋疼,仇龙乡穷得叮当响,就是想贪也无处可贪,现在忽然来了这么多资金,他这个纪委书记可就有用武之地了,当即道:“林书记请放心,这些资金,我会比看我家那混小子还要看得紧。” 一言出,众人皆是哄堂大笑,刘志亚有个儿子,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袋,不知道在乡里干了多少祸害人的事,不是砸了谁家的窗户,就是把谁家的烟囱给堵了,让人气恼不得。 林哲宇不知道这个事,微微点了点头,指出仇龙乡目前的重中之重,那就是大力抢修引水渠。前一阵子接连下了几场雨,解了燃眉之急,现在钱有了,路也会很快开通,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兴建水利,为秋收秋种做准备。其次就是请专家来实地考察,采取有效措施改变土壤质量,这是一个长期的工程,需要不间断地进行。 这两项工作,都是围绕农业开展的,也是最直接的,解决了吃的问题,然后才能图发展。 众人听得很认真,以前没有钱,谁也没心思谋发展,现在不一样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好啊。 会议散了之后,天色还早。林哲宇又把吕强、左耀留下,单独跟他们开了个短会。会议的主题就是四个字:团结、发展。 左耀对县委还是很感激的,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年纪也大了,估计副科级就是他的终点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上个正科,加之程胜辉的到来,林书记寄予了厚望,心知这是让自己给他占位子,所以姿态摆得很正,表示会尽全力配合吕书记的工作,服从县委的安排。 谈完工作,吕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林书记,这个点回去恐怕也迟了,不如留下来过一夜,明早儿再走。” 林哲宇扫了他一眼,刘平就在林哲宇的耳边低声道:“林书记,刚刚县委办打电话过来,说龙港集团的董事长过来了,指名要见你。” 林哲宇呆了一下,自打龙港集团正式考察,他就刻意避着孟遥,免得被人看出端倪,现在尘埃落定,想不到孟遥先到了。当即道:“那得赶紧回县里。吕书记啊,我就不留了,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能看到仇龙乡的变化。关于请专家的事,我给你留意留意。” 吕强送二人出去,程胜辉也过了来,很是不舍,林哲宇与他们握了手,吕强让人送他们,毕竟要过黑龙山,二人不熟悉路,可别出了岔子。 一路上走过来,倒也没上回那么清静了,这黑龙山热闹得很,怎么都能遇得见人,刘平没来过,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的,身边这位的命可比自己值钱,虽然没听说黑龙山有个豺狼虎豹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娄子就捅大了。倒是林哲宇轻快的很,一边走一边跟送他的小年轻说着话。 这小年轻叫陈小伟,生得蜂腰猿臂,是吕强的外甥,早年父母走的早,基本上是跟着吕强长大的,前一阵子退伍刚回来,当了几年兵,立过三个二等功,一个一等功,只是在参加军中大比武的时候失手打伤了人,背了个处分,因为打伤的是军中领导的亲戚,结果扫地回家了,暂时还没找什么工作。吕强觉得闲着就废了,干脆让他到派出所联防队去了,没事看看谁家的牛又把谁家的庄稼给毁了之类的杂事。 或许是在部队里经常见识大领导,也或许对官员没什么概念,这小子一点都不拘谨,很对林哲宇的胃口:“看你这得意样,敢情还挺自豪,干个联防队员,大材小用了吧?” 陈小伟在前面开路,头也不回:“也没什么大材,学了点粗把式,没用武之地,本来想考军校的,现在只能说拜拜了。” “考军校?文化知识够吗?”林哲宇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感染得年轻了,打着趣道,“不是走后门的吧?” “要是有后门,我就不会护送你回去了。”陈小伟道,“我可是大学没毕业就入伍的。” 林哲宇有些意外,看来素质挺不错的:“你读的什么大学?” 离别 这次只有孟遥一个人来,绛居然没来,让林哲宇有些意外:“你那个跟屁虫呢?” 孟遥看着林哲宇瘦了一圈,大是心疼,没理会林哲宇的打趣,抚着他的脸道:“一个多月就瘦成这样,这时间长了,指不定变成啥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现在都已经上了轨道了,心宽体胖嘛,再说了,我心情好,很快这肉就会回来的。” 看着林哲宇没个正形,孟遥叹了一口气道:“唉,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现在怎么看你一副奸诈的模样儿呢?” 林哲宇笑得更欢了:“如果叫奸诈,你也有一份。” 林哲宇说的就是黑龙山稀有有矿藏的事情,当时他也是受了孟遥金表的启发,跟孟遥合演了一幕空城计,什么稀有矿藏,都是胡说八道,不过这出戏都是孟遥一个人在唱,她才是主角儿,林哲宇就是幕后那导演,谁能想到堂堂的县委书记居然是如此“奸诈”的骗子,谁又能想到堂堂龙港集团的董事长又是损人不利己?概因这两者本就是一体啊。 孟遥也笑了,不过她也觉得挺好玩的,抿着嘴唇道:“我这一世英名都被你给毁了。” 林哲宇正色道:“你说的不对。你没看到仇龙乡有多兴奋,只要那一万多百姓的生活能有所改变,毁了英名又怎么样,况且这不是坑人,是造福啊。再说了,那些大集团公司,哪个不是有钱的主?坑的他们的钱,也是九牛一毛。呸呸呸,怎么能叫坑呢?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早就说了,黑龙山是不是有矿藏,蕴含量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这跟赌石一样,既然来了,赌得到运气好,赌不到,只能怪运气差。” 说到这里,林哲宇贼兮兮地一笑,道:“他们要怪也只能怪龙港集团了。” 孟遥捶了林哲宇一记道:“好处你拿,罪名我担,你太坏了。” 林哲宇夺过孟遥的小粉拳,熊抱着扔上了床,顿时满屋春光。 一番兴风作浪之后,气息渐平,孟遥依偎在林哲宇的怀里,很纠结地道:“小林子,跟你说个事。” 林哲宇觉得孟遥有点不大对劲,今天来搞突然袭击恐怕也是有事情说,便道:“你说,我能接受。” “干嘛呢,哪有那么严重啊。”孟遥被林哲宇逗乐了,道,“是这样的。海安的签约都是些小事情,我不可能在这里,诗海那边也是。最近经济形势不大好,公司的方向要改变,变化比较多,所以我得回总部去,你没时间带琳琳,我妈的意思是把琳琳带京都去,教育方面也能好一些,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林哲宇沉默了,从内心来说,他是不想这样的,可是丈母娘说的也有道理,便道:“你什么意见?” “我觉得这样对你也好,不用太牵挂。”孟遥道,“诗海的房子留着,有时间的时候,你可以去住住。” 林哲宇没有说话,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伤感起来,只要他一点头,就意味着将来是聚少离多了。唉,以前还在想岳父年轻的时候是这样,自己一定要改变这个局面,没想到现实竟是如此,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当年岳父一家的艰辛。 林哲宇侧过头道:“我同意。我想,我也不会一直在海安做县委书记,将来如果调动了,诗海也不是我的家,可能还要面临这样的局面,琳琳的教育是头等大事,京都有你和妈在,我是放心的。我同意。” 孟遥忽然抱紧了林哲宇。 这一夜,恐怕得要命,林哲宇被榨得颗粒无收,用孟遥的话说,逮着一次是一次,下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孟遥走的时候是悄悄的,她不想面对那种如生离死别般的伤心,林哲宇装着疲惫了没睡醒,当孟遥从外面关上门的时候,他的心颤抖了一下,睁开眼来,浓浓的伤感爬上了心头,忽然之间,他的心似乎被抽空了。 眼看着要到国庆节了,这也意味着三季度的结束,盘点各项指标情况,完成得不错,通过渠道获得了在市里的排名,仍然是第三,不过与第四名的综合考核分数也只高了一分,也就是说,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超越。林哲宇很有危机感,再次召开了一次常委会,研究四季度冲刺总目标的举措。 这一次会议,去市里参加会议的李兆阑没有参加,所以由常务副县长甄秀林汇报工作,甄秀林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李兆阑要是看到,不知道心里作何想法。不过这段时间,李兆阑也很配合,知道暂时无法打击林哲宇的“嚣张气焰”,所以只有隐忍,予以工作上的配合。 国庆节很快到了,面对七天长假,众人各有安排,林哲宇却是有些意兴阑珊,打电话给孟遥,孟遥说正在国外,林哲宇也就没有去京的意思,跟琳琳煲电话粥倒是挺有意思,这丫头越发地懂事了,也不在电话里欺负老爸,反而不停地说着学校里的一些趣事来逗乐,这才赶走了林哲宇心头的些许孤寂。 国庆的第一天,林哲宇开着自己的私车,也没有什么目的,闲着四处走走,看看海安的综合情况。由于已经确定国庆节之后就搬至安城镇办公楼办公,县委办主任刘平也没闲着,提前张罗了起来,恰巧被林哲宇见到,便硬拉着他上了车。 见是林哲宇亲自开车,刘平没有驾照,就有些不好意思:“能坐上林书记开的车,我也算是头一个了。” 林哲宇呵呵一笑:“刘哥,工作中咱们是同事关系,工作以外就别生分了。你是海安人,对这里熟悉,反正也没什么事,你今天做导游,带我去找找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县委书记童心未泯,和善之极,这才前任傅维君的身上是从未有过的,刘平的心里就更亲近了,当即笑着道:“好,林书记,今天我就是你的了。” 一道门坎隔精英 林哲宇在海安可谓是风生水起,游刃有余,这里面的因素很多。总结起来,不外乎三点,第一,这里是市委书记孙明东的老根据地了,关注的目光自然会多一点,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多么残酷的政治斗争都不会太出格,一旦出现一把手控制力不足的情况,孙明东自然会出手干预。第二,海安的发展势态不错,大有油水可捞。由于种种因素,这里的清廉不是太够,这也是林哲宇要王运达加大督查办案力度的主要原因,当然,也没那么嚣张直白,所以众人的目光并不完全都放在争权夺利上,李兆阑也是如此,他虽然比林哲宇大了些,但是就其本身的年龄结构而言,还是很年轻的,再上一步大有可能,所以在没有与林哲宇爆发大冲突的前提下,大多数的心思还是用在工作上。毕竟出了成绩,他也有政绩,这是实靠实的升迁资本,斗争的目的是什么?利益两个字足以阐述一切了。第三,林哲宇本身的控制力足够,虽然年轻,但是他的经历不算少,见识不可谓不广,以前就做过县长,县一级的斗争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再加上他自己的人脉资源,更是没有悬念。 综合这三点,海安还是比较平静的。 海安有山有水,除了一座恶山黑龙山以外,还有一个小有名气的牛头山,似乎还有些典故,以前也有人打过走旅游路线的主意,只是这牛头山的面积虽然不小,地势却是很分散,如果硬要打造旅游品牌的话,成本着实太高,况且仅仅依赖于一座山就能打好旅游牌也不大现实,所以只得作罢。 此时的林哲宇和刘平就在牛头山上。时值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站在半山腰,被一大片成荫的绿树所笼罩,放眼看过去,满眼的翠绿。林哲宇也动过旅游开发的念头,刘平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不过到了这里亲眼所见之后,才发现这里虽然景色不错,但是山不够高,除了这些生长多年的参天大树以外,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还比不上老家的第一山,至少那里还有些贵重的药材,不免大是可惜。 刘平也是惋惜道:“可惜了这片山了。” 林哲宇笑了笑:“一个地区的发展,仅仅依赖于一个侧重点是不行的,三产会有短暂的繁荣,却还是需要依赖于工业和农业的支撑,没有了一、二产,发展后劲还是不足,实现不了可持续。” 刘平深表赞同:“林书记的目光很独到,说实话,现在很多官员都注重快出政绩,至于是不是可持续、是不是牺牲百姓利益,并不在考虑之内,这也造成了前任拍屁股一走,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给后任收拾的情况。海安也不例外。以前海安是山青水秀,现在已经在向穷山恶水迈进了。穿境而过的沥河支流,已经被污染得不像话了。” 林哲宇知道这个情况。污染没有别的途径,全是那些化工类企业惹的祸,这也就是刘平所说的“前任之祸”了,林哲宇只得去擦屁股,不然他也不会让杨行江把治理污染作为重中之重了。 杨行江上任时间不长,既要梳理工作关系,也要了解情况,况且治理污染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所以林哲宇也没有去催他,不过杨行江倒也没有敷衍,忙得团团转,林哲宇看在眼里,深知他是个重实干的人,心里感激孙明东给了他一员猛将。 两人反正是出来散散心,倒也不赶着时间,缓步而行,走得累了便坐下来休息。刘平笑着道:“林书记,小程被你放走了,身边还没个秘书呢?” 换了以前跟林哲宇不太熟的时候,刘平自然不会这么冒失,不过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刘平已经融入了林哲宇的核心,所以这个时候问起来,就无伤大雅了。 林哲宇道:“你看那天送我们过黑龙山的那小伙子怎么样?” “陈小伟?”刘平作为县委办主任,心思细,记性好,这是必然的,林哲宇一提到这个人,他就报出名字来了,笑着道,“林书记,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怎么了?” “我觉得吧,这小伙子心性不错,能干点实事,很不错,不过做秘书可能就不行了。这可是个细活,况且他又不是编制内的,于规矩也不合。”刘平快言快话,倒也不惧林哲宇不爽。 林哲宇叹了一口气:“一道门坎不知道把多少精兵强将给拦在了门外,试问门里的又有多少人在干事?刘哥,我对他的印象不错,像一块璞玉。他可是正经的江陵大学的,如果不是那个意外,他绝对是个人才,就这么埋没了,我还真有些不忍心,好好雕琢一番,能成个气候。” 刘平沉吟了一下,道:“要不回头我跟王部长商量个方案,操作一下。” 林哲宇看了刘平一眼,笑了笑道:“就是你,也不愿意身边有个老油子吧?” 刘平也笑:“那倒是。” “对了林书记,听说市里要有调整了。”经过前面一番的铺垫,提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这个消息林哲宇也曾收到过,李珂曾经跟他提及,据说省委组织部还去市里找了一些人谈话,但是具体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毕竟人事调整比较敏感,没有尘埃落定,都有变数。林哲宇比较担心的是孙明东,其实在诗海,他的依仗就是孙明东。在市纪委的时候,黄士杰虽然也跟他有过接触,但林哲宇非常清楚,那完全是一种利用,自己还不够资格被他看中,而自己目前海安县委书记的身份虽然有了些资格,却已经打上了孙明东的烙印,如果孙明东被调整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就不得而知了。 林哲宇担心孙明东被调整倒也不是没有理由,毕竟省里的权力分布基本上有了些眉目,下一步就是整合了,省委shuji胡海峰自然会有所动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初显风骚 “干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林哲宇没有跟刘平探讨这个问题,形势还没有明朗,这些只是空谈,况且他也没有能力去左右,只能随势而动了。 下了山来,已是正午,山脚下有不少饭店。饭店多是海安县的一大特色,有人笑言,是海安是最贪吃的地方,每条街上你都不愁没有吃饭的地儿,如果每天去一家饭店,三年不用重头,可见饭店之多。 选了一个农家土菜的店,服务员很热情,将他俩迎进了二楼的小雅座,端茶倒水自不必说,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他们吃点什么。 林哲宇没急着点菜:“就咱俩吃饭,没劲,你打个电话,让霍言旺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人。” 县委书记请客,刘平通知的对象自然得有所斟酌,出去打了几个电话之后,重新落座。 不一刻的工夫,公安局长霍言旺便到了,紧接着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县委副书记杨行江,一个是组织部长王国鹏。 王国鹏是本地人,倒是不让人意外,杨行江家住市里,居然没有回去,着实出乎林哲宇的意料。 几人坐下,刘平招呼服务员过来,让她把店里的特色菜都上来。 搞定这些,林哲宇拿出口袋里的烟一人抛了一根,笑道:“老杨,难得有个假期,不回去不怕嫂子骂你?” 杨行江嘿嘿一笑道:“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骂的,她敢骂,我一年都不回去。” 王国鹏与杨行江的配合很好,杨行江在人事方面没有过多地去抓权,王国鹏对他也很尊重,上次的人事调整并没有直接向林哲宇汇报,而是先去了杨行江的办公室,很守规矩,所以在私下场合里,说话也很随便。 王国鹏笑道:“杨书记,你这可是家庭冷暴力啊。” 这个“冷”暴力指的是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个个都笑出声来。 杨行江哈哈一笑道:“没有鸟用了哦。霍局长也不是海安人,这也不是没回去吗?” 霍言旺在海安的这段时间里很低调,不过从上次吃饭时有他的情况来看,显然也是林书记的人,同一阵营,就没必要摆那副架子了,所以杨行江及时转移矛盾,把战火烧到霍言旺身上去了。 霍言旺笑着道:“我没家没口的,谁也管不着我。” 这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杨行江就有些不好意思,向王国鹏“发难”道:“王部长,你这个组织部长对同志不够关怀啊,霍局长还单着身,组织上是不是考虑为他组织一个家庭?有了家,事业上才能心无旁骛嘛。” 王国鹏忍俊不禁道:“杨书记,你这可就是扣帽子了,组织部管天管地,就是不管这事,所以啊,霍局长,你还得靠你自己啊。” 霍言旺道:“我就是靠自己嘛。” 林哲宇险些没笑喷出来,这家伙真是没谱。 菜很快上了来,虽然是节假日,但也不便于在这个场合上喝酒,所以只喝了点饮料。不过在座五位都是海安的精英,在这样的农家乐吃饭,恐怕为数不多,菜的味道很棒,几人都是大快朵颐,纷纷感叹比酒店里的菜要好吃多了。 其实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只是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吃饭也讲究场合,这是没办法的事。 正这么吃着,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霍言旺是公安局长,职业的敏感性让他第一个起身察看。 从二楼的窗子看下去,楼下站着六七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护着身后的女孩子,淡然地看着其他人。那女孩子正是饭店的服务员,一脸怯然,瑟瑟发抖。 “谁他马裤子拉链没拉好,把你这玩意儿给放出来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人叫嚣着喝斥,手指几乎就戳到护着女孩那年轻人的鼻子上了。 那年轻人也不气恼,更不畏惧,其行事方式倒是让看过去的霍言旺很合胃口,人家根本不予理会,一拉女孩子的手,转身就走。 事情当然不会就此平息,那几人显然不会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围将过去,刚刚那长发小子一把薅住了年轻人的衣领子:“你小子就这么想走了?海安这一亩三分地上还轮不到你耍横,想走是吧?总得给王二哥亮亮活儿才行。” “喂,你们干什么呢?”眼看要动起手来,霍言旺在上面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那长毛抬起头看上来,见二楼窗子上伏着一个人,手一指就骂:“管你他马屁事,滚!” 霍言旺被笑骂了,在海安,居然还有人敢指着他公安局长的鼻子开骂的,当即缩回头,道:“几位领导,下面发生了点冲突,你们先坐着,我下去看看。” 几人也没当回事,刘平是县委办主任,自然一切以领导的安全为要,也站起身来到了窗边去看,这一看之下不由轻咦了一声道:“怎么是陈小伟?” 林哲宇对陈小伟的印象不错,闻言也站了起来,一边说“怎么回事”一边已经到了窗边。 那护着女孩的年轻人正是陈小伟,一脸戏谑地看着围着他们的人:“我说几位,这青天大白日的,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她是我女朋友,明白吗?” 说话间,霍言旺已经下了楼,一看就乐了,店不大,底下的厅里不少人向外面张望着,正中间坐着一人,居然是海安大名鼎鼎的明星企业家王伟清。 “哎哟,这不是王总吗?什么时候改胃口了,对一服务员感兴趣了?”霍言旺皮笑肉不笑地道,“王总也不缺这一口吧?堂堂明星企业家干出这事儿,也不臊得慌,让人家耻笑。” 王伟清自然是认得公安局长的,嘿嘿一笑道:“霍局长大过节的也不回去,留下来维护治安呢?真够敬业的啊。你误会了,我就是路过来吃个饭,可不认识他们,也不敢跟他们过不去,除暴安良,惩恶锄奸的事,还是霍局长来办吧。” 霍言旺也是嘿嘿一笑道:“那就好办多了。” (推荐下本人的另一本书:***://v.yc.ifeng/book/yc/3042496.htm权路通途,简介在题wai外里,盼望大家多多支持,绝不令您失望。) 牛叉的霍言旺 话音一落,霍言旺已经出了去,扯着嗓门喝道:“都干什么呢?” 霍言旺穿的是便饭,一帮小兔崽子哪里把他看在眼里,那长毛竖着眼睛道:“没你的事,别他妈自己惹祸。” “属螃蟹的?在我面前耍横呢?”霍言旺的眼睛也瞪了起来,推开长毛,向着陈小伟身后的那女孩道:“姑娘,别怕,我公安局的,出什么事了?” 女孩子有点犯怯,不敢吱声,倒是陈小伟道:“这帮孙子见色起义,调戏我女朋友,还拦着我们不走,有点强抢民女的架势,您是警察,给管一管。” 林哲宇在上面看得清楚,心里就有些好笑,陈小伟这嘴上不简单,刚刚是不是想惹事他不知道,不过眼下这一句“孙子”完全是在挑事了,以长毛等人的脾气肯定饶不了他,可警察就在面前,这帮孙子要是真敢动手,够他们吃一壶的。由此可见,陈小伟很有头脑,懂得借力打力,不错不错。 果然不出林哲宇所料,长毛一听这话就急眼了,大声骂道:“艹你妈的,骂谁呢?看老子今儿个不弄死你。” 说着长毛已经跳将起来,越过霍言旺,冲着陈小伟就是一个大耳括子,陈小伟也不知是不提防还是另有深意,向后避了避,没避开,扇了个结实。 霍言旺眼睛一瞪,一把抓住了长毛的头发向后一扯:“给我住手!” 长毛吃痛,一声大叫,转头就飞了霍言旺一拳。 霍言旺顺势拿住他的手腕一扭,长毛就跪了。 “还敢袭警?小子,你摊上大事了!”霍言旺扭着他的手腕,长毛痛得大叫,却是不敢再动,其他人一看霍言旺手底下挺硬扎,都是面面相觑。 “刚刚不是还耀武扬威的吗?现在怎么都怂了?”霍言旺从衣袋里拿出警官证亮了亮,“一个都别走,给我靠墙边站着,身份证拿出来。” 一小子胆小,一看这架势,不是水货,就想开溜,被霍言旺扭着长毛一脚踹在腿弯上,摔了个狗吃屎。 “打人了,警察打人了!”这小子是个滚刀肉,知道溜不走,亮开嗓子嚎了起来。 霍言旺也不理会,打了个电话给安城镇派出所所长,让他带民警过来,随后才蹲下来瞅了一眼被踹倒的小光头:“哟,这不是光头强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这小子叫孙强,天生癞痢,索性剃了个光头,前段时间流行“熊出没”,所以得了个绰号“光头强”。 “上……上个月出来的。”这警察是恶人的天敌,光头强再凶,在霍言旺面前也是孙子,他的江湖经验太丰富了,刚刚霍言旺那一脚绝对是警察风范,所以他才乖得跟只羊一样。 “长出息了啊?在号子里就是这么被改造的呀?是不是还想进去吃牢饭啊?”霍言旺有些贫嘴,“你看看你们干的这事儿?大白天的就对个女孩子动粗,是人干的吗?你们谁没个姊姊妹妹的?都是畜牲啊?” 霍言旺骂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店里的王伟清的,王伟清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就怂了。这孙强是他小时候一起玩大了的,本来想乐呵乐呵,见这服务员长得不错,对人家动手动脚,闹出这事儿来。他跟霍言旺本身就有过节,这话说来就长了,待一会再说。且说眼下,几个窝囊废都被制服了,没人敢挑头,要说长毛他们,王伟清还不在乎,可这孙强就不一样了,替他顶过锅,怎么的也得帮他一把,以霍言旺的脾性说不定真能再拘他十天半个月的,毕竟眼下这事,往小了说,就是个骚扰,可是往大了去,完全可以定个强x未遂了。 “霍局,一帮喝多了的糊涂蛋,也没闹出个什么,教育教育就得了。”王伟清在海安还是有点儿能耐的,据说市里都有硬扎关系,不然以他一个初中没毕业的混子也不可能在海安混得风生水起,所以说话的口气不小。 霍言旺淡淡一笑道:“你是公安局长还是我是公安局长?” 王伟清这么一呆,霍言旺阴恻恻地笑了笑:“王总,就凭你这句话,我完全可以认为你是妨碍公务,不想到公安局坐坐的,就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霍言旺这话可就不是揶揄,而是chi裸裸地打脸了,王伟清是半点脾气没有,霍言旺是正经警察,光明正大地搞,那是自找麻烦,所以他也就是耸了耸肩:“霍局真威风,不知道哪天身上不披这层皮了,还能不能这么威风。” 这一会儿,安城派出所的民警在派出所长王立峰到了,王立峰啪地敬了个礼,霍言旺淡淡道:“全部带走,给我好好查查近阶段他们都干了点什么。” 王立峰早就看到王伟清了,这家伙嚣张得很,自己没少被挤兑,此刻心里自然是大快,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一声令下,押上几人上了车。 王伟清脸色铁青,起身就走:“真他娘的晦气。” “你走好,别崴了腿。”霍言旺冷笑了一声,回头向陈小伟道,“小伙子,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希望没吓到你女朋友。” 陈小伟笑了笑:“霍局长,你够牛的。” 霍言旺也笑了笑,摆了摆手道:“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林哲宇在上面听得清楚,王伟清出来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好像有点印象,却是忘了在哪里见过,待霍言旺上了来,问了一下情况,霍言旺简单说了,林哲宇还没说话,杨行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王伟清也太不像话了。” 林哲宇看了一眼杨行江:“你也认识他?” “不就是清江纸业的老板了。”提到这事,杨行江就有些火大。 林哲宇安排他清理开发区的僵尸企业和污染企业,这清江纸业就是污染企业排头号的,杨行江找他谈过,这小子眼里根本就没有他,我行我素,把杨行江给气了个半死。 王伟清的来头 饭毕,林哲宇也没有了再逛一圈的意思,今天发生这事虽然很偶然,但是看得出来,那王伟清似乎有些天怒人怨,他就有些奇怪,自古民不与官斗,搞企业的更是如此,这小子有什么身家背景,不但敢跟公安局长过不去,还敢跟县委副书记掰掰手腕?只是当场人多,虽然都是自己人,但是有的事情也不便公开来说,所以暂时停了一下。 下楼的时候,陈小伟正在跟那女孩说着话,一眼看见林哲宇,似乎有些意外,可能是想不到堂堂的县委书记会在这样的农家乐里吃饭吧。 林哲宇向他招了招手:“会开车不?” “那必须的。”陈小伟也不惧怕。 “车在外面。”林哲宇把钥匙扔了过去,向杨行江道,“杨书记,坐我的车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有话要跟杨行江谈了,其他人都识趣的没近前,待陈小伟发动了车子离开,几人才上了自己的车,刘平被王运达给运走了。 车上,林哲宇淡淡道:“老杨,王伟清的事情现在可以说说了。” 林哲宇这个时候已经想起来王伟清是什么人了,那天初一上任,在乌鸡镇遇到过,还骂了自己一口,想不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杨行江看了一眼开车的陈小伟,没作他想,把治污的情况说了说:“原本打算节后再向你汇报的,那我简单汇报一下。开发区内的污染情况比较严重,废气、废水、废渣都占全了,只是程度不一,我与几家涉污企业的负责人都一一接触过,已经有几家暂时停产整顿了,有的还没有动,不过都表了态,只有清江纸业无法无天,我让环保局跟踪过,一到晚上,那废水就直接排到沥河里去了。沥河是灌溉用水,百姓的呼声很高,曾经有百姓上门交涉过,都被打了回来。” 林哲宇轻哦了一声,道:“对于这样的企业,一个字,那就是打。老杨,你是开发区党工委书记,这事你得给我盯上了,回头我跟言旺局长说一说,让他配合你,我就不信没有天理了。” 有了林哲宇的态度,杨行江的气就顺多了,道:“这一阵一定要得漂漂亮亮的。” “嗯。”林哲宇点了点头,“事情以外的就别多想了,一切有我。” 将杨行江送到住处,陈小伟道:“领导,我的任务完成了。” 林哲宇笑道:“这才只是开始,来,到我屋里坐坐。” 陈小伟也不知道林哲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没什么恶意,便拎着车钥匙跟在了林哲宇身后。 开了门进去,林哲宇很随意地道:“坐吧。” 陈小伟左右看了看,道:“不是吧领导?你可是海安的一把手啊,就住这么大点地方?来几个人就坐不下了。” 林哲宇笑道:“睡觉够不够?” 陈小伟竖起大拇指道:“佩服。我在部队里,连长的办公室都比这儿大。” 林哲宇也不跟他扯那些高风亮节的,道:“小伟,对将来有什么打算?你不会就打算在联防队混着吧?” 陈小伟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垂下了头,道:“领导,说真的,我也没有方向。我这书读了一半,毕业证书都没拿到,又退了伍,因为背处分的事,学校也不让我再回,部队里学的东西又派不上用场,我真不知道该干什么。” 林哲宇笑了笑道:“今天你在农家乐的表现不错,不冲动,有脑筋。我上次听你说,你在部队里干过文书是吧?有没有兴趣做我的秘书?” 陈小伟很吃惊,虽然没在体制内混过,但是他也知道成为县委书记秘书代表着什么,副乡长程胜辉可就是从秘书的位置调过去的,不过自己连个事业编制都没有,这样能行吗? 林哲宇似乎看出了他的内心,道:“以你现在的情况当然不行,所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就是拿到毕业证书,然后参加公务员考试。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信心是有的,可是可能吗?我去哪儿拿毕业证书?领导,你不会让我去做假证吧?”陈小伟还是小看了林书记的能量。 林哲宇道:“那个你就别管了,你大学读了三年,还差一年是吧?只要你有这个信心,我就能帮得上忙。” 陈小伟的眼睛里冒出光来,咬着牙道:“书记,你干嘛要对我好?我可没有钱。” 林哲宇瞥了他一眼:“你有没有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觉得我帮你是为了钱?你能给我几个钱?” 陈小伟想想也是,一个县委书记如果在这个方面捞钱,那也是可怜到家了,只是这世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算上现在,他们也就见过两面而已,陈小伟实在不明白林哲宇何以对他如此上心,迟疑着道:“领导,那你是为了什么?” “爱才行不行?”林哲宇没好气地道,“事情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落实你这件事。” 当着陈小伟的面,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卫星。 陈小伟走的时候,卫星只是省政府办公厅秘书处的副处长,现在已经是省长岳兆理的秘书了,这步子走的可够快的。在省政府的时候,林哲宇跟他的关系就很好,卫星也知道些他的底细,所以有空了,他们也经常联络,林哲宇任海安县委书记的时候,卫星还嚷嚷着要他请客,关系可见一般。 接通电话,卫星就笑了:“林大书记怎么有空打电话给草民?” 林哲宇也笑道:“卫秘,你就可别寒碜我了,你可是省政府的二号首长。” “得了吧,一秘书罢鸟。”卫星虽然成为省长秘书,行事却是越发的低调,道,“你林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开口吧。” 林哲宇道:“你还真说对了,真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我有个朋友……” 林哲宇把陈小伟的情况给说了,这事对于一般人来说,是件难于登天的大事,不过对于卫星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事儿。 诗海要调整 虽然他秘书本身并没有什么权力,但是他的身后站着省长大人呢,谁要是不给面子,回头穿你个小鞋,你就吃不了兜着走。江陵大学的校长也就是厅局级,卫星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再读一年拿毕业证书?直接拿个毕业证不就得了。” “可别得寸进尺了。”林哲宇不想坏这个规矩,另外也不想添麻烦,万一卫星托大了,就没面儿了。 “成,你怎么说都成。”卫星一口应了下来,道,“林大书记,你牛叉啊,仇龙乡在省里都是挂上号的,现在搞得是红红火火啊,啥时候也带我玩玩。” 林哲宇笑道:“这也惊动你的大驾了?也没啥红火的,才开个头,怎么样还得看以后呢。” “我也是听岳省长说起的,好好干啊,领导都在看着呢。”说到这里,卫星的声音微微一低,“诗海那边要动一动了,你留心点。” 林哲宇打这个电话原本就有核实这个的意思,当即道:“怎么个动法?孙去哪里?” “贺一走,天就变了。”卫星说的有些含糊,“不会在安东了。” 不在安东,孙明东的日子还好过一点,要是跟以前的乔省长的话,去干个省人大副主任,那就到头了,他的背景可没有乔初一那么硬扎,离开安东,他应该有出头的机会。 “二把手转正?” “应该不是。”卫星点了一句,“本土产生,毕竟诗海的发展要持续。” 林哲宇就是一怔,不是黄士杰?这下有看点了,看来省里是想把诗海的这潭子水给搞混啊。 按照规矩,市委书记一调动,接任的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由市长接任,另一种是空降,除此之外,基本没第三种可能,可是现在倒好,不是黄士杰顶上,另有其人,却又偏偏是本土产生,不是市委副书记就是常务副省长了,这么一搞,不摆明是搞不安定吗?原来的下属变成了老大,黄士杰心里能乐意? 上面不稳定,下面自然也就麻烦多多了,看来诗海以后是够累的了。 话已至此,多说未免就不合规矩了,两人又唠了几句,无外乎过来玩我招待之类的,便挂上了电话。 陈小伟自然不会多听,不过零星的几句也是够他目瞪口呆的,眼前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吧,转眼就搞定自己的大事儿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哲宇随手把电话放到桌子上:“小伟,你就等我电话。我告诉你,你可别给我丢脸。” 陈小伟爽快地道:“我现在就准备考公务员的事儿,明年我要是到不了你身边,我就一头栽死在黑龙山下。” 中午睡了半个多小时,林哲宇便醒了。半躺在床上,叼了根烟,却是没点上,在海安还是比较顺利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些堵堵的,也不知道是从卫星那里证实了些什么的原因,还是因为孟遥母子的离开。仔细想一想,这两点似乎都不存在,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上层的人事有所调整在所难免,就像海安一样,也会有人事方面的变动,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至于是不是对自己有利,手长够不着天,只有接受现实的份儿,况且人总不能一直靠关系拼背景,烂泥扶不上墙,关系再硬也没辄,不然那些高官后代,岂不是个个都成官场骄子了?至于孟遥回京,说到底也就是一个距离的问题,从本质意义上来说,在诗海与在京都没什么根本的区别,反正林书记大多是以诗海为家,难得回去一趟。 想通了此节,林哲宇才点上了烟,把郁结一扫而空。 打了个电话给霍言旺,让他找个安静的地方,他们说说话。说起关系之铁,如果说林哲宇对其他人还有点戒心的话,那么他对霍言旺是完完全全的信任了。 霍言旺在电话里告诉了他一个地方,那是一个水库,环境不错。林哲宇没有开车,打的过去的,到的时候霍言旺已经到了,抱着根鱼杆,头戴个斗笠,还真有那么点钓鱼翁的味道。 这是个野水库,钓鱼的人不少,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关注政府工作的人,也未必就认识林哲宇,况且他这么年轻,就是在大街上遇到,不是知道的,恐怕也未必就把他当作县委书记。所以两人叼着烟,倒也逍遥自在。 “王伟清跟你不大对路子,为的什么事?”私下里,林哲宇当然把自己当成县委书记了,问的很是直截了当。 霍言旺将鱼杆抛得远远的,才说道:“不打不相识啊。” 那还是霍言旺刚到海安没多久,当时整个公安系统都控制在左公传手里,还真没几个人把霍局长当一回事,当时霍言旺办了一个案子,很普通的斗殴,不过下手的一帮人没什么谱,不但把人给打伤了,还追到医院,差点没把人给打死。 这案子是霍言旺一手办的,案情很清楚,性质也很恶劣,所以霍言旺的意思是严办。没想到就这么个案子,来说情的人不少,只是找他霍言旺的却是没有,反而不少人有些幸灾乐祸,后来霍言旺才知道,为首的绰号叫“马达”的家伙是明星企业家王伟清的哥们。 左公传跟他打了个招呼,说最近市里要求稳定,这案子别搞得太大发了,言下之意,放了马达,其他人顶缸。 霍言旺没同意,没想到后来受害人迫于压力,主动撤诉了,霍言旺大为光火,执意要公诉,理由是危害公共安全。霍言旺的理由非常充分,左公传也拿他没办法,把包袱踢给了王伟清。 王伟清打了个电话给霍言旺,约他见一面。霍言旺很清楚王伟清的意思,赴约之后,很是不给面子,王伟清当时就威胁他别想在海安混下去,霍言旺针锋相对,两人的梁子就算这么结下来了。 “这么说,王伟清的问题还是很严重的。”林哲宇的这句话其实就是给王伟清判了死刑了。 判他死刑 “严不严重我不知道,这小子有点后台倒是真的。”霍言旺盯着水面,轻风拂来,水面上荡起一层层涟漪,“据说他跟周市长的关系挺铁的。” “周市长?周兆良?”林哲宇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周市长的为人我不清楚,政绩是有的,怎么会跟他搭上关系?这王伟清我怎么看也不是个能上台面的人啊。” 说着这些,林哲宇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王伟清嚣张跋扈的模样,人生得有模有样的,性子却是一个流氓。 霍言旺道:“具体的就不是太清楚了。我是这么想的,现在的诗海前有孙明东,后有黄士杰,也轮不到周光良得瑟,王伟清就算是周光良的人吧,也没多大本钱在海安这么作威作福啊。” 林哲宇没有说话,霍言旺的层次还不够,市里要调整的事情他未必知道,林哲宇就在想,卫星说新书记从内部产生,难道会是周光良?他没做过行政一把手,直接上党委一把手,会不会致人诟病?胡海峰就不怕说闲话?不过要真是这样,谁也没有办法,所谓量材施用,谁又敢说周光良就不合格,就不能胜任? 林哲宇忽然又想到了周小平,周光良要真是得道了,那他就是要升天了,鼻子恐怕要朝天了吧? “言旺,他是不是有后台跟咱们没关系,要是真犯了事,该怎么办他就怎么办他,看他这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脑子。”倒不是林哲宇瞧不起王伟清,而是这个人本身确实不上道,真正牛叉的人物哪里像他那样儿? “你可别小看他,这家伙看上去粗枝大叶,聪明得很,不少事情明知都跟他有关系,都没什么证据,有人替他扛雷,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既然定了要办他的事,霍言旺什么也不掖着,把困难都说了出来。 林哲宇就笑了:“你可是公安局长,可别把什么都推给我,你自己搞定。” 霍言旺哈哈一笑,猛地提上来一条大鱼:“再狡猾我也给你钓上来。” 林哲宇倒是不怀疑霍言旺的能耐,道:“回头你跟杨书记联系一下,清江纸业污染太大,又不配合,杨书记要采取动作。” 霍言旺把鱼又扔进了水库:“不配合好啊,要的就是他不配合。” 国庆七天长假,这才过去一天,还剩六天,原本是想去省里一趟,拜见一下乔、商二位老领导的,只是他也知道这二位也闲不住,不定忙成什么样呢,所以只是打了电话问候,二位领导的口吻如出一辙,就是让林哲宇沉住气,扎实工作,两人都提到了仇龙乡的事,让林哲宇意识到这恐怕不仅仅是这二位,更有人在关注,或许他们关注的不是仇龙乡的脱贫致富,而是那什么子虚乌有的稀有矿藏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乐子就大了,这本来就是林哲宇搞的一个噱头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哲宇也没闲着,去仇龙乡待了两天,那些觎觊矿藏的公司的热情真高,连假也没有放,比较有能耐的已经办下来开采权,正在热火朝天的干着,路也修得有了些雏形。他们的动作越快,咱们林书记就越开心。 仇龙乡引水渠的建设已经开始,借着修路的契机,陆续把设备都运了进去,这是一个可喜的局面。 林哲宇打电话给吕强,吕强详细汇报了工作的开展情况,林哲宇说,现在的仇龙乡百废待兴,一定要给我稳住了,吕强手头有了钱,又有朱耀和程胜辉两员大将,很是想大显一番身手,就差把胸脯拍得咚咚响了。 汇报完工作,吕强很是肯定了程胜辉的工作,虽然多少有点拍马之嫌,但事实也正是这样,这小子还真能沉得下去,从上任至今,也没回县城一趟,惹得温碧玉很是不快,不过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她也知道程胜辉需要出成绩,既是对自己的负责,也是对领导厚爱的回报。 “林书记,小伟回来跟我说你要帮他重回校园,这小子没骗我吧?”吕强有点疑惑。 “有这事儿。”林哲宇也没隐瞒,“他是个好苗子,埋没了可惜。” 吕强很诚挚地道:“林书记,我代我死去的妹妹一家谢谢你。”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给我好好工作就行了。”林哲宇再次提醒他,发展固然重要,党建也要跟上,手头有了钱,可别让别人把这钱拨弄到私人腰包里去。 吕强大声表态:“我要是让这笔钱出了岔子,我这脑袋就给林书记做尿壶了。” “别恶心人了。”林哲宇挂了电话。 接到孙明东的电话,木哲宇知道省里的人事调整基本上是定下来了,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但是接到孙明东的电话,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孙明东在电话里也没多说什么,鼓励他好好工作,很看好也很期待他的表现。 林哲宇知道,这是孙明东在诗海的最后之言了,心里还是有些小感激,这证明自己在他的心目中还是有些位置的。 孙明东没有透露别的事情,更不会提及市里的政治局面,这些既与林哲宇有关系,也没有关系,况且他也要走了,一切都需要林哲宇自己去掌握和权衡。 杨行江对清江纸业动手的那天,正好也是市里人事调整的那天。 市政府的门户网站在第一时间撤换了领导的照片。令林哲宇有些意外的是,非但孙明东被调整了,连市长黄士杰也调整了。 孙明东任另一个省的省委秘书长,这里面想来多少有贺子健的助力,而黄士杰却是去凤阳市任市委书记,也算提拔了。最夺人眼球的是,常务副市长周兆良任市委书记,原市委副书记展梦白任副书记、代市长,他们二人的原来职务却不是本地产生,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 这样的一个调整,立刻改变了诗海的政局,有理由相信,原本孙明东的那帮人马已经被扯得分崩离析。 两条腿走路 展梦白任市委副书记期间,为人很低调,基本上不参与政治斗争,或许也正是这一点,他才能“混”个市长干干,相比之下,周兆良就生猛多了。看来省里这一次是铁了心让诗海改朝换代啊。 杨行江就是这个时候来汇报的。 昨天是责令清江纸业停产整顿的最后一天,或许正如霍言旺所说的那样,王伟清根本没当一回事,而此刻周光良任了市里的一把手,他更不把县里的通碟当一回事了。 “林书记,我向你汇报一下。”杨行江说了一下具体的行动方案,由环保局执法,对清江纸业予以关停,为了预防有人暴力抗法,他已经跟政法委书记范树坤通过气,届时县防暴队会随时待命,一旦出现情况,会在第一时间对暴力抗法的人实行管制。 具体的过程林哲宇没有去关注,他的日程安排得很满,上午要参加一个座谈会,然后还要调研新建高新科技园的事情,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市委一直提倡开拓创新,正合他的意。 这半天忙活下来,体力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心情颇为压抑。凭心而论,海安的发展算是不错的,只是一个地区的发展,除了上下团结一心以外,机遇也占了很大的成份,对于林哲宇来说,现在的海安并没有多少优势可言,能够挖掘的资源已经被发掘得差不多了,这就要求他必须付出更多才行。 领导是会比较的,现在的海安怎么样,以前的海安怎么样,在他们的心里会有纵向横向的比较,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海安这一两年里基本上是原地踏步,后面的追兵跟海安的差距也越来越小,再这么下去,海安的前三位置就保不住了,这就是林哲宇的失败。 围绕着“发展”这两个字,林哲宇可谓是绞尽脑汁,坐在办公室里好一阵子,站起身来去了杨行江的办公室。 关停清江纸业的事情,杨行江自然不会在第一线上,这只是他工作中的一项而已。 “那边顺利吧?”林哲宇问道。 “暂时还没什么消息传过来。”杨行江道,“林书记,我正要向你汇报招商分局的情况,到目前为止,共有十七人报名,其中以乡镇的副职干部居多,另外还有五名股级干部。这是名单,你看看。” 林哲宇简单看了看,这些人他都认识,在乡镇调研的时候见过面,印象都还不错,不过那几名股级干部的印象就不深了,道:“老杨,这方面由你来把关。” 林哲宇充分放权,抓大放小就行了。 “老杨,发展形势很严峻,咱们合计合计。”林哲宇坐了下来。 杨行江微微有些惊讶,专职副书记的职责,最明了的就是协助党委书记的工作,这也可以理解成为他遵照执行林哲宇的决定,至于如何图发展,并不是他的职责。所以林哲宇来跟他商讨这项工作,是有些不规范的,他应该去找李兆阑才对。不过他既然来了,他就必须得有所回应,略一沉吟,道:“林书记,海安的情况比较特殊,发展虽然算不上饱和,但是短时间内想要有所突破很困难。全市的县区我大多都去过,抛开市中区城关区以及所辐射到的三个县区以外,海安的各项建设都算是佼佼者。这几年,土地财政的现象很突出,我觉得咱们海安在这个方面应该有所作为。海安的土地开发还处于起步阶段,正好办公楼也搬迁到了安城镇,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发展的契机。” 由于历史方面的原因,海安的县域中心并不大,老城区的基础设施虽然在改善,但是街道狭窄,建筑风格落后,这是不争的事实。要想进行改造,所花费的投入是很庞大的,拆迁就占了大头。所以林哲宇认为,与其花力气去改造老城区,倒不如发展新城区。 表面看来,政府办公楼与安城镇对换,似乎是为了改善办公条件,但林哲宇更深一层的意义就在于换一个新的政府办公地点,可以带动周边的建设。 在外人的眼里,林哲宇完全是摘了傅维君的果实,甚至于林哲宇都认为海安的发展不需要自己太操心,但是经过几个月的观察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判断完全是个错误。 海安的工业企业不少,但是真正能够提得上手的并不多。为了项目的引进,政策实在过于优惠了,土地价格的低廉、税收的减免……等等等等,用一个“空架子”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在外的金玉掩盖了其中的败絮,对于林哲宇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烂摊子,早期招商引资工作的不严谨所带来的恶果是显而易见的,否则林哲宇也不会清理僵尸企业,盘活存量资产。 盛名之下,海安的各项指标数字却又是很明显的,撑起财政gdp的靠的就是房地产,所以说杨行江的说法不准确的,确切地说,应该是城区的房地产饱和了,但是县域中心以外的还处于起步阶段。只不过林哲宇明白他的意思。发展,潜在的意思就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甚至连原地踏步都不行,那些在后面穷追不舍的县区,未必就是真的牛逼轰轰了,但是数字确实很漂亮,林哲宇就必须采取动作。 林哲宇沉吟了很久,才决定了“两条腿”走路的方案,土地财政是潮流,尽管带来的结果就是房地产老板大发其财,房价越来越高,人民越来越买不起房,但这也不是哪一个地区的问题,而是全国性的,短期内也无法改变这个局面,况且城市建设的发展,就离不开房地产。 这是第一条腿。 第二条腿就是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上项目,只不过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涌而上了,而是要有所选择的招商企业,劳动密集型企业仍然是主流,只有百姓的口袋富了,才能真正带动起消费,形成良性循环。在项目的选择上,林哲宇主张不贪大贪强,只要能产生税收,只要不造成污染,那就是可以引进的企业。 强封 两人都是实干型的领导,相互交流的结果就是引发了更多的想法,就在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发展之路的时候,清江纸业已经炸了营。 县委书记亲自表态,要治理污染企业,县委副书记亲自安排,环保局局长戴荣勤可不敢怠慢,王伟清在海安的名头是众所周知的,因为污染的情况,环保局没少被烦,不知道接了多少举报电话,也不知道去查处了多少次。一开始的时候,王伟清还给点面子,虽然阳奉阴违,至少表面上还同意整改,还能在整改通知书上签个字,后来直接不理了,有一次有工作人员在企业里找到了王伟清,居然被王伟清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说他们是不是不想要这份公职了。 戴荣勤气得牙痒痒的,可是王伟清的后台太硬,跟当时的县委副书记查光绍又是称兄道弟,只能忍气吞声。所以这一次县委的力度这么大,于公于私,戴荣勤都要把清江纸业给关了。 不过这家伙左右逢源的本事也是一流,这一次的关停肯定不会那么顺利,王伟清不是省油的灯,县委也不是他能招惹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所以他的态度并没有人们想像中的那么强硬,他的垂眉顺目与王伟清的横眉冷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王伟清是负责关停的,他戴荣勤才是清江纸业的大老板了。 “王总,我也是受命而来,环保局也是县政府的直属部门,领导要关停,环保局只有冲在最前面,所以你也别冲我发火。”清江纸业的会议室里,戴荣勤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王伟清不吃这一套,冷笑着道:“我不是不给你面子,谁他妈要关停清江纸业,让他自己来。” 戴荣勤道:“王总,你这是让我为难,也不怕你知道,县委这次是下了大决心要关停,已经安排了防暴队,随时候命,我是不想把矛盾过于激化,才能跟你作最后一次协商。说实话,民不与官斗,硬来,吃亏的还是你王总。” 戴荣勤话里话外有软有硬,总之一条,今天你关也得关,不关也得关,闹将起来,环保局只是做现成事的,出了问题也怪不到环保局身上,况且环保局是在行使职能,硬卯起来,占足了理。另外他还点出,不如你识相一点,也关了,然后各显神通,该找谁找谁,把关系梳理好了,有领导发话,环保局大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王伟清张扬惯了,虽然明白这个理,却是咽不下这口气,林哲宇和杨行江两个外来户居然敢拿自己来开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都不懂,所以他根本不理会戴荣勤的“好意”,瞪着眼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也高了八截:“我倒是要看看你戴荣勤有多大的胆子敢关我的公司。” 戴荣勤不怕把事情闹大,只是不想王伟清最终把气撒在自己头上,所以才委曲求全,可是人家不上路子,是可忍孰不可忍。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戴荣勤好歹也是环保局长,这气顿时也蹭蹭地冒上来了,不过他涵养很好,只是虎着脸道:“王总,这么说你是执意不肯配合了?” 王伟清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出了会议室,戴荣勤脸色青白,暗骂了一句,也出了会议室。 而清江纸业的门口,十几名执法人员严阵以待,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也围了很多人,很明显是执法人员的对立面,看他们的模样,都是社会上的不良人物。 霍言旺穿着便装,就在执法人员的队伍中,看着清江纸业摆出的架势,心里就是一阵冷笑,妈的,我倒是希望你能挑个刺儿,要是就这么怂了,还真没什么意思了。 戴荣勤从清江纸业里出了来,板着脸,分明是在告诉众人谈崩了。 回头看了一眼清江纸业,戴荣勤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封厂!” 一声令下,执法人员便向清江纸业里进发,门口的那些人顿时炸了营,挡在了门前,不让执法人员进去。执法人员本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一次有县委做后盾,当然是无比强硬了:“你们听着,我们是来执法的,谁敢暴力抗法,就对谁不客气!” 这话自然是火上浇油了,双方开始有了肢体接触,霍言旺看的清楚,打了一个电话,防暴队顿时出动,这些人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是锻炼身体,标准的精力过剩,现在代表着正义一方,全副武装的他们迅速出动,向着非常明显的目标们就是一阵暴打,那些个混混被打得哭爹叫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短短五分钟的时间,这些乌合之众就作鸟兽之散,跑得慢的被一橡胶棍放倒,直接绑了塞进车里。 这是霍言旺吩咐的,这一次的目的可不仅仅是关停清江纸业,而是要寻找到王伟清的毛病,所以抓人是必须的。 王伟清倒是没想到他的抵抗这么快就土崩瓦解了,饶是他自诩海安牛逼人物,面对这个局面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执法人员把员工纠集到一起,宣布清江纸业已经被关停,然后开始对企业内的一切进行封停。 王伟清的眼睛里都冒出了火,冷冷地看着戴荣勤道:“你给我记住,你会为你干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霍言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迎着王伟清的目光淡淡道:“王伟清,你这是在公然威胁政府工作人员。” “威胁又怎么样?”王伟清简直跋扈得可以,连公安局长的账都不买,指着霍言旺道,“你也一样,有种你扒下你那身黄狗皮试试。” 霍言旺倒是没有动气,也没有采取动作,打蛇打七寸,直觉告诉他,王伟清绝对有问题,所以他是不会在这些小节方面有什么反应的,他要的是一棒子把王伟清给打死,他的后台还没有露脸,这也关系到林哲宇的后手,绝不能冲动行事。 “我原谅你狗急跳墙时的满嘴喷粪。不过你要是想动我,完全可以试试。”霍言旺嘿嘿一笑,看着已经尘埃落定的形势,一挥手,“收队!” 无心插柳 “混帐。”周光良冲着手机冒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很是严厉。作为高层人物,周光良自然知道王伟清此举犯了多大的忌讳,公然抗法,别说关停企业,就是现场把他给拘了也是无可厚非。 秘书常昊虽然跟着周光良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对于这位爷的心性还是有些吃不准,倒不是常昊没多大悟性,真要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不可能跟着这么久了,主要还是因为这位爷喜怒无常,更要命的是,他所表现出来的与他的内心并不完全一致,有的时候看上去笑眯眯的,心里早已经设定好了各种套套来收拾你,所以周光良这一声骂,常昊真还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况且他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所以常昊只是垂着头。 对于老领导能够实现大飞跃,从常务副市长一跃成为市委书记,常昊自然也是非常开心的。侍候的主子提了,自己这个秘书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嘛,市委书记的秘书,那正如一本小说写的那样了,完全就是整个诗海的二号首长了。 “常昊,打个电话给海安的李兆阑。”周光良面色稍霁。昨天省委组织部长专程来诗海宣布了对自己的任命,要说心里不激动那完全就是吹牛逼,不过到了他这个位置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养气功夫可是非常好的。 宣布了任命之后,来办公室汇报工作的络绎不绝,相比于市长展梦白那边的门可罗雀,差别实在太大了。不过王伟清的那个电话却是搅坏了他的心情。提起他跟王伟清之间的关系,外界知道的并不多,说实话,王伟清在海安虽然算得上一号人物,但是到了市里,他的层面还不够,能跟周光良搭上关系,简直不可想像,要知道王伟清也只不过是个搞企业的,所谓“明星企业家”,也就是这么一说,与那些商界大腕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老板,电话接通了。”常昊把电话交到了周光良的手里,随即退出了办公室。走向外面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在犯嘀咕,李兆阑是海安的县长,林哲宇是海安县委书记,他才算海安的一号人物,而且市委书记找县委书记交待工作,也比较对口,现在却是找了县长,这么说,周老板对林哲宇有点不感冒啊。 有了这么一个推断,常昊就觉得更奇怪了。作为周光良的秘书,虽然不能说对周光良了如指掌,但是有不少事情是绕不开秘书的,所以常昊也知道一些内幕,比如林哲宇从市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到海安任县委书记。 当时在常委会上,关于海安县委书记的提名是另一名纪委副书记陈铁生,不曾想市委组织部长古长江提出了另一名人选,那就是林哲宇,这在当时的常委会上是让人大跌眼镜的。 古长江推荐了林哲宇之后,周光良表示了赞成,也正是那一次,周光良在常委会上的力量得到了初步的彰显,也让常委会三国鼎立的势力分布显露了出来。 由于周光良当时还只是常务副市长,不是太显山露水,所以他的私交也就没有太多人去关注,常昊却是知道周光良跟古长江的关系很密切,而且周光良与古长江之间是主从关系,也就是说古长江的这次推荐极有可能是出自于周光良的授意,据常昊所知,周光良跟林哲宇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推荐他呢? 常昊心中有疑惑暂且不谈,且说李兆阑接到周光良的电话,心情那个激动就别提了。 李兆阑能够搭上周光良完全是个巧合。国庆前夕,他去参加市里召开的县长工作会议,遇上了一个熟人,那还是他在省政府任职的时候认识的,私交虽然谈不上有多密切,却也算得上是朋友。李兆阑在诗海举目无亲,现在遇上熟人,当然是挺开心的。两人聊了一阵,李兆阑直言不讳地说自己对市里的领导不是太熟悉,——这个熟悉指的当然不是不认识,而是攀上关系,对于这一点,对方心知肚明,倒也不藏私,便把他引荐给了常务副市长周光良。 李兆阑尽管不是那么太在意一位常务副市长,觉得力量不够,但是聊胜于无,总比两眼漆黑的好,当时周光良还是很热情的,肯定了海安的工作,鼓励李兆阑继续发扬苦干实干的精神。谁又能想到,短短的几天诗海政局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书记、市长同时调离,而周光良也一跃成为新的市委书记。 李兆阑很兴奋,很感谢老朋友的引荐,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跟周光良只不过是一面之缘,搭上了末班车,离他的核心圈子还远得很,正在考虑怎样才能让周光良对自己的印象更深刻一些,在这个时候,周光良的秘书常昊打来了电话,说周书记找他。 “周书记,我是李兆阑,有什么指示?”虽然是在电话的另一端,李兆阑还是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来,身体挺得笔直。想当年在省里做领导秘书的时候,他可是趾高气扬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环境改变人啊。 周光良似乎能感觉到李兆阑的恭卑,微微笑了笑道:“兆阑县长啊,海安可是诗海的排头兵啊,作为政府一把手,你的担子不轻啊。” 这个称呼让李兆阑有些小激动,还没说话,周光良跟着道:“海安可是我打出去的第一个电话,我是很关注海安的发展的,你可得把工作给我做实了,不然我拿你是问。” 李兆阑掷地有声地道:“周书记您放心,我一定紧密团结在市委周围,鞠躬尽瘁,为海安的发展贡献光热。” “那就好,我也相信兆阑同志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周兆良又道,“海安的发展牵动着市委市政府啊,听说海安正在清理污染企业,这就很好嘛。” 李兆阑心里微微一怔,也不知道周光良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便试探着道:“周书记,我向您汇报一下,在林哲宇同志的倡导下,县委县政府对工业开发区的涉污企业进行了清理,今天上午环保部门对清江纸业等一批涉污企业进行了关停。” 天赐良机 “清江纸业?这个企业我知道,老板叫王伟清是吧?还是海安的明星企业家。”周光良道,“不过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涉污了,就要严厉打击查处。兆阑县长,那就这样吧。” 挂断了电话,李兆阑的心还扑扑直跳。这一次他就不是激动了,而是有些惶恐,周光良打这个电话来,恐怕不是鼓励自己的工作这么简单,他单独提到了王伟清,尽管说对涉污企业要严厉打击查处,但是领导官面上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李兆阑继而想到,自己并没有融入周光良的核心,这一点完全可以对比周光良来电的意图,既然不是核心,那么所谓的鼓励工作那就是虚言,这样的话,周光良最后的那一番话就显得大有文章了,严厉即不严厉,也就是说,处罚是要的,但是要适可而止,这也可以视为周光良对他的首次考验。 这次考验,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交一个满意的答卷,因为这是一个能够进一步接近与周光良关系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幸运女神所眷顾了。想到这里,李兆阑忽然对林哲宇生起了感激之心,如果不是他采取这么强硬的手段,又怎么能获得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呢? 想了好一阵子,李兆阑打了个电话给县委副书记杨行江,作为政府一把手,过问一下涉污企业的关停情况无可厚非,杨行江很是恪守职责,简单说明了一下。 当听说王伟清叫了一帮打手来“护厂”,被防暴队打得跟个鬼一样的时候,李兆阑的眼睛就有些发直了,想不到林哲宇的动作这么强硬,还真是看不出来这个看上去挺斯文的家伙居然有如此硬朗的一面,仅此一点,就知道他不是个容易服帖的人,看来要想完成周光良交待的“任务”,有着不小的难度。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李兆阑打了个电话给王伟清,万幸的是这家伙没有被捞进去,不然这事还不太好办了。 要想把王伟清从里面摘出来,就必须先跟他统一口径,林哲宇身为县委一把手,其权威不容撼动,在这件事情上,必须得王伟清作出让步才行,如果他是针尖对麦芒,那无疑是自讨苦吃。 到了这个时候,王伟清还是眼高于顶,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一步的,别说林哲宇了,就是在李兆阑的眼里,他也就是一个小爬虫而已,真不知道周光良跟他沾了什么亲带了什么故,不然才懒得看他一眼。 换了以往,李兆阑早就把电话给挂了,可是眼下这家伙的前途关系着自己的命运,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自己的前途,忍一时之气也没有什么,不过他的话说的倒是很上台面:“王总,市里的领导很关注这件事情,如果你不作出让步的话,县委林书记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吃亏的最终还是你自己。” 要说王伟清,看上去很牛叉的一个人,真不怎么了解政治生态,李兆阑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反而追问着是不是周光良的安排。 李兆阑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心想这家伙要是再这么下去,不但害己而且害人,当即道:“这样吧,晚上我们见一面,谈谈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王伟清如果现在还不明白状况,那就真是个傻子了,应了下来,约好在安情会所见面。 放下电话,李兆阑吁出了一口气,王伟清倒也不完全是个愣头青,既然同意见面商谈,他这边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最重要的就是看林哲宇那边的口风了。这事倒是急不得,跟林哲宇打交道可不比王伟清,这小子能够咸鱼翻身,可见不一般。思来想去,李兆阑倒是想出一个办法来。 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直接打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 接电话的是林哲宇本人:“哪位?” “林书记,我李兆阑。”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林哲宇的声音,李兆阑就不自觉地不自在,他也曾反思过,为什么跟林哲宇不对渠子,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或许就是权力之争吧,谁愿意做千年老二呢? “哦,是李县长。”林哲宇刚刚结束与杨行江的交流,两人达成了一个共识。工作的推进光靠政策和方针不行,归根结底,工作是人干出来的,如何激发人的潜力,拧成一股绳,同样是重中之重。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召开一个常委会,探讨一下召开三季度总结会的事宜。 “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如果你没别的事,我马上去你办公室。”李兆阑的姿态放得很低,这是林哲宇到海安以后所不曾有过的。 林哲宇的嘴微微撇了一下,李兆阑有这样的姿态很是反常,不过林哲宇也不打算闲得蛋疼跟他闹不爽,既然人家摆出一副端正的姿态,他也没必要去拿捏什么,当即道:“我正好也有点事情跟你商量,我在办公室等你。” 搬到新办公大楼后,县委县政府都在一个院子里办公,所以李兆阑从楼上下来得很快,林哲宇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李兆阑轻敲了一下,林哲宇道:“请进。” 李兆阑进了来,林哲宇为了表达姿态,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迎上前道:“李县长来了,请坐,请坐。” 说着林哲宇从墙角拿了一个杯子泡茶,李兆阑赶紧道:“林书记,怎么能让你给我泡茶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林哲宇也不谦让,他也就是做做样子,毕竟暂时还没有秘书,他当然不会真的替别人倒水,这不是面子问题,而是个姿态问题,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而让别人认为他这个书记和蔼得过份了。 两人坐了下来,林哲宇道:“李县长,说说吧,什么事情。” 李兆阑在来之前已经打了腹稿,见林哲宇问起,当即道:“林书记,我是来向你汇报一下国庆节前在市里召开的县区长会议精神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县区长的会议,主要是分析全市的经济形势,对一些县区发展的共性问题指出来等等,其实这个会议的精神林哲宇早就知道了,有专门的文件下发过来,而且这个会议当时是由黄士杰主持的,现在黄士杰已经调离,市里又是怎样的一个发展调调还不得而知,这个会议精神知道一下就行了。很显然,李兆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汇报会议精神先打个前站。 林哲宇倒也不急于知道李兆阑想干什么,听完汇报之后,道:“李县长要多费心了。” “职责所在。”李兆阑显得很爽快,“林书记说有事情商议,不知道是什么事。” 林哲宇道:“海安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发展势头还不错,但是作为我们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三季度已经结束了,我打算召开一个会议,主要是总结三季度的得失,冲刺四季度的目标。所以李县长,你那边还需要再辛苦一下,各项数据要汇总上来,各项工作也要梳理一下。” 李兆阑表示没问题,随即道:“林书记,其实在招商引资方面,你已经强调了很多次,不过我还是要赘述一下,今天对清江纸业的关停,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连市委领导都知道了。” 林哲宇心头一动,李兆阑要说的难道就是这事儿?这消息传得也挺快的啊,当即不动声色道:“对于那些暴力抗法的人就要运用法律武器来制裁。” 李兆阑笑了笑道:“林书记,这点我是赞同的,不过说句心理话,你也知道市里的人事调整,我在市里开会的时候就听说,周书记在任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就很重视稳定工作。我估摸着王伟清是向市里的领导去告了状了。” 林哲宇淡淡道:“他就是告到省里,也不能改变事实。” 李兆阑见状,便知道林哲宇是可能改变态度了,便采取了另一个策略,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林书记打算对王伟清怎么处理?” 林哲宇道:“这个再研究吧,清江纸业有严重的污染是事实,但是对海安有贡献也是事实,要区别对待。” 林哲宇的话有些模棱两可,通过霍言旺得来的消息,王伟清的民愤还是比较大的,早年就是一个混混,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的财,如果说清江纸业造成的污染是民生问题的话,他私下里的一些作派完全可以用“毒瘤”来形容。林哲宇丝毫不怀疑这样的评价,透过三件事情便能证实这个评价了。 第一,林哲宇实上任的时候,王伟清就很嚣张,当时如果不是出殡,搞不好就要下车动粗。 第二,在牛头山山脚下的农家乐发生的事情。所谓物随主人形,有什么样的朋友,那他自己就是什么样的人,那帮人能干出调戏小姑娘的事情,那王伟清也不会是什么好鸟。 第三,就是暴力抗法的事了。那帮混混被霍言旺逮着了一些,都是社会上的不良分子,有放高利贷的,有私下开赌档的,反正没个好人。 就凭这三点,林哲宇就没打算放过他,只不过这需要时间,看李兆阑的意思,似乎是想放王伟清一马,虽然他没这么明说,林哲宇却是能看得出来——要是他没这个心思,何必去过问? 林哲宇所想的是,李兆阑为什么要这么做! 据林哲宇的了解,李兆阑与王伟清并没有任何的交集。作为县长,认识本县的一些商界老板是很正常的,也是必须的,对于李兆阑,林哲宇有些了解,虽然局限于在省政府的那段时间,但林哲宇也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很珍惜羽翼的人,像王伟清这样的角色,他是决计不会交往的。 联想到他之前那段铺垫的开场白,林哲宇所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新市委书记周光良。毕竟民间也传言王伟清的后台是周光良,不过林哲宇不是太相信,两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说认识倒有可能,但要说有多深的交情,那就未必了。 这个判断,其实林哲宇是不愿意认同的。 周光良可是新任的市委书记,如果这个判断成立,那证明此人的本性有问题,那这绝对不是诗海之福。如果这个算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话,那么这对海安也是不利的。 原因有几个方面。首先分析一下这一次省里对诗海的人事调整。孙明东和黄士杰都离开了,这绝对是给周光良排除障碍,也就是说,现在的诗海绝对是周光良的天下,至于市长展梦白,他以前在诗海时的状态决定了他根本不具备统治力,充其量只能制造一些麻烦。其次,林哲宇已经大概知道了一些自己来海安任县委书记的背景。完全是周光良一手推动的。至于说常委会上如何通过,已经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的是,周光良为什么要让林哲宇任县委书记,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林哲宇不是不愿去想,而是不敢去想。最后,周光良是市委书记,林哲宇是县委书记,按照“专业对口”的原则,关于海安的工作,也是周光良直接或间接地安排他林哲宇,而非李兆阑。那么就衍生出两个问题了。第一个问题是,李兆阑过来打前站,是不是受了周光良的暗示甚至是委托?第二,如果第一点成立的话,李兆阑是什么时候攀上周光良的? 林哲宇颇有些头疼,事实上,市里对他个人的看法,他并是太关注,他只是想市里不要干涉海安的正常发展,但是由于李兆阑攀上周光良的关系,恐怕想保持目前的稳定势态就不是件太现实的事情了。这注定在不远的将来,有了强力支持的李兆阑会跟自己唱反调。 林哲宇并非那种嗜权如命的人,但是作为一名想有所建树的领导,想要一展自己的报负,没有足够的权力是无法实现的。 看着李光阑离去的背影,林哲宇的眉毛紧紧地皱了起来。 特色在哪里 常委会上,林哲宇端坐在椭圆桌的正中央,左边是县长李兆阑,右边是县委副书记杨行江,其他的八名常委也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窗子开着,阵阵轻风送进来,人的感觉很是舒适,整个会议室里也是一派轻松和谐的氛围。 林哲宇道:“三季度已经结束了,也吹响了四季度冲刺的号角,我和李县长以及杨书记都商量着要开一个总结会,总结三季度的得失,为四季度的冲刺夯实基础,所以召集同志们一起开这个会议。今天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梳理一下各方的情况。会议通知一周前已经提前发了,要同志们根据各自分管的工作,事先进行整理,现在大家议一议。” 林哲宇事先已经定了一个调调,就是本次总结以奖为主,以惩为辅,奖重于罚,但是这并不代表只唱赞歌,所以要求常委们实事求是地自我评判各自的分管工作。 对于县委来说,他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对照市委市政府下达的目标任务逐一梳理各项指标的完成进度,所以虽然议题只有一个,却是分解开来却是细致紧凑了。重要的核心指标笼统说起来,只有两项,一个是财税,一个是项目,这两者也是相辅相成的。所以在会议之初也是围绕着这两个方面开展的,另外,也在核实各乡镇和部委办局完成县委县政府下达的任务情况。 这是一个很细致的会议,整整开了四个小时。林哲宇的神情比较轻松,整体而言,完成的都还不错,不过有些乡镇明显存在问题,由于事先调调已定,所以不宜大范围地对后进进行惩戒,所以林哲宇道:“从同志们汇报的情况以及数据来看,海安的发展形势还是不错的,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才是三季度,距离最后的目标冲刺还有两个多月,尘埃未落定,就不能一锤定音。这一次我们要打破常规,让那些排名靠后的乡镇和机关出出汗。有比较才能有区别有差距,这一次的总结会,我不想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也要给别人一些机会。我觉得这一次进步最大的就属仇龙乡,是不是让吕强同志到时候来台上发个言?” 李兆阑道:“仇龙乡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吕强同志作出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我赞成林书记的观点。” 党政一把手搭成了共识,大家自然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这些都不触及他们的切身利益,谁上台发言根本不重要,不过林哲宇接下来的话就让甄秀林有些不自在了。 林哲宇要让乌鸡镇党委书记胡一飞也上台发言,不过这不是荣誉,而是批评。乌鸡镇的排名一直都是前三甲,可是这一次被第四名反超了,落入了第二方阵。这样的退步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影响,但从深一层来看,固然有追兵发力的缘故,更有乌鸡镇的班子有不思进取之由,如果长此以往,后果还是很严重的。林哲宇所希望看到的是百家争鸣,你追我赶,各有千秋,而不是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 乌鸡镇是常务副县长甄秀林挂包的乡镇,胡一飞也是甄秀林的铁杆追随者,林哲宇这么一搞,似乎有打脸的嫌疑。 甄秀林忍不住道:“林书记,我说两句。乌鸡镇的发展还是不错的,不仅完成了县委县政府下达的各项指标,有的单项指标还提前一个季度完成了全年任务,这其中,胡一飞同志还是付出了很多的。让这样一位同志上台作为后进者发言,会不会打击他的工作热诚?” 林哲宇道:“甄县长说的不错,乌鸡镇的发展势态还是很好的,但是大家也看到了,乌鸡镇的排名是第四位,比之往年要掉了一位,虽然这只是三季度,不代表年底的最终排位,但是有所退步却是事实。另外,我更正一点,让胡一飞同志作为后进表态发言,正是出于对他的爱护,出发点是鞭策他重归三甲行列。我建议啊,以后再召开此类的总结时,多设立一个进位奖和一个掉位牌,要让那些进步的有所激励,退步的有所刺激。” 这可是海安的头一回,众人有些面面相觑,林书记狠啊,获奖的未必会感激,但是掉队的恐怕是从心里不爽了,不过林书记是一把手,他的提议就是无上的权威。 这时县委副书记杨行江也赞同:“我赞成林书记的提议,这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促进工作的发展,形成争先恐后的局面,这对工作是有利的。” 在这个问题上,不涉及根本的利益问题,甄秀林孤掌难鸣,只得郁闷地认了。 林哲宇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心里暗想,甄秀林是个很要脸面的人啊。 “下面再谈一谈四季度的冲刺目标,按照眼前发展的趋势,完成市委市政府下达的任务没有任何压力,但是一方面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另一方面还要持续发展。不知道同志们发现没有,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只有规定动作,没有自选动作,也就是说,我们的工作是中规中矩的,根基比较牢固,却没有特色和亮点。这证明了什么?证明我们的思想还不够解放,没有开拓创新的精神,没有与时俱进的去开展工作。没有特色亮点,就意味着在年终在市里的考核上没有太多的加分,这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们在市里的排名与乌鸡镇面临着同样的尴尬境地,二季度的时候,我们仍然排在前三,但是第四名与我们的差距只有不到三分,也就是说,如果第四名有特色工作的话,那将会超出我们的排名,把我们挤出前三,所以如何既做好本职工作,又做出亮点,同志们在这方面还要多下功夫啊。” 林哲宇的这一番话让大家都有了压力,他的话很有道理,虽然与众人没太大关系,但是特色工作才是实实在在的政绩,要想动一动,市里的决定固然重要,但是县委书记是不是美言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大家都沉思了起来。 渐渐拉近 散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华灯初上,星光点点,别有一番景象。林哲宇站在窗户边上看下去,点了一根烟,他在等一个人。 他要等的这个人正是省长岳兆理的秘书卫星。 在开会的时候,卫星就发来短信,说要过来一趟,刚刚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他,卫星说他这一次来是半公半私,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也没在电话里多说。林哲宇原本是要去高速路口接卫星的,被卫星拒绝了,说他们是亲密战友,不用搞官面上的那一套。 在省政府共事的时候,林哲宇对卫星的帮助还是不小的,卫星这个人挺感恩,如今地位不同,层次不同,眼界也不同,林哲宇自己也没想到,当初的善心会结出现在这样的一个果来。不过不管怎么说,卫星跟自己交好,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局面,现在诗海的政局有些混乱,虽然卫星那边未必会带来一个正确的理解,却是可以为他的分析以及下一步怎么做提供更多的信息和思路。 只是卫星在这一大晚上的过来干什么?半公半私,林哲宇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与会者已经全散了,整幢大楼亮着的灯不多,门口的保卫室的灯还亮着,几个保安兢兢业业地巡视着安保状况。 趁着这个当口,林哲宇好好思考了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周光良在没有任市委书记之前,由于位置的原因,看不出什么施政方针,不过在他任常务副市长期间,曾经几次在会议上提出要加大房地产开发的力度,提高城市建设的速度和品位,由此可以看出,仍然摆脱不了土地财政的范畴,看来杨行江当初所提到的倒也不无道理,只是怎么去做,倒是需要林哲宇好好去考虑一番。 大干快上是一个口号,但也不能一涌而上。现在办公地点换了,林哲宇很大一方面就是在为建立新城区作准备,那么他要做的就是不但要提升城区的档次,还要重视房地产开发的后劲和饱和程度,大肆开发,表面上看来是增加了财力,但是长远来看,是不具备竞争力的,奈何全市都在这么搞,就你海安别具一格,那显然不符合政治生态。 这么想着,门忽然被敲响了,只听刘平在外面道:“林书记。” 这段时间,刘平给林哲宇留下的印象非常好,不是那种好大喜功之人,尤其是程胜辉去仇龙乡任职后,林哲宇的身边一直缺个秘书,刘平默默的承担起这个角色来,生姜还是老的辣,很多事情,刘平都提前考虑,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林哲宇的负担。 “你还没走啊。”林哲宇开了门,他的称呼也由“刘主任”变成了你,显得更加随意。 提到领导对下属的称呼,这绝对是一门学问,而领导的态度也更是如此,对一个人越是随便越是代表着亲切,尤其是在私下的场合里对身边的人发飙,表面看来是发火,但是深一琢磨,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领导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在不顺心的时候也会有情绪,有情绪就需要发泄,所以身边的人就会成为出气筒,至于出气筒要盛多少气,那就看领导的涵养和控制力了。用一句比较贱的话来说,领导冲着你发泄,那因为你是他亲近的人,换了不对路子的,反而大多都是笑眯眯的,如果一位领导对你客气万分,礼貌有加,那你可能就危险了。 刘平自然不会像一些小年轻的那么着相,很多事情心里有数就行了,很自然地为林哲宇的杯子里续满了水,道:“刚刚忙完手头的事情,正准备走,看过你这儿亮着灯就过来看看。林书记还没吃饭吧?”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一会有个朋友要过来,这样吧,你也留下,回头一起陪一陪。” 刘平自然不会去多问什么,不过脸上虽然古井无波,内心还是很感动的。能够值得林书记这么晚还在等着的朋友,肯定不一般,自己能够参与陪同,显然是自己在林书记心里的位置不一般。 刘平从口袋里拿出烟来,递了一根过去,林哲宇笑着道:“你也开始抽烟了?” 刘平笑了笑:“偶尔抽抽。林书记,今天的会议让我有不少的反思啊,你说的很对,我们现在很多人,包括我在内,的确存在着按部就班的思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工作的开展上也是恪守着本职工作,没有开拓性和创造性,触动很大啊。” 在刘平的面前,林哲宇倒是没有那些虚伪的客套之词,接上话题道:“太多的官员是对上负责,对下无视,目光只聚集在怎么样才能获得政绩,怎么样才能升官上,发展只不过是他们的垫脚石,这种思想是很要命的,有好处的就做,没好处的坚决不做,所以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复杂问题。” 对此刘平深有感触,很是感慨地道:“你所说的这一点,在海安得到了极大的印证,想当初很多项目的上马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可持续发展,没有考虑到环境的保护,过了这么些年,所带来的负面后果初步显现了,清江纸业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政绩与民生之间如何摆正位置,值得我们去深思啊。” 林哲宇赞赏地看了刘平一眼,其实他也知道,个人的力量是微小的,但是能影响到一个人是一个人,聚沙成塔的威力也是不小的,自己在海安可能还要待上几年,如果能影响到一批人树立起环保的理念,树立起为民的执政思维,树立起民生比政绩更加重要的观念,他也就不枉努力了。 “林书记,环境保护已经提升为全球性的问题,我国也不例外,关于你在会上提到的特色亮点工作,我倒觉得在这个方面可以做点文章。”刘平道,“沥河的支流从我县穿境而过,是城区四十万人口的生命之源,近些年污染越发严重,历年都有百姓为此上访告状,已经成为一个历时很久急需解决的大问题了。” 各有心思 沥河支流的污染确实是林哲宇的一个心病,否则他也不会在杨行江初一上任的时候,就交代他清理污染企业的重任,他也明白,清江纸业只不过是污染企业的一个缩影,之所以拿清江纸业开刀,一方面是因为王伟清此人嚣张跋扈,所涉及到的人和事,已经成为了海安的一颗“毒瘤”,必须拔除,另一方面也是杀鸡儆猴,震慑其他污染企业,促使其配合工作。 不过林哲宇暂时没去考虑这些,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破不立,在这件事情上,指望和风细雨就能解决,那也不可能几年都没处理了。所以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市环保部门几次下发了整改通知书,但是……”刘平含而不发,不再去评判过去的领导是非,“据说治理海安的污染工作已经提上了市政府的日程了,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能够超前开展这项工作,算是一项特色工作。” 刘平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特色工作之所以被称为“特色”,就是因为其难度,作为县委办主任,政治方向等方面看的比较多,真正在经济发展上有所斩获颇有难度,能提出这样的建议已经很难得了。 林哲宇笑着道:“老刘啊,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样观察和总结,我就可以翘着二郎腿工作了。” 刘平也笑了笑,道:“林书记,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一说。” 林哲宇也抛了根烟过去,道:“说吧,什么事?” “前两天,李县长找我过去谈了一阵子,提到了对王伟清的处理。”刘平不着痕迹地看了林哲宇一眼,“他的意思是对王伟清能够从轻处理。” 县委办公室主任直接对县委书记负责,但是在县一级,并不像省市那样分得特别清楚,所以与县长有所交集也很正常,不过这也是件很忌讳的事情,刘平一直在找机会想跟林哲宇剖析一下,毕竟县委县政府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自己与李兆阑的接触纯粹是工作上的层面,他可不想因为这个被林哲宇记在心里,白白生了壑隙。 林哲宇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看?” 刘平道:“王伟清这个人我从内心来讲是很反感的,不过李县长的理由我觉得可以参照一下。清江纸业的规模不算小,有近一千名工人,这些人都指望这口饭,治理污染是为了民生,但也不能牺牲其他百姓的利益。” “那你的意思呢?”林哲宇仍然不动声色。 刘平道:“就事论事的话,事分两码,如果王伟清肯采取措施治理污染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刘平的这句话说的就比较有意思了,表达出来的是他站在事外的角度看待问题的意思,而非替李兆阑做说客,更表达出自己不是李兆阑的人,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林哲宇接受到了这层意思,微微一笑道:“那也得看王伟清的态度是不是端正,如果态度不端正,企业自然不能投产,这是原则。” 林哲宇间接地给了李兆阑一个台阶下,至于说王伟清其他方面的事情,查不出来便罢,一旦查出来,是谁也救不了他的。 刘平想不到林哲宇这么好说话,换了其他领导,对于一个敢于跟政府叫板的人,那是一定要剃头的,没想到林哲宇轻描淡写地就作出了让步,其实他也明白,林哲宇也是在为他着想,不想让他难做。 想到这里,刘平敞开了心扉,道:“林书记,李县长还透露了一个信息,这件事市委很关注。” 刘平的这句话并不完全是多余的,本来他也不想说出来,不过林哲宇以诚相待,他再藏着掖着未免不厚道。 林哲宇自然能够领会这句话里的意思,看来李兆阑真的是搭上了周光良这条船,不过那又怎么样?在海安,他才是一把手,他要真是因为有所倚仗乱唱对台戏,县官不如现管,也没他什么好果子吃,只希望李兆阑能够摆正位置。 说话间,卫星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来的倒是挺快,其实林哲宇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路上了。 林哲宇赶紧和刘平一起下了楼,便看到卫星的车停在离办公楼不远的地方。 林哲宇上了前,笑着道:“卫秘怎么有偷偷进村的感觉?” 卫星哈哈一笑:“老板这两天不在,所以我才有时间走动走动,来看看你这个老朋友。” “感谢卫秘还记得我,走,吃饭去。” 卫星身为省长秘书,什么饭局没有参加过?所以林哲宇带他去的地儿不是什么酒店,而是一个比较有特色的地头。 这也亏得刘平在。 海安有两条河,一条是沥河支流,一条是远离工业开发区的留情河。沥河支流的污染比较严重,留情河就好了很多。他们来的地方就是留情河的一个水上酒家。 既然是水上酒家,那吃的自然都是“水货”了,最大的特色就是新鲜,就地取材,打上几网,捞点鱼虾之类的,原汁原味,口感很棒。 在一个很有古韵的小房间里,透过镂空的窗子能够观赏到水面景色,荡漾着的水纹在灯光下摇曳生辉,这在省城是难能一见的。 “吃这个需要时间,反正饿到现在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林哲宇派了烟,笑着介绍道,“这位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刘平,年纪比我大,私下里我都叫一声老刘。老刘,这位是岳省长的秘书卫星。” 刘平吃了一惊,想不到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居然是省长秘书,打心坎里有些怯场,不过看起来对方也挺和善,没那么大的架子,显然素质不错。 “卫秘书你好。”刘平主动伸出了手。 卫星也有些惊讶,县委办公室主任是县委书记的大内总管,关系甚笃倒也不足为奇,不过在这个场合里出现,那关系就不一般了,尤其是林哲宇的介绍,更是显出很器重刘平,当即也重重地握着刘平的手道:“刘主任好。” 省长秘书 刘平与李兆阑接触的事情,林哲宇自然不会不知道,在海安,他早已不再是两眼漆黑,只是他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同事之间有所接触也属正常,他还没那么小心眼,不过这也要有所警惕,不能一昧地放任,否则被人架空了,就成个笑柄了。 林哲宇判断,李兆阑是搭上周光良的关系了,但是关系还没那么深远,刘平今天所说的事情也证实了他的判断,如果李兆阑进入了周光良的核心,那不可能是现在这样的局面,起码李兆阑的腰板会挺直了。 林哲宇这么想,不代表别人这么想,官场上的关系本来就是云里雾中的,谁也不谁打着旗号说谁是谁的嫡系,谁是谁的靠山,越是这样,越是显得神秘,所以林哲宇才会带上刘平来参加这个饭局。他所采取的也是故弄玄虚的方法,不过比起李兆阑要高级一些,不管怎么样,人家岳省长的秘书跟自己称兄道弟是事实存在的,他就是要让刘平看到,并不公开的散布开来,借此来震慑某些蠢蠢欲动的人。 晚饭的时间并不长,言谈之间多是聊一些昔日的趣事,并不涉政,刘平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服务第一,并不多言,但是内心的震骇是无与伦比的。关于林哲宇的来历,他也只知道是市纪委副书记过来的,以前曾经在省里任过职,但是详细的却并不清楚,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林哲宇的背景有多深厚,这也坚定了他紧密跟随林哲宇的决心。 散了之后,刘平识趣地离开,卫星笑着道:“林大人在海安也不是一帆风顺啊。” 林哲宇笑了笑:“尽在掌握之中。走,先安排你住下来。” 卫星也不谦让,林哲宇尽地主之谊,不过没有去县政府名下的酒店,他多少也要遮掩一点,让刘平知道他和卫星的关系,是另有目的,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去张扬了。 海安比较上档次的宾馆不少,就地在留情河畔的留情大酒店开了两个房间,两人吞云吐雾,聊起天来。 “大老远地从省城到这个偏远小县,说吧,领导有什么吩咐。”林哲宇开着玩笑道。 “先说私事吧。两个方面。”卫星叼着烟,倚在床头,“一个确实是来散散心,在省城待得久了,每天虚伪的不行,这么下去,我这人格非分裂了不可。第二个呢,是来给你送一样东西。” 卫星说着,拿过包来,从里面拿出一个鲜红的本本,居然是陈小伟的毕业证书。 看着林哲宇的呆样,卫星笑道:“陈小伟按理说已经毕业了,所以重新入学就免了,学籍也不好弄,干脆直接把毕业证发了完了。” “谢了。”林哲宇把毕业证塞进坤包,简单地两个字,却是显现出两人关系的不一般,“公事方便说不?” 卫星道:“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林哲宇没有想到的是,李兆阑的第一次出手就这么有力。 卫星是第二天一早就走的,早上陪他在酒店吃了早点,随后卫星便自行离开了,在去县政府的楼上,林哲宇还在想着怎样操作陈小伟的事情,就接到了刘平打来的电话。 清江纸业的那些工人都跑到县政府闹事来了。 林哲宇的眉头不由一皱,刘平说分管信访工作的副县长高国立已经到了,正在做那些工人的工作,公安局长霍言旺也带了警察来维持秩序。 “李县长呢?”林哲宇问了一句。 “打电话通知了,昨晚就去市里了。” “我马上就到。”林哲宇没有把事情交给高国立去办,他是过来人,很多事情没有一把手拍板,副职干部根本就没什么权力,尤其是王伟清这事很是触动人的神经,高国立更是不可能答复什么。 很快到了县政府,远远地便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堵住了县政府的大门,保安和警察都在跟那些工人对峙。看到林哲宇的车开过来,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县委书记的车。”跟着那些工人便围了过来。 高国立和刘平以及霍言旺都在现场,一看这个架势,脸都是一黑,生怕林哲宇有个什么闪失,都迅速靠了过去。 林哲宇停下车,开了车门下来,面对这么多人,大声道:“大家都别吵,听我说!” 林哲宇见识过不知多少大场面了,眼前这些工人只是想获得工作,这关系到他们的生存,闹事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是声势浩大而已,所以林哲宇这一声大吼,倒是镇住了一些人,但却有更多的人吵吵嚷嚷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霍言旺已经挤到了林哲宇身边,低声道:“要不要……” 话未说完,林哲宇摇了摇头,眼下这些人的情绪比较激动,如果采取过激的动作,很有可能激化矛盾,好在霍言旺了解林哲宇的为人,带来的警察也只是维持现场秩序,并没有起什么冲突。 接过霍言旺手中的大喇叭,林哲宇大声道:“大家静一静,我是县委书记林哲宇,听我说两句。” 这一声放出去,声音很大,没有听不到的,不少人都静了下来,但是仍然有一些人在叫道:“我们别听他的,这些当官的没一句真话。” “是谁?站出来!”林哲宇的脸转向了声音的来源,霍言旺公安局长的权威早已经奠定了,一个眼色抛过去,顿时有警察从人群里揪住了这人。 “他不是清江纸业的。”霍言旺的眼光多毒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哲宇心里有了些底气,眼见着警察抓人有人又开始骚动了起来,立即放声道:“大家伙儿看清楚了,这个人是不是清江纸业的!” “这不是刘三儿吗?他怎么跑来了?”这里有人认识他,大是疑惑。 刘三儿大叫道:“我就不能来?我是为你们撑腰的!” 林哲宇不理他,大声道:“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但是现在这么多人,一人一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如你们派几个代表,咱们坐到会议室里好好谈一谈。” 讨个说法 会议室里,清江纸业的几名代表都坐了下来,服务人员给倒了茶水,林哲宇拿出烟一人派了一根,这才正色道:“大家说说吧。” 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中年男子道:“林书记,我叫龚永胜,是清江纸业的车间主任,其实我们也不想给政府添麻烦,可是公司已经被封了好一阵子了,一直没有恢复生产,大伙儿都是靠这个吃饭的,所以到这里来讨个说法。” 林哲宇笑了笑道:“龚主任,关停清江纸业,是县委县政府的决定。我想,大家也知道关停的原因,清江纸业带来的污染实在太大了,沥河支流,也就是小沥河,以前水清草绿,现在呢?大家也看到了,水是黑的,刮起风来,整个县城都能闻到一股臭味,河里的鱼呀虾呀都死绝了,连根草都没有,可见污染有多大,喝这样的水,你们放心吗?小沥河可是承担着全县几十万人的生活用水。还请大家理解我们。” “污染也不是造纸厂一家搞的呀,凭什么只封造纸厂?”龚永胜身边的那人道。 林哲宇道:“你说的对,污染确实不是哪一家企业造成的,有很多的原因,其实很多涉污的企业,都已经在停产整顿了,可偏偏清江纸业非但不停产整顿,还照样我行我素的大肆生产,环保部门上门交涉,还差点挨了打,换了是你们,你们怎么办?” 龚永胜道:“林书记,我们也理解政府的难处,可是当初企业是政府引过来的,这个责任总不能让我们工人来承担吧?” “在这里,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你们、也向全县百姓说一声对不起,由于我们县委县政府的把关不严导致了这样的恶果。下一步,县委县政府将会花大力气去治理污染。你们请放心,政府不会撂挑子的。关于你们要求清江纸业恢复生产的事情,我们也正在跟王总商讨这件事情,只要能够采取措施不再污染环境,企业恢复生产就是必然。” 林哲宇的话摆在这里,龚永胜也无法辩驳,再坚持下去就是无理取闹了,只得道:“林书记,工作是我们工人养家糊口的依赖,还希望政府能够理解我们。” 一场风波有惊无险地度过,送走了这些工人,林哲宇的脸色却是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一次的到县政府集访,很显然是有计划的,那个刘三儿显然就是唆使者之一,而这个时候偏偏李兆阑就去市里了,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他一份功劳。 “李县长,你什么时候回来?”林哲宇一回到办公室,就打了李兆阑的电话,并没有提及这件事情。 李兆阑刚刚从周光良的办公室出来,有些志得意满,周光良肯定了他的工作,对他寄予厚望,而这一次的冲击县政府,也正是他跟王伟清商量的结果,目的就是逼迫县委县政府作出让步,从而达到既让周光良满意,又让林哲宇威严扫地这么一箭双雕的效果,可是刚刚王伟清发来短信,说工人们都回来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李兆阑还没来得及生气,林哲宇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林书记,我刚从市里出来,很快回县里。”李兆阑不能装糊涂,道,“政府办打电话来,说有人冲击县政府,真是胆子长毛了,不抓几个起来,还真不把政府当一回事了。” 林哲宇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说这些,生硬地打断了道:“那你尽快回来,我在办公室等你,回来再说。” 李兆阑也是倍儿恶心,林哲宇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呢,花了这么大力气搞出这件事来,几句话就轻描淡写地把人给打发了,真是一帮废物,这王伟清也是个混帐王八蛋,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入得了周光良的法眼的。 回到县里,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林哲宇就在办公室里等他,一进来便直奔主题:“李县长,我们来商议一下清江纸业的问题。” 李兆阑淡淡道:“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厂已经关了,哪天排污达标了,哪天恢复生产,这是原则,不容更改。”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李兆阑借坡上驴,反而上起劲来了,道:“你说的不错,今天清江纸业的工人到县政府请愿,要求恢复生产,你跟王伟清谈一谈吧。” 李兆阑笑了笑道:“林书记,要谈也是他跟政府谈,我们主动去找他,那不是乱了套了吗?难道还求着他不成?” 李兆阑是在将林哲宇的军,要求关停污染企业是你林哲宇提出来的,让人强行关停也是你林哲宇授意的,现在闹出事来,我李兆阑凭什么替你擦屁股?要擦你自己擦去。 林哲宇扫了李兆阑一眼,道:“既然李县长抹不开这个面子,那只有我来了。” 李兆阑忽然不知道林哲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一时半会之间也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不过两人之间的矛盾迟早是要爆发的,也就无所谓了,道:“这样吧,下午三点,我约他过来,我们一起跟他谈谈。政府那边还有点事,那我先去忙了。” 看着李兆阑离开,林哲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通知王伟清,下午三点到县委三楼会议室来。”林哲宇安排县委办给出了通知,随后打了个电话给陈小伟,让他中午过来一趟。 陈小伟来的倒是挺快,仇龙乡的道路建设虽然还没成形,但已经有雏形,来往于县城之间也没以前那么艰难,所以不到一个多小时之后,陈小伟便准时出现在了林哲宇面前。 看到那本红艳艳的毕业证书,陈小伟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着红本子上下左右瞅了老半天,才傻乎乎地道:“领……领导,这不是假证吧?” 林哲宇哭笑不得地道:“你说呢?” 陈小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了。” “你等一下。”陈小伟怎么安排,林哲宇还真有些为难,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刘平,让他过来一趟。 与王伟清的对话 陈小伟被安排在县委办的后勤班,当然,这是没有编制的,不过虽然在后勤,却是跟着林哲宇,为他开车。 林哲宇纵然是县委一把手,也不能把一个连事业编制都没有的人放在身边当秘书,所以只能掩人耳目,当他的司机,这样也方便一些,顺便可以更入微地考察一下他的情况。 下午三点,王伟清准时来了。当他看到近距离的看到林哲宇的时候,这才想起来他老子出殡那天的事情,怪不得他这么针对自己,原来是自己无意间冲撞了他。 经过这件事情,王伟清可不能也不敢再把县委书记不当一回事了。 林哲宇当作是第一次见到他,淡淡道:“王总,这次请你过来,主要是谈一谈清江纸业的事情。我知道王总是海安的明星企业家,家底很厚,企业停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在乎,是吧?” 王伟清心里打了个激灵,领导果然不一样啊,充分掌握了主动权,不由扫了李兆阑一眼,此时的李兆阑自然不会越俎代疱,更不会有所表示,只是垂着眼睑不说话。 王伟清不是一个能受得了气的人,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说公安局正在暗里调查他,看来自己是把领导给得罪狠了,当即道:“林书记,你这话说的,我就是一搞企业的,停个一年半载,那还不要了我的命啊,清江纸业可是我的命根子。” 李兆阑一听这话,心里便暗骂了一句sb,你怕个球啊,现在急的是林哲宇又不是他王伟清。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谈一谈清江纸业恢复生产的事情。”林哲宇仍然是淡淡的口吻,“根据环境保护法,原则是谁污染,谁治理,清江纸业确实是县里的纳税大户,我们也不能只治标不治本,一关了事,但是我们对企业负责,也要对百姓负责,所以恢复生产的前提条件就是排污达标。我了解过,清江纸业的污染主要是因为生产工艺落后、企业设备老化,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清江纸业的排污完全可以达标。” 王伟清苦着脸道:“林书记,其实我就是外面光鲜,有苦自己受着。公司不是太景气,我也不想污染啊,可是新上生产线,购置新设备,哪一样都需要钱,我是实在负担不起啊。” 林哲宇自然不会被他的做戏所打动,板着脸道:“你别跟我诉苦,总之呢,要想恢复生产,必须排污达标,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周之内我要看到你动起来,造纸业的工艺没那么复杂,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两个月之内仍然这样,是走是留,你自己看着办。” 被下了通碟,王伟清的脸色也是不大好看,道:“林书记,李县长,二位领导都在,帮我解决点资金的问题吧。” 林哲宇看了李兆阑一眼,李兆阑倒也不好再不开口了,道:“王总,指望财政那就行不通了,财政的每一分钱都很重要,再说了,如果每家企业都像你王总一样,有困难就向县财政张嘴,那县政府就是替你们开的了,况且你是私营企业,更行不通了。如果真的资金有缺口,不如去银行想想办法,凭你王总这个金字招牌,我想贷个千把万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兆阑掉链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想把事情做得漂亮点给周光良看,只是林哲宇这边可能是行不通,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事情给摆平了,要不然王伟清捅到周光良那么去,自己失了印象分,那就得不偿失了。要是硬扛下去,道理上自己就站不住脚,林哲宇关停涉污企业,完全是有理可据,有法可循。况且,他也在琢磨周光良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但是到了周光良这个位置,显然是要珍惜声誉的,这王伟清就是一痞子,要不了多久,周光良就有可能撇开他。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必须顺着林哲宇的话去做,至于说利用工人来寻衅闹事,作为政府一把手,真要是出了岔子,他也脱不了干系,两败俱伤的事情是谁也不愿意去做的。 李兆阑话说到这个份上,王伟清也是无可奈何,他曾打过电话给周光良,周光良说这件事情李县长会处理,看这个样子,出血看来是免不了了。 “那我想想办法吧。”王伟清只得认了。 “那我们就期待着王总抓紧了。”林哲宇站起身来,表示谈话结束。李兆阑的态度让林哲宇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其实这件事情他也考虑过周光良的因素,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坚决认为,在周光良的心里肯定有一笔账,百姓重要,还是朋友重要,况且林哲宇根本不认为王伟清是他的朋友,至于里面有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没两天,市委发来通知,要求县委书记参加会议。 林哲宇坐上了陈小伟开着的车,向市里而去。陈小伟这一阵子劲头很足,除了给林哲宇开车以外,一直在看书,以备国考,林哲宇看在眼里,暗自点头,这小子也算是积极向上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动力催使他如此发奋图强。 路上跟陈小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挺有乐趣,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怪胎,官场上的规矩一概不知,跟林哲宇说话也没个正形,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避着,说了不少私下里众人对林哲宇的评价,有褒有贬,林哲宇听了也就是一听,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说由不得自己,不过民间对林哲宇的评价很高,主要是因为三件事情,一件是抓工作作风。现在各地工作风气得到了不小程度的扭转,百姓办事遇到的大多都是贴心式的服务。第二件事是仇龙乡的发展。虽然还没有结出丰硕果实,但比起之前的一片荒芜要好得多。第三件事就是治理污染,深得民心。 这么聊着,很快到了市里,林哲宇一下车,陈小伟便拿出资料开始复习,当真是见缝插针,不留死角。 县委书记培训班 参加会议的县(区)委书记并不多,只有六个人,会议是由市委书记周光良主持召开的,地点就在市委小会议室里。 林哲宇略略有些意外,因为会议是电话通知,所以他并不知道会议内容,参加会议的一共只有五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三人是排名前三的县区,另两人则是排名最靠后的三个县。 林哲宇见到了一个老熟人——周小平。随着周光良的职务变动,他的职务也由市政府副秘书长变为市委副秘书长了。可能是因为职务的变化,心态也有了变化,见到林哲宇的时候居然微笑点头示意,一改往昔的张扬。 人真的会变吗?同样微笑示意的林哲宇心里暗自想着。 会议的时间并不长,周光良的言辞也并不那么强硬,主要是鼓励前三甲的继续保持,后三位的扬鞭奋进,争取有所突破。 林哲宇就感到很奇怪,这样的会议不能说不正常,但至少可以说不是太合规矩,不过市委书记的行事,对就是对,错也是对,作为下属,只有接受。 散了会之后,林哲宇想去向周光良汇报一下工作。严格来说,林哲宇与周光良并没有什么过节,现在是上下级关系,县委一把手向市委一把手汇报工作,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没轮得到林哲宇,城关区的区委书记已经拔了头筹,抢先一步进了书记办公室,林哲宇只得作罢,另外几位与会者也没有离开,进了秘书常昊的办公室排队等候。其实通过周光良接见下属的顺序便能看得出在周光良心中的位置。 林哲宇其实早就该来主动汇报了,只是这一阵子事情比较多,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这一次的治理污染就是一个好的由头,只是放在参加会议的时候来汇报,多少有点顺便之嫌,恐怕周书记对他的感观不是太妙。 看着好几个人排队等候,林哲宇也就没多大的兴致去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了,正要下楼,忽然听得一人道:“林书记,等一下。” 话音到处,市委副秘书长周小平从拐角里出了来,几步上了前,笑着道:“林书记,你稍等,周书记一会儿要找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小平虽然跟他有过些小摩擦,而且还是他掐了人家脖子,现在周小平笑脸相对,似乎早就忘了那档子事,他自然也不能把芥蒂放在脸上,当即也笑着道:“怎么好意思麻烦周秘书长来传话呢。” 周小平笑了笑:“都是为领导服务嘛。周书记正在接见人,可能还要有一会儿,不如先到我办公室去喝杯茶。” 林哲宇欣然应允,跟着周小平去了市委办。 市委副秘书长自然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进了去,里面的装饰很简洁,与周小平平日的性格相去甚远,看来这家伙也开始注意影响了。 坐了下来,周小平为林哲宇泡了一杯茶,又发了烟,林哲宇道了谢,笑着道:“周秘书长,以前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啊。” 周小平知道林哲宇说的是什么,便道:“不要不相识嘛,况且当时确实是我的不对,喝了点酒,脑筋就不大好使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林书记赔个不是的,只是当时你太忙了,又是纪委的,身份特殊,我可不便去套近乎,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有事在走后门找关系呢。” 林哲宇笑了起来:“周秘书长说的哪里话,你怎么会有问题呢。” 周小平也笑了,闲聊着工作上面的事情来,一杯茶喝完,办公桌的电话响了起来,满面笑容的周小平在接电话的一瞬间,神情变得无比正经,道:“林书记在我办公室呢,好,我马上让他过去。” 放下电话,周小平道:“周书记有时间了,让你现在过去。” “谢谢秘书长的茶水,改天有空到海安去视察工作。”林哲宇说了句官面上的客套话,走出了门。 周光良的态度很好,看上去并没有受林哲宇一直没上门汇报工作的影响,很亲切地招呼着林哲宇坐下。领导亲切,做下属的可不能得意忘形,惊讶之余,林哲宇还是挺直了腰板,半边屁股搭在沙发上,很恭敬地道:“周书记,请指示。” 周光良笑着道:“这是我私下的谈话,不要太拘谨。海安的工作有声有色,很不错,尤其是治理污染方面,更是走在了全市前列,这证明哲宇书记还是很有政治大局观的。作为县委一把手,首先就是要具备政治敏感性,掌握大方向,这一点你做得很好。” 林哲宇道:“周书记谬赞了。说到污染治理,我很惭愧,也很自责,如果我们在招引项目的时候严格把关,对不能通过环评的项目坚决不立项,也不会出现各种污染了,在以后招引项目的过程中,我们将会本着为民众负责的原则,严格把关,确保不再引进污染型的项目。” “这个思路是正确的。”周光良严肃道,“我们不能因为图一时的政绩而忽视了民生问题,以牺牲环境来获取gdp的增长。” 林哲宇道:“这是未来的做法,对于已经造成污染的,环境保护法的规定是谁污染谁治理,在如何治理方面,政府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们政府不能对污染的企业一关了之,一方面是污染的后续治理,另一方面是企业关停后原来工人的再就业问题,一个做不好,就容易引发上访甚至是集访的事件。” 周光良看了林哲宇一眼:“你考虑的很周全,这需要深入地研究,针对不同情况做出不同的应对。” 说了这句话,周光良话题一转,道:“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刚刚的会议上已经说了,不再重复,让你来主要是另外一件事。” 林哲宇立即挺了挺胸膛,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周光良拿起摆在桌子上的一份文件道:“中央党校下个月要举办县委书记培训班,主要是对县委书记进行系统理论培训和党性教育,引导县委书记用党的最新理论成果武装头脑、指导实践、推动工作。省委征求市委的意见,经过讨论,决定安排你去参加这个培训班。” 培训背后 林哲宇吃了一惊,以他这样的级别,最多也就是到省委党校去参加培训,以前中央党校也搞过类似的培训班,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关键就在于为什么安排自己参加。 联想到县里的情况,林哲宇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不过从培训本身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现在提倡学习型干部,整日忙于各项工作,学习的时间还真不多,这个培训班无疑可以很好地进行充电,而且这是一项政治任务,根本容不得他去拒绝,当下道:“很感谢周书记能给我这么一个学习的机会,我服从组织安排。” 周光良笑了笑道:“这次培训为期两个月,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只有学到了很深刻的东西,才能更好地去开展工作。等一下你到古部长那边去填一下个人资料,报到时间是下周一,你回去把工作安排好。” 出了周光良的办公室,林哲宇转头就去了一趟组织部,填写了相关的资料,向古长江道了谢,古长江很关怀地道:“林书记,组织上很看好你啊。” 道了谢,林哲宇又跟周小平打了招呼,不失礼节,然后才离开。 林哲宇看了一眼省委转发的培训文件,心头是喜忧参半。其实那晚卫星过来,也提了这么一嘴,说到了中央党校举办县委书记培训班的事情,还让林哲宇提前运作一下,争取这个机会。当时林哲宇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是一次轮训,这次排不到自己,下次总有机会,况且当前海安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也抽不开身,万万没想到,全市唯一的一个名额周光良就给了自己。 表面上看来,是组织上的器重,但是就海安的情况而言,把自己调开,完全是给李兆阑做大的机会,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以李兆阑的能耐再加上市委领导的支持,等他回来,海安可能就要变天了。只是这一次是堂而皇之的阳谋,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好在还有几天时间,需要认真部署一下。 经过这件事,林哲宇已经充分认识到,周光良是摆明支持李兆阑了,虽然未必就能扶得起李兆阑,但是对林哲宇的工作开展还是会造成不小的影响的。在施政方针方面,林哲宇与李兆阑之间的差异经过这段时间已经很明显了。 与大多数领导一样,李兆阑也是那种谋求政绩的政客,与其说他目光短浅,倒不如说是为了提拔升迁,所以在如何发展方面,必然会与林哲宇起冲突。 林哲宇沉思了一下,忽然道:“小伟,不急着回去。” 陈小伟立即降下了速度,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李珂,电话很快接通:“林书记,有什么指示?”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来市委办点事,顺道看看你,有没有时间?” “算你够朋友,还能想得起我,这样吧,中午我安排,小地方,吃个便饭,不嫌寒碜吧?” 距离下班也没多久了,林哲宇直接先去了李珂安排的地方,陈小伟倒是很机敏,送林哲宇到地头之后,把车停进了停车场,免得生出事端,现在很多人都在充当民间监督员,万一有个人看到公车停在饭店门口拍个照曝个光,林哲宇就惹上事了。 林哲宇暗暗点头,看来“收”了这小子还是对的,换了老刘,恐怕还得自己亲自交代才行。 坐了一会儿,李珂匆匆来到,两人一见面就重重地握了手,李珂的气色不错,林哲宇笑道:“看来你最近过的挺滋润的嘛,比以前肉多了。” 李珂笑了笑道:“市里的环境比较好,周书记上任之后,对纪委工作非常重视,干起来就比较有劲头了。” 林哲宇笑道:“纪委工作原本就应该受到重视嘛。最近有没有打算到各个县区巡视一番?” “打听工作,这可是违反工作纪律的啊。”李珂开了句玩笑,随即道,“孟书记对这一块很重视。” 林哲宇点了点头:“确实需要这么做,我支持。” 开玩笑,巡视制度本就是林哲宇提出来的,他要是不支持,那不是打自己耳光吗? 李珂也点了点头,林哲宇这么说,肯定是有所指,看来这海安自己需要重点照顾一下了,心里有了数,就不再说这个,道:“海安的情况怎么样?” “运达还是不错的,你可以跟他多接触。”林哲宇也不避讳,直截了当,“一切都正常。”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古之所云,也是至理名言,据我所知,李兆阑来市里很活跃,你可得防着他点。”李珂提醒道。 林哲宇微微一笑:“诗仙酒业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那个叫董振雨的副总有下落了没有?” “失踪案由公安部门处理了,至于诗仙酒业的调查暂时搁置了。”提到这事,李珂就有些郁闷。 林哲宇没有再多问,自己的调离再加上周光良的上任,诗仙酒业即便是有问题恐怕也会被压下来了,孟庆德既然不再争取,显然也有不小的压力,至于市里的势力分布,却不是他所能关心的了。 两人吃了饭后,随即分别,赶在下午上班前,林哲宇回到了海安。 下午,林哲宇分别找来杨行江、王运达和刘平单独谈话,作了一番交待。杨行江主要是狠抓招商引资,一定要对污染型的企业严格把关,另外就是清江纸业的治污问题,不达标,坚决不恢复生产,这是原则。向王运达说了市纪委要巡视的事情,要他配合工作。刘平则没多说什么,林哲宇要脱产两个月参加培训,县委这边的一举一动都要他这个大管家注意着,显然是重中之重了。 晚上,霍言旺上了门,霍言旺最近没什么大的动作,但是私下里却是在调查搜集王伟清的犯罪资料,不过没什么太大的进展,这小子看上去粗枝大叶,屁股却是干净得很,一些事情根本没他的影子。 安排工作 不过霍言旺倒也不是全无收获。关于王伟清发家的过程,霍言旺查出了一些东西。这要追溯到八年前,当时的王伟清就是一青皮,一贫如洗,依赖在诗海至江陵的客车上扒点财物为生,突然有一天,凭空多了一笔钱,先是投资做了点小生意,后来承包了一个沙场运沙子,日渐发达,后来不知为什么,清江纸业被他盘了下来,据说是因为前老板欠他钱,但到底欠了多少,是因为什么而欠的,并不清楚。霍言旺问了不少人,终于从一个当年跟王伟清一起做扒手被抓的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情况,原来当年王伟清在诗江线的客车上扒窃时,曾经一时精虫上脑,救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叫周诗惠。不过并不是王伟清见色起意,来了个英雄救美,而是因为当时车上还有另一拨扒手,占了他们的活儿,所以才会动起手来。 周光良有个女儿就叫周诗惠,至于此周是不是彼周,暂时还不清楚,如果是的话,那么也就可以解释周光良为什么会帮王伟清了。不过林哲宇觉得这还只是表面的,虽然王伟清救过他女儿,但这种关系绝不可能持续这么久,为了表示感谢,那也是一次性的,所以这其中可能还另有原因。 林哲宇让霍言旺继续深挖,不过要注意方式,别让人知道。林哲宇不知道这个调查会带来什么后果,在未明白之前,还是先低调一些的好。 交待完了这些,林哲宇的心情也镇定了不少,这才去考虑赴京培训的事情。这次进京得有两个月的时间,抛开工作,倒是可以好好跟家人好好团聚一下,当下打了个电话给孟遥。 过了好长一阵子,孟遥才接听了电话,听到那边吵吵嚷嚷的,林哲宇道:“那边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你等我下。”孟遥来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这才道,“有个朋友过生日,大家一起庆祝下。小林子,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 “下周一我要去京都参加中央党校的县委书记培训班,为期两个月,这是不是好消息?”林哲宇握着手机倚在床头很是一副好整以瑕的惬意模样。 “呀,真的呀,那太好了,琳琳可想你了,终于能见到爸爸了。” 林哲宇郁郁地道:“你就不想我?” “你有什么好想的啊。”孟遥故意道,“工作才是你老婆。” “哪有这回事儿啊,我这不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你报喜讯了吗?” “切,才不是,你不是为了能见到我才开心,而是能参加这个培训班。”孟遥故意逗林哲宇道,“什么时候过来?是住在家里还是住党校?” “这个……中央党校是什么规矩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不知道高轩参不参加呢。”林哲宇知道孟遥最疼高轩,把这小子拖出来当挡箭牌,转移孟遥的注意力。 这招果然好使,孟遥笑道:“他是县委书记,你也是,你们俩要是在一起,可能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我打电话问问。”林哲宇赶紧挂断了电话,吁出了一口气,孟遥这张嘴可是够厉害的,真不愧这“小魔女”的称号,他哪里知道,孟遥对他可是温柔之极了。 随即打了个电话给高轩,只是令林哲宇意外的是,高轩并没有接到通知,高轩想的倒是很开,这是全国的轮训,历时三年要对全国的县委书记都培训一次,所以迟早有那么一天,况且将近年底,工作太忙,根本没工夫离开。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一上午,林哲宇便让县委办通知常委们召开常委会,会上林哲宇宣布了自己将于下周一前往京都参加为期两个月的培训的消息,交待由县委副书记杨行江临时主持县委工作,要求各条战线服从管理,树立大局意识,确保全年目标的全面完成。 李兆阑既兴奋又有些恶心,兴奋的是林哲宇要离开两个月,那这两个月,海安就是他的天下了,恶心的是,并没有让他党委政府一肩挑,而是安排了杨行江。他也不得不佩服林哲宇这招一箭双雕,既掣肘了自己,又能收获杨行江的忠诚,可谓是一举两得。 杨行江等人事先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一点也不意外,杨行江表示,自己只是暂时代为行使县委书记的职权,重大事项还是会向林哲宇汇报请示,言下之意,李兆阑你还是省省吧。 会后,林哲宇单独跟常务副县长甄秀林谈了一次心。常务副县长在政府那一块是非常重要的位置,林哲宇一直想找甄秀林一次,不过他都没有采取动作,他觉得还不到时候,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原因只有一个,甄秀林一直在排斥自己,想来应该是受到查处胡培彬的影响了。 虽然他不认同女儿的这门婚事,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大喜之日的第一天老公公被双规,之后丈夫又丢了工作,没少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尽管他认为这是她咎由自取,但十指连心,如果不是林哲宇的前来,女儿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所以林哲宇一直在给甄秀林时间来了解自己,虽然不知道了解的怎么样了,只是自己即将离开两个月,这个时候应该跟他谈一谈,了解一下他的态度。 甄秀林似乎有些意外,坐在林哲宇的办公室里也不主动开口,只等林哲宇先说话。 林哲宇也没有摆出“下作”的姿态,坐在办公桌里。 想想办公桌的设计挺有意思,办公桌很高,椅子也很高,林哲宇本身个子就高,坐在里面看着沙发里的甄秀林,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显得极其威严。 “甄县长,你是负责协助李县长工作的常务副县长,分管财贸这一块,担子不轻,年底全年目标能否漂亮的完成,主要还是靠你,希望你能抛开个人成见,公私分明啊。”林哲宇开门见山,不搞虚伪的一套,直指要害。 甄秀林呆了一下,他没想到林哲宇会这么直白,赶紧道:“林书记,我对你没有任何成见。” 感情靠培养 林哲宇笑了笑:“没有成见那是最好了。现在的社会舆论啊,真是没边了,几次常委会上你的意见都被看成了对我的不满,那完全是为了工作嘛。我还听说,你对我之所以不满,完全是因为我任市纪委副书记期间,把胡培彬送进去了。” 甄秀林立即更正道:“那是外界的胡说八道。” 林哲宇道:“纪委的作用是什么,你也清楚,没有问题的人就不会惧怕纪委,换言之,有问题,纪委查他就是天经地义,不是针对哪一个人,而是针对违法乱纪。胡培彬索贿行贿,受到处理,也是理所当然。甄县长,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不被舆论所左右,这东西就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相对,有什么心结,就打开天窗去解开。” 甄秀林被林哲宇的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他对林哲宇确实不是太舒服,虽然李兆阑这个人也没太大的本事,搞理论有一套,搞实战显得没多少经验,但是他还是倾向于李兆阑多一些。 “林书记,我明白这个道理。”甄秀林觉得自己被压了气势,却又无法辩驳。 林哲宇又笑了笑,道:“甄县长,你可别不在乎社会舆论,说实话,我在任市纪委副书记的时候,也就是那次查到胡培彬的时候,也听说了一些外界关于你的评论,才知道你还有个雅号,叫夜夜新郎哥,说的很是不堪啊。” 甄秀林不屑一顾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才懒得理会,清者自清。” 林哲宇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流言斐语对一个人的伤害也很大,这些传言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你的声誉。我知道你是一个淡泊名利的干部,不是说平庸的位置干不了事业,但是位置越高,才越有做大事、更好服务于百姓的能力,你认为呢?” 甄秀林被林哲宇搞糊涂了,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林哲宇微笑道:“甄县长,我们只是私人间的谈话,没有任何目的,经过了解,我认为传言有误。” 甄秀林道:“谢谢林书记对我的肯定。” “好,那就这样,以后我们再多交流,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嘛。”林哲宇笑着站了起来,向甄秀林伸出了手。 林哲宇也没指望甄秀林通过这么一次谈话就能改变立场,这些都要徐徐图之,争取对方的人物,都是先从离间开始的,他不介意使点小手段去分化李兆阑和甄秀林,而且他也确信自己的小手段会一点点地分裂他们,原因无他,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太了解李兆阑。 如果换了以前,在没有获得周光良支持的情况下,李兆阑多少会有些顾忌,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可能会认为有了市委书记的支持,老子就是天下第一,所采取的策略会粗暴得多。 杨行江现在主持县委工作,他所分管的工业开发区与全年经济指标有着莫大的干系,也就是说甄秀林与他会有诸多的交集,在极其密切的情形下,李兆阑的感观可能会发生变化,只要他的态度有强硬之处,那么他的“阴谋”就起到效果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确保周一能够准时报到,林哲宇提前订了诗海飞京城的机票,所以在县委办备了案之后,他周六就去了诗海。 房子还放着,并没有处理,孟遥也不缺那点钱,为的就是林哲宇回诗海的时候有个落脚之处。回来的时候,王运达搭了林哲宇的顺风车,车上自然免不了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纪委一直在无声无息地行动,虽然林哲宇要求纪委要主动开展工作,但也不能到处去寻找目标,这样难免会形成人人自危的紧张,况且现在的领导干部,大问题不一定有,小问题是必然有,如果真的兴师动众,恐怕有不少人要被处理。水至清则无鱼,真到了那一步,可能非常不利于工作的开展,所以林哲宇给纪委的指示就是通过纪委的整风运动,营造出“不敢乱用权力、不能乱用权力和不想乱用权力”的环境,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不敢乱用权力已经初显成效,不能乱用权力还需要制度去制约,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至于不想乱用权力,那就是境界的问题了,这一方面,林哲宇自己恐怕也很难做得到,作为一把手,“乱用权力”还真的有些难以界定。 “这个方面,等我培训结束还得跟人大好好交流交流,可不能让人大流于形式,该监督的还要监督。”林哲宇一边开车一边道。 王运达的嘴角不由扯了一下,人大监督的可是政府,你自己就是人大常委会主任,自己监督自己,未免有点太那个了。 “你笑什么?”林哲宇瞥了王运达一眼,道,“党委必须依法决策,人大必须依法监督,政府必须依法行政,公民必须尚法守制,有全社会共同遵纪守法,维护法律权威,这才是理想的法治国家。” 王运达忍着笑道:“书记说的是。” 林哲宇无可奈何地在心中一叹,不过也不要紧,一把手的方向完全能够决定一个县的发展,只要自己能把握住大方向,至于下属们如何,他只能影响一个是一个了。 到诗海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林哲宇邀请王运达到家里坐一坐。王运达知道林哲宇的住处,却是从来没有去过,现在家里没有别的人,倒也没什么顾忌,当即应允。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住,但是屋里收拾的很干净,王运达啧啧赞叹:“我这辈子恐怕也住不了这么奢侈的房子了。” 林哲宇拿着水壶放了冷水来烧,头也不回地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话是在含沙射影呢?” 王运达赶紧道:“书记,您这是多心了,我可没这个意思,只是感慨一下。” 拍着沙发,左顾右盼,林哲宇失笑道:“拜托,能不能别跟个刘姥姥一样,作为干部,认识上同样要与时俱进,你也未必就在纪委战线上待一辈子,将来走出去,外面豪华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么一副土老帽的模样,没得给我丢脸。” 不请自来 王运达嘿嘿一笑,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林哲宇一眼看见,不由道:“你看看你,身上的毛衣都扯出线头了,注意点自己的形象。” 王运达苦着脸道:“我现在就是月光族,工资卡都在老婆手里呢,要不是暗藏了小小小金库,连烟恐怕都要戒了。” 听到王运达“小小小”的形容,不由哑然失笑,可是在一笑之后,不免又微微有些心酸。民以食为天,干部又何尝不是,尤其是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钱是重中之重,如何处理好金钱与事业之间的关系,对于手握重权的领导干部尤为重要。凭心而论,像王运达这样的干部并不多,在他的身上,仿佛又看到了李珂的影子。换个位置考虑一下,如果自己是他们,能不能甘守清贫? 见林哲宇的神情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王运达便住了嘴,正好这时水已经开了,便起身过去泡茶。 林哲宇笑颜一展,道:“你是客人,今天我服务一回。” 王运达正色道:“那可不行,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领导,哪有下属要领导侍候的。” 泡上了茶,王运达不由大赞:“林书记,这是什么茶?好香啊。” 林哲宇的内心又是微微一黯,王运达的目光倒是独到,好几盒茶叶放着,他偏偏选了竹茶。这茶叶还是上次孟遥带回来的,为了避免触景生情,林哲宇只喝了一次,剩下的便藏在了柜子里,却是被王运达给翻了出来。 “我以前工作的时候,院子里有几棵竹子,这其实就是竹叶。”林哲宇甩了甩头,似乎是想甩开商荫的影子,只是越是如此,越是无法不去想她,而随之带来的居然又多了甄小妹的身影来,林哲宇有点晕了。 中午是打算跟王运达一起吃个便饭的,结果王运达的爱人打来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王运达跟林哲宇一样,也是一个月难得回家一趟,林哲宇就让他先回家,家庭和谐才是事业成功的基础。 王运达就表示晚上他请客,林哲宇哈哈一笑,你那点小金库连烟钱都不够,还是省省吧。 送走了王运达,诺大的房子顿时冷清了下来,林哲宇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商荫和小妹的影子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现,他这些年最为亏欠的就是这两个人了,在想着与这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的同时,他对孟遥也升起一种负罪感。 都说女人是否出轨,取决于男人对她的态度,而男人是否出轨则取决于他有没有出轨的机会。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林哲宇失了一阵子神,收拾起心思,这时候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叫,看了一下时间,竟已是下午两点多快三点了。 家里虽然收拾得干净,却是一点食物储备都没有,翻了一阵子,连盒泡面都没有找到,这个点可能没哪家饭店还营业的了,既然出了门,林哲宇就不想再用泡面来对付,所以他的选择就是去言老九那儿去打牙祭。 正准备出门,却是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林哲宇吓了一跳,还以为大白天的遭了贼,门一开才看到进来的居然是安曦。 安曦也没想到家里有人,自己先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林哲宇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林书记,我没想到你回来了。” “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没吓着你吧?”安曦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不过也没关系,县委书记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干部。 “没有。是这样的,孟总走的时候,把钥匙给了我,让我有空的时候收拾一下。”安曦赶紧解释了一下自己的不请自来。 “哦,怪不得这房子这么干净呢,小安,麻烦你了。”林哲宇客气了一番。 “没什么。”安曦刚说出这句话,便听到从林哲宇的肚子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不由道,“林书记,你还没吃饭?” 林哲宇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回来得太匆忙了。” “老九还在饭店呢,我打个电话给他吧,让他先做点。”安曦的称呼倒是很亲昵,林哲宇心道,这个姻缘他算是牵成了。 打了电话,林哲宇和安曦边说着话边出了来,简单问了点情况,安曦很有天份,在经过培训之后,确实成了孟遥的好帮手。孟遥把她留在诗海,一方面是让她能跟言老九在一起,另一方面也是继续锤炼她,让她成长得更快,能够独挡一面,到时候再调到京都总部。 林哲宇开着车出来,还没走多远,忽然有一辆宝马车从横里穿过来,拦在了林哲宇的车前,林哲宇吓了一跳,要不是他动作快,非撞上不可。 怎么开车的?林哲宇心里有些恼火,这些年,网络上不断曝光宝马车撞人事件,真不理解,开宝马的,难道都这素质? 虽然与开的什么车无关,但是林哲宇却是着实见识到了。 没等他去发飙,宝马车上先下来了一个人,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留着大背头,腆着个大肚子,显得挺有气派,只不过做出来的动作和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气派了。 这家伙一下来就拼命地拍着林哲宇的车门,叫嚣着道:“给我下来!” 林哲宇身为县委书记,自然自重的很,懒得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直接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正要拨电话,安曦却是打开了车门,怒道:“陈家辉,你想干什么?” 林哲宇一听安曦似乎跟他是认识的,那就没必要报警了,把手机装了起来,也打开了车门。 只见陈家辉冷笑着扫了一眼林哲宇,很是不耻地道:“安曦,我还以为你傍上了什么样个款爷呢,原来就是开个破奥迪的。” 林哲宇怔了一下,顿时明白了眼前的状况,敢情这丫挺的是在追求安曦,还误会了自己跟安曦的关系。这倒是挺有意思,看这小子这个嚣张样,安曦肯定是没告诉言老九,不然哪有这小子张牙舞爪的份儿啊? 各搬救兵 换成以前的林哲宇,面对这种登徒子,肯定是一顿胖揍,直接打走,不过现在的林哲宇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冲动的小伙子了。他要的是一劳永逸,而不是逞一时之快,以言老九的性子,一旦知道这事,这个陈家辉可能就要改名,改成陈家败了,为了不给言老九和安曦留下后患,也为了安曦日后不再受扰,林哲宇决定先盘盘对方的底。 “兄弟混哪儿的?”林哲宇下了车,倚在车门上懒洋洋地道。 陈家辉扫了林哲宇一眼:“怎么?道上的?盘我的底?” 林哲宇笑了笑:“说盘底也算是吧,万一你是我哪个朋友手下的混蛋呢?” 陈家辉不怒反笑:“你很狂,在诗海还没几个敢跟我这么说话的,冲着这个,我决定只要你一条腿,中间那条。” 说着,陈家辉一拳向林哲宇打了过来,林哲宇自然不会被这样的一拳打中,向边上一让便闪开了这一拳,这时安曦怒叫道:“陈家辉,你想干什么?” “安曦,你别说话,到车上去,这里我来应付。”林哲宇这么一副大喇喇的口吻很是让陈家辉有强烈的挫败感,发起狠来,又向林哲宇打了一拳。 这小子也是被气昏了头,刚刚一拳没打中,就应该明白对方不是个好惹的主,可是精虫上脑的时候,就什么都不顾了,只不过他也只是打了一拳而已,他的拳头就被林哲宇握在了手里,使力一扭,手腕向着反方向折了过去,陈家辉哎呀一声痛叫,整个人都跪倒在了林哲宇面前。 林哲宇很是轻松地道:“干嘛呢这是?求饶呢?” 陈家辉气得要吐血,可是自己的手腕子叼在人家手上,根本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只能咬着牙发狠道:“有种你别走。” 林哲宇要的就是这句话,躬下身子,几乎贴住了对方面的脸,淡淡道:“好,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咱们各凭本事,我输了,安曦就是你的,你要是输了,以后也别再来烦她,怎么样?” “行!”陈家辉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跑到车里开始打电话。 安曦在车上听得清楚,脸色都变了,万万没想到她过来收拾一下房间会演变成这样,林哲宇一上车,她就紧张地道:“林书记,陈家辉就是个混混,你别跟他斗气,我们还是走吧。”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就放心吧,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安曦不放心,就要打电话给言老九,林哲宇道:“不要让老九扯进来。” 安曦怔了一下,她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言老九,就是知道陈家辉的身份,怕言老九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来。 “林书记,陈家辉挺有背景的,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安曦同样不想把林哲宇给扯进来。 林哲宇道:“小安,有些事情有些人,是不能躲的,你越是躲,他越是不肯放过你。再说了,他就是一个混混,我们不用怕他。” 林哲宇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打给傅桂桢的,对付混混,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警察来对付他们。 电话很快接通,傅桂桢笑着道:“林大书记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我在诗海,遇到了点小麻烦,江湖救急了。”林哲宇话虽这么说,却是听不出有一点点焦急的模样。 傅桂桢倒是呆了一下,江湖救急这样的词他都敢用,不由道:“你现在在哪?什么情况?” 林哲宇道:“我被一个叫陈家辉的人给堵了,就在富润花园前面的顺馨大道上。” “陈家辉?”傅桂桢顿时有点头大,“你怎么跟他卯上了?” “你认识?”其实林哲宇打电话给傅桂桢就是有点询问的意思,如果是一般的小混混他也不在乎,如果有来头,多半是心高气傲的,那更是要收拾得他服服帖帖,免得再惹事端。 “知道一些。”傅桂桢在电话里也不想多说,“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过去,见面了再说。” 这会儿功夫,陈家辉已经打完了电话,点了根烟,站在车旁,也不说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刚刚人家已经露了一手,再出言挑衅,就不是受辱那么简单了,完全是找虐,所以他在等着援兵过来。 林哲宇没有下车,安曦有些提心吊胆,手摸了几次电话都忍住了,也不知道林哲宇哪里来的自信,同时她心里也在疑惑,他不是县委书记吗?一个当官的,怎么也跟个混混儿似的?也不知道他这电话是打给谁的。 “安曦,他怎么缠上你的?”林哲宇看了一眼陈家辉,回过头问道。 “他是龙港集团诗海分公司的竞争对手,是在一次招标会上遇到的。”安曦对此人极其厌恶,连名字都不想提,“他是江陵人,据说有点来头。” 林哲宇心里有了点数,他在市区好歹也待了几个月,根本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也就是说,他顶多也就是条过江龙,再加上是龙港集团的竞争对手,那自然是要往死里打了。 十几分钟后,一辆面包车飞一般地开了过来,到了宝马车边猛地刹住,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还没停稳,车门就被拉开了,七八个人从车上冲了下来,手里还握着木棒等家伙,陈家辉猛地扔了烟头,迎了上去。 “辉哥,谁他妈不长眼惹到你头上来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家伙大声嚷嚷着。 陈家辉向林哲宇一指:“注意点,那女人的别伤着了。” “辉哥,你说,怎么收拾他?”那家伙轻轻用手中的棍子击打着另一只手的手掌道。 “让他做太监。”陈家辉握着还有些疼痛的手腕,恶狠狠地道。 “成。”那家伙棍子一挥,“弟兄们,开工。” 安曦的脸色已经白了,抓着椅背的一双手因为用力的缘故,指节都有些发白。 林哲宇暗骂了一句,傅桂桢这小子怎么还没到?这回是真的失算了,难道真的要活动活动手脚? 正在这时,远远传来一阵警笛嘶鸣的声音,林哲宇松了一口气,这家伙,还真会玩心跳,姗姗来迟啊这是,再晚一点,恐怕就能看到林书记英雄救美以一敌十的威武场面了。 恳切请求 警察到场,这架自然是打不起来了。傅桂桢亲自带队到场,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做个和事佬,毕竟他是堂堂的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而林哲宇也是标准的一县之首,哪怕他跟陈家辉是认识的,他也得倾向于林哲宇,再不济也得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 所以林哲宇和陈家辉都没事,那帮小混混可就惨了,被一网捞了个干净,全部带上了警车。 陈家辉这才明白,对面这小子玩了招阴的,他哪里是叫人,完全是报警啊。 “算你狠,咱们走着瞧。”陈家辉面对傅桂桢这位常务副局长,也是没有一点收敛,反而公然威胁起林哲宇来。 林哲宇淡然一笑道:“姓陈的,你别忘了你刚刚说的话,你已经输了,以后就不要再骚扰安曦了。你心里不爽,可以冲着我来,我全接着,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安曦有一点点的麻烦,这笔帐我都会记在你的头上!” 说起威胁,林哲宇的严重程度可能要更甚了,陈家辉反将了傅桂桢一军:“傅局长,你们公安局就是这么为投资商保驾护航的吗?看来回去我得跟我叔叔反应一下了,投资商遭受威胁,公安部门不予保护。” 傅桂桢心里也有气,当即道:“陈总,你记住一点,公安局不是为哪一个人开的,而是为了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今天你的这个行为,已经为你网开一面了,自重啊陈总。” “少跟我来这一套。”陈家辉冷笑了一声,没有傅桂桢在这里,陈家辉还真不敢乱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在只有他跟林哲宇二人在场的情况下,万一动起手来,他是万万敌不过对手的。 傅桂桢眉毛一扬,眼前二人要卯起来,林哲宇出声了:“陈总是斯文人,刚刚那也是个误会而已,不如我单独跟陈总聊几句吧。” 换了一般人,傅桂桢不可能是这个态度,尤其是对方在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仍然嚣张得很,显然不是一般人,考虑到不想让傅桂桢为难,林哲宇还是决定站出来。说实话,他对陈家辉的估计严重不足,否则也不会闹出这么一个大乌龙了。 见林哲宇发声,傅桂桢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冲林哲宇短促地笑了笑,一切尽在这不言中。 “不介意私下聊几句吧?”林哲宇不愠不火地走到了陈家辉身边。 陈家辉也感觉到了林哲宇的不同,傅桂桢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实质上市局真正的一把手,林哲宇一个电话就过来了,可见林哲宇也不是寻常人,而且傅桂桢还在场,他倒不担心林哲宇会动粗,甩了甩头道:“聊就聊,还怕你?” 林哲宇淡淡一笑,到了宝马车的另一侧,挡住了傅桂桢的视线,停了下来,陈家辉刚过来,林哲宇的手猛然一伸,便掐住了陈家辉的脖子。 陈家辉不由一呆,他又失算了,原以为林哲宇不敢动粗,想不到这小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正要放声大呼,林哲宇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也是有头有脑的人物,叫吧,看谁丢脸。” 陈家辉虽然是个混蛋,很冲动,但林哲宇这么一说,他倒是冷静了下来,虽然对方很彪悍,但不见得对自己大打出手,傅佳桢毕竟在这儿,所以他也不紧张了,摊开手耸了耸肩,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林哲宇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淡淡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哲宇,你一直在骚扰的那个女孩子是我的朋友,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以你的资本,什么样的女人都能找得到,所以我诚恳地劝陈总一句,该放手就放手,感情没有错,但是太执着对你没好处。” 说到这里,林哲宇一直持续着压力的手松了开来,陈家辉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恢复过来,瞪着眼睛道:“姓林的,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不管你是谁,我的话都不会改变,用你的话说,有些人同样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言尽于此,还请你好自为之,如果你仍然顽固不化,那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吧。记住我的名字,林哲宇。” “好,我记住你了。”陈家辉咬着牙道。 林哲宇没再理会他,走了出来,跟傅桂桢打了个招呼,低声道:“谢了,有情后感。” “得了,兄弟就别说这些了。”两人隔着陈家辉有点远,傅桂桢说话也没那么多遮遮掩掩,“这小子来头不小,你悠着点。” 林哲宇淡淡一笑:“来头再大他也是个人,敢乱来就是找死。” 傅桂桢也不知道林哲宇哪来这么大的底气,笑道:“县太爷就是不同。” “行了,我走了,再联系。”林哲宇笑着转身上了车,安曦紧张地道,“林书记,你没事吧?” “没事,我快饿死了。”林哲宇开了个玩笑,发动了车子,道,“安曦,给我说说这家伙的情况。” 陈家辉是环宇投资实业集团的老板,安曦家那一片拆迁之后,要开始建设的。龙港集团诗海分公司和环宇集团都参与了竞标,还有其他几家公司,但无论是实力还是资质都差了一筹。 龙港集团是个巨无霸,对这么个小工程不是那么太在意,所以孟遥也没有过于在意,只是为了历练安曦,才把这个工程的招标工作交给了安曦。 陈家辉就是这么认识安曦并死缠烂打的,这个人据说在省城有不小的关系,安曦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考虑到工作以及言老九个性的原因,她一直都没有跟言老九提起,没想到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 这么说着,就到了老九酒店门口,林哲宇提醒安曦别把刚刚的事情说出来,安曦心领神会,发自内心地道:“林书记,真的很感谢你。” 林哲宇笑了笑,停下了车。 摊上大事了 言老九亲自下厨,给林哲宇炒了两个菜,又开了瓶酒,这不中不晌的,两人就边喝边聊了起来。言老九对眼下的状况还是很满意的,有自己的小事业,有一个相爱的女朋友,或许每个人的人生追求各不相同,但是这种温馨的平静生活却是很多人都向往的。 林哲宇没有给言老九什么意见,只有一句话,珍惜一切。 两人把一瓶酒喝了,林哲宇自然不能开车,酒店里有现成的客房,上去睡了一觉。林哲宇的酒量当然不止半斤,在海安的这些日子,林哲宇虽然谈不上殚精竭虑,但思想上的高度集中还是比较耗人心神的,现在放下一切,去参加培训,精神上也是为之一松。 其实这一次参加培训,身边的人都认为是林哲宇要升迁的信号,不过林哲宇自己明白,这一次的培训既是常规也是非常规,常规的是全国两千多位县委书记都将参加轮训,不同的只是时间上的先后而已,至于说是非常规,那是林哲宇自己的考虑。 他不在的这两个月里,海安会怎么样,这是一种考验。既是考验他身边的这帮人是不是能够兑现承诺,也是考验自己不在李兆阑能不能顾全大局,所以他只是作了简单的部署,人不在,并不代表他跟海安的联系就斩断了,毕竟他只是培训,他还是海安的一把手。 所以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在他的感觉中却只是眼睛一闭一睁而已,像这种睡眠质量已经不知道何年马月才有过的事情了。 用冷水冲了把脸,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吃的比较晚,肚子还不饿,看了下时间,现在正是晚餐的高峰期,从楼上看下去,门前停着不少车,看来言老九的生意挺好,便也不急于下楼,重新坐回到床上,摸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给孟遥。 这一次电话接的很快,却不是孟遥接的,而是琳琳。 听到琳琳脆生生的声音,林哲宇的心就飞扬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京都去,他实在是太想娘儿俩了。 跟琳琳聊了几句,电话便到了孟遥手里,孟遥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七点的,机票已经订了。” “到时候我去接你。”孟遥的心情感觉挺好,笑着道,“琳琳听说你要来,都快飞起来了,不肯睡觉呢。” “贴心小棉袄嘛,当然开心了。”林哲宇干脆躺了下去,道,“问你个事。” “什么?” “龙港在诗海的分公司有个竞争对手叫环宇集团是吧?” “咦,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来龙港了?”孟遥大是惊讶,林哲宇向来不是太过问龙港集团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来,很是出乎她的意料。 林哲宇道:“陈家辉一直在骚扰安曦,下午安曦来收拾屋子的时候我才知道,言老九以前的干什么的你也知道,要是让他知道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但是陈家辉好像挺有点来头,不敢罢手。” 孟遥笑了起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哲宇听得孟遥的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因为他从孟遥的笑声里听到了一丝兴奋,他有种事情被闹大的感觉。孟遥是什么性格啊,没事还找事呢,要不是她现在身份不同,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情来,现在有了事情,那还不兴奋得嗷嗷叫啊? “办什么办?我就是问问情况。”林哲宇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孟遥根本不理,笑着道:“陈家辉敢跟安曦过不去?他摊上大事了。” 林哲宇一听,就知道要糟,孟遥插手这事儿,那肯定是往大了去了,她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赶紧道:“你可别乱来,我跟他谈过了,不会再骚扰安曦。” “不骚扰安曦了,你还问?是不是你把这事儿扛下来了?好嘛,他死定了,敢跟我老公别劲儿。”孟遥的理由更充分了。 林哲宇不得不佩服孟遥的分析能力,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在给孟遥找乐子了,只得道:“你可别做违法的事情。” 孟遥笑道:“我可是守法公民的典范,怎么会做那种事情,你放心吧,我最多就是让环宇破产,让他变得身无分文。” “这也太狠了……”林哲宇话还没说完,孟遥已经抢着道,“我有点事儿,先挂了。” 看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林哲宇很是哭笑不得,忽然间他有些为陈家辉感到可怜了。 晚上留下来吃了便饭,林哲宇没有喝酒,明天还要赶飞机,可别睡过头错过了时间,言老九也不强求。吃完饭,林哲宇谢绝了老九送他的好意,自己开车回去。 诗海的各项事业发展得很快,仅次于省城江陵,夜生活却是不遑多让,此时正是刚刚开始,街道上车流滚滚,林哲宇的车开得很慢,看着路边上形形色色的人群,这才是世间百态。 经过一个红灯的时候,林哲宇停下车,突然轻咦了一声,他看到不远处的路口有几个男男女女走过,其中一个好像是董洁盈,不过由于距离远,又是惊鸿一瞥,并没有能看得清楚。 林哲宇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为了求证,他赶紧拿出手机,翻到了董洁盈的手机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好一阵子才接通,林哲宇在打电话的过程中就一直在看着那几个男女,接电话的话人正在其中,赫然就是董洁盈。 “喂,谁啊?”董洁盈的声音听起来明显神智不是太清醒。 林哲宇打这个电话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只是觉得董洁盈现在读高三,正是学业最紧张的时候,求证一下他刚刚看到的是不是董洁盈,现在一听她的声音,觉得不对劲,那自然是要管上一管了。 此时已是绿灯,见林哲宇的车停着不动,后面的车拼命地按着喇叭,林哲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脚油门,车子向前一冲,随即急打方向,管它什么红灯不红灯的,把车子掉了个头,追了上去。 偶遇董洁盈 车子在几人前面停下,不等车停稳,林哲宇便跳下了车,董洁盈还抓着电话一个劲地追问“你谁啊”。 林哲宇二话不说,一把抓住了董洁盈的手就走,跟董洁盈在一起的几个男子就不乐意了,拦在了林哲宇身前,最前面的那人斜着眼睛道:“你他妈谁啊?” 董洁盈显然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凭着本能想要挣开林哲宇的手。 林哲宇将董洁盈拉到自己的身后,看着眼前这几个孩子,个个的打扮都是奇形怪状,有惹着一头五彩缤纷的头发的,有鼻子上打着孔穿着圈的,也有上着烟熏妆的,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学生,而再看董洁盈,虽然装扮那他们那么离谱,但是衣着也是暴露得很。 董洁盈还在挣扎,林哲宇忽然很是生气,扬起手掌就要掴下去,中途却又停了下来,转头向那些人道:“洁盈是我妹妹,都给我滚开。” “我艹,你他妈哪根葱啊,还妹妹,洁盈根本没有哥哥,你他妈给我滚远点,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说话就是那只孔雀,嘴上叼着烟,从全是破洞的牛仔裤屁股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刀出来。 林哲宇目光一凝,一巴掌扇了过去,将那小子扇倒在地,嘴上叼着的烟也飞了出去。林哲宇的强势顿时将这些人给镇住了,个个面面相觑。 林哲宇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拉着董洁盈的手便上了车。 董洁盈坐在车上一点都不安分,不住地扭动身体,林哲宇无奈,拉起安全带给她系好,这时,有两名交警上了前来,敲着车窗,示意林哲宇降下来,然后敬了个礼道:“同志,你违法停车,请出示你的驾驶证和行车证。” 林哲宇叹了一口气,正要去拿证件,董洁盈叫了起来:“救命。” 这一声叫不仅吓了林哲宇一跳,也吓了那两名交警一跳,态度顿时强硬了起来,一人大叫道:“你,别动,打开车门下来!” 林哲宇真是哭笑不得了,眼下这情况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了,只得亮明了身份,道:“你们误会了,我是海安县委书记林哲宇。” “市委书记也不行!”交警显然不相信林哲宇的话。 幸好林哲宇的坤包还放在车上,道:“我把证件拿给你们看。” 证件虽然拿出来了,不但有工作证,还有身份证,可是这年头连chu女膜都能造假,就别说工作证和身份证了,林哲宇真是百口莫辩,再加上董洁盈就像只活蛆一样乱动,更是让林哲宇像是在脑门上刻了两个字:坏人。 由于怀疑林哲宇对未成年少女图谋不轨,在“控制”住局面之后,一个看着林哲宇,另一名交警打了电话给公安局,很快有警察到来,可怜林哲宇连个电话都不能打。 林哲宇和董洁盈被带上了警车,林哲宇也放弃了继续解释的念头,一切等到公安局以后再说吧。 做笔录的时候,林哲宇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在看了他的证件之后,警方才发现弄错了,向林哲宇连声道歉。县委书记虽然只是处级干部,但是比起这些警察来也高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县委书记可是经常跟市里的大领导打交道的,今天这事要是追究起来,恐怕他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林哲宇倒是没工夫跟他们去计较,恰恰相反,如果每一位警察都这么负责,恐怕很多犯罪会被扼杀于萌芽状态。这个时候,董洁盈也恢复了清醒,在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之后,也是默然不语。 再次上了林哲宇的车,林哲宇没有急于开车,而是点了一根烟缓缓地抽了起来,董洁盈垂着头不说话,半晌林哲宇才道:“你是不是辍学了?” “别告诉我妈妈。”董洁盈的第一句话居然说的是这个,林哲宇看着她,“给我一个理由。” 董洁盈语未发泪先行,林哲宇看着如梨花带雨般的董洁盈,心头也是沉重得很,他欠董洁盈一个承诺,不仅没有能够为她爸爸正名,连下落至今也是没有半点消息。 哭了好一阵子,董洁盈的情绪才稳定了一些,说出了原因来。不出林哲宇所料,董洁盈的变化之源正是来自于父亲董振雨的莫名失踪。一个正值大好年华的女孩子,本应该安心在校读书,享受着父母的宠爱,可是她却要背负着诸多压力,而其中原因不仅仅是父亲的失踪,更是因为父亲还背负着贪污犯的罪名。 在学校里,她受尽了嘲弄,同学们都说她是贪污犯的女儿,而老师们虽然没有这么说,但是看她的目光和对她的态度显然也有不是太正常,在这种情形下,董洁盈没有选择面对,而是选择了逃避,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了一起,今晚跟她在一起的那几个人就给她吃了摇头丸,如果不是林哲宇恰巧遇上了她,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洁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需要去积极面对,你爸爸犯了罪了好,没犯罪也罢,这些都与你没有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自暴自弃显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试想,如果你爸爸没有犯罪呢,在他知道你变成这个样子,他会有多难过?”林哲宇没有任何理由去训斥她,只能加以劝解。 董洁盈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林大哥,我该怎么办?” 林哲宇欣慰地笑了笑道:“洁盈,你能问我怎么办,我很开心,因为我能感觉到你不是一个坏孩子,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重回校园。我相信,只要你努力,你一定会走出现在的阴影。” “至于你爸爸,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没有放弃努力。”林哲宇无法绕开董洁盈的心结,唯有面对,“你记住了,无论你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要做好你自己,明白吗?” 董洁盈虽然未能真正的恢复过来,但是心情也好了很多,林哲宇又道:“这件事我会向你妈妈保密,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今晚……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孟朝阳,好不好?” 夫为妻纲 飞机降落,林哲宇提着一个小包走出了机舱,一眼便看到了孟遥标志性的坐骑——火红的法拉利,车边上站着两个俏生生的女子,一个自然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孟遥,另一个则是她的贴身姐妹绛了。 孟遥穿的很简洁,粉红的大衣下面是一套纯白的紧身衣,干练之极,只是头上带着个大礼帽,一副很大的墨镜架在鼻子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名人就是烦恼啊,出门都得遮遮掩掩的,生怕被围观,不过尽管这样,一辆限量版的法拉利再加上身材极好的两名美女,也是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线,来往过去的人群中倒不是没有人想过来搭讪,只是绛就如同一座冰山一般,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极为不善的冰冷,让人望而却步。 林哲宇下了来,孟遥接过他手中的包,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这个动作让很多人产生了一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林哲宇不够帅气,而是他实在太惹人嫉妒了。 “久等了。”林哲宇老实不客气地等绛拉开车门,才钻了进去。 培训班周一正式开始,林哲宇自然不会早早过去,去出那个风头,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跟老婆孩子欢聚一堂。 住的地方依然是那幢别墅,贵在清静,绛也是轻车熟路,不多时便将车停在了别墅里。 故地重游,林哲宇心头别有一番感慨,此时非彼,但这别墅总是给他带来一种陌生感,毕竟是丈母娘传给他的。 一走到门口,便听得一阵清脆的钢琴之声,悄悄走进去,琳琳正专注地弹着钢琴,那架势还真有几分宗师的味道。 林哲宇没惊动她,悄悄地又退回到院子里,拉着孟遥的手坐到长廊的一条秋千椅上道:“谢谢你。” 孟遥笑着道:“谢我什么呀,夫为妻纲嘛。” 林哲宇握紧了孟遥的手:“你公司那么忙,又是接我,又是陪我的。” 孟遥就道:“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了?这世上最重要的莫过于家庭和和睦睦美美满满的了,其实我才不想当那个董事长呢,烦都烦死了。” 林哲宇牵起孟遥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动情地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之所以做龙港的董事长,完全是出于一种责任,毕竟这么大的公司,也不能说不理就不理了,倾注着你妈的一片心血。” “我妈不是你妈呀,幸好妈不在,不然被她听到的话,你就惨了。”孟遥娇嗔道。 林哲宇微微一笑,对于这位丈母娘,他倒是没有多少畏惧之心,相比之下,孟遥的天性可比她厉害得多了,否则也不会得一个“小魔女”之称了。 “琳琳的琴弹得很好。”林哲宇的目光转向了大厅的方向。 “这孩子在音乐方面很有天赋,现代的教育方式很有问题,我不想太约束她,让她自由成长就好。”孟遥在教育方面的思想很前卫,其实说穿了,孩子拼命学习,以求考取一个好的大学,最终仍然走不出“生活”这两个字,所为的也就是找一份好的工作养家糊口,而对于琳琳来说,长大了,生活也不在她的考虑之内,孟遥早就看穿了本质,在她看来,孩子的健康成长和发展兴趣爱好,才是最为重要的。 林哲宇对此大为赞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才华被填鸭式的灌输教育给湮没了:“现在的教育确实有问题,完全就是流水线一般的教育,所培养出来的所谓人才过于脸谱化了,失去了创造力,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孟遥笑了笑道:“你就别悲天悯人了,这不是你我能够改变得了的,所能做的就是让琳琳不要变成一个学习机器。” 林哲宇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说是教育方式,说到底还是体制的问题,体制要想改革,其难度可想而知,其实其本质还是利益。想到这里,林哲宇不由叹了口气,孟遥冰雪聪明,知道林哲宇的心里又想到了什么,便道:“好容易回来一趟,就别说那些沉重的话题了。” 林哲宇点了点头,这时身后一声清脆的叫声响了起来:“爸爸!” 林哲宇刚回过头,一个香喷喷的瓷娃娃就冲过来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那张老脸又亲又嗅,这是女儿最诚挚最本源的亲近方式,林哲宇心头的那一丝沉重顿时抛到了九宵云外。 一家人在一起的开心惬意就不必说了,中午带孩子出去美美地吃了顿大餐,在京都林哲宇也没什么朋友,享受起天伦之乐来,晚上自然免不了大战几百回合,将最近一丝压力都释放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拒绝了孟遥送他去党校的要求,自行前往。他来这里是参加培训的,作为一名县委书记,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他可不想成为众人瞩目的人物,要知道孟遥那辆法拉利就是个标志。 林哲宇到的比较早,站在党校面前,心中便有种心旷神怡的清爽之感,“中共中央党校”,六个金灿灿的大字显得格外的肃穆,一眼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绿油油的草坪和格外庄重的建筑。 三万多平米的综合楼看起来大气之极,湖边的垂柳直入水中,风一吹来湖心便荡起了层层的涟漪,让林哲宇有种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 “真美!”林哲宇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按照文件上的要求,林哲宇到了报到点,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年纪有大有小,不过林哲宇相对还是比较年轻,向人群里一站,便显得很是惹人注目。 这是个绕不开的坎,尽管为了掩饰自己的年轻,孟遥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副平光眼镜戴上,仍然还是显得年轻,林哲宇只有认命,这又不是他的错。 不过大家都是县委书记,有的还是副厅级,城府自然是免不了的,报完到,相互之间打着招呼,一同前往,倒也没有太多的陌生之感,毕竟谁也不认识谁,没有利益冲突,当然没必要去咄咄逼人来彰显自己的特殊,况且在京都,处、厅级干部一抓一大把,有什么好得意的。 梁山书记 坐在教室里,林哲宇忍不住有一丝心潮澎湃。这一期的培训班共有两百多人,诺大的会议室里坐得满满的,没有一个缺席——当然,也没有人敢,除非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主持会议的是中zu部曹部长,而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则是当今常委韩副主席,在曹部长的主持中,韩副主席发表了重要讲话。 林哲宇听的很认真,正如韩副主席所说,扎实做好农村改革发展各项工作,开创工作新局面,关键在于各级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其中县委和县委书记担负着重大责任,如果学习好、领会好、贯彻好中央相关的精神,是重中之重。国家的各项改革发展正处于关键阶段,县委书记肩上的担子重、责任大,韩副主席所提出的“学习、带头、贯彻、团结”四个要求让林哲宇眼界大开。 扪心自问,林哲宇觉得自己学习的时间太少了,不学习就不能领会掌握最先进的政策、思想,在工作中极有可能犯错,所以林哲宇认为,这是一次极其难得的提高机会,因此,他不但快速地做着学习笔记,还悄悄地打开了录音笔,以便于回顾那些有所忽略的内容。 开班仪式结束前,曹部长宣读了几项纪律。其中一项就是吃住在党校内,这一点林哲宇只能苦笑,好在逢周末的时候还真的跟学生一样,有两天的休假时间,也算是比较人道了。 紧接着便开始了正式的授课,授课的老师不是教授就是中央的领导,他们都有着非常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上课的形式也不限于照读教材,而是理论与事实相结合,非常生动,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林哲宇便打了电话给孟遥,说了培训纪律,所以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打电话,去食堂对付了一口之后,便回到宿舍,饥渴地汲取着白天所学内容的营养。 与林哲宇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姓严,年纪有些大了,看上去有四十好几快五十的样子,跟林哲宇是邻桌,一来二去,聊得很投机,坐在凳子上抽着烟,见林哲宇这么用心,笑着道:“林书记,年轻真好啊,如果让我再回到二十年前,我的劲头可能比你还足。” 对于这位严姓的县委书记,林哲宇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虽然觉得此人有种船到码头车到站的心态,却也懒得去说,他来这里是来学习的,自己也没必要去多管闲事,当即笑了笑道:“严书记年阅历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是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所不具备的。” 严世铎笑了起来:“各有千秋啊,林书记在哪里就职?” “安东省海安县,严书记呢?”看得出来,这位严书记的嘴巴是闲不下来了,林哲宇干脆合上了笔记本,拿出烟来发了一根。 “诗海的?那儿不错啊。我是梁山的。”严世铎接过林哲宇递过来的烟,呆了一下道,“不简单啊,白皮烟。” 这条烟是孟遥从陆远航那里顺过来的,陆远航也是从他爸爸那里搞来的,都是特贡的,严世铎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烟,但也知道来头不小,加上林哲宇原本就挺年轻,以三十出头的年纪坐到县委书记的位置上,综合诸多因素,林哲宇不是一般人。 林哲宇忘了这茬,也不好多说什么,笑着道:“朋友送的。严书记,你所在的梁山是不是安东省凤阳市的梁山?” “是的,林书记也知道那个地方?”凤阳与诗海离的虽然不是太远,但是一个地级市得有十几个县区,所以也未必就都清楚。 林哲宇笑道:“那还真巧了,我老家就是梁山的。记得以前的书记是叫边疆。” 严世铎道:“是边疆,不过一年前已经进去了。” 林哲宇轻哦了一声,在他的印象里,边疆这个人虽然有些令人不耻,但也不失为一位公正的干部,想不到也有进去的时候,他也没有问是因为什么,在体制内,进去的莫过于两个方面:财与色,这是两把击倒官员的利器啊,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栽在这两样手下,林哲宇自己也不例外,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哪里还能够坐在这里参加培训?所以他也异常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机会,人这一生,能有一个机遇就很难得了,所以他必须要抓住。 两人聊了一阵,严世铎接到一个电话,拿起电话进了卫生间,林哲宇便重新翻开笔记本,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中去。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生活也变得三点一线,食堂、宿舍、教室,林哲宇很是享受这种宁静的氛围,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如果重新给他一个机会,他还会选择从政吗?做学术研究倒也挺不错的。 当然,这只是偶然闪现过的念头。在这几天里,他也认识了不少人,有一位关系很好的,就是京都本地的,姓魏,叫魏志高,三十六七岁,另外还有一位叫白岩的,年纪也差不多,是安南省某县的,再加上老严,也算是广交朋友了。 很快到了周五,根据培训纪律,下午下了课,一周就算告一段落,并不强求周五的晚上也住在党校,严世铎酒虫上来了,约林哲宇一起去喝两杯,并说白岩和魏志高也都参加。 林哲宇原本是打算回去的,只是一方面严世铎盛情难却,另一方面也不想把自己搞得太清高,也没在几人面前说自己在京都有家,便应了下来,打了电话给孟遥告假,孟遥理解林哲宇,男人在外,应酬难免,准了。 魏志高本地人,对这地头自然是倍儿熟,带着三人七转八转地便到了一个小饭馆。 这魏志高的心思还是比较缜密的,大家都是县委书记,虽然在京都算不上什么官儿,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在繁华地带吃喝,万一被什么媒体给拍了传到了网上,那就麻烦了,所以来的地方比较偏一些,不过魏志高说,地方虽然偏,但是这店的菜做的很地道,绝对可以一饱口福,打牙祭最佳的选择。 执政理念 店虽然小,装修得却是很有特点,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打的是温馨牌,绝不会让你有寒碜的感觉。 魏志高显然是老主顾了,很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又低声向服务员叮嘱了几句,然后四个人便坐了下来。 魏志高亮出一嘴标准的京腔儿:“五湖四海皆兄弟,咱也不轮谁高谁低,叫声兄弟,我借着地头,自称一声主人,请兄弟仨儿到小店一聚,别嫌寒碜。” 众人都笑,严世铎年纪稍长,当即道:“相聚就是缘份,我眼看是要到站儿了,能认识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也觉得我年轻了好几岁,魏书记,谢谢了。” 白岩的性格有点内敛,微微一笑道:“大家也都别客气了,用老严的话说,能聚在一起就是缘,培训也有一周了,收获很大,今晚咱们就把酒言欢,交流一下心得。” 林哲宇坐着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其实能够参加培训班的县委书记,谁是个省油的灯,手下没几把刷子都罩不住,所以他是报着学习观摩的态度来的。 魏志高笑着道:“林书记,提到这个,你学的最深刻,你先说两句。” 林哲宇笑了笑道:“笨鸟先飞吧,老师们所传授的都是对政策的理解和亲身经历事件的剖析,我都还没啃透,就不说了。” 林哲宇显得很谦虚低调,严世铎就道:“林书记,工作中你不是这样吧?这也太谦虚了,这可不行,做一把手就得有一把手的威严,我痴长几岁,算是过来人,你要是唬不住下面那帮人,你这个一把手就没好日子过了。” 白岩道:“老严,你这话在理,也不在理。现在是法治社会,以威服人固然需要,但是更要以德服人,下属过于畏惧未必就是好事,工作是人干的,阳奉阴违可是最要命的。” 严世铎眼睛一瞪:“他敢!搞这一套,我就摘了他的帽子。” 魏志高笑着道:“二位啊就别争了,地方不同,方法也不同,还得因地制宜,咱们是讨论学习心得,怎么治理下属,留在以后再说。” 林哲宇微微一笑,魏志高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方法,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如果千篇一律,未免过于僵化了。 不一刻的工夫,菜就上来了,开了两瓶茅台,酒是魏志高自己带过来的,林哲宇总觉得喝酒不是太好,有悖于培训纪律,不过也不便于直接拒绝,便道:“几位,喝酒的事我就得告假了。实不相瞒,我刚刚结婚不久,最近正忙着造人,抽烟已经破了戒,再喝酒的话,就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了。” 魏志高自然不肯就这么算了,道:“两个月的时间呢,就一回,少喝点也没关系。” 林哲宇笑着道:“魏书记,情谊不在酒中,等造人成功了,有机会我把今天的双倍补上。” 严世铎也劝道:“孩子要紧,万一出了纰漏,可是一辈子的遗憾了,我赞同林书记的意见。魏书记,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开一瓶就行了,毕竟是来培训。” 白岩也道:“小酌怡情,喝多了难免误事。” 其实论起酒量,身为县委书记,基本都是“酒精”考验的,谁的酒量能差?说到底,都还是觉得影响不好,尤其是吃完饭还要回党校,让人遇到酒气熏天的,实在是说不过去,可不要因为喝酒而给自己带来麻烦。 魏志高便也不强求,道:“瞧我这个主人做的,那这样,先提前说好了,咱们今天就小试牛刀,等培训结束,还是我做东,一醉方休。” 四人边吃边聊,林哲宇以茶代酒,几人说些趣事,聊着这一周的所学,都遵守“不论政事”这一原则,气氛极其融洽。 “这个培训非常及时啊。”严世铎喝了点酒,谈兴大增,“县委书记处在整个国家治理架构的宏观之末、微观之始,决定了位置的关键性,我想大家都有这么一个体会,那就是忙,所以进行系统的理论培训和党性教育,引导县委书记用党的最新理论成果武装头脑、指导实践、推动工作,实在是大有必要。” 魏志高笑道:“生姜还是老的辣,老严的认识很深刻。” 白岩也道:“这次培训有四大板块,个人觉得非常契合基层的发展,无论是理论还是县域经济发展,无论是县域社会治理还是党建,都是实实在在的。咱们县委书记的官不大,放在过去就是个芝麻官,但是作用很大,有关承上启下,发展稳定,民生、党风建设,很多工作都取决于我们的作为。一个县里的工作除去外交问题不涉及,几乎没有不涉及的。一个县人口多的上百万,平均起来也有几十万。县委书记如果做得好,很快能改变面貌,如果县委书记出了问题,这个县也会变得非常糟糕。县委书记作用发挥的大小好坏,对整个县影响非常大。” “白书记说的好。”魏志高八面玲珑,轻声鼓掌赞同。 大家都是一方首脑,报告那是做惯了的,说起理论性的东西,可谓是信手拈来,不带一丁点儿打顿的,林哲宇却是没说话,倒不是他不想唱赞歌,而是觉得思想要更深入一些,最重要的是学有所得,光知道其重要性而不知其哪里重要,那就是竹篮打水,得不偿失了。 “林书记,你学的最刻苦,可别藏着掖着,让我们也聆听一下你的心得。”魏志高面面俱到,自然不会忽略哪一个人。 不要小看了魏志高的请客,尽管只有三个人,却是经过他精心挑选的。先说白岩。他所在的县在康平市都是首屈一指,虽然不是康平市的市中心,但能够做上县委书记,又年轻,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况且康平市是直辖市之一,经济发达,交上这么个朋友,划得来。 再说老严。老严年纪虽然大,却很沉稳,学习劲头也足,正如魏志高所说,生姜还是老的辣,很多经验是学都学不来的。 遇炜晔 最后再说林哲宇。看上去名不经传,但是他的谦虚低调、内敛好学以及他在这二百多名县委书记中年纪最轻,这一切都注定了他不是池中之物。 当然,其他的县委书记不是不够优秀,但是魏志高也不可能全部做一个通盘的了解,况且他所请的三人在很大层面上有一定的代表性,三人行必有我师,说交流感情也可,说偷师取经也不为过,精明得很。 林哲宇笑了笑:“说句实在话,我做县委书记的时间才几个月,几位可都是我的前辈,我就是个学生,所以我给自己定的原则就是少说多听。” “你这是谦虚过了头了。”见林哲宇不想发表高论,魏志高不着痕迹地把话题一转,道,“谦虚可不是完全代表着褒义,有个段子是这么说的,说某位干部胆子小,嘴又笨,传言他老婆在外面偷汉子也不敢吭声,有天酒后,仗着胆子审问老婆,还动了手,他老婆百般抵赖,说只有一次,他就指着老婆气愤地说,你……你……你谦虚!” 这家伙如果不当干部,做个演员也够称职的,学得是惟妙惟肖,几人都笑了出来,林哲宇指着魏志高笑骂道:“你这是含沙射影啊。” 魏志高辩白道:“就是个段子,没别的意思,谁要是在意,谁就是自己对号入座啊。” 白岩也笑道:“我也说一个,说有个人喜欢打麻将,每天晚上都十二点才回来,老婆就生气了,给他下了一个命令,每晚十一点前必须回家,不然就把门锁上让他进不了家门。结果这招根本没用,男人见锁了门,干脆折回麻将馆去玩通宵了。老婆见这个方法无效,再次下了个命令,每晚十一点前必须回家,不然门就不锁了,结果男人每晚准时回家。” 几人又笑了起来,这老婆很机智嘛,可是赞叹之余,又不免为这男人悲哀,谁知道这门是不是十一点之后才不锁啊。 严世铎失笑道:“真不知道你们哪儿来的这么多段子,有失体统。” 几人都笑道:“老严,要与时俱进啊,平时就够累的,不给自己找点乐,就成老古董了。” 林哲宇不想让自己显得不合群,便道:“说这个男人惨,还有比他更惨的。话说一个男人向老婆撒谎,说要去马来西亚出差,却是暗暗跟一个空姐去私会了。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星期,老婆见他久不回来,打电话去问,男人说明天就回来,老婆又问坐哪个班次的飞机,身边的空姐就写了一个字条给他,他说回来的时候会坐马航mh370,结果他到现在还没回家呢。” 众人不由莞尔,这家伙确实够惨的。 一顿饭吃完,心情得到了放松,一番感谢之后,各自散去。 以前不少地区在京都都有驻京办,尽管后来明确不允许再设立,但是地区也有应对之策,所以散了之后,就连严世铎也没打算回党校去,而是打算去驻京之处去了解下情况,顺便攻攻关。 林哲宇则是打算回去,却又不方便直说,只得先等二人先走了才行。 白岩则是道:“一会我有个朋友过来,差不多快到了,不管去哪里,都送你们一程。” 正好有个出租车驶过,严世铎谢绝,问林哲宇是否同行,得到否定答案,先行一步。 等不多时,一辆奔驰驶来,白岩展颜道:“来了。” 林哲宇正待推辞,却是从奔驰车上下来一个人,一个大步就窜了过来,惊喜地道:“林哥?这么巧?” 林哲宇也是意外得很,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贺炜晔。 “贺总,你们认识?”白岩也是大为意外。 “何止认识啊。”贺炜晔春风得意的很,老爷子做了康平一把手,经过一段时间,掌控力还是足够的,再加上陆总书记到康平视察了一次,他的呼声很高,私下都在说有机会去中南海呢。在康平的这段时间,贺炜晔也吸取了自己在安东时的教训,早就没有了二世祖的那副嚣张模样儿,为人低调得很,这样的转变也是让段若水很是欣赏,事业感情加上老子的三喜,让他不春风得意也不行啊。 “林哥,介绍一下,白岩,我的好兄弟,贾旺区富丽县县委书记,很够哥们儿。白岩,这位是我大哥,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贺炜晔看上去跟白岩的关系挺好,否则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开车来接白岩,当然,这也说明了贺炜晔的成长,并不是那种自恃身份的人,越是这样,越是容易受到人的爱戴。 白岩重新定位了一下林哲宇,感观上觉得林哲宇不一般,不过从贺炜晔的嘴里说出来分量就更重了,能够让他肯定的人并不多,林哲宇却成了他大哥,他怎么能不重视,心里就在想,难不成这林哲宇也是红二代或者是官二代? “林哥,正好有个聚会,要不要一起去?都是自己人,陆哥也在。”贺炜晔自然不会请林哲宇去那些不入流的地方,他说的“陆哥”是谁,林哲宇自然清楚,除了陆远航,还有谁能成为贺炜晔嘴里的“陆哥”? “这个……”林哲宇沉吟了一下,贺炜晔直接拿手机打了个电话,“陆哥,我碰到哲宇了,你们说两句。” 这家伙还真是够雷厉风行的,手机交到林哲宇的手中,便听到了陆远航的声音:“哲宇,你什么时候来的京都?” “快一周了,来参加县委书记培训班,晚上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正好遇到炜炜晔了。” “你呀,来这么久也不打个电话,晚上没什么事吧,跟炜晔一起来吧,正好聚聚。”林哲宇跟贺炜晔一个是自己的妹夫,一个是自己的姐夫,虽然林哲宇的出身平常,但是陆远航也时刻牢记着,自己的父亲同样也是如此,并不比别人高出一等,所以在自己人面前,他还真就是一个罩得住的大哥,“要是不方便,我打电话给孟遥。” 变味的紧急会议 此时的海安县政府会议室,正在召开会议。林哲宇离开的时候下了命令,清江纸业一周内必须采取污染治理措施,林哲宇离开海安已经一周了,王伟清还是没什么动作,这让杨行江很是恼火。他很清楚林哲宇为什么要死盯着王伟清,这完全是杀鸡儆猴,如果清江纸业的污染不治理了,那么治理污染的后续难度会更大。 只不过虽然他临时主持县委工作,但在此时的海安,县长李兆阑的级别最高,况且这项工作是政府在推动,他倒也不好过于强硬,所以把这项工作向李兆阑作了汇报。 由于清江纸业的拖延,其他的一些涉污企业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苗头很不对劲,所以李兆阑召集了相关的部门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参加会议的除了县委副书记杨行江、常务副县长甄秀林以外,还有规划局、招商局和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等人。 李兆阑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最中央,沉声道:“开发区企业所造成的污染情况大家都知道,大家说说怎么办吧,黄局长,你先说。” 规划局局长身体不好,两天前就请了假,来参会的是规划局副局长黄谦。 “我到规划局的时间不长,正好看了一些资料,近些年开工的一些项目有不少没有经过审批,有的连立项都没有,更谈不上整体规划了。”黄谦是个年轻人,土生土长,对于污染所造成的后果比一般人更是深恶痛绝,所以说起话来没有多少顾忌,介绍着他所发现的情况。 话音刚落,管委会主任方进强反驳道:“不知道诸位领导是否还记得开发区没有成立时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片荒芜,这些年我们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动员了方方面面的力量,响应县委县政府的号召,大力开展招商引资工作,不断发展地域经济,才打出了现在这样的好局面。招商之初,我们没有经验,没有资源,完全就是靠着自己趟着石头过河,诚然,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病了几个人就全盘否定。清江纸业是我县的纳税大户,在市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如果就这么关了,那无疑是一个极大的损失,由此而衍生出来的问题也会有很多,我个人认为,这种做法有些偏激。停了清江纸业,那是不是还要停了其他的企业?哪个企业没有或多或少的污染?我觉得可以治,但是不能停,否则,我们当初对投资者的承诺岂不是变成了一句空话?” 杨行江的眼睛里喷出了火,怪不得王伟清一直拖着不办,什么资金问题都是个借口,主要原因还是领导干部的思想存在问题,想不到平日里垂眉顺目的方进强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来这里面边存在大量的利益啊。 李兆阑心里也在想着利益方面的问题,作为县长,他必须考虑,考核的时候可是必须拿数字说话的,这些企业是否生产就是实打实的数字啊。 方进强似乎没有看到杨行江眼睛里的怒火,接着道:“开发区没有成立以前,民风懒散,百姓收入连温饱都无法解决,招引了企业之后,百姓们除却农忙以外的时间,都是在企业里工作,少的一个月两千多,多的可以拿到四五千,一些特殊工种更是接近五位数,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而也带动了其他行为的发展。李县长,这些工厂岂是说关就关的?都关了,那些工人干什么?” 李兆阑的眉头再一次皱紧了,清江纸业的工人到县政府来讨个说法,已经是一个开端,如果强硬地关掉清江纸业,后果会是什么,不得而知,更重要的是,如果别的涉污企业也这么一搞,甚至鼓动人去市里乃至省里上访,海安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到时候,林哲宇固然要挨板子,自己这个县长恐怕也是难抽身事外。 与杨行江碰了一下眼神,杨行江压着火气道:“话虽如此,却不是纵容企业大肆污染的理由,环境保护……” 杨行江话还没说完,方进强抢着道:“杨书记,这不是纵容和大肆,而是边生产边治理,治理污染刻不容缓,但是饭也得一口一口吃才行。” 杨行江简直呆住了,他全然没有想到,一个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居然敢跟堂堂的县委副书记叫板。 李兆阑轻咳了一声,道:“陈德林,你是招商局局长,也说说吧。” 李兆阑的这个动作可以算是在变相地支持方进强,却是没有想到,此举不但彻底得罪了杨行江,更是让甄秀林有些不同意见了。 杨行江是林哲宇的人,这一点勿庸置疑,李兆阑跟林哲宇尿不到一个壶里,也是千真万确,但这些不能摆到桌面上,领导间的争斗不能让下属们直接知情。李兆阑这么一搞,杨行江颜面尽失,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陈德林知道自己将要发言,所以一直在思索着该怎么说,县长点将,他随即道:“这件事还要认真对待,不可留然行事。这些年,为了县里经济的发展,县乡领导的踪迹遍布各地,可谓是费尽艰辛,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和繁荣局面。虽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成绩还是主要的。区内的企业也为县里的经济发展作了巨大的贡献。我觉得让驻区企业停工,会产生极大的副作用。表面上看,是控制住了污染,但是我们也清楚,造成污染的因素有很多,企业的排污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单一化的关停企业是不是能起到效果,还是个未知数。况且,一旦关停企业,以后谁还来这里办厂兴业?没有人投资,别说财政收入了,农民的就业都成了问题。所以说,既要保护环境,又不要企业关停,才是万全之策。再说了,环境保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治理就更是如此了,需要长期坚持不懈,我认为一切地关停,是饮鸩而不止渴。” 顽主的聚会 陈德林转弯抹角地说了一通,意见与方进强不谋而合,让杨行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时候他才能体会到林哲宇身在这个位置有多难,如何解决好眼前的问题谈何容易,他觉得仿佛走进了死胡同,环境与经济效益之间的冲突似乎无可调和。杨行江真的想拍桌子大骂一通,然后拂袖而去,但是事实决定他不能这么做,这些人虽然表达了意见,但李兆阑还没有说话,现在只能寄望于他能够有一点对民众负责的良心了。 李兆阑沉吟片刻,道:“听了同志们的意见,各执一词,都有道理,我的原则是,既要保住现有的企业,让他们正常经营,不要让他们生撤资的思想,又要让他们改变现在的做法。杨书记,我知道这项工作的难度很大,要多想办法嘛。我看这样吧,再给清江纸业一个月的时间,上次我和林书记跟清江纸业的王总做了一次谈话,王总也同意进行设备的更新和工艺的改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需要很大的投入啊,作为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也要充分考虑企业的难处嘛。” 李兆阑的这番话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替杨行江解了围,但是实质上却是在与林哲宇唱反调。林哲宇给出的时间节点是一周,这一周过去了,李兆阑居然又给了王伟清一个月的时间,这完全是对着干嘛。 会议不欢而散,杨行江沉着脸出了会议室,没走几步,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跟过来,回头一看,竟是常务副县长甄秀林。 “杨书记,放松点,跳出这个范畴,眼光可能会不一样。”甄秀林与杨行江并肩而行道。 杨行江苦笑了一声,道:“甄县长,环保保护真的刻不容缓啊,环保部门已经提取了小沥河的水样进行化验分析,得出来的结果很是惊人啊,附近的居民不少人得了癌症,我们只重视经济效益,而不在乎百姓生死,这还算是称职的领导干部吗?这完全是谋杀啊!” 甄秀林并不意外杨行江的激愤,道:“一个地区的发展,主要领导的作用很重要,林书记为什么要参加培训班,就是出于这一点啊。” 杨行江怔了一下,甄秀林这时已经走远了,杨行江回味着甄秀林的话,若有所思,是的,李兆阑的话并不是最终的决定,可是林书记临走前向自己交代了工作,自己直接这么汇报,是不是太无能了? 且说林哲宇已经随贺炜晔去了聚会的地方。 那是一个诺大的庄园,上面刻着两个纂字:梨园。 穿过两三道门庭,便进了一个院子。院子并不怎么大,灯光也有些昏暗,里面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看上去集合了聚会和party的双重元素。 在京都,有很多顽主,也有很多纨绔,林哲宇在京都读书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些,当然,那些都是小儿科,真正的顽主是很牛逼的,在不明白的人的眼里,顽主就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但是不务正业,不代表不学无术,什么叫顽主?就是在某个领域有着一定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人,事实上,什么叫正业,什么又叫不务正业,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规范。 真正的顽主大多都是有点背景或者有很大背影的,顽=玩,没实力,你玩个鸟?呃,鸟你都玩不起。 贺炜晔看上去是经常来,一进门,靠近门边就有人跟他打招呼:“贺少来了。” 林哲宇微微有些诧异,这些个顽主对京都外的人公子哥儿打心眼里是有些排斥的,贺炜晔能融入这个圈子着实不简单。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却是跟着贺炜晔向里边走去,白岩却似乎有些畏缩,不大自然。 两人都是生面孔,不过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贺炜晔领着二人径直走到了院子最里面,陆远航和几个不认识的人都坐着,见到三人过来,招了招手。 贺炜晔快走几步上了前,笑着道:“陆二哥。” 陆远航点了点头,道:“坐下吧。哲宇,坐我身边。” 林哲宇心下奇怪,陆远航什么时候有这么个称呼了,他并不知道,这个圈子里还是比较忌讳“大哥”这个称呼的,多少显得有点涉黑的意思。 神情坦然地坐了下来,陆远航笑着介绍道:“我兄弟林哲宇,县委书记。” 跟陆远航坐在一起的一共三个人,林哲宇注意到,院子里虽然有不少人,但是陆远航这边显得很空,没那么多人,其他人对他都抱着敬畏之心,不过也难怪,陆远航虽然未必是个顽主,但是在京都城里,陆远航在年轻一辈里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天之骄子的身份就不说了,光是他那份产业就足以领人刮目相看,听孟遥说他还曾经把当时的什么京城大公子收拾得满地找牙,这足以奠定他一哥的位置了。 既然在这里,那么身份就显得很重要了,能够与陆远航坐在一桌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林哲宇微微点了点头。那三人跟陆远航很熟,见阮远航很客气,态度自然也有变化,一人笑着伸出手道:“我叫刘天。” 另两人也作了自我介绍,一个叫宋致远,另一个的名字就有些怪,就费力彬,头发是卷的,皮肤也比较黑,还真有点菲律宾人的味道。 介绍完毕,刘天奉承道:“在京都,县委书记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官,不过林老弟年纪轻轻的就坐上这个位置,不简单啊,这个正处的含金量太大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刘哥客气了,在京都还要靠几位哥哥照顾呢。” 刘天哈哈笑道:“好说好说,陆二哥的朋友,有用得着的地方招呼一声就行。” 陆远航微微一笑,道:“炜晔,说说吧,什么事。” 贺炜晔跟这三人也都是认识的,拉了椅子坐下,道:“二哥,几位哥哥,我身边这位叫白岩,来自康平,在康平的时候,跟小阿飞起了些冲突,被逼得很紧。” “小阿飞?”费力彬一脸疑惑,“什么时候出了这一号人物?没听说啊。” 一少风范 宋致远倒是门清:“江南省省长的儿子,前几年在江南出了点事,好像是飙车把人给撞了,所以到这边来躲难来了,跟着志华混。他不一直在京都吗当孙子吗?一个京都,一个康平,隔着好几千公里呢,怎么跟小阿飞搞上了?” 陆远航向白岩看了一眼,这事必须得弄明白,顽主也是得合理合法,至少表面上得如此,再说了,人虽然是贺炜晔带来的,但也是第一次见面,冲着贺炜晔的面子,这忙得帮,但是也得弄清楚状况。志华那小子也不是吃素的,姓王,在家里排行老二,人也尊称一声王二哥,虽然不怎么惹事,但是惹起事来也不简单,这事必须得占着理才行。 白岩清了一下嗓子,说出了其中原委。 小阿飞在京都避了几年风头,撞死人的事件也在他老子的运作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由于在京都待了几年,又是跟着王二哥混,认识不少人,张扬的性格有所抬头,不过京都能人辈出,轮不到他得瑟,被人压一头的感觉着实不爽,所以就去了康平耍了几个月。跟康平陈市长的儿子陈朔关系很好。陈朔跟白岩在同一个县,白岩是县委书记,他是县长,小阿飞是以客商的身份过去的,吃饭的时候因为一个服务员跟小阿飞闹起了不愉快。 小阿飞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走的时候撂下一句话,要给白岩好看。白岩也没当一回事,但是后来的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陈朔一改往常谦和的模样,开始了争权夺利,他是市长儿子,能量非常大,很快就把白岩架空了,另外还设了一个局,拍了他跟那个服务员在一起的不雅视频。不过陈朔也没有把事情做绝,只要他让小阿飞满意,这事就算过去了。 陆远航的嘴角微微一扯,这事也算不上多大,不过他是天之骄子,耳濡目染之下,对为官者的品性看得很重,所以这嘴角一扯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林哲宇听得很仔细,陈朔这个人他算不上特别了解,但也知之不少,所以在听了白岩的话之后,心头也是微微一惊。 这一惊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陈朔爬的速度很快,从政这才多长时间啊,一转眼就是县长了,将来的步伐还不知道有多快,而第二个原因,就涉及到政治了。这倒不是因为白岩。白岩的事情也只是一个引子而已,换了不是白岩而是其他的人,陈朔还会这么做。所区别的是小阿飞的身份。 小阿飞是江南省省长的儿子,陈朔是康平市市长的儿子。陈朔也在体制内待了些年头,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大动干戈,况且这事也不是发生在他本人身上。林哲宇夺走了孟遥,这种奇耻大辱他都暂时忍了,更何况这种小事情?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借这件事情他老子要与小阿飞的老子联盟。不过这些判断也只是他的分析,毕竟当前高层的力量分布他并不清楚。 “老陈家有点不安份了么?”费力彬漫不经心地抛出来一句。 陆远航神情不变,只是扫了费力彬一眼,费力彬便收住了口,在这种场合下议论政事确实不妥。 贺炜晔低声道:“二哥,你看这事儿……” 陆远航淡淡道:“致远,这事儿交给你办吧。” 宋致远嘿嘿一笑,道:“成,我现在就去办。” “有事儿你们俩也先走吧。”陆远航拿起桌子上的烟,一人抛了一根。 费力彬和刘天都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先走一步。 陆远航微微一笑道:“哲宇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吧?” 林哲宇笑了笑:“大场面,头一回。” 陆远航也笑了起来:“你比高轩沉稳得多,要是他来了,恐怕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贺炜晔笑道:“陆哥,你别小瞧了高轩,昨天我还跟他通过电话,在迟舟是风生水起,我爸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陆远航却是把目光投向了白岩,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的事交给致远去处理吗?” 贺炜晔倒是没有把陆远航的真实身份透露给白岩,他还不至于这么没心没肺,不过白岩还是能感觉到陆远航的那种老大范儿,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回答,心里头虽然有些不快,但也知道自己这个县委书记的身份在人家的眼里根本啥都不是。 “致远比较合适一点吧,不是体制内的,身份与小阿飞也有得一拼。”贺炜晔不想白岩太难堪。 林哲宇一直没说话,其实白岩在说他那些事的时候,他就觉得多少有点不尽不实,既想请人家办事,又有所隐瞒,这个态度确实不大好,要知道你虽然跟贺炜晔关系挺好,但是这事也得贺炜晔从中牵线搭桥,现在陆远航的这个态度,他在想,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见贺炜晔有点护着白岩,陆远航便不再多说什么,点了根烟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炜晔,你过来一下。” 看着贺炜晔像个乖乖虎一样过了去,心头不免有些好笑,一物降一物啊,贺炜晔在安东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太嚣张,却也没这么乖啊。 白岩垂着头不说话,心里却是在犯嘀咕,一方面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另一方面也奇怪林哲宇的身份,很显然,眼前那位大人物跟林哲宇的关系不一般,这林哲宇到底什么来头? 林哲宇原本不想怎么说话,不过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而且白岩对自己的疑惑似乎也不小,便道:“白书记,放心吧,陆二哥既然扛下这事,就没问题。” 白岩笑了笑,道:“陆二哥是什么人,这么吃得开,我看这院子里的人对他似乎都有些又敬又怕的。”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既然炜晔没告诉你,我也只能保密了,等这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炜晔是个好朋友,别给他惹麻烦。” 林哲宇的这番话说出来,境界立即就不一样了,白岩怔了一下,林哲宇的形象在他的心里就发生了变化,似乎跟陆二哥就是同一类人。 小阿飞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向着声音看过去,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一边晃着向里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白岩看得清楚,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来人正是白岩刚刚提到的那个冤家小阿飞。注意到白岩转过身低下头,林哲宇就注意上了,这小阿飞的年纪并不大,也就二十左右,长得倒是挺英俊,就是阴柔了一些,戴着个棒球帽,帽檐下露出的好好的黑头发给染成了银色的,虽然是左顾右盼,一张脸却是板着。 小阿飞在京都也混了几年,跟着王二哥的事情谁都知道,这些个纨绔也少有不认识他的,这小子好惹,可是王二哥不好惹,这圈子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所以跟小阿飞打招呼的倒也不少。 小阿飞挺牛掰的样子,就是随意地点了点头,牵着身边一女孩子的手就进来了,仔细一看,还是个经常在电视里露面的小明星。 “飞哥坐这儿。”一人站起来吆喝,身边那小明星好像有点不大乐意,一指林哲宇这边,娇滴滴地说,“飞哥,那边空儿。” 小阿飞牵着那女孩就过来了,一看白岩居然也在,小阿飞当先就是一愣,随即坐到了白岩的对面,板着脸阴深深地道:“白书记也在啊,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玩?” 白岩惧怕的是他身后的陈朔,倒不是他本人,至于那什么王二哥,他是一点概念也没有,被小阿飞这么一刺激,心头不免也是有气,抬起头道:“我凭什么不够资格?” 小阿飞忽然笑了起来:“这里是你能来的吗?来这儿的谁不是京都有头有面的人物,你一个破县委书记也不怕丢人现眼?” 林哲宇在边上听着挺不是味儿的,京都确实有不少狗眼看人低的人物,但是真正能上点台面的大多都能给人留上三分余地,话里话外挤兑你不假,但也不至于照脸就抽,况且说这话的也轮不上他,混得时间再长,你也就是个外来户。 还看热闹的纨绔没有过来解围的,恰恰刚刚这里坐在陆二哥呢,你去搅一搅,倒能有热闹可看,所以没人过来提醒小阿飞。 白岩以前在县里掷地有声,堂堂一把手,谁敢给他气生?后来因为小阿飞的事情,陈朔露出狰狞面目,一反常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憋屈之极,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市长儿子呢?可是现在小阿飞这么一副打脸的举动,让他有些坐不住了,当下反击道:“有本事你到安南去得瑟,躲在京都算什么事?” 小阿飞脸色不由一变,林哲宇却是轻笑了一声,白岩的反击很犀利,只不过跟小阿飞这种人逞口舌之利也没多大的意思,如果换了是林哲宇,根本懒得跟他理会。 “你笑什么?挺面生啊,从哪儿钻出来的?”小阿飞身边的小明星不乐意了。 “有你什么事?给我闭嘴!”小阿飞甩手就是一耳光,把小明星扇愣了。 “艹,小阿飞,你什么东西?扇老娘耳光,有本事你去打别人啊。”这小明星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林哲宇看到她这副模样,也是目瞪口呆,要知道在电视屏幕里那可是乖巧可人啊。 “小阿飞,你搞什么?”这时一位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这个聚会就是他发起的,陆远航之所以一直没走,就是在等他,当然,能够值得陆远航等的也不是一般人。 “三哥,你这聚会的档次是越来越低了啊,什么人都能进得来。”小阿飞对此人倒是挺忌惮,不过言语很是刻薄。 那人淡淡一笑道:“是啊,我这次档次确实是越来越低了,换了几年前,你早就被轰出去了。” 小阿飞的脸顿时红了,林哲宇虽然不认识此人,却是觉得他气质非凡,淡淡几句话就把他的派头彰显得一览无遗。 “三哥,这叫啥意思?不欢迎我的话,我掉头就走。”小阿飞急了眼。 “来都来了。”三哥淡然一笑,“不过来了就安分点,这儿是京都,不是你们安南,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在这里,什么关系背景都不顶用,别有事没事就拿身后的人来吓唬人。回头我得跟王老二说说,林子大了,也得看紧点,别什么鸟儿都往里头飞。” 小阿飞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安南省长的儿子这个身份在这里毛用没有,到了zhong纪委书记外甥面前还真算不得什么。 三哥说完,瞅了白岩和林哲宇一眼,直接忽略了那小明星,道:“两位有点面生,怎么称呼?” 白岩已经被三哥的气度折服了,不仅报出了名字,连自己在哪里任职都说出来了,林哲宇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 “林哲宇?二哥倒是经常提起你。”三哥笑了笑,“多坐会儿,有机会再聊几句。” 说完话,才扫了小明星一眼,摇了摇头,向小阿飞道:“你的品位太低了,以后要是再看到你带这些人到这里来,你自己看着办。” “文东来了。”陆远航这时从后面跟贺炜晔出了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三哥迎上前去,拍着陆远航的肩膀道:“二哥,难得见你一回面,不搞这个聚会,你都不来。” 陆远航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又不是没我的电话,打个招呼不就得了,还搞这些小门小道的。” 三哥哈哈一笑,回头道:“诸位,都散了吧,改天我请客。” 三哥下了逐客令,一帮子人却是觉得挺有面子的,打着招呼鱼贯而出,小阿飞也要走,陆远航淡淡道:“你留下。” 小阿飞一怔,刚刚受了三哥一顿冷嘲热讽,现在来个陌生人也是人五人六的,不由气往上冲,碍着三哥在场,没敢口出噘词,不过嘴里还是咕噜了一句,显得很不乐意。 三哥皱了一下眉头,瞪起了眼睛道:“二哥跟你说话是看得起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说着手向那小明星一指,“你给我滚!” 陆二哥 小明星显然被吓住了,有些不知所措,陆远航却是笑着道:“文东,斯文点,别吓着小孩子。小阿飞是吧?你跟白岩的过节我让人去处理了,不过你既然在,正好一并给了了,你别怕,我们又不吃人。” 诺大的院子已经空了,几个人坐着聊天,都是陆二哥与文三哥在说话,其他的人都沉默着。林哲宇这回算是开了眼界,文三哥虽然气度不凡,却显然是陆二哥更胜一筹。说起陆二哥的威风,还是上次在一个俱乐部遇到陈朔的时候有所见识,当时林哲宇只是觉得他太嚣张了,而这一次再看,却又是不一样了,还真不知道哪种性格才是他的本性,亦或者人本身就具备多重性格。 “炜晔,你跟段总的婚事定下来没有?”三哥忽然偏过头向贺炜晔道。 贺炜晔笑了笑:“本来是订在国庆的,可是若水生意上有点事,所以推迟了,可能会在年底,到时候我一定亲自登门请三哥。” “那我就等着了啊,可别打电话通知,不然我要贺叔叔告状去。” 贺炜晔就笑了:“我爸可是经常念叨三哥呢,我也是一直拿三哥当我的榜样的。” “你就别贫了,二哥才是你的榜样,你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真怕到时候把我给吞了我还帮你们数钱。”三哥开了句玩笑。 白岩听着几人谈笑风生,心里的惊讶就别提了,压力也是陡增,虽然不明白眼前这二位是哪方神圣,但是贺炜晔的老子可是实打实的政治局常委,能跟他们称兄道弟的只会更牛逼,难道他们都是中央领导的子嗣?这么一说,自己那点事还真算不得什么。 “哲宇,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好兄弟文东,以后来京都,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可以找他。”陆远航显然是要帮衬林哲宇一把了。 林哲宇其实也有些压力,这些人是京都年轻一辈的标志性人物,虽然不知道文东是什么人,冲着陆远航的介绍也知道是京都的佼佼者,当即笑着道:“三哥,那以后有什么事就要麻烦你了。” 三哥哈哈一笑道:“二哥,你这是强人所难了,要是遥妹子知道你这么说,还不把我的头发给薅了。” 林哲宇听着就觉得奇怪,孟遥在京城人称“小魔女”,三哥认识倒也不足为奇,只不过听他这么说,似乎里面还有点故事,当即道:“三哥,孟遥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替她赔个不是。” 三哥笑道:“不敢不敢,你还是让我这头发在我头上多待几年吧。想当年,一个小魔女,一个二公主,一个冷美人,可是京都的三朵奇花啊,你能把排名第一的遥妹子给折下,还是有点手段的。” 关于孟遥的“传说”林哲宇知道,但是并不知道详情,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他倒是没觉得她有多可怕,所以三哥这么说,他还真想开口问问,只是场合不对,加上他跟三哥还不熟,只得把话咽回到肚子里。 正说着,从门口进来一个人,魁梧之极,缩着脖子进了来,一进来就嚷嚷:“你们在外面等着,这儿不是你进来的地儿。” “王二哥到了。”三哥站起身招呼着道。 “文东,你这院子也该整一整了,你看看这门头,每次来都要挨撞。”这王二哥大大咧咧,揉着脑门进了来。 文东莞尔道:“你这记性啊。” “陆二哥也在。”王二哥揉着板寸头,左右看了看,“还有外人在呢?小阿飞,你在这儿干什么?瞎混,赶紧走。” 陆远航一直没动,这个时候才淡淡道:“王二,先坐下,小阿飞毕竟也是客人,这儿也没外人。” “那就都是自己人了。”王二嘿嘿一笑,“客人?能得陆二哥称一声客人,不错不错。” “小阿飞,你跟白岩之间的事情我知道了,我做个和事佬,这事到此为止,为个女人结了仇没必要,你觉得呢?”陆远航淡淡地看着小阿飞道。 小阿飞一直轮不到他说话,虽然陆远航显得很客气,但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高在上却始终压制着他。在京都,他一直跟着王二哥混,听王二哥的口吻,似乎跟他不是太对路子,他深知自己得罪不起陆远航,心里一转,便有了主意,道:“王二哥说了算。” 陆远航微微一笑,把目光投向了王二哥:“二哥你觉得呢?” 王二哥眼睛一瞪:“在你陆二哥面前,我哪敢称哥啊,叫我一声志华就行了。小阿飞,你他娘的又惹出什么事儿了,惊动了陆二哥?赶紧道歉,求二哥原谅,不然老子也帮不了你。” 小阿飞不由一呆,他倒是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在这天子脚下,自己还真算不上号人物,只得道:“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为个女人而已,我早就忘了,至于陈朔搞的什么,跟我没关系,那都是他自己的主意。” 小阿飞这种没担当的行为顿时让几人大失所望,陆远航微微一笑道:“好,你俩握个手,那这事就算揭过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握了手,小阿飞憋屈得很,这回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人比人气死人”了,只是他在安南嚣张的时候,又何曾想过到这些呢? “炜晔,你先送你朋友出去吧。”陆远航淡淡道,“回头我送哲宇回去就行了。” 看着贺炜晔和白岩出了去,小阿飞低声道:“几位哥哥,没我的事了吧?我能走了吗?” “你走吧,回安南去,你撞死人的事情已经被摆平了,不要再待在京城了。”陆远航淡淡道,“王二,你督促一下,我怕你惹上骚。” 王二不由呆了一下,陆远航的这番话多少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了。说句老实话,王二哥对陆二哥是不大服气的,只不过京城第一少也并非浪得虚名,手中创立的公司已经上了市,相比之下,自己赚的那点钱就是小打小闹了,再加上陆二哥硬扎的身份,他不服都不行,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明白的时候,神色一板,道:“阿飞,二哥的话你听到了吧?” 小阿飞也大是不服:“京都是你家的?我凭什么不能留下来?” 老相识 林哲宇愕然之极,陆远航又在“耍”小性子了,直接赶人走,还真是纨绔中的极品人物,小阿飞的质问倒也显得理直气壮,不曾想王二却是兜头一巴掌,瞪着眼睛道:“二哥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滚犊子!” 纨绔就是这么不讲理,比这个更不讲理的事情小阿飞也干过,所以只有自认倒霉,连王二哥都这么说了,京都肯定是没法混了,在京都,陆二哥他不知道,但是王二哥就是天,只得夹着尾巴离开。 等小阿飞满腹委屈地离开,王二才探过头,想问,又觉得有文东和一个不熟悉的林哲宇在,不大好问,探头探脑的难受。 陆远航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赶小阿飞走?” “是想问啊,二哥可不是那种欺人太甚的人。”王二拍马道。 陆远航淡淡道:“文东,你点点他吧。” 文东笑了笑,道:“安南要变天了,别做坑爹的事情。” 王三又是一怔,半晌才道:“二哥,我服你了,谢了。” 王三的老子是常务副总理,跟安南省长的关系比较近,现在连陆远航都知道了他运作小阿飞撞死人逃逸的事情,上头没理由不知道,事情虽然小,却是小处见大,看来也快了,王三虽然不从政,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关心点国家大事,有好处。”陆远航摆了摆手,“我还有点事,跪安吧。” “切!”王二的腮帮子鼓了鼓,转头就走,只听哎呀一声大叫,原来出去的时候又撞到了那门头,气急败坏地叫道,“文老三,再不整这破门头,下次来我非砸了你的梨园不可!” 林哲宇今晚算是大开了眼界了,虽然这只是纨绔界的冰山一角,但也让他领会到,什么才叫真正的牛逼。 “二哥,要不要整点酒?”文东虽然在征询陆远航的意见,却已经拿了酒过来,取了杯子,一人给倒了一杯。 陆远航晃了晃杯子,文东便识趣地离开,知道这二人有话要说。 陆远航咪了一口酒道:“哲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从政,而且我这个性格也不合适从政,高轩这几年成长得很快,你现在也做了县委书记,大方向上一定要注意。”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我倒是没过做什么大官,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真正为百姓做点实事。” 陆远航笑了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具体的从政理念各人不一,我不多说,我想说的是,爸对你们兄弟俩都很关注,只是有些事情不便插手,也不能插手,所以大多数的时候还得靠你们自己,起码现阶段是这样。” “我明白。”林哲宇微微笑了笑,看得出来,安东省现在暗流涌动,并不明朗,他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明白就好。”陆远航也笑了笑,看了一下时间,“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孟遥发起飙来,我也头疼。” 在回去的路上,林哲宇接到了杨行江打来的电话。这个时候电话一响,林哲宇便知道有事情了。 “林书记,我杨行江。”杨行江在电话里把刚刚召开的会议内容说了。 林哲宇不知不觉中便拿出了县委一把手的风范来,沉声道:“老杨,这么说,阻力还是比较大的。” 杨行江道:“他们考虑的都是经济指标,问题是这股邪风如果不刹,将会给后面的治污工作带来很大的困难。” 林哲宇淡淡道:“我知道了,回头我跟兆阑县长商量一下。” 放下电话,陆远航似乎睡着了,根本没听到林哲宇的“办公”过程。 很快到了别墅,下了车,林哲宇邀请陆远航进去喝杯茶,陆远航笑着道:“我也得遵守时间啊,不然静研又得收拾我了。” 林哲宇不由莞尔,天外有天啊,还有人能管得住京城第一少啊:“那我就不强留了。” 送别了陆远航,回到家,孟遥还没有睡,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不过显然不是看电视的状态,倒是像在考虑什么问题。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林哲宇过去搂住了孟遥,啵了一口。 “臭死了。”孟遥推着林哲宇进了洗浴间,“先洗个澡。” 打开水笼头,让热水冲遍全身,回家的感觉真好,只是林哲宇的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杨行江的那个电话,清江纸业的问题必须要解决,这也可以看作他掌控力度的试金石,如果此事不能按照他的意图去处理,无疑是离开海安失去掌控力的体现,那么,跟李兆阑又该如何说起呢? 穿了睡衣出来,孟遥给他揉着肩膀道:“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学到不少东西。”林哲宇的回答让孟遥狠掐了他一把,凶恶万状道,“我说的是我揉肩的水平怎么样?” 林哲宇恍然大悟:“很棒啊,舒服死了。” “那你也让我舒服死了吧。”孟遥递上了香唇,手也不安分了起来。 “不是吧,在这里?琳琳……”林哲宇的话并没有能说完…… 躺在床上,林哲宇喘着粗气,孟遥扬着眉毛道:“你敷衍我。” 林哲宇头大:“没有。” “有。” “没有。”林哲宇被弄急了,用了一招转移视线法,“今天见着贺炜晔了,说是跟若水姐年底结婚,你说到时候我们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孟遥叹了一口气:“拿你真没办法。跟你说件事。” “你准备拿陈家辉怎么办?” 林哲宇倒是没在意:“给他点教训吧,我林哲宇的朋友也敢惹。” 孟遥道:“他在安东省里还是有点背景的,他舅舅可是你的老领导。” “嗯?”林哲宇有些意外,“乔叔?” “不是,是商省长。”孟遥盯住了林哲宇的眼睛,“环宇集团的董事长也不是他,而是个女的,叫商荫。” “什么?”林哲宇吃惊地叫了一声,“怎么是她?” “怎么了?很惊喜是不是?”孟遥的眼睛瞪圆了。 林哲宇在孟遥的小嘴上香了一个,道:“只是有点意外,不过一码归一码,虽然商荫跟我是老朋友老同事,这也不代表我就放过陈家辉了。” “你舍得?”孟遥幽幽道。 一朝蛇咬 林哲宇的眼前便浮现出了在江陵的那一晚,轻咳了一声,揽过孟遥的肩膀道:“孟遥,我在工作中势必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这其中就包括女人,难道你就对自己一点自信都没有?” 孟遥凝神着林哲宇,半晌才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林哲宇笑着刮了一下孟遥小巧的鼻子道:“今天文三哥说,京城有‘小魔女、二公主和冷美人’三朵奇花,你排在第一位,可是我没从你身上看出‘魔’在哪里,唉,见面不如闻名啊。” 孟遥哧地笑了起来:“那是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行事乖张,况且我也不能对家人这样啊。” 林哲宇成功转移开了孟遥的注意力,在那小红唇上啵了一口,道:“浪子回头金不换。” “少来了。”孟遥虽然是女强人,光芒四射,接触的男人不乏优秀成功的人士,但骨子里她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小的时候四处奔波,像是无根浮萍,幼年的经历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对家庭有着强烈的依赖,所以异常担忧林哲宇会走上某人的老路子,给孩子找个二娘三娘出来,见林哲宇严肃地说出这么一句至理名言,心头也是稍安,觉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低声道,“小林子,其实我是相信你的,只是……” 林哲宇的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柔声道:“我都明白,我不会辜负你的。” “嗯。”此时的孟遥哪里还有半分小魔女的味道,完全就是只乖乖兔啊。 “哎呀,我差点把事情给忘了。”林哲宇心情一收,想起了海安的事情来。 “怎么了?什么事情?”孟遥抬起头。 “海安那边有点状况,我得打电话跟李兆阑商量一下。”林哲宇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翻自己的手机,刚刚一番激烈大战,战场乱七八糟,手机也不知被推到哪儿去了。 在一个旮旯里找到了手机,林哲宇拨了李兆阑的电话。 过了好一阵子电话才有人接听,李兆阑的声音有些惺忪,看来已经睡着了。 “林书记还没睡啊。” 林哲宇道:“这么晚还打扰你,真是对不住,今天是清江纸业治污的最后期限了。” 在说这些的时候,林哲宇一本正经,一点也没有对不住的意思,孟遥在边上听得清楚,捂着嘴忍俊不禁,觉得林哲宇拿出官威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林哲宇白了她一眼,听着电话。 李兆阑大半夜地被吵醒,心里着实不舒服,不过现在有制度,要求通讯24小时保持畅通,也就是说,有工作需要,别说现在十一点多钟,就是凌晨两三点,需要你起来,哪怕是冰雪连天,你一样得该干嘛干嘛。 “林书记,清江纸业确实有点难度,今天晚上还召开了紧急会议讨论这个问题,考虑到比较晚了,本来准备明天向你汇报的,既然你询问了,我就给你说一说。”李兆阑披上衣服,拿着手机进了客厅,“综合整个开发区的企业情况而言,污染的情况各有不同,造成的污染因素也有很多,考虑到企业的效益以及海安的财税情况,与会者的意见是边整改边生产,既不冷投资者的心,治理污染也可以同时进行。” 林哲宇的眉毛跳了跳,李兆阑完全是在绑架自己啊,拿整个海安县来说事,立即点出了核心问题:“海安整体的污染治理需要拿出一个详细的方案,按计划按步骤进行。你说的不错,造成污染的因素有很多,不过企业污染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清江纸业作为一个典型,必须要先治理。看样子王伟清是不打算配合政府工作了,而且这项工作的推荐似乎也很难,这样吧,明天我回去一趟,你通知一下开发区内的涉污企业以及环保、规划部门的负责人和分管这一块的副县长,明天上午十点在小沥河集中。” 李兆阑吓了一跳:“林书记,明天十点,来得及吗?” “我会搭最早的班机回去。就这么定了。”林哲宇不容置疑,挂断了电话。 孟遥先还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听电话,一听到林哲宇说明天回去,不由道:“你明天要回去?” 林哲宇点了点头:“没办法,这件事情不处理,以后的工作就没法推动,况且这也关系到百姓民生。你在海安的时候也跟我说起过小沥河那边气味难闻,水质恶劣,顺便我也看看黑龙山的情况。” 孟遥叹了口气,只得接受这个现实,谁让林哲宇是县委书记呢? “我让人帮你订机票吧。”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只有配合。 林哲宇点了点头,满怀歉意地道:“孟遥,实在对不住。” “行了,海安的百姓比我更需要你。”孟遥心里有冤气,却是拿起电话安排人帮他订机票。 次日一早,林哲宇便踏上了飞机,孟遥在送他的时候,叮嘱道:“处理完了就回来,别耽误了培训。” 坐在飞机上,林哲宇闭着眼睛考虑着下一步的动作,这一次李兆阑阳奉阴违,自己绝不会给他“将在外有所不授”的机会,为了民生,他不介意抽他一记耳光。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诗海机场降落,一出机舱便看到了陈小伟。 上了车,陈小伟熟练地发动车子,一路向海安疾驶而去,路上,林哲宇问了黑龙山那边的情况,陈小伟告诉他,那些企业干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已经修了好几条路,而且路况很好,现在仇龙乡的百姓去县城没以前那么难了,相信那些在外打工的人春节回来的时候会跌碎一地眼镜的。 说着话,车子却是没有减速,九点四十,在林哲宇的安排下,车子直接开到了小沥河边上。 河边上已经来了不少人,李兆阑也在其中,他当然不能不来,哪怕是有市委周书记支持,官场中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见到林哲宇的车风驰电掣般驶来,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躯。 现场会 林哲宇下了车来,神情严肃,李兆阑本要上前搭话的,却似乎是能感觉到林哲宇的来者不善,便放慢了脚步。 林哲宇扫了一圈,道:“环保局黄局长呢?” 环保局副局长黄谦一溜小跑过了来,林哲宇淡淡道:“安排人去舀点河水上来。” 黄谦也不明白林哲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依言安排人照办。 林哲宇只是负着手站在风中,十一月的天气还不算怎么太冷,只是今天是阴天,狂风大作,整个天空阴沉一片,再加上林哲宇板着的脸色,更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兆阑作为县长,如果这个时候还不上前沟通,未免显得自己太逊色了些,拔足上前,到了林哲宇身边道:“林书记,企业的负责人都到了,只是王伟清联系不上,打电话也关机了。” 林哲宇扫了他一眼,道:“看来王伟清是要跟政府对抗到底了。” 李兆阑心里一颤,这句话可是定了王伟清的罪了,说来也是,这王伟清也实在没什么眼色,有困难可以找政府嘛,这么躲着不见,能解决什么问题?哪怕你有市委书记撑腰,也不能坏了规矩,并不是什么都能一手遮天的,林哲宇是实打实的一把手,收拾你一个搞企业的还不跟玩儿似的?只不过今天搞这么在阵仗,恐怕不仅仅是针对清江纸业了。 十点整,林哲宇看了下时间,走上前,手里拿着大喇叭大声道:“同志们,各位企业老板,今天在这里召开这么一个现场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想必大家也知道现场会的内容是什么,就是污染。在这里的,有的是本地人,有的是外地人,但是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只要在海安,喝的都是小沥河的水,但是请大家看看。” 说到这里,林哲宇举起来了黄谦递过来的杯子道:“大家看一看,这就是小沥河的水,这还是水吗?我还以为是酱油。我这里有一份水样的抽查检验报告,市环保部门得出来的结论是,水质严重污染,没有任何一项指标是合格的。这已经不是水了,毫不夸张地说,这就是一杯毒药。试问一下各位,这样的水还能不能喝?污染带来的后果,我就不多说了,搞企业的都是专家,环保问题已经是全球问题,各国都在采取各种各样的措施来治理污染,我国也不例外,那么该如何治理染污呢?针对我县的情况,我想会有很多人说,污染源很多,企业排污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我想说的是,无论是哪个方面的治理,都有先后,而且无可否认,企业排污是重要的方面,所以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跟大家商谈一下排污治理的问题。” 林哲宇定下了这个基调,公务人员自然不会再唱反调,李兆阑却是在心里冷笑,如果一个现场会能解决问题,那就不是问题了,林哲宇啊,这回你可是走了步昏棋了,搞不好就是自扇耳光啊。 想到这里,李兆阑开口道:“企业在海安投资,我们县委县政府自然是表示欢迎的,也很感谢投资商们为海安的发展所作出的贡献,但是污染治理大于天,没有一个清明的环境,就没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现在有环保gdp这个名词,所以还请各位老板配合县委县政府的工作,采取措施治理污染。” 李兆阑的这番话表面上看来,完全是顺应林书记的意图,但是仔细一回味似乎就是那么回事儿了,这里面就有好几家是被关停的企业,一直未能复工,主要就是在观望清江纸业,所以李兆阑这么一说,顿时有人站了出来道:“林书记,李县长,我们承认企业在生产过程中对环境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我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正在积极地配合治理,但是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企业的很多订单都等着去兑现,新上设备,改进工艺,都需要时间,我们拖不起啊,再说了,工人也等着我们发工资,是不是一边治理一边生产呢,这样两全其美啊。” 林哲宇不经意地扫了李兆阑一眼,道:“企业有企业的难处,政府也有政府的难处,各执一词,争辩永远解决不了问题。你看这四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老百姓,不如请请他们的意见。” 林哲宇上任后,口碑非常好,解决的都是一些民生问题,其实对于老百姓来说,gdp多少、抓了多少贪官,这些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只要他们的日子过得好,这才是关键。 林哲宇这么一说,顿时有人大声叫道:“小沥河的水本来可以直接喝的,现在连草都不生了,这样的水怎么喝?怎么浇灌庄稼?强烈要求关停企业!” “治理个屁,昨晚还偷偷生产呢,水直接就排进了小沥河了,哪有什么措施啊。” “大家也都听到了。”林哲宇寒着脸道,“居然还有企业置法于不顾,偷偷生产,这是要严厉打击的!不过今天开的是现场会,着力如何解决污染问题。既然大家都有难处,我也不让你们为难,这样吧,我提三个方案供大家选择。大家看到了,这里有一杯水,大约一百毫升,谁如果不想整改,那么请把这杯水给喝了,谁只要把这杯水喝下去,我就不强求谁的企业整改。” 这个方案一拿出来,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这是方案吗?刚刚还说这水就是毒药,经过过滤净化都不能喝,何况是这么一杯水,喝下去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是跟着却是响起了一片掌声。这片掌声是来自于四周的老百姓的,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是诚心为他们办事的。 林哲宇扫视了一圈,没有人回应,接着道:“我知道让人喝这杯水有点为难了,那就说说第二套方案吧,这小沥河也不是太宽,也就二十米的样子,只要谁能游到对岸去,我同样不强求游过去的企业去整改。” 缺德的方案 如果说林哲宇的第一套方案比较损的话,那么第二套方案就比较缺德了,在这河里游一圈,先别说这河水的水质了,就是那冰冷就足以把人给冻僵了。所以在林哲宇说出这段话之后,就连杨行江也是忍不住暗自好笑,——当然,脸上还是要保持严肃的,而群众们更是发出了轰笑声。 林哲宇却是一丝笑容都没有,神情严肃地看着一干企业老板:“诸位意下如何?” 在很多人看来,这就是一出闹剧,哪里有这样子干工作的,但是林书记就是采取了这种近似于无赖的办法来提醒这些企业主以及身边的某些官员,环保问题务必切实解决,不是跟你说笑的。 除了一些群众低声议论,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尽管仍然有一些企业主不屑一顾,但是大多数人都被镇住了,他们当然不认为林哲宇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从林哲宇的脸上看到了决然。 “看来大家都怕死嘛。”林哲宇不无讥讽地道,“怕死就对了,只要是人,就都怕,这不丢人,但是想活着就不能牺牲别人的利益。下面我再说说第三套方案,那就是严格执行环保政策,在没有把污染治理完毕之前,谁生产我就封谁的门,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这就是决定。李县长,这项工作由你主抓,杨书记和甄县长配合,如果县里做不下来,我也不怕丢人,会请省市环保部门过来查处。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林哲宇杀气腾腾,谁还敢有意见?县委书记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这些企业老板中不乏在省市有点关系的,但此时此刻,却是没有一个人再敢站出来唱反调,毕竟企业还在这里,那就必须听海安一把手的,跟他拗着来,得不偿失。 “乡亲们,我林哲宇今天向你表个态,小沥河的治理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也请乡亲们帮我一个忙。”林哲宇不再理会其他人,向着围观的群众大声道,“我知道在这里的有人在这些企业里上班,或者有亲戚朋友在里面上班,我希望大家做做宣传,劝解劝解他们,企业停产不是我所希望,但是与全县一百九十万人民的生活相比,暂时的失业在所难免,所以请大家能够理解。” 掌声响了起来,百姓是最诚挚的人,他们能够感觉得到这位年轻的书记的心是向着他们的,这样的领导不支持还支持谁? “林书记,你放心,我们理解,我们相信你。”人群中爆发出这样的叫声。 “拜托了!”林哲宇鞠了一个躬,“在这里我要向你们说声对不起,请大家监督我们的工作!” 县政府小会议室里,刚刚结束了会议,林哲宇发了很大的火,要求成立一个污染专项整治领导工作小组,李兆阑任组长,杨行江任常务副组长,招商局、规划局、环保局、管委会等部门为成员单位,用一个月的时间对涉污企业进行清查治理,原则是生产就不得污染,污染就不得生产。 林哲宇上任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大发雷霆过,一些部门领导都把头缩了起来,杨行江却是深感欣喜,一把手的威严不容置疑,更不容挑衅,林哲宇的举动无疑是扇了李兆阑一记耳光,昨晚还说边生产边治理,今天林书记就回来给了他一个全盘否定,终于是出了一口恶气,而常务副县长甄秀林却是有点意外,想不到林书记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但是这种霸道却正是百姓所需要的,至于分管这项工作的副县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了,他感觉到了一丝浓浓的危机感。 散了会之后,林哲宇把李兆阑留了下来,今天他有点过激了,李兆阑这边还要做做工作,在这项工作上如果两人产生了分歧,不知道还要遇到多大的阻力,今天王伟清没有露面,就是一种软抵抗。 李兆阑的神情有些难看:“林书记,县委县政府为民做主的主题思想是对的,但是这样无疑是得罪了那些企业老板,如果宣扬开去,对我县的招商引资工作绝对是负面的影响,这是舍本逐末呀。” 林哲宇原本是想跟李兆阑好好谈谈的,一听李兆阑的话,便失去了交流的兴趣,很直接地道:“什么是本,什么是末?我党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才是本。兆阑县长,作为领导,我们不能总是盯着经济指标,而忘却了人民的切身利益。三个代表的的重要思想,已经很清楚地阐明了我党的观点,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他们的要求过分吗?他们只是要想喝上干净的水,仅此而已。我们千万不能本末倒置啊。” 李兆阑道:“大道理谁都明白,我也不是说置污染问题于不顾,但就目前而言,正是冲刺全年目标的关键时刻,如果这些企业停产了,海安的形势将会很严峻,而企业老板的反面情绪也会给招商工作带来更大的困难,市里这一关怎么过?” 林哲宇道:“既然提到经济指标,那我们不如算笔账。治理小沥河要花多少钱?那不是简单的水质问题,需要多种措施,齐抓共管,人力、精力先不说,就说钱吧,要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投入,再算算企业的税收,不错,他们有的是纳税大户,但是这些钱够治理污染吗?这就叫得不偿失。招引企业,不顾环境,不搞环评,只求项目上马开工,政绩有了,却是踩着百姓的肩膀上去的。这几年,海安的癌症发病率节节攀高,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污染。我们不能再做让子孙后代戳脊梁骨的事情了。” 李兆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林哲宇的话够重的,让他情何以堪?可是却又无法反驳,只得道:“林书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够更妥善一些。” “我明白你的好意。”林哲宇的声音也柔和了起来,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王伟清之死 “你等一下。”林哲宇冲着电话说了一声,然后才向李兆阑道,“兆阑县长,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执意这么做,但是我想你有一天终究会明白的,先这样吧。” “那我先走了。”李兆阑点了点头,出了去,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其实仔细想一想,与林哲宇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更别说什么深仇大恨了,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好权。凭心而论,林哲宇并没有对政府那一块有多大的限制,只要是你李兆阑的事情,林哲宇都没怎么去过问,总的一个原则就是以工作为先。几次打脸的情况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兆阑出来的时候,情绪微微有些低落,如果说林哲宇刚到海安的时候还有些青涩,那么现在的他就是游刃有余了,成长的速度令人咋舌。就像今天现场会时的那样,换了他李兆阑就没有那个胆色提出那两个霸气之极的方案来。他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不行?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他的心里挂念着太多的得失,想的都是政绩,根本没有装着百姓,可是对上级负责难道也是个错误吗? 林哲宇自然不知道李兆阑心头的纠结,他正在接听霍言旺打过来的电话。 霍言旺并没有放松暗里对王伟清的调查,只是这几天王伟清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结果一个多小时之前,公安局接到报案,说在黑龙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接警后,民警迅速出警,到了现场之后,发现死者竟是一周没露面的王伟清。 经过尸检,王伟清系遭受钝器击打死亡,但是无法判定是谋杀还是意外,因为在尸体的身边有一堆碎石头,上面残留着血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血应该就是王伟清的。 现场还发现了王伟清的车子,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如果这不是一场精心的谋杀的话,那就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了,那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有眼,代为惩罚。 听了霍言旺的汇报,林哲宇皱起了眉头,王伟清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还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略一思索道:“他有没有家属?” “他爱人叫何妙恋,因为王伟清经常在外面拈花惹草,基本不回家,所以正在跟他闹离婚。”霍言旺疑惑道,“你是在怀疑何妙恋?” 林哲宇道:“不排除这个可能啊,不过办案是你们公安局的事情,我是外行。我要你仔细排查,不要轻易地认定是意外还是谋杀,他虽然是个混蛋,但终究是条鲜活的人命,这么就死了,也要对他负责,我就奇怪他去黑龙山干什么。” 霍言旺道:“他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凌晨两点至四点之间,我们调了他手机的通话记录,昨晚十点多的时候,他打出去了五个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十一点多的时候,那个号码也回过电话。通过调查,这部电话的机主是一个叫古润东的人。古润东是在黑龙山的投资者之一,很有实力,据古润东说,王伟清打电话给他是想跟他合作,邀请他入股清江纸业,解决清江纸业的污染问题,谈的地点就在黑龙山上临时的办公地点,时间并不长,因为古润东对这方面没太大的兴趣。古润东说,王伟清好像喝了酒,很消沉地离开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哲宇道:“你觉得他的话可不可信?” “古润东没有作案时间,结束了跟王伟清的谈话之后,他就睡觉了,他爱人能够证明,况且他也没有作案动机。”霍言旺道,“古润东之前跟王伟清素不相识,一点交集都没有。” 林哲宇跟着问道:“那古润东是怎么跟他认识的?” “古润东说,前几天市委周书记打过电话给他,说过两天会有一个叫王伟清的人去找他,能帮的就帮一把,我们在王伟清的通讯记录里也找到了他打电话给周书记的记录。” 古润东这样的大老板认识周光良并不奇怪,看来王伟清与周光良有些私交倒也不是假的,周光良也有意帮他的忙,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周光良还是比较有人情味的。 “这件事……”林哲宇刚说出三个字,有一个电话也打了进来,林哲宇看了一下号码,很陌生,也就没有理会,接着道,“言旺,这个案子你自己跟进吧。” 放下电话,便看到站在门外的陈小伟,陈小伟见林哲宇不再打电话,才进了来,道:“领导,该吃饭了。” 林哲宇也没打算来了就离开,黑龙山一直是他最关注的地方,毕竟那里是他和孟遥凭空捏造出来的,先不管那些投资商们的反应怎么样,起码那路得修好,一直说帮吕强找一个改善土质方面的专家的,都没能兑现诺言,也要去看一看仇龙乡的近况,当下道:“小伟,简单对付一口,然后咱们去仇龙乡。” 随便对付了一口,两人便启程向仇龙乡进发而去。 中午时分,天空放晴,林哲宇的心情微微好了一些,向陈小伟道:“小伟,王伟清死的消息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可是个名人,已经传遍海安了。”陈小伟道,“我觉得他的死挺蹊跷的。” 林哲宇来了兴趣:“说说,蹊跷在哪里?” 陈小伟道:“说不上来,我总觉得他死的不是时候,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是现在。” 林哲宇失笑道:“人有意外,难道还能挑日子不成?” 陈小伟道:“领导,霍局长正在调查他吧?” “这个你也知道?”林哲宇觉得这事还是挺秘密的。 陈小伟道:“知道的人很多啊,公安局又不是保密局,据我所知,霍局长对王伟清挖的还很深,所以他在这个时候死,很让人觉得不对劲。” 林哲宇侧过头看着车外,沉默了下来,陈小伟的“怀疑论”乍听上去有点牵强附会,但是仔细一琢磨,似乎也有几分道理,正这么想着,车子已经驶到了黑龙山下。 商荫来访 投资商们“瓜分”了黑龙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各显神通,对各自的区域进行了严密的勘察,可是到目前为止,哪家也没有找到所谓的“稀有矿石”,就更别说矿藏了,林哲宇看着忙碌的人们,心里头升起了一丝歉疚,这一招实在太损了,幸好当初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说并不敢保证矿藏资源的可靠性,否则事情“败露”之后,他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开快点,别停。”林哲宇心亏,还真不敢多作逗留,陈小伟自打林哲宇有意栽培他之后,可是没闲着,除了抓紧时间学习以外,也对林哲宇到海安以后的情况作了侧面的了解,否则他也不会知道霍言旺在私下调查王伟清,所以对于黑龙山有没有矿藏的事情,他一个仇龙乡土生土长的人自然是一清二楚,听林哲宇这么说,心里不由暗笑,脚下却是一脚油门,加快了车速。 一路上看过去,路修的已初有雏形,这也亏得当初在签订协议的时候,曾经加了一个条款,要求投资方在修路的时候必须符合规划,所以并没有出现纵横交错的临时性用路。在这个方面,林哲宇还有一项优惠政策,就是投资方在修建道路的时候,如果与规划重合的地方,县财政会给予20%的补助,也算是弥补良心上的亏欠吧。 路虽然还没有完全开通,但是进仇龙乡却方便了不少,时间也是大大缩短,林哲宇没惊动吕强他们,过了黑龙山之后,只是让陈小伟随意地转一转,仇龙乡还是有明显的变化的,最起码在精气神上就大不一样,再说了,现在的仇龙乡与以往可是大不相同,手里头有了钱,不但在各项建设中有了底气,也能留得住人心了。 转悠了一圈,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之后了,林哲宇这才打了个电话给冯胜辉。冯胜辉正跟吕强在一起商谈着通车的事情,由于仇龙乡地理位置的特殊,所以县公交公司并没有针对县城到仇龙乡的农班车,吕强有两套方案,一套是由县公交公司设立,另一套就是由乡政府成立一个机构,把线路承包出去,既可以创收,也可以解决出行的问题。 林哲宇并没有说自己就在仇龙乡,对仇龙乡的工作表示了肯定,对冯胜辉的工作也很满意,冯胜辉就笑着道:“林书记,今天您在小沥河开现场会的事情大伙儿都知道了,您可真绝。” 在回去的路上,林哲宇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到目前为止,黑龙山的投资者还没有炸营,仇龙乡的发展虽然才刚刚起步,但是有吕强和冯胜辉这一帮人,相信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环境污染的治理,经过上午的现场会之后,估计也没几个敢跳出来唱反调,说句难听的话,商与官斗,那只是自找难看,况且林哲宇还占着理,至于李兆阑那边,林哲宇倒也不担心他再出什么妖蛾子,只是王伟清的死倒是给了他一个突然袭击。他这么一死,企业的生死存亡就成了问题,这虽然可以解决了停产与用工之间的矛盾,但是那些工人怎么办?况且清江纸业的效益还是很好的。 电话在这个时候又响了起来,还是在与霍言旺通电话时的那个电话。 林哲宇接通,淡淡道:“你好。” “林书记的电话很难打啊。”一个女子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了过来。 林哲宇不由一呆,心头一股奇怪的情愫随之涌动:“商荫?”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喉咙都有些嘶哑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商荫会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打电话。 “算你还有点良心,能听得出我的声音。”商荫开起了玩笑,可是林哲宇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刻意。 “呵呵。”林哲宇也尽量把心情放松下来,笑着道,“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 商荫沉默了一下,道:“我现在就在海安,如果你有空的话,我们能见一面吗?” 林哲宇的心头猛然一跳,往日顿时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他实在无法忘记那疯狂而缠绵的一夜,只是没想到自己曾经一心想得到却又无法得到消息的商荫不但打了电话过来,还要与自己见面。 事出突然,林哲宇自然不认为商荫是找自己一续旧情:“好,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马上过去。” 天宇大酒店里,商荫穿着一袭职业套装,显得极为干练,比以前瘦了些,见到林哲宇的时候,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么随意,很显然,人是会变的。 林哲宇能够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距离,这也不奇怪,感情是极易变质的奢侈品,是会随着时间的迁移而发生变化的,有多少誓死不离的爱情都被时间摧枯拉朽了,更何况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或者说没有多少爱情。 “很久不见了。”林哲宇微笑着打量了商荫一下,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过得怎么样?” 商荫笑了笑:“以现在的目光看过去,真的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只井底之蛙,跳开那个圈子,才发现世界原来还有这么多的精彩。” 林哲宇微微有些惊讶,商荫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也不再是那个可以为了工作而不顾一切的女中巾帼,至于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林哲宇却无法界定。 “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几年你都在哪里?”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哲宇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虚伪了,如果他们是昨天见的面,林哲宇自感问的很自然,而此时,他明明已经知道商荫就是安乐环宇集团的董事长,还这么问,或许他自己也发生了变化了吧? “办了个小公司,混口饭吃吧。”商荫没有多说她自己,反而是道,“相比之下,你倒是的确适合在官场上发挥你的专长,当初还是我叔叔的秘书呢,短短时间就成了坐镇一方的县委书记,恭喜你啊。” 人已非人 林哲宇没有说话,看着商荫,略略有些失神,时光一去不复返,很多往事都浮现在眼前,回首自己一路走来的历程,称得上是风风雨雨。半晌,林哲宇才道:“海安是个小地方,商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林哲宇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倒不是他拔屌无情,而是想抛开过去,其实在来的时候他就有些犹豫,不是说他对商荫没有任何的眷念,只是在感情与良心面前,他选择了后者,或许他们曾经的一段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现在商荫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心头似乎早已忘却,自己也没有必要再沉溺于虚幻的美好之中。 商荫笑了笑:“其实我这次来,是来向你负荆请罪的。” “哦?请什么罪?”林哲宇抛开情感的纠结,心中便一片透亮,商荫果然是有事相求,看来应该是陈家辉的事情了。 商荫拢了一下散下来的长发,道:“哲宇,陈家辉是我表弟,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那个女孩子有你当靠山,是他自己有眼无珠,只不过感情无罪,只是他的行事方式有点问题,是我管教无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只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商荫,我们之间说法还需要兜这些圈子吗?”林哲宇叹了一口气。 商荫似乎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下才道:“哲宇,以前的我很单纯,对不起,给你带来了压力,是我的错。我已经结婚了。” “明白,也理解。”说出这几个字,林哲宇也沉默了下来,气氛沉重,提到那件事情,两人都有些尴尬。 “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早已忘了,还请林书记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我几分面子,只要你点头,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商荫打破了沉默。 林哲宇的心头挺不是个滋味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能有今天,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定还在哪个旮旯里混,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我。这件事我答应你,不会再找环宇集团的麻烦。” 说到这里,林哲宇拿起了手机,拨了个号码:“孟遥,我在海安,商荫也在,环宇集团的事情就算了。” “好,我听你的。”孟遥笑了起来,林哲宇能够直言不讳地说出他与商荫在一起,证明他是坦诚的,“我明天到机场去接你。” “嗯,那我先挂了。”林哲宇笑着放下了手机,神情很是轻松,这个时候他似乎放下了包袱,虽然没有还了恩情的意思,也不会这么做,商荫似乎误解了他与安曦之间的关系,不过他也懒得去解释,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不再是那个人了。 “谢谢你。”商荫站起身来,向林哲宇伸出了手。 林哲宇一沾即松道:“你远来是客,我作为主人应该一尽地主之谊,留下来吃顿饭吧。” 商荫笑了笑,道:“我家那位还在等我呢。” 林哲宇轻哦了一声,道:“也好,祝你幸福。” 与商荫一同下了楼,一位中年人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休闲西装,显得很有教养,正站在酒店的大厅里等着,见商荫出来,起身迎上前,看到与商荫并排的林哲宇,点头微微笑了笑。 商荫笑道:“林书记,这位是我先生,朱力荣。力荣,这位是海安县委书记林哲宇。” 朱力荣彬彬有礼地伸出了手:“林书记,幸会。” 林哲宇也笑着道:“我代表海安县委县政府欢迎环宇集团来海安考察投资。” “林书记真是敬业,永远都不错过宣传的机会。”商荫转身与林哲宇握手,笑着道,“如果合适,环宇集团一定会考虑,再见。” 坐在奔驰车上,商荫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朱力荣关切地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商荫转过头,握住了朱力荣的手,笑了笑道,“人真的是会变的。” 朱力荣微微笑着道:“做人要向前看,生活在回忆里,那只能证明心已经老了,你一点都不老嘛。” 回到京都后,继续开始了他的培训,在培训的同时,林哲宇非常关注海安的情况,李兆阑这一次倒是配合,严格执行了林哲宇的指示,尽管有些企业老板通过其他途径希望高层的领导能够跟林哲宇打个招呼,通融一下,但效果甚微。在治理污染方面,林哲宇的眼睛里揉不进半点沙子,而他让老板喝毒水游毒泳的事情也传到了周光良的耳朵里。 “瞎胡闹嘛。”周光良笑骂着,在他的办公室里,还坐着海安县县长李兆阑。 李兆阑陪着小心道:“周书记,林书记也是为了打好治污这张牌,只是方法有些偏激了,他在京都培训,留下一堆问题,现在企业老板们是天天跑到我办公室去诉苦,我都不敢在县政府露面了。” 周光良道:“现在的环境污染的确很严重,治污成本过高,林哲宇用这种方法也是无可厚非,你作为执行党委决策的政府一把手,一定要配合好工作。他去参加培训了,你就要承担起责任来,我相信,海安的污染治理工作一定会走在诗海前列。” 李兆阑呆了一下,他原本有点来上眼药水的意思,可是周光良的态度却分明是在告诉他,党委决策,政府执行,这个规矩不能变,当即道:“我一定谨记周书记的教诲,努力开展工作。” 李兆阑离开后,周光良沉吟了好一阵子才拿起桌子上红色的电话机拨了一个电话:“是展市长吗?有件工作想跟你商量商量,好,我在办公室等你。” 远在京都的林哲宇并不知道,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 又是一个周末。 林哲宇拒绝了白岩和老严的邀请,赶回家中,不为别的,只为家中来了客人。高轩这小子在迟舟有点待不住了,抽了个周末的时间,赶了回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向蔚这个冷美人。 一个Party 自从琳琳和孟遥回到京都之后,每个周六都会跟陆扬帆一起过,林哲宇也是来京之后才知道的。在岳父的几个孩子中,孟遥是第一个结婚的,所以林哲宇非常理解岳父想亲近孙女的心情,只是碍于种种原因,只能通过这样的途径跟孙女短暂地待上一会儿,这也要感谢陆扬帆这段时间在休假,不然还真的很难找到机会。 所以在得知弟弟高轩来了之后,孟遥立刻在明朗会所安排了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厅名。 明朗会所是全国最有名的商饮场所。创始人是陆渐红的同学张荣强,后来看透人生,觉得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把会所转给了孟佳,携红颜知己享受人生去了(关于这一段过往,内容详见拙作《权路通途》)。 明朗会所并不隶属于龙港集团,就像孟佳当年在康平市创立的康佳电子一样,随着孟佳把大权交给孟遥之后,明朗会所和康佳集团的法人也换成了孟遥,严格来说,这两个产业才是孟遥的私有资产,至于龙港集团,孟佳时代就有几个股东,只是他们基本不怎么过问(详情仍然见《权路通途》)。 孟遥接手明朗会所之后,收回了很多城市的连锁店,只有在屈指可数的几座一线城市才有,将明朗会所打造成了商界政界人士以能一进消费而感到自豪的一流品牌。 孟遥安排的这个无名厅就是当年陆渐红的专用厅,在顶楼还有一个从不对外开放的豪华套间,只是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只有孟佳回来的时候才会住几天,连孟遥也不能使用。 看着这个并没有多少出奇之处的小厅,高轩咂着嘴道:“这回咱也享受一次爸的待遇!” 孟遥顿时一个爆栗赏了过去:“叫你口无遮拦。” 高轩龇牙咧嘴道:“我有点为哲宇悲哀了。” 林哲宇笑道:“这个是你专属享用的,我无福消受。” 高轩瞪着眼睛打量了林哲宇一番:“人果然是会变的,姐,我服了你了,硬生生把一只老虎给驯成了梅花鹿。林老大读书那会儿可是尊怒目金刚啊!” 林哲宇轻笑道:“现在诋毁我已经晚了。” 向蔚一直不出声,即便是与能够聊得来的孟遥在一起,脸上也是那种淡淡的神情,这已经很难得了,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冷若冰霜,否则又怎么会博得一个冷美人的雅号呢?恐怕就是她父亲、京都市委书记问青松也是无可奈何。可能在向蔚的眼里只有两类人能提起她的兴趣,第一类只有高轩一个人,只有在关注高轩的时候,她的目光才会充满了柔情,而另一类人则是敌人。林哲宇虽然不知道她执行任务的时侯是什么状态,但在江陵为贺炜晔解决麻烦的时侯,所表现出来的残酷和杀戳很难让人把她与一个女孩子划上等号。 领略着她的冷,林哲宇不由看了一眼坐在孟遥身边同样一语不发的绛。在冷艳这方面,绛与向蔚倒是有得一拼。林哲宇对绛的来历挺好奇,名字更是奇特,只是不便去问。 孟遥笑着道:“高轩,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一周左右吧,主要是找点关系,看看能不能弄几个项目。” “都快年底了怎么还忙着这个?”林哲宇微微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招商引资不重要,而是因为一年即将结束,主要的精力都会放在全年目标的冲刺上。 高轩笑道:“迟舟可不比海安,项目太少了,我这个书记就是苦命,说到这个,我还得感谢你走之前给我引了个天下第一城,现在已经产生效益了。” 林哲宇笑道:“谢我就不必了,要谢你就谢权叔。” 高轩也笑道:“权叔?看他现在养的跟球一样,哪里还有半分老大的气派。” 想到刘大权,林哲宇不由也是莞尔,随即道:“迟舟的环境现在怎么样?海安污染很严重,头疼啊。” 高轩道:“说到这些都是眼泪,环境污染已经是全球性的问题了,只注重经济gdp的增长,而忽视环境的保护,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却演变成了前人升官后人擦屁股的结局,治污的成本太高,代价太大了。” 林哲宇苦笑道:“成本再高,代价再大,也要治理,看着那些老百姓因为环境污染而生病,以至于致病,心里头就沉甸甸的。” 听着这两人谈论政事,两位冰冷美人有同样一个反应,就是狂打哈嚏昏昏欲睡,倒是孟遥道:“二位好官就不要在这是唉声叹气,大倒苦水了,饭得一口一口吃,事情也得一步步来,有谁见过一口吃成胖子的?说到投资,要不要龙港帮忙?” 令孟遥意外的是,这两人同时选择了拒绝,虽然理由不尽相同,但不想借助外力的想法却是两人都有的。 说话间,菜肴已经上来了,向蔚和绛都找到了目标,大快朵颐,那吃相叫一个生猛。向蔚极具军人作风,风卷残云,这是她经常执行任务养成的习惯,而绛在上烤鸡的时候,更是上演了手撕烤鸡的好戏,令二男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冷美人还有共通点,相比之下,孟遥的吃相斯文雅致得多,丝毫没有小魔女个性的残留。 她们还真是来吃饭的,恪守食不语的良好传统,倒是二男并没有吃多少,酒也是各喝了一瓶二两的高度二锅头。 吃完饭,高轩看了下时间道:“一会有个party,参加的有不少商贾名流,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忽悠几个去迟舟投资,哲宇,闲也闲着,一道吧。” 林哲宇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他更是想陪陪老婆,便道:“没有人邀请,我就这么去了,不方便吧?” “没事,主人是我朋友,我去可是给她面子。” 孟遥也道:“这是个好机会,我也正好想散散心。” party的地点在一个类似于林哲宇上次去的梨园的所在。 胡魅狐媚 只不过不是小花园,而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装修得大气而古朴,很上档次,让人一进去就有种身入宫殿般的感觉,如果还是数年之前的小秘书,林哲宇少不得有自惭形秽之感,此时的林哲宇很是淡定,微笑着低声道:“很气派啊,我就觉得我是一乡巴佬。” 高轩笑道:“太张扬了,像个暴发户。” 厅堂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明亮的灯光下,三个一堆,五个一群,或坐或立地聊着天,穿着马甲戴着领结的侍者端着盘子穿梳于人群之中。 见到高轩等人进来,一个正在与人打着招呼的高挑美女用英语说了声对不起,向高轩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张开了双臂:“高轩,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这女子穿着一袭贴身的晚礼服,白皙的脖颈间戴着一条亮闪闪的钻石项链,露出的半个胸脯彰显出令人狂喷鼻血的妖娆身材,站在高轩面前,居然比他矮不了多少。 高轩不着痕迹地让开她的拥抱,笑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就过来见见世面了。” “开什么玩笑?你还用得着见世面?这几位是……”女子这时仿佛才见到高轩同来的几人。 “我朋友,都是来见世面的。”高轩道,“介绍一下。向蔚,我未婚妻。” 女子怔了一下,看向向蔚的目光多了一丝莫名的敌意,向蔚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连看都没看对方一眼,淡淡道:“累了,坐坐。” 高轩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促狭的坏笑,牵着向蔚的手,指了一下林哲宇道:“他是我大学同学,为人仗义,男人中的男人,什么兰博,什么超人,跟他一比都是渣。” 林哲宇顿时头大,这小子就没安好心,谁都看出来这女的对他挺有些情意,把他拉出来当挡箭牌,真是罪大恶极,投给高轩一个走着瞧的恶毒目光,彬彬有礼道:“别听他胡说。我叫林哲宇,这位……” 女子微微一笑道:“不会也是你未婚妻吧?” 林哲宇笑道:“那倒不是,她是我爱人,这位……是我妹妹。” 女子的表情丰富得很,掩着嘴笑道:“你挺有意思,不过你放心,我对有主的男人没什么兴趣,哪怕他再优秀。” 说着落落大方地向林哲宇伸出了手道:“我叫胡魅,魅力的魅,不是媚惑的媚。玩的开心点。” 看着胡魅扭着娥娜的身姿去招呼别人,林哲宇摇了摇头道:“高轩这小子艳福不浅。” 孟遥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挺羡慕的?” 林哲宇有前科在身,闻言大迥,浑身恶汗,赶紧声明道:“大哥说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你就是那一瓢。” 孟遥笑靥满面,却是向林哲宇身后挥了挥手:“威尔,这么巧。” 林哲宇回过头,一个高大的金发男子正面带笑容走过来,很是夸张地道:“哇哦,遥遥。” 林哲宇瞠目结舌,娘娘腔?是眼前这个长得跟贝克汉姆一样的帅哥吗? 孟遥已经迎了上去,林哲宇算是初窥小魔女一二了,无可夸何地摇了摇头,目光到处,却见绛似乎有心事,目中隐含泪光,不由道:“绛,你怎么了?” “威尔是遥姐几年前在夏威夷认识的,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哥,你别多想。”绛擦拭了一下眼角。 林哲宇有些发怔,他认识绛也有几年了,真没听她说过几句话,所以对于绛的提醒很是惊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她还叫了自己一声哥,充满不信地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重要的事我只说一遍。”绛转身走向了一个角落,可林哲宇清楚地看见在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着实惊艳得很。 高轩跟向蔚在一起,孟遥正跟老相识打招呼,绛一个人坐着,脸上摆明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林哲宇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所以颇有些无聊,正好有侍者经过,便取了一杯酒,在一张无人的椅子上坐下,没事品品酒也是种享受嘛,人总要学着为自己找点事做。 “哲宇?”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哲宇回过头,赶紧站起身来:“三哥?这么巧。” “自己人就别这么生份了,叫我文东就行了。” “三哥,那可不行。”林哲宇道。 文东笑了笑,陆远航对他评价不低,从这一点便能看出不是那种桀骜之人,道:“你跟胡魅也认识?” “第一次见面,我跟高轩一起来的。”林哲宇指了指不远处的高轩。 高轩也看到了文东,走过来打着招呼:“三哥来了。” 文东的身份林哲宇是知道的,只是不清楚他具体做哪行,是体制内还是经商,不过他在京城吃得开,他的身份应该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从他的修养来看,可见官二代也并非都是混蛋。 “高轩,难得能见到你跟向蔚一起出现,赶紧把婚结了。”三哥自然知道向蔚的来历,只是向蔚性子极冷,即便是三哥也只不过是点个头而已。 文东微微一笑,大家都习惯了,高轩挤眉弄眼,想想也是,整天跟一座冰山在一起,那滋味可想而知。 “三哥来了,倩文都等你好久了。”胡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拉着三哥的手就走。 “你眼睛不好?”向蔚突然道。 “没有,哎,那边有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高轩赶紧遁走,留下向蔚和林哲宇。 林哲宇可不想自讨没趣,况且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所以也不多话,坐下来自顾品酒。 不一刻的工夫,孟遥和威尔一起来到,威尔的声音仍然很温柔:“遥遥,他就是你老公?嗯,跟我一样,很好。” 林哲宇身子一颤,一口酒险些没喷出来,人纯爷们儿好不好? “哲宇,威尔目前在开发我们国内市场,暂时不想做大,打算先试试水,我刚刚介绍了一下海安的情况,他对海安挺有兴趣的,不如你们谈谈吧。” 欺负老婆坚决不行 一个纯爷们儿跟一个娘炮聊天那确实是种难得的体验,在整个过程中,林哲宇不知道掉了几地的鸡皮疙瘩,不过说起正事,虽然威尔的声音就像是跟情人说情话,但是却专业得很,所以林哲宇也是摆正了姿态,为了海安的发展,为了项目,牺牲色相都行,何况只是交谈呢? 由于这个party是个私人性质的聚会,而非招商洽谈会,所以很多问题都是点到为止,没有深入,不过两人的交流还是很愉快的,威尔表示,春节之后会到海安去实地考察,互留了联系方式,威尔便进入了私人话题,险些没伸手去揉捏林哲宇健硕的肌肉,这种暖昧让林哲宇大是吃不消,幸好party正式开始,这才转移了威尔的注意力,只是场中美女云集,这家伙的目光全都是在高大威猛的男生身上游离,都快流口水了。 林哲宇想到高轩刚刚不怀好意,顿生一计,指着高轩的方向向威尔低声道:“他叫高轩,跟你一样gay。” 威尔顿时精神一振,眼中淫光四射,向着高轩走去。 林哲宇吁了一口气,找到了孟遥,并肩向厅中看去,只见厅中央灯光集中,主人胡魅在灯下光芒四射:“我刚刚回国,很感谢朋友们能赏光莅临,同时也非常感谢文东先生和马倩文小姐在百忙之中能够抽出时间,在此祝愿朋友们玩的happy。” 舞蹈音乐响起,大厅变成了舞池,一对对的开始狂欢起来,一开始还有点节制,随着胡魅换了身只有抹胸和皮短裤的“劲装”加入其中,气氛变得极其火爆。 林哲宇不是太喜欢这种氛围,况且也不会跳舞,待着就有些难受,好在场面虽然极具爆炸性,倒也不是特别喧闹。 “跟威尔聊得怎么样?”孟遥别有所指道。 林哲宇想像着高轩的苦脸便有些忍俊不禁,脸上却是一本正经:“如果投资成功,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孟遥同意:“他虽然有点娘炮,不过人很好,很讲信用。” “要不要去跳支舞?”音乐节奏放缓了下来,林哲宇打着趣道。 “你行吗?”孟遥知道林哲宇不会跳舞,故意刺激他幼小的心灵。 林哲宇不甘示弱:“男人怎么能不行?不会跳可以学,来,你做我的老师。” 两人随着人群下了舞池,林哲宇笨拙的动作不像是在跳舞,而是像在摔跤,把孟遥逗得格格直笑。为了让老婆开心,林哲宇也就豁出去了。就在两口子自得其乐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出现了。 “哪来的sb?你这是跳舞还是跳健美操?”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很是不合时宜地在林哲宇的身后响了起来。 林哲宇心情很好,懒得去理会,只顾扭着老腰,孟遥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她对林哲宇好并不代表对别人也有好脾气,可别忘了,孟总混的时候有什么称号,顿时反唇相讥道:“跳得好回家跟你妈跳去!” “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记住,我们是高素质的人。”林哲宇不想因为一只苍蝇毁了他们的好心情。 只是那家伙却是不依不饶,闻言猛地推了林哲宇一把,开口骂道:“你他妈骂谁呢?” 林哲宇简直有些莫名其妙,这才看清对方是留着颓废胡渣的男人,个子挺高,站在林哲宇身前还比他高了一头:“美女的嘴巴很厉害嘛,就是不知道吹箫的技术怎么样。” 此时正好一曲终了,这男人的声音非常清晰,林哲宇的神情顿时一寒。说句厚道话,林书记真不是那种招惹是非的人,就像刚刚,那男人骂了他,也推了他,他也懒得去计较,可他也有底线,欺负他可以,欺负孟遥那就不行。 高轩、向蔚和绛也听得清楚,都靠了过来。 林哲宇拦住他们,低声道:“我来处理。” 那三人都不一般,向蔚的手头可是有人命的,杀这样的人渣眼皮都不会抬一下,天知道她有没有带枪,要是一枪把这家伙爆头了,那乐子就大了。高轩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在学校的时候就够纨绔的,现在有人跟他比横,不定玩出什么花来。至于绛,在她的脑子里根本没有丝毫是非观念,只要有人惹孟遥,那就只有一个字,打!如果非得在“打”字前面加一个修饰语,那就是狠狠的打,至于打成什么样,只有天知道。 这些都不是林哲宇考虑的,最重要的是,孟遥是他老婆,身为男人,连保护老婆这种事都不能亲力亲为,还要让别人代劳,那还算是爷们儿吗?所以他必须挺身而出,亲自处理,免得被别人看扁了! 大厅的二楼也站着几个人,三哥和一个秀丽女子站在一起,而在他的另一侧则是站着主人胡魅。 胡魅皱着眉头道:“真是不像话,我下去看看。” “先看看再说。”三哥也想看看陆二哥肯定的人到底怎么样,且看他如何处理。 厅中人不少,冲着他们刚才的狂热劲儿就知道,哪怕真如高轩所说的商贾云集,恐怕也是商贾的第二代,也就是富二代,无事还想生非呢,像这样的热闹哪有不看之理。这其中不乏有土生土长的京都纨绔,有的直接起哄叫道:“揍他丫挺的!” 至于是谁揍谁,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只要动起手来,有热闹可看就行了。 那男子自是认为这些人是帮他的腔,得意到不行,居然还左顾右盼,感觉自己帅得掉渣,殊不知一场祸事已经降临了! 林哲宇并没有大家想像中的那么大打出手,反而昂着头向二楼的胡魅朗声道:“胡小姐,你是这的主人,他侮辱我的妻子,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打就打呗,哪来那么多废话?”胡魅倒是没想到林哲宇会向她这么说。说起胡魅,虽不是什么大人物,行事也是干脆得很,遇上这种事,直接打回来不就得了,绕那么多弯弯干什么?倒是三哥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当然不会认为林哲宇在向胡魅将军,这小子在下套呢!冲着遇到事不但能保持冷静还有缜密的思维这一点,这小子确实有一套,不是一般的纨绔能比的! 谢谢,不客气 胡魅不知道林哲宇打的什么主意,也懒得去想,况且事件双方她都不熟,当即道:“你老婆是她,又不是我,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 林哲宇居然笑了笑:“也就是说,只要不出人命,怎么样都行?” 高轩一看到林哲宇的笑,打了一个寒噤,用一种极其悲哀的眼神看了那渣男一眼道:“祝你好运。” “我拷,你够磨叽的,放心,我不会打死你的。”渣男都有些受不了了。 “你就这么欠揍?”话语声中,林哲宇已经一拳打在了这小子的脸上。随着这一拳打出,林哲宇根本就没有再收手的准备,拳脚齐出,直打得对方哭爹叫娘。 这小子倒也有几个比较讲义气的朋友,一看被单方吊打,都站了出来。 高轩淡淡道:“想以多打少是吗?不怕揍的尽管放马过来!” 向蔚和绛没有那么多废话,直接动手,高轩还没来得及动手,几人已经被全部撂倒。 “这就打完了?”高轩很是不爽自己未能一显身手,转眼看到渣男已经被林哲宇逼到了桌子底下,大叫道:“哲宇,手下留情,我还没过瘾呢?” 眼见一帮人被收拾了个干净,周围的一帮看客都是惊诧莫名,不是没看过打架,也不是没打过架,可是打得这么狠、这么干净利索、这么专业的,还真是少之又少,况且还有两个娇滴滴的美女啊。 “行了行了!”再打下去恐怕得出人命,站在二楼的三哥发话了,想不到看上去谦谦君子般的林哲宇动起手来如此生猛。 哗地一声巨响,竟是林哲宇一脚踹碎了桌面,连桌子带人将那渣男踹了个实在,这才收手,俯下了身子,在对方的身上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冷意盎然道:“给你留口气,希望你记住,惹事的时候要先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渣男虽然体无完肤,倒是硬气得很,有气无力地吐了一口血水,咬着没几颗的牙道:“够胆的留个号下来。” “还想报复啊?找我文东好了!”文东已经下了来,不屑地扫了对方一眼,拍着林哲宇的肩膀道,“差不多了,别闹大了。” “三哥我是肯定不敢招惹的。”那小子还在嘴硬。 “三哥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这位的来头更多,没见过人,总听过名号吧?”跟三哥一起下楼的女子娓娓道,“你就烧高香吧,敢得罪小魔女,还想着报复,真是不知死活。而这位就是冷美人,杀个人跟踩死只蚂蚁没什么分别,你现在还能喘气,还能说话,是不是很幸运?”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小魔女和冷美人在京都的光辉事迹虽然不是家喻户晓,但是在纨绔圈子里却是无人不知,顿时一片哗然,想不到京都城中传说的三大美女,今天就见到了俩儿。渣男也恨自己撅着屁股看天——有眼无珠,可笑自己还想着找后道,真是不知死活,挣扎着站起来,垂着头,羞愧难当道:“谢谢!” 这句话险些没让人笑出声来,而孟遥的回答更是让人为之喷饭,她居然微微一笑道:“不客气。” 几人相互搀扶着狼狈离去,胡魅致歉道:“真是对不起,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跟你没关系。”既然马倩文如此隆重地介绍自己,那就不必再低调了,埋怨了一声林哲宇道,“以后斯文些。” 林哲宇笑了笑:“欺负你我就斯文不起来了。” “傻样。”孟遥轻轻一笑,转头看向马倩文道,“倩文,年少轻狂的时代己经过去了,什么小魔女、二公主、冷美人的,也没什么意思。我都有孩子了,向蔚也快结婚了,你也该考虑下人生大事了。今天闹了这么一出,我也没了心情,以后有机会再好好聊聊。” 孟遥几人出了来,林哲宇道:“那个马倩文就是跟你们齐名的二公主?” “嗯,马总理的女儿。”孟遥随口应了一声,这时绛和向蔚分别取了车子,高轩挥手先上了车离开,林哲宇正要上车,忽然身后有人大叫着林哲宇的名字追了过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林哲宇就全身打冷战,上车的速度更快了,催促绛道:“快走快走。” 威尔追过来只吃了一鼻子的尾气,跺着脚大叫:“林哲宇,你才是真男人。” 幸好林哲宇已经远去了,不然听到了非吐一车不可。 坐在车上,林哲宇看着身边的孟遥,笑着道:“今晚我才算领略到你的风采了。” “姐不混江湖很多年了。”孟遥笑了起来,“其实都是年轻时不懂事,幸好没有做得太出格,伤害到别人。” 林哲宇拍了拍孟遥的手道:“马倩文跟三哥应该是政治联姻吧?我看三哥的样子没多少开心。” 孟遥淡淡道:“这也没什么奇怪,政治联姻的事情多了去了,没有感情可以培养,实在培养不出来,就各过各的,维持表面的婚姻就行了。” 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这种生活有什么意思?” 孟遥笑道:“各玩各的呗,一张婚书又能代表什么?” 对于三哥和马倩文的联姻,其实可以一窥高层力量分布,只是这些不是林哲宇所能考虑的,半晌道:“那高轩跟向蔚也是政治联姻?” “那倒不是,向叔叔跟爸爸的关系很好。”孟遥没有说得更深,林哲宇却也明白他们之间可能是不需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联手的,笑道,“那就好,只是向蔚的性子太冷了些。” “一个火热,一个冰冷,倒是互补的很,其实向蔚也不是别人想像中的那样不近人情,我倒是觉得她是因为看透了外在的现象,不虚伪,只对她认为重要的人有好脸子,这样活着,不累。” 听着孟遥的话,林哲宇不由看了一眼专心驾车的绛,她也是这样的人吗?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林哲宇拿过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京都的固定电话号码,非常陌生。 首长召见 接通了电话,只听里面传出一个浓重的声音:“林哲宇吗?我是高斩。” 林哲宇怔了一下,还真没想到高斩会打电话给他,赶紧道:“高叔叔你好,我是林哲宇。” “在京都吧?” “嗯,在。” “好,你马上过来,首长要见你。”高斩在电话里报了一个地址给他之后,挂上了电话。 放下电话,林哲宇惊诧莫名,跟孟遥说了,孟遥道:“那是扬帆住的地方。” 林哲宇并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才由绛开车送他过去,孟遥却是没有一起随行,理由是既然只让林哲宇过去而没有提及她,那还是不去的好。 林哲宇知道孟遥还是有心结,表面上没什么,心里还是有疙瘩的,这种事他倒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交给时间去解决了。 很快到了,下车的时候,绛放下车窗道:“我在这里等你。” 林哲宇点了点头,由于心里在想着一会要见岳父,并没有注意到绛的变化,快步过了去。 陆扬帆住的地方很普通,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老远地便看到高斩站在门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他的背还是挺得很直。 林哲宇快走了几步,高斩点了点头:“跟我进来吧。” 穿过一个庭院,到了一幢屋子前,门关着,里面亮着灯,门外还站着两个人,看上去很是普通,根本不起眼,不过林哲宇知道,他们是中南海保镖,专门负责首长的安全。 两人向高斩敬了个礼,高斩微一点头,推开了门,林哲宇跟在身后,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渐红,在他的对面还坐着一名仪态端庄的女子,正是国母安然。 林哲宇与陆渐红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过心头还是颇有压力,况且他也不知道老爷子这么晚紧急召见的用意,难不成刚才发生的事已经到他耳朵里了?想想也不大可能,一个是没这么快,二是他哪有闲功夫去计较这些个小事? “哲宇来了,坐。”陆渐红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林哲宇挨着坐下。 “爸,妈。”林哲宇怀着敬畏之心,小心翼翼地挨着坐下,腰板自然是挺得笔直,在他的心里,陆渐红首先是首长,然后才是老丈人,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在他面前真正的放松下来? 高斩的目光中微微有些笑意,为陆安二人续了茶水,又为林哲宇倒了一杯,悄悄地退了出去。 陆渐红微笑着道:“我今天难得有时间过来看看琳琳,听说你参加了中央党校举办的全国县委书记培训班,所以叫你过来聊聊。” 林哲宇想笑笑,可是脸却是被绷得很紧,根本笑不出来,提起琳琳,林哲宇便从这个方面入手:“爸,我向您汇报一下关于琳琳教育的想法。” 陆渐红笑了笑:“一家子就别说什么汇报了,说说吧。” “我国目前的教育制度仍然是应试教育,这种教育体制我个人认为会在很大程度上扼杀孩子的天性,所以我和孟遥商量过,关于琳琳教育的问题,我们的想法是让她自由成长,我觉得健全的性格和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学历并不能代表什么,只能说明在学习方面有着过人之处,人的一生有很多年,学习的时间只占了一小部分,可见更大的舞台是社会,我不想看到琳琳变成一个只会学习的人。” 陆渐红道:“教育确实需要改革,以小见大啊,孩子是国家的花朵,长大成人要担负着建设社会的任务,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虽然不一定都是书呆子,但在很大程度上有着脸谱化的现象,倒像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 安然也插了一嘴道:“哲宇的思路我认为是正确的。最近媒体经常报道一些大学生,尤其是女大学生失联的情况,这就是现有教育的弊端,培养出来了学业上的尖子,却成了生活中的矮子,这不利于国家的进步。” 陆渐红点了点头:“改革迫在眉睫啊,只是短期内是很难改变的,需要时间。哲宇,在海安的工作怎么样?” 刚刚的一番话只不过是个引子,现在才算进入正题,林哲宇挺了一下身体道:“海安的工作还算好,除了正常的日常工作以外,我主要的思路是开展民生实事工作,近期是要解决好污染问题,目前已经关停了几家企业,敦促其整改。我有个想法,打算邀请相关的专家做一个生态的规划。” “我略有耳闻,有些企业不想花钱整改,你让人家喝毒水,又要人家去毒河里去洗澡。”陆渐红笑了起来,安然也是微微一笑,看来她也知道这事儿。 林哲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触犯了别人的利益,毕竟他们也为海安做了贡献,我也不能不考虑这些因素,所以才用了这个无赖的法子,就是想告诉他们,污染必须治理。” 陆渐红没有去评论林哲宇是对是错,作为国家的一号人物,对生态环境自然也很重视,只不过一个县去做生态的规划,还是很少见的,便道:“你觉得生态环境应该如何做好?” 林哲宇道:“我觉得应该从四个方面入手,一是提高生态系统管理的科技支撑能力,毕竟这是一项科技含量很高的工程,没有科技支撑,那就是瞎搞。二是加强政府在生态系统管理中的综合协调,全社会共同参与。保护生态环境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情,政府的作用固然重要,但是不全民参与,一边保护,一边又在破坏,显然不行。三是分类管理,突出重点,提高生态系统服务的能力。而第四点就是针对目前已经形成污染的状况,推进实施生态补偿政策。” 陆渐红道:“你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县委一把手,要关注全局,目光不能只盯在一个地方。” 林哲宇笑了笑:“伟人说过,大权独揽,小权分散,党委决定,各方去办,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不过这十六个字就能解决问题。” 踏破铁鞋无觅处 陆渐红也笑了:“你倒是吃得很透,很好,不过这十六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不容易了,人是个体,在工作的过程中会随着思想、动机、利益的驱使发生不确定的变化,这一点需要特别注意。” “动员千遍,不如问责一次。”林哲宇随即道,“以制度管人,谁也没有话说,为了工作的推进,我就不能做老好人。” 陆渐红对林哲宇的执政理念很有兴趣,其实他这一路走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坎坷,更不知道面对过多少艰难局面,所以他也在考究林哲宇,当即又道:“党委管全面,主抓人事,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哲宇微一思索道:“作为县委一把手,威信是最重要的,只有自己做到了,只能要求别人,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就是这个道理。我引用宋代吕本中的三十六字官箴,吏不畏吾严而畏吾廉,廉则吏不敢欺,廉生威;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则民不敢慢,公生明。” 陆渐红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只是形势千变万化,思维一定要开阔。参加培训也有半个月了,感觉怎么样?” “很有收获。”林哲宇道,“此次展开的县委书记大轮训,对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提高治国理政水平以及巩固执政根基,发挥重要作用,我总体的感觉用两个字来形容,一个是累,一个是忙。平时的事情很多,有心学习也没有多少时间,更没有针对性的学习,这半个月,学习任务一个接着一个,培训的课程很全面,都是基层治理中的一点热点和重点,这对我们的提高有着极大的帮助。让我们受益的不仅仅是当面聆听高层领导的讲话,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各个部委的领导人面对面,反映基层工作,是提高执政能力水平的途径,更是一种历练。” 陆渐红道:“中央党校这次成为且国县委书记培养的‘摇篮’,轮训完之后不是直接长官,更多的收获是能力提升和对中央政策的把握,就像你刚刚提到的教育弊端一样,中央更看重的是能力的提高和实际效果。” 林哲宇道:“县的发展稳定,是整个社会发展稳定的基石,所以‘郡县治,天下安’已成为现代治国理政的基本理念,当下群体xing事件频发,基层矛盾加剧,如果县委书记能力缺陷,后果会很严重,而县委书记的党的执政骨干,是党在当地人民群众中形象的具体代表人,所以对县级领导干部的学习和提升非常重要。” “你能领会中央的良苦用心,很好。” “每个学员都很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的。”林哲宇不忘宣传一下大好形势。 陆渐红笑了笑,这时安然提醒道:“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林哲宇赶紧起身,道:“爸,身体要紧。” “本来打算跟高轩再聊聊的,时间过得真快。哲宇,只争朝夕啊,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刻也不能懈怠。记住,德为立身之根本,是执政之基础,更是为人、做官、为政、执政的根本。” 林哲宇道:“我一定记住您的教诲,把德放在第一位,在今后的用人方面也以此作为首要的条件。” “嗯,一个有能力的坏人所造成的恶果远比一个没有能力的庸者要多的多,怎样用好人也是考验你的一种方法。”陆渐红说了这几句话,才道,“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恭送了首长离开,林哲宇才吁出一口气,压力虽然没有以往那么大,但是精神高度集中还是很辛苦的,正要离开,里面忽然走出一人,正是一直没有露面的陆扬帆。 “很辛苦吧?”陆扬帆微笑着道。 林哲宇笑了笑:“还好。琳琳在这里听话吧?” “还好。”陆扬帆学着林哲宇的口吻道。 与陆扬帆分了别,林哲宇上了绛的车。 “开慢点。”林哲宇需要时间来消化陆渐红的话,虽然并不多,却是透射出很多的内容,如何把这些运用到工作中去,是林哲宇需要思考的问题。 绛放慢了车速,扫了一眼坐在后排的林哲宇,神情微微有些柔和,当林哲宇抬起眼睛时,这种柔和迅速消失,被一种冰冷所代替。 车子缓缓前行,林哲宇靠在车窗上,无意识地看着窗外,夜已经很深了,郊区已没有那么明亮,林哲宇觉得有些疲倦,闭上了眼睛。 车子忽然刹停,林哲宇的身体向前一冲,睁开眼来:“怎么了?” 绛已经下了车,站在一个蜷缩在路边树下的一个流浪汉身边,京都的夜很冷,那流浪汉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绛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从兜里拿出钱包,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递给了那个流浪汉,林哲宇有些惊讶,不知道绛何以会爱心泛滥。这个城市里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流浪汉,你能求助多少呢? 流浪汉有些懵,颤抖着手接过钱,眼睛里沁出了一丝泪花:“谢谢。” 林哲宇忽然觉得很温馨,他没想到绛还会有如此性情的一面,内心感动下,也拿出了钱包,把钱递了过去,道:“看你的年纪并不大……” 林哲宇的声音猛地戛然而止,因为他觉得这个流浪汉似乎有些眼熟:“你是……” 流浪汉也被林哲宇吓了一跳,摆着手道:“我不是。” 说着流浪汉转头就跑,钱撒了一地,林哲宇大步追了上去,抓住了流浪汉的肩膀:“你是不是董振雨?” 流浪汉拼命挣扎着:“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董振雨,你别怕,我一直在帮洁盈找你。” 流浪汉顿时停止了挣扎,迟疑地看着林哲宇,喃喃地念叨着:“洁盈,洁盈……” 声音中,他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上车吧,太冷了。”林哲宇拉着董振雨的手走向车边,他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居然会在这里因为绛一时的爱心泛滥而找到董振雨,总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兑现了对董洁盈的诺言。 水太深 以董振雨目前的状态,自然是带不进大酒店的,即便是住进快捷酒店,也费了好一番口舌,好在这世上的很多事情用一样东西就可以解决,那就是钱。 董振雨已经洗过了澡,脸上的胡须也刮得很干净,几个月的流浪生活,让孤独和恐惧在他的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对一碗泡面狼吞虎咽之后,林哲宇递了根烟过去。 董振雨一直都没有说话,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夹着烟的手指仍然在微微颤抖着。 林哲宇没有急着去问他什么,这几个月他所经历的一切外人难以想像,所以林哲宇给他时间稳定情绪。 “你是谁?”董振雨的声音有些嘶哑,虽然林哲宇表达出了强烈的善意,董振雨还是满目的警惕。 林哲宇也点了根烟,拉了张椅子坐到了董振雨对面道:“你失踪的时候我是诗海市纪委副书记,现在是海安县委书记,我叫林哲宇。” 董振雨对林哲宇的身份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道:“你认识我女儿?” 林哲宇笑了笑:“她跟孟朝阳是同学。董先生,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事情,对谁都不信任,不如这样,我打个电话给洁盈,让她来跟你说。” “不要!”董振雨的反应很强烈,立即反对。 林哲宇道:“洁盈很想念你,因为你的失踪,她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这些或许你都不知道。” 董振雨垂下了头道:“我这么做是在保护她们。” 林哲宇道:“保护?为什么这么说?” 董振雨摇了摇头:“林书记,很感谢你帮我,可是我不想把你拉下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林哲宇道:“我在纪委的时候曾经收到过对你的检举信,说你贪污受贿,还有很多证据,准备对你进行调查的时候,你失踪了。所以畏罪潜逃是唯一的可能,现在你说不想把我拉下水?” “不,不是那样的。”董振雨惨然道,“想不到他们这么狠,自己贪污受贿,还要嫁祸于我。” 林哲宇心知这里面有猫腻,如果董振雨真是检举信中所说的那样,也不至于混到如今这步田地,也就是说,董振雨现在所说的才是真相。好奇连猫都能害死,更何况是人呢?只不过林哲宇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方法,他看得出董振雨有很多的顾虑:“我姑且相信你是受害者,但是你的逃避只能证明你是个懦夫,先不说是你贪污还是别人贪污嫁祸于你,你这么把妻子女儿撇开,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我实话告诉你吧,上次我无意中遇到洁盈,她正跟一些坏孩子在一起,我真的不敢想像,一个花季女孩会堕落成什么样子,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就是你。” 林哲宇的话说得很重,董振雨的头也垂得更低:“堕落,好歹还活着。” 林哲宇皱了一下眉头,道:“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就是坏人落入法网,好人全家团聚,你觉得呢?” 董振雨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林哲宇,半晌才摇着头道:“没用的,那只是电影中才有的情节,现实很残酷,不然我也不用东躲西藏。林书记,水太深了,以你一个县委书记,扳不倒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林哲宇决定不再跟他兜圈子。 董振雨苦笑了一声:“周光良已经是诗海的市委书记了,在诗海,谁能动得了他?” 林哲宇心头大是震惊,这事居然跟周光良有关,怪不得董振雨说扳不倒他,周光良出任诗海市委书记,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按理说,以他常务副市长的身份,最多能做个市长,由此可见其背后力量的强大,除了要有足够确凿有力的证据以外,还需要精心的操作才行。 “你的意思是,诗仙酒业的贪污周书记也有份?”林哲宇的措辞很严谨,忽然之间,他真的有种被拖下水的感觉。 董振雨既然开了口,就不会再吞吞吐吐,道:“何止有份,他才是大头。”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林哲宇提醒道,“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不然我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董振雨咬着牙道,“这些证据我不敢随便拿出来,我个人生死不足为道,证据一旦被毁了,我的苦就白吃了。” “证据在哪里?” 董振雨忽然笑了,道:“林书记,你觉得我会拿出来吗?” 林哲宇怔了一下,这才会过意来,董振雨的戒备心理真的很足,不过也不奇怪,万一自己是对方的人呢,毕竟周光良是自己的直接领导,当下笑了笑,也不去索要,道:“你没有把证据交到省纪委去?” 董振雨只是对林哲宇有所戒备,完全没有敌意,回答道:“我尝试过,但也正是这个尝试才把我暴露了。” “这么说,省纪委有人压下来了。”林哲宇心中想的可比说的要严重得多,从这个情况看,何止是压下来啊,是完全透露给了周光良。 董振雨道:“那段时间,我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家里还失过窃,被翻得乱七八糟,却是什么东西也没丢,这只能证明他们是在寻找那份证据,不然,我可能早就死了。” “你爱人是不是知道你失踪的内情?”林哲宇的眼前闪过曲莹那张充满矛盾的脸。 “她知道。”董振雨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我对不起她。” 林哲宇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办法其实不是没有,向首长反映一下情况,周光良就死定了,但是林哲宇无法确定董振雨所谓的证据到底有多可信,而且这只是他的片面之词,孰真孰假,不能妄下判断。忽然间林哲宇想起了一个人,三哥,他是zhong纪委文书记的儿子,人品也不错,当即道:“我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说了文东的身份,董振雨半信半疑,林哲宇道:“你就放心好了,文东很可靠。” 妥善安排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文东。 “三哥,不好意思,一大早地打电话给你,没影响你休息吧?”林哲宇站在落地窗前,享受着清晨的阳光。 “我向来有早起的习惯,刚刚锻炼完。找我有事吧?说吧。”文东道。 “电话里说不清楚,如果三哥有时间的话,我想跟你见个面谈谈。” “好啊,在哪里见面?”文东答应得很爽快。 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林哲宇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文东还是挺好说话的。对文东的信任,林哲宇主要是来自于陆远航,再加上对文东的接触感观,孟遥笑着道:“哲宇,你可是把家当成了办公室了。” 林哲宇没有跟孟遥说起这事,捏了一下她吹弹可破的脸蛋道:“下不为例。” “哦,对了,刚刚威尔打电话过来找你呢,他对你可是念念不忘啊。”孟遥摇了摇手里的手机。 林哲宇不由打了个寒噤,道:“我真是怕了他了,孟遥,你怎么会认识一个gay啊。” “那是别人的私事和自由啊,我又管不了。”孟遥很大度地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 “我去,恶心死了。”林哲宇又是一哆嗦,道,“我刚刚约了三哥见面,要不要一起去?” “男人谈事情,女人跟去像什么话,我正好也要去公司一趟。”孟遥与林哲宇恩爱之极,却也不是那种时刻纠缠在一起的小女人,“我让绛送你。” “不用了,她的职责是保护你,我一个大男人的,怕什么。” “威尔要是去找你呢?” 林哲宇瞪大了眼睛道:“你最好跟他说好了,别打我的主意,不然我介意让他跟那渣男一样的下场。” 孟遥吃吃笑道:“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 孟遥的手里自然不会只有一辆车,只是偏爱那辆限量版法拉利而已,这也几乎成为了她的一个标志,相比之下,林哲宇开的这辆奥迪q7就内敛了很多。 林哲宇先是去了一趟快捷酒店,载上了董振雨:“我先去跟他说,等我叫你。” 董振雨有些紧张地握着手中的包,这里面装着证据,林哲宇瞅了他一眼,他倒是很想先打开来看一下,不过在董振雨的眼里,那是比性命还要宝贵的东西,时刻都要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很快到了约定的地点,那是一家咖啡厅。 林哲宇让董振雨待在车上等他电话,然后一个人进了去,很快在一个小包间里找到了文东。 文东打着招呼,林哲宇上前笑道:“三哥到的真早。” 文东微微一笑道:“浪费别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啊。” 林哲宇也笑了起来,坐到文东的对面,文东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重视?” 林哲宇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道:“是这样的……” 林哲宇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文东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这么说,不仅仅周光良有问题,安东省纪委也有问题。” 林哲宇点头道:“检举者有很多的顾虑,一时之间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所以我就想到你了。” 文东笑了笑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林哲宇道:“那是当然。” “那他人呢?” “就在楼下,我让他上来。”林哲宇拨了留给董振雨的手机,很快董振雨便到了小厅,挨着林哲宇坐了下来。 “你们先聊着,我上个厕所。”事关诗海的主要领导,林哲宇觉着自己不方便在场,有文东在,一切都好办。 抽着烟,林哲宇还真想打个电话给董洁盈向她报告这个好消息,不过这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这事还没有尘埃落定,倒不如等解决了事情,才给董洁盈一个惊喜。 半个多小时之后,文东和董振雨已经谈完,出来的时候文东向林哲宇道:“哲宇,纪委的纪律我就不多说了,你在纪委待过,比我还清楚,不过这件事不是小事,考虑到董振雨的状况和人身安全,我会安排董振雨暂时住下来,让人保护他,一直到事情结束,你看怎么样?” 林哲宇对文东的周到安排很放心,道:“三哥,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董先生,那我们走吧。”文东与林哲宇握了一下手,走下了楼梯。 董振雨似乎有些迟疑,林哲宇在他身侧道:“没事的,好好休养身体,老婆孩子还等着你回去照顾她们呢,没有个好的身体可不行。这部电话就留着吧,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送走二人,林哲宇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总算圆满完成了任务,想到董洁盈见到父亲时的惊喜和兴奋,一丝笑容爬上了林哲宇的嘴角。坐到车上,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董洁盈,不过当然不是通报这个好消息,而是询问一下她这半个月来的情况,叮嘱她不要管外面的风言风语,把精力都放在学业上。 随后,林哲宇又分别与李兆阑和杨行江通了电话,了解一下这一周的工作情况,总体来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涉污的企业正在拿方案,最早的将于月底着手治理。不过李兆阑也提到了清江纸业的问题,王伟清的死他自然是知道了,向林哲宇请示清江纸业的安抚问题。 王伟清一死,她老婆就是这个企业的继承人,可是他老婆根本不懂经营,李兆阑跟她谈过一次,她打算把企业卖了,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要想卖出个好价钱恐怕也不容易,况且清江纸业还有不少订单没有完成,很是棘手。 “有价就有市,女人也不容易,既然想卖,就直接面向市场吧。”林哲宇认为清江纸业虽然有问题,但是利润还是可观的,卖出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车窗的玻璃被轻轻敲响了,林哲宇一看那手的主人,顿时头大,居然是威尔那头大玻璃,威尔挤眉弄眼地招着手:“哈啰!” 看着威尔的那副gay样,林哲宇就全身发麻,不过他也不好就这么一脚油门把车开走,只得降下车窗道:“这么巧。” 娘炮的两面 “哪里巧嘛,我是来找你的。”威尔老实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凭心而论,威尔也不是那么讨厌,如果不是那副gay样,怎么看都是一个帅哥,可偏偏他是个标准的娘炮,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林哲宇抱着一副舍生取义的心态,很是悲壮地道:“找我什么事?” 威尔拈着兰花指,摇曳生姿道:“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只是这家伙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说话却是那么骚媚入骨,林哲宇有种想吐的冲动,不过威尔说的也有道理,在车上谈事总是不大妥当,不过林哲宇很快便认识到去茶座这种公开场合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一直到多年后,一想到那天被人当作妖一样盯着的眼神,他就后悔不已。 威尔来找林哲宇还真是谈事情的,昨晚回去之后,他考虑了林哲宇的建议,打算去海安考察一番,当然,这里面也有林哲宇昨晚的神勇表现征服了他的芳心的原因,而且是重要的原因。 威尔是做化工行业的,这一行涉及的污染是一个首要解决的问题,在一二线城市没有什么生存的空间,只能在小县城先试试水。林哲宇心中便是一动,正好清江纸业要对外出售,威尔完全是主动送上门来了。所以林哲宇也就顾不上那些鄙视的眼神了,向威尔道:“我县有一个造纸的企业,因为法人代表出了意外,正打算对外出售,我觉得挺符合你的条件。首先,那家企业的效益很好,订单不断,省得你自己再去开拓市场,其次,企业已经很成熟,员工都是行家里手。第三,收购了企业之后,你可以省却了基建调试等过程,直接就可以投入生产。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时间就是生命线。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点,这家企业的污染问题很严重,一旦收购,前提条件是必须先采取措施处理污染,然后才能投产。这一点在我国哪个地区都是这样的,相信你也知道环保的重要性。” 威尔这一回倒是没有再妖性百出,很认真地考虑了林哲宇的意见,对于林哲宇罗列出来的有利因素非常重视,声音也难得的严肃了起来:“你的提议不错。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去海安。” 林哲宇正要说话,威尔忽然柔声道:“你跟我一起去吗?” 林哲宇眼前金星直冒,如果不是谈合作,我非一巴掌扇死你不可,不过他的脸上却是带着一丝笑容道:“我在京都的培训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不过你放心,你去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会安排好。” 威尔一脸失望,不过想到一旦在那里落户了,就会经常看到林哲宇,神情顿时多云转晴,林哲宇要是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恐怕会申请调离海安了。 几天后,威尔便去了海安。林哲宇联系了李兆阑,把威尔去的目的说了,要他配合好威尔做好收购工作,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既不能漫天要价,也不能因为威尔是投资商而打压价格,苦了王伟清的家属。 想到李兆阑见到妖娆的威尔时的神情,林哲宇险些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顺风顺水,林哲宇求知如渴,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培训上,当然在此期间,他也不会落下海安的工作,每两天都会跟李兆阑或者杨行江通一次电话,偶尔的王运达也会打个电话过来请安。威尔的收购很顺利,不过还没有开始投产,李兆阑,人虽然有点“问题”,但是敬业精神还是有的,严格恪守先环保后生产的原则,估计春节前能够投入生产,那些工人也没有再来闹事,只是少了几个月的工资而已,况且威尔还表示,只要是企业的老员工,在没有正式生产之前,会发一定的生活费,保障员工的基本生活。 林哲宇对威尔的这个做法非常满意,只是想到李兆阑说威尔人有点“问题”时怪怪的口吻,总有些忍俊不禁。 其他企业的污染治理进度不一,但是都动了起来,这一点,百姓非常满意。而其他工作也正在强力推进,各项指标已经提前一个月完成,正在做最后的冲刺,目标是保三进二,只是招商分局的成绩还不明显。 林哲宇倒是没去催,招商这东西完全是靠运气,几位分局长既然敢主动请缨,肯定是有点底气的,况且给他们的期限是一年时间,是奖还是惩,得等时间到了再说。 时间在紧张和紧凑中很快度过,很快培训就到了尾声,在结业典礼上,陆大大亲自到场,作了结业呈辞,并召开了一个短暂的座谈会,听取了学员们的汇报,作了重要讲话。这对于这些县委书记们无疑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光荣,要知道他们平时连省里的领导都难以接近,现在能够近距离的聆听国家领导人的指示,自然是兴奋得满脸发光。 林哲宇注意到年纪最大的老严,兴奋都连胡子茬都刺起来了。 各自离开的前一天,魏志高兑现了诺言,再度请白岩、林哲宇和老严一起聚了一次,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对准了林哲宇。其实经过上一次小阿飞的事件之后,白岩对林哲宇就敬畏有加,这也不奇怪,当天所见所感,给他带来了强烈的震撼,而林哲宇能够出入那个场合,且京城一哥对他也是另眼相看,他怎么能没有想法?虽然他在康平,林哲宇在安东,天各一方,但是世事难料,谁能保证没有再聚首的时候,况且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这一点他对魏志高也略有透露,魏志高比白岩更清楚京城纨绔的构成,自然也要一攀这个魁首了。至于老严,虽然不清楚林哲宇的来历,但从这二位礼敬有加来看,便知道林哲宇有点来头。 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林哲宇以一敌三,杀敌三百,自损一百,喝了个酩酊大醉,各自留下了通讯方式,以期下次再聚。 旅游计划 回海安之前,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董振雨。 这期间,他与董振雨一直保持着联系。事情并没有董振雨想像的那么简单,首先要调查取证,由于事情不但涉及到周光良,还有省纪委的高官,调查需要在极其隐蔽的情形下进行,也增加了不小的难度,所以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林哲宇安慰董振雨,让他耐心等着,不管怎么样,总比继续流浪的非人生活要强上百倍,至于董洁盈那边,他会帮着照顾好。 董振雨在电话里表示感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里总是带着一丝隐隐的担忧,似乎是怕事情还有其他意外。 孟遥只是把林哲宇送到了机场,那天天上飘着小雪,为这份离别更增添了丝许离愁之绪。这两个月,林哲宇自感并没怎么去多陪老婆孩子,毕竟是来培训不是来度假,孟遥也很理解他,而且她一直认为平淡的生活只是生活中的一个点缀,因为她和林哲宇都不是那种平淡的人,所以偶尔平淡一下即可,如果真的是过上那种柴米油盐的小市民生活,恐怕两人都不会太习惯。 候机的时候,孟遥看着玻璃门外飘扬的雪花道:“就快春节了,回京都还是去梁山?” 林哲宇道:“你决定。” 孟遥便嘟起了嘴:“你是男人唉,你不拿主意谁拿?” 林哲宇低声道:“不如这样,如果到时候不忙的话,我们就去旅游,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孟遥不由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林哲宇时,是在凤阳的凤阳山上,当时她的腿被蛇咬伤了,林哲宇这个没有常识的白痴居然用嘴去吸她腿上的毒液,结果差点把一张嘴给废了。也正是那一次林哲宇的舍生相救,在孟遥的心里扎进了他的影子。所以提到旅游,孟遥还是很同意的,侧头咬着手指道:“我们去哪旅游呢?要不去国外吧?” 林哲宇摇头道:“去国外太麻烦了,时间不够,语言也不通,况且还有制度管着,我们就在国内,去南方,天气比较好,可以自驾。” “女儿不要了?”孟遥眨着眼睛道。 琳琳是两人的心头肉,当然不会抛下她,林哲宇含糊着道:“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时间到了,与孟遥挥手道别,林哲宇走进了安检通道。 令林哲宇有些意外的是,在飞机上居然遇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美女,正是上次和高轩一起参加party的女主人胡魅。林哲宇对她的印象并不怎么太好,总觉得她的身上充满了一股子“狐媚”气息,况且她的座位就在林哲宇身边,装作不认识不加理会也是大大不妥,毕竟被人家招待过,只是令林哲宇没想到的是,胡魅似乎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在向她露出一个微笑时,却被她当成了搭讪美女的登徒子,让林哲宇省却一番麻烦的同时也让他很是自卑,姐姐的,自己原来这么平凡啊。 一路无话,两个多小时后,飞机抵达,林哲宇自然也不会再跟胡魅有什么交集,只不过这个时候胡魅似乎记起了他:“哎,你是不是林哲宇啊?” 林哲宇向她笑了笑:“你认错人了。” 说完也不管胡魅的反应如何,自顾拎着包下了飞机。 机场外,县委办公室主任刘平和陈小伟已经在等着了,见到林哲宇下来,两人赶紧迎了上去,刘平笑着道:“林书记,累了吧?” 林哲宇一边向车上走一边道:“我还没变成一把老骨头呢,雪下这么大,你怎么也来了。” 刘平笑了笑,没有回应,笑话,身为县委大管家,县委书记从京都回来不来接机,那还像话吗? 上了车,陈小伟问道:“书记,直接回海安吗?” “回海安吧。”林哲宇原本打算先去周光良那里汇报一下工作的,可是因为董振雨的事件,尽管还没有最终定论,却是让林哲宇难有亲近之心,至于打探消息自是更无必要,况且昨天打电话给刘平的时候,已经安排刘平通知常委们下午召开常委会,就不在诗海逗留了。 “刘主任,县里都还好吧?”林哲宇问的很含蓄。 刘平就坐在林哲宇的身边,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很郑重:“总体来说,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一些小的情况也在掌控之中。” 林哲宇没有深问,微微点了点头,李兆阑在这两个月里倒也安份,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些跟林哲宇不搭调以外,之后态度便端正了很多,想必他也意识到,跟县委一把手争权夺利,实在是不智之举。倒不是说他就绝了这门心思,主要还是没有机会,强求不得,为了争权而争权,未免太着相了,上面尽管有周光良照应着,恐怕也是得不偿失。而刘平所说的一些小的情况,更是没必要去深究,林书记到海安还没满一年,很多杀手锏还没有亮出来呢。 回到县里,办公室自然少不了门庭若市,来汇报工作的各方头头脑脑络绎不绝,只是时间有限,林哲宇给他们的时间都不长,好在他们来汇报工作是假,亮个相才是真的,传递了一个态度即可。 等这些人全走了,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 林哲宇的吃饭地点都是在招待所食堂,虽然想表达出一个清廉的信号,无奈林书记实在不想自己下厨,他也不想搞的太独立特行,试想,常委家属楼里书记的住处锅碗瓢盆叮当响,那是个什么鬼? 林哲宇打了电话给李兆阑和杨行江,到小厅里吃饭,趁着这个时间段,把有些事情捋一捋,事先通个气,免得下午常委会上有出情况。 四个人坐在小厅里,菜虽然不多,却很精致,几人边吃边聊,李兆阑道:“还有三天就是元旦,市里最终的排名恐怕也差不多了,上周我去市里跟一些重点部门打了招呼,前三的问题不大,只是能不能再进一位,那就很难保证了。” 轻松的氛围 林哲宇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其实不仅仅是市里,县里也是这么做的。很多的考核指标并没有完全量化,所以在考核的过程中,人情分在所难免,这也是我国一大特色。 林哲宇也曾跟好几个考核部门的负责人打听情况,对方也都是哼哼哈哈,至于有没有用,只有天知道。李兆阑也是做了不少文章,请客吃饭那是理所当然,送礼这事现在却是做不出来,反腐的口号越来越响,李兆阑不敢送,人家也是不敢收,吃吃喝喝也就差不多了。 吃了午饭,几人移步到边上的小厅休息,外面还在下着雪,时小时大,整个院落都被一片雪白所覆盖,林哲宇拿了烟派发一圈,然后拿起县里对乡镇的考核情况来看,除却老三甲之外,其他乡镇的重点指标完成都还不错,不过亮点却是乏善可陈。 “林书记,我发现一个情况,很多乡镇在搞经济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党建工作上就有所忽视,很是薄弱,比如民主生活会,不少地方都存在着流于形式走过场的现象,这不好哇。”杨行江等林哲宇的目光离开了书面材料才道。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兆阑县长,行江书记,你们二位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刘主任就是大管家,搞经济,兆阑县长功不可没,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缓解了我莫大的压力,行江书记在这个方面尤其是治理污染这一块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你发现的这个情况也要引起重视。一年已经过去了,兆阑县长,你要梳理筹备一下下一年的经济发展方向了,行江书记在党建这一块也要拿出可行的方案和措施,既要抓经济,也要抓思想,两手都要硬。” 刘平在这个小厅里扮演着一个服务员的角色,并不插言,听着三位在这里和谐地谈着工作,心头有种错觉,难道李兆阑真的偃旗息鼓了? 下午的会议准时召开,十一名常委悉数到场。这是林哲宇培训结束后的第一次常委会,自然不会有任何人缺席。 林哲宇没有像往常一样,显示一把手的权威,在最后一个到场,而是提前了几分钟。 到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有几个人了,王运达和范树坤正在说着话,两人都是老烟枪,会议室被二人搞得乌烟瘴气。 见林哲宇进了来,脸上并没有凝重之色,便知道他的心情不错,王运达起身招呼道:“林书记气色这么好,看来对京都的雾霾免疫啊。” “比起会议室的空气要好很多,看你们俩把会议室抽成什么样了,黄部长是女同志,总得照顾照顾。”林哲宇把本子杯子放到了桌子上坐了下来。 王运达一根烟已经抽完了,在烟灰缸里掐了烟头笑道:“林书记怜香惜玉,老范,我们似乎有点辣手摧花了,赶紧把烟熄了。” 范树坤忙不迭地又狠吸了几口,这才把烟给熄了,烟味倒是更大了。 宣传部长黄韵笑道:“王书记,你是纪委书记,这么说话跟你的身份不符啊。” 王运达哈哈一笑:“纪委书记也是人嘛。” 林哲宇咳了一声道:“别越说越没边了,靠点谱。” 说话间,陆陆续续有常委过来,人都到齐了之后,林哲宇抬起头,道:“今天召集大家开这个会议,主要是向诸位汇报一下在京都这两个月的培训的一些心得体会,包括一些重要的文件精神,我们一起学习下。” 林哲宇将这两个月的所见所闻所感用通俗的语言进行简练的转述,所有成员都听得异常入神,飞快地作着笔记。对于这一点,林哲宇还是很满意的。 “中央倡导干部年轻化、学习化,面对日新月异的新形势,越来越严峻,面临的问题也是形形色色,我们不能再以经验主义去解决问题,那样容易犯错误……”林哲宇进行了总结,他说的很含蓄,实质上是在提醒一些领导,要用新的目光去审视自己的身份和工作,官本位的思想要逐渐地淡化,真正明白他们的职务本质在哪里,当然,这只是一个理想,林哲宇只能通过自己的亲力亲为去带动,至于能有多少效果,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学习完这些,林哲宇提到了各项工作:“今年的工作在同志们的努力下,取得了一些成绩,具体的排名暂时还没有出来,但是不管怎么样,同志们的付出是实实在在的,很感谢各位的努力,也希望同志们在新的一年里,能够紧密团结,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实现各项事业的继续发展。旧的一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成绩只代表过去,出了成绩,我们也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这是一个错误的思想理念,非但我们不能有,各乡镇、各部门同样也不能有。这个不是今天会议的重点,我不展开来说,元月份的总结会上我会重点谈。说到总结会,布置给大家一个任务,三季度开过一次,大家也都是轻车熟路了,就是把各自分管的工作亮点拿出来,如往常一样,县委县政府要进行总结表彰。另外呢,就是同志们对本年的工作有一个总结,对下一年如何开展工作拿一个计划,一周内交到县委办,在下一次的常委会上研究讨论。” 散了会之后,众人心里似乎都有那么一点怪怪的感觉,林哲宇到海安也快满一年了,到目前为止,除了对仇龙乡有人事上的调整以外,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这眼看一年就过去了,难道还没什么动静? 散了会之后,组织部长王国鹏随着林哲宇去了办公室,林哲宇招呼他坐下,笑着道:“王部长,请坐。” 王国鹏顺手拿起水瓶为林哲宇的杯子里续了水,林哲宇的秘书程胜辉到仇龙乡任职之后,身边一直没有秘书,所以倒水这项工作除了李兆阑没有做过以外,其他的常委们都这么干过,更别说那些机关一把手了,好像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杀手锏 王国鹏坐在沙发上,道:“林书记,我是来向你汇报组织工作的。” 林哲宇笑了笑道:“王部长,你是老组织部长了,我信任你,说重点吧。” 王国鹏也就不客气,道:“今年有几位干部已经到了点,办理了退休手续,其中不乏重要岗位的,不知道林书记有没有什么考虑。”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道:“王部长有什么建议吗?” 林哲宇一直没有人事上的大动作,王国鹏一开始认为这是林哲宇的策略,也是大多数一把手经常采用的方式,那就是保持安定,平稳过渡,冷静考察,只不过眼看年关将至,按照惯例,也是进行人事调整的时候,虽然大多数的调整都是在春节前后,不过组织部也要提前考察才行,可离春节也没有多久了,林哲宇偏偏没有什么动作,而且似乎一点意向都没有。 王国鹏之所以关心这个,倒不完全是在替林哲宇考虑通过人事来树立权威,更是在体现他组织部长的权威,组织部长不就是在管帽子吗,如果失去了这个作用,组织部长还有谁会靠拢?除此之外,几乎每位常委在一些重要的位置上都有自己的人选,如果一直不动,常委的人就没地方塞,这样也对常委的威信有所折损。官员如果没有了下属的靠拢,那也就体现不出官员的重要性了。 林哲宇自然深谙其中三味,这将近一年来,其实一直在暗里考察着一些人,不过肯定没有组织部了解的那么透彻,之所以一直没有露出风声,也是林哲宇的一个策略。人是肯定要调整的,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可正是因为一直没有调整,才会让人心里发急。 现在王国鹏站了出来,林哲宇自然是顺势而为,且先看看王国鹏有什么想法。 王国鹏也有自己的亲信,不过在林书记面前,他不可能露出吃相,一碗肉在这里,自然是林书记先吃,剩下来的他们再“瓜分”,而且最重要的是,王国鹏并不在意这只碗里他能分多少肉,而是体现出他的重要性,只要林哲宇有人事变动的想法,那他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从这一阶段来看,王国鹏跟林哲宇的关系还是很密切的,在很大程度上,林哲宇的调整方案会征求他这个组织部长的意见,所以王国鹏道:“林书记,组织部是在党委领导下开展工作的。这些年,组织部建立健全了人才库,对每一位干部都有详细的了解和跟进了解,林书记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拷贝一份资料过来。” 林哲宇愕然道:“全县这么多干部,我一个个地看过来,恐怕一年都看不完。老王,这事啊,就辛苦辛苦你,还是由组织部来办吧。” 王国鹏道:“职责所在,为领导提供杰出人才是我份内之事。只是……林书记,具体的调整还得您来拿主意,我只能为您提供岗位所合适的人选。” 对于王国鹏的“懂事”,林哲宇还是很满意的,做人就当如此,做好份内之事,才能图谋份外所求,当即道:“本着一切从工作出发的原则,这一次的人事调整需要认真梳理一下,对于那些尸位素餐不作为的人一定要换走。你在海安的时间比较长,乡镇以及部门的工作你也比较清楚,这样吧,你拿一个方案出来给我。” 王国鹏心头一震,林哲宇不占独食的性格他能看得出来,但是这么放权给自己,着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当然,他也明白,这只是林哲宇的一个试探性动作,方案是自己拿,主要是考究自己的吃相如何,而具体的定夺权还在他那里,至于上常委会,王国鹏不认为李兆阑有多大的竞争力,只要大家保持和谐,每人都有份,要是谁想高林书记一头,恐怕是自取其辱了。 “好,我尽快把方案拿出来给您提供参考。” 林哲宇道:“老王,组织部的人才储备和跟进考察非常好,切切不可流于形式,组织部作为一级组织,作用重大,在人才的任用上决定着一个地区未来的发展,用人唯贤是基本准则,也是最为重要的,尽量使用德才兼备的干部,德字为先。” 王国鹏正色道:“我会记住。” 王国鹏走后,林哲宇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便有些坐不住了,县气象局虽然已经提前预警,这几天会有大范围的强降雪,以及时防范,以避免造成损失,但是具体措施怎么样还真的很难说,尤其是一些企业,所以打了电话给陈小伟,让他备车,一起到开发区去看一看。 刚打完电话,门就被敲响了,是霍言旺。 霍言旺不是个不守规矩的人,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直接领导是政法委书记范树坤,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向范树坤汇报,然后才传递到林哲宇这边来,范树坤对他的评价非常高,曾在林哲宇面前提议过,像这样称职的干部就要加以重用。现在霍言旺直接过了来,估计是有急事,而且还不是公事。 “我要去开发区,上车再说吧。”林哲宇拿起包径直出了办公室。 雪也是刚刚才下大,路边的绿化带上已经积满了血,路面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使得路面很滑。陈小伟谨慎地驾驶着车辆,霍言旺倒也没有急着去说什么,道:“林书记,海安的公安系统有点问题,我打算换掉几个派出所所长,请你支持。” 林哲宇微微颌首道:“公安系统的重要性勿庸置疑,你打个报告给我,我会酌情考虑。” 霍言旺应了,便不再出声。 车子很快进入了开发区,林哲宇视察了好几家企业,叮嘱老板们防患于未然,做好迎接暴雪的准备,本着为员工负责、为企业负责的原则,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下雪期间暂停生产,以避免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企业老板们对于县委书记亲自上门表示了感谢,林哲宇一路走了好几家大型的企业,天色便黑了下来,他原本还想去清江纸业看一看的,可是一想到威尔,立马头皮发炸,打了退堂鼓。 霍言旺的遭遇 晚上去了牛头山下的农家屋吃了饭,正是上次林哲宇他们去的那一家,林哲宇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陈小伟说她叫尹颖,真是他女朋友,在大学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对恋人。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工作,尹颖一直在一家外企工作,陈小伟“光荣退伍”之后,尹颖不顾家人反对,辞掉了工作,只身来到海安,暂时在农家屋做服务员。 林哲宇很是唏嘘,这段感情真是可歌可泣,正色向陈小伟道:“小伟,你可不能辜负了这样的好姑娘。” 陈小伟笑道:“领导,您这话说的有些老气横秋了。” 林哲宇问道:“小伟,国考已经考完了,分数也快出来了吧?” “我和尹颖都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笔试已经通过了,正在等通知面试。”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这陈小伟一声不吭地居然到了这个境地了,很是赞许地道:“已经成功一半了,好好准备,我等你的好消息。” 吃完了饭,并没有马上就走,陈小伟便知道林哲宇跟霍言旺有话要说,便借着跟尹颖说话的由头离开了小厅。 “言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林哲宇抛了根烟过去。 霍言旺接过烟点上,皱着眉头道:“王伟清的死应该不是意外。” 林哲宇吃了一惊,道:“怎么讲?” “从表面层面看,他的死是个意外,但是那块巨石那么巧掉落下来,我也有点不相信,所以我找来了专家对那块石头进行了勘验,结果很是出乎意料。根据石头的成分来看,本身并不坚固,从高空坠落下来,冲击力很大,即便是砸中了车子和王伟清本人,也会碎得不成样子,而在王伟清尸体的周围,散落着好几块大块的石头,石头上有血迹,完全可以证明那是砸死他的石头。王伟清的尸体在车外,也就是说他是在车外受到外力打击死亡的,他为什么会在车外?可能性有很多,比如说遇到熟人下来打个招呼,或者正好尿急出来放水,但同时也不排除是被人强行拉出车外的,更离奇的是,他的车顶也有外力打击的现象,上面残留了很多碎石,表面上看,似乎是被高空落下的石头砸毁的,但是矛盾出来了。第一,我们做过试验,高空落下的石头对车子的冲击很大,绝不至于只损坏车顶表面,也就是说车身受损程度与石头坠落的冲击力不成正比。第二,如果石头从高空落下,王伟清最大的可能就是死在车里,而不可能在车外。” 林哲宇提出问题:“有没有可能是他正好从车里出来,然后石头落下?”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说到这里,霍言旺停顿了一下道,“我认为微乎其微。局里有一种说法,看上去比较合理,就是王伟清从车里出来,一块石头并没有从很高的地方落下,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车顶受到的撞击力不大以至于车损不严重和王伟清尸体周围有大块石头的原因,但是也有另外有一种可能,就是王伟清出了车子,被人用石块打死,而车顶上的撞击只是伪装了现场。” 林哲宇道:“这需要证据来支持。” 霍言旺道:“专家对车顶被砸的痕迹进行了鉴定。如果是空中坠落的石头所砸,那么车顶的受力将会是同一个方向,而且也是瞬间的力量,但是鉴定的结果是,受损之处受到的冲击有好几个方向,这完全可以证明,车是被人为损坏的。” 林哲宇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你的意思是,王伟清是被谋杀的?” 霍言旺点了点头:“有了疑点,就要查清楚。原本我也只是猜测,但是一周前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人基本能够确定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什么事?” “有人想杀我。”霍言旺缓缓地说出了一周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周前的晚上,跟专家分析案情很晚才回去,那天晚上下着中雨,开着车从公安局出来,刚驶上正路,一辆车就从侧面飞速撞了过来,幸好霍言旺的反应很快,及时打了个方向,只是车头被撞了,人并没有受伤。这可以看成是一个意外,但是那辆车在撞上之后,并没有停下,反而是加速再撞了过来,霍言旺意识到这是有预谋的行为,当即鸣枪示警,那辆车也知道失败了,仓惶逃走。当时下着雨,又很黑,车又没有牌照,虽然在随后的监控里找到了这辆车,却是无法去追查,因为那辆车在经过小沥河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霍言旺在海安确实得罪了一些流氓地痞,但是这些人还没有那个胆量去谋杀一个公安局局长,所以霍言旺认为,这起有预谋的撞车与王伟清的死有着莫大的关系。 林哲宇的神情严峻了:“言旺,那你得小心了。” 霍言旺笑着道:“我倒是希望对方能够再出手,不然还真找不到什么线索。” “是谁要杀王伟清呢?杀他的目的是什么?”林哲宇提出了疑问。 对于这个问题,霍言旺也无法给出答案。杀人的动机实在太多,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任何站不住脚的分析都有可能会让案子偏离真相。 霍言旺道:“王伟清这个人平日嚣张跋扈,仇家不少,据他爱人说,以前就有人扬言花十万要他一条腿,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我认为这应该不是一起简单的寻仇报复案。从案发的现场看,可以判断出一点,就是凶手对王伟清很熟悉,知道他要去哪里。” 这个收获聊胜于无,问题是寻找动机,林哲宇不是破案的高手,提供不了任何想法,倒是霍言旺道:“兄弟,我为什么单独找你谈,是因为我一个非常疯狂的设想,这个假设虽然大胆,却能够完美地解释一切。” 林哲宇不由道:“什么假设?” “先说假设的结果吧,王伟清的死完全是杀人灭口!”霍言旺沉声道。 剑有所指 “灭口?灭什么口?”林哲宇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有些不敢想像。 霍言旺道:“现在我说说假设吧,王伟清掌握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一直是一个人的隐患,那么他会掌握什么东西呢?再说说我这么假设的依据吧。你还记不记得我一直在调查他的家世背景以及发迹的过程?” 林哲宇点了点头:“他是因为救了周……的女儿,所以周为了报答他,给予了他很多的照顾。” 霍言旺道:“是。但是,并不完全如此。我曾经调查过王伟清早年的一些狐朋狗友,其中有一个人提到了一件事,说王伟清有一次喝醉了酒,把人给打坏了,当时派出所的民警去抓他,王伟清很张狂地骂这些民警是不想活了,敢得罪他,会有人收拾他们。后来有没有人收拾那些民警不知道,他只记得王伟清出来的时候很威风,派出所所长亲自送他出来,还设宴招待。喝多了,王伟清才露出口风,说他认识一位大领导。” “当时他那帮朋友都不信,王伟清急了眼,就说他跟那个大领导合伙做了一票,有把柄在他手上。”霍言旺道,“这位大领导是谁,我的猜测是……” 说到这里,霍言旺向上指了指,说了一个字:“周!” 林哲宇的眉头皱紧了:“接着说。” 霍言旺道:“通过这些线索,我们假定,王伟清跟周在一起做了某件违法的事情,周落了把柄在王伟清的手里,而这一次清江纸业被关停,王伟清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直接向周求救,但周也知道,如果他采取强硬态度,非常不合理,所以就拖了一段时间。王伟清看上去家庭子很殷实,但据他爱人说,其实他就是个外面光,赚来的钱花天酒地早就败完了,所以王伟清拖不起,就拿那把柄要胁。周不想因为一个混混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于是起了杀心,便打电话让他跟古润东接洽,这也正好能解释他的行踪为什么会被别人知道。而我的遇袭也是因为我并没有将这件案子当成一个意外,所以才会有人想撞死我,以阻止继续深入调查。” 霍言旺的假设很完美,完全能够解释作案动机,但这些全都是假设,并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更重要的是,他所假设的凶手身份太过显赫,把一个市委书记和杀人凶手联系起来,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了。 “言旺,除了我之外,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起过?”林哲宇沉声道。 “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心眼。”霍言旺摇了摇头,很是苦恼地道,“问题是,我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林哲宇没有说话,他忽然想到了董振雨,如果周真是一个穷凶恶极的人,董振雨的家人恐怕也会有危险,只不过到现在他没有采取动作,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他真的不想去相信周光良会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言旺,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霍言旺揉了揉太阳穴道:“下一步我打算深入调查一下周的提升过程以及那段时间都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林哲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他是一个政客,这件案子或许就到此为止了,查不查得出杀害王伟清的凶手,根本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况且王伟清本身就是一个人渣,但是他不会这么想,因为王伟清也是一个人,他是死是活,自有法律去审判,而霍言旺更不会这么想,凶手就是凶手,不管他杀的是无辜的人还是罪该万死的人,都改变不了他是凶手的本质。 “这件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另外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有理由相信,继续调查下去的话,你的人身安全就会受到极大的考验。而且,案情进展对方一清二楚,不排除局里有暗线的可能。” 霍言旺淡淡一笑道:“你放心吧,我是活阎王,一般的小鬼可招惹不了我。” 林哲宇的心情很沉重,霍言旺的话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以至于这一夜他都睡得不安心,隐隐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次日一早,雪还是没有停,向窗外看去,是一片被皑皑白雪所笼罩的世界,看着仍然在狂飙的飞雪,林哲宇顾不上吃早饭,打电话询问大雪对民众的影响程度。 县政府已经启动了应急预案,组织扫雪车上了街头清理积雪,各乡镇也采取了有力措施,确保尽在掌控之中,并随时关注天气变化。 迈进办公室,县委办主任刘平进了来,将一份会议通知放到了林哲宇的案头:“林书记,市委办的传真,明天上午您在市里有个会议。” 林哲宇已经接到过市委办的电话通知,知道会议的内容,道:“我知道了。刘主任,雪下得这么大,你给我盯紧点。” 刘平道:“我会随时关注的。哦,对了,十分钟之前,清江纸业的新老板威尔来过一趟,说是找您。” 林哲宇不由打了个激灵,刘平看得清楚,内心有些好笑,看来林书记对威尔先生的妩媚有很深刻的认识啊。 “呃,他要是再来,你就说我去开会了。”林哲宇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便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道,“林书记在不在?” 林哲宇内心惨然,刘平也拿眼神去征求林哲宇的意见,林哲宇无可奈何地指着门点了点头。 刘平过去开了门,威尔就站在门前,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上还戴着个帽子,脖颈间系了一条火红艳丽的围脖,打着招呼道:“哈啰。” “林书记,我先走了。”刘平侧过头,咽了一口吐沫,落荒而逃,林哲宇顿时觉得无助了。 “威尔,坐吧。”林哲宇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威尔是一个粗旷的女人。 威尔左右看了看:“林书记,很久没见了,听说你昨天去了开发区,怎么没去我那里?你不关心我。” 林哲宇牙根发酸,胃里也是酸水直向上泛,按捺着岔开话题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威尔这个妖精 “情况不是太好。这里。”威尔指着自己的心,满脸哀怨地道。 威尔虽然一直比较千娇百媚,不过林哲宇只当是他个人天性,所以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厌恶,但是此时的威尔似乎有些得寸进尺了,不由神情一板道:“威尔,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明白吗?” 威尔脸上的哀怨之色更重,道:“人家……” 林哲宇打断道:“威尔先生,我们出生于两个不同的国度,对于你的这种嗜好,我不反对,但是并不代表我赞成,不过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对男人没兴趣。” 威尔怔了怔,垂下了头。 看着威尔的样子,林哲宇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道:“你是外国人,怎么会说的这么好的汉语?” 威尔道:“我以前一直你们的国家留学,对这里的文化很感兴趣,可是我不喜欢女人,你那晚是那么地man,那么地折服人,我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眼前全是你的影子。我知道这样不对,毕竟你是有家室的人,可是我根本无法控制我的感情……” 林哲宇目瞪口呆了,这家伙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刚刚对他假以颜色,马上就变得口无遮拦了。原本接受一个人对你的表白,表达着对你的浓浓爱意,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可偏偏对方是一个满脸长着大胡子的雄性动物,林哲宇几乎要暴走了,不过这里是他的办公室,如果在这里闹出动静来,在大家都知道威尔的“特点”的情况下,闹出风波来,林书记的脸真没地方搁了,想到海安的大街小巷都流传着林书记和一个雄性老外的风流轶事,林哲宇真是不寒而栗。 “我哪怕没有家室,对你也不会有兴趣的。”林哲宇只觉自己向威尔解释这些简直就是个笑话。 威尔虽然在我国多年,但是对于国情了解得还是不够,听林哲宇这么说,疑惑地道:“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林哲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来压抑自己将其暴打一顿的冲动:“不是你不够好……” 话还没说完,威尔便抢着道:“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因为你是男人ok?”林哲宇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只喜欢美女,明白吗?” “哦,我明白了。”威尔再一次垂下了头,“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变成了女人,你就会喜欢?” “滚!”林哲宇终于暴走了,指着威尔鼻子的手都在颤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威尔似乎被林哲宇吓住了,眼睛里却是流露出一种在林哲宇看来完全是“狼一般”的眼神的光芒:“好,我走,你不接受我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我会默默地祝福你。” 面对威尔的哀怨,林哲宇猛地从桌子后面跳了出来,要不是威尔跑得快,非被他打死不可,不过威尔最后却是留下了一句让林哲宇颇有些感触的话:“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时间不会让我忘记你,只会让习惯没有你。” 看着威尔狼狈逃窜,林哲宇终于吁出了一口气,想不到这一次引狼入室,清江纸业的那些工人们真该感谢林书记的舍身救赎才对。 天气预报偶尔也有不灵光的时候,说是有暴雪的,不过当天下午雪就小了,夜里彻底停了,这让林哲宇松了一口气。 开完了会,林哲宇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一趟市纪委,见了一次孟庆德。 对于老部下的看望,孟庆德很是开心,询问了一些他在海安的工作情况,随后又聊了几句孟朝阳的情况,中午孟庆德留林哲宇吃午饭,被林哲宇婉言谢绝了,海安那边虽然“风和日丽”,但眼看进入年关,还得谋划下一年的工作,时间不等人。 在回去的路上,林哲宇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心情却有些不大安心。 开会的时候,周光良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孟庆德也没有提及一丁点省纪委有什么动静,不过也不奇怪,如果是纪委高层出手,事先肯定不会有什么征兆,否则还查个鬼啊。 这么过了几天,海安在市里的排名出炉,升到了第二的位置,这个成绩是史无前例的,最重要的原因是治污方面有亮点,加了不少分。据说这项工作是市委书记周光良单独列出来说的,认为海安治理污染工作抢了先机,并且效果显著。 这一点林哲宇一点都不意外,上次的会议之后,周光良单独找了他谈了一次话,要把海安治理污染工作树立一个典型,让他回去之后认真总结,推广经验,并且还笑着提到了林哲宇的缺德点子,给予了正面的肯定和评价,说干工作就要创新,什么叫创新?只要能解决问题,那就是创新。 这项工作林哲宇全部交给了李兆阑,工作出了成绩,离不开一帮人,不是他林哲宇一个人牛逼,所以该分享功劳的时候就不能吃独食,反正出了成绩,都有他县委一把手的一份,何必去跟下属抢呢? 摆在林哲宇面前的是一份很厚的材料,县委副书记杨行江就坐在对面,组织部长王国鹏坐在杨行江的下首。 按照林哲宇的要求,王国鹏把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全部梳理了一遍,列出了需要调整的乡镇和部门,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二把手。他把这份材料做了两份,一份报给了林哲宇,一份报给了杨行江。 杨行江来的时间比林哲宇还晚,位高权重,比起林哲宇要严肃得多,所以在没摸清他个性的情况下,没有多少人刻意跟他拉近距离,再加上他干部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在拿到这份名单之后,叫上了王国鹏一起去了林哲宇的办公室。 林哲宇的眼睛都快看花了,涉及到的人实在太多,王国鹏的材料又很详实,好半天才看完,林哲宇道:“这一次要调整的人很多,王部长,推荐名单呢?” 权力分散 王国鹏在某些位置上自然有他的人选,但是他并没有拿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林哲宇是什么想法,万一自己指出来的人选与林哲宇有所重叠,那就比较麻烦了。 “林书记,这是我的失误,今晚我就把组织部的推荐名单交给您。”王国鹏说着看了一眼林哲宇的神情,试图理解出些什么。 林哲宇点了点头:“我跟行江书记对海安的人才还处于摸底阶段,没有你了解的全面,不过你可得推荐好了,别什么歪瓜裂枣的都塞进来。” 王国鹏走后,杨行江留了下来,道:“林书记,开发区管委会的人事调整我有点想法。” “嗯?你说。” “方进强这个人,有点好大喜功,据我所知,开发区有好几家涉污企业之前之所以迟迟没有采取治污措施,与他有点关系,但是这些都无法证实。上次在李县长召开的紧急会议上,方进强就明着唱反调,延缓治污进程,我觉得得他已经不能胜任管委会主任这一位置了。” 林哲宇没有多作评价。跟陆渐红在一起的时候,提到用人方面,陆渐红曾说过,用人需以德为先,德才兼备。杨行江的话多少有点个人倾向性在内,不过在去开发区视察工作的时候,曾经见过方进强。林哲宇对方进强的印象并不是太好,正如杨行江所说,有点好大喜功,在汇报工作的时候,数字夸大,水份不少。这样一个不实的人,确实有必要换掉。 “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本来是在打吕强的主意的,不过仇龙乡比管委会更需要他,所以我想把乌鸡镇党委副书记陆丁明调过来。”杨行江对陆丁明的印象非常好,“乌鸡镇引进了不少项目在开发区落户,陆丁明是总帮办,投资商对他的评价很高,经过接触,为人很正直,当地的口碑极佳,如果把他充实到管委会来,将会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我记住这个人了。” 林哲宇这么说,基本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没有意外,差不多就定下来了。 杨行江又说了一阵党建工作方面的事情,林哲宇让他跟王国鹏商讨一番,把握住党校这个抓手,把党建工作抓到实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王国鹏把组织部推选的名单送到了林哲宇的办公室,林哲宇简单看了一下,然后又拿出了之前王国鹏提交的材料进行了对比,划掉了一部分要调整的人选,主要是几个重点乡镇的一把手,那几个乡镇除了传统的三甲乡镇以外,还有三个中等规模的乡镇。 “在干部任用上,我们一定要发扬民主,老王,这一次我可要打破组织部的垄断,广泛听取其他渠道的意见喽,你没什么意见吧?”林哲宇笑着道。 王国鹏笑道:“您是一把手,我没有任何意见,况且发扬民主原本就是好的传统嘛。” “没意见就好。”林哲宇笑了笑道,“给我介绍一下,你有没有重点推荐的干部。” 王国鹏笑了笑,对林哲宇的感观就更好了,觉得他还是一个很会来事的领导,当即也不客气,点出了几人,林哲宇在那几人的名字下面作了标记,然后点了点道,“推荐了只是代表有优势,并不是最终定论,组织部还是需要扎实考察的。” “那是当然,任用没有能力的庸材,是对党和事业的不负责任嘛。” 第二天的常委会上,林哲宇把王国鹏提供的材料每人发了一份,当然不包括组织部的推荐人选。 林哲宇道:“今天的会议主要有三个议题。第一个议题是人事上的调整。放在同志们面前的是一份拟调整的名单,这一次在干部的任用上,打破常规,在组织部推荐的基础上,充分发扬民主,免得同志们认为任用干部完全是我和组织部的事情,所以请同志们针对这份名单提供干部人选,以供组织部筛选。” 林哲宇的这个动作着实吓了众常委一跳,当然,王国鹏是事先知情的,适度地表示了惊讶之后,就没有什么表示了。这就不是什么惯例了,一般来说,全县这么多科级、副科级的位置,每个常委的手中都会有些名额,视位置的重要性而不等,但是像这一次大面积的“普选”还是第一次,谁也不知道林哲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兆阑一开始是有些不明白也不舒服的,自己是县委副书记、县长,人事虽然不是他的“主业”,但是好歹也要跟自己商量一下,不过林哲宇把权力分散了交给所有常委,这一招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其实这段时间他们处于蜜月期,重要的原因有二,第一是接近年底,主要精力都放在目标的最后冲刺方面。李兆阑也明白,斗争的目的是利益,为了斗争而导致精力内耗,纵然争出个一二三出来,上面的印象也不会好。第二是林哲宇在人事方面一直按兵不动。权是上级给的,但也是下属捧的。所有的利益其实都离不开“人”这个字,人事不动,他们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针锋相对的理由。 李兆阑很快便明白了林哲宇的“狼子野心”,这一招看似分散权力的动作着实是太漂亮了。 看上去权力被分散了,实质上却是把矛盾转移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常委们自然会各展所长,李兆阑也做不到一碗水都给端平了。这是其一。 其二,林哲宇是一把手,最终的拍板权在他的手里,完全可以根据常委们所推选出来的名单施以手段,将他们牢牢团结在他的周围,并且也能通过人选之间的隐形联系分析出常委阵营。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孤立了李兆阑,让他在人事的控制力基本失去。 这一箭三雕,厉害得很,而更要命的是,林哲宇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收买人心,对于不对他胃口的即可联系其他常委们群起而攻。 厉害,实在厉害! 联系不上董振雨 林哲宇根本不给他们过多考虑的时间,接着道:“下面进行会议的第二个议题。上次常委会上,已经安排了任务,让同志们梳理出这一年来各自分管工作的亮点,以及下一年的工作思路和方向。下面谈一谈吧。为了节约时间,希望同志们说干货,长篇大论的铺垫就免了。” 林哲宇向来就这么干脆,该务虚的时候他不含糊,但不需要务虚的时候更干脆。 提到作报告,那是与会者的强项,无论是侃侃而谈,还是短平快,都是手到拈来,况且总结自己的分管工作,更是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林哲宇一再要求压缩会议时间,但是每位常委分管的工作都不少,等都说完了,也已经花了不少时间。 会上,林哲宇并没有进行总结,直接进入第三个议题,那就是本年度全县总结大会的表彰单位和个人。这项工作在三季度的时候经历过,所以大家也都是轻车熟路,没花多少时间就商议完毕,虽然未必人人满意,但是为了第一项议程能够利益最大化,该退让的都选择了退让。 散会之后,林哲宇和李兆阑谈了一阵子,就下一年的工作计划和方向进行了交流。李兆阑显得很急切,提出了很多方面的意见,总体而言,其出发点还是从经济出发。李兆阑认为,现有的工业开发区已经趋于饱和,考虑到“退二进三”的政策,靠近城区的一些老项目将涉及到迁移,老的规划已经不适合目前的招商引资形势,劳动密集型产业渐渐走向了历史,更多的是高、新、尖项目。围绕做大做强和形成产业链,李兆阑的计划是对工业开发区进行整合,对于尚未进驻企业的规划点重新进行规划,建设高新科技产业园,精尖项目放到新区,其他的项目放到老区,遍地开花。 林哲宇基本同意这个观点,不过涉及到规划的问题。原工业开发区审批中是很严格的,现在对其进行了切割,政策上是不是允许尚未可知,还需要进一步的了解和调研,也要根据引进的项目来分析状况。 这一块自然交给李兆阑来处理。 林哲宇考虑的另一个着力点是城区区域的扩大。城镇建设与经济发展都是重中之中,为了迎合环境治理,林哲宇打算以县城为中心向四个方向辐射,将周边的四个乡镇列入卫星乡镇,加大建筑审批的力度,原则上这四个乡镇的建设审批权要收回。 李兆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设想,同时提出需要扩大房地产开发的力度,以新县政府大楼为中心,这样也会有利于财政收入的增长。 卖地财政固然不是林哲宇所愿,但就目前而言,想发展就需要资金,上级的投入是杯水车薪,主要还要靠自力更生,所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他提醒李兆阑需要注意一点,房产开发不能过度,房价必须有所控制,有钱盖房没人买房,亏的不仅仅是房地产公司,一旦造成烂尾,引发的社会矛盾将不堪设想,届时还是需要政府买单,那就得不偿失了。 通过这一番的交流,下一年的主体发展路线基本上确立了下来,在这一方面,两人有着惊人的相通点,林哲宇不由在想,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润滑状态那该有多好,但是一二把手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史上诸侯,久合必分,根本没有永远的蜜月期。 林哲宇执政这将近一年来,成长的很快,但是李兆阑同样进步神速,如果放在现在,林哲宇初始上任时的会议上,李兆阑或许就不会在那样的场合中向林哲宇发难了。 对于李兆阑的配合,林哲宇并没有放松警惕,不过暂时他们还没有撕破脸皮,只能走一走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春节前夕,召开了两个会议。一个是常委会,对全县干部的人事调整基本上达成了一致,花落各家,虽然不是人人满意,但也大差不离。在这一点上,李兆阑有心无力,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诸常委们对林书记敬重有加。第二个会议是全县的总结会。 这一次的总结会,林哲宇选择了在全县范围内直播,各乡镇设立了分会场收看视频会议。会上对一年的工作进行了总结和剖析,展望下一年,重点是发展和民生。 眼看着春节将至,林哲宇这一阵子实在太忙,没怎么跟董洁盈联系,不知道这丫头现在情况如何,打了电话之后,很是欣慰,抵挡住了流言蜚语,成绩很快追了上去。林哲宇要她保持这股劲头,等他有时间会过去看望她。 打完这个电话,林哲宇想到了董振雨,那件事不能尘埃落定,他就回不了家。打了个电话过去,却是显示已关机。 林哲宇的心头微微一沉,或许是手机没电了。等到晚上再打,仍然关机,林哲宇便有些坐不住了,也顾不上跟孟遥商量春节去安南省旅游的事情了,赶紧打了个电话给三哥文东。 文东告诉他,董振雨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实在等不急了,闹着要离开,他也没有办法,他又不能禁锢别人的自由,只能让他离开。 得到这个消息,林哲宇的心就沉了下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董振雨离开都没有关机的理由,难道他再一次失踪了? 林哲宇简直不敢想下去,却没有任何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三哥,那他说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眉目?” 文东在电话里道:“哲宇,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过问最好,纪委有纪委的办案程序,这些你比我懂,况且我也不是纪委的工作人员,具体的办案进度我也不太清楚。” 林哲宇便有些无话可说了,文东说的非常正确。在挂断电话之后,林哲宇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随即又打了个电话给卫星,旁敲侧击了一阵子,也没打听到省纪委有什么动静。 林哲宇的眉头皱紧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极有可能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 兄弟的结论 那就是三哥其实并没有把董振雨的材料交给他做中j委书记的父亲,而是私自压了下来,甚至是这份证据更是出于私人或者其他的原因而被压了下来。虽然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前者的猜测比后者要更为严重,因为一旦成真,非但那份证据从此自世间消失,董振雨恐怕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林哲宇没法子冷静下来,连搓了几把脸,对自己道:“林哲宇,冷静一点,别慌,你应该对文东有信心。” 林哲宇敢于把董振雨交给文东,其出发点就是来自于对文东的信任,而对文东的信任,除了自己与他接触时的感觉,更重要的是来自于陆远航对文东的推崇。 抽了好几根烟,林哲宇决定跟陆远航联系一下,以求证文东此人的可信度。 电话很快接通,是一个女人,很是温婉地道:“远航正在洗澡,一会儿我让他回你的电话。” 林哲宇怔了一下,不过也不奇怪,像陆远航那样的人,身边又怎么会缺女人,不过林哲宇这一次是想歪了,陆远航虽然有京城一少之称,但是在私生活上非常检点,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从高中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现在的未婚妻金静妍。 放下电话等着,林哲宇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陆远航对文东的评价完全决定着整个事件的内幕和走向,他很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正这么七上八下地想着,手机骤然响起,正是陆远航的号码。 “哲宇,这么晚找我有事儿?”陆远航的声音淡淡地传递了过来。 “有,我想问一下文东的为人怎么样。”林哲宇着急之下,也顾不得去斟酌言辞了,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文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陆远航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给予了答复,“他跟我是好兄弟,在京都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人。” 林哲宇的心微微一松,道:“那就好。” 陆远航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只是问一问,打扰了。” 陆远航自然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林哲宇既然不说,就有他不说的理由,微微一笑道:“快过年了,春节回不回京都?” “暂时还没确定,年底县里的事情不少,得把这些都忙定了。” “明白,你可不属于一个人,而是属于全县人民的。”陆远航也不知道是不是讽刺,说了这么一番话,便挂上了电话。 林哲宇扔了手机,心头稍安,却是在想着董振雨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离开的,这些文东那边没有答案,或许只有等到董振雨主动联系自己才能解开谜底了。 正如陆远航所说的那样,林哲宇确实不属于他一个人的,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是马不停蹄,就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一样停不下来,慰问战斗在第一线的环保工人、城管队员、困难老人,召开老干部座谈会,召开企业老板座谈会,召开全县乡镇党委书记的工作洽谈会…… 春节的将近并没有让他有多少喘息的时间,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白天没时间打电话给孟遥,晚上又太晚。 时间很快到了年三十,整个办公楼该走的也都走了,只剩下一些头头脑脑们还“坚守”着最后一班岗。换了往常,林哲宇也已经走了,不过今天是他在海安待的第一个年三十,所以他决定留下来。 年三十的下午,可能是最轻松的时刻了,就连李兆阑也破天荒地来了林哲宇的办公室一趟。 “新年好啊林书记,还没走呢?”李兆阑笑眯眯地道。 “新年好。”林哲宇也不拿捏,笑着拜年道,“我老家离这里不远,明天再走,我很想看海安的春节是什么样的。” 李兆阑笑了起来:“我本来打算下午下了班就回省城的,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样吧,今晚呀,咱们一二把手就在一起过个年三十,明天早上各回各家,怎么样?” 林哲宇笑道:“不怕嫂子有意见?” 李兆阑哈哈一笑道:“老夫老妻的了,能有啥意见?再说了,有意见也得保留,我总要跟着党委走嘛。” “今天咱们就不谈工作上的事了,一年忙到头,难得能偷得半日闲,咱们一起到各个地方去看看怎么样?” 李兆阑欣然应允,道:“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办。” 年三十的街头是非常热闹的,虽然没出现万头攒动的盛景,却也拥挤不堪,各个商家为了挣钱,都使出浑身解数拿出各种招儿来揽财,门口也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门对儿自然是早就贴上了的。 两人没有开车,就这么并肩走在街头,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能注意到他们,即便是觉得眼熟,恐怕也不会想到,县里的一二把手会徒步走在街头。 “这几年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看在眼里,心里也觉得挺自豪的。”李兆阑很是感慨地道,“为官如此,也不枉忙死忙活了。” 林哲宇很是赞同道:“有很多干部啊,思想腐朽,盲目攀比,看到别人发财了,心里就不平衡了,手就乱伸了,要不得啊。陆总书记说的好,想当官就别想发财,想发财就别想当官。” 李兆阑也道:“很多人把升官发财当成了一个整体,这是错误的认识啊,总书记是为这两者之间给了一个清晰的定义。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基层人员的待遇确实不高,对比现在的消费水平,靠那份薪水还真有些不大容易。”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政策如此,也没有办法,只能寄望于明年两会期间,代表们能够提一提,加点工资了。”林哲宇不想大过年的谈这个无法解开的结。 “指望他们……我只能呵呵了。”李兆阑收住话没说,神情却是鄙夷之极。 大年三十 一下午弹指而过,林哲宇原本想晚上跟李兆阑把酒言欢的,不过凡事都有个度,李兆阑下午跟自己边走边聊,在很多问题的认识上都有共通点,两人在一起任职之后,鲜有这般深刻交心之时,林哲宇觉得“沟通”真是一剂良药,两人彼此间都生出些许惺惺相惜之感,只是万事过犹不及,所以林哲宇让这份相惜之感放得慢上一些,以求源远流长。 令林哲宇意外的是,王运达并没有回去,刚到下班时间就打来了电话,说他还在海安,晚上没地儿吃饭,林哲宇就笑骂道:“到我这里蹭饭,那可不行。” “我付费消费总行吧?”私底下,王运达自然没那么拘谨。 林哲宇对尹颖所在的那个农家屋的菜还是怀念,当即约定了去那里,然后又打了电话给霍言旺、吕强和程胜辉,让他们带着家属也赶过来。 对于林书记请客吃饭,吕强很是感激,不过他说乡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晚一些,林哲宇便笑着说,漫漫长夜,图的是个气氛,会等他。 叫上陈小伟到常委楼一号b,拿了几瓶酒让陈小伟放车上,这还是林哲宇初到海安任职不久,孟遥空运过来的几箱酒,平时喝了一些,还剩下很多,今儿个年三十,自然要拿出来一起尝尝。 在前往农家屋的途中,林哲宇接到了贺炜晔打来的电话,这小子是来报喜的,他跟段若水终于修成正果,大喜之日放在了元宵佳节,热切盼望林哲宇届时能够赏光。 林哲宇满口答应,表示一定到场,并送上了祝福。大新年,大喜事,心情很是舒畅。 家里林哲宇也有了安排,孟遥和琳琳已经回了梁山老家,这一次家里还多了一位客人,那就是绛。大过年的,林哲宇觉得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很快到了农家屋,尹颖和林哲宇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却有过几面之缘,加上曾在外企历练过,倒也落落大方,打了招呼后,引领着林哲宇进了小厅。 其实农家屋今天已经不营业了,不过听说林书记要来吃饭,店老板自然要营业,这可是林书记瞧得起咱啊,至于年三十,哪一年不过,况且现在的春晚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不看也罢。 林哲宇一开始并不知道,不过看到其他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才知道原委,很是不好意思,让陈小伟转达对店老板的谢意。 王运达还没到,尹颖为他们泡了茶水,林哲宇便叫住她一起聊天。提到他俩的事情,尹颖很是大方,说自己就是一根筋,不管陈小伟怎么样,她都跟他在一起。 陈小伟有些吊儿郎当地道:“书记,我现在压力很大啊,到现在还没个正当职业,有时候还指望小颖来接济呢。” 林哲宇笑着道:“你那个公务员的面试情况怎么样?对了,你们俩考的什么职位?” “咱们县委办有位置,我当然是近水楼台了,小颖考的是乡镇的统计助理,面试的情况还好,进入了下一轮,年后才开始。” “那应该差不多了,很好,不过啊,我可得告诉你,公务员在外人看来是个金饭碗,工资高,待遇好,人又清闲,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尤其是咱们基层的公务员,恰恰相反,工资低,事情多,你可得有思想准备,可别指望发大财。” 陈小伟道:“我跟在你后面好歹也有段时间了,公务员怎么样我清楚得很。其实我也没想过发财,要想发财,我那么多战友,做大生意的多的是,也不至于留在这里了。我就是想有个稳定的工作,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小颖也不是拜金女。” 林哲宇点头道:“你能这么想那就好了。” “小颖,以后有什么难处就直接跟我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尹颖笑着作了一揖道:“小女子谢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想不到尹颖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一面。正说着,王运达已经到了,一进来就大着嗓门道:“哎哟,好嘛,小伟夫妻俩都到了。” “王书记,我可没大操大办啊。”陈小伟也笑着回应。 尹颖很懂事地站了起来:“王书记来了。” “林书记在这里,轮不到我这个书记发话。”王运达很通人情事故,只是挠着腮帮子道,“林书记,今天大过年的,没想到有女眷在,是不是借个几百块包个红包?” 林哲宇瞪着眼睛道:“坚决不借,你这家伙,借了我好几千了吧,有没有还过?” “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王运达喝了口水,岔开话题道,“吕强怎么还没来?真是目无领导。” 众人不由莞尔,威风八面的纪委书记啊,也有如此窘迫的一面。 小厅里有电视机,开着了,春晚已经进入倒计时,林哲宇道:“运达,年三十你不会去陪嫂子,在这里陪我,不怕回去跪玻璃渣子?” “嘿嘿,我请过假了,说你要我留下来的。”王运达很不厚道地道,“再说了,你能放下娇妻,我那老婆子有啥放不下的?” 林哲宇微笑着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说话间,门口响起了脚步声,尹颖过去开门,吕强两口子都到了,身后还站程胜辉和温碧玉二人。 “对不起林书记,我们来晚了。”吕强大着嗓门道,后面苗翠娥微微有些拘谨,不说话。 “不晚,进来坐。”林哲宇招呼了一声,程胜辉也跟着进了来,“林书记新年好。” 温碧玉与林哲宇没多少接触,有些畏怯,低声道:“林书记好。” “小温,是不是胜辉对你不好?告诉我,我收拾他。”林哲宇开了句玩笑。 “我哪敢啦。”程胜辉笑,“我现在还处在考察阶段呢,要尽力表现才行。” 众人都笑,刚刚微微有些生涩的场面顿时化为无形,林哲宇招呼着大家坐下,道:“今天是年三十,我做东,大家一起聚一聚,祝大家新年好。” 形势微妙 “活阎王怎么没有来?”王运达看了下时间,“吕书记,他跟你一样,目无领导啊,一点组织性和纪律性都没有,林书记请客居然还迟到,还有没有点时间观念了。” “不等他了,我们先开始,时候不早,大家都饿了。”林哲宇一锤定音,笑着让陈小伟开了酒,一视同仁,不管男女,全都上了酒。 霍言旺来的比较晚,大过年的,谁也不知道他忙什么去了,一上来就自罚三杯,以示歉意,把气氛堆向了gao潮。 在座的几人除了林哲宇、霍言旺和王运达以外,其他都是本地人,年三十的还有些别的活动,林哲宇考虑周全,并不占用他们太长的时间,很快散了,下楼的时候,老板点头哈腰的,想上前又不敢,林哲宇笑着向老板拜了年,祝他新的一年生意兴隆,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执意不肯收钱,被尹颖劝着收下了。 出来的时候,林哲宇一一给予了新年寄语,吕强一直想汇报仇龙乡的情况,却是被苗翠娥给拦住了,林书记难得轻松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要谈了,免得煞风景,有什么事等年后再说也不迟,也不在乎这三天两天的。吕强并不知道,林哲宇一直没有跟他谈到仇龙乡工作上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吕强了解仇龙乡,另一方面也由得吕强自行探索发展的路子,有的时候过多的干涉一个地区的发展,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换言之,级别高的领导,水平未必就比级别低的人强。 陈小伟今晚没有喝酒,他还要把林哲宇送回去,霍言旺和王运达也在车上,到了常委家属楼一号b,下了车来,寒风冽冽,院子里挺冷清,没有几户的灯还亮着。 “小伟,你去陪陪尹颖吧。”林哲宇让他离开,这才注意到王运达的手里还提着几个袋子,风吹来,有菜肴的味道传来,王运达笑道,“刚刚喝的不过瘾,就把战场转移了。” 林哲宇失笑道:“真看不出你还有做酒鬼的潜质。” 重新坐下来,菜还热着,取了碗碟放好,这还是林哲宇第一次在这里开火,倒也有点意思。 三人坐定,取了酒杯,都给满上,边喝边聊。王运达直言不讳道:“林书记,李兆阑这段时间频频去市里拜访领导,我觉得你也该有点动作。” 林哲宇笑道:“你怎么没跑?” 王运达咪了一口酒,咂巴了一下嘴唇道:“我也没地方可跑啊,满眼也就孟书记吧,他自己在市里的处境都微妙得很,我还是不去骚扰他的好。” 林哲宇对市里领导的内幕不甚了了,上次去孟庆德的办公室坐一坐,他自然也不会提及这些,总体而言,高层的斗争与林哲宇既有关,也无关。有关的是市里领导的目光,而无关的是,无论你是不是斗得你死我活,我还是做我的县委书记。当然,这也是由现实情况决定的。 周光良上任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以前就在诗海工作,当时的权谋就不一般,现在坐稳了一把手,后面还有省里撑腰,市长展梦白就是想跟他一争长短也是力有未逮,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以前孙明东留下来的班底群龙无首,展梦白唯唯诺诺,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不过孟庆德就是不怎么入周光良的心,倒也暂时不用担心,纪委这个特殊的部门决定着他短时间内不会有所调整,省里就是再想栽培周光良,也不至于为他打点得这么清洁溜溜,那样未免也太显不出周光良的手段了。况且到了正厅这一级,除了后台背景以外,能力的体现也至关重要,如果他周光良在这种情况下还无法控制住局面,省里自然是会大失所望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周光良多半会留一两个对手在诗海用来体现一下他的手腕,因而孟庆德倒也不用担心他会被挤开。 “怎么个微妙法?”林哲宇斜了王运达一眼,其实王运达的提议倒也是在为他着想,做了县委书记也并非是高枕无忧,从发展的角度,身在一个位置上,自然不愿意永远停留在当前。要想再进一步,如果天真的认为只靠政绩,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虽然林哲宇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王运达还是提醒一下,以示他们是同一阵营中的坚挺人物。而林哲宇无所顾忌地问起王运达,也是想看一看他的人脉关系。所谓鸡有鸡道,鸭有鸭道,哪怕是同一阵营,林哲宇也不能要求别人把自己的底细露出来。 王运达道:“林书记还记不记得到海安任职的时候,你正在调查诗仙酒业?咱们到海安之后,这项工作的进度就慢了下来,一直拖到市里的人事变动,就彻底叫停了。孟书记表面上停止了调查,暗里还是让李珂继续跟进。” 林哲宇轻哦了一声,这个事他还真不清楚,李珂在他面前也没有透露一点口风出来,还真是纪委的好干部。现在听了王运达所说的,倒也不奇怪周光良对孟庆德有看法了。我这个一把手都让你不要再查了,你还是自以为事,看来孟庆德在诗海的日子会比较难过。世事真的很难料,孙明东时代,孟庆德就被打压得厉害,刚刚才有所好转,时代又变了。有理由相信,他跟周光良之间如果闹翻了,肯定比当时跟孙明东共事时要厉害得多。 “我在的时候,诗仙酒业倒是没查出什么呀,孟书记这么盯着,难道真有问题?”林哲宇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事实上在他的心里早有定断,种种迹象都能够表明,周光良跟诗仙酒业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展开想像,问题或许也不仅仅只是在诗仙酒业方面,其他的途径也会有所涉及。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纪委盯上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走眼。”没有事实,王运达自然不会多作评论,说的自然也是模棱两可。 危险境地 一杯酒喝完,王运达醉意更重,嚷嚷着要尝尝在一号b休息的滋味,享受一下县委一把手的待遇。林哲宇忍俊不禁,打发他去另一间房休息。霍言旺一直没有说话,林哲宇也没有问,安顿好王运达之后,才重新坐了下来,为他的杯子里加了酒,道:“明天我要回梁山,你去不去?” 霍言旺的眉头一直紧锁着,摇了摇头道:“今晚我就去堵人去了,这家伙叫侍明,是当年跟王伟清一起的,关系很铁,我查过,王伟清发迹之后他就离开了,我查过,他是跟王伟清弄翻了,搞不过王伟清被逼走的,王伟清一死他才敢回来。我堵了他两个小时还没见人影,让人看着呢。” 林哲宇的声音低了下来:“我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霍言旺微微一笑:“死在工作岗位上,显得比较有意义,况且我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大新年的,不许说胡话。”林哲宇严肃道。 霍言旺道:“说好话也没用,哲宇,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一定得替我报仇。” 林哲宇眉头一皱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你猜里面是什么?”霍言旺淡淡一笑,“春节到了,知道我没什么油水,有人给我寄了一个猪头来。我应该感谢他的,只是没留名,也没留地址,报恩无门啊。” 林哲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真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寒着脸道:“还真当没有王法了。” 霍言旺道:“说实话,我倒不怕这些东西,我倒是希望对方能有所行动,不要打心理战,能露出马脚来,省得我还挂念着这事。” 霍言旺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对方一旦有所行动,恐怕是防不胜防,霍言旺无疑处在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言旺,这样吧,今晚如果打不开缺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了。”林哲宇作出了一个决定。 霍言旺呆了一下:“不可能。” “听我的,我有我的想法,你别打乱我的计划。”林哲宇心里确实有些想法,只不过说到计划,确实是有点乱盖了。在他俩的心里,幕后主使者是谁早有定论,只要董振雨提供的材料能够起到作用,周光良是在劫难逃,那么这个案子也就成了悬案,所以林哲宇真的不想让霍言旺涉险,他们虽不是兄弟,却情同兄弟。 霍言旺又是一呆:“什么计划?” “说出来就不灵光了,照我说的做,别乱来,明白吗?”林哲宇的口吻很严肃。 “好。”霍言旺盯着林哲宇看了老半天,没看到有什么异色,这才答应了下来。 次日一早,林哲宇并没有直接回梁山,而是带着买好的礼物去了一趟诗海,先是拜访了一下孟庆德,这是他已经联系好了的,考虑到孟庆德有他自己的安排,所以林哲宇只是上了门小坐,给他们全家买了些礼物。孟朝阳并没有能见着林哲宇,学业太重了,睡眠严重不足,大年初一的正在补觉呢。 随后又去了一趟言老九的酒店,这小子赚钱赚疯了,年初一的都没有停业,简单交代了几句,林哲宇便起身离开。 在董洁盈的家里,面对曲莹的时候,林哲宇对她就多了一丝尊敬,她的心理压力比任何人都要大,真的很不容易。由于董振雨再次下落不明,林哲宇只能压着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董洁盈也乖巧地没有问及父亲的事情。 做完了这些,林哲宇才真正开始了回家之旅。 路上琳琳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他到哪儿了,听着女儿的声音,林哲宇归心似箭,车子开得飞快,居然赶在了十一点到了家。 林哲宇忽然想起了在党校认识的老严,当然,他是不会打电话给他的,他春节只在家里待一天,明天一家三口就要去安南省去旅游了,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去跟人拼酒量。 家的感觉是非常棒的。二老明显老了很多,这也让林哲宇微微有些心酸,只不过这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避免。妹妹小嘉也回来过年了,一家人在一起说话聊天,再加上琳林这个小天使,不知道有多幸福。如果不是答应了孟遥去旅游,林哲宇还真有点想赖在家里不走了。 下午有麻将搭子来找二老搓麻,两人不愿去,孩子难得回来一趟,明天又要走,得抓紧在一起的时光。林哲宇便内心不安,平时回家的实在太少了,对二老的关心也不够,如果条件允许,他真想把他们接到海安去。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不现实,先不说以后他会不会还有调整,就是让他们离开老地方适应新环境就够折腾人的了,所以只能作罢。 下午林哲宇陪二老聊天,家长里短的,无所不聊,看得出二老的心情不错,提到了林小嘉的婚事。甄小凡也去了康平,不过没有跟林小嘉在一起,自己创立了一个公司,生意做得还像模像样的,两年工夫也攒了不少钱,打算结婚。 林哲宇没什么意见,在婚姻上他从不干涉,鞋子是不是合脚只有自己穿了才知道,唯一让他有些心结的是,他跟甄小妹之间的尴尬也会因为甄小凡成为妹夫而无法避开。 日落西山的时候,二老便撇下了林哲宇开始忙活,说晚上有客人。林哲宇莫名其妙,倒是孟遥告诉他,未经他认可,擅自作主请了人来聚一聚。 林哲宇根本没有想到,孟遥请的人只有两位,那就是甄小妹姐弟俩。 “哥。”甄小妹出落得越发水灵,几年的生意做下来并没有使她的容颜有多少流逝,反而更显出几分娇媚出来。 “嫂子。”甄小妹大方地跟孟遥打了下招呼。 孟遥笑道:“感觉好些年没有见你了,不一样了,以前是小美女,现在成大美女了。” 甄小妹的脸微微一红:“哪里比得上嫂子。” 回头一瞥 “大哥。”甄小凡在外面待了几年,生意上的成功凭空让他增添了几分自信,说话也干练利索。 “嗯,比以前壮实了,很好。”林哲宇的目光在甄小妹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也不知道孟遥的用意,便引开话题道,“听说你打算跟小嘉结婚,有没有这事儿?” 甄小凡有些吃惊林哲宇的直接,抓耳挠腮道:“正准备向大哥汇报情况。” “小嘉虽然答应了,我还没有答应呢,看你今晚的表现。”林哲宇开了句玩笑,招呼着几人坐了下来。 孟遥和林小嘉陪甄小妹聊天,绛有些格格不入,虽然没有冰着脸,却是一声不吭,显得很不协调。林哲宇倒是不断接到拜年电话,屁股没坐热就是一个,时不时地去阳台接电话,倒是解决了他不少的尴尬。 吃了晚饭,甄小凡跟林小嘉逛街去了,小妹也借口离开,孟遥象征性地送了送,待看不见人影儿了才回了来,去厨房帮二老收拾去了。 看着忙活的孟遥,完全是那种出得了厅堂、上得了厨房的女人,而且还是女人中的风云人物,女强人一词完全不能形容其风范,林哲宇便有种强烈的自豪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绛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仿佛人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林哲宇走上阳台,点了根烟,拿出一个红包,道:“绛,这是你的。” 绛低头看了一眼林哲宇手中的红包,迟疑了一下,接到手中,低声道:“谢谢。” 林哲宇笑了笑,绛又转开头看向了窗外:“她还在回头看着。” 林哲宇上前一步,便看到楼下甄小妹那张清秀的脸庞,心头不由一跳,甄小妹痴痴地看了一阵,这才转过身走开,路灯将她的背影越拉越长,渐渐地融入到了黑暗中。 看着那个孤单的影子慢慢消失,林哲宇的鼻子酸酸的,喉咙发堵,胸膛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样,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看什么呢?”孟遥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没看什么,抽烟呢。”林哲宇没有回头,生怕一回头,神情就将他出卖了。 孟遥拍了拍林哲宇的后背道:“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看看你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安南那边挺热的。” 绛站在阳台上,仍然一声不吭,只是目光微微有些变化。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在回来之前,孟遥等人的行装早已准备完毕,放在车上就没拿下来,林哲宇也就是带了几件夏装。忙完了这些,林哲宇拿手机分别给乔初一和商歧山发了条祝福短信,算是拜过年了。 对于林哲宇他们举家旅游,二老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的,只是儿子在外工作,辛劳得很,出去散散心,放松一下压力,也是正常的。天下父母心,只要孩子开心,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第二天一早,拜别了父母,一家人踏上了前往安南的旅程。 这一次,他们打的是自驾游的主意,所以孟遥特意把那辆奥迪q7开了过来。车不见得特别上档次,但是开起来很舒服,林哲宇曾经开过,所以这一次他自告奋勇地为三位美女做司机,倒也显得很小男人。 安东省与安南省虽然一字之差,隔得却是极远,安南省在全国最南端,属于热带气候,不过他们的目的是散心,倒也不急于赶赴海南,一路上玩过去,只要心情愉快就行。 越是向安南的方向行进,便越感受到气温的攀升,这一路玩下来,进入安南境内已经是年初三了。温度很高,大家早就脱下了冬装,换上了长袖夏装。 酒店自然是早就订好了的,倒不用烦心吃住的问题。房间订了两个,夫妻俩一个,绛和琳琳一个,在这个方面,林哲宇深感满意,要是琳琳夹在中间,夫妻俩搞点小动作都要遮遮掩掩的,实在大不方便,或许在订房间的时候,孟遥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林哲宇四肢大张,风度全无,将娇妻搂在怀里,很是惬意地道:“床上比车上舒服啊。” 孟遥一语双关道:“你试过车上?” 林哲宇张大了嘴,指着孟遥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思想腐朽啊,都想到哪儿去了?” 孟遥吃吃笑道:“是你自己想歪了,我可没乱说什么。” 饭是在房间吃的,他们来的目的是旅游,吃喝当然是顺带的。由于现在还处于旅游胜地的外围,所以他们只打算四处转转,也不急于向繁华地区进发。 所以在房间里对付了一口,林哲宇拿出酒店提供的旅游地图,拉开架势选择旅游景点。孟遥捂着嘴好笑,琳琳却是一脸鄙视地道:“爸爸,你太out了,都没来过这里。” 林哲宇点着琳琳小巧的鼻子逗她道:“你不也是没来过?” “可是妈妈来过啊,你还不如女生呢。” 林哲宇道:“这个思想要不得,我得给你上上课。爸爸是工作忙,才没时间出来玩,你妈妈多悠闲啊,是不是?而且我们现在不是来了吗?” 琳琳侧着头,似乎觉得林哲宇说的有些道理,孟遥就笑道:“安南的旅游之所以发达,主要是气候的原因,尤其是冬季很火爆,一来是可以温暖过冬,二来就是体会一下热带风情。来安南玩,自然少不了大海。说起大海,安南有很多,不过最著名的当算是万屿海了,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城市,虽然也有海,与万屿海相比就差得太远了,不过这里的吃是很有名的,现在是中午,太热了,要到晚上才有意思。” 林哲宇扔了手中的地图,一个虎扑将孟遥压在身上,恶狠狠地道:“你是现在的导游,还故意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伸出两只禄山爪挠孟遥的痒痒,孟遥受不住,大叫救命,琳琳也加入了保护妈妈的大军里。 绛在一边看着,眼睛里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美女间的火花 气温虽然很高,但是年味却是一点也不落下,尤其是到了晚间更是如此,林哲宇没有来过这里,传统的春节都是寒冷与喜庆并重,但是流着汗过年的,还是头一回。 这个时候在这里出现的络绎不绝的人,大多数都是游客,商贩们也不遗余力地兜售着他们的物品。林哲宇揣摩着他们的春节情结,恐怕让他们到北方去过年可能也受不了吧。 孟遥带他们去的地方自然是这里有名的饮食城了,这其中自然不乏一些高级场所——孟遥虽然不是那种势利的人,但是她的身份摆在这里,自然不会去那些不入流的地方。 此时他们一行四人就坐在第一海鲜楼里。方圆百里,这里的海鲜是最有名的,倚海而建,他们的座位就在那栏杆边上,吹着徐徐的海风,喝着冰镇的啤酒,品尝着美味的海鲜,前有美食,侧有美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琳琳是大快朵颐,林哲宇对海鲜并没有什么偏好,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为孟遥和琳琳这一大一小两位美女服务,绛吃的也很少,她吃的很慢,咀嚼得也很细,一点点地咽下,这与其他食客的风卷残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她不是在吃人间美味,而只是在吃一种食物,而且吃得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忽然想起了在《动物世界》里看到过的一些野生动物,它们吃的东西也很多,几乎是不经选择,因为它们经常是吃了这一顿,就不知道下一顿什么时候才会有。 看在绛的吃相,林哲宇真有些不敢恭维,倒是孟遥似乎是习惯了。 吃完海鲜,自然少得不欣赏一下夕阳下的海。夕阳西下,波涛如金,海浪也是时大时小,将整片海都勾勒成一个美奂绝伦的图画。赤着脚走在细细的沙上,让沁凉的海水漫过脚面,仿佛有人在轻轻地挠着你的脚掌心,那种感情真是难以形容。 琳琳在前边光着脚丫发力奔跑,绛紧跟在后面守护着,林哲宇牵着孟遥的一只柔荑,踩着洁白的细沙,刹那间有种长守于此不问世事的心怀。 孟遥似乎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微笑着道:“远离喧嚣的感觉非常好,只是人是群居动物,不可能一个人活着,所以偶尔来放松一下心情,只要能够体会到人生中还有另一番自在的感觉就好了。” 林哲宇笑着揽住了孟遥的a4小腰道:“一个人是不是快乐,并不是因为那个地方好不好,而是看他跟谁在一起。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我都很快乐。” “小嘴很甜嘛,吃了蜜一样。”孟遥取笑着,夕阳下的一张脸却是闪着动人的光芒。 林哲宇忍不住低下头,在那红润娇艳的唇上亲吻了一口,远处,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正拥在一起吻的热烈,在这里,俗世间的道德可以微微忽略了。 虽然已是傍晚,虽然已是残阳,但是沙滩上还是有不少人,戏水的戏水,晒太阳的晒太阳,还有人玩起了沙雕。 租了些工具,琳琳在孟遥和绛的陪伴下一本正经地跪在沙滩上堆弄着沙子。没有人理会,林哲宇干脆也躺在细沙上,去感受沙子的温度,顺便也让自己的眼睛去一饱沙滩上各色各样的比基尼之福。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低低的歌声:小村姑儿光着脚,下水去割灯心草。一把草儿刚系好,躺在溪边睡着了。柳阴盖着她的脸,她的脚儿小又巧。三个男子打马来,脸上全都带着笑。一个骑士跳下马,痴痴望着她的脚。有个骑士胆较大,居然亲亲她的嘴。第三个耍个把戏,怎好记在歌词里。哎呀,可怜的小村姑,她为什么要贪睡? 歌声低低,词意大有意思,林哲宇听着觉得有趣,向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那是一个同样穿着比基尼的背影,腰儿也是细细,一个人侧身躺在沙滩里。 似乎是感受到了林哲宇的目光,这个妙人儿转过头来,林哲宇顿时一怔,对方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来:“咦,是你?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这个妙人儿居然是胡魅。 胡魅自然是认出了林哲宇来,起身径直走过来,那身材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偏偏局部地区却又夸张得很,林哲宇想躲也是躲不开了,很是大方地道:“想不到会在这里儿遇见你。” 胡魅挨着林哲宇坐下,海风吹来,伴随着胡魅身上的香气,道:“一个多月前,我在飞机上遇到一个人,长的跟你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 林哲宇装糊涂道:“没有,不过天底下长得像的人也不是没有,没什么可奇怪的。” 胡魅也不纠缠,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林哲宇健硕的躯体,眼睛亮亮的,道:“我在国外的时候,见到过不少大块头的男人,但是像你这身优美而健康的身体的,并不多。” “谢谢夸奖。”林哲宇不想跟她有什么纠葛,所以站起身来道,“祝你玩得开心。” 孟遥似乎并没有看到这边的动静,绛倒是注意到了,低声说了些什么,孟遥看过来,正好迎上林哲宇的目光,向林哲宇挥了挥手,林哲宇应了一声,转头道:“我得过去了,再见。” 胡魅看着林哲宇呈现着倒三角的背影,肌肉虽然没有健美运动员那么夸张,可是走动时扭动的线条却是彰显出美和力量的集合,她的眼睛更亮了,侧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走了过去。 沙雕已经成形了,虽然还没有精雕细琢,却也能看得出是一只狼的轮廓,绛的脸跟深海里的水一样,透露着一种冰冷,手中的铲子也在一点点地去剔除多余的沙子。 “遥姐,你的身材真好。”胡魅没有一丝挑衅的意思,神情也很诚恳。 孟遥笑了笑:“我认得你,你是胡魅。” “谢谢遥姐还记得我,一家都来旅游,真是幸福。遥姐,我好羡慕你,有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男人守在身边,哪天我要是有这个福份就好了。”胡魅显得很是惆怅。 突如其来的绑架 孟遥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年轻就是资本,你会有的。” “托遥姐吉言。”胡魅的眼角向林哲宇斜了一下,林哲宇忽然有种被剥光了的感觉,不由向边上让了让。 胡魅忽然笑出声来:“你很害羞。现在害羞的男人很少了,刚刚我就遇到几个男人,看到我的时候,那眼神就似乎要把我剥光了。” 林哲宇有些囧,搭话不是,不搭话也不是,孟遥笑了笑道:“他的害羞,是因为遇到了一只狐狸,小林子,是不是?” 林哲宇更是窘迫,道:“我去游泳,你们聊。” 胡魅格格地笑了起来:“遥姐,看来他也不是很幸福。” 孟遥淡淡道:“何以见得?” “女强人是一种悲哀,男人要的是水一般的女人。”胡魅吃吃一笑,道,“你们玩着,我也去游泳了。” 看着胡魅扭着腰向着林哲宇的方向走去,孟遥不由摇了摇头,这种女人啊,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不过正如孟遥所说,年轻就是资本,这是无法改变的。 绛忽然站了起来:“我也想去游泳了。” 孟遥忽然笑了,绛都看不过眼了,不过去去也好,这天底下有两种动物都是吃腥的,一种是猫,另一种就是男人,只要有机会,男人不会拒绝一个美貌与身材并存的女子。虽然相信林哲宇不会跟胡魅发生些什么,但是提防一点也好,所以孟遥也没有反对绛过去做“护草使者”。 沁凉的海水让林哲宇的心情轻松了很多,胡魅还真是让人有些吃不消,林哲宇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并不想因为她影响到夫妻的感情,所以惹不起我就逃。 “嗨!”入了海水中的胡魅就像一条美人鱼,轻快地溜到了林哲宇的身边,左一下右一下,故意用自己光滑的肌肤看似无意地蹭到林哲宇的身体。 对于胡魅对自己大吃豆腐的恶劣行径,林哲宇表示出了强烈的愤慨,只是打不过就逃的策略显然不奏效,因为他的泳技却是不怎么样,根本无法匹敌胡魅。 “你还要不要脸?”绛就像是一个来自外星的使者一样忽然从水里冒出来,挡在了林哲宇和胡魅之间。 胡魅不防,撞在了绛的身体上,绛毫不掩饰的唾骂让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随即她的眼珠子一转,笑着道:“怎么了?你吃什么醋?” “你的胸虽然大,却已经下垂了,被人摸得多了吧?”绛的脸冰冷着,说着来的话也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直刺胡魅的心底,“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喜欢的是矜持的女人吗?像你这种见男人眼睛就冒光的女人,只有种猪才会喜欢。你看,沙滩上有很多种猪,不如你去找他们。” 林哲宇有些愕然,这是今天绛说话最多的一次,着实让人惊讶,当然,他不会觉得绛对他暗生情愫,更多的是在为孟遥打抱不平,目光不由向海滩上的孟遥母女看过去,这一看,却是没有能看得到人。 胡魅居然不怎么气恼了:“女人要的是魅力,小妹妹,我不得不说你,你的发育真的不怎么好,比飞机场强不了多少,要不要姐姐为你找几个种猪好好摸摸?” “无耻!”绛真的无话可说了,这时林哲宇已经游向了岸边,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懒得再跟胡魅打口水仗,立即撤退,不过她还是留下了一句话,“你永远比不上遥姐,所以最好识相点,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在这里来个祼晒。”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绛吓住了,看着他们远去,胡魅居然没再跟过去。 “糟了,孟遥不会生气了吧?”林哲宇走上海滩,没看到孟遥和琳琳。 “不会。”绛吐出两个字,恢复了她往日的性格,神情却是比海水还要冰冷,因为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刚刚已经有了雏形的狼形沙雕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只爪子,用来做沙雕的工具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如果孟遥真是生气离开,不可能不带上工具,况且她刚刚的样子哪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再者林哲宇也没有令她生气的地方,这意味着——出了变故! 看着绛的神情,林哲宇的心也提了起来,放眼看过去,茫淓海滩,那么多人,又哪里能看得到孟遥? 这时,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林哲宇,怯怯地问道:“你是不是叫林哲宇?” “我是。”林哲宇蹲下了身体。 “有个人给了我一百块钱,让我告诉你,你不用找人了,让你回酒店等他们的电话。” 林哲宇吃了一惊,难道孟遥和琳琳被绑架了,这时绛已经抓住了孩子,冷声说道:“他们是什么人?长的什么样子?” “我不认识他们。”小孩显然不是知情者,他也说了,对方给他一百块钱,让他传个话。 “放开他吧,我们回酒店。”林哲宇的心虽然慌,人却没有乱,对方既然要他们回酒店等着,那就等着,至少也得弄明白对方想干什么。 绛的神情更冷,目光到处似乎都被冻结了。 回到酒店,坐在房间里,守候在电话机旁,他们已经等了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里,林哲宇一言不发,绛也是紧紧抿着嘴唇,一双握紧的拳头证明她的内心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她是保护孟遥母女的,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无疑,她失责了。 “绛,这不关你的事,谁也想不到会这样。”林哲宇似乎看出她的懊悔,其实他的心里也很懊悔,如果不是躲着胡魅,他就不会离开孟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可是,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如果,而且对方有备而来,总会寻找到机会,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确定她们的安全。 电话在这个时候猛地响了起来,林哲宇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抓起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很是淡然:“想要你老婆女儿的活命,就按我说的做,如果报警,就等着收尸。” 手中的线索 “你说。”绑架的事情在常人的世界里,仿佛只是电影中才有的情节,真正发生到自己身上来,谁也不愿意,谁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能够保持冷静已经很不容易了。林哲宇也并没有像电影中的那样对着电话大吼大叫,因为那样根本无济于事,更因为现在的主动权根本不在他的手上,他也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不过听对方的口吻,孟遥母女目前还是安全的。 “两个人都很安全,想让她们继续安全下去,你就要保持现在的状态。暂时就这样。”对方的电话已挂断,话筒里只能听见嘟嘟的声响。 绛听得很清楚,眼睛都红了:“他们想干什么?” 林哲宇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绑架的目的无非财、色、仇三种。如果是后面两者的话,估计他们也不会打电话过来,况且这沙滩上的女人有很多,他们也没必要去绑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至于因恨绑架,可能性几乎为零,我们才刚刚到这里,根本没有与人发生过冲突,如果硬说有,那无非就只有胡魅,却绝不可能是她。” 对于这一点,绛表示同意,胡魅不是不知道孟遥的身份,或许她敢跟孟遥斗斗嘴,但说到绑架孟遥,就是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 “也不像是为了钱财。”绛分析道,“因为对方刚刚并没有提到任何关于赎金的事情。”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不是为了钱,另一种就是对方的胃口很大。”林哲宇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果让我选择,我倒希望是后者,因为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绛似乎很少动脑筋,头疼的很,目前的线索有限,根本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林哲宇沉默了一阵子道:“目前我们有几条线索。第一,这些人是安南本地人,因为刚刚打电话来的时候,用的就是本地口音。第二,他们不但认识孟遥,也认识我,那个孩子来的时候就叫出了我的名字。第三,对方定然是有备而来,绝不是临时起意,因为我才刚刚到这里,而我们这一路上根本没有分开。” 绛不由道:“就是在这里他们也没有机会,如果不是胡魅,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件事难道与胡魅有关?” 林哲宇怔了怔,这个判断倒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也回到了问题的原点,胡魅有这个胆子吗? “你在这里等电话,我出去看看。”绛想到就做,现在这种时候,光等着也不是办法,行动未必能占先机,但是不动却永远没有占先机的可能。 “你小心点。”林哲宇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让绛去碰碰运气也好,不过也不能确定胡魅就与这件事有关,叮嘱了一句,“别乱来。” 绛点了点头,推门而去。 房间里忽然间静了下来,林哲宇心乱如麻,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而那种等待的煎熬几乎令他发狂。选择报警是一个选择,问题是报了警之后呢,不是不信警察,而是直觉告诉他,对方根本不是一般的绑匪,鲜有绑匪有如此耐性的,万一出了意外,林哲宇这一辈子都难以安生。 时间过的很慢,现在的林哲宇就好比是一个前往未知目的地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终点,没有经历过等待的人是很难体会到这种折磨的痛楚的。 夜色终于降临了,林哲宇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床上,他期待着电话的响起,然而电话就像是被切断了线路一样,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叮咚! 门铃声忽然响起来,林哲宇就像是一只箭一般窜到了门前,拉开门,是绛,脸上带着极度失望的神情。这在林哲宇的意料之中,他也不信胡魅跟此事有关,从她的家世来看,也很富有,没必要去绑架人,至此仇恨,那更是无稽之谈,要说不爽,孟遥和绛对她不爽才对。 绛的身后还跟着胡魅,胡魅的神情也是很关切,一进门就道:“有没有消息?” 林哲宇惨然一笑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胡魅道:“我看还是报警吧。” 林哲宇的声音猛地提高了起来:“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胡魅怔了一下,道:“好,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走。” 绛反手将门关上,柔声道:“其实你不必对她这样的。” 林哲宇摇了摇头:“不要提她,我现在最想的就是孟遥和琳琳,她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她们会怎么样呢? 此时的她们就在一处很偏僻的别墅里。没有被捆着,连绑着也没有。 孟遥已经醒来了,因为她的缘故,琳琳也没有哭,只是瞪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左右打量着。 孟遥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件衣服,一件男人的宽大的衬衫,罩在身上,却是更显得她身姿极佳,不过不仅站在外面的人没有人去多看一眼,就连屋子里看守她们的人也没有一个多看她一眼。 “琳琳,你怕不怕?”孟遥将琳琳拥在了怀里。 “我不怕,可是我饿了。”在这个时候还想吃东西的,不知道琳琳是不是后无来者,反正是前无古人了。 “喂,你们听到没有?她饿了!”孟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只要她们还活着,就证明现在还没有什么危险,沉默有时候是件好事,但是现在沉默显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所以她需要与人说话。 一名穿着背心露出强健肌肉的男子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两碗泡好的泡面放到了她们面前。 “暂时只有这个。”这名男子的声音居然很温柔。 孟遥一边吃着一边道:“你们是什么人?” 男子不理会,孟遥又道:“把我们带到这里想干什么?” 男子仍然不理会。 孟遥实在没有办法了,这个男子就像是一具雕塑,一言不发,等孟遥吃完泡面了,这才起身去端起空桶,这时孟遥忽然发动了,叼住了对方的手腕向后一拉。 做笔交易 在她的想像中是这样的。那男子的身体向前倾斜,然后她一脚踢中对方的第三条腿。但是想像是美好的,现实同样往往与想像相差很大,尽管她也跟高斩学过几手功夫,但在这里显然没有用。 虽然叼住了对方的手腕,对方的身体却是动也没动,孟遥也同时踢了一脚,这一脚显然没有踢在那第三条腿上,所以她的腿很疼,就像骨折了一样。 男人淡淡地看着她,这才说了一句话:“外面有很多人,你打倒了我,同样跑不出去。而且你刚刚似乎有些走guang了。” 孟遥揉着腿,眼珠子一转,道:“你说的对。” 男子伸出一只手,拨开孟遥的手腕,不曾想孟遥手腕一翻,却是一记耳光掴在了他的脸上。 男子的脸有些红,显然有些愤怒,孟遥却是在笑:“我知道我逃不出去,也没指望逃出去,我就是想扇你个耳光,因为那样我心里很舒服。” 男子的额头似乎有青筋绽出,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已经平静了下来:“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很舒服了?如果舒服点的话你就安心坐着,这里有电视可以看。另外我提醒你,同样的方法不要用在别的人身上,因为他们不像我这样好脾气。他们在这个岛上已经待了快一个月,如果惹恼了他们,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很舒服。你懂的。” 孟遥不说话了,向来有着“小魔女”之称的她,从来没有怕过事,但是现在她却怕了,因为在这里,她的身份不管用,而作为一个女人,名节实在很重要。 “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想干什么?这总能说说吧?”孟遥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男子再次做起了雕塑,不再理会她。 做雕塑的不止这名男子一个人,还有林哲宇。 夜已经深了,林哲宇一直坐到现在,绛也没有离开,看着木偶般的林哲宇,她的心里也很不好过。 “吃点东西吧。”此时的绛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座冰山。 林哲宇摇了摇头,目光移到她的脸上,道:“绛,说说话吧,不然时间真的很难捱。” 绛点头,林哲宇道:“你跟孟遥是怎么认识的?你的名字为什么只有一个字?” “我是跟狼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在遥姐遇到我之前,我一直跟狼生活在一起。”绛垂下了眼睑,也不知道她的神情是寂寞还是悲伤,“遥姐遇到我之后,把我带了回来,为我请了老师。当时遥姐穿着的衣服的颜色就是绛紫色的,我喜欢这种颜色,所以我就有了这样的一个名字。” 绛的话很短,林哲宇却是吃了一惊,在他认识的人之中,向蔚和绛的性子相近,都是那种冷若冰山型的,只不过还有些区别,向蔚为什么会是这种性子,他无从得知,而绛是这样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她的童年都是跟狼在一起的,通俗的说,她就是一个狼孩,没有与人接触的经历,虽然后天有了变化,但是那种性格却是很难再转变了。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林哲宇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不由又浮现出孟遥和琳琳的模样,刚刚被绛的身世吸引而转移开的注意力再次回了来,心头一阵揪心。 “我也不知道。”绛惆怅的目光落在了林哲宇的脸上,“我或许有亲人,但他们可能早就已经认为我被狼吃了,在这个世界上,遥姐可能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可是在我的心里,我只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她,很难把她当作亲人来看待。” 林哲宇能够体会到这种心情,孟遥的世界跟绛完全不同,一时善举,绛的生活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从来没有能够走入绛的内心。 “从我能够说话,能够站着走路的时候,我就一直处在一个保护遥姐的位置,其实我也渴望能有一个人来保护我。”绛忽然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在她的脸上浮现,显得那么僵硬。 林哲宇的心没来由地痛了一下,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在胡魅的家里,在向胡魅介绍绛的时候,他说绛是他的妹妹时绛所表现出来的异样,现在他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异样了。 “绛,我可能保护不了你,但是我很希望能再有一个妹妹,你愿意做我妹妹吗?”林哲宇对这个孤傲冰冷的女孩子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她的年纪应该比妹妹林小嘉还要小,像她这么大应该充分享受着人生和快乐,而不是活在孤独里。 “可以吗?”绛迟疑着道。 林哲宇笑了笑:“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不再是一个字,而是三个字,林小绛,你觉得怎么样?” 绛偏过头,嘴里却在喃喃地念叨:“林小绛,林小绛,嗯,我喜欢这个名字。” “那就好,等孟遥回来,我们一起庆祝下,我多了个妹妹。”林哲宇也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只是一闪即逝,孟遥现在下落不明,又该怎么办?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人在沉睡的时候,来电总是那么的讨厌,然而在林哲宇和林小绛的心里,却是比世上任何动听的音乐还要悦耳。 林哲宇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抓起了电话,电话里仍然是那个淡淡的声音:“电话接的很快,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你老婆孩子。这是个好消息。其实带走她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很抱歉,所以我希望我们双方之间能够很坦诚地做一笔交易。” 林哲宇沉声道:“什么交易?” “万屿海最南方有一个岛,叫做千礁岛,明天下午四点半,会有人跟你联络,你带着文件到岛上来,只要我拿到文件,就会有一艘船送你们离开。” “好。”林哲宇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一口应了下来。 对方这时笑了:“林先生,你很干脆,希望交易的时候你也很干脆直爽,不要耍花样,其实我也是个斯文人,不想看到流血的场面,那,明晚见,我会拿好酒等着你。记住,一个人来。” 客气的别墅主人 林小绛看着林哲宇,林哲宇却是拿出了自己的包,里面有在路上买来的报纸,将那些报纸撕开,却还是不够,打电话到酒店前台,让服务员送报纸上来,越多越好,再带一个资料袋子上来。 很快服务员便办妥了,林哲宇重复了刚刚的步骤,然后将那些a4纸大小的厚厚一摞报纸塞进了资料袋,封好,然后道:“我们去退房。” 林小绛忍不住道:“这是什么文件?” 林哲宇摇了摇头道:“鬼才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文件。” 林小绛愕然睁大了眼:“这样也行?” “我必须见到孟遥,唯有这样才能有机会救出她们,不然连她们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救人?”林哲宇拿起了包,打开了门。 “可是这样的话,她们的安全……”林小绛跟在身后,提出了置疑。 林哲宇没说话,报警吗?有用吗?那么大的一个岛,藏两个人或者两具尸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警察去了又能怎么样?林哲宇要的是两个活人,而不是两个失踪的人甚至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奥迪q7在飞速奔驰,万屿海所在的湛海市离这里还有六七个小时的车程,加上两人并不熟悉路况,为了能够准时赶到千礁岛,他们必须连夜赶路。 林哲宇让林小绛在车上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天亮之后,终于到达了湛海市,径直赶到万屿海时,已经是十点多了。 酒店也是提前订好了的,所以他们倒不必为这个而操心,直接住了进去,林哲宇吩咐林小绛去打听一下千礁岛的情况,租一条船,总不能游过去吧? 而他自己则是洗了个澡,倒在了床上。他必须休息,他是血肉之躯,并不是铁打的,一夜赶车,加上心力交瘁,他的透支已经很厉害。只有充足的休息和睡眠,才能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不然怎么救人?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下午四点多,林哲宇才醒来,林小绛已经回来了,打听了一些千礁岛的情况,在万屿海的最南端,坐最快的快艇需要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吃了饭,林哲宇便静静地在房间里等着那个等他的人过来,林小绛却已经离开了。 这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他等人,林小绛提前出发前往千礁岛。林哲宇不愿意这样,但是林小绛执意如此,她保证,一定会在最正确的时间里出现,如果不能安全地救人出来,她会不声不响地离开,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距离四点半还有十分钟的时间,门被敲响了。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请问是不是林哲宇先生?” “我是。”林哲宇淡淡道。 “带上要带的东西,跟我走。”男人也不担心林哲宇会耍花样,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向走廊的电梯走去。 林哲宇拿起装着不知所谓的文件的包,跟在了后面。 酒店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大众车,黑肤男子已经坐在了车上,向林哲宇甩了甩头。 上了车去,车子径直开向了海边,不多时停在一个不大的港口。港口有一艘快艇等着,黑肤男子下了车,示意林哲宇跟他一起上快艇。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这一刻,他的命运将不再由他自己掌握。抱紧了怀中的包,林哲宇的心跳在加快。万屿海的景色非常棒,天是那样蓝,水是那样蓝,水天一色,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林哲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下去欣赏这美伦美奂的美景。 快艇的速度很快,渐渐地进入了海域中心,除了偶尔见到些船只和空中飞过的海鸥以外,一个人也看不到。身处于这片广阔的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渺小。 随着快艇的飞速前进,林哲宇的心也渐渐地提了起来。谁也不知道他面对的将会是种什么样的情形,林哲宇自己也知道自己来得太冒失,更要命的是,那份不知所谓的文件根本就是一摞废报纸,真不知道绑匪的头头看到这份“文件”时会是什么模样。 “抽根烟。”黑肤男子递了根烟过来,林哲宇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条很长很深的疤痕,接过烟,说,“你们是什么人?” 黑肤男子笑了笑:“知道的多对你并没有好处。你放心,只要带来了该带的东西,你们家人就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这人的口风很紧,林哲宇打探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只是一个守信誉的人往往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当他发现自己被骗了,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天色渐渐黯了下来,远远地能看到一座面积不小的岛屿,周边礁石林立,隐约中显得极其狰狞,林哲宇并没有看到林小绛,连船也没有见到,这个时候,他真不知道是希望林小绛来还是不希望她来。 “到了。”快艇停了下来,林哲宇拿着包下了快艇,抬来看过去,林立的礁石之间居然有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黑肤男子倒也不担心林哲宇会耍花样——到了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走到台阶的半山腰,便能看到一座很宽阔的别墅,在别墅的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衫,负手而立,看着黑肤男子带上来的林哲宇,微微一笑,伸出了手道:“林先生,幸会。” 林哲宇居然跟他握手,仿佛他们是一对多年不曾见面的老朋友一般。 “林先生很守时,这一点我很喜欢。”男子微笑道,“不过呢,我就没必要自我介绍了,今天的事情之后,我想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林先生认为呢?” 林哲宇没有说话,对于这种装逼的人他实在无话可说,不过人家有装逼的资本,在这里,主宰权完全在他的手里,林哲宇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被主宰。 大厅门口,两队人排开,都穿着白衬衫,跟着这个人进了去,里面是一张宽大的桌子,那人走到桌子边上,作了个手势道:“林先生,请入座。” 想尽办法 林哲宇已经醉了,他的酒量本不应该这么快就醉的,只是这两天他心力交瘁,在这种情况下,身体的机能下降了很多。今天的到来,看上去风轻云淡,实际上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一个搞不好说不定把自己就折进去了,其实他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来的,可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因为他最关心的人处在危险之中,哪怕到了最坏的地步,他们也要在一起。好在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尽管他自己身陷囫囵,最起码孟遥母女俩安全了。 人在极度紧张之中突然放松下来,是很容易疲惫的,再加上高度的酒精,不醉也不行。 林哲宇已经睡着了,男子虽然有了些醉意,却仍然保持着清醒。 黑暗中,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林小绛。 她是赶在林哲宇到之前赶到的,一到就藏了起来,直到天黑了才摸过来。 岛的面积并不是太大,别墅又是那么醒目,想找不到都不行。虽然有不少人,却没有那保卫森严,毕竟这只是一个偶尔来居住的地方,不是建在海里的牢狱,况且那些人所看守的只不过住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所以林小绛很轻松地就摸进了别墅。 直到这个时候,林小绛才明白林哲宇想干什么,他是用自己来换得孟遥母女的安全,在这样的和平年代,能够有如此重情的人,已经不多了。林小绛握紧了拳头,她一定要把林哲宇救出去,哪怕是死,因为他已经是她的亲人。 林哲宇在沙发上发出鼾声,林小绛在考虑着怎么行事,看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高手,人虽然多,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问题是怎样才能不声不响地离开。海边泊有快艇,可是林小绛根本不会开。 林小绛的眼睛就如深夜里的狼一般,海风阵阵,发出呼号之声,林小绛的心也渐渐抽紧,看上去唯一能够离开的办法就是让这里变得血流成河。可是这样,会不会引起麻烦呢? 林小绛有些犹豫,就达在这个时候,手机响起,男子接听着电话:“还没有拿到,不过他用自己作为人质,让孟遥去拿了。他说,只有孟遥才知道那份文件放在哪里。” 电话里静了很久,才有一个人骂道:“你这个笨蛋!” 林小绛心头一动,她已经有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等人都睡着了,她悄悄地把林哲宇带离藏起来,然后打电话报警,那样就有办法离开了。 作了决定,她悄悄地潜了起来,只等夜深人静。 男子的电话已经接完,坐在沙发上愣了一阵,大骂道:“操!” 跟着男子站了起来,大声叫人,几个人快步走进,男子挥手道:“把他抬走!” 孟遥和琳琳已经脱离了危险,然而孟遥的脸却是沉着,一时之间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那个岛上并没有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琳琳的情绪也很稳定,这个时候她已经睡着了,孟遥在考虑是不是要报警来处理,但是她与之前的林哲宇有一个同样的想法,那就是会不会危及他的安全。她清楚地知道,林哲宇这么做,完全是一命换两命。 此时最重要的还有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林哲宇口中提到的什么文件,对方会不会绑错人了?这个猜测根本不成立,因为绑架他们的人很清楚他们的情况,那么,那文件到底是什么东西? 纵然孟遥聪明绝顶,却无法想得出,现在只能寄望于林小绛能够给她带来惊喜了。 孟遥的眼睛湿润了,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奈的绝望,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长期以来,几乎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可是现在她却是束手无策。谁也想不到一个旅游会游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世间有很多事情并不是钱能够解决的。 时间在一点点的消逝,孟遥的眼睛已经干涩,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身边沉睡的女儿,孟遥的心在颤抖,琳琳,你爸爸是在用生命来换取我们的自由啊。 孟遥赤着脚走到了窗前,不知什么时候,东方已经泛出了鱼肚白,天已在不知不觉中亮了起来。 千礁岛!如果林哲宇有什么意外,我绝不会放过你!孟遥在心中暗暗发誓,她甚至已经准备打电话了,只要电话一打出去,整个安南恐怕都会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之中。 报着林哲宇必然遇险的心态,孟遥的思维开阔了很多,她几乎是含着绝望的心情拿出了手机,这部手机里存着很多电话号码,不过孟遥要打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父亲陆渐红。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被摁响,孟遥悚然一惊,准备摁下去的手指也收了回来。 “哪位?”孟遥的声音很是嘶哑。 没有人应声,孟遥的心微微一提,难道那些人并不死心?眼睛一扫,顺手操起了放在床头的一个花瓶,蹑手蹑脚地到了门边,透过猫眼看过去,外面空无一人,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或许是哪个人摸错门了吧。孟遥这么安慰自己,这时门外似乎还有声音,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响,又像风箱,又像是一个人的喉咙被痰堵住了。 孟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够多,哪怕她是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她的神情已经变得很脆弱,况且林小绛也不在她的身边。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孟遥实在受不了了,握紧了那只花瓶,然后她猛地拉开了门! 门一打开,孟遥就愣住了,跟着她手中的花瓶滑落在地,无声地滚落,而随之滚落的还有孟遥的泪珠! 门口躺着一个人,睡得跟死猪一样,浑身上下散发出熏人的酒气,不是林哲宇还是谁? 孟遥蹲下了身体,拥着林哲宇的身体放声大哭,她的哭声惊动了酒店的服务人员,有人迅速上来查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孟遥这个时候才如梦初醒,在众人的帮忙下,林哲宇被抬进了房间。 放回来了 林哲宇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在他的手臂上还吊着点滴,睁开眼,所有人都在。 这里的所有人,指的自然是孟遥、琳琳,还有林小绛。 “你们怎么都在?孟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林哲宇吃了一惊。 “没事了,我们都没事。这里是酒店,不是千礁岛了。”孟遥把事情说了一遍,在说的时候,她的脸上也带着极不可理解的疑惑,而事情的经过却是林小绛告诉她的。 且从那个男人让人把林哲宇抬出去说起。 林小绛当时已经决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动手,但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只好先跟着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令她吃惊的是,这些人居然把林哲宇抬上了海边的快艇上,这让林小绛有些无所适从,因为她不知道他们是想把林哲宇扔进海里,还是转移走。而在快艇驶离之前,男子还给林哲宇注射了什么东西,当时林小绛几乎就忍不住要跳出来了,不过现在她们才知道,注射的是安眠药,否则林哲宇也不会像头死猪一样。 林小绛当时也顾不上许多了,也恰恰是给林哲宇注射安眠药给了林小绛偷偷上船的机会。跟着便发生了令她匪夷所思的一幕,这些人在船靠岸之后,居然把林哲宇送回了酒店,跟着就离开了。 听完了叙述,林哲宇也是一脸的惊讶,回想起来,就像是做了一个刺激的梦一样,但是谁都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梦,绑架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过程有惊无险,结局却是非常意外。莫名其妙地被绑架,又莫名其妙地被放回,仿佛是老天在跟他们开一个玩笑,沉思之余,林哲宇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孟遥自导自演搞出来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试探他对她是不是真爱。 这么想虽然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倒也符合孟遥小魔女的个性,尤其是胡魅“挑衅”的情形下发生,更加有说服力,只是林哲宇知道,这不可能是孟遥搞出来的,因为他所经历的并不是一场戏,而且以孟遥缜密的心思,如果是她导演的,情节不会这么拙劣,况且林小绛也说了,他之所以被放回,是因为那个男人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之后还很愤怒,如果是孟遥搞出来的,他又怎么会愤怒? 而最为关键的是,这里面牵涉到一份文件,那么这份文件是什么?恐怕这才是最重要的! 见林哲宇不说话,孟遥还以为他留下了后遗症,不过林哲宇随即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安全了,是不是?万屿岛的风景很好,我们还有时间,别忘了,我们是来旅游的。” 孟遥直接无语了,天底下像林哲宇这么没心没肺的人恐怕没有几个吧?其实林哲宇不是没有想过弄清答案,只是一时之间又能怎么样?报警重回千礁岛吗?恐怕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不会再有一个人,或者去了人家也不承认,毕竟这一切的发生都像一个梦,没留下任何痕迹,而且他们谁也没有受伤,更没有人遇害。 很多事情,未必就有答案,至少当时是没有的。既然想不通,又何必去想?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尽情地游玩,谁也不担心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对方既然把林哲宇送回来了,那就代表不会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又何必再庸人自扰呢。 孟遥也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来,但是这并不是她的个性。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千礁岛也不会沉,想要查出千礁岛的主人易如反掌,所以有些事情也不必急在一时,况且现在他们一行还在别人的地盘,有诸多不便,所以还是稳住了再说。不过这件事情倒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她可以确定林哲宇对她的感情,那种以死相救的感情足以证明一切了。 所以这几天孟遥的脸上一直带着从骨子里发出的欢笑,而更让她开心的是,林小绛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虽然对外人的时候仍然是冷若冰霜,但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挂起了笑容。对于林哲宇认了这么一个妹妹,孟遥也是打心眼高兴,绛的身世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连林哲宇都没有露出半丝口风,很显然,因为有了一个这么可敬可亲的哥哥,林小绛的性情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改变。 时间过得很快,两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准备回程的时候,林哲宇居然接到了一个邀请的电话,说是请他吃饭,待对方报出名号时,林哲宇微微有些惊讶,居然是在梨园有过一面之缘的小阿飞。 对于这个邀请,林哲宇几乎没假任何思索就拒绝了,尽管小阿飞在电话里说,到了安南,就是他的客人,无论如何也要一尽地主之谊,但是林哲宇却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一方面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很差,为一个不入流的女人就跟人结仇生恨,性格有问题。另一方面,在梨园也似乎听出了一丝风声,他老子可能不太安生。所以在这种时候,跟他搭上关系,都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小阿飞倒是没怎么坚持,只是他有实际的举动,那就是到了林哲宇他们下榻的酒店亲自相邀。这一次林哲宇没辄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小阿飞仿佛变了一个人,没有了在京城时的那么张扬,反而显得很内敛,人也客气了很多。 面对这样的盛情邀请,林哲宇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孟遥笑着道:“哲宇,房先生既然这么盛情,我们再拒绝似乎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小阿飞笑道:“孟总也知道我姓房。” “房省长的公子我们一定要给面子的。” 林哲宇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孟遥想干什么,她根本没有将绑架的事情真正放下来,房海飞既然是安南的纨绔,那他肯定对千礁岛有所知,她是想从房海飞的嘴里知道些情况。 小阿飞的另一面 湛海世贸大酒店的贵宾厅。 作为安南省的省会城市,湛海市有着极其丰富的资源,除了硬资源以外,旅游业也是湛海的支柱产业,所以世贸大酒店作为湛海市的标志性建筑,无疑是湛海最上档次的酒店了。 整个酒店高五十八层,坐在最顶楼的房间里,可以看得到整个湛海美不胜收的风景。 房海飞设宴的地点自然就在世贸大酒店的最顶层了。 林哲宇一家四口都在,房海飞说他们是贵客,既然有客,那自然就有陪,既然是贵客,那陪的人自然也不会差。 一张诺大的桌子坐了不到十人,除了林哲宇等四人以外,还有三男一女,这其中就包括房海飞。 房海飞一一作了介绍。房海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时在梨园的时候,他给林哲宇留下的印象并不好,感觉就是一个二世祖,而且是不懂人情事故的那种,此时的房海飞与之前相比完全判若两人,不知道是后天的变化,还是这才是他的本色。 参陪的人身份也有两种,一种是商界的精英,这自然是迎合孟遥的。林哲宇记名字不是强项,只依稀记得一个男的姓王,一个女的姓刘,至于另外一个男的是湛海市政府办公室的主任,另一位是市旅游局的局长。以他们的级别相陪林哲宇那是足够的了。 或许是房海飞之前吹过风,所以在介绍林哲宇的时候,都很客气,大家在一起吃饭喝酒,倒也没多少不适,席间免不了议论一些商政之事,林哲宇也是偶然才插上一句,并不发表意见。至于林小绛,有外人在场,冷就是她唯一的特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节奏便放缓了,以聊天说话为主了。 “林先生应该是初次来湛海吧。”旅游局的胡局长笑着道,“我建议你多留几天,我安排人带你好好玩玩。” 林哲宇笑道:“还有公事在身,实在是没法耽搁,有机会一定来叨扰。” 孟遥这时插了一句:“万屿海是湛海市最美的大海,更是口碑最棒的旅游地,我听说千礁岛是万屿海最美的岛屿,上面还有很有欧洲城堡式的别墅,只可惜没有机会去一睹真容,实在是太遗憾了。” 胡局长笑着道:“孟小姐倒不必遗憾,因为我这个局长都没能踏上过。” “哦?还有谁敢不给你这个局长大人的面子?” “千礁岛早已被人买下了,是有主之地,所以未经允许,是不能擅自登入的。”胡局长笑着解释。 “我国的法律是这么规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每一寸土地都是国家的,看来安南是个特别的地方啊。”孟遥笑着道。 房海飞笑了笑:“也不是这么说,安南也是全国的一部分,不可能执行两种政策,所实行的也是土地使用权,土地所有权还是国家的。千礁岛也是可以使用三十年,三十年一满,那可是要收回的,而且是无条件的收回。” 林哲宇道:“这也是大手笔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买得起一片岛屿。” “有钱人大多都喜欢标新立异。”胡局长笑着道,“买岛的人叫宗仕鸿,其实每年来这里也住不了几天,就是喜欢这么个调调而已,钱多的没处花罢了。” 孟遥笑道:“我倒是挺想跟他交个朋友的。” 房海飞哈哈一笑道:“这个恐怕我就帮不上忙了,一来没有交情,二来嘛,胡局长也说了,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孟遥作出一副遗憾的样子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边说边聊,时间过得很快,结束饭局,房海飞提议去休闲休闲,林哲宇笑着谢绝,低声在房海飞耳边道:“老婆大人在,不宜休闲呀。” 房海飞笑:“理解理解,下次有机会,单独来考察。” “那就感谢房先生的盛情款待了。” “不必客气,其实我是真心想跟林书记交个朋友的。”房海飞道,“京都一见,印象深刻啊。” 林哲宇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告辞而去。 回到酒店,冲了个澡出来,孟遥正在打电话,她在打听那个宗仕鸿其人,不过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表示不认识这个人。孟遥有点泄气,林哲宇坐下揽住了孟遥的肩膀道:“桥到船头自然直,不必刻意,你脑壳想破了,说不定对方是弄错人了。” 孟遥摇了摇头:“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不会就这么罢休。” 林哲宇笑了笑,道:“房海飞倒是挺有意思,那晚在梨园,简直就是个不入流的小混子,想不到在安南,影响力还不小。” 孟遥道:“人都戴着好几种面具的,况且在安南他算一号人物,但是到京都,他就提不上手了。” “人的性格就是变化,也不会改变根本。我跟他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他没必要这么热情吧?” “说不定是想攀上你这棵大树呢。”孟遥笑着道,“咱们小林子可不是一般人。” “哪有这么夸老公的老婆?”林哲宇在她的小红唇上啵了一口道,“说起大树,大哥,三哥,包括那位王二哥,哪个不是人中之龙,攀我就不如攀他们了。” “他高攀不上呗,只能走曲线救国的路子了。”孟遥倒是看得透彻,“所以啊,这种人咱们还是离他远一些,做什么事情都有目的。” 林哲宇笑了笑,忽然道:“我记得当时跟他并没有什么交流,他是怎么知道我海安县委书记的身份的?” 孟遥想了想道:“既然想攀上你,打听一下你的底细也是正常的。” 林哲宇笑了笑没说话,可是疑惑却是爬满了他的心头,孟遥的看法并非没道理,但如果真是要“高攀”的话,有这样高攀的吗?等着高攀的对象主动过来?他们之间的相遇完全是无意中的,林哲宇也绝不认为房海飞想高攀于他,更不认为这仅仅是一顿饭而已。 林哲宇的心头忽然一跳,难道他与绑架有关? 惊人之语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所以林哲宇没有再去多想,但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他不可能忘记,其实他的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个方向,只不过没有跟孟遥说起来而已。 孟遥的心里同样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自然不会算完,等回到京都之后,她会发动一些力量以千礁岛为引作一个彻查,至于什么文件不文件的她不关心,重要的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回去比来的时候要快了很多,林哲宇原本是打算先回一趟梁山的,但是途中孟遥接到安曦打来的电话,说诗海那边的工程出了点状况,需要当面向孟遥汇报。孟遥略一思索,便决定直接去诗海。 林哲宇盘算了一下时间,明天就是年初七,是上班的时间,如果晚上回梁山的话,明天一早还得往海安赶,时间上恐怕太紧。犹豫着前行,越往北方走,天空越是阴沉,居然下起了雨,这样的路况更不合适回梁山了。 正要打电话给父母,林小嘉倒是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父母年纪都大了,留在梁山,也没有人照顾,万一有个好歹,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想把他们带到康平去住段时间。 这件事情林小嘉曾跟林哲宇提起过,只是当时因为甄小妹的到来他没入心,随口说要看父母的意思,现在听林小嘉这么一说,看来是做通父母工作了。 林小嘉说的也有道理,二老在林哲宇那里的不方便前文提过,要是去了康平,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有时间?” “我当然有时间啊,再怎么着也比你有时间吧?” 电话里就这么定下来了,随后又跟父母聊了几句,让他们安心去康平住段时间,自己有空也会过去,不用担心自己。 孟遥一直没有说话,等到林哲宇放下手机,才怪怪地看了林哲宇一眼,道:“我听小妹说过,小凡和小嘉结婚后会在康平定居,爸妈他们跟小嘉过去,多半也长住在那边了。” 孟遥考虑的还是比较远的,一旦小嘉结了婚,很快就会有孩子,甄家二老身体健康大不如前,指望他们带孩子恐怕力有未逮,这个任务恐怕就得落在二老身上了,二老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个倒是不清楚,随他们的意吧。”林哲宇应了一声,已经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下雨的缘故,天色很暗,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开车上。 “那小妹怎么办?”孟遥忽然道。 林哲宇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道:“什么怎么办?” “你就忍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梁山?”孟遥侧过头看着林哲宇。 林哲宇虽然没有看孟遥,却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能将燃烧成灰烬,幸好他还没有说话,孟遥已经接着道:“我知道你很为难,这事先放一放吧,以后再说。” 孟遥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林哲宇的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了,难道她看出什么来了?自己没露出什么异常啊。 提心吊胆地开着车,林哲宇有些心慌意乱,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好不容易赶到诗海,天已经黑透了,这里的天气自然不会像安南那么烈日炎炎,恰恰相反,雨雪交加。为琳琳换上了冬衣,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言老九,说已经到诗海,马上到他那儿去吃饭。 言老九说准备好了,就等他们过来。 四人立即驱车过去,到了老九大酒店,言老九打着招呼:“哥,嫂子,你们都来了。哎哟喂,我的大侄女越发越漂亮了。来来来,叔叔给你个大红包。” “谢谢九叔。”琳琳接过红包,嘴巴像抹了蜜儿似的甜。 言老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将另一个红包递给了绛,道:“你也有。” 绛接过,笑了笑:“谢谢。” 言老九吃了一惊,拼命揉着眼睛,道:“我没看错吧,嫂子,你看到没有,绛居然笑了。” 林哲宇被他夸张的样子逗笑了,道:“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林小绛。” 言老九又是一怔,回头向安曦道:“去跟厨房说一声,多烧几个菜,这是喜事,要好好庆祝一下。” 几人一起上了楼,落了座,安曦似乎有些怯怯的,孟遥知道安曦有事情跟她说,便将她叫进了另外一间屋子。林哲宇则是跟言老九聊着天,对于在安南发生的事情,那肯定是绝口不提的,天南地北胡侃了一阵,不多时,孟遥进了来,神情也没太大的变化,不过跟着进来的安曦垂着头,看样子还是有点事情的。 林哲宇没有问,拿眼神去询问孟遥,孟遥笑了笑:“没什么,你老朋友使了点小诈而已。” 这个老朋友是谁,林哲宇顿时就想到了商荫。提到她,林哲宇的心里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上一次商荫请他放过陈家辉,商荫的变化就很大,到底是不是真的变了,林哲宇感觉不到,但人真的是会变的。 “商荫?”林哲宇大方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商荫有个老公,叫朱力荣。” “我知道,还见过。”林哲宇也没瞒着,“是个很儒雅的人。” “儒雅只是他的表面而已,其实内在是吃人不吐骨头。朱家能够发达起来,与朱力荣的手段是分不开的,这个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次他表面上是欺负安曦,其实还是冲着我来的。朱氏企业,我们算是卯上了。”孟遥冷冷地笑了笑,“安曦,你不用自责,你斗不过他是正常的,对了,哲宇,这次商荫如果再向你求情,你会不会再帮她?” 林哲宇笑了笑:“难道我是全能?” “那就好。哎呀,饿死了,老九,你们的厨师会不会做菜啊。”孟遥一转脸,变了个人。 劳累了一天,琳琳早就倦了,所以尽管林哲宇认了个妹妹,晚上也没有太拖多久,两人喝了一瓶酒,便即上饭,一顿饱餐之后,也不多话,打道回府。 到了富润花园这个落脚之地,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只是一打开门,林哲宇的眼睛就直了。 家中遇贼 家里面的情况已经不能用“乱”这个来形容了,完全就像是遭到了血洗,一地的狼藉,柜子被拆得四分五裂,沙发也被刀割成了一条一条的,什么被子枕头,全部都被撕开了。 看着这一幕,林哲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孟遥冷笑道:“富润花园的物业不是诗海最好的吗?原来就好到这个程度。” “先看看有没有少了……”林哲宇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虽然家里没有留下现金存折什么的,但这些被损毁的家具、家电,都价值不菲,这一次算是遭了大贼了。 报了警,一番折腾,又是登记,又是询问,搞了个没完没了,好在林哲宇让林小绛先带琳琳去开了房间,不然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做完了这些,已经是凌晨了。两人去了林小绛开好的房间,都是大眼瞪小眼。林哲宇苦笑着道:“今天既不是你的本命年,也不是我的本命年,怎么这么倒霉?” “就是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孟遥也是苦笑,这一次失窃的并不只有他们一家,小区里还有几家没有人住的业主也失了窃,损失程度不一,说起来,林哲宇他们的损失是最大的,虽然没有现金和珠宝首饰,但是家里几乎没有一样完整的东西了,就连电水壶都被砸成了废铁片,虽然以两人的身家都不在乎这些损失,只是大新年的,未免也太触霉头了。 闹心归闹心,却也没什么办法,看着孟遥生气的模样,林哲宇劝慰她道:“算了,就当是破财消灾吧,这点事相比咱们在安南的遭遇,算是小儿科了,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咱们才有惊无险呢。” “我也不是心疼这个,就是觉得憋屈。”孟遥很是郁闷,说起来也是,谁遇到这种事情不窝心啊,“你说这贼也是的,你偷东西就偷东西,搞什么破坏啊。” 林哲宇笑了起来:“估计是个变态,逮着非阉了他不可。” “你还笑得出来?指望那些警察抓贼,还不知驴年马月呢。”孟遥气乎乎地道。 “算了,睡吧,明天我安排人重新装修一下。” “装修的事再说吧。”孟遥翻了一个身,“经历了这事,这房子我也不想住了,平时没有人,装好了万一再遭贼怎么办?正好安曦要结婚了,这幢房子简单收拾一下,送给她当礼物算了。” 林哲宇没表态,言老九一直想安定下来,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收,毕竟价值上百万的东西。 对于家里遭贼,林哲宇也感到很奇怪,警方来询问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怕吓到孟遥。 从家里被破坏的程度来看,那个贼似乎有着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但是物业居然一无所知。这里的物业是诗海最敬业的,即便是春节期间,他们也不可能失职,而房间里面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门却是一点破坏的痕迹都没有,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现象。 隐隐中林哲宇感觉到,这些贼进来根本不像是来偷东西,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否则根本没必要连一些家用电器都被拆开来。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在找什么? 林哲宇联想到在安南的遭遇,绑架他们的人说是要一份文件,家里又被弄成这个样子,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如果有联系,对方所索要的文件又是什么文件? 林哲宇想破脑壳也是茫无头绪。 第二天已是年初七,林哲宇作为县委一把手,自然要做一个好的表率,况且年前的常委会也确定了上班头一天按照之前已经通过的人事找干部谈话,这件事情耽误不得。 所以关于房子的后续问题,全权交给孟遥去处理。那辆奥迪留在梁山了,所以林哲宇只能驾驶q7去海安。 车到海安,已经是泥泞不堪了。 一到县政府,林哲宇便作了相关的安排,随即进入人事任免的程序。 由于之前已经对人选进行了确定,只差一个谈话和任命,风声也早就露了出去,所以这一天对于海安的干部来说是一个大日子。一纸二寸半的纸条决定着很多人的命运,有人喜欢有人忧,提拔的自然开开心心,那些能力不行的,平调或者到某局里任个闲职,却是满腹不爽,不过这也没有办法,组织决定一切,这是游戏规则。 一天过去,谈话完毕,各自到新位置上任。快下班的时候,林哲宇召开了一个常委会,主要还是收心,要大家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什么年酒之类的就免了,晚上由他请客,一起聚个餐,就代表春节已经完毕了。 晚上,林哲宇在县政府招待所设宴宴请十名常委,很是热闹,大家也对林哲宇有所了解,并不是那种乱摆官威的领导,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彼此熟悉,所以喝起酒来也是大开大合,李兆阑经过春节的洗礼,精神面貌有很大改变,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与林哲宇的合作之意,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 吃完饭,众人散去,李兆阑和林哲宇并肩进了休息室。 两人坐定,服务员泡了茶水,林哲宇笑着道:“你这个春节看来过的有滋有味啊,容光焕发。” 李兆阑笑道:“有滋有味谈不上,只是有一件事情对我的触动很大,解了我的心结,现在才发现,我有些着相了。” 林哲宇奇道:“什么事情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 “具体的事情就不说了,只是改变了我对为官的看法。以前总是会想着争一些东西,现在算是明白了,争来争去,上头一纸文件,你争来的东西就没有了,还不如认认真真地干些事情。林书记,以前啊,有些不到之处,不足之处,还请你谅解啊。” 林哲宇笑着伸出了手道:“李县长,海安的发展依靠我一个人是孤掌难鸣,还需要你尽心尽力。在一起共事就是缘分,让我们珍惜这种缘分,抓住机遇,预祝海安的各项事业蒸蒸日上!” 新年的第一关 李珂再一次来到海安是在年初八。 对于他出生并长大的地方,李珂一直有着一种儿子对母亲一般的情结。只不过这一次他来海安,却不是私人的行动,而是因为公务而来。 接待室里,林哲宇和纪委书记王运达都在,李珂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两位同行。 对于李珂的到来,林哲宇略略有些意外,纪委一旦出动,那自然有人要跟着遭殃,林哲宇自己也在纪委待过,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李珂的神情很严肃,虽然脸上有笑容,目光却是税利得很:“林书记,王书记,这一次来是因为市纪委接到举报,举报的对象是海安县公安局局长霍言旺,详情我不便透露,希望二位领导能支持我的工作。” 林哲宇和王运达都是一呆,这实在太突然了,王运达不由道:“李书记,据我所知,霍局长为人正直,不畏权贵,他居然会被举报。” 李珂道:“在没有弄清事实之前,纪委不会妄作定断的。” 林哲宇心头虽然震惊,脸上却是没有什么异样,道:“我们肯定会配合市纪委的工作的。我也相信,市纪委会本着事实的原则,打击腐败,维护正义。” 李珂道:“林书记说的不错。” “我马上通知霍言旺过来,配合纪委的调查。”林哲宇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霍言旺的电话,“霍局长,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霍言旺很快到了,写着一脸的疲惫之色,不过看到接待室里还有别的人,微微怔了一下,林哲宇道:“这位是市纪委李书记,有点事情想找你调查核实一下,你要配合。” 霍言旺似乎明白了什么,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目光里却似乎多了一份戏谑之意,点了点头。 李珂向随行的两名下属使了个眼色,然后道:“王书记,你提供一个场所吧。” “两位请跟我来。”王运达也是一脸的严肃,领着二人出了去。 没有外人在场,李珂也没有刚刚那么官方了,道:“林书记,风头不对啊。” 林哲宇的眉头微微蹙着,到他这样的位置,看问题的目光就要放得很高,就像今天李珂的到来一样。 李珂的严肃和官方化就显得不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了同事的关系,所以他的这个姿态是做给人看的。那么是做给谁看的呢?既不是林哲宇,也不是王运达,而是跟他一起来的那两个人。 李珂上任后,接手的是林哲宇的全盘工作,连分工都没有调整,按照正常的情况,他应该是带着林志强和汪青松过来,至少会有一个,却是一个也没有。纪委人事上的调整不是没有,但是联想到孟庆德与周光良之间的不对路子,就不难理解了。想来这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是周光良的眼线。 而这一次调查的对象是霍言旺,就更显得意义不同了。霍言旺在干什么,林哲宇心里清楚得很,王伟清的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霍言旺一直致力于破案,而且他还遭遇过袭击,这一切都似乎能证明,这一次对他的举报是一种报复,问题是,这是一次警告,还是要预谋的杀招?如果是后者的话,霍言旺这一次将会陷入极大的困境。 “情况严重吗?”林哲宇沉声道。 李珂摇了摇头:“不好说。举报的不是他有什么经济问题或者作风问题,而是工作方式。据举报说,他违反纪律,殴打嫌疑人,致人受伤,我想,这些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林哲宇舒了一口气,如果仅仅是工作方式的毛病,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多背个处分而已,不过这件事情本身倒是并不简单,跳出这个圈子去看待问题,霍言旺何以会被举报便显得大有深意了,如果真是因为霍言旺的调查威胁到了某人,那么针对霍言旺的手段,纪委介入恐怕也只是一个开始,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招式,这才是令林哲宇不安的。 林哲宇没有再就霍言旺的事情再说下去,李珂这么做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违反工作纪律了,所以林哲宇也不想他为难,道:“现在怎么样?” 林哲宇问的有些模棱两可,李珂看了他一眼,道:“今年孟书记本来有机会调离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调走,在诗海待着,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的纪委已经不是以前了,陈铁生已经调走了,新的副书记是从市委调过来的,是大老板的亲信,其他的部门也换了不少人,说句不好听的,孟书记已经被架空了。” 林哲宇内心叹息了一声,孟庆德有没有什么后台他并不清楚,不过现在看来,纵然是有,估计也说不上话,不然他也不可能留在原地了,李珂忽然道:“林书记,你有没有想过,霍局长的事情可能只是一个引子,换句话说,他并不是最终的目标。” 林哲宇悚然一惊:“怎么讲?” 李珂深深地看了林哲宇一眼,半晌才道:“这只是我的感觉。孟书记跟周书记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裂的你知道吗?记不记得诗仙酒业的事情?周书记知道孟书记暗里调查之后,发了很大的火,从那个时候开始,纪委就一点点被蚕食了。你是孟书记的得意门生,大大小小的会议上,孟书记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并把你当作了纪委的楷模,你觉得孟书记看中的人,周书记会不会感冒?” “那我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了。”林哲宇自嘲地笑了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没办法。” 李珂道:“总之你留点心吧,这一次霍言旺的事情是肯定要有个说法的。之所以让我来查,我想一方面是在考察我,另一方面也是在考察你。必要的时候,你只能放弃。” 对于李珂提出的“弃卒保车”,林哲宇自然明白他的好意,可是他是这样的人吗? “我有分寸。”林哲宇的口吻忽然变得很淡然。 初显狰狞 林哲宇并没有去过问市纪委的调查,更没有去干涉,李珂的性格他知道,绝不会因为霍言旺是他的人就敷衍了事,一方面与他的个性不符,另一方面,同来的两位与其说是协助办案,倒不如说是监督办案,监督的可不仅仅是李珂的办案能力,还有林哲宇有没有违规。反正霍言旺的情况也不严重,性质也与腐败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相比较霍言旺的被调查,招商分局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有两个超十亿的项目投资,过了元宵节之后就会实地考察。林哲宇对招商分局的成绩给予了肯定,鼓励他们继续发扬钉子精神,项目落实之后会亲自给他们庆功。 对霍言旺的调查已经进行了三天。这天晚上,林哲宇和李兆阑碰了个头,就盘活闲置资产和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等问题交换了意见,刚回到宿舍,范树坤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书记忙不忙?” 范树坤行事比较低调,虽然是政法委书记,却只对自己分管的工作负责,其他的事情概不过问,凡是林哲宇的意见,他都无条件地赞成,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多半是为了霍言旺的事情。 “老范啊,不忙,在宿舍,怎么?有事儿?” “我还是当面向你汇报吧。”范树坤挂了电话,很快就赶了过来,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没几步路。 林哲宇已经泡了茶,招呼着范树坤进了来,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奇道:“老范,谁惹你了,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范树坤道:“还不就是市纪委那几个狗腿子,搞什么嘛,对一个公安局长查了三天,霍局长的为人我最清楚,他能犯什么事?” 林哲宇微笑着道:“老范,这是程序。有人举报,就要调查。” “公安局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说什么的都有。”范树坤道,“书记,这事你得过问过问,不然还不冷了人的心啊。” 林哲宇道:“我怎么过问?” 范树坤的眼睛睁大了:“书记,我可以拿人头来担保,霍言旺绝没有问题。实话跟你说吧,我刚刚从公安局回来,那帮小子嗷嗷叫,好几个案子都等着他拍板决定,要是再不把霍言旺给放出来,他们可能就要造反了。” “瞎搞。”林哲宇板着脸训斥了一句,心里却是有些笑意,看来霍言旺在局里还是很有权威的。 “我看是纪委在瞎搞。霍言旺就一正科,要查也是县纪委查,市纪委充什么大头。”范树坤看起来对市纪委调查组很不感冒,也不怪他不感冒,昨天市纪委找了范树坤,询问了关于霍言旺的一些情况,态度很恶劣,当时范树坤险些没拍了桌子,你一个小科员算个逑啊,人五人六的,所以他也很不客气地顶了几句。 林哲宇道:“你消消气,回头我问问情况。” 这件事情,林哲宇原本想跟孟庆德联系一下的,只是孟庆德现在处境微妙,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况且李珂受命而来,程序正当,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况且市纪委是林哲宇的老东家,再怎么着也不能跟他们过不去,哪怕今时不同往日。 第二天,林哲宇亲自去了一趟李珂的办公地点,将李珂几人约到了一起,询问调查的情况。 “李书记,霍言旺同志在海安的口碑很好,为我县良好的治安环境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我也是从纪委过来的,知道你们办案的辛苦,但是我想说的是,如果霍言旺同志真有问题,纪委完全可以对他立案调查,如果没有问题,也早些结案。这样也方便县委开展工作,现在的县公安局群龙无首,根本无法有序开展工作,鉴于该同志没有定性,这让县委也很难办啊。” 李珂还没说话,他身侧的一名办案人员已经道:“林书记,你既然也是从纪委过来的,就应该知道,纪委办案,你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否则,哪怕曾经是同行,我们也会公事公办。” 林哲宇的脸色陡地一沉:“你在跟谁说话?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林哲宇的突然发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倒是那人全然不惧,冷笑着道:“林书记,你在恐吓我吗?” 林哲宇没有去看他,反而是向李珂道:“李书记,我觉得你该好好管束一下下属了。” 李珂扫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小蒋,注意自己的身份。” 小蒋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看着林哲宇的目光却全是挑衅之色。 “你们来调查,县委和县纪委都给予了配合,李书记,我理解你们的工作,但是你也得理解县委的难处,算上今天,调查已经有四天了,明天下午五点半之前,你都给我一个答复。有问题,你们对他正式立案,如果没问题,就赶快结案。” 小蒋这时冷笑道:“纪委办案难道还要你来安排?” 林哲宇根本没有去看他,淡淡道:“明天下午五点半,我会过来。” 看着林哲宇离开,小蒋都要跳起来了:“县委书记了不起?居然敢把市纪委不放在眼里。” 李珂扫了他一眼:“你能代表市纪委吗?我是不是也要听你的?” 小蒋怔了一下,李珂淡淡道:“我们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赶快去做事。” 李珂的前一句话还是淡然之色,后面五个字却已是声色俱厉,小蒋缩了一下脖子,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心中却是在想,好,看你回去怎么交代。 霍言旺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所谓的工作粗暴,对待嫌疑人滥用私刑,可能真的有,但是全局上下众口一词,根本不存在,小蒋纵然是威逼利诱,却是没有人鸟他。公安局里或许也有人对霍言旺不满,但是林哲宇面对市纪委调查组的强硬早已传了出去,他们也得掂量一下乱说话的后果,所以小蒋也是无可奈何。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李珂作出结论,对霍言旺的调查完毕,举报不实。随即,李珂没有多留,直接回市。 不虚此行 林哲宇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像对小蒋的那种态度是从不曾有过的,而对于李珂,他更不可能用那么强硬的态度。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 李珂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来到海安的,林哲宇清楚得很,一方面他不想李珂有什么为难,所以用县委书记的身份向李珂“施压”,这样李珂“无果而归”,对上面有个交待,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上面对这件事的弹性有多大,所以他想借此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是一起正常的调查,因为县纪委根本没有接到举报,直接一封所谓的举报信就飞到了市纪委,显然很有猫腻。 李珂心里也清楚林哲宇的用意,感激的很。正如林哲宇所判断的那样,他这一次到海安来,确实是受命而来,他也直言不讳地指出,针对霍言旺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只要霍言旺的事情坐实了,接下来可能要对付的就是他林哲宇了。而林哲宇的应对之策正如他意,从源头上把问题解决了,那就是洗清霍言旺。林哲宇前天的发飙就是在表达这个意思,李珂也按照这个意思办了。 接下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不是李珂所能控制的,也不是林哲宇所能控制的,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被动应付,见招拆招。 忽然间,李珂的心头升起一丝绝望,个人的力量在整个政治势力范围里,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连孟庆德这么一位市委常委都被架空得如此厉害,更何况他这种小角色呢? 林哲宇并没有李珂这么悲观,对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无论是有利的还是不利的,他都当作是一场考验。说起人生经历,最困难的时期莫过于当初的“视频门”事件了,那样的困境他都能走出来,并且重新走到现在的地步,他不认为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他的心。况且,他坚信,只要站得稳走得正,无欲则刚,谁也拿他没办法。 霍言旺是带着一种冷笑的表情走出来的,调查的这五天里,林哲宇为了避嫌并没有去看他,此时的霍言旺虽然胡子拉碴,斗志却是昂扬的很,面对林哲宇的目光,他只是说了一句话:“长都没长齐的愣头青,跟我玩?嫩着呢。”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那就好。老范,你先带霍局长回局里,晚上聚一聚。” 范树柛就笑了,这一次他的强硬也算是清晰地表达了他的姿态。从他上任,他便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为霍言旺作嫁衣,先占住这个位置。对于他现在这个年龄,说再高升,已经没什么希望了,能够在退休之前提个副处,做一任常委,已经不错了,如果真退下去享受个处级待遇,那就算圆满了。 这段时间,他对林哲宇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正直,有干劲,心中装着百姓,而且能够体谅下属,这些特点集中在同一位领导身上,无疑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导。这样的人不支持,他还支持谁?况且霍言旺尽管工作中的方法有些问题,但是瑕不掩玉,以前的公安局管理混乱,而今却是井井有条,效率提升,去年底行风评议的时候,公安局的位次也上升了很多,足以证明,霍言旺同样是位称职的局长,这样的人如果被整下去了,不仅是公安系统的损失,更是百姓的损失。 林哲宇发飙的事情,李兆阑也有耳闻,这几天他去了一趟香港,与招商分局的一位分局长史东风见了一面,一方面是检验招商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与史东风所介绍的投资商会个面。 霍言旺被解除调查的时候,他刚刚回到海安。 一到县里,他就联系了林哲宇,汇报他在香港与投资商交流的情况。 二人在林哲宇的办公室坐定,李兆阑显得很兴奋,道:“林书记,这次去香港是不虚此行啊。” 林哲宇笑着道:“看样子是好消息,快分享一下。” 史东风介绍的是一位香港的知名导演,姓向,在演艺届很有名气,具体的投资项目,史东风已经跟他谈过,打算投资一个汽车保姆城。 随着经济的发展,很多人虽然没有真正富起来,但是轿车已经不再是什么奢侈品,走进了千家万户,相对应的就是后期的服务与维护,考虑到汽车4s店价格高昂的因素,招商局和规划局也通过了建立汽车保姆城的方案。 向导对这个方面很感兴趣,由于没有到实地来考察,暂时还不能确定具体的投资方案,不过向导也透露出了一个意思,投资不会低于两亿美元。 “向导已经确定了来海安考察的时间,正月十六,也就是大后天。”这个项目如果能够落实了,是不是政绩暂且不谈,起码市政府下达的外资指标就能完成了,所以李兆阑一脸的兴奋,“林书记,到时候我出面接待,份量恐怕还是不够,你可得出面啊。” 林哲宇也很开心,当即道:“没问题,我全力配合。” 李兆阑笑道:“是我配合你才对。对了,我听说市纪委到海安来了,查了霍局长,情况怎么样?” 林哲宇笑着道:“正常调查而已,没什么问题,调查组已经撤走了。” 李兆阑道:“我听说你发了脾气,这样会不会引起市里的反感?” 林哲宇跟李兆阑的关系近了一步,但也不会事无不言,笑着道:“我能发什么脾气?都是为了工作嘛。” 对于林哲宇含糊的回答,李兆阑自然不会去追问,表达一下关心就行了。 这时,县委办公室主任刘平敲着门进了来,一见到李兆阑,脸上浮起一个笑容道:“李县长回来了。” 李兆阑笑着点了点头:“刚回来。” “领导辛苦。”刘平笑了笑,将刚刚收到的一份文件放到了林哲宇的桌子上道,“刚刚接到通知,展市长元宵节后要到海安来调研公安系统的工作。” 不甘心 “好嘛,都集中到一起了。”林哲宇挠了挠头,接待客商固然重要,接待市里的领导同样也很重要,展市长虽然是调研专项工作,经济发展方面恐怕也是重点,当即道,“兆阑县长,展市长来了,你可得好好准备一下。” 李兆阑笑了笑:“没问题,那我先回,考虑一下。” 李兆阑走后,刘平低声道:“林书记,展市长的调研,会不会跟霍局的事情有点关联?” 作为县委办主任,刘平自然要对林哲宇负责。这些话他本不必说,但是在书记身边,如果连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显然不称职,如果他做不好助手,能力就会有问题,这不是个好的信号,所以他不介意在林哲宇面前展示他的政治智慧,毕竟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哪怕说的不对,也没什么大碍,况且他只是提供分析,最终的定论如何,还得林哲宇自己掂量,提供一个思路而已。 林哲宇微微一笑:“不要紧。” 刘平便不再多说什么,林书记虽然年轻,但是几次的事情之后,给他的感觉就是淡时如轻风,重时比泰岳,沉稳与灵活兼而有之。对于他对市纪委调查组的强硬,刘平也是深感欣慰,这样的领导才是好领导,不畏强权护着下属,能做这样领导的下属算是种福气。 晚上,林哲宇和范树坤以及霍言旺小聚了一下,席间,林哲宇道:“市纪委的调查,为我们敲响了警钟。言旺,关于举报的内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以后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栽跟头。老范啊,你是政法委书记,是言旺的直接领导,你可得把好这道关。” 范树坤知道这是林哲宇的表面文章,当即道:“你放心吧,犯不了错。” 霍言旺嘿嘿一笑,道:“这帮孙子放着真正的大贪不查,只能抓点小鱼小虾,算什么本事。” 林哲宇正色道:“还没喝酒你就醉了?这些话能说吗?你倒是说说,谁是大贪?” 霍言旺不吭气了:“我说错话,自罚三杯。” “想喝酒就喝,别拿自罚当借口。”林哲宇开了句玩笑。 范树坤酒量不行,搞了半斤就有点东倒西歪了,摆着手说不能再喝了,得先撤,林哲宇笑了笑,他很欣赏范树坤的分寸感,也不多留,道:“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我还能回得去。”范树坤知道林哲宇跟霍言旺的关系不一般,肯定有别的事要谈,表面文章做足了,就不要再当灯泡了。 “言旺,这件事,你怎么想的?”只剩下他们两个,林哲宇便不再掩饰什么。 霍言旺也收起了笑脸,道:“如果没犯错的话,应该是一个报复性的行为。我现在担心的是,这只是道开胃菜,说实在话,哲宇,你的做法我很不赞同。” 林哲宇扬了扬眉毛:“哦?” “就是把我拿下来又能怎么样?”霍言旺放下筷子分析道,“如果想调查的话,你我之间的关系根本瞒不住人,所以我对王伟清案的调查得到你的授意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我想,他真正想要对付的人应该不只是我,还有你。” “那不就得了。”林哲宇道,“与其让人砍掉我一条胳膊再来捅我一刀,倒不如我留下条胳膊来自卫了。” 这个比喻倒是形象得很,霍言旺问道:“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林哲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的一切都在猜测之中,只能随机应变:“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霍言旺摇了摇头:“线索全断了,侍明是王伟清跟周之间关系唯一的知情者,只是大年三十那晚我没有堵住他,现在人已经失踪了,搞不好他已经不在了。” 没有结果,这在林哲宇的预料之中,否则霍言旺早就向他通报情况了,或许也正是因此,对方才没有痛下杀手,而只是采取了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来警告他们。 “不要再查了,浪费精力。”林哲宇考虑半晌道。 霍言旺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很不甘心,可是我就是想查也没有线索了。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不如我大张旗鼓进行调查,试探一下对方的动静。” “不行!”林哲宇坚决反对,霍言旺的意思他很明白,是想引蛇出洞,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效果怎样,林哲宇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况且这么做了,是完全公开了,即便是对方有所动作,抓住了什么线索,但以周的能量和心机,恐怕也弄不到他身上。 “哲宇!”霍言旺有些急眼了。 “你听我说。”林哲宇沉声道,“我们要抓的不是一把刀,而是拿着那把刀的手,明白吗?” 霍言旺不说话了,林哲宇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最终的大鱼不浮现出来,一切的牺牲都没有任何意义,只得道:“好,我听你的。” “嗯,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要过问了,做你应该做的事,有什么需要,我会跟你联系。”林哲宇也是没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回到住处,看了会儿书,孟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起了贺炜晔结婚的事情,林哲宇哎呀了一声,他把这事儿给忘了个干净。这丫也真会选日子,去一趟康平,如果当天去当天回的话,时间上太紧,估计来不及,而正月十六不仅有投资商过来考察,展市长也过来调研,前者就不说了,特别是后者,尽管县长向市长负责,但是自己这个县委书记也不能不打照面,尤其是提前接到通知的情况下,更不能离开了,况且展梦白此行到底有没有别的重大意义,林哲宇还得根据调研情况去分析判断。 “我可能去不了了,展市长要到海安来调研。”林哲宇显得没什么底气。 “忙就算了。”孟遥笑着道,“炜晔那一关,你自己过吧。” 林哲宇无奈道:“那也没办法,回头我打电话向他解释吧。礼物的事情由你做主了,可别寒碜了。” 市长驾到 林哲宇打了电话,结果正如他所料的那样,自寻其辱,自找难看,差一点被贺炜晔骂得自寻短见,林哲宇几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去解释,他能感觉到贺炜晔的生气,不过很快,他便明白贺炜晔这小子的演技足以拿奥斯卡小金人,在电话最后,可能是良心发现,不忍再戏弄林哲宇,才收起了破口大骂的嘴脸笑了起来:“行了,若水都跟我说过了,你现在情况特殊,我理解。不过说真的,我大喜之日你不能到场,我心里真是不舒服。” 林哲宇这才知道自己被他狠涮了一把,肺差点气炸了,可是手长够不着天,又不能拿贺炜晔怎么样,只能装出一副很抱歉的样子道:“下次我一定参加。” 下次?当然不会有。贺炜晔就是想,也不敢。除非他活腻歪了。 两天后,投资商姗姗来到,只不过来的并不是向导演本人,而是他公司里的一位总经理前来,叫陈冠星,派头不小,不苟言笑,却又机警得很,显出商人的精明。 由于市长展梦白要到海安调研,前一晚市政府办打来电话特意交待,李兆阑又从展梦白秘书的口中求证,当然不是求证是不是确定要来,而是了解一些偏好,所以林哲宇并没有去接待陈冠星,而是让县委副书记杨行江前去,他本人则在县政府的会议室里等着展梦白一行人的到来。 至于李兆阑为什么没有去接待陈冠星,他当然不能去。市长可比陈冠星重要,不管展梦白好不好迎来送往这一套,李兆阑还是要去迎接的。 对于杨行江的身份,陈冠星有点不快,认为自己被看低了,在招商局的会议室里,陈冠星皱着眉头,用港商特有的普通话质问史东风:“看来贵政府看不起向导呀,主要领导一个都没看到。” 史东风就有些尴尬,杨行江笑着道:“陈总说哪里话,海安的招商政策中的第一条就是视投资商为亲人,今天林书记和李县长没能亲自到场,是因为另有公务,脱不开身,临来的时候,林书记亲自交代,一定要陪好陈总,回头会亲自来致歉。” 虽然不能确定杨行江说的是真是假,不过态度摆在这里,陈冠星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道:“领导都忙嘛,我理解的啦。” 杨行江笑着道:“陈总,向导怎么没来?” “这种两三个亿的项目,毛毛雨啦,还不在向导的眼里,而且他也不适应内地的气候。”陈冠星很是淡定地道,“莫非你觉得我谈不了?” “那倒不是,随口一问。”杨行江打了个哈哈,心里却是直骂娘,妈那个巴子的,有钱了不起? 好在陈冠星很敬业,提出先到保姆城的地块去看一看,考察一下环境,杨行江立即备车,随同前往,史东风自然紧随其后。 海安在诗海,除了市中心城关区以外,虽然不敢说是最发达的地区,至少是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交通是非常便利的。 李兆阑就在高速入口的地方等着,过了十几分钟,便听到坐在前往接车的警车的政府办主任曹江的电话:“李县长,接到车了,五分钟后到。” 李兆阑精神一振,下了车来,班子成员齐齐下了车,很快看到有一辆奥迪车在警车的引领下稳稳地开了过来,不多时便到了近前。 奥迪车停下,副驾驶上一位年轻人迅速下车,绕到左侧,开了门,李兆阑也适时地赶到,便看到一位一脸威严的中年人下了车来,正是现任市长展梦白。 展梦白伸出右手,道:“兆阑县长,这是哪一出啊?” 李兆阑微微躬着腰,伸出两只手接住了展梦白的手,笑着道:“展市长,您是领导,做下属的要是不来迎接,那也太不像话了。” 展梦白扫了李兆阑以及身后诸人一眼,淡淡道:“下不为例啊,上我的车吧。” 李兆阑作为海安县长,前一阵子虽然与周光良走的很近,但是他毕竟是对市长负责,也时常过去汇报工作,说不清对展梦白是个什么印象,好在混了个脸熟,去年年底的时候去市里参加会议,展梦白还提到了海安和他李兆阑的名字,看来印象还不错,至于有没有走入内心,那只有展梦白自己知道了。 听展梦白让他上车,李兆阑抢先一步开了车门,待展梦白上了车,这才绕到另一侧打开门钻了进去。 里面开着暖气,温暖如春,展梦白淡淡道:“海安的交通很好啊,说起来我也有两年没来了,变化很大嘛。” 李兆阑陪笑道:“没有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就没有海安的今天啊。” 展梦白轻轻点了一下头,李兆阑便知道自己的话说的不对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在这种场合下按理说,他应该说“市政府”的支持,加上“市委”,便有倾向之嫌了,也不知道展梦白有没有往心里去。 车在向前看,展梦白道:“林书记呢?” “林书记在县委等着您呢。”李兆阑小心翼翼,其实他是想让林哲宇也一起来的。其实林哲宇也为难,最终还是决定由李兆阑来接,他在县委等,严格来说,他跟展梦白不是“一条线”,还是按规矩来的好。 展梦白也没再多问,抿住了嘴,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李兆阑也不敢轻言出声,车子里忽然沉默了下来。 过不多时,车子便顺利地驶到了县政府前。李兆阑是作了精心部署的,生怕有个闪失,万一有个上访户什么的制造个突发情况,那麻烦就大了,所以特警早已待命,对这个路段进行了精密的布控,不容生出半丝闪失。 林哲宇早已接到电话,在县政府前等着了,车子停下,露出了展梦白的身影,林哲宇便迎了上去:“展市长您好。” 展梦白伸出手来与林哲宇握了一下,道:“我不是太喜欢迎来送往的,搞出这么个阵仗来,影响不好,老百姓又要戳我们的脊梁骨了。” “这是我的主意,我向展市长检讨。”林哲宇正色道。 展梦白笑了笑:“我理解你的难处,有时候我们也挺难。” 好感 展梦白并不多话,很简练地道:“这一次我来调研全市公安系统工作,海安是第一站,别的话不多说,我们先到实地看看,回来再开会。” 林哲宇自然是要全程陪同的,心里却是直犯嘀咕,常理来说,专项调研的话,应该有分管领导相陪,也就是说,展梦白调研公安工作,副市长、市公安局长徐国泰也应该陪同调研,可是徐国泰并没有来,这便显得不是太合理了。难道说展梦白并不甘心做一个傀儡市长,想发出自己的声音来了? 对于展梦白,林哲宇并没有太多的了解,以前孙明东做市委书记的时候,展梦白是市委副书记,很低调,也鲜有声音发出,只是听说他跟孙明东的关系很融洽,说起来现在任市长倒也没什么,只是市委书记却是以前的常务副市长所任,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也是正常的。林哲宇心里便在想,先观察一下展梦白的为人怎么样。 其实刚刚一两句话,林哲宇便能感觉到,展梦白属于那种理解下属的领导,要不然他也不会理解林哲宇的难处了。市级领导到县区,县区的领导吃不准要不要迎来送往,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省里领导来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要不要这么做,所以才有理解一说。 展梦白的理解立时就拉近了他与林哲宇之间的距离,一行人先后察看了海安公安局应急指挥中心、网络舆情导控中心、综治信息化服务管理中心、公安110指挥中心、视频资源管理中心、反恐指挥中心,政法委书记范树坤作了汇报:“海安县公安局在市公安局的领导下,在队伍建设、平台打造、重点项目等方面创新工作,对市局提出的‘六大中心’建设,认真落实市委市政府的决策部署,在服务科学发展,落实和谐稳定,保障人民安居乐业方面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为全市跨越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这与县委县政府的坚强领导是分不开的,这与县局同志们的辛勤工作是分不开的。虽然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还需要精益求精,增强大局意识、责任意识和忧患意识,切实做到守一方平安,保一方稳定,促一方发展。” 随后李兆阑也作了汇报,林哲宇倒是没怎么说话,展梦白很满意县公安局的工作,作了重要讲话,肯定了海安县公安局取得的成绩,并给予了期望寄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中午自然是要招待的。林哲宇感觉展梦白不是那种虚伪的领导,所以安排招待所菜做的简单一些、精致一些,而且参陪的人不要多,除了他和李兆阑以外,只有政法委书记范树坤和公安局长霍言旺,这样比较对口。 这个安排让展梦白很满意,等菜上来,展梦白笑着道:“林书记,我这个市长来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林哲宇笑着道:“不怕市长笑话,海安的财政虽然不错,但是钱也得花在刀刃上,吃喝方面我还真舍不得多花钱。市长说我抠门,我也认了。” 展梦白笑着道:“你的抠门我算是领教了。不过啊,我很欣赏你的抠门,其实这不是抠,而是节约。大鱼大肉,既花了纳税人的钱,又不利于身体健康,何苦来哉?兆阑县长啊,你是管财贸的,一定要把好这个关,杜绝奢侈,真正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发展上。” 李兆阑道:“有这么抠门的林书记,我就是想花也花不出去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不喝酒,只吃饭,进程便快了很多。吃完饭,展梦白直言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可口的饭菜了,林哲宇适时道:“市长如果不嫌弃海安的粗茶淡饭,欢迎常来。” “要来,要来。”展梦白笑着点头。 “市长,先休息一下吧,下午兆阑县长陪您四处走走?” “也好,你们俩一起过来说说话吧。”展梦白表示赞成,随后看了霍言旺一眼,道,“霍局长,树坤同志虽然是公安局的分管领导,但是我也知道,县局的各项工作都是你直接抓的。以前的海安县公安局是什么样子,我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也看到了。我要说的是,一个人要想做好一项工作,想谁也不得罪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像你这种专业性的执法工作,更是如此。为了维护正义,我们就不要怕得罪人,更不要怕得罪恶人和坏人,要勇于斗争。” 霍言旺啪地敬了一个礼,铿锵有力地道:“我一定记住领导教诲,打击犯罪,维护公义。” “维护公义。很好。很好。”展梦白一连说了两声很好,然后才起身出了房间。 在开好的房间里,李兆阑早已让服务员烧好了开水,亲自为展梦白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又为林哲宇和自己各泡一杯,这才挨着林哲宇坐下,聆听领导指示。 展梦白见两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笑着道:“这是私下的交流,不要搞得那么严肃。随便说说,去年海安有了长足的进步,摆脱了戴在头上几年的‘小三’,迈入了老二行列,这是很不容易的,后面的很不服气啊,我希望海安不要昙花一现,而要可持续地发展。” 展梦白此言似乎有点倾向性,以前的老二浦发区现在掉到了第三位,而浦发区是以前周光良所驻的,所以他的话大有深意。林哲宇和李兆阑心头都是一凛,作为都在省里打磨过的政治人物,说起如何发展或许能力不一,但是提到政治敏锐程度,个个都是精明的不行。两人都嗅到了一丝火花,看来展梦白是想跟周光良一争长短了。 在这一点上,李兆阑和林哲宇的看法不一样。 李兆阑认为,展梦白要想和周光良较个高下,是一种很不明智的行为。而林哲宇则认为,展梦白此举是势不必行。 两人都有着自己的理由,并对自己的观点持肯定态度。 不同见解 李兆阑的理由是:无论是政治立场,还是政治力量,不管哪一个方面,展梦白都处于劣势。首先说政治立场,展梦白以前是孙明东的人。孙明东时代,表面上看他对诗海的掌控力度很强,但事实上已经呈现出不少问题了。省里的大佬对他有意见,否则也不会被逼得离开安东,孙明东已然如此,就别说展梦白现在的处境了。他很难“收编”孙明东留下的队伍,既没有那样的能力,也没有那样的条件。而周光良可谓是近水楼台,一把手的权威是勿庸置疑的,在常委会上有着极强的控制力,再加上周光良本身就很有手腕以及他能从常务副市长一跃做上市委书记的位置,足见后台力量的强大。 所以李兆阑认为,展梦白此举不明智,至少当前是不明智的。 林哲宇的理由是:首先也说一说政治立场。周光良上任市委书记之后,手腕很强硬,这与个人的性格有关,无法改变,并没有采取怀柔政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靠雷厉风行来决定。要知道,与他共事的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每一个人都是个体,每一个人都是高高在上,所以激进的动作为他的控制埋下了隐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孙明东关系亲近的展梦白,倒是有着更加能够拉拢住之前人马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他的方法对头,虽然未必压上周光良一头,但势均力敌还是很有希望的。然后再说说政治背景。表面上看来,周光良要比他强上一些,但是他能够坐上市长的位置,也完全能够证明他并非“寡妇睡觉——上面没人”,恰恰相反,实力也很不简单。 林哲宇还有另外的理由,这是外人所不知道的。那就是董振雨的举报材料。虽然不能确定这些材料有没有效,但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周光良此人有问题。一个有问题的人,在面对强敌的情况下,难免会有漏洞,相信展梦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利条件,所以他并不认为展梦白此举必败。 不过林哲宇还不能判定,展梦白这一次来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或者是还不完全清楚。 对霍言旺说的那一番话,有为他撑腰的意思,但更多的似乎是做给林哲宇看的。一看县公安局局长的力量有限,但是一名县委书记的力量同样是有限的很,争取自己到他的那一个阵营吗? 林哲宇忽然想通了一点,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看来展梦白有可能是在孟庆德那边吃了闭门羹了。 一念及此,作为一把手的林哲宇发话了,自然比李兆阑更有权威:“市长,海安全县上下都致力于持续的发展。去年,县委县政府花大力气对污染型的企业作出了强有力的处理,虽然没有能从根本上解决污染的问题,但是环境方面已经有了很好的转变。下一步,县委县政府将会邀请有关方面的专家对全县的生态环境作一个全面的规划,同时县委县政府也出台相关的文件,一方面治理以前留下来的环境问题,另一方面也保证以后不再污染环境。做这些,究其根底,一方面是给百姓一个安全、环保、生态的生活环境,另一方面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投资商,海安环境宜人,绝对值得投资。” 略一停顿,林哲宇接着道:“在如何发展方面,我和兆阑县长正在商议,一方面是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尤其是三产,以海安的新县区域为中心向外辐射,提高城市品位,扩大城区范围,聚焦人气,另一方面,盘活闲置的资产,保证现在企业的正常运营,做到应收尽收。” “加大三产的发展力度,这个思路不算新颖,不过海安的条件不错,房地产开发的控制一直很好,但同时也带来了问题,那就是拆迁。”展梦白道,“天下第一难就是拆迁,一个搞不好,就容易引发矛盾,毕竟牵涉到的利益实在太多,你们有信心能保持稳定?” 林哲宇笑了笑道:“市长提醒的很及时,是的,拆迁最难,难在哪里?正如您所说,牵涉到的利益太多。这需要一个个的去解决。首先是来自于拆迁方的利益。工程项目的油水还是很大的,不过这个方面我可以向展市长保证,绝不会出现任何损公肥私的现象出现,谁敢向这块大蛋糕伸手,我就剁掉谁的手。其次,是被拆迁方的利益。我也同样不会允许任何损害百姓利益的现象出现,绝不克扣一分钱。公道在于人心,只要赔偿合理,按照国家标准,我想,纵然再有难度,也有解决的方法。” 李兆阑也及时道:“我会全力配合好林书记的工作。” 展梦白看了李兆阑一眼,林哲宇敏锐地捕捉到了目光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看来李兆阑去周光良那里有点勤的事情展梦白并非一无所知,所以看到李兆阑与自己是一个步调的时候,才会感到诧异。 林哲宇笑了笑道:“海安的班子是团结的,否则去年也不会实现海安历史性的跨越。” 展梦白道:“这就很好嘛,做为班子,就是要有凝聚力,哲宇书记,兆阑县长,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啊。” 林哲宇又汇报了关于民生实事的一些想法和打算的做法,展梦白给予了很高的肯定,一切都在告诉他,林哲宇是一个心中有民的好官,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地自然了。 “市长,说了好一会儿了,真要全面汇报,没几个小时可能不行,您还是先休息,随后我再一一详细汇报。”林哲宇看着展梦白打了一个哈欠,便止住了话头。 展梦白笑了笑,道:“也好,汇报不分早晚,落实才是最重要的。兆阑县长也很忙,下午啊就不太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一起去一趟仇龙乡,看看有名的贫困乡的变化。” 李兆阑应下,和林哲宇一起带上门退了出去。 单独汇报 两人出了来,李兆阑似乎有话要说,林哲宇与他并肩而行,笑着道:“兆阑县长,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做好分内事就行了。” 李兆阑不得不佩服林哲宇的洞察力,他确实有着自己的担忧:“哲宇书记,道理我懂,形势不由人啊,我们以后恐怕是要在夹缝里求生存了。”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呗。”林哲宇笑了起来。 且说二人走后,展梦白并没有睡下,反而是靠着床头在沉思着什么。林哲宇这个人虽然年轻,却是一点也不简单。 他对林哲宇的印象并不是太深刻,市纪委大动干戈地去查一名科级干部,查的是谁,他是知道的,这在他的眼里就是个笑话。后来听说海安县委书记林哲宇发了不小的火,居然给市委调查组下了命令,在限定的时间里如果还查不出问题,就得滚蛋。这是不是原话不知道,但是据说确有此事,这就很了不得了。这不仅仅是胆量的问题,一位领导能够敢于为下属出头,不管他是正是邪,至少有着很强的号召力,如果遇事就当缩头乌龟,还有谁肯为他卖力? 仅此一点,林哲宇便具备了领袖的气质。至于说市纪委的动作代表着什么,没有谁比展梦白更清楚了,怎奈孟庆德烂泥扶不上墙,宁愿受周光良的窝囊气也不肯走进自己的阵营中来。纪委是一把利剑,用得好,将无往而不利,换言之,如果被对手利用,将会很麻烦。听说孟庆德对林哲宇颇为器重,展梦白便想着是不是走走曲线的路子,不过从林哲宇的表现来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动声色。 那么,林哲宇有没有胆量走上自己这条船,跟随自己一起与对手掰掰手腕呢? 展梦白的心里没有底,林哲宇毕竟年轻,毕竟只是县委书记,他的力量有限得很,稍有不慎,可能就被吞掉了。 正自胡思乱想着,秘书忽然敲响了房间的门。 进来后,秘书丁进低声道:“市长,林哲宇打来电话,说有事找您。” 展梦白精神不由一振,道:“接过来。” 手机到了展梦白手中,林哲宇在电话中道:“市长,有点事情我想单独向您汇报,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来吧。”展梦白沉声道。 ………… 下午,林哲宇没有再陪同展梦白去仇龙乡,这个重任交给了李兆阑,他本人则是去见了陈冠星一面。上午陈冠星跟杨行江一起看了汽车保姆城规划的地块,没挑什么毛病,对地块所处的位置还是比较满意的。 林哲宇的前来,令陈冠星也很满意,林哲宇一见到他的面就热情而热烈地握手:“陈先生,真不好意思啊,怠慢了,请不要介意。” 陈冠星一直显得不苟言笑,不过这个时候笑容却是爬满了他的脸:“林书记别这么说啦,你是领导,也很忙的啦,理解理解。” “理解万岁。”林哲宇笑道,“不知道陈先生考察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生意,陈冠星的神情就正经了起来,道:“我还是很满意的,只是我还要多看看,要回去向向导汇报,由他拍板授权才行。” 林哲宇笑着道:“谨慎是应该的,好事多磨嘛,也不急于这一刻。” 聊了一阵子,林哲宇便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要杨行江和史东风好好招待陈冠星,给投资商留下好印象,并要求史东风紧紧跟上,务必促成这笔投资。 而此时的诗海市委大院,市委书记周光良正在听秘书秦亚春的汇报。 秦亚春汇报的工作有两项,一项是展市长到海安调研公安工作,一项是市纪委到海安的调查工作。 ——周光良在省里参加会议,今天刚刚回来,所以秦亚春一直未能汇报。 秦亚春的汇报中规中矩,不带有半点私人情感,更没有夸大,免得影响到领导对事实的分析和判断。 周光良很久都没有说话,心里却是透亮,自己让纪委去调查海安的公安局长,这边人刚撤回来,展梦白就去为被调查的公安局长正名,这已经表明展梦白已经不甘心俯首称臣,而是要锣对锣鼓对鼓地唱一出对台戏了。 一丝冷笑出现在周光良的嘴角。他知道很多人私下里都议论,他是靠着强硬的后台才有如今的位置的,这种言论,不仅仅存在于诗海内部,省高层也有部分人这么认为。所以为了为自己正名,堵上一些人的嘴,他留下了孟庆德,不过孟庆德并不应战,由得他去架空纪委,毕竟孟庆德跟他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此时展梦白跳出来,正合他的心意,因为展梦白并非是无根浮萍,省里也有他的支持者,否则他怎么会坐上市长宝座?这是平衡的产物。现在他就要把展梦白死死摁下去,做给他身后的大佬看看,我周光良并不是只会依附权势。 “你觉得林哲宇怎么样?”秦亚春一直在周光良的身边不少年了,两人的关系也很贴近,每逢重要的事情,周光良都喜欢跟他聊聊,兼听则明,有时候无意中的一句话会让他跳着当前的范围,使自己看得更长远。 秦亚春早已熟悉了周光良的套路,闻听此言,微微沉思了一下,道:“林哲宇的能力还是很强的。我查过他的履历,很不一般,任县长时因为被人设局陷害,险些丢了官职,从一名副科级重新干起,能够再走到现在县委一把手的位置,这些无不证明他能力超群,隐忍力极强。海安在诗海一直排名第三,去年跃居第二,个人的力量有限,主要靠的还是各条线上的努力,听说李县长跟他现在合作无间,凝聚力也很非凡。” 周光良微微点头,林哲宇这样的人如果能加以重用,无疑会是一个很得力的干将,只是眼下展梦白超他一步,倒是要看看林哲宇的态度了:“亚春,你通知一下林哲宇,让他明天到市里来。” 去老孟家蹭饭 接到秦亚春电话的时候,林哲宇并没有在办公室,而是在从在人大会议室里。林哲宇一直认为,权力需要监督,必须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但是怎么关?仅仅依靠制度恐怕还不行,这就需要人大的介入。 会议室里,林哲宇侃侃而谈:“加强对权力的制约和监督,是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的重要任务。权力不受制约和监督,必然导致腐败。因此,要进一步加强和改进人大及其常委会的监督工作,强化对权力的监督。人大作为国家权力机关的监督,是代表国家和人民进行的具有法律效力的监督。目的在于保证宪法和法律得到正确实施,确保行政权、审判权、检察权得到正确实施,确保公民、法人和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得到保护……汤主任,人大工作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你比我更清楚,我希望人大不要成为人们口中的养老机构,而是要切实的负起人大的责任来。” 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汤建楼也不讳言:“林书记,人大的重要性其实也只是摆在纸面上的,你是一把手,李县长是二把手,党委政府前面走,人大的权力还是受到很大限制的。” 林哲宇道:“汤主任,能力决定位置,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在大部分地区都存在,但那也是别的地区,海安就不存在。海安的发展如火如荼,发展过程中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出现,公职人员滥用职权、贪赃枉法、知法犯法,屡见不鲜。我们不能等事情发生了,再由纪委来查处,而是要防患于未然,所以人大的监督就势在必行,也是理所当然,这不仅仅是为了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更是在保护我们的同志,让他们不敢犯法,不能犯法,不想犯法。老汤,你要权力,我可以给你权力,恕我直言,现在的人大就是尸位素餐,这固然有制度的原因,但我认为造成这种不作为的首要原因,是人大领导自身的看法失衡了。说白了,海安需要的不是无所事事的干部,退休的老干部尚且想发挥余热、能发挥余热,更何况我们这些有着公职的人呢?海安不是养老院,我要你切实负起人大的责任来,我不介意你发现问题,就怕人大成为一个摆设。” 这是林哲宇思量已久的,去年他观察了大半年,人大并没有什么动作,行使的权力也只是表面文章,根本没有很好地履行职责,所以他决定来下一剂猛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权力需要监督,而不仅仅是纪委的查处,纪委查处只是手段之一,况且等到出了问题再去挽回,无论如何都有影响,无论如何都有损失,何不把事做在前头呢? 汤建楼的脸有些红,林哲宇的话直指核心,他的内心确实有着这样的思想,况且他只是副主任,林哲宇才是人大常委会主任,所以他并不主动,上级怎么安排怎么做,没有事那就养养老喽。 “林书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这把老骨头要是再不动动,恐怕就真的要朽了。”有了林哲宇的支持,汤建楼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提升人大和自己威望的机会。 这个时候,林哲宇的手机响了,正是秦亚春打过来的。 接到通知,让自己明天去市里,林哲宇微微一笑,结束了与汤建楼的谈话之后,林哲宇踱着步子回去了办公室。 对于周光良的召见,林哲宇的判断是很准确的,展梦白到海安来,周光良就有些坐不住了。往好的方向说,林书记很重要,但是往坏的方向说,那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林哲宇并没有认为自己在两人的较量中会起到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任用,恰恰相反,他只不过是一枚棋子,根本不够资格参与到这种级别的斗争中去,但是林哲宇没有办法,展梦白找上自己,就意味着自己不能抽身事外,况且在此之前,周光良的枪口已经指向了海安。在这种情况下,既然不能躲开,也只有迎枪而上。 周光良的召见显然是一试自己的态度。人在官场,政治立场是必须要有的,骑墙而立的结果就是两面都不讨好,所以在阵营的选择上必须要准确。 林哲宇不知道哪一方会更准确,但是他早就有了倾向性,周光良这个人有问题,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决不会跟一个有问题的人走的太近,说好听一点叫洁身自好,说难听一点,叫做避免将来的风险。 林哲宇不是第二天才去诗海的。当晚,他就提前去了市里。 离开海安之前,他打了个电话给市纪委书记孟庆德,话说得很客气,也很随意:“孟书记,我家里被贼光顾了,还在装修,去市里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盼望您收留啊。” 孟庆德就笑了:“来,这回不用带酒。” 凭心而论,林哲宇与孟庆德之间只是上下级的关系,要说其他的,也只有私下里建立起来的忘年交般的友谊,绝无半分政治上的协作,但也正是因此,林哲宇也不忍心看着他被如此孤立。最起码,孟庆德还敢于私下调查诗仙酒业的问题。 不过林哲宇还是要上门拜访一下,试探一下孟庆德的真实想法,如果他另有安排,那他自然也要改变方案。 林哲宇去过好几次孟庆德的家了,这一次自然也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 天还是很冷,将车停到孟庆德的楼下,便看到孟庆德站在门口亲自迎接。 林哲宇急走几步,上前道:“孟书记,外面风大,等我干什么呀,快进屋。” “又换车了?”孟庆德扫了一眼林哲宇的奥迪q7,皱着眉头道,“这车得一百多万吧?你一个县委书记开这样的车,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林哲宇也不多解释,笑了笑:“朋友的车,借来开开。” 孟庆德自然不会相信,正色告诫道:“哲宇,作为一把手,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大错都是一个个小错积累而成的。” “放心吧,孟书记,我可不敢忘记我来诗海的第一个职务是市纪委副书记。” 你是说客? 在客厅坐了下来,岳丽正在厨房忙活着,林哲宇进厨房打了个招呼:“嫂子,又让您受忙了。” 岳丽笑道:“忙什么呀,自己也要吃饭的嘛,赶紧去客厅坐着吧,厨房里全是油烟。” 老实不客气地替孟庆德和自己都泡了一杯茶,林哲宇坐到了沙发上,孟庆德问道:“在海安干的不错吧?” “嗯,环境很好,各方面都能团结到位,干部们素质也很过硬,书记,你可是为海安送了一位好纪委书记啊,运达这家伙,有个顺口溜就是说他的,运达一出手,贪官化乌有,简直就是贪官的克星,现在的海安,风气非常正。” 孟庆德笑道:“你也很优秀嘛。” 林哲宇笑了笑:“孟书记,您这么当面夸我,我会骄傲的。” 孟庆德便爽朗地大笑了起来,林哲宇待他笑声停下,才道:“今天展市长到海安调研公安工作了。” “我知道。”孟庆德的笑容微微敛住。 林哲宇道:“孟书记,其实我这次来,拜访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来向您检讨的。” “检讨?”孟庆德扬了扬眉毛。 “李珂书记到海安调查霍言旺违纪违规,我向调查组发了脾气,没给老东家面子,有人说我翻脸不认人,想必您听到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所以主动负荆请罪来了。” 孟庆德失笑道:“负荆请罪?我还从来没看到扛着一张嘴来负荆请罪的,你算是开了先例了。” 林哲宇也笑了笑:“我可是按照您的指示来的,什么都不用带。” 跟着林哲宇话音一转,道:“书记,其实我也很被动。” “怎么说?” “运达对这次市纪委的动作很有意见。”林哲宇道,“霍言旺是科级干部,说起来,要查办他也是县纪委的事情。当然,市纪委调查一位科级干部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一般来说,都是重特大案件才会这么办。据我所知,这次调查最终以霍言旺同志没有问题为结论,这证明他根本不涉及到重特大案件。所以运达就很有意见,认为这是市纪委对县纪委的不信任,很是伤心啊。” 孟庆德的神情微微有些严肃,道:“这么说,你对我也有意见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我可不敢,也没有,因为……我知道,这不是您的本意。” 孟庆德的神情更是严肃:“哲宇,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林哲宇却是执意把事情捅到底了,道:“在这里说也不妨,反正也没外人。书记,我虽然在海安,但是市里的情况我也略有耳闻,我知道,您现在比较为难。” 孟庆德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忽然道:“你是为展梦白做说客来了?哲宇,你应该明白你自己的身份!” “我很清楚,还不够资格参与到高层的角逐之中,可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书记,你应该知道这一次对霍言旺调查的政治背景,我才是最终的目标。”林哲宇这么说还是有不小的水份的,他知道霍言旺被调查的根本原因是他抓住王伟清死的事情不放,并非是在针对自己,不过展梦白去了一趟海安之后,无疑是将自己绑上了他的战车,或许周光良会不在意,但万一在意呢? “针对你?”孟庆德呆了一下,“你想的有点多了。” “那是针对谁?”林哲宇紧追不舍道,“孟书记,你在市里,知道的情况比我多,我很困惑。” 孟庆德沉默了,这是一种很难堪的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情况。 这时,岳丽出了来,招呼着道:“开饭喽。” 林哲宇吃得很香,称赞着岳丽的手艺,岳丽就笑:“以后可以经常来嘛。对了,你说家里被偷了,公安局有没有抓到贼?” 林哲宇就道:“估计也是没影儿的事,就当我倒霉吧。” 孟庆德却是满腹心事,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异常,吃的却是味同嚼蜡,跟林哲宇的酒喝得也挺猛,林哲宇是酒到杯干,很快两人便将一瓶五粮液人干了。 孟庆德还要开一瓶,岳丽就不让了:“喝点就行了,哲宇啊,老孟血压高,不能多喝。” 林哲宇赶紧道:“那可不能多喝了,书记,下次吧,总不能一次把酒喝完了。” 孟庆德无声地点了点头,放下酒杯,几口就把饭给扒光了,丢下筷子,径直去了书房。 岳丽微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老孟最近好像有不少心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哲宇啊,待会你帮我问问。” “嫂子,没事,我去劝劝他。”林哲宇放下筷子,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上了热水,送进了书房。 书房里全是烟,孟庆德的烟抽得很凶,林哲宇将杯子递到孟庆德身前,拿起孟庆德摆在桌子上的烟,抽了一根点上,然后坐到孟庆德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一根烟抽完,孟庆德把烟头掐灭了,道:“哲宇,你比我想像的要优秀。” 林哲宇道:“书记,不是我优秀,而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不理顺关系,工作就无法开展,我不想在工作中乱受限制。用一句老话说,我不惹事,但也不怕惹事。” 孟庆德吁出了一口气,道:“年轻真好,意气风发。” 林哲宇道:“书房,您也不老啊,四十多岁,正值当年,展市长的年纪可比你大多了,在他的身上就找不到暮色。” 孟庆德的眉毛又是一扬道:“哲宇,市里的情况比你想像得要复杂得多,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林哲宇自然不会跟他去探讨市内政局的架构,也不够资格,笑着道:“周书记要我明天去市里一趟。” 孟庆德忽然笑了:“你小子是想先找点靠山呀。” “总比我孤身一人要强。”林哲宇也不避讳,大方承认。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要说孟庆德怎么会对林哲宇刮目相看,是因为他敢打敢冲的性格直接让市纪委有了明显的变化,但这还不是他能够接受林哲宇的理由,最重要的是林哲宇呈现出来的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政治成熟,这才是关键。 三条腿走路 林哲宇今晚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简单的几句话,不但告诉了孟庆德他为什么会参与到其中来,更指出了孟庆德应该抓住展梦白投来橄榄枝的机会。安于现状是没有丝毫作用的,况且现在的他根本不存在什么好的现状了,恰恰相反,恶劣的很。如果再跟展梦白闹翻,那他就真的被边缘化,更要命的是,这种被边缘化尚不知道要延续多久,毕竟周和展二人都是上任不久,短时间内只要不发生重大变故,是不可能调整的。那么他想有所转变,就必须跳离这个圈子。只是这些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首先周光良就不会同意,留一个没有本事的常委与来一个强势的纪委书房相比,谁轻谁重自然一目了然。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说起对周光良和展梦白的了解程度,孟庆德比林哲宇要更深刻一些,虽然展梦白没有周光良那么醒目,但是能够坐上市长位置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平庸之辈? 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出来的时候,门一开一股呛人的烟味便从里面急可待地涌了出来,岳丽皱着眉头以手扇风道:“瞧你们两个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孟庆德哈哈一笑道:“没有我们的邋遢,怎么显得出你的丰功伟绩呢。” 林哲宇就笑:“孟书房,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你家不是在装修吗?你去哪儿住?” “跟朋友联系好了,那我先走了。”林哲宇告了辞,刚要开门,门抢先开了,外面露出一张惊喜交加的脸:“咦,林哥,你怎么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还会是谁呀?自然是孟庆德的女儿孟朝阳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董洁盈。原来曲莹的母亲年纪大了,在老家喂猪的时候摔了一跤,人倒是没多大事,就是腿摔折了,家里尽管有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打工,所以她得回去照顾老母亲。董洁盈没有住校,一个人来来去去的也不方便,眼看没几个月就要高考,孟朝阳也不想吃学校的饭菜,干脆不住校,搬回来住,把董洁盈也带了过来。 “林大哥。”董洁盈显然没有受到妈妈不在身边的影响,显得很开朗。 林哲宇笑了笑道:“你们俩个小妮子,别跟我没大没小的,朝阳,我叫你妈妈一声嫂子,你喊我大哥,你跟你爸爸怎么续这个亲嘛,以后喊我林叔叔。” “切,那多老,我看你就跟我差不多大。”孟朝阳可不理会这些,拉着林哲宇呱呱啦啦地说话,林哲宇又耽搁了一阵子,这才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的,林哲宇便赶到了市委,在周光良的办公室前等着。 过不多时,周光良和秦亚春一前一后上了楼来,一见林哲宇,周光良便笑着道:“哲宇书记来得好早啊。” 林哲宇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周书记忙,要接见的人也多,我怕来晚了,又排到后面了,算是笨鸟先飞吧。” “你这只鸟可不笨哦。”周光良打了个哈哈,这时秦亚春已经开了办公室的门,林哲宇向边上让了让,待周光良进了去,又跟秦亚春谦让了一下,这才入内。 秦亚春泡了茶水,关上门出了去,林哲宇坐正了身躯道:“周书房,您找我来有什么指示?” “也没有什么。”周光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他的椅子很高,人坐在上面,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俨然而生,林哲宇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心里暗道,不善啊。 周光良凝视着林哲宇道:“海安较去年有很大的进步,也间接地促进了全市各县区你争我赶的局面,这一点是我希望看到的,但是海安的发展到底有没有后劲,我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眼看着离一季度开门红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很想知道海安将来的发展思路。” 林哲宇在来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除了工作,其他一概不谈,现在周光良问起这些,正合他意,当即把昨天向展梦白汇报的内容原封不动地照搬了过来。林哲宇提出的扩大县城区域范围,大力发展第三产业,走“退二进三”的路子,在某种程度上迎合了周光良的发展路子,周光良微微点头,道:“这些年,房地产的开发如火如荼,房价也是逐年提升,海安准备如何应对这个对老百姓来说呼声很高的问题?” 林哲宇道:“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各种消费都是节节攀升,房价过高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虽然国家出台了一些相关的政策,严厉打击炒房行为,但是效果甚微。所以我的想法是,不依赖于土地财政,建一批经济适用房,缓解一些住房方面的钢性需求,同时也尽可能地将低开发商的建设成本,保证他们的利润空间,从而保证房价在一个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另外,针对海安的情况,县委县政府也作了调研和讨论,发展三产业是一个捷径,但不是主要的路子。出售土地得来的财政也不硬扎,所以主要还是依赖于工业和现代农业,用‘三条腿’走路,每条都不能短,争取多点开花。” 周光良道:“想法很好,三条腿走路倒是很新颖,只不过实施起来难度不小啊。” “难度肯定是有的,不过我相信一定能解决好。”林哲宇很是自信地道,“下个月从京都请来的生态环境专家将会对海安进行一个生态方面的全面规划,届时将会根据规划打造现代农业园和高精技术产业园,在这方面,海安有优势,海安上下也有决心超额完成市委市政府下达的目标任务,保二争一。” 周光良看了林哲宇一眼:“那我可是把你今天所说的话当作你立的军令状了。”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道:“周书记,您就看好吧。” 周光良点了点头,忽然道:“林书记,你爱人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这个优越的条件你可得利用好。” 鱼已上钩 “周书记都知道了。”周光良既然已经知道了,林哲宇也就不再装逼,大方地承认,“需要的时候肯定会利用的。” 周光良笑了笑:“哲宇同志,你还年轻,路还很长,好好干,将来前程似锦啊。” 从周光良的话里,林哲宇感受到了很强烈的威胁感。如果没有董振雨事件的出现,林哲宇绝对会认为周光良所说的是勉励之言,但此时此刻,他总觉得周光良是笑里藏刀。尽管到目前为止,周光良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杀机,但是林哲宇也不会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虽然他一直希望霍言旺的判断是错误的,董振雨的说法是一个误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纪委方面没有任何反应,再加上董振雨的再度离开,他更加倾向于他不愿见到的那个判断。 “海安异军突起,很多人的眼睛啊都盯着呢,就像上次市纪委对海安公安局长进行调查的事情。”周光良微微一叹,忽然道,“你是凤阳梁山的吧?我听说霍言旺也是梁山的,还听说你们俩的关系非常好,是拜把子兄弟。” “不是拜把子兄弟。”林哲宇淡淡地否认,他就知道周光良不可能就是跟他探讨工作这么简单,“他是我妈的干儿子。” 周光良轻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你向市纪委施加压力,有传言说你这有包庇之嫌啊。” “清者自清。”林哲宇的声音很平和,“流言止于智者,我想周书记也不会听信谗言的,况且市纪委也最终下了结论,您不会认为我有那个本事能干扰市纪委的调查吧?” “别人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毕竟你就是从市纪委出去的。”周光良在微笑,目光却是很税利,“林书记,你一定要管好你的下属,用你自己的清廉去影响其他同志们,一样清廉,省纪委也给市纪委下达了查处任务的。” 林哲宇微微笑了笑道:“市纪委如果想在海安完成任务,那恐怕要失望了。” 周光良忽然笑了出来:“很好嘛,希望海安的一帮人能够真如你所说的这样。”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秦亚春进来续了茶之后,在周光良的耳边低声道:“小平秘书长说有事情向您汇报。” “让他过来吧。”周光良点了点头,然后向林哲宇道,“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那我先走了,周书记,再见。”林哲宇不卑不亢地站起身,推开门出了去,在转过身的刹那间,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周光良射过来的两道寒森森的目光。 下楼的时候,林哲宇遇到了周小平,周小平笑着跟林哲宇打了招呼:“不多坐坐?” “事情忙啊,哪像秘书长这么悠闲呢,哪天去海安,我私人请客。”林哲宇也是笑脸相迎。 “好说,有机会肯定去叨扰。”周小平显得很是八面玲珑,笑哈哈地上了楼去。 到了周光良的办公室,周光良淡淡向秦亚春吩咐:“上午谁也不接待。” 周小平关上了门,脸上笑意已去,道:“老板,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鱼已经上钩了。” 周光良没有再问,道:“小平啊,关于林哲宇,你怎么看?” “这个人虽然年轻,不简单,甚至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周小平并没有夸张,接着正色道,“以前的事情您也知道,在遭遇滑铁卢之后,他又重新站了起来,还走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我调查过他,几乎没有缺点,没有任何的不良嗜好。不过倒是可以在一个方面作点文章。” “说。” “他在诗海的富润花园有一处房产,市价得有三百万。”周小平说得简明扼要,“名下还有一辆奥迪a6,今天开的车也不同了,换了辆奥迪q7。” 周光良摇了摇头:“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他爱人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孟遥,别说三百万的房产,就是三千万的房产也没有问题。” 周小平呆了一下,想不到林哲宇还有这样的福份,怪不得他不贪财,对于他来说,钱恐怕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吧。 男人最向往的事情用两句话来形容足矣: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对于林哲宇来说,虽然只是县委书记,权力却也不小,算是一方地主,又视钱财为粪土,那么只剩下最后一项了。 周小平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在女色方面栽过跟头,不代表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他常年一个人在海安,又是一个健康的男人……” 话未说完,周光良已经摆了摆手:“我只要结果。” 周小平便不再说下去了,其实他的心里也觉得挺奇怪,要说林哲宇根本没有得罪过周光良,表现也很优异,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去对付他呢?不过他不愿意去多想,伤神啊。况且他永远也忘不了林哲宇所带给他的耻辱,既被他打过,还被破坏了自己的春梦。这个仇一定要报。 出了市委,林哲宇没有离开,而是径直去了一趟市政府。去市政府,他拜访的有两位领导,一位自然是昨天才有一面之缘的市长展梦白,而另一位则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市公安局长徐国泰。 徐国泰的办公室里。 林哲宇正襟危坐,霍言旺是县公安局局长,徐国泰是他的上级,被调查的事情在一定程度上对霍言旺造成了影响,所以林哲宇必须要过来一趟,谋求一个姿态。 徐国泰跟林哲宇没什么交集,对这个年轻人也充满了好奇,当真称得上“大起大落”,能够坚忍不拔地走到现在着实不容易。其实对于年轻人所做的荒唐事,徐国泰在某种程度上是宽容的,政治生涯里,外面彩旗招展的官员大有甚者,这点破事算个什么? 林哲宇很是谦逊地道:“徐市长,我是来向您检讨的。” “检讨什么?” 林哲宇道:“海安县公安局局长霍言旺被市纪委调查,为公安系统抹了黑,是我这个县委书记监管不力造成的。” “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徐国泰爆了一句粗口,这让林哲宇大是惊讶,真想不到徐国泰还有这样的一面。 市长与副市长 徐国泰毫不为意道:“现在有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公安民警文明执法是需要的,但那要看针对什么人,鲁讯说过,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对待百姓,我们自然是和风细雨,对待那些犯罪分子,难道要让我们耐心跟他讲解法律法规?” 徐国泰的话立即赢得了林哲宇的好感,道:“徐市长,您说得太对了。现在的一些犯罪分子,对法律研究的深度不比一些专家差,这种人你就他说道理,他就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他动不动就投诉你,为破案增加了很多难度。我个人认为,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要灵活机动。” 徐国泰笑了起来,声音却是微微一低:“在这里跟我说说行,在别的地方就不行了。” 林哲宇莞尔:“徐市长,我忽然有点后悔了。” 徐国泰一怔:“后悔什么?” “后悔为什么不早跟您接触了。”林哲宇一本正经道。 徐国泰又是一怔,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傅局长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确实很有意思。中午不走了,一起吃个饭。” 林哲宇笑了笑:“徐市长,我还真要向您请假了,海安现在被很多人盯着,我还真不怎么敢掉以轻心。” “也有道理,那就放在以后,记得你欠我一顿。”徐国泰也是孙明东原来那条线上的人,以前展梦白跟他私交就不错,现在就更是如鱼得水了。之所以昨天没有到海安去陪同调研,完全是因为他身体方面的原因,倒是让林哲宇多想了。 林哲宇愕然,道:“能欠徐市长一顿,是我的荣幸。徐市长,我还得找展市长去要钱去,就不多待了。” “去吧去吧。”徐国泰摆了摆手,待林哲宇离开后,他脸上的笑容才缓缓释去。作为一名市委常委,他自然不会如此粗枝大叶,粗只不过是他的表面,粗中有细,才是他的本质。林哲宇给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他就不喜欢那种弯里胡绕的人,更不喜欢见到领导就唯唯诺诺的人,幸好林哲宇两样都不是,只是他在想,这样的人日后或许大有前途,但就目前的政治形势而言,展梦白特地去亲近他,不是爱他,而是害他啊。他必须要承认,在诗海,周光良才是老大,展梦白目前只是他的对手而已。 且说林哲宇去了展梦白的办公室,丁进微笑着为他泡了茶,林哲宇笑着道:“丁秘书,你还不如散根烟,刚刚在周书记那边没少喝水,都去了好几趟厕所了。” 丁进不由一笑,展梦白也笑了起来,拉开抽屉扔了包烟过来,道:“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大烟瘾,以后怎么得了?” 林哲宇老实不客气地把烟收下,道:“我只重眼前,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了。” 丁进不由暗自咋舌,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与别的书记或者办局领导真不一样,不像那些人见到展市长的时候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哪里敢像他这样这么随意啊。 展梦白却听出了林哲宇的弦外之音。昨天中午,林哲宇与他谈了一小会儿,说近日会去拜访孟书记一趟,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而他直言不讳地说他刚从市委过来,这两件事足以证明,这个年轻的小家伙不仅办事雷厉风行,胸怀也是坦荡之极。 “市长,我是来向您化缘的。”林哲宇此时也是坦荡之极,一点也不兜圈子。 展梦白便道:“化什么缘?” “仇龙乡的情况您昨天也看到了,虽然有了很大的起色,但是距离发展还有很远的路可走。”林哲宇有些唏嘘地道,“以前有座黑龙山拦着,现在情况总算好了一些,基本能够实现进得去出得来,但是这与海安的全民小康方略还相去甚远。一口吃不成胖子,仇龙乡的发展仅仅依靠党委政府那几个人,根本是玩不转的,还需要仇龙乡全体干群齐心协力才行。” 林哲宇在兜着圈子,展梦白不动声色,看他怎么说下去。 林哲宇接着道:“要想留住人,就要解决两大问题。一是生活,二是教育。不少外出务工的人回来之后,都感觉到了故乡的变化,用他们的话说,家门口如果有活干,谁愿意背井离乡啊。现在仇龙乡的道路已经差不多了,几条主干道估计两个月后就能竣工投入使用,这样到开发区工作的人就会更多。现在急需解决的就是教育问题。再苦不能苦孩子,是我国的传统,辛辛苦苦在外挣钱,最终也是为了孩子。考虑到诸多不便,在征集了仇龙乡百姓的意见之后,县委县政府打算在仇龙乡建一所小学,苦于没有资金来源,所以想请展市长体谅海安和仇龙百姓的难处,拨点钱投入建设。” 这些昨天李兆阑隐隐地汇报过,他和林哲宇虽然都是“侍候”过省里领导的,但两人绝然不同,从性子里来看,李兆阑似乎多了一些奴性,没有林哲宇这么洒脱自如,厚得下脸皮来,所以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来找展梦白化缘,说他越俎代疱他也认了,只要能化来真金白银,背负点骂名也算得什么。 “教育工作,市里是应该支持的。”展梦白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是没了下文,拿捏着道,“只是市里的财政并没有这笔预算啊。” 林哲宇腆着脸皮道:“市长,您肯定比我有办法,市长基金、教育局专款什么的,嘿嘿。” 展梦白瞪起了眼睛:“你连我的家底子都查清楚了?” “我可没那个胆子。”林哲宇作出一副无辜之色道,“昨晚从孟书记那边回来,我就一直琢磨着这事儿,一想到那些没有书读的孩子我就没办法睡得着。” 展梦白摆着手道:“你也别在这里装可怜了,这样吧,按你说的,市长基金里我给你拨一点儿,教育局那边再出一点,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轻松与压力 轻松和压力是一对反义词,是相互矛盾的,但是回到海安的林哲宇的心情便是这对词语的综合。 在与展梦白和徐国泰的对话过程中,林哲宇非常放松,也感受到了一阵久违的轻松。当然,他也知道,展、徐二人所释放出来的善意只不过是他们个性中的一种,只因他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林哲宇自然明白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在市一级的斗争中,只不过是个渣,换言之,起不到决定性作用。这并非是他妄自菲薄,而是现实如此。在展梦白的心里恐怕也作如此之想,向林哲宇表现出亲近,也是为了能够将孟庆德拉到他那条船上。会不会过河拆桥,可能性不大,却不代表不会。至于徐国泰的表现,林哲宇的猜测是,他早已跟展梦白走到了一起,所谓爱屋及乌,徐国泰没必要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睛。 而另一方面,周光良那边不可能无动于衷,今天的对话很是和风日丽,这也正是官场生态的一种表现。一般来说,一位大领导对你和颜悦色,莫过于两种情况。一种是对你确实非常满意,另一种就是你已经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早晚要把你拔了。周光良对于林哲宇自然是第二种情况。所以林哲宇暂时把展梦白放到一边,思忖着周光良会对自己采取什么样的动作。 这一点,林哲宇就是再机警过人,恐怕也是无迹可循,他又不是预言家,无法预判周光良会有什么措施。目前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工作之余不留下任何的把柄可抓,至于其他的,也只有见招拆招了。林哲宇安慰自己,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后还有展梦白这面大旗,如果周光良有过激的动作,展梦白不可能袖手旁观。 林哲宇并不想参与到二者的争斗中去,只是从周光良把矛头指向霍言旺的时候,他便已知道,他与周光良之间已经无法调和。这是一个悲哀的现实,如果他们不是上下级关系,顶多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便可处理好他们的关系,但现实是周光良不仅是他的上级,更是整个诗海的一把手,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被动挨打,而且还是实力悬殊的那种,倒不如寻找一面强力的盾牌。 所以展梦白伸出橄榄枝,就相当于想睡觉就有人递了个枕头,这种机会林哲宇没理由不抓住。只不过路漫漫其修远兮,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不会按照林哲宇的愿望去发展,正如李兆阑说提醒的那样,只要迈出这一步,是不是自寻死路不知道,但求缝中求生存那是势所必然。林哲宇现在跟展梦白唇齿相依,希望展梦白的手上有几把刷子,不至于一触即溃,否则唇一亡齿即寒了。 一周后,陈冠星再一次来到海安。这一次的考察要比上一次严谨得多,两天后,与县政府签订了投资协议,协议书中明确投资两亿美元,随后便进入了程序,名称核准等等等等。 这些事由县政府安排专人操办,自然不需要林哲宇去操心,不过林哲宇表示,办理手续必须要规范,不能因为图“快”而违反了程序,这是基本的原则。 分管环境保护工作的副县长孙士奇参加了市里的环保工作会议之后,把会议的主要精神向李兆阑作了汇报。 孙士奇参会可谓意气风发,这得益于海安的环境治理工作先人一步,得到了市政府的肯定和褒奖,这让孙士奇的心里很是舒服,以前他对林哲宇这种“自扇耳光”的行为非常不理解,有谁会去自曝家丑啊,很多地区都有地方保护主义,别说主动治理了,上级来调查的时候还忙着擦屁股,现在他才知道,林书记的眼光是前瞻性的。 会议的内容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海安的小沥河整治已经纳入了市政府的日常工作。这项工作由市环保局牵头主抓,海安县作为治理主体,自然是责无旁贷。另一个方面,是学习了省里治理污染的典型县区做法。 李兆阑随即去了一趟林哲宇的办公室,把这个情况说了,林哲宇翻了翻文件,眼睛微微一亮,想不到临沭的污染治理已经走在全省前列了。他不由想到去年跟高轩关于治理污染的一番对话,略一沉吟道:“海安的情况与其他县区虽然有所区别,但是万变不离其宗,先进经验还是值得学习的。老李,我们请的环保专家什么时候过来?” 李兆阑道:“昨天还联系了,说要到四月份才有时间。” 林哲宇道:“临沭的县委高书记我比较熟悉,临沭与海安的情况有不少共同点,是不是考虑去那边学习借鉴一下?” 李兆阑道:“那当然好了,我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小沥河的水变清了。” “那这样吧,我跟那边联系一下,你看看哪些人参加。” 李兆阑道:“专业性的考察,带上不分管这项工作的人去也没多大意思,就孙市长和环保局戴局长去吧,你带队,我就不去了,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去做。” 林哲宇笑了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家里就交给你了啊。” 林哲宇很快与高轩联系了一下,高轩答应的很爽快,不过要林哲宇快一点过来,一周后他也要去中央党校参加县委书记的轮训班,林哲宇当即与他定下了时间,明天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带着县委办主任刘平以及孙士奇和戴荣勤以及环保局的一名专业人员,分乘两辆车前往临沭。 临沭是林哲宇咸鱼翻身的地方,所以林哲宇闲暇的时候也会关注一下临沐的情况,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未免有些近乡情怯。经过了几年时间,他所熟悉的一些人可能调动的调动,退休的退休了。 到达临沭,高轩亲自在路口等着,见到林哲宇,还是很矜持的,没有大笑着拥抱,保留着县委书记的风范,不过在林哲宇上了他的车之后,高轩立即就成了变形金刚:“哲宇,炜晔可是放出话来了,要让你为没有亲自参加他的婚礼付出惨重的代价。” 临沭考察 林哲宇莞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怕他不成。” “还记得那个陈朔吗?这小子现在牛逼了,康平什么县的县长,主持县委工作。” 林哲宇想了想,道:“我知道,那个县委书记我也认识,叫白岩,上次轮训班的时候认识的,他调离了?” “我不清楚。”高轩道,“别说兄弟不提醒你,陈朔这小子能够商而优则仕,都是拜你所赐,这小子是属蛇的,包不准什么时候叫咬你一口,你得提防着点。” 林哲宇不由笑了起来:“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他咬我鸟?” “哈哈,咬你鸟,你还不爽死了?”高轩夸张地笑了起来。 “炜昕也结婚了,你不是说年底结婚的吗?怎么没动静了?”林哲宇岔开话题。 “别提了。”高轩满脸郁闷,“向蔚接到一个紧急任务,执行任务去了,还是高度机密,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在哪个旮旯里,怎么结?林哥,我真有些怕了,你说我跟她结婚了,哪天她又去执行个一年半载的任务,我岂不是独守空房了?” 林哲宇想笑话他,可是想到自己跟孟遥也是天各一方,跟独守空房有什么区别,所以话到嘴边化为哀声一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两人对视一眼,长吁短叹了一阵,更是惺惺相惜。 此行是来学习临沭治理污染的先进经验,在会议室召开了会议,分管此项工作的一位副县长作了经验交流,林哲宇听得很认真,同行的人也同样是一副聆听之色,会议结束之后,已经到了饭点,众人围座一桌,自然是顿便饭,豪宴放在晚上。 林哲宇原本是想饭后休息一下,然后到处走走看看的,高轩却是不放过他,说具体治污由得下面人去做,县委一把手要学会放权,事必亲躬,不累死才怪。 林哲宇也是没辄,只能由得高轩。 在林哲宇休息的房间里,高轩跟他探讨了一阵当前的政治形势,随着全国大会的召开在即,高层面临着新一轮的势力洗牌,斗得很厉害,由于局势尚不明朗,省一级的有的已经参与其中,有的还在观望,但是都是暗流涌动,凶险万分,至于市级以下还不够资格去参与,更别说县一级的了。 林哲宇低声道:“上面控制不住?” 高轩摇头道:“到了那个层次的斗争,远非你我能够想像的。” 林哲宇深以为然,那个层次的斗争都是风轻云淡,却又厉如雷霆,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控制”二字来形容,更多的是平衡和协调,既使利益最大化,也能权衡各个方面,不可能一家独大,哪怕是老丈人也做不到。 “那些太遥远的事情咱们就不去多想了,安心干好自己的事情,做到无愧于心就行了。”林哲宇不去操那个皇帝的心。 高轩笑了笑,道:“对了,下午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认识。” 林哲宇奇道:“熟人?” “熟人还用得着我去介绍?”高轩笑着道,“三天后,香港一个著名女歌星开演唱会。” 林哲宇瞪大了眼睛道:“哪个女歌星?在临沭开演唱会?” “拷,你损我呢?在临沭开演唱会赚谁的钱?是在省城开的。” “切,我是来游山玩水的吗?开演唱会关我屁事,你可别我拉我去省城。” 高轩撇着嘴摇了摇头:“我真为你悲哀,你是把天下男人的脸都丢光了,被我姐管成这样,服了你了。” “少来这一套。”林哲宇不作理会。 高轩道:“晚上那个女明星要到临沭来,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一起认识下。” “没兴趣。”林哲宇现在哪有那些心思啊,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他恐怕就是一个没什么生趣的人。 高轩道:“林老大,你这样不靠谱啊,不觉得活得太累了?干什么都要有张有弛,神经崩得太紧会断的,反正也就是晚上一起吃个饭,混个脸熟,我告诉你,她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大导演,正在筹拍一部新片,来临沭主要还是看这里的拍摄场景符不符要求,还没确定。别说兄弟不照顾你。” 林哲宇一听这个就来了劲头,如果能把大导演忽悠到海安去拍摄新片,那无疑是一个提升海安知名度的绝佳机会,要是能再在海安建一个影视基地,简直就是锦上添花了。一念及此,林哲宇道:“要是我挖了你的墙角,你可别怨我。” 高轩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跟那歌星有一腿?” 林哲宇愕然道:“你真的出轨了?” “哈哈,骗你的。”高轩大笑道,“我很洁身自好的。” 傍晚时分,去实地考察的队伍回了来,在房间里汇报了考察的结果,很受启发,不虚此行,孙士奇表示,晚上就会跟戴荣勤好好碰一碰,商量一下,参考临沭的先进经验和做法,结合海安的实际,争取晚上就拿出一个方案来。 对于孙士奇的敬业,林哲宇给予以肯定,不过磨刀不误切菜功,也不急在这一时,况且晚上临沭县政府肯定要热情招待一番,届时他和高轩都不出席,可能还会放得更开一些。 果不其然,晚上正如林哲宇所预料的那样,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不过高轩和林哲宇另有活动,所以只是简单表示了一下,便一起离开,转战于另一个战场。 新战场人并不多,除了林、高两位县委书记以外,只有四个人,两男两女,一个女的自然就是那位著名的女歌星了,名字就不提了,以小曼来代替,如屏幕中所看到的一样,光彩照人,并没有什么架子,另一位是中年女人,虽然妆化得不错,但也难掩其年龄,是小曼的经纪人,另一位并没有在房间里,而是站在门外,身高足有一米九,一大晚上的,还戴着一副墨镜,够装逼的,显然是小曼的保镖,而最后一名留着胡须的中老年男子很是低调,坐在主宾的位置上,不怎么说话。 因必有果 一番介绍,林哲宇才知道这位中老年男子就是国际知名导演向导,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林哲宇自然不会忘记海安的汽车保姆城项目就是向导所在的公司投资的。不过此时在酒桌之上,他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大家都是斯文人,所以这酒喝得也没有那么激情豪迈,倒是以说话为主,林哲宇没怎么说话,小曼的话也不多,不过她看向林、高二人的目光多少有些好奇。她出生在香港,对于内地的官职并不是太了解,只是知道眼前这两位的官职至少以他们的年纪来说并不低,而两人的性格显然不一样,高轩侃侃而谈,林哲宇低调内敛,不过两人都是妙语如珠,很是有趣,比起小曼所认识的同年龄的人相比,眼前这两位显然是人中之龙,那些人就不值一提了。 “临沭虽然是小县城,但是景色秀丽,不知道向导对临沭是不是满意。”高轩说了好一阵子,才引入正题。 向导微微一笑,道:“一下午跑的时间不多,还不能确定。” 高轩笑了笑道:“看来向导对小地方不感兴趣啊,不过没关系,我还为你安排了一个备选的地方。刚刚我介绍过了,林哲宇先生所在的海安县也很好。” 向导向林哲宇看了过来,林哲宇笑着道:“桌上不谈正事,再说了,我在这里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如亲眼一见。如果向导演有兴趣的话,我盛情邀请向导去海安实地考察。生意不成,交个朋友也好。” 向导演哈哈一笑道:“两位都是年青才俊,既然是权哥介绍的,我肯定要给权哥的面子。这样吧,我回头让编剧对剧本作一点微调。” 林哲宇怔了一下,敢情这向导演也是人家介绍过来的,只是不知道他所说的权哥是谁,后来他才知道,所谓的权哥就是在香港牛逼到了不行的权叔刘大权。刘大权当然知道政绩对于官员的重要性,向导演跟他是好朋友,所以在知道向导演要与内地合作筹拍新片之后,他立马推荐了高轩和林哲宇所在的地区,让向导来考察一下。 林哲宇换了手机号码,刘大权联系不上,所以才让高轩转告一下林哲宇,不然高轩不会拼命扯上林哲宇一定要参加这个饭局了。 吃了饭,由于小曼还要进行三天后的演唱会,所以几人并没有多留,散了的时候,林哲宇给了一张名片给向导,向导表示等演唱会结束之后,一定会到海安拜访。 当晚,得知原委的林哲宇在骂高轩这家伙不地道之后,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刘大权,向刘大权表示了感谢。刘大权在电话哈哈笑,说能为兄弟尽一点绵薄之力,算不了什么,还要林哲宇有空到香港去玩。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考察团结束了考察,打道回府。 路上,孙士奇便向林哲宇汇报了污染治理的实施方案,整个方案还是很有操作性的,林哲宇认为这还需要认真周密的论证,广泛征求意见,由于要制定生态环境的规划,林哲宇暂不打算着手实施,毕竟这是一项民生工程,必须切实做到位,别胡乱上马,劳民伤财,把好事给做坏了。 回到县里,林哲宇便跟京都方面的生态专家联系,很是恳切地希望专家们能够抽出时间,早一点到海安来,海安的人民很需要他们。 也不知道是林哲宇的诚恳打动了专家,还是专家有时间故意拿捏,表示一周之内一定会过来,进行实地的勘察工作。 刘平过来汇报,说出了点麻烦。 林哲宇现在最怕的就是“麻烦”这两个字。所谓有因必有果,当初为了改变仇龙乡的面貌,解决掉黑龙山这个拦路虎,林哲宇和孟遥很无耻地唱了一出空城计,诱骗了好几家集团公司涌到了黑龙山,转眼间大半年过去了,连稀有矿藏的一根毛都没有看到。这个时候那些集团才知道他们上当了,几家联合了起来,到县政府去讨个说法。 “不知道兆阑县长有没有呛毛了。”林哲宇内心干笑了几声,道,“我们去黑龙山。” 李兆阑确实有些焦头烂额,几个集团的负责人齐齐聚在了会议室里,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要求县政府给个说法,而闹得最凶的就是那个古润东,称如果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将会向市里、省里反映。 李兆阑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办法,只有耍起了无赖:“各位,黑龙山还没有挖空,你们怎么知道就没有矿藏呢?况且说不定就埋在山下面呢?” 李兆阑的这个说法当然不会让人满意,古润东火大道:“李县长,如果你是这个态度的话,我们就去市里找周书记讨个说法了,可别怪我们把事情做绝了。” 李兆阑虽然心虚,但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范的人物,这个时候他必须强硬起来,否则县长之威可就完蛋了,再说了,他能给什么说法?县政府可没拿多少钱,大头都在仇龙乡呢,估计那笔钱也用了不少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县政府更不可能为此埋单,所以他摊开双手道:“随你们的便了。” 看着黑龙山已去大半,林哲宇就有些乐不可支,这一招损私肥公之计,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车子稳稳地开在路上,林哲宇心情甚好,大手一挥道:“小伟,一直向前走,看看仇龙乡的情况。” 令林哲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车子刚刚驶进仇龙乡,便被一大群老百姓给围住了,坐在车上的刘平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哲宇淡淡道:“被围堵肯定是有事情让老百姓不满意了,小伟,停车,我们下去看看。” 刘平生怕林哲宇下去之后,冲动的老百姓有什么出格之举,当即道:“林书记,我下去看看吧。” 百姓的下跪 三人一起下了车来,陈小伟一脸警惕,林哲宇倒是不惧,大步走在前面,大声道:“乡亲们,我是县委书记林哲宇,你们……” 话还没说完,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很是激动地道:“你真的是林书记?” “是,我是。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林哲宇大声道。 回应林哲宇的是眼前二十几人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这一幕让林哲宇极为吃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这些人大声叫道:“好官啊!” 到这个时候林哲宇等人才明白,他们不是来围堵的,而是在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法向林哲宇表示感谢。 陈小伟捅了林哲宇一下,林哲宇才如梦方醒,扶起当先的那位老者,大声道:“大家都起来,赶紧起来,别再跪着了,我承受不起啊。” 刘平也上前去拉这些人站起来,看着这些质朴的人们,林哲宇的鼻子一阵阵地发酸,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做了什么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事情,他只是用自己的良心去做事,得来的却是百姓们唯一能够感谢的方式——下跪。 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现在却为了一个足以做他们孙辈的年轻人下跪。林哲宇很清楚这一跪的份量有多重。 “乡亲们,都回去吧,有什么困难就去找吕强同志,好吗?”林哲宇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话能够正确表达他的心情。 回到车上,林哲宇默不作声地抽了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刘平显然也被刚刚的一幕震撼住了:“林书记,我在海安有不少年了,就连当年的孙书记也没有被百姓下跪过,你真的很了不起。” 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道:“百姓们的要求其实真的很低,只要能够做到心中有他们就行了,就这么简单,可惜,现在很多的官员想的都是如何获得领导的欢心,失去了本心。” 刘平道:“林书记,我相信海安在你的带领下,肯定会走上正轨。” 林哲宇笑了笑,眼下的海安还是比较团结的,林哲宇希望这是真实的反映,而不是灿烂的表面。 到了仇龙乡,乡政府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是四处漏风,不过院子里倒是整洁了很多,不再像上几次那样杂草丛生。 院子里并没有多少人,林哲宇皱了一下眉头,下了车来,刘平已经当先迈步过去,值班室里有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很是惊喜地道:“小伟,你怎么来了?” 林哲宇和刘平不由莞尔,想不到他们俩还没有陈小伟的知名度高。 陈小伟笑着道:“林书记和刘主任过来调研来了。” 年轻人吓了一跳,说话顿时变得结巴了起来。 听说吕强他们都没有乡政府,林哲宇也就没让这年轻人通知他回来,吩咐陈小伟开车四处看看。 仇龙乡的整体变化还是蛮大的,除了实实在在的工程、道路等等建设以外,最大的变化就是年轻人变多了,村民们的目光不再空洞,脸上也展现出笑容,这都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没走多远,吕强的电话便打过来了,说话也是老实不客气:“林书记,你总是搞突然袭击啊。” “你比较忙,仇龙乡百废待兴,所以我不干扰你的工作,电话里说说就行了。”林哲宇很喜欢吕强的这种直率。 仇龙乡去年的水利工程已经完工,将会在极大程度上缓解栽植用水的问题。由于黑龙山这个拦路虎已经去掉了一半,道路畅通,农班车也已经开通,加上“黑龙山知名度”的提高,现在仇龙乡的前景还是比较好的。下一步的问题就是如何改良土壤,吕强和程胜辉琢磨着,在响应县委县政府招商引资的前提下,着重于开展农业产业结构调整方面的工作。仇龙乡的工业基础几乎为零,引进工厂的规模也不可能太大,虽然条件比以前改善很多,可是与其他地区比起来,无异于原始社会。所以他们的方案是继续走农业的路子。目前已经搞了几个试点,主要是栽种葡萄等高效农业。 林哲宇曾跟吕强说过,仇龙乡的发展县委县政府不干预,让他们自己拿方案找路子,免得画蛇添足,看来这个方法起了不小的作用。 林哲宇指示,不管乡里用什么方法来发展,第一,县委县政府下达的目标任务必须完成;第二,带领百姓致富;第三,加大基础设施的投入。 林哲宇还提到了一件事情,就是在仇龙乡建一所小学的项目,他告诉吕强,市政府和市教育局都安排了相关的资金,已经到了县财政,县财政和县教育局也会配套一部分,乡里再拿一部分,去建一所小学。 吕强喜出望外,谁也不会嫌钱多,事实上,受益于黑龙山得来的资金用着很多用途,林哲宇不声不响地把钱的问题解决了,吕强打心眼里感激,在电话里连声道谢,林哲宇笑骂道:“这钱可不是我替你争取的,是替仇龙乡的孩子们争取的,你可得把钱袋子给我管好了。对了,生态的专家最近要过来,你有个心理准备,好好安排一下,配合专家们的勘察。” 回到县里,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正遇到李兆阑下楼。一见林哲宇,李兆阑就仿佛看到了救星:“林书记回来了,正好,我要向你诉苦呢。” 林哲宇踩着楼梯笑道:“谁敢给你大县长苦吃?” “别提了。”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李兆阑苦笑着把古润东等人集体发难的事情给说了,然后道,“他们还说要去市里找周书记讨说法。” 林哲宇不以为然道:“当初可是他们争着要来的,又不是我们求他们来,找周书记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你呀,就放宽心吧。” 李兆阑笑了笑,道:“汽车保姆城项目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不过有一个问题。” 注册资金 市对县的考核内容里有一项是外资,既包括外资进出口,也有外资注册资本金。李兆阑考虑着陈冠星是以美元投资的,所以想一弓搭两箭,注册资本金也用外资。 按照计划,注册资本金是两千万美元,可是验资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 投资方提供给银行的是银行承兑汇票,这一点,银行不予承认,因为资本金对项目来说是非债务性资金,不能作为项目资本金,所以投资方提出要求,请县政府代为垫资,并承诺会给予一定比例的利息和手续费。 在这个问题上,李兆阑跟财政局那边商量过,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既可以体现出县政府对投资商的诚意,也可以获得一些利润,不过毕竟涉及到将近两个亿的资金,李兆阑虽然觉得可行,也不敢擅自作主,所以与林哲宇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开个会,形成一个决议。 林哲宇的眉头微微一皱,道:“兆阑县长,这样会不会不妥?” 李兆阑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保姆城所在的位置涉及到上百户的拆迁,投资方已经打来了八百万的启动资金用于赔偿,这证明投资方还是很有诚意的。我觉得县政府应该也表示一下诚意,解决资本金的问题,况且财政也不吃亏,还能获得一笔可观的利润,这也是一种创收方式嘛。” 林哲宇想了想道:“这样吧,明天,不,现在,开个常委会碰一下,这不是小事,涉及到上亿的资金呢。” 李兆阑觉得林哲宇把这事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林哲宇是一把手,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便道:“正好我还有点事情要说,一起吧。” 晚上开会,在这去年的时候,一些常委们还不适应,曾经有常委们提出,万一下班后,常委们不在海安,那就无法参会了。为此,林哲宇出台了一个制度,就是常委们离开海安,必须提前报备,这么做是为了便于更好的安排工作。 领导的话大于一切,常委们只能接受。 半个小时后,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常委,财政局长姚永林也列席了会议。 天气还是比较凉,会议室里开着空调,烟雾缭绕,呛人得很,连林哲宇这样的烟枪也是吃不消,就更别说宣传部长黄韵了,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不停在鼻子面前扇着风,妄想让那些烟雾离自己远一些。 会议室里的氛围有点沉闷,当然不是注册资本金的事,而是李兆阑所说的事情。 这个沉闷有点诡异,让人有种阴谋的感觉。 林哲宇与李兆阑商议的围绕新县域中心加大城镇化建设,经过前期的酝酿,已经征了上千亩土地,进行首期的开发。这是一项利益与矛盾并重的工作,利益之大自然就不必说了,但是拆迁工作也是难上加难,要想成本最低化谋取最大的利益,需要动不少脑筋。 所以几位重量级常委都在盘算着怎么样能分一杯羹,不过随后李兆阑的话就像是在他们的身上泼了一瓢冷水。李兆阑道:“纵观全国的情况,很多县区尤其是三四线城市,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开发过度的情况。所以经过与林书记讨论研究,决定适度开发,有这样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维持适当的房价,确保百姓能够买得起房。” 一听是建设经济适用房,很多人就没了多少兴致,虽然也有利润,却是经过开发商的手之后,所剩也是无几,而且在拆迁的过程中,像这种经济适用房,大多都是拆迁户以房换拆,所以也都不是太热衷了。 这项工作李兆阑也只是提前吹一下风,与大多数的常委没有直接的关系,跟着林哲宇到了汽车保姆城关于注册资本金的事情。 李兆阑将这个情况通报了,纪委书记王运达第一个开口道:“我不同意这种做法,原因只有一个,违规了。” 李兆阑心下有些不愉快,不过林哲宇还没有开口,他也不便表态。 常务副县长甄秀林道:“王书记说的不错,这确实涉嫌违规,但是咱们关上门说话,在工作的过程中,我们有没有做过违规的事情?出发点都是为了工作。汽车保姆城的项目投资额达两亿美元,这还是前期的投资,如果追加的话会更大。外资到账和外资注册资本都是市对县考核的重要指标,我们要做的仅仅是把财政上的钱到银行里周转一下,财政局姚局长也在,具体的业务性工作,相信姚局长能够完美的操作好嘛,况且咱们财政也有利可图,虽然对方给的手续费并不是太多,不过蚂蚁腿也是肉啊。” 杨行江想了想道:“甄县长说的有道理,况且一周后那笔钱就能从银行提出来回到财政帐户上,这是三赢。” 王运达忍不住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万一这笔钱出了问题,这个责任谁承担?将近两个亿啊,杨书记说的不错,一周后那笔钱就能转回来,问题是这笔钱该由谁去转,是投资方还是财政局?万一对方先转走了呢?” 李兆阑笑着道:“王书记的提醒很有道理,谨慎点是应该的,不过这个担心也是多余的。投资方已经提前预付了八百万用于汽车保姆城拆迁的启动工作,虽然与两个亿相比差得很远,但这代表了人家的诚意。林书记,我觉得这个方案是可行的,你看呢?” 李兆阑根本不给其他常委提议的机会,事实上,这些与他们也没有关系,如果有话要说,早就说了,所以李兆阑想让林哲宇一锤定音。 他这么急着这么做,出发点也是为了工作,眼看考核在即,这关系着首季是不是能实现开门红,毕竟各县区的竞争非常激烈,从第一个季度就拼刺刀了,海安作为诗海的榜眼,容不得半分闪失,如果第一季度就被人反超了,颜面无存。而这个项目在市里也是挂上号了的,李兆阑在市里已经汇报过,市委书记周光良也很感兴趣,上亿美元的外资项目在诗海也并不多见,要求必须抓紧落实,争取尽快上马。 李鬼遇到李逵 林哲宇沉吟了一下,有些犹豫不决,隐隐中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略作考虑,道:“我比较赞成运达书记的意见,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一定要慎之又慎。这样吧,咱们再等两天,跟投资方再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咱们再考虑。” 会议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散了会之后,李兆阑忍不住道:“林书记,项目的进度直接关系到市里对县里的考核,迟一天就有被超出一天的风险,果断点吧。” 林哲宇道:“好几位常委都没有表态,显然这件事存在一定的风险,兆阑县长,我能体会到你急切的心情,我也恨不得汽车保姆城立即上马,但是我们也要对事业负责,所以也不急着这两天,再等等吧。” 说话间,林哲宇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号码,林哲宇的精神立即一振,居然是向导打来的。 “等一下。”林哲宇接听了电话,笑着道,“向先生你好。什么?你已经到海安了?我在海安呢,好,好,太好了,我去接你。那也行,那好,我就在县政府等你。” 放下电话,林哲宇道:“兆阑县长,现在不用上火了。投资商的终极boss一会儿就到海安,你也别走了,我们一起接待吧。” 李兆阑不由道:“你说的是向导演?他不是在香港吗?” “说来也巧。”林哲宇把在临沭考察时遇到他的事情简单说了说,李兆阑道,“还真是巧。林书记,你确定他真的是向导演本人?” 林哲宇怔了怔,他还真没有怀疑过向导演的身份,李兆阑这么一提,他还真有些吃不准,不过想到与刘大权通过电话,那应该不会错了。 半个多小时后,一辆豪华的奔驰商务车长驱直入,驶进了县政府大院里。 林哲宇和向导演是熟人了,伸手出道:“向导演,实在不好意思,没有能亲自迎接。” 向导演大笑着道:“老朋友就不必客气了。” 林哲宇为双方介绍了一下,向导演道:“两位父母官这么晚还在这里等我,深感荣幸啊。” “闲话不多说,向导还没吃饭吧?走,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在县政府招待所里,林哲宇和李兆阑亲自作陪,向导和小曼也都在,林哲宇边吃边简单介绍了一下海安的情况,表示明天会亲自陪向导演到几个有名的地方去转一转。 向导演的为人很随和,当然,这里面或许也有点刘大权的因素,所以向导演并没有国际导演的架子,道:“客随主便,你怎么安排怎么好,只是有一点,不要影响到你们的工作。” 吃完饭,向导舟车劳顿,林哲宇安排他们歇下,这才回了来。 和李光阑并肩往回走,李兆阑心下疑惑,低声道:“有点不对啊。” 林哲宇笑着道:“哪里不对劲了?” 李兆阑道:“我去了香港一趟,跟向导演有过一次接触,他没有理由记不得我。” 林哲宇的眉头微微一蹙,其实刚刚他也觉得不是太对劲,只是他觉得可能是向导贵人多忘事,平时接触的人多,对李兆阑的印象不深。 李兆阑接着道:“而且我上次接触的向导比眼前这位要张扬得多,虽然长得很像,感觉上却完全不像同一个人。而且他就是再有钱,也不至于对一个过亿的投资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觉得他完全就不知道有投资这回事,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哲宇吃了一惊,道:“你确定?” 李兆阑仔细回忆了一下,肯定地道:“我确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在林哲宇的心里,他比较相信眼前这一位向导才是真的,不过眼下谁真谁假,还真有些说不准。李兆阑心里也是有点犯嘀咕。人都有些先入为主,不过考虑到陈冠星提出让县财政代为垫付注册资本金的事,李兆阑就有些害怕了,难道说第一个向导是骗子? “兆阑县长,不如这样,你跟陈冠星联系一下,就说已经决定由县财政垫付注册资金了,但是细节需要商谈一下,约他明天到县政府来谈一谈,到时候让他跟这位面对面考证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李兆阑心里吃不准,这是比较好的办法,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刘大权,把这事说了,刘大权让林哲宇给他点时间,最迟明天早上给他消息。 第二天一早,林哲宇刚到办公室,李兆阑便电话通知他,陈冠星很快到县政府。林哲宇让他按计划行事,随后去了向导演所住的房间。 向导演已经起床了,刚刚打了一阵太极,见林哲宇进来,收了架势道:“林先生来得很早。” 林哲宇笑着道:“你是客人,我这个主人自然要来早一点。其实啊,海安跟向导演还是比较有缘的。” 向导演奇道:“有缘?怎么说?” 林哲宇道:“向导演可能忘了,你委派一个叫做陈冠星的人在我们海安县投资了一个项目,莫非你已经忘了?” 向导演诧异地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可是第一次来海安啊,更别说什么投资了,认错人了吧?” 林哲宇故作惊讶道:“不对啊,我们李县长在香港的时候曾经与你接触过一次,据他所说,那个向导演跟你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是有人冒充你?” 向导演的眉头便蹙了起来,道:“我想你可能是被骗了。众所周知,我只拍电影,从来不会作其他行业的投资,也从来不曾投资过,这是业内都知道的。” “向导,不如这样吧,那个自称是你手下的陈冠星现在就在县政府的会议室,为了你的名誉,我希望你能移驾过去一趟,不知道行不行?” 向导演的目光有了些冷意,道:“好,我也正想看看打着我旗号骗人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请跟我来。”林哲宇起身走在了前面。 骗术败露 会议室里,李兆阑心里已经对陈冠星起疑了,但表面上还是与他谈得很热烈,表示县委县政府非常关注这个项目,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事情,一定会全力配合,给予最大的支持。 听说县政府已经同意垫付注册资本金,陈冠星一向严肃的脸也是浮起了笑容,道:“李县长,在海安的这段时间,我很真切地感受到了海安的领导真的很贴心,你放心吧,这个项目建起来以后,需要追加投资的,我们一定会追加,还会向我们的朋友帮你宣传,争取让更多的人来海安投资。” “那就太感谢了。”李兆阑笑着道,“我们林书记对这个项目也很关注,说马上就过来。” 正说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林哲宇疾步走了过来,笑着道:“陈先生,你瞒得我们好苦啊。” 陈冠星神色微微一变,道:“我没瞒着你什么呀。” 林哲宇道:“你不是说向导不适应内地的气候吗?我带了一个人过来,你认识一下,看看他是谁。” 陈冠星不由一怔,只见门口走进一个高高大大的留着胡须的人,正是向导演。 向导演一进来,陈冠星就有些不安了,目光中也露出一丝慌乱,强笑着打招呼道:“向导,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有些混蛋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呢?”向导演径直走到了陈冠星对面,也不坐下,俯着身子,两眼发出一股杀气,直勾勾地盯着陈冠星。 “你不是向导,你才是骗子!”陈冠星忽然叫了起来。 向导怔了一下,不怒反笑:“好小子,倒打一耙是吧?睁开你的狗眼看看!” 一个平板电脑摆在了桌子上,上面有一个叫黄家明的资料,没有留胡须,眉眼倒是与向导有几分相似,是一个大老千,而另一页上则详细地列着陈冠星的资料,同样是个小老千。 这些都是刘大权一夜间调查来的资料,当然,不仅如此,那个黄家明已经被刘大权控制住了,早就把一切都交待了。借着内地招商引资的幌子,采取让被投资方垫付注册资本金的方式,当投资方垫付注册资本金之后,把那笔钱转走闪人。这个方法已经骗了不少地方,收益很大。 陈冠星已经瘫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放过我。”陈冠星挣扎着道,“反正我也没骗到你们什么,还倒贴了八百万。那八百万我不要了,只求放我一马。” 林哲宇不由呆住了,不过他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因为在他来的时候,公安局长霍言旺已经安排人将陈冠星的一伙人给控制住了,而他自己则亲自带了两名特警等着,随着他走进会议室,陈冠星彻底结束了他的诈骗生涯! “向导,这一次幸好是遇见了你这位真身,不然海安的损失就大了。”在陪同向导演考察牛头山的时候,林哲宇很是诚恳地道。 向导演哈哈笑道:“我也很感谢你啊,找出了这个骗子,不然我的损失就更大了。” 他说的倒也没错,对于他来说,钱财早已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要的就是名声,这名声被败坏了,还真很难再恢复。 “那咱们是互惠互利了。”林哲宇笑着道,“还要谢谢权叔,要不是他,谁是李逵谁是李鬼,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判断。” “现在骗子太多了,防不胜防啊。”向导大是感慨。 在山上转悠了一圈,林哲宇问道:“向导,你觉得牛头山怎么样?” “说真的,牛头山不怎么样,又太险,跟我眼下的这部戏搭不上关系。” 林哲宇笑了笑,相比之下,向导是不是在这里拍摄新电影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太重要了,因为已经为海安挽回了将近两个亿的损失。 “不过大权是我的好兄弟,既然他有交代,我就一定会帮忙。”向导笑着道,“我还有另外一部戏,牛头山倒是很合适的。另外呢,我会在这里建一个影视基地,不知道林先生欢不欢迎。” 林哲宇怔了一下,道:“当然欢迎了,不但欢迎,而且是热烈欢迎啊,只是,我希望的是向导真的想投资,而不是照顾权叔的面子,投资的毕竟是钱,我可不希望看到投资者没有受益。” “冲着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向导笑得很是爽朗,“那个混蛋顶着我的名头来投资,我要是不投资,不是自砸招牌吗?放心吧,我可不是乱投资的。” 这无疑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在感叹刘大权强大能量的同时,林哲宇也很是向往他和向导演的感情,他却是忘了一点,刘大权是什么人?不仅仅是香港的金牌地下皇帝,更是与政界有着极多来往,在香港,不知道有多少人向跟他做朋友呢! 市政府刚刚开完全市经济工作会议,这个会议周光良也参加了,点评了各个县区的重大、特大项目,这里面便有海安的汽车保姆城项目,李兆阑是满嘴苦涩。会一散,他便跑到展梦白的办公室去汇报了真实情况,展梦白没有多作批评,反而是给予了赞扬,说海安的干部很敏锐,干工作一定要这样,千万不能因为想着成绩就被蒙蔽了双眼,一定要擦亮眼睛,看看哪些才是真正来投资的,哪些只是被精心包装了的骗子。 这件事情很快反馈到了周光良的耳朵里,办公室里的他闭着眼睛,半晌才道:“小平,你扫个尾吧。那件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周小平垂着头道:“想不到他的运气这么好。那件事情已经在启动了。” “嗯,办得漂亮一点。”周光良淡淡地转过头。 李兆阑回到县里,越想越是后怕,这件事情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他的麻烦就大了,恐怕就要被塞进哪个旮旯里喝西北风了,同时他也很感谢林哲宇,觉得林哲宇就是一个福星,要不然怎么会化险为夷呢?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完结,只不过并不是李兆阑是知道的。 领导来电 在事情的第二天,市公安局副局长朴玉洪便到了海安,称陈冠星此人涉嫌在多地进行诈骗,市局将会接手这个案子。 对于市局的这个意见,范树坤和霍言旺都没什么意见,也没有理由,向林哲宇作了汇报之后,林哲宇准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回诗海的途中,朴玉洪的车子遇上了一起车祸,朴玉洪受了轻伤,同行的一名干警重伤成了植物人,而嫌疑人陈冠星却是不幸死亡。 医院里,朴玉洪已经睡了,他受的伤并不重,只是腿部骨折。 病房的门被推开,周小平提了一个果篮走了进来,关切地道:“朴局,没什么大碍吧?” “轻伤而已,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朴玉洪坐不起来,只是作了一个坐起的姿态。 “没事就好。”周小平将果篮放到床头,道,“这次干得漂亮,安心养伤吧,把这些事都忘了,伤好了之后,就准备到新的岗位吧。” 朴玉洪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副局长,级别上一直是副处,窝着不能动,一听周小平的话,精神一振道:“什么岗位?” “城关区政法委书记。”周小平笑着道,“恭喜高升啊,以后可要带小弟混的。” “秘书长就别寒碜我了,以后啊我还是跟着你混。”朴玉洪大力拍了一记周小平的马屁。 且说林哲宇自然不知道所谓的汽车保姆城项目,完全是一项针对他的阴谋,如果这笔钱真被骗走了,迎接他的会是什么,真的很难想像。 此时的林哲宇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绵绵的春雨将整个城市洗涮的清新明亮,心头也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海安的工作比他想像中的要轻松很多,这与李兆阑的配合是分不开的。一开始他是做好了与李兆阑斗争下去的准备的,现在两人配合默契,相得益彰,没有了内耗,自然能够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了。一二把手“情投意合”,下面自然再没有多少阻力,各项事业能够得到健康发展,各个项目都能够有序推进,在这种环境下,林哲宇的心情自然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汽车保姆城的项目虽然黄了,但是多了一个影视基地的项目,这个项目比较有特色,一旦建成,除了实现财税以外,还能在很大程度上提升海安的知名度,同时能够带动其他服务行业,比如餐馆业,比如旅游业。为此,围绕这个项目,林哲宇专门召开过会议,要求对牛龙山周边的行业进行一次拉网式的整治,提升服务业水平,同时要求县城管局进行长效的管理,旅游局跟上,着力于打造一个特色景区。 影视基地的建设再加上新城区的开发,相信用三年的时间就会打造出一个崭新的海安来。 正这么畅想着,林哲宇接到了傅桂桢打来的电话。对于诗海住所的失窃破坏,城关区公安局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傅桂桢为此特地给城关区公安局施加了压力,可是一个多月后并没有任何的线索。小区的监控基本就是个摆设,根本没留下任何的痕迹,不过这个失窃案还是有些疑点,主要表现在失窃业主家里的破坏程度方面。 相比之下,林哲宇的家里破坏是最为严重的,基本上是毁灭性的,一切都成了碎片,其他业主家里却不是如此,用一句比较文雅的话来说,只是象征性地破坏了一部分,而且也没这么严重。 傅桂桢之后也去现场仔细看了,感觉上似乎是犯罪分子是想找什么东西。 林哲宇一直没有去追问,傅桂桢觉得不是太好意思,打电话过来赔不是。 林哲宇倒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傅局,公归公私归公,这事啊你也就别往心里去了,这年头不知道有多少悬案,我那点事算什么呀。” 傅桂桢道:“我感觉是有人在你家找什么东西,你仔细想一想,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提供给我,说不定有助于破案。” “当然是找钱了。”林哲宇哈哈笑了几声,对于这事儿,他心里有了一个比较接近事实的判断,完全可以与他在万屿岛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对方所找的恐怕就是所谓的那份文件,只是文件是什么东东,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得要领,偶尔想起来,也是苦恼已极。只是这些事,他也不想跟别人说,所以自然还是不提为妙。 “跟你说个事。”傅桂桢道,“朴玉洪这个人你认识吧?” “认识啊,前一阵子不是还出了车祸吗?” “这小子走狗屎运,到城关区任政法委书记去了,因祸得福。我这边缺一个副局长,想来想去,霍言旺比较得力,我想要过来,你舍不舍得放人?” 林哲宇怔了怔,他原计划是等范树坤到点了之后,让霍言旺顶上的,当然,这还需要他跟市里沟通才行,市里不点头,想也是白想。现在海安情况大好,领导干部虽然未必像表面那样的团结一心,但至少各扫门前雪,能够把自己那一摊子事情管好,况且有李兆阑的配合,以及王运达、王国鹏和刘平,再加上范树坤,倒没必要再把霍言旺留在身边,如果到市公安局做个副局长倒是件好事。 “我可没什么舍不得的,总不能把人留一辈子吧,那也是对人家的不负责任嘛。”林哲宇道,“只是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就是一县委书记,可不是市委组织部长。” “我是先跟你通个气,只要你点头,下面的事情我来操作。” 挂了电话,林哲宇微微一笑,傅桂桢所谓的操作,那肯定是找副市长徐国泰了,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情况,估计问题也不是太大,以周光良的眼光,不可能在一个公安局副局长的位置上大动干戈的。 正这么想着,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林哲宇一看,神情微微一凛,接通了电话:“周书记您好。” 责问无果 周光良的证据听起来极其不善:“林哲宇同志,我想听听你关于黑龙山的解释。” “黑龙山?解释什么?”林哲宇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周光良称呼上的不同,佯装不知周光良的意思。古润东等人在李兆阑面前早已放出话来,要到市委去讨个说法,林哲宇是早就知道的,他也知道古润东与周光良的关系不错,到现在周光良才打电话来算是比较晚的了。不过林哲宇对古润东的做法很是感冒。其实商人更应该明白官场中的规矩才对,你先找李兆阑没有问题,没能如愿以偿,理应再到县委一把手这里来,但古润东直接跳过了林哲宇直接找上了周光良,分明是仗着与周光良之间的关系,没把林哲宇放在眼里,所以林哲宇对于“空手套白狼”一事根本连最后一丝对不住都泯灭殆尽了,对于周光良的现况权当没事人一样。 见林哲宇这么装糊涂,周光良的火气更大了:“林哲宇,海安的几位投资商连袂跑到我的办公室,控诉海安县委县政府提供虚假信息骗取投资,我问你,有没有这么回事?” 林哲宇不疾不徐道:“周书记,他们控诉海安县委县政府?这个措辞有些严重了吧?我没有接到任何人来反映这个情况啊?项目是我们的发展根本,投资商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更别说提供虚假信息了,那不是自砸招牌吗?周书记,我不是太明白,请明示。” 周光良肺都快气炸了,他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下属,哪怕是下属占了理,也没见哪个下属不但跟自己装糊涂,还这么振振有辞的。周光良原本就不是什么有好涵养的人,坐上市委书记的位置之后,有一段时间比较温婉,但是如今怀柔的外衣已经被撕得差不多了,见林哲宇大有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气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考虑到自己领导的身份,恐怕就要冲着电话破口大骂了:“黑龙山的矿藏是怎么回事?” “哦,您说的是这件事啊。”话都点明了,林哲宇总不能再装不知道了,不过话说的却是滴水不漏,“周书记,您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我爱人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上一次您还鼓励我要利用这个条件搞些项目,其实之前我已经在这么做了。仇龙乡不仅是我县、我市的贫困乡,在省里也是挂得上号的。我爱人就觉得奇怪,在看到黑龙山之后,觉得这么大一座山,说不定可以加以利用,所以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安排了人去勘察,捣鼓了半个多月,说是发现了非常稀有的矿产,这个事在媒体上也曾报道过,不知道周书记有没有注意。” 周光良那个时候还是常务副市长,精力都放在房地产开发上,哪有闲暇去关注一个县的事情,不过这个时候,周光良已经意识到这是林哲宇俩口子搞的花样了,含糊着道:“接着说。” 林哲宇接着道:“黑龙山里到底有什么样的稀有矿产,蕴藏量有多大,这些都是商业机密,我爱人也没有跟我说。我考虑着是不是请专家来看一看,如果确实如此,肥水不流外人田,但是在向前任书记孙明东同志汇报了之后,孙明东同志认为,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冒然开采甚至是盲目开采,是不智的行为。所以这事就搁置了下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黑龙山有矿产的消息被媒体传播了开来,不少公司来洽谈开采事宜。周书记,海安县委县政府从来没有向任何方面承诺过,保证黑龙山有稀有矿产。” “不管怎么说,海安有误导之嫌,现在这些人都在我这儿等说法呢,你说怎么办吧。”周光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就是林哲宇挖好的坑,偏偏有人傻不拉叽里向里面跳,在这件事中,龙港集团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谁会不相信龙港集团?只是他们被稀有矿产蒙蔽住了双眼,他们没想想,如果真是这样,龙港集团会把这个消息捅出去? 周光良将了军,林哲宇作为下属自然得一力承担,当即道:“事情是由海安引起的,还得要海安来解决。我向您保证,如果引出什么麻烦,我承担全部责任。” 话虽这么说,周光良却是没打算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林哲宇既然敢夸下口来,肯定有后手。 挂了电话,林哲宇摇了摇头,周光良,你该不会抓着这事不放吧?未免也太小儿科了些,我林书记办事,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吗? 其实倒不是说周光良没几把刷子,能走到厅级位置上的人,谁不是浸淫斗争很多年?谁没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实在是因为林哲宇的防御措施做得太到位了,正如周小平所分析的那样,林哲宇几乎没有任何弱点,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就拿汽车保姆城的事来说吧,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了,可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收尾,真是不知道这小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还是有贵人相助,而这一次的责问,要是再追下去,恐怕也是自找难看,搞不好还让自己灰头土脸,真是只狡猾的狐狸啊。 周光良也想过给林哲宇挪个位置,发配边疆去,只是目前的条件根本不允许。毕竟海安现在搞的是有声有色,去年拿了第二,虽然汽车保姆城的项目黄了,却又搞了一个影视基地,再加上仇龙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引起了省里的注意,在这种时候调整他的位置显然师出无名。即便是他能强行推动,展梦白那边也会极力阻拦。 周光良大感头痛,他真是小瞧了展梦白,想不到一直不显山露水在他眼里就是个怂包的人,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声不响地就拉了一批人马,与自己分庭抗礼起来。 不要脸 周光良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林哲宇?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加入了展梦白的阵营?这自然不是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就是林哲宇与董振雨有过亲密接触,有理由相信,林哲宇对周光良的贪污受贿有充分的了解。只是周光良吃不准林哲宇是不是掌握了关键的证据,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态度去试探一下,林哲宇的反应让他有些心绪不宁,没有哪个下属敢于挑衅领导的权威,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所以他认为林哲宇有所倚仗。他知道林哲宇是个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所以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拉进自己的阵营中来。 与展梦白的斗争可以缓一缓,并不要紧,这只不过是他有点大意了,当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出林哲宇的破绽,趁他还没有对自己构成威胁之前解决掉他,没有破绽也要制造破绽,务必除之务尽,此时的周光良已经把林哲宇列为头号敌人,因为一旦董振雨事发,他将万劫不复。 且说古润东等人在周光良那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带着一肚子怨气直接闯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刘平根本没拦住。 “林书记,我……”刘平的神情很不好看,虽然他在常委中排名最后,但是无论到哪里都是备受尊重。林哲宇一直没有配秘书,他知道这个位置是留给陈小伟的,所以他鞍前马后地承担起这个责任来,这一点林哲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没事,你先出去吧。”林哲宇淡淡地回应了一声,看着众人面色如常道,“有什么事到会议室谈。” 会议室里,林哲宇神情淡定,端着茶杯轻呷着不说话。 古润东是这些人的主心骨,第一个道:“林书记,我们要你给个合理解释,否则,我们将会到省里去。” 林哲宇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虚言恫吓而有一丁点儿的慌张:“古先生的能量我丝毫不会怀疑,能够让光良书记打电话过来就是证明。不过我感到奇怪的是,你们口口声声向我要解释,能不能先给我一个解释,你们到底需要什么解释?” 古润东并没有被林哲宇的绕口令转晕:“我们来海安投资,你们却提供了虚假信息,这不算理由吗?” 林哲宇又是轻轻一笑道:“正是因为你们来海安投资,所以我才容忍你们以这种态度闯进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地点,才会容忍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跑到市里去乱告状。” “我们不分于红皂白?我们乱告状?”古润东简直快气疯了,被公司委以重任已经有段时间了,时间和钱花了不少,连矿产的一根毛都没看到,为此,公司高层大发雷霆,给他下了通碟,要么找到矿产,要么挽回损失,否则自己卷盖铺滚蛋。 “难道不是吗?”林哲宇放下杯子淡淡道,“海安官方有没有白纸黑字地宣传黑龙山有矿产?在签订协议的时候,县政府曾郑重提醒,不确定黑龙山是否有矿产,也不保证黑龙山矿产的蕴藏量,所以在这个前提下,你们所决定的投资完全是你们自主的行为。况且黑龙山还没有发掘完毕,谁也不能确定矿产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古先生,你是商人,应该明白,你种投机的行为就是一种赌博,不是输就是赢。找到矿产,你们的投资会数十倍甚至上百倍地赚回来,找不到只能自认倒霉,接受投资失败的现实。县委县政府提醒在先,不提供任何承诺,也不承担任何责任,退一万步讲,龙港集团在黑龙山发现矿产总是事实吧,所以这只能证明黑龙山的有关系藏有可能很稀少。另外,龙港集团也有投资,据我所知,除了一开始发现的矿产之外,至今也是一无所匹敌,怎么没见他们来要说话?那是因为他们明白事理,严格按照合同的内容来执行。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投资失败了也不能推卸责任,更不能找别人背黑锅,不知道诸位是否满意我的解释?” 事实摆在眼前,倒也不是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摆出来的嘴脸很无耻,而是合同上原本就有这一条,官司打到联合国去也赢不了,虽然有理由怀疑是这小子下的套,可是人家下得光明正大,并没有拉着谁要他来投资,是他们自己一个个利欲熏心嚷着叫着争先恐后地要钻进来,怨得了谁? 古润东神情阴晴不定,既愤怒又无奈,林哲宇心知他没了辄,微微一笑道:“各位,事已至此,我也是爱莫能助,不过一码归一码,你们是投资商,我也不忍看着你们就此血本无归,不如这样吧,我是非常欢迎各位来投资的,如果在海安作其他方面的投资,在土地价格和税收政策上县政府在现在优惠的基础上会再有优惠,各位不妨考虑一下,也算是县政府对你们的变相补偿吧。”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些人垂头丧气,尤其是古润东,还不知道跟高层怎么交待,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投资,撂下一句“绝不会再在海安投资”这句话之后愤然离去,另一些人也都是面带夺笑,这次他们栽了跟头,不能怪任何人,也不是输给了谁,而是被自己打败了,输给了贪欲。其实他们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受骗的往往都是爱占便宜的人,越是想占大便宜,吃的亏也就越大。 林哲宇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李兆阑对他也是佩服有加,一方面是他的“厚颜无耻”,明明给人挖了坑,还这么正义凛然,第二个方面就是他的手腕。正如林哲宇所说,投资商们就是上帝,他居然敢得罪上帝,也不怕造成负面影响,毕竟舆论的威力还是很大的。第三个方面就是他的胆识。要知道这件事市委书记周光良不但过问,而且亲自打了电话给他,他居然根本不鸟,真不知道他的底气来自于哪里。 生态规划 对此,林哲宇的回答很是风轻云淡:“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这件事情我们根本没有失去诚信,对于他们自己造成的失败恐怕也没有脸到处宣扬。” 林哲宇确实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跟周光良不是一条船上的,他对自己的忌恨有多深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探究,所谓虱子多了不痒,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林哲宇原本打算抽空去一趟康平的,父母已经被妹妹接了过去,贺炜晔的婚礼也没能亲自参加,只是县里的工作千头万绪,围绕县城新区的拆迁工作已经启动,请来的生态专家也抵达了海安,影视基地的建设也已经在筹划实施,仇龙乡的高效农业示范点也正在打造,再加上其他方方面面的各项工作,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能脱得开身?所以只能向后再推。 一个雨天的下午,会议室里,林哲宇、李兆阑和分管环保工作的副县长孙士奇以及环保局长戴荣勤正在跟专家一起分析着生态规划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三次的分析碰头会了。 林哲宇对这项工作很重视,这个规划一旦出炉,以后的项目实施将要严格按照规划来,所以尽管很急,却要仔细谋划,与其搞个四不像出来,还不如不搞。 领队的专家姓韩,是位在国内还知名的生态方面的老教授,这一次能请到他来海安,还要多谢陆扬帆从中牵线搭桥,否则根本请不来。 韩教授非常敬业,同时对林哲宇促进环保也是赞赏有加,现在能够切实考虑到对环境保护的官员并不多,尤其是像林哲宇这样年轻、级别又不高的干部,很多人才不去管什么环境,只要项目能来能上马能为他们创造政绩,污染与否跟他有个屁的关系。所以韩教授对林哲宇刮目相看,在规划设计方面也是力求实效完美。 这一讨论便又是半天,整个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几人在里面全是浑然不觉。 “小林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林哲宇不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只能指出某些方面的实际可操作性,比如说哪个区域要进行什么样的项目区之类的提醒,更多的时候他都不怎么提意见,免得让人笑话。 “教授,您就别笑话我了,我对这方面是七窍已通六窍,一窍不通。您怎么规划,我就怎么实施。”林哲宇伸了个懒腰,深感搞科研规划的不容易,长此以往,身体不出毛病就怪了。 韩教授呵呵笑道:“小林书记太谦虚了。”随即话题一转道,“其实规划容易,关键还是在于实施。就我的观察,海安的污染没那么严重,小沥河是最严重的,其重要的污染源主要是来自于化工类企业的污水排放。治好了这个,小沥河的污染将会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空气指数也基本达标,但这都是暂时的,也就是说,如果不加以控制,以后难免会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所以现在及早谋划,提前规划就显得很必要。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份规划已经足够了,最重要的就是扩大绿化面积,说句最通俗的,就是多种树,尽量不让污染型企业过来,另外对生活污水也要进行处理,做好这几个方面,山青水秀就是必然的了。” “士奇同志,荣勤同志,韩教授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海安的污染比我们想像中的要轻,这是个好消息,但是也不能麻痹大意,因为只是不严重,而不是没有污染,所以我们坚决不能让情况恶化,要确保一切为环保让路,这是我的执政理念,也是民心所向。省里最近要进行污水管网的建设,正在寻找县区做试点,你们多去市里跑跑,争取把试点争过来。我想,多管齐下之必然会出成效。”林哲宇就地安排,“兆阑县长,这个规划还要你到市里跑一趟,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批下来。” “没问题。”李兆阑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方式。 “哎呀,不早了,开饭。韩教授,今晚一个都别走,我请大伙吃饭。”林哲宇看了一下手表,豪气干云道。 一听这话,韩教授还没说话,李兆阑倒是先急了:“林书记饶了我吧,你那个饭不吃也罢,我血糖本来有点高的,跟你吃了一个月饭,现在成低血糖了,我还是自己回去补补吧,就不享用你的生态餐了。”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林哲宇大眼瞪小眼道:“我可不是抠,是为你们的身体考虑,真是狗咬吕洞宾。好,是你们自己说不去的。韩教授,我们去留情河渔馆去。” 时值三月,春暖花开,淅淅沥沥的小雨更是凭空多了几分浪漫。 渔馆就在留情河畔的一条船上,此时正是饭点,生意很是火爆。 在一个简朴的小厅里,林哲宇和韩教授对面而坐,窗子微微开着,春风暖暖地挤进来很是柔和。 韩教授微笑着道:“林书记年青才俊,让我等老朽黯然失色啊。” 林哲宇笑道:“韩教授过谦了,您老是业界泰斗,我只不过是诸多为民请命者中的一员而已,得韩教授另眼相看,是我的荣幸,对于我所做的一些事情,也是职责所在,可不敢自居功劳。” “如果所有的官员都能够像你这样有责任心,又何愁国家不会强大。”韩教授很是感慨,“说实在话,一开始我只是受人之托,现在看来,不虚此行啊。” 林哲宇不跟老韩玩这些嘴皮子,道:“韩教授,我县的生态规划对于您老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其实我最关心的还是仇龙乡的土壤问题。” 韩教授笑了起来,道:“有心如在,你就放心好了,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在土壤结构方面绝对是专家,有她在,你就坐等好消息吧,只不过改变那里的土壤结构,与海安整体的生态规划异曲同工,关键在于实施,说的俗气一点,就是资金要跟上。” 林哲宇笑道:“只要方案可行,钱绝不是问题。” 美女惠心如 韩教授口中所提到的学生心如,全名叫惠心如,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留着一头长发,圆脸大眼,明眸皓齿,身材高桃。林哲宇第一眼见到她,根本没想到她会是一个跟泥土打交道的人,还以为是个模特什么的。 惠心如所表现出来的敬业和专业也让林哲宇刮目相看,一到海安,接了这个任务之后,直接就沉在了仇龙乡,说起来到海安也有半个多月了,除了在初到的时候与林哲宇见过一次面,还没有过第二回。 结束了海安生态规划,韩教授还有自己的事情,急着赶回京都,说是要参加一个研讨会,临走的时候,林哲宇按照之前的约定支付酬金,韩教授只收了一少部分,说这部分是给他的团队工作人员开的工资,其余的就当是捐给县政府了,也算是为环保事业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这个高风亮节令林哲宇肃然起敬,表示绝不让韩教授失望,等这里鸟语花香青山碧水之时,一定邀请韩老来,届时钓鱼下棋,定然相陪。 韩教授哈哈一笑,说规划方面市里有可能作一些微调,届时直接跟心如接洽就行了,她足以胜任,由于仇龙乡的土壤事宜,惠心如暂时还走不了,韩教授就拜托林哲宇多多照顾了。 送走韩教授,林哲宇立即开始了各项工作的视察活动,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过,拆迁、建设等工作是县政府具体实施的,有李兆阑在,他放心,所以仇龙乡就成了他的第一站。 陈小伟已经正式上班了,只不过他的身份不再是林哲宇的驾驶员,而是他的秘书,编制在安城镇,职务是统计办事员,编制一落实,刘平就把他张罗了过来。 “小伟,新身份还能适应不?”林哲宇坐在车后排,笑眯眯地问着陈小伟。 陈小伟笑道:“不适应也要适应,总不能让领导适应我吧。” 林哲宇就笑了起来:“对了,尹颖也上班了吧?” “上了,不过离得比较远,她在观音镇党政办打杂呢。” 陈小伟正式成为秘书,刘平自然也就“卸”了任,没有跟着一起过来,陈小伟是退伍兵,军里就是高手,加上现在全县和谐,就如同一部高速运转性能良好的机器一样,所以刘平也不担心林哲宇会有什么意外。 车到黑龙山,大部分的投资公司已经撤离,只剩下一两家仍然不死心的还留在这,希望能够有所斩获。 车子缓缓驶上新建的水泥路面,陈小伟笑道:“林书记,你那一招啊真绝,不然黑龙山这个拦路虎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搬得掉。” 林哲宇笑了笑没说话,其实要说他一点愧意都没有,那是假的,可是想到仇龙乡的百姓,他也就心安理得了,至于骂名,骂就骂吧,不痛不痒,又不会掉一块肉,也就随他去了。 不多时,车子便在仇龙乡政府前停下。 此时的仇龙乡虽然还是破旧,但是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几条主干路都已经修通,但是村里还没能实现“村村通”,这也不是急的事情。 乡政府最大的变化就是院前的牌子重新做过了,颜色鲜红,代表着乡里干部图谋发展的赤诚之心。 乡里比以前的人要多了不少,焕发着生机。林哲宇进了去,党委秘书早已看到专车,向吕强作了报告。 这一次乡里倒是有人在,左耀这两天腰椎间盘发作了,下不了村,吕强让他休息,他说眼看自己快到点了,仇龙乡难得有这样的发展机遇,自己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所以没有留在家里休息,在乡政府坐班处理一些事务,也算是做好后勤保障。 左耀弓着腰将林哲宇迎进了办公室,林哲宇关切地道:“左乡长,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老毛病了,活不透死不了。吕书记带着一班人在各个村里忙活,我回家也不安心。”左耀笑着道,“林书记,我给您汇报一下仇龙乡最近的工作。” 仇龙乡的发展是有目共睹的,由于受到地理位置和资源方面的困扰,不具备走工业路子的条件,所以乡党委政府经过研究,确立了走高效设施农业的路线。对于仇龙乡的很多村民来说,他们之前就像是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所以高效农业这个词简直就是天书,在他们的眼里,土地就是种庄稼的,所以让他们种葡萄、种瓜果,他们还真不敢。 所以吕强不但发动农技站的工作人员承包了土地做试点,还让老婆苗翠娥也搞起了高效农业,在他们的带头下,有些不安于穷苦现状的老百姓也跟在后面搞了起来,规模虽然不大,但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林哲宇对于仇龙乡思变求破的思想很是赞赏:“领导干部就要这样,带领百姓致富是最重要的。只有百姓的腰包鼓起来,才能形成良性循环。老左,你是老干部了,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可不能有人到码头车到站的消极思想,不过同时也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希望同志们奋力工作,也希望同志们个个都身体健康,家里的顶梁柱可千万不能倒了。” 正说着,办公室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着厚实的声响,就知道是吕强回来了,还真是人未到而声先至。 吕强出现在左耀办公室的门口,裤管、皮鞋上全是泥,脸膛也是黝黑一片,大声道:“林书记来了,正好要向你汇报工作呢。” 林哲宇不由笑了起来:“敢情我是撞到枪口上了。” “林书记,还是到会议室吧,我这个鞋可别把左乡长的办公室给弄脏了。”吕强开了句玩笑,转身在前面引领。 会议室里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土壤专家惠心如,林哲宇微笑着点了点头,随意地坐了下来,道:“吕书记,开始吧。” 惠心如举了举手,道:“要不要回避?” 吕强道:“你是专家,土壤方面的工作还得你来说,要是我来,肯定越说越糊涂了。” 吕强的难言之隐 去仇龙乡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就是四个人了,车上还多了一个惠心如。 惠心如在会议室详细说了仇龙乡的土壤问题,专业术语听得林哲宇云里雾中,最后不得不打断惠心如的话,让她用易懂的语言来叙述。惠心如说,要想改变仇龙乡的土壤结构,并不是一两年就能实现的,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这在林哲宇的预料之中,就像胃病一样,得来这个病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要想治好同样不是一两天就能药到病除的,所以惠心如的观点他完全接受。 至于如此处理,不在林哲宇的考虑范围之内,不然要专家干什么,一切都交给吕强自己去办,随后提到了村里通水泥路的事情,林哲宇让陈小伟跟农工部联系一下,在今年的一事一议工作中对仇龙乡的村水泥路建设予以政策上的倾斜。 仇龙小学的建设方面,吕强已经安排村建办找设计院设计了图纸,正在送县住建局和教育局审核,一旦确定,就会付诸于实施。林哲宇提醒他,所有的工程必须通过招投标的方式来进行,不允许任何有可能中饱私囊的现象出现。 “林书记,学校建起来的问题不大,但是师资力量这一块,您得帮我了。”吕强提出来的问题还是很现实的,虽然这个立项市政府已经通过了,但是老师从哪里来?从社会上招聘,看起来很美,却不具可操作性。首先是编制的问题,其次是经费的问题,仅此两条,便足以让人挠头皮了。 林哲宇道:“这件事情我记下了,回头我跟教育局再商量商量。” 惠心如自汇报完她的专业工作以后,就没有再吭声,目光偶尔扫过林哲宇的脸,随着林哲宇在笔记本上一条条地记录着仇龙乡急需解决的问题,她的眼神也在逐渐地发生变化,只是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谈完工作,吕强拉了拉椅子,道:“惠专家,你先去洗把脸,我有事跟林书记要说,一会吃饭的时候我去叫你。” 林哲宇一听就觉得奇怪了,吕强干工作是雷厉风行,根本不知道腼腆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现在居然有些脸红羞涩,这丫的该不会对人家小姑娘有什么想法吧? 会议室里一扫而空,陈小伟也收起了本子晃悠了出去,这里是他的老家,熟络得很。 “吕强,什么事这么神神叨叨的?”林哲宇被吕强的模样儿吓住了。 吕强讷讷道:“林书记,您觉得惠专家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怎么听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呢?” 吕强挠了挠后脑勺,道:“小惠姑娘在仇龙乡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些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也知道,仇龙乡条件简陋,说是乡,完全就是一个没开化的原始社会,澡堂子是有一个,可是人家从京城来的姑娘在这里洗澡,恐怕有诸多不便,再者穷乡僻壤的,生活上用的东西也买不了,我说的是女人用的东西。” 林哲宇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老吕,这是我的疏忽,没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 “所以呢,前期的勘察工作完成了一部分,我估摸着小惠姑娘还要留一阵子,您看今晚是不是由您把她带到县里去放松放松,买点生活必需品什么的。”吕强期期艾艾地道。 “这种事情你还要向我报告?”林哲宇奇道,“你自己搞定嘛。” 吕强的脸刷地就红了起来:“林书记,您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把我当个宝一样,这些天我跟小惠姑娘接触得比较多,那婆娘就疑神疑鬼的,所以我不是太方便,只能劳您大驾了,要是我安排什么,那婆娘非得把生撕了不可。” 林哲宇失声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怎么有什么想法吧?” “哎呀,我的林书记唉,你这可是折我的寿啊,我做她爸爸都嫌大了都。”吕强已经不是脸红,而是脖子根都红了。 晚上在吕强家里吃了饭,林哲宇注意观察,就发现苗翠娥看着惠心如的眼神里隐含着敌意,倒是惠心如无动于衷,这事其实挺荒谬的,惠心如虽然没有官职,但是一个乡科级干部恐怕还入不了她的慧眼吧,况且年龄隔着那么多呢,苗翠娥还真够有忧患意识的。 吃完了饭,林哲宇征求了惠心如的意见,说惠心如到海安内就一直辛苦工作,没能有机会表示一下,盛情邀请惠心如到县城去转一转,只希望惠心如不要嫌弃海安这种小县城。 车上,司机小丁默不作声地开着车,虽然车子里黑乎乎的一片,还是忍不住不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扫上一两眼,仿佛他天生就有透视眼一样,副驾驶位置的陈小伟似乎要睡着了。 惠心如就坐在林哲宇的身边,只不过林哲宇坐在最左面,惠心如坐在最右面,两人之间还空了一个人的位置,仿佛中间有一个隐形人坐在那里一样。 黑暗中,惠心如不时地打量一下林哲宇,心里暗暗在想,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难道真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样?因为在林哲宇的眼睛里,别说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欲求,就连欣赏的目光都没有,这让惠心如有一种挫败感,要知道在京都,她的回头率也是很高的,所以根据她对男人的阅读经验,林哲宇属于那种表面正经内里闷骚型的人,否则他为什么提出要带她来县城的要求? 车稳步地向前行驶,途中,陈小伟接到一个电话,听起来应该是尹颖打过来的,陈小伟低声解释,说跟林书记在一起,听起来尹颖似乎不是太高兴,陈小伟又解释了一阵才挂上了电话。 林哲宇听得清楚,心里暗想,以后尽量还是不占用陈小伟的私人时间,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不能影响到这对恋人的感情,只不过今晚还得麻烦他一下了,惠心如到了县城后,他倒是不怎么方便跟惠心如一起出入,这个陪伴的任务就交给陈小伟了。 监守自盗 向陈小伟交代了一番,林哲宇带着歉意道:“惠专家,晚上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就不陪你了。考虑到你的安全问题,我让我的秘书小伟保护你,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谢谢林书记。”惠心如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林哲宇让小丁把车开出,径直回了住处,一大晚上的,他有个屁的事情。 跟孟遥通了一个电话,提到了影视基地的事情,孟遥就笑了,说:“很久没见权叔了,挺想他的,这一次他算帮了你的大忙了。” 林哲宇道:“是啊,有机会一定要表示感谢。孟遥,我也很感谢爸爸对我们默默的关注和心。” “你知道就好,其实他是把你和高轩一样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孟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林哲宇赶紧道,“孟遥,你是不是累了?公司的事情不要太拼命,明白吗?” 孟遥笑了笑道:“你也一样,你可是我一辈子的依靠。” 林哲宇心里全是暖流:“我明白,你早点睡吧。” 第二天一早去了办公室,陈小伟按照惯例把今天的日程安排递了过来,林哲宇仔细看了看,划掉了两个要出席的会议,道:“惠心如的吃住问题都安排好了吧?” “本来是打算安排进酒店住的,惠专家说县政府招待所不错,比较清静,只能由着她,不过这样也好,费用方面倒是好处理了。” 林哲宇抬起头,看到陈小伟红着眼睛,脸上似乎还有几道抓痕,道:“小伟,以后下了班之后你就回去吧。” 陈小伟道:“不忙我就回去。” 这么过了一个多星期,市委组织部和市公安局先后来了一次,都是考察霍言旺的,林哲宇想起傅桂桢上次打来的电话,看来已经进入程序了,这是件好事。 考察过来没几天,一纸调令过了来,宣布了霍言旺的任职决定,正如傅桂桢所说,任市公安局党组成员、副局长。 林哲宇没有向霍言旺提起这件事情,所以霍言旺显得很惊讶,打电话给林哲宇,林哲宇只说了一句话:“服从组织。” 兄弟俩结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没有必要非得说个一清二楚,海安目前并没有什么危机,霍言旺警察出身,到市局有更大的空间,林哲宇也不敢保证在海安就能谋得到政法委书记这一职务。 霍言旺一走,新的公安局长一职就进入了筛选阶段,这个任职林哲宇把权力交给了李兆阑,李兆阑近期的状态很好,林哲宇总有给点甜头给他,再说了,新局长听话则罢了,不听话有范树坤压着,不会出问题。 为霍言旺举办了送行酒,参加的人不多,都是自己人,喝得很痛快,霍言旺有点多,嚷嚷着不醉不休,其实就已经多了,林哲宇让陈小伟送他滚蛋,今晚他也有点多,虽然没有醉,却也有了几分意思。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未至,将至,雨已经迫不及待地去迎合这句家喻户晓的古诗。 林哲宇撑着把伞,走在小雨下面,风送来阵阵不同味道的花香,很是沁人心脾,慢悠悠地晃到了住处,似乎看到有人影一闪而过,细看时原来只是风儿吹动了一株冬青。 拿钥匙开了门,林哲宇还没来得及跨进去,手机便响了。 一看号码,是王运达打过来的。 “林书记,有点事情想跟你交换下意见,不知道你方不方便。”王运达在电话里道。 林哲宇摇了摇头,这帮干部啊,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总是占用私人时间,不过林哲宇也没有办法,这规矩可是他自己定的,只要有事情,24小时可以随时来找他,这回算是打了自己的脸了,却也只能忍着。 正要让他过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林书记。” 林哲宇转头一看,居然是尹颖,微微一怔,让王运达先等一下,然后向尹颖道:“小尹,你怎么在这儿?” 尹颖垂着头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哦?有什么事吗?”林哲宇扫了一眼尹颖,头发都被雨淋湿了,缩着肩膀,赶紧道,“进来说吧。” 回头又向电话里的王运达道:“王书记,我有点事,明天吧。” 关上了门,林哲宇拿了条毛巾递给了尹颖:“把头发擦擦。小尹,这么晚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尹颖握着毛巾的手握得很紧,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出来,道:“林书记,您要为我作主。” 林哲宇赶紧道:“别快啊,有什么事你就说,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尹颖抽泣了几声,道:“小伟他……他移情别恋了。” 林哲宇不由一呆,他还以为尹颖在观音镇受了委屈,想不到居然是这事,不由道:“小尹啊,你们俩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尹颖摇着头,惨然道:“我原本也不相信,这几天小伟一直都回去的很迟,我觉得他跟着您加班,也是正常的,前两天我发现他的衣服上有女人的头发,心里就怀疑了,我知道问了他也不会承认,所以就跟踪了他,您看看这个。” 说着尹颖拿出手机走到了林哲宇的身边,手机上拍着不少照片,赫然是陈小伟跟惠心如在一起的照片,不仅仅是在一起,而且还有两人亲吻的照片。 林哲宇有些犯傻,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把他们俩给凑合到了一块儿?这陈小伟真是不靠谱啊。 尹颖忽然抱住了林哲宇,失声痛哭起来,林哲宇赶紧推开她:“小尹,你别哭。这样吧,回头我帮你问问到底什么情况好不好?” 林哲宇一直把尹颖当成小伟的女朋友看待的,所以她来找自己,也根本没去考虑什么孤男寡女的事情,现在她这么一哭,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这一大晚上的,一个女人在自己的住处放声大哭,给别人听到了,那可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正要安慰,门忽然被敲响了,只听陈小伟的声音在外面道:“林书记,我是陈小伟。” 山雨欲来 “小伟来了,正好问问他。”林哲宇赶紧站了起来,去开了门。 “林书记,您的包忘在车上了。”陈小伟把包递了过去,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尹颖,吃惊地道,“尹颖?你怎么会在林书记这儿?” 尹颖冷笑着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林哲宇本来想拉过陈小伟好好问一下的,尹颖这么一说,顿时让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变化,道:“小伟,尹颖说你跟惠心如在一起,有没有这回事?” 陈小伟并没有回答林哲宇的问题,而是走向了尹颖,低声道:“尹颖,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很晚了,林书记要休息。” 尹颖猛地一挣,道:“陈小伟,从今天开始,我们俩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好,这是你说的。林书记,让您见笑了。”陈小伟也来了脾气,一转身就出了去。 “唉,小伟,回来。”林哲宇叫了一声,陈小伟却像没听见一样,林哲宇叹了一口气,道,“小尹啊,你也太冲动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没什么好说的。”尹颖忽然紧紧地搂住了林哲宇的脖子,“林书记,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林哲宇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推尹颖,这一推正好推在了她的胸前,烫手似地缩了回来:“小尹,你别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好,你……” “松手”这两个字还没能说出来,林哲宇便看到了重又折返回来的陈小伟站在门前。 “小伟,不是想像的那样,你听我说。”林哲宇用力掰开尹颖的手指。 陈小伟的腮帮子抽搐了一下,道:“林书记,怪不得你让我陪着惠心如,我现在才明白。” “小伟,你误会了。”林哲宇只觉百口莫辩,这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呢。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早就跟林书记好上了,你个小秘书能怎么样?”尹颖像只小鸟一样靠在了林哲宇的身边,挑衅着道。 陈小伟冷笑了一声:“你这个贱人。” “有你贱吗?”尹颖似乎有所倚仗,反击道。 “够了,都别说了。”林哲宇有种死的冲动,这两人这么一搞,好像自己真的搞了下属的女朋友一样。 “林书记,我想,我不能再为你做秘书了。”陈小伟撂下这么一句话,转头走进了雨幕里。 林哲宇气得直跺脚,指着尹颖的鼻子道:“小尹,你这是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尹颖整了整刚刚因为拥抱拉扯而弄皱的衣服,道:“我就是要气死他。” “我先被你气死了!”林哲宇指着门吼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将尹颖轰出了门,林哲宇急火攻心,气得暴跳,拿出手机拨打着陈小伟的电话,却是提示已经关机了,这也代表着他们之间因为尹颖而造成的误会越发难以解开。 无可奈何地挂上了电话,林哲宇头痛欲裂,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房间里踱了几个圈子,林哲宇想到了惠心如,真是看不出来表面清纯的一个女人,居然有这样的手段,但是这也怪不了人家,一个未嫁,一个未娶,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陈小伟意志不够坚定,难道他真的是一个品性很差的人?难道自己真的是看走了眼? 苦笑着安静下来,林哲宇也不打算再作什么努力了,清者自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时他才想起王运达打电话过来的事,反正晚上是没什么好心情睡觉了,不如让王运达过来陪陪自己了。 打了个电话过去:“王书记,我现在有空,你过来吧。” 王运达来得很快,一壶水还没烧开就到了,手里还夹着一个公事包。 反手关上了门,王运达显得很是谨慎,见他这副模样,林哲宇心头不由一凛:“王书记,怎么了?” “希望是我神经过敏吧。”王运达拉开公事包,从里面抽出来一份资料,递到了林哲宇的面前,“林书记,你先看看。” 林哲宇疑惑地打开文件,很快他的眉毛便皱了起来:“这是真的吗?” 王运达道:“千真万确。” 林哲宇的眉头拧得很紧。王运达所提供的材料是关于陈小伟和尹颖的。王运达有个女儿在诗海中学读书,每个周末,他都会带女儿,去吃一顿肯德基。昨天晚上,女儿回到家,看到了他摆在书房里的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是海安组织一次活动后的合影,上面有林哲宇和陈小伟等人。 女儿就指着陈小伟说她好像见过,然后她拿出了手机,翻出了一张在肯德基里的自拍照。 照片里有三个人,一个是陈小伟,一个是尹颖,另外还有一个人,赫然是市委副秘书长周小平。 王运达深知林哲宇与周光良不对劲,政治敏锐性在这里发挥了作用,他很快意识到,陈小伟作为林哲宇的秘书与周小平接触,绝对有问题,所以立即打了电话给林哲宇。 林哲宇坐在沙发里,无法形容他的心情,因为他已经想到,在王运达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极有可能就是一个陷阱,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奇怪,陈小伟和惠心如在一起的照片,尹颖是怎么拍到的。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这个照片分明就是陈小伟提供给尹颖的。这完全就是一个极有针对性的阴谋。想不到周光良的心思如此之毒,居然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可怜自己一直以为坐得正行得端,还是大意了。 王运达在得知刚刚发生的事情之后,也是非常吃惊,很是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早来一步,不然也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林书记,现在怎么办?”王运达皱着眉头问道。 林哲宇苦笑道:“我也没什么办法。” 现在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哲宇根本说不清,周光良是定然要借此大做文章了。 “我先跟展市长沟通一下吧。”林哲宇半晌才很是无奈地出此下策。 停职调查 展梦白睡意全无,他真的不知说林哲宇什么好。前一阵子省委组织部在会议上还指出,任用干部的首要条件是德,唯有有德的干部才能真正地沉下心去做事,想不到林哲宇就撞倒了枪口上了。 他非常相信林哲宇所说的是事实,可是别人会认为是事实吗?周光良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那么又该如何应对呢? 考虑到林哲宇并没有做这样的事,当时也没留下什么证据,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不认账了。这样对于林哲宇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损害,但是却有可能会成为被调整掉的理由,因为这明显与省委用人的方针相悖,可是目前的海安蒸蒸日上,正是发展的大好时机,林哲宇如果离开了海安,对于海安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惨重的损失。 第二天一早,展梦白还没到办公室,便接到了周光良亲自打过来的电话,让他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有事情跟他谈。 展梦白立即便知道昨晚的事情已经反馈到了周光良那里,周光良也迫不及待地亮了剑。 到了周光良的会客室,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市委副书记叶少钦、纪委书记孟庆国和组织部长古长江。 展梦白的神情微微一滞,周光良这阵势不小啊,叶少钦和古长江都是他的人,虽然也叫来了孟庆国,但既然把他也叫来,显然是成竹在胸。展梦白的心里非常不耻,对付一个下属,竟然用了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其余几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等着周光良发话。 周光良面沉如水,沉声道:“这么急着召集几位同志过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的事情。昨天晚上有人向我举报,海安县委书记林哲宇乱搞男女关系,竟然连身边秘书的女朋友都不放过,当真是无耻已极。” 展梦白知道这是周光良在扣大帽子,当即反对道:“真有此事?会不会是恶意攻击?” 周光良冷冷一笑,展梦白肯定会跳出来反对的,道:“如果仅仅凭一个举报,我当然不会这么妄下定论。” 说着他拿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扔到桌子上,道:“你们看看吧。” 展梦白的心里猛地一沉,林哲宇不是说没有留下什么真凭实据的吗?怎么会有照片? 拿过照片一看,一个女人跟林哲宇拥在一起,林哲宇的手还放在她的胸上,另一张照片是女人倚在林哲宇的身上,另外还有一段录音,清楚地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林书记,怪不得你让我陪着惠心如,我现在才明白。” “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早就跟林书记好上了,你个小秘书能怎么样?” “你这个贱人。” “有你贱吗?” 孟庆德的眼角急剧地跳动了几下,道:“这些照片会不会是合成的?而且这段录音里除了两人的对话之外,并没有林哲宇同志的声音,我想,这关系到一位年轻干部的声誉和政治前途,还是谨慎一点的好,我提议由市纪委介入调查,等弄清事实再作定论。” 展梦白也道:“我造成孟书记的意见。” 市委副书记叶少钦道:“调查是肯定要调查的,但是也要充分考虑到举报者的心情,我的建议是对林哲宇停职调查,并第一时间向社会公开此事。” 展梦白愤怒地盯了叶少钦一眼,真够毒的啊,这么一做,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林哲宇都惹上麻烦了。目前在全社会普遍存在着一种仇官的现象,如果事情属实,林哲宇必然在背上骂名的同时提前结束他的政治生涯,如果事情不是这样,舆论也会众口一辞,说纪委包庇林哲宇。 “停职调查我赞成,但是向社会通报,我看就不必了吧?”古长江这时候慢悠悠地道,“这件事情目前并没有那么严重,再者,在事实没有弄清之前,我们也应该本着保护干部的角度去考虑,万一这个举报不实呢?影响怎么挽回?那是我们对干部的不负责任啊。” 古长江的意见应该是眼下最好的局面了,展梦白很是无奈,为了林哲宇,早早地亮出了在市委扎下的底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总不能看着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就这么折戟沉沙了。 这一次的调查,由孟庆国亲自领队,现在的纪委已经不是以前的纪委了,不亲自来他担心会有闪失,况且林哲宇是正处级领导干部,别的干部来,恐怕会引起林哲宇的反感,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在宣布林哲宇停职一事上,孟庆国可谓是费尽心思,如果直接宣布林哲宇停职接受调查,跟捅到网上没什么分别,民间的议论恐怕会更厉害,如果默默调查的话,周光良势必不会同意,所以他考虑很久,才想出来一个办法。 所谓的去革命老区考察,林哲宇自然明白就是变相的停职接受调查。对于市纪委的询问,林哲宇只有一个态度,这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完全不是事实。 林哲宇的坚定让孟庆徳心里有了些底,林哲宇年轻,在他的身上出现经济问题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要说出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生活作风方面,林哲宇坦然否定,孟庆徳相信他。 “哲宇,调查短则一周,长则一个月,你要安排好。”孟庆徳说的可不是安排好工作,而是人心。官员的传言流传的是非常快的,特别是民间與论,而且这件事看上去很简单,但是由于事情的几位主角之间颇有关系,所以发生这样的事,要么就是误会,要么就是陷害,考虑到陈小伟是实名举报,他又是林哲宇最为信任的人,孟庆徳更倾向于陷害的可能。问题是,陈小伟为什么要陷害林哲宇?据孟庆徳所知,林哲宇对陈小伟可谓有知遇之恩,所以陈小伟的身后肯定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孟庆徳心知肚明,却又没有真凭实据。现在他能做的且是当务之急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洗清林哲宇的污点。 风口浪尖 然而孟庆徳对林哲宇的维护并没有起到作用,林哲宇与下属的女朋友搞不正当关系被下属抓了现行的消息不迳而走,并且愈传愈烈,尘嚣日上,所以什么去革命老区考察也是不攻自破,惊动了省里。省纪委责成诗海市委和市纪委严肃处理此事。 对此,林哲宇并没有过多地放在心上,山雨欲来,谁也挡不住,倒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这一切都发生在事发的两三天里,所以孟庆徳只有按照程序来办事,到海安宣布对林哲宇停职调查。 这件事顿时在海安掀起了轩然大波,引起了纷纷议论,却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因为林哲宇在海安期间,几乎就没见到他跟哪位女性有过私下的接触,就别说有暧昧了,至于与陈小伟的女朋友有不正当关系,更是无稽之谈。这个观点在县委县政府中占了绝大部分,刘平更是在心里把陈小伟的祖宗几十代问侯了个遍,连带着把吕强也劈头盖脸地骂了个狗血喷头。吕强也是一肚子火,怎么就养了这么条白眼狼,林书记对他多好啊,偏偏整出这个事来,哪怕就是有这个事,你也不能去举报啊,偏偏这个时候根本找不到陈小伟,连影子都见不着。民间更是一片喧哗,虽然贬褒不一,但是认为这事不可能者居多,甚至有的百姓宽容地认为,这有什么嘛,连村支部书记都“毛头绪”不断,何况县委书记,这点事不算啥,况且林书记还是做了很多实事的。 林哲宇虽然被宣布停职,却没有被控制,对于外界的种种评论,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舆论还是偏向于他这一方面的,只是民间的舆论在官方面前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林书记,我们都相信你的为人,绝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也相信纪委会还原事实,给你一个交代。”在林哲宇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议室里,李兆阑诚挚地道。其他常委们虽然没有就事情的本身作任何的评论,但是他们也一致认为,市纪委会给林哲宇一个清白。 事发之后,林哲宇一直没有公开解释什么,但他真的没料到同事和百姓们会这么相信他,这让他非常感动。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希望不要影响到同志们的工作。”林哲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市纪委对我的停职调查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县委的工作由兆阑县长代为主持,希望同志们不要受此件事情的影响,继续我们还没有完成的工作。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兆阑县长,辛苦你了。” 李兆阑点了点头:“林书记,你放心,海安不会乱的。” “那就好。同志们,那就这样,散了吧。”林哲宇当先站了起来。 杨行江拍了拍他的手臂道:“你也要挺住,这段时间你够累的,就当是为自己放个假。” 林哲宇笑了笑,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安慰,王运达一声不吭地跟着林哲宇去了办公室,与他一道的还有刘平。 “纪委那边我及时了解情况的。”王运达有这个能耐,林哲宇一点都不怀疑,笑了笑道,“运达,现在海安的风气很好,你不能放松,不管我是去还是留,都不要麻痹大意。” “我服了你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考虑这些。”王运达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平咬着嘴唇道:“林书记,都怨我,是我识人不察,才出了这样的事情。” 林哲宇道:“刘主任,你也别自责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开的。” 刘平和王运达帮着林哲宇收拾了一下,将林哲宇送回住处,刘平问道:“林书记,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先回诗海吧,就像运达说的,当杨书记所说的,给自己放个假。”市纪委正在对此事进行调查,既然社会上已经知道了这事,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要求林哲宇就留在诗海,随时接受询问。 晚上,王运达几人打算请林哲宇一起喝顿酒,林哲宇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站在窗前,窗子开着,风柔和地送了进来,轻得就像是情人的手,林哲宇端着一杯茶,看着窗外。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古人诚不欺我,海安的一切都在向一个正确的方向前进,各方面的关系也磨合得很好,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自己有没有干这些事情,林哲宇当然清楚,只是他对市纪委的调查一点信心都没有,除非陈小伟和尹颖主动承认根本没有这么回事,否则无论如何,林哲宇的档案里都会浓墨重彩地写上这么一笔,可是这一切都出自于周光良的指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周光良自然会趁他病要他命,如果不是孟庆德这位纪委书记的话,自己恐怕就要到市纪委的专属之地接受调查了。 孟遥的电话在这时打了过来。自从有了网络,世界便没有了距离,林哲宇的事情传播得非常快,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孟遥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刚刚才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孟遥追问道。 林哲宇不想让她担心,轻描淡写道:“有点误会,不会有事的。” “这还叫不会有事?”孟遥听了林哲宇转述了那晚的事情,对陈小伟和尹颖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各大网站都有关于你的报道,林哲宇这三个字已经是搜索关键词了。这种舆论,对你非常不利。” 林哲宇笑了笑:“那我还能怎么样?哭鼻子还是暴跳如雷?这件事情正好可以锻炼我的心性,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放心,我扛得住。” “我看啊,这官不做也罢,凭你的能力,在商界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孟遥忿忿不平道。 林哲宇岔开话题:“琳琳这段时间怎么样?等这事过去了,无论是哪种决定,我都要去京都好好陪陪你们。” 孟遥笑道:“那我倒是希望你回来就不走了。” 林哲宇笑了起来:“你这是落井下石。” “那又怎么样?”孟遥止住了笑,道,“要不要我跟爸说一声。” 他们要的东西就是这个 “不用了,这事他也不好安排人出面,我能应付得了的。”林哲宇并没有说出里面所含的内情,否则以孟遥的性子加上她在各界的关系,最起码诗海要被搞得鸡飞狗跳,况且这个时候眼看着全国性的大会就要召开,每个人的神经都敏感得很,林哲宇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情触发形势上的变化。 “听你的。”孟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电话刚挂断,便又有电话打进来,林哲宇没有去接,朋友们的好心他明白,只是这个时候言多必失,他也不想给自己增添压力,不过有一个人的电话他是接的,那就是岳省长的秘书卫星打过来的。 这家伙有意思,电话一通就道:“好家伙,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是专吃窝边草啊。” 林哲宇笑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啊。” 卫星正色道:“你的性格我是清楚的,要说不拈花惹草可能未必,但是绝不可能去搞下属的女人,不过我信没鸟用,小子,这关你闯过去了,你就涅槃重生,闯不过去,虽不至于万劫不复,但你的政治前途几乎就断送了。” 林哲宇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就当是我命中的一个劫数吧。” 卫星沉默了一下道:“省里的大佬们没怎么表态,只有纪委那边有点声音,意见不统一,其他人都在观望,我只能说祝你好运了。” “老弟,谢谢你的关心。” “关心个毛啊,我又帮不上忙,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好兄弟,祝你好运吧。” 天还没有亮,林哲宇便开着奥迪q7离开了海安。在海安除了富润花园小区,他也没地方可去。言老九已经把房子装修好了,不过坚决不肯收下,林哲宇也就没坚持,先放着再说。 开了门进去,里面有一股淡淡的漆味,林哲宇把窗子打开,让风吹进来,然后环视着屋子,却又觉得那么的陌生。 随着阳光的渐渐强烈,温度也渐渐升高了,林哲宇看着那辆q7,车身上全是泥,换了往常是肯定开到洗车点去清洗,但是现在他却是闲了下来。人一闲着,就会胡思乱想,所以林哲宇得让自己忙起来,——毕竟他不是铜心铁肺,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困扰是外人所无法想像的,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职务——之前视频门事件就没有击垮他,这件事又算得了什么?他只是感到痛心,陈小伟居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下套出卖了他,这才是林哲宇最大的心结。 找来了水管,接上了自来水,林哲宇拿出抹布清洗着车子,忙活了一阵,便有些腰酸背乏,干脆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休息,反正漫漫一天呢,想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 阳光照着,便有着困乏,林哲宇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索性将座椅放倒躺着眯一会儿。这座椅刚一放倒,有一包东西就掉了下来。 那是一个塑料封皮包起来的袋子,林哲宇还以为是孟遥公司的什么资料,随手拿起放在了一边,却是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睡着,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那个袋子再次跃入他的眼帘。 闲也闲着,林哲宇拿过那个袋子打了开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林哲宇便跳了起来,脑袋险些没撞在车顶上。 这哪里是什么龙港集团的资料?分明就是检举周光良的材料,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复印件,而是原件! 林哲宇左右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当即拿起那个袋子进了屋,详细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是一上午,等到他抬起头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 合上那些资料,林哲宇的眼前闪现出了太多的画面,在安南省所遭遇的绑架,对方索要的文件应该就是这个,而这个家里被破坏成那种样子,显然要找寻的也是这个。那么,问题就来了! ——谁是背后的人! 这件事情对周光良有利,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林哲宇不认为周光良有这么大的能力。他只不过是位市委书记,凭什么能把手伸到安南去?而联想到董振雨的再次失联以及省委一直没有对周光良采取什么动作,林哲宇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可能,那就是文东文三哥有问题。 随着这个念头的闪过,林哲宇经过一系列的思考,这个判断是最合理的,也是最有说服力的。文三哥完全有实力做到在安南将他们绑架,以及在诗海对林哲宇的家进行寻找,同时也解除了林哲宇心头的疑惑,那就是在安南的绑架突如其来,而最后放过他们也是莫名其妙。因为文东一来知道孟遥的身份,她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以陆远航的性格恐怕掘地三尺也要把凶手给揪出来,他不想为自己惹麻烦,去得罪陆远航这位大哥,而且林哲宇没有拿他所想要的东西去换取孟遥母女的安全,而是只身赴险,以自己当人质为条件把孟遥母女换回来,这证明他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份文件,如果有,他绝对没有理由这么做。而在他的家里也没有找到东西,完全符合文东的判断。所以林哲宇一家才有惊无险。 林哲宇的心忽然间揪了起来,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话,那么董振雨的安全就堪忧了。林哲宇绝不认为他的失联是自主的行为,而有文东的因素在内,仔细想了想,林哲宇认为董振雨应该只是被控制了,而不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举报周光良的原始证据并不在董振雨的手上,在没有找到下落之前,他还不会死。 现在回头想一想,定然是那天董振雨趁着林哲宇去咖啡厅找文东时将原始证据藏在了这辆车里,没想到到现在才被林哲宇无意中翻出来。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还真不知道哪天才能找到这份证据。 林哲宇并没有多少的喜悦感,也并没有直接把证据交出去的念头,他在考虑的是,文东为什么要这么做?也就是说,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要知道,他可是纪委最高领导人的儿子啊!林哲宇更加感到可怕的是,这会不会根本就是出自于他父亲的授意,如果是这样,那麻烦就大了! 两个条件 这份资料成了林哲宇手中的烫手山芋,林哲宇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份东西带到周光良的办公室去,借此换回自己的清白,但是林哲宇自打得到这份资料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动过这个脑筋。董振雨所吃的苦是原因之一,而自己一家遭受绑架,这是原因之二,更重要的是,他绝不容许周光良这种人还留在市委书记的位置上。 可是由于事情涉及到文东,再加上董振雨曾向省纪委举报过,非但未果,反而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所以林哲宇不能这么轻率地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的教训在董振雨的身上已经发生过,绝不能重蹈覆辙,那么该如何处理就成为考验林哲宇的一个难题。 由于考虑到岳父大人的处境以及这件事情里有没有文东父亲插手的因素,再加上林哲宇并不确定自己大差不离的判断是不是完全准确,所以他并不打算把这些证据交给老丈人去处理。至于说省里的乔初一和商歧山,他们也不是最佳的人选。 思来想去,林哲宇决定采取直捣黄龙的做法,解铃还须系铃人,正是因为有文东的存在,才让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错综复杂。 于是林哲宇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文东的手机上。 “三哥,是我,林哲宇。”林哲宇竭力让自己的情结和语气稳定。 “老弟,是你啊。”文东笑着道,“很久没联系了,来京都了?” “没有,还在诗海呢。”林哲宇道,“方便说话吗?有点事情跟你聊。” “方便,说吧,什么事?”文东的语气微微有些变化,似乎严肃了起来。 林哲宇沉默了一下,道:“董振雨还活着吗?” 文东当即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哲宇笑了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用装糊涂了。我只想知道,董振雨是不是还活着。” 文东不吭声了,似乎是在考虑什么,林哲宇也不催他,静静地等着他开口,过了好一阵子,文东才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林哲宇缓缓道:“你一直在找的那件东西我找到了,在我的手里。” 文东的呼吸似乎有点重:“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林哲宇忽然笑了起来:“文三哥,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如果你不想谈,就挂电话。” “等一下。”文东急道,“你想怎么样?” 林哲宇道:“我要确切地知道,董振雨是不是还活着,这决定着事件的走向。” “他还活着。”文东终于给予了一个正面的答复。 “好,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我要听到他的声音。”林哲宇淡淡道,“三哥,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我保证我手上的东西比董振雨提供给你的更齐全,如果半个小时内我听不到他的声音,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需要他的人和机构手里。” 林哲宇根本不给三哥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手机,为了避免文东遥控指挥,林哲宇直接把话堵得死死的。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没到半个小时,文东的电话便再度打了过来,林哲宇听到了董振雨的声音:“我还没死。” 林哲宇舒了一口气,不过董振雨的语气和状态倒是不错,看来过的还挺滋润的,当即道:“你不会有事,把电话交给文东。” “你想怎么样?”文东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丝阴鸷的味道。 林哲宇淡淡道:“为什么?” 文东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道:“林哲宇,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过现在看来,也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我是笨还是蠢,跟你没什么关系。”林哲宇淡然道。 文东沉默了一下,道:“你是体制中人,不过你看不出当前的政治形势波谲诡异也是正常的,毕竟你的层次还低,超过市一级你的眼界就不够了。” 林哲宇的眉头皱了皱,不由道:“难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文东忽然笑了笑:“你也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笨,不过我不会明确地告诉你,你自己揣摩吧。你所问的为什么,需要你自己去思考答案。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林哲宇也懒得再去追问文东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没有答案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况且听文东的意思,他这么做可能还藏着更深的原因,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少一些比较好,正如文东所说,一个县委书记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可能是高不可攀,但是在更多高层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只蚂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所以不再纠缠,道:“两个条件。第一,确保董振雨没事。第二,该拿下的人要拿下。” 文东略带玩味地道:“第一点没问题,不过什么叫该拿下的?” 林哲宇淡淡地笑了笑:“三哥如果猜不到,也枉称三哥了,是不是?” 文东也笑了笑:“你的条件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呢?难道还想把你办了不成?”林哲宇自然知道凭手中的证据,只要属实——也确定肯定是属实的,周光成肯定脱不了干系,至于说省纪委以及文东本人,这些都是飘渺虚无的事情,没凭没据的,逼急了,文东来个金蝉脱壳,搞不好就把董振雨给赔进去了。所以逼得太紧,狮子大开口只会物极必反,撕破了脸皮,极有可能两败俱伤,所以林哲宇的条件确实就这么简单,至于说在万屿岛发生的事情林哲宇是绝口不提,提起来大家都尴尬,文东能在京都的圈子里混出个三哥的名号来,显然不是浪得虚名,虽然林哲宇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跟他有什么交集,但是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 “林哲宇,我还是小看了你。”文东这一次又有了变化,“等这事了了,改天到京都来,我会好好地跟你聊一聊,也郑重诚心向你道个歉。”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林哲宇没有把话说死,毕竟眼下的事情还没有得到解决。 文东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个袋子,谁能想到,就这几张纸,却是险些要了人的命。只是董振雨的日子很快就要雨过天晴,却是有别的人就不好过了。 B计划 林哲宇倒是不担心文东会耍花样,他是有底气的。这个底气来自于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陆远航对文东所造成的威慑力。陆远航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林哲宇不清楚,但是能博得“京都第一少”的名头,显然不是空穴来风,加上他本身的身份,文东对他哪怕不是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尊重,也会有所忌惮,这事如果不能让林哲宇满意,陆远航恐怕就要站出来了。而第二个方面,是林哲宇在作一次赌博。其实他的要求一点都不高。要求董振雨不出问题,这是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这对于文东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况且董振雨被他“扣留”,没有受到什么委屈,他所做的也只是要求董振雨的手机关掉,因为这是审查程序,所以董振雨尽管心中起疑,却不得不同意。而林哲宇的第二个要求,是该拿下的人必须拿下。这个该拿下的人指的是谁,文东的心里非常清楚,是董振雨所举报的周光良。 地级市的市委书记一般是正厅级干部,有的还高配为副部级,能够达到这个位置的都是精英,也都是政治阵营中中流砥柱的人物,并不是轻易就会放弃的,但是有句老话叫作“弃车保帅”,这说明在关键时刻,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掉的。 林哲宇知道,省里有人在为周光良保驾护航,因此在没有更强大的外界力量的干预下,想拿下周光良难以登天,事实也正是如此,否则董振雨也不会携证据而颠沛流离奔走天涯,险些丧命。所以,林哲宇把这个难题交给了文东去处理。 文东当然比林哲宇更清楚一个道理,那就是党内做事最怕“认真”二字,一旦认真起来,别说你一个市委书记,就是更高级别的领导,只要你有问题,就同样会被拿下,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因此,他必须把这件事给办成了,否则一旦事情闹大,将是一个非常复杂混乱的局面。 所以,林哲宇认为,文东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耍花招,至于说他会不会记恨在心,就不在林哲宇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记恨又能怎么样?绑架的事情都干过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而在京都一所精致的小屋子里,文东正端着一杯酒,看着天上那轮惨淡的月,月光昏黄,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林哲宇这一次确实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他原本的计划是拿到董振雨举报的原件销毁,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至于董振雨那边他自然可以找借口应付过去,别问文东是怎么知道董振雨还有原件的,因为董振雨当时所提供的根本就是复印件。 这么重要的东西,董振雨自然不会随便托付给别人,那么他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有林哲宇。所以他才会安排人对林哲宇的住处进行一次“洗礼”,在没有收获之后,很轻易地便得到了林哲宇一家去安南旅游的消息,策划了那一次的绑架,更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余,只有放人。 这件事他做的不漂亮,为了避免麻烦,他把千礁岛的主人宗仕鸿“送”到了国外,其实这么做看起来是亡羊补牢,实际上却是多此一举,以林哲宇的智慧不难想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疙瘩是肯定结下了。 林哲宇现在让他来处理这个事,文东只得按照他的要求去办,否则事情将难以收拾,至于其中深层的东西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文东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我文东。事情有变,按b计划进行。”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就这样。”文东直接摁断了手机。 而此时的周光良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他的心思仍然放在林哲宇的身上,虽说纪委已经展开了调查,从纪委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却是不尽人意,光光是靠举报者的举报,并不能解决问题,最重要的就是证据,而证据又是什么?除非尹颖能够提供出林哲宇跟她上过床的证据,比如说精斑,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一化验便由不得林哲宇去抵赖。 事发后,周光良没有见林哲宇一面,所以无从得知他的状态,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的有点担忧,他总觉得林哲宇这个跟头栽的太快了,不过周小平信誓旦旦地保证,绝无问题,因为尹颖的手中有着林哲宇侵犯过她的死证! “小平,你去纪委那边再去看看。”事情没有最终的定论总是存在着被翻盘的可能,据他所知,林哲宇回诗海之后,便一直窝在他的住处,根本没有离开过半步,这太不符合常理了,换了其他人,肯定要想办法托关系,像常务副省长乔初一、副省长商歧山,都曾是他的直接领导,他没有理由不去寻求助力,周光良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在他们发问的时候该怎么回答,难道是这两位知道这事太敏感,不便于出声吗? “好,我马上去。”周小平虽然是市委副秘书长,但是比市委秘书长还红,几乎是不离周光良左右,代替了周光良秘书的职责了。 “算了,我还是去一趟市纪委吧。小平,你跟我一起去。” 周光良亲自过问,并没有什么不对,作为市委一把手,县委书记出了状况,他督促查案也是无可厚非。 纪委离市委大院并不是太远,眼看就要摘到胜利的果实,而去除自己的后顾之忧,周光良的心头泛起阵阵激动,为了平稳住心情,周光良特意要司机把车开得慢一些,给自己留下充足的时间。 这时孟庆德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有情况要汇报,周光良淡淡道:“我正在去纪委,一会儿就到。” 车虽然开得慢,不到十分钟,车子便稳稳地停在了市纪委的院子里,孟庆德和李珂以及三名工作人员在等候着。 这个人是不是你? 孟庆德大步上前,周光良面无表情道:“孟书记,查得怎么样了?” 孟庆德道:“周书记,出了点状况,可能一时半会查不了。” “什么?查不了?孟书记,这事可是你亲自带队。”周光良一边向楼上的会议室走一边沉着脸道,“两天时间虽然有点短,可是社会舆论却在不停地发酵,要求我们尽快给一个说法,你也知道那些媒体的一张嘴有多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毒舌说的就是他们。孟书记,林哲宇是从市纪委调出去的,曾经是你的得力手下,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维护他的理由,这事是拖不得的,拖得越久越是不利。我看啊,事实俱在,该快刀斩乱麻,尽快公布调查结果,以安民心,也安了我们自己的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孟庆德也不争辩,道:“周书记,进来再说吧。” 周光良进了去,周小平挨着周光良坐下,身后却是有两名工作人员站着,不由道:“这是干什么?” 孟庆德笑了笑,道:“周小平同志,市纪委有点情况要向你核实一下。” 周小平又是一怔,周光良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孟书记,你这玩的又是哪一出?” “周书记,我没别的意思,本来纪委的同志准备去市委找周小平同志的,现在来了,正好问一问。”孟庆德的脸上虽然有笑容,但是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霜。 周小平的心跳了一下,声音微微高了起来:“孟书记,敢情我是自投罗网了。” 孟庆德淡淡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因为你跟林哲宇的案子有点关联,所以才问一问,你也不用这么激动。” 周光良这时也淡淡道:“小平,孟书记向来以正派著称,不会诬赖谁的,你放心好了。”言下之意,他要是敢乱栽赃,我会为你作主。 周小平定了定神,道:“就在这儿问吗?” 孟庆德道:“李书记,你带周小平同志到隔壁去问话,我还有些情况要向周书记汇报。” 李珂倒是一脸人畜无害的神情,微笑着道:“周秘书长,例行问话而已,走,我们到隔壁去。” 周小平走的很慢,在心里思量着前前后后的点点滴滴,自信一点问题都没有,心下也就安定了。 待会议室的门被关上了,孟庆德才道:“周书记,林哲宇的这个案子费解的地方很多,据走访的情况来看,海安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林哲宇的肯定达九成以上,说他跟下属的女朋友乱搞男女关系,几乎没有人肯相信……” 周光良很是粗暴地打断了孟庆德的话道:“孟书记,我必须郑重提醒你,你是市纪委书记,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赞同你的做法……” 一番义正词严的说辞说的是大义凛然,孟庆德也没有插言,更没有去辩解,仿佛显得很是理亏,只是目光中却是有着一丝嘲讽之意一闪而过。 周光良刚刚停下说话,突然听到隔壁的声音陡地大了起来,正是周小平的声音:“李珂,你他妈什么意思?” 随着周小平高亢的声音,还有剧烈地拍桌子的声音。 周光良神情一变:“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孟庆德话音刚落,还没站起来,便听得隔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跟着会议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了,显出一张周小平因极度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 “发生什么事了?”周光良沉声道。 孟庆德的目光也落在了跟着进来的李珂脸上,沉着脸道:“李主任,怎么回事?” 李珂倒是神色平静,很是镇定地道:“周书记,孟书记,周秘书长似乎有点情结,不配合询问,又是骂人,又是拍桌子。” 周小平激动地道:“周书记,他们居然问我陈小伟的举报是不是我指使的,这不是胡扯吗?” 不待周光良说话,李珂已经淡淡道:“周秘书长,你应该明白,纪委不会胡乱说话,也就是说,所说的每一句话,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有根据的。” 周小平是周光良的人,周光良自然不能不出声,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倒也不能把立场摆得过于鲜明,当即道:“小平,你不要激动,纪委办案公平公正,有根有据,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行了。” 周光良的话不愠不火,可言下之意,却是明白不过了,那就是有账不怕没地方算,完全就是在给周小平撑腰。 这样的话孟庆德和李珂自然都是听得出来,不过都没什么异常的神情,李珂道:“周秘书长,周书记已经表态了,请吧。” 孟庆德忽然道:“周书记,这案子不是什么经济要案,不如一起旁听一下,顺便也看看纪委战线的同志都是如何工作的。” 周光良的瞳孔微微一缩,从孟庆德的姿态来看,似乎是十拿九稳,难道周小平处理的不干净次留下了什么尾巴不成?一念及此,他更想知道纪委都掌握了哪些东西,当即当仁不让道:“既然不违反纪律,听听也好,我对纪委审查的方式也挺好奇。” 周小平怏怏地坐了下来,由于有两位领导在,他倒也不敢造次,一脸不快地看着李珂。 在两位领导的目光下,李珂也不显慌乱,只是神情却是严肃得很,将另一名记录的纪委同志也叫了进来,然后才道:“例行的问话就不多说了,刚刚已经记录在案。周小平,你认不认识陈小伟?” “不认识。”周小平一口否决。 李珂早有准备,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双击了一个视频之后,将电脑的屏幕转向了周小平,道:“你看看这段视频,视频中有三个人,这个人是不是你?” 周小平在看清那个视频之后,眼角抽搐了一下,1280p的高清,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是谁,脸色极其难看,道:“是我。”“那么跟你在一起的那两个人是谁?”李珂身子微微前倾,不疾不徐地问道。 周小平沦陷 周小平没有急于开口,李珂倒也不急着去追问,只是道:“你想清楚了再说,因为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会记录下来。” 气氛一下子沉默了起来,周光良并没有看到那个视频,见周小平的模样,心里越发地着急,那个视频内容到底是什么呢?虽然急于知道,却又不便过问,他是市委书记,却只能带着一双眼睛和耳朵,嘴巴是不能出声的。 半晌周小平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看这个视频的时间,我记得是去了一次肯德基店,只不过当时里面的人很多,所以与人拼了桌子。” 李珂笑了笑:“你的记性倒是很好。周小平,你有没有跟陈小伟接触过?” 对于自己的这个解释,周小平也非常满意,心里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真不知道纪委有这么大的神通,居然能找得到肯德基店里的监控视频。 “笑话,我都不认识他,跟他接触什么?” “对了,刚刚那个视频是没有声音的,我再给你看一段有声音的视频。”李珂又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段视频是有声音的,视频的内容与刚刚的一模一样,只是有了清晰的对话。 “陈小伟,我要你办的事你要抓紧时间。”这个声音正是周小平的。 周小平不由一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根本不是肯德基店内的监控所拍,随即他便想到他与陈小伟的对话不但被人录了音,还被拍了下来,这也说明,他所做的一切都被曝光了。霎时间,他的大脑里一片混乱。 李珂在电脑键盘的空格键上按了一下,视频停止了播放,声音也戛然而止,只听他道:“周小平,现在你还说你不认识陈小伟,没有跟陈小伟接触过吗?” 周小平汗如雨下,不由向周光良投以求助的目光,而此时的周光良内心也是一片混乱,想不到自以为机密的事情已经告昭天下了,只是他知道,周小平不会把自己也泄露出来,那就好办多了,当即沉着脸道:“周小平,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周光良的声音有点大,周小平却是精神一振,只要周光良在,自己就不会有事。 李珂却是不再问话了,起身道:“周书记,孟书记,现在案情有了新的变化,根据办案程序,请两位领导回避。” 事实俱在,容不得周小平抵赖,有谁能够想到,陈小伟诬陷林哲宇竟然是受了周小平的指使? 这个结论在公布了之后,立即再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在洗涮了林哲宇的清白之余,也引发了热议,周小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他自己的个人行为,还是身后另有其人? 这些问题,也是市纪委想要获取的答案,但是周小平是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他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的行为,倒也不是没有理由,当初拆迁的时候他就与林哲宇结过怨,也能说得过去,尽管孟庆德和李珂也都知道,这只是一个托辞,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孟庆德也没打算能够把这把火烧到周光良身上,凭这事恐怕还动不了他。 周光良的办公室里,周光良神色阴沉,他在生周小平的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向来看重的心腹做出了如此之卑劣之事而生气,其实他是因为周小平办事不善授人以柄而生气,非但没有如愿地把林哲宇搞下去,反而让他的人气得到了更大的提升。 “周书记,对于周小平一事的处理,您看怎么处理?”孟庆德向周光良汇报了情况后道。 “先停了他的职吧。”周光良揉着脑袋道。 孟庆德笑了笑,这是周光良挥泪斩马谡呢,斩的不到位,他将此案向省纪委一报,够周光良吃一壶的。 “周书记,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是很恶劣的,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党和政府的威信,为党和政府抹了黑,我个人认为要严肃处理。”孟庆德对于仅仅是停职并不满意。官场上的事情,就不能冷处理,他需要借助网民的力量向周光良施压。网民的热情是很高涨的,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关注度也只是在短时间内,也就是说,一旦关注点被其他的事情所转移,就不会再关注这件事。所以一旦冷处理了,就极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得没有了。孟庆德必须逼着周光良做决定。 周光良沉吟了一下道:“周小平的行径是非常恶劣的,鉴于他有悔过的表现,加上这件事情也不涉及刑事,给一个党纪处分吧。” 孟庆德就知道周光良会这么说,也会这么做,一个党纪处分顶个屁用,大不了运作一下,把周小平调出去,换个马甲再出来,又是一番景象。 “周书记,我觉得也该考虑一下林哲宇的感受吧,莫名其妙地被诬陷,一个党纪处分,他能满意?”孟庆德道,“再说了,诽谤、诬陷,往大了说也构成刑事犯罪。” 周光良没有搭这个茬,道:“林哲宇呢?这事必须给他一个说法,你联系一下,我跟他谈谈。” 孟庆德知道周光良打的什么主意了,找到林哲宇,林哲宇倒不好不卖他一个面子,多半是不追究了,然后一个党纪处分完事,看孟庆德的意思,对周小平双开是不大开能的,最多也就一个留党察看,那有个毛用? 事实也正如孟庆德的判断那样,在林哲宇被叫到周光良的办公室之后,周光良单独跟他聊了好一阵子,当林哲宇出来之后,去了一趟纪委,孟庆德问起,林哲宇笑了笑:“能恢复我的名誉就行了,至于周小平,狗咬了我一口,难道我也去咬狗一口?” “哲宇,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大度,不代表那条狗以后就老实了,不咬你了。”孟庆德恨恨地道。 林哲宇笑了笑道:“孟书记,你信不信一句话?” “什么话?” “多行不义必自毙。” 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自信 当听说林哲宇安然无事之后,夸张点说,海安是举县沸腾,表现最火的要属仇龙乡的老百姓,据说林哲宇回来海安的那一天,仇龙乡的几个烟花爆竹专营店内的所有东西都一售而空,鞭炮声更是响了一夜。 相比于这些,林哲宇回来的很低调,周光良的本意是要亲自送他到海安来,再开个会为他正名的,却是被林哲宇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周光良就是只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在这个时候,林哲宇自然不会跟他有什么近距离的接触。 这件事从事发到结束也就短短的三天时间,海安并没有什么变化,林哲宇自己开着车子,缓缓驶在海安的主干道上,看着一场雨将海安洗涮得清新靓丽,心情就没边儿的好。 得知林哲宇回海安了,吕强在第一时间冲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他是来负荆请罪的。 林哲宇已经在办公室里迎来送往了好几拨人,都是来贺喜的,看得出来,他们的道贺发自肺腑,林哲宇也是打心眼里感动,能够得到同志们如此的信任,林哲宇觉得自己也是值了。身在官场,林哲宇很清楚同僚之间的关系,因利结盟,同样也会因利瓦解,但是在海安似乎根本不存在这种情况,到底是他这个领头人一心发展不图私利,还是海安的干群思想解放觉悟高人呢? 吕强来的时候,林哲宇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就是刘平。 刘平正在自我检讨,是他识人不准,为林哲宇埋下了隐患,险些酿成大错,请求处分。 林哲宇就笑:“刘主任,你也别自责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就在这时,吕强也进了来,一进来,便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笔直地站在林哲宇的办公桌前:“林书记,幸好陈小伟这个小王八蛋还有点良心,把真相说出来了,否则您要是有个差池,我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林哲宇安然无恙,刘平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这个时候也就没有落井下石,道:“吕书记这几天日子也不好过,在仇龙乡里,老百姓都在骂他,说如果你有个闪失,就要把吕强的祖坟给刨出来呢。” 林哲宇笑了起来:“幸好我没事,不然吕书记的祖坟被刨了,我的责任就大了。” 吕强欣慰地道:“吉人自有天相,陈小伟这小王八蛋不见人影,见着了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林哲宇开着玩笑道:“他是小王八蛋,你妹妹就是大王八蛋,那你是什么?” 吕强嘿嘿一笑:“只要你没事,我就是做个王八蛋也没啥关系。” 林哲宇拿出烟来,一人抛了一根,各自点上,吸了几口,才道:“其实,你们都冤枉了小伟了。” 刘平和吕强有些不解,均是觉得林哲宇在故意安慰他们,林哲宇接着道:“小伟和尹颖这一次的牺牲很大啊,为了我可谓是费尽心机。” 刘平不由疑惑地看着林哲宇,只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问出来,倒是吕强忍不住问道:“林书记,你可把我弄糊涂了。” 林哲宇微微一叹,道:“经过这件事,周小平跟我有过节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他想收买小伟诬陷我,也这么做了。其实小伟这一次这么做,完全就是釜底抽薪,把周小平拉下水。” 林哲宇这么一说,刘平和吕强都明白了,陈小伟不仅仅是釜底抽薪,还将计就计,倒打了周小平一耙,代价就是自己的前程。 “他原本不必这么做的,可是他知道,如果只是把周小平的险恶用心告诉我,虽然我会提防,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伟不做,还会有别的人做,而且我也拿周小平没办法,所以他才导演了这场戏,达到了把周小平拖下水的目的,只是这么一搞,黑锅就由他和尹颖两个人去背了。”林哲宇又是一声叹,“吕强,你想办法联系他一下,他对我这么负责,我也要对他负责。” 吕强呆了一下,眼睛里居然有了些泪花,事发后,他对陈小伟恨得是咬牙切齿,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外甥并不是那么不堪,恰恰相反,是一个敢于牺牲自我的伟大的人,剧烈的情绪反差让他的心情难以自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好个小伟,林书记,我一定把他找到。” 刘平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林书记,我们都看错了他。” 林哲宇道:“即便是我有心让他再回来,恐怕也会有很多不理解他的人带有色眼镜看他,况且尹颖还是个女孩子,刘主任,你给我重新特色一个秘书吧。” 晚上,林哲宇与孟遥通了一个电话,得知林哲宇全身而退的原委,孟遥在开心之余,也是不胜唏嘘,随即她又道:“周小平是幕后主使吗?” 对于孟遥强烈的政治嗅觉,林哲宇一点都不意外:“当然不会是,不过我也不想去追究了。” 孟遥怒道:“不追究怎么行?不行!这事不算完。” 林哲宇能够体感受到孟遥的怒气,笑着安慰道:“孟书记也这么说,不过我告诉他,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也信这个?那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孟遥强烈反对林哲宇的“软弱”,忽然道,“老实交待,你是不是又耍什么阴谋,暗里使了诡计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不是阴谋哦。对了,孟遥,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孟遥笑了起来:“是不是让我帮你安顿陈小伟和尹颖?”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老婆大人也。”林哲宇拍着马屁道。 “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孟遥笑着道,“没问题,人家于你有恩,我就帮你报恩吧。” “等找到小伟他们再说吧。”林哲宇只是提前安排一下,随后道,“孟遥,真对不起,龙港集团成了我的安置营了。” “你是为国为民的官员,小女子不帮你帮谁啊。”孟遥的声音低了下来,“老公,我想要你了。” 一句缠绵的私语让林哲宇食指大动,无奈“鞭”长莫及,只能望“洋”生叹,咬牙切齿道:“等着,过两天我扯个由头就过去。” 照单全收 周光良是在市纪委工作会议上被省纪委的人带走的,当时他正在高亢激昂地做着报告,大谈特谈反腐的必要性,几个身着西装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宣布了他们省纪委工作人员的身份,让周光良跟他们到省纪委接受调查。 这个消息引起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宣传报道中出现的情况居然在现实中上演了真实的一幕,随后这个消息便以滚雪球之势在全市传了开来。 当天下午,省纪委网站便宣布了“周光良涉嫌严重经济问题被调查”的消息,纪委出手向来不走空,这么一则消息基本宣判了周光良的死刑,这也意味着诗海市委书记一职又要易主,新一轮的政治洗牌又要重新开始,而周光良的落马不知道又要牵扯出多少人来。 对于这个消息,林哲宇是一点也不意外。文东的为人林哲宇虽然不予评价,但是他的能力是很强的,现在预想成为了现实,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其实说句心里话,林哲宇对周光良并没过多的怨恨,只是一天不拿下他,董振雨便一天没有出头之日,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这么做。想到他们一家子团聚,想到董洁盈脸上荡漾的幸福笑容,林哲宇的眉眼也都打开了。 周光良一被省纪委调查,可怜周小平也随之遭殃,再无出头之日,诗仙酒业集团的高层也是纷纷落马,案子的审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奔腾而下,势如破竹。 具体的审理过程,没有人知道。不过周光良落马的第二天,新的市委书记便产生了,由市长展梦白接任,而新的市长暂时还没有定论,由展梦白临时主持市政府的工作,这对于“亲展派”自然是莫大的利好消息。 当天下午,林哲宇就接到了展梦白的电话,展梦白要他收回心思,把心思放在海安的发展上面,随时做好迎接新挑战、肩负新担子的准备。 林哲宇当即表示,一定不辜负展书记的期望。 展梦白随后才哈哈一笑,道:“小林啊,你真是名福将。” 这句话里透露着诸多的亲近,林哲宇自然是照单全收。 乔初一很罕见地打来了电话,很是惜语如金,说林哲宇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林哲宇这才明白他被放到诗海来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周光良,如果不阴差阳错地在京都遇到了董振雨,真不知道没有说明的任务哪一天才能完成。只是乔初一的话也给了他另一个疑惑,那就是拿下周光良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当初周光良只不过是常务副市长,难道说当时的乔初一已经知道周光良要出任诗海市委书记一职?那么拿下周光良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哲宇的脑子里一片浆糊,这涉及到省里的格局乃至更高层的博弈,相比来说,他就是一只小虾,虽然已经绽放出远远高于小虾的光彩,但其本质还是一只小虾,那个层面的斗争虽然不见风雨,却是更加激烈残酷,一切都在风轻云淡之中,极有可能一夜之间便是高楼坍塌,又怎么是他这只小虾所能抵挡的了的? 所以乔初一接下来没有给他什么明示,只是让他安心工作,谋求更大的发展,他会一直关注。这表明了一点,林哲宇已经真正引起了重视。这是把双刃剑,既是对林哲宇的一个鞭策,也说明林哲宇进入了另一片的视野,那么他既要享受火的温暖,也要接受冰的酷寒。 五一之际,天气已经很暖和了,留情海影视基地正式破土,这一天,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四套班子悉数到场,参加了破土奠基仪式。 这一天,林哲宇很忙,这个影视基地不仅是海安的荣耀,也是诗海的荣耀,往大了说更是整个安东省的荣耀,向导的来头不必多作说明,作为国际著名导演,在这里建一个影视基地,而且是规模极其宏的基地,所产生的效益和对海安知名度的提高是无与伦比的,将来的海安定位可不仅仅再是一个小小的县城,极有可能成为诗海的新中心。所以市委书记展梦白极其重视,亲自参加了这个奠基仪式。 刚参加完奠基仪式,两人一同陪同分管农业工作的副省长黄天华调研仇龙乡。 这两项工作都是海安县的亮点,同时也都是诗海市的亮点。影视基地的重要性不再赘述,而仇龙乡作为在全省都赫赫有名的贫困乡现在有了突破性的飞跃,更是夺人眼球。所以副省长黄天华对仇龙乡的升华非常感兴趣,在五一的时候赶过来调研。 这也正是展梦白到海安来的原因。 一周之前,黄省长要过来调研的情况便发到了市里,随后又转到了县里。虽然说只是一个非常委的副省长,但也是让人难望其项背,展梦白刚刚上任市委一把手,自然也要慎重对待,所以对林哲宇千叮万嘱,要做好这一次的接待及保全工作。 林哲宇特意召开了会议,在召集令行禁止的情况下,一切的工作都是那么的游刃有余,各项措施都非常到位。 黄天华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衫,里面一件白衬衫,并没有什么大的派头,显得非常亲切。 林哲宇在省政府工作的时候,与他有过几次接触,并不是太多,不过黄天华还记得住他,非常亲切地道:“小林书记成长得很快啊,这仇龙乡可不是我的第一站,一路上我问了一些人,对你评价非常高啊。” 林哲宇谦虚地道:“黄省长,我也只是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情。” 黄天华哈哈一笑,道:“展书记,哲宇同志把仇龙乡这块根深蒂固的礁石给破除了,这是一大功。” 展梦白笑道:“这证明省委和市委的眼光都是准确独到的。想破除这块礁石的人很多,但成功的只有哲宇同志一个,前没有古人,后也没有来者啊。像这样年轻有力敢闯敢冲的干部,正是我们所迫切需要的,也是重用的对象。” 恩情在心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到了黑龙山下。黑龙山原本是很高的一座山,现在虽然还没有被夷为平地,却已经不再是拦路虎了。 展梦白也是第一次到新的仇龙乡来,见到这么一副情景,不由道:“我记得以前的仇龙乡是进不去出不来,想不到现在交通这么好。” 林哲宇笑了笑道:“人多力量大。” “哲宇同志一招借力打力使得不错啊,我略有耳闻。”黄天华笑着提到了林哲宇一手炮制的稀有矿产的事情,林哲宇像是一个被揭穿伎俩的孩子一样,腼腆地笑了笑道,“黄省长,这种小把戏自然瞒不过您了。” 黄天华故作严肃道:“你的这个做法,虽然给仇龙乡带来了实惠,却是伤害了一些投资商的利益,听说都有人反映到省里去了,要批评。” 展梦白自然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要维护下属的,当即道:“黄省长有所不知,哲宇同志的做法虽然有值得商榷之处,但是据我所知,海安县委县政府可是没有作任何形式的承诺,省委省政府可不能听信片面之词。” 黄天华笑着道:“梦白书记,你真以为省里这帮老家伙都是睁眼瞎呀,要是哲宇同志真的瞒天过海,提供虚假情况,板子早就打到他屁股上了。” 林哲宇故意抹了一把额头道:“领导明察。” 仇龙乡的变化确实很大,尽管不是一天一个样,但是起码有了生机。黄天华是分管农业农村的,要带他去看的自然是新搞的高效设施农业示范带。 其实用示范带来形容有点言过其实了,毕竟这才刚刚开始,在吕强亲自带头上,这片高效设施农业已经有了四百亩的规模,远远看过去,钢架大棚连成一片,很是惹眼。里面种的品种不少,有草莓、西瓜、时令蔬菜,还有一个火龙果种植园。 吕强和乡长朱耀早就带着一帮人在这里等着了。由于这一次的调研并不是兴师动众,所以也没有组织各个乡镇的一二把手一起陪同,几乎是在一种拉家常式的模式下展开汇报工作的。 吕强的汇报很朴实,也很精练。黄天华分管农业,本身又是搞农业出身,想用点华丽的词藻去糊弄他根本不行,林哲宇要求吕强汇报的时候实事求是,不要自已给自已脸上贴金,要多说困难,反正仇龙乡原本就是贫困乡,有一点点的起色都是进步,所以说的越困难越好,不要怕丢人,搞不好黄省长一高兴一怜悯就有好处了。 吕强按照林哲宇的部署汇报,由于是刚刚起步,还处于摸索阶段,技术不成熟,资金也短缺,所以很难说能不能发挥效益,林哲宇及时补充,黄省长,仇龙乡的土质不好,为此请了京都来的专家对土壤进行改良,这是一项长期工程,仇龙乡百废待兴,最缺的就是资金、技术和人才,难得仇龙乡现在有如此负责心的好干部,县里一定全力支持仇龙乡的发展。 展梦白算是听出林哲宇的弦外之音了,当即表示:“市财政最近也比较吃紧,不过一定想方设法挤出资金来扶持仇龙乡的发展,不能寒了百姓的心,不能让干部百姓的努力付诸东流。” 黄天华看着那些绿油油的农作物,心下也是欢喜:“现在的仇龙乡就像是这些叶子一样,正在茁壮成长,最渴望的就是营养,看得出来,你们市县乡三级都是扎实干事的,我给你们撂个底,一回去我就跟省农科院联系,让他们跟你们海安结为伙伴,我听说那边有新品种,正好可以过来试试水,至于资金方面,我的手里也有一点,回头就落实。” “那太感谢黄省长了。”林哲宇喜出望外。 随后又视察了正在建设中的小学以及一些民生实事工程,黄天华都给予了高度肯定,并就此表了态,要求仇龙乡五年内摘掉贫困乡的帽子。 当晚,黄天华没有回县里吃饭,而是在吕强的家里,由苗翠娥做了一顿农家饭,吕强说,这些都是自家种的菜,一点农药都没有,并打算将仇龙乡渐渐发展成为一个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基地。 看得出来,吕强是很有野心的,他要的不仅仅是仇龙乡的小发展,而是要把绿色无公害打造成为一个品牌,实现全民的发展和富裕。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黄天华对这个野心给予了表扬,并要求有梦想是好的,但是更要脚踏实地地去做事、做好事、做大事,同时要求市县给予大力的扶持,并提出殷切期望,希望县委县政府继续探索与众不同合适自已的发展之路。 吃晚饭,黄天华连夜赶回了省里,送走他之后,展梦白和林哲宇一起到县政府招待所住下。在他的房间里,与林哲宇进行了一番交流。 对于周光良的落马,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展梦白通过自已的渠道了解到了一些皮毛,隐约知道林哲宇与这件事情有点关系,可以说,展梦白能够坐到市委书记的位置上,与林哲宇有着莫大的干系,否则他也不会将林哲宇当成一名福将。那么福将就得有福将的待遇。 “哲宇啊,海安在你的手里得到了飞速的发展,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展梦白由衷道。 林哲宇现在很轻松,海安蒸蒸日上,市里的掣肘也被拔除,展梦白也是位有口碑、有能力、有事业心的好领导,在这种氛围下开展工作,绝对是舒心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毫无顾虑高枕无忧,看待任何事都要一分为二,在诗海这片天里,林哲宇毫无疑问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但是林哲宇志不在此,而且自己有意无意地破坏了省内高层的计划,将来未必就是一帆风顺,届时,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一颗弃子,着实难说的很?只不过林哲宇心比较宽,没有发生的事情,他没必要无谓的杞人忧天,而且这些他也不会跟展梦白提起。 新市长老相识 看很得出来,展梦白不仅仅是示好,而且要重用,只是林哲宇心里明白得很,展梦白刚刚上任,虽然之前有了些基础,但是省里绝不可能让他一人称大,毕竟团结是一会事,独立王国又是另一会事了,所以可预见,新市长绝对会强力阻击,跟展梦白唱对台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展梦白对林哲宇的“重用”就显得很是苍白了。 展梦白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话只说了一半,并没有给林哲宇开空头支票,面对林哲宇的默然回应,展梦白笑着岔开话题道:“这一次黄省长来调研,县里准备得很充分,很好啊。” 林哲宇接过话茬道:“展书记笑话了,谈到准备充分,我可是惭愧得很,整个仇龙乡也就高效设施农业有点看点了,其他的不提也罢。” “你的要求有点高,心也急了点,仇龙乡能迈出这么一步来,已经是历史性的突破了,这就很不了起。”展梦白道。 林哲宇笑道:“展书记,仇龙乡的发展离不开支持,在调研现场,我和吕强同志也都提到了发展的短板,缺资金和人才,人才方面黄省长提到了省农科院,但是资金方面仍旧是杯水车薪,还要麻烦展书记的支持。” 展梦白对林哲宇更加心怀好感了,展梦白是表过态的,现在林哲宇旧话重提,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为了争取资金,但展梦白的理解就变成了他不恃宠自骄。 第二天一早,展梦白便离开了海安,林哲宇被影视基地的破土以及黄省长的调研打乱了假日部署,这京都是去不了了,现在一得空儿,顿时觉得自已有些无所事事了。 这段时间,风波已经平息,众人的视线都被周光良的落马所吸引,林哲宇倒也图个安生。 展梦白离开不久,林哲宇与孟遥通了电话,这是林哲宇刻意保持的一个习惯,再忙也要抽个时间打电话,通过电波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们的心离得更近一些。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居然是董洁盈打过来的,林哲宇赶紧接通,笑着道:“洁盈。” “林大哥,我爸爸回来了,谢谢你。”董洁盈在哭泣,不过林哲宇知道,那是捣欣喜的泪水。当然,在知道董振雨回来之后,林哲宇的心也就放下了,电话很快转到董振雨的手中,说林哲宇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一定要上门道谢。 林哲宇笑着道:“诗仙酒业还需要人去管理,如果让你负起这个责来,你能不能做好?” 董振雨不由一呆,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去想过,还沉浸在全家团聚的喜庆之中,不过他对诗仙酒业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否则他也不会冒着妻离女散的风险去搜集证据,不由道:“林书记,你说的是真的?” 林哲宇笑着道:“展书记是位好领导,我觉得你可以去毛遂自荐。” 董振雨沉默了一会儿,下了决心道:“听你的,我去试试。” “嗯,你把电话给洁盈。” “林大哥。”董洁盈刚刚说出这个称呼,便听到那边的曲莹低声埋怨,别乱叫,叫林叔叔,董洁盈争辩了一下,林大哥看上去哪有那么老啊。 林哲宇失笑不已,道:“洁盈,现在你爸爸回来了,你就是最幸福的孩子,没几天就要高考了,有没有信心?” “放心吧,林大哥,我一定会考好的。”董洁盈笑的很开心,“不过我有个要求。” 林哲宇奇道:“什么要求?说说看。” “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一定要来为我庆祝。”董洁盈咬着手指道。 “好,我答应你。”林哲宇拍着胸脯表了态。 其实他是想到诗海去看看的,除了董洁盈一家,还想去看看孟庆德,不过想想也没必要。周光良落马之后,孟庆德是第一个打电话过来的,追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否则不会说出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预言,林哲宇抵死也不承认,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给自已惹麻烦。 五月中旬,新任市长上任,令林哲宇意外的是,这个人他是认识的,来自于他曾工作过的地方新源市,这位新市长叫姜东城。 姜东城以前是凤阳市委组织部长,后来任凤阳市委副书记,想不到几年之后,又成为了林哲宇的领导。 不过林哲宇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姜东城注定与展梦白是唱对台戏的。 他们俩谁高谁低,林哲宇并不关心,问题是现在的他是展梦白这条线上的人,而姜东城在凤阳时对他也是有照顾有加,胡慧芳更是亦母亦姐,他不可能帮着展梦白去对付他,在这种情况下,林哲宇就为难得很了,两头都兼顾的结果恐怕是两头都讨不了好。 姜东城显然不是那种健忘的人,上任没两天,电话就打了过来:“林哲宇,我来了,你也不过来看看我?” 林哲宇笑着道:“姜部长,您初一上任,事情多,我这不是怕耽误您的时间嘛。” 姜东城哈哈笑道:“你还记着我做组织部长的时候呢?嗯,不错不错,念旧。明天是周末,今晚到我这边来,我们好好聚一聚。” “好。”林哲宇答应得很干脆,可是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姜东城刚到诗海,两眼一片漆黑,有一个熟人在,肯定是要先了解一下情况的。 在赶往诗海的途中,林哲宇一直在考虑着该如何应对姜东城,感情上来说,展梦白是肯定比不上姜东城的,可是政治立场并不以私人感情为转移,林哲宇只希望二人之间的火花别摩擦得太大。 五月中下旬,天气已经初显无常起来,走的时候天气还是一片晴好,到诗海时已经是乌云密布,林哲宇径直向着姜东城所留的地址开了过去。 那是在诗海北城的一个比较有名的饭店,环境特别好,只是距离市区有点远,正规的接待一般都不过去,林哲宇将车开过去停好,便看到大厅里的沙发上有一个人面向外坐着,一见林哲宇进来,便迎上前笑着自我介绍道:“林书记,我是姜市长的秘书小叶。” 市长之邀 林哲宇并不认识小叶,看来是姜东城从新源带过来的,与他握了握手,小叶道:“姜市长在上面等着呢。我带你过去。” 在小叶的引领下,林哲宇进了一个包间,门一推开,林哲宇的心里便有些不太舒服,因为里面并非只有姜东城一个人,还有第二个,是市政府秘书长曹志敬。 林哲宇跟他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却也有着点头之交,曹志敬是不是展梦白阵营中的人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展梦白此前任市长时,曹志敬跟他走的近势所必然,那么今天他在场,自已私下会见新任市长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展梦白的耳朵里,虽然不至于惹出大麻烦,却是让他自已的处境极其尴尬。 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掉头就走,所以脸上也没有什么异样,笑着走入,只见姜东城笑着道:“哲宇啊,这么多年不见,更见沉稳了。” “姜市长也是越来越年轻啊。”林哲宇跟姜东城昔年在新源的时候感情很好,倒也没多少拘束。 曹志敬笑着道:“姜市长,原来您跟林书记是老相识啊,当浮三大白。” 姜东城道:“当年我还在新源做组织部长,时间过得真快啊,哲宇今天应该是三十一岁吧?” “姜市长的记忆力真好,还有几天就三十一周岁了。” “不是我的记性好,是你胡阿姨记着呢,我来的时候你胡阿姨就嚷嚷着要一起过来看看你呢,只是来得匆忙,还要收拾不少东西,估计下个月能过来。”姜东城的脸上一直带着和善的笑容,仿佛还是以前那样。 林哲宇心头感动,其实从新源离开他是灰头土脸的,当年因为视频门事件,如果没有姜东城等领导斡旋,他的最终结果可能是双开而不是降级使用了,所以他一直记着这个恩情,而当年他在新源团市委任副书记的时候,团市委书记胡慧芳对他就是照顾有加,这个恩情他也无法忘记。 “小叶,去催一下,赶紧上菜。”姜东城挥了挥手,随后道,“今天是小范围的,简单一点。” 有曹志敬在,林哲宇话有不便,所以只是跟姜东城叙叙往事,曹志敬不言不语,洗耳恭听,心下却大是惊讶。他对林哲宇的关注度并不高,哪怕他是诗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不过他在海安搞出来的动静还真不小,连展梦白都两度去海安考察,很显然,展梦白挺看重他。反过来说,林哲宇也就是展梦白的人。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姜东城跟林哲宇不但是旧识,关系还很铁,这样的话林哲宇就夹在中间难做人了。不过这些跟他曹志敬没太大关系,一念闪过也就算了。 席间气氛很好,林哲宇也看不出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既不恃宠自骄,也不唯唯诺诺,很是得体。姜东城也在暗自观察林哲宇,经过这么多年,这小子算是涅槃重生了,很有种脱胎换骨的沉稳。 上任这几天,姜东城对整个县区的情况作了一个系统的了解,林哲宇所领导的海安县很是出类拔萃,搞得有声有色,这与林哲宇有着莫大的关系,姜东城自然是喜在心里,言语之间透露着一股欣赏和亲切。 席间无话,喝酒聊天,很快两瓶白酒告罄,姜东城兴致很高,要小叶再开一瓶,曹志敬就面露难色了,小叶的酒喝得不多,这两瓶酒其实也就是他们三个人喝掉的,姜东城是领导,倒的时候少一点,喝的时候留一点,所以主要的任务都落在他和林哲宇的身上。 林哲宇是酒到杯干,一点也不作假,曹志敬自然更不能玩虚的,自已毕竟是协助市长工作的。说起来曹志敬也挺不容易,政府秘书长干了不少年了,一直原地踏步,周小平当年仗着周光良作威作福,副的成了一把手,正的反而成了二把手,自已很是不得劲,后来展梦白任市长,对自已也不是太假以颜色,此时姜东城上任,他是要找个机会靠过来的。只不过他也在观望之中,在想着到底是展梦白强一些还是姜东城强一些,谁强靠着谁吧。倘若姜东城后来居上,今天这事自然无话可说,倘若展梦白比较强势,说不得要把今天姜、林之间的关系透露一二以求靠近。 曹志敬的酒量一般,六七两酒虽然不是极限,却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林哲宇察颜观色,心中明白,劝道:“姜市长,胡阿姨不在,您可不能率性而为,我代胡阿姨监督您,您还是少喝点吧,今天也喝得不少了。” 姜东城怔了怔,接着笑了起来,指着林哲宇道:“好嘛,原来你是你胡阿姨的眼线,行,那就不开了。” 吃罢了饭,姜东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却又不多说些什么,曹志敬身为政府管家,这眼色自然是免不了的好,当即道:“姜市长,我要向您请个假,家有悍妻,如果晚归,回去又是一番河东狮吼,实在是……” 姜东城哈哈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你赶紧回吧。” “林书记,你跟姜市长好好聊聊。”曹志敬笑着离座而去。 小叶也识相地借送送曹志敬下了去,不做电灯泡。 包间里只剩下姜东城和林哲宇两个人,姜东城拿起桌子上的烟递了一根给林哲宇,然后站起来缓缓走到包间里端的沙发前坐下,拍了拍身边,道:“哲宇过来坐。” 林哲宇知道此时才是主题,挨着姜东城的身边坐下,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 姜东城笑了笑道:“哲宇,别那么拘谨。” 林哲宇也笑了笑,道:“姜市长,我……” “私下里就不这么称呼了,还是以前那样比较好。”姜东城弹了弹烟灰道。 “姜叔。”林哲宇立即改了口。 姜东城的眼睛里这才露出满意之色,道:“哲宇,我刚来诗海不久,两眼一片漆黑,感觉压力很大,你给我说说你所知道的诗海的情况。” 成王败寇 林哲宇知道,姜东城的确会有压力。展梦白任市长的时候,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与周光良势均力敌分庭抗礼,周光良多强势的一个人啊?所以姜东城来诗海之后,处境肯定是会很艰难。但是这些,姜东城肯定会预想得到,并且有相应的应对之策,说是向林哲宇了解情况,恐怕也是想对展梦白的情况再作一个具体的了解。 林哲宇很为难,往小处了说,他是不想参与到两人的斗争中去,展梦白的执政理念很好,姜东城又是他的老领导,谁胜谁负,犹如手心手背,往大了说,这样的角力很难预计到日后的走向,内耗是发展最大的绊脚石,诗海的大好局面有可能就被消磨在这种内耗之中。 所以林哲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开这个口。 姜东城也不急着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烟,好半天,林哲宇才端起玻璃杯眯了一口,道:“姜叔,说实话,您能来到诗海任市长我很有些意外。” “哦?”姜东城的眉毛微微一扬。 林哲宇道:“五一的时候,展书记和黄天华副省长一同去海安考察,晚上黄省长离开后,展书记跟我聊了一阵子,分析了一下诗海的政治形势。” 姜东城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林哲宇,显得很入神。 林哲宇接着道:“周光良在诗海任书记的时候,有一些拥戴他的人。您比我清楚,政治阵营中没有绝对的正方和反方,成王败寇,以周、展二人为例,并非周那边的人都是不堪之人,展那边都是正人义士。所以在周落马之后,展书记提到的,不是乘胜追击,赶尽杀绝,而是想能够让大家抛开成见。” 说到这里,林哲宇笑了笑:“展书记拿海安举了个例子,说希望诗海的将来能够像现在的海安这样,没有隔阂,没有内耗,为着发展这个统一的目标去努力奋进。所以,在分析新市长人选的时候,展书记说了这么一句话,希望他所想的并不是现实。” 展梦白是怎么想的?作为一市之首,其政治智慧自然勿庸置疑,诗海在安东是仅次于省城江陵的第二大地级市,据说有希望被列为副省级城市,自然是省高层的必争之地。所以来个合拍的市长基本上绝无可能。 林哲宇的这一番话无疑是透露了两点信息。第一点,是展梦白不想陷入无休止的争权夺利之中。第二点,展梦白知道省里不会让诗海成为一个固若金汤的地方。 姜东城笑了笑:“哲宇,你的思维比以前更开阔了。” 姜东城这句话无疑就是变相承认了林哲宇以及展梦白的推断,这是一个很无奈的局面,说句难听话,大家的主子不同,各为其主,自然少不了针锋相对,必要的时候还有可能刺刀相见。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这八个字恐怕是诗海当前也是展、姜二人处境的真实写照。 林哲宇没有再说什么,一些大道理自然不是他来说的,也根本不够资格去说,作为市委书记和市长,站的比他高,看的比他远,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神仙打架,不要让小鬼遭殃。 姜东城没有让林哲宇表态,但是林哲宇知道,他必须表个态,这让他大是为难。 思忖了好一阵子,林哲宇才道:“姜叔,我是海安县委书记,我无条件服从市委市政府的各项决定。” 姜东城忽然笑了笑:“哲宇,你也不用担心,安心做好你自已的工作就行了。明白吗?” 姜东城的这句话既是让林哲宇吃了一颗定心丸,同时也是战争的宣言,林哲宇知道,一切都按照他所不愿见到的那样在发展,谁也无法改变。 林哲宇坐正了身体,很是诚恳地道:“姜叔,有些话本不该我说,也不够资格说,但是作为晚辈,我觉得我有义务说出来。” 姜东城笑着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林哲宇正色道:“政治斗争永远没有句号,你赢了,还会有第二个展梦白站出来,同样,展梦白赢了,也会有下一个姜东城站出来,只是在这个范畴里,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已,我只是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忘了一点,也是前提,不要为了斗争而斗争,毕竟都是一地之首,只求一切都在能掌控的范围之中,平衡之下利益最大化,发展才是主题。” 说了这句话,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他清楚这些话不应该以他的口吻说出来,实在是大逆不道,所以一直堵在喉咙里,换了眼前的人不是姜东城,他才懒得说这些。 姜东城先是有些愕然,随后又有些恼怒,但跟着他便体会到了林哲宇的良苦用心。他不得不承认,林哲宇说的很有道理,尤其是第一句话。政治斗争确实是没有句号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倒了一个又会站起来一个,斗争双方无论谁输谁赢,最后又能得到些什么?只是头上有山,不敢懈怠,不但要斗,还要赢,不但要赢,还要不乱。这是一个长期而又艰苦的过程。 平衡,只有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又何其困难。诗海毕竟是发达城市,万众瞩目,在这里为官本就是如履薄冰,一个不慎,就会将自已置于风口浪尖,在这种情况下实现平衡的博弈,着实是一步难棋。 “哲宇,我有些累了。”姜东城下了逐客令。 林哲宇随即起身,道:“姜叔,不要太操劳,您可是胡阿姨的支柱和依靠。” 看着林哲宇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姜东城略略有些失神,自从得到自已到诗海任职的消息之后,他就有些焦虑,从内心来说,他只争该争的,不想去争不该争的,可是胡海峰书记跟他说过的话却是言犹在耳:“东城啊,诗海是我省重要的城市,现在诗海很混乱,班子有了不小的问题,就看你能不能立得住脚了。” 姜东城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真不明白,斗来斗去真的有意思吗?连一个县委书记都能看清本质,为什么省里的大佬就看不清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且行且珍惜吧。 埋下隐患 在诗海逗留了两天,拜访了孟庆徳。孟庆徳的心情不错,把周光良与黑龙山相提并论,现在这两座山都被平掉,迎接他们的将是明媚的晴天。 提到新任市长,孟庆徳倒是没什么说辞,展梦白是一位好领导,新市长脾气再大,任务再重,也不会急不待地拼刺刀,所以会有一阵好日子过。 又去见了一趟言老九,这家伙气色很好,得到爱情滋润的人果然就不一样,安曦并不在,到京都总部参加培训了。问起他们什么时候结婚,言老九就是一脸惆怅,说公司太忙,安曦培训完了之后就要调到韩国分公司去,今年是结不了婚了。 林哲宇也是对孟遥的安排无语了,这不是典型的棒打鸳鸯吗?不过这同样也是对安曦的信任。国内市场不是太景气,竞争很激烈,公司利润与去年同期相比有所下降,迫切需要开发国际市场,这个时候安排安曦去韩国,不仅是对她能力的肯定,还是对她的委以重任。所以林哲宇聊胜于无的进行了象征性的安慰便没了下文。 原本还想去探望一下董振雨的,却是被一个电话给扰了。 这个电话是陈小伟打过来的。林哲宇对他是满怀感激和钦佩的,作出这样的牺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而且林哲宇一直在找他,所以一接到陈小伟的电话,听说他现在就在海安的时候,林哲宇要他在海安等着,自己马上过去。 两个小时后,林哲宇在留情河的一条船上见到了陈小伟和尹颖。 其实就这件事而言,陈小伟和尹颖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是这仅仅是从纪律和法律的层面而言,如果从舆论和世俗眼光的角度来说,显然不便再留在海安。 陈小伟和尹颖的神情都没有什么特别,显得很淡定,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小伟。”林哲宇握住了陈小伟的手,太多的话似乎都被堵住了,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倒是尹颖微笑道:“林书记,请坐。” “小伟,别的不多说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以后有什么打算?”船头的风吹在脸上,温热中带着些许凉意,让林哲宇冷静了下来。 陈小伟笑了笑:“林书记,你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其实我根本不想在政界混,只是不忍心拂了你的好意,所以我做的事情并不完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已。” 林哲宇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说辞,道:“事实是怎么样的,我心里比谁都明白。说说吧,以后怎么办?” 陈小伟看了一眼尹颖,道:“我打算去别的地方,尹颖以前在外企工作,不是太适应机关工作,所以自然是夫唱妇随了。” 林哲宇并没有急着提出安排他们去龙港集团,道:“具体的有什么计划了没有?” 陈小伟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好在手头还有点积蓄,准备去省城碰碰运气,做点小买卖什么的。” 林哲宇想了想,道:“其实……” 刚说出两个字,拿在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看了一眼号码,居然是林小绛打过来的。 “等一下。”林哲宇接通手机走到船尾,笑着道,“小绛。” 林小绛道:“大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林哲宇微微一怔,道:“什么事?” 前面说过,龙港集团为了突破目前的困境,急于开发国际市场,经过董事会的会议,确定了两个方向,一个是韩国,由安曦负责,另一个是南非的矿厂。孟遥作为董团的董事长,对于南非这一块大蛋糕很有兴趣,所以决定亲自去一趟南非。 但是南非的社会秩序很乱,部落之间、一些小国之间经常会因为芝麻大一点的小事而擦枪走火,甚至还会大打出手。那个矿区就在德班境内,德班原本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城市,但是最近针对外国人的骚扰和袭击很多,所以林小绛强烈反对孟遥去南非,孟遥不听她的,执意要去。林小绛也是没有办法,只有打电话向林哲宇求助。 听了林小绛提供的信息,林哲宇的神情很是冷峻,道:“我马上打电话给孟遥。” 孟遥很快接到了林哲宇的电话,面对林哲宇的提醒,孟遥笑着道:“哲宇,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不会有事的,德班的治安还是不错的,况且我是以投资商的身份过去,南非的总统会亲自接待并负责我的安全,不会有事的,我又不是去热带丛林。” 林哲宇严肃道:“南非的军队也不会一直保护你,矿区地带同样很危险。孟遥,我不反对你为了集团的利益身先士卒,但是也不能以身涉险,你完全可以安排别的人去。” 孟遥道:“我只是过去考察,如果能够确定下来,当时就会签订合同,真正操作的时候会有专人负责的。你放心好了。” 林哲宇知道在电话里是劝不了她了,只得故意发脾气道:“孟遥,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孟遥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是透露着坚决:“哲宇,我有没有干涉过你的事情?” “没有。”林哲宇的回答很没有底气。 “既然没有,你也不要干涉我的事情。”孟遥反击了一下,随即柔声道,“放心啦,我的小命我自已也爱惜着呢。”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林哲宇被逼到了墙角。 “下周吧,你就别来送我了,忙你自已的事情吧。”孟遥笑着挂断了电话。 林哲宇无可奈何地收起手机,却见陈小伟道:“林书记,刚刚我都听到了,要不要我帮忙?” 林哲宇呆了一下,道:“你怎么帮?” 陈小伟笑着道:“我以前曾经在南非执行过任务,也认识一些雇佣兵,指望南非的那些军队,估计用处不大。” 林哲宇的心又提了起来,尹颖也是不住地向陈小伟使眼色,示意他别多管闲事,陈小伟却是根本不作理会,道:“林书记,你考虑一下。” 不信男人那张嘴 林哲宇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完全没有想到,孟遥这一次的南非之行非但危险重重,还给他带来了一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林哲宇是和陈小伟一起去京都的,尹颖对此很是不满,林哲宇也觉得陈小伟没必要再这么做,毕竟他不欠自已的,恰恰相反,林哲宇倒是觉得自已欠着陈小伟和尹颖的。 这同样是个周末。在林哲宇的引荐下,陈小伟和孟遥见了面,林哲宇把陈小伟的情况说了,孟遥对此未置可否,不过听说陈小伟对南非比较熟悉,孟遥便准了。她并不是担心自已的问题,而是在考虑,一旦那个矿区的事宜敲定了,进入开采阶段,是需要人手的,那里战火重生,说不定就会有一些不法分子或者淤塞之类的人物骚扰甚至抢劫,如果有雇佣军的照料,那无疑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陈小伟的护照是现成的,而且都带来了,得到了答复,立即开始着手准备相关的事宜。 林哲宇还是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孟遥倒是劝解起他来,林小绛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既然木已成舟,林哲宇也不多说什么,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孟遥每天打一个电话过来报平安,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孟遥答应了,又在林哲宇的脸上狠亲了一把,林小绛微微有些脸红,别过脸去,看着远方。 晚上,两口子自然少不了一番恩爱,干柴遇到烈火,烧了个同归于尽,孟遥瘫软如泥,林哲宇气喘如牛。 躺在床上,林哲宇问孟遥琳琳的安排,孟遥说她离开的时候,母亲回来了,由她先带着,林哲宇妄想以琳琳来阻挠她离开的愿望又落空了,只得不再作任何的努力。 孟遥侧过身,伏在林哲宇的肩上道:“哲宇,我问你个事。” 林哲宇道:“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其实是说一个人,猜猜我说的会是谁,提示你一下,是个女人。”孟遥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林哲宇挠着头道:“我猜不出,你直接说吧。” “你可真够绝情的,我说的是小妹。”孟遥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其实我早就感觉到她对你的感情了。” 林哲宇的心头微微一痛,强作笑颜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哲宇,你不用骗我了,其实你们之间的一些事情我都知道。”孟遥垂着眼睑道,“还记得春节吗,小妹离开的时候站在楼底下不知道看了多久,我都看见了。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她,你的记忆可能还恢复不了,所以我一点都不恨她,反而很感激她。” 林哲宇的头顿时比斗还大,孟遥可是小魔女,平时都是正正经经的,但一提到这些事,你还真弄不清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一时之间林哲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孟遥道:“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现在不是很好吗?”林哲宇心虚地道。 “你不觉得这样对她一点都不公平吗?如果你只是把她当作一个风尘女子,玩过就算,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在你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小妹对你以及家人悉心照料,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你有没有发现,小妹比以前更瘦了?我看着都心疼。” 林哲宇的眼前浮现出小妹那涩涩的笑脸,心也不由揪了起来,其实对于小妹,他根本放不下,也没有办法放下,他欠小妹的实在太多太多,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 孟遥低声道:“我就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林哲宇偏过头看着孟遥:“这样也行?” “行。”孟遥迎着林哲宇的目光道。 “我听你的。”林哲宇试探着道。 “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随着孟遥的暴怒,一团软肉已经落入她的魔掌之中,随即响起了林哲宇惨绝人寰的痛叫声。 当林哲宇全身上下全是青紫痕迹之后,孟遥才发泄完了,哭着道:“我怎么就有这么个男人啊。” 林哲宇体无完肤,捧着孟遥的脸道:“孟遥,我只是会照顾她,绝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我信鬼,也不信男人这张嘴。”孟遥气恼万分地道。 “我说的是真的。”林哲宇竖起两根手指道,“我向你发誓,如果我违背此言,出门就让……” “别。”孟遥掩住了他的嘴,“乱发什么誓?很灵的。” 林哲宇擦拭着孟遥眼角的泪花道:“我说的是真的。” 小妹的父母年岁已高,估计离开人世只是时间问题,甄小凡和林小嘉也要结婚了,只剩下她一个孤苦伶仃,林哲宇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孟遥现在提出来,时间上恰到好处,只是没想到她的观察这么细致,林哲宇自认没有跟小妹还有过任何的来往,却仍然被她发现了端倪,然而这又是一道绕不开的坎,所以孟遥怎么“残暴”地对他,他都认了。不过他的话也是诚心的,他只是想小妹能有个人照顾,并没有再想其他的。 只是他忘了,这些只是他们的意愿,小妹领不领情还不知道呢。 飞到诗海的飞机刚刚落地,林哲宇便接到了刘平的电话,通知他参加周一市里召开的县委书记会议。 林哲宇便没有回海安,留在了诗海。他已经获得了消息,他与姜东城私下会面的事情展梦白已经知道了,但是展梦白并没有问起这事,林哲宇知道展梦白是在等自已主动过去说,林哲宇也想找个机会。 “展书记,我是小林。”林哲宇打通了展梦白的电话。 “哲宇啊,你好。”展梦白的口吻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在诗海,想向您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和思想上的一些想法,只是不知道展书记有没有时间。” “哦?好啊,我晚上有时间,你过来吧,过来吃饭。”展梦白笑着发出了邀请。 放下电话,林哲宇吁出了一口气,姜东城上任的这半个多月时间,市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林哲宇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他从来没想过凭借自已能够调和二人之间的关系,他是想表个态,让两位领导清楚自已的想法,尽可能地避免一些左右为难事情的发生。 听说你们共过事 与展梦白的相见是在他的家里,只不过并不是展梦白一个人,还有纪委书记孟庆德,这个阵仗让林哲宇有些意外,看来尽管不是什么鸿门宴,这一关却也不是太好过。只是展梦白的秘书不在,这可是展梦白表露出一个家宴的姿态了。 展梦白在诗海工作多年,早已是举家迁了过来,他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儿子已经工作,女儿在读大学,都不在家,家里只有爱人忙活,好在人不多,对于一位家庭主妇来说,捣鼓几个菜还是小菜一碟。 展梦白的爱人显然不是什么大出身,虽然贵为书记夫人,还是表现出了挚朴的本性,做好饭菜之后,也没有上桌,一个人钻到卧室里看电视去了。 招呼着孟庆德和林哲宇坐下,展梦白开了一瓶茅台,孟庆德就笑:“展书记,这档次可够高的,十年还是二十年的?” 展梦白也笑了:“怎么了?老孟你莫非想找我的碴?我告诉你,这可都是我儿子孝敬我的。” 孟庆德笑道:“找碴也轮不到我啊,书记好福气,有这么个孝顺的儿子。” 林哲宇微笑不语,接过展梦白手中的酒瓶替二位领导斟酒,展梦白笑道:“老孟,你女儿也快高考了吧?感觉怎么样?” 孟庆德溜了林哲宇一眼,道:“我都没怎么操心,爱咋咋的吧,考上考不上,都是她自已的事,我也烦不了。” 展梦白哈哈一笑:“朝阳的成绩还是不错的,你就放安心吧。来,今天三人行,不谈敬,均摊。” 领导私人的一面,林哲宇无缘多见,此时的展梦白不像市委书记,倒像是一个长辈,喝酒间多也是聊一些趣事,提及政事,也大多是回首以前的一些事情,不过林哲宇知道,话还没有入正题,毕竟自已打电话的时候可是说汇报工作的。 一瓶酒喝完,桌子上的菜也差不多了,到了展梦白和孟庆德这样的年纪,对自已的身体是非常爱惜的,如非必要,坚决杜绝过量饮酒,小饮怡情,大饮伤身啊。 展梦白的爱人收了桌子,孟庆德和林哲宇自然免不了一阵感谢,随后三人便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聊天。 展梦白点了一根烟,把烟盒扔到茶几上,道:“哲宇,你不是说有工作和想法要谈吗?说说吧。” 其实与展梦白的来往,林哲宇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县委书记与市委书记关系较好,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是此时此刻,加上他们有限的接触,却似乎是将他们拉到了一条船上,而林哲宇却又从不认为自已是哪一方面的人,似乎一切都是在凭着自已的良心做事。 “展书记,是这样的。”林哲宇谈了谈日后工作的一个大体思路,其实这些以前跟展梦白也都曾交流过,没有太大的出入,只是根据实际情况作一些微调,说难听些,都是些陈词滥调,不过林哲宇提到的借影视基地打观光农业牌倒是颇有亮点。 这个想法,在其他的县区也早有先例,不过大多都是借助旅游景点,或者寻找蛛丝马迹,想法子能够与古时的人物甚至是神话里的人物搭上关系,与海安目前的情况千差万别,没有可比性,不过相比之下,海安的优势要更明显,且无法复制。 凭什么? 就是影视基地。 影视基地的规模甚为宏大,向导曾经许过诺,这里将来不仅仅是一个影视基地,还打算成立一所艺术学府,用于对演员的培训和深造,这也意味着将来的海安极有可能走出明星,同样也会有重量级的明星出现。这是一个非常利好的消息,但是同时也对海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打造出符合这个影视基地的环境,林哲宇一直绞尽脑汁,并没有一个详细的方案。毕竟那些重磅明星什么地方没去过?论豪华奢侈,海安达不到那个条件,论风景秀丽,全国大好河山,层出不穷。 所以林哲宇在汇报了自已的想法之后,也是请两位领导能够出谋划策,同时也是变相地向展梦白指出,将来的海安极有可能会成为诗海新的经济发展中心和支撑点,他不仅仅是在要想法,更是在要政策。 对于林哲宇的设想,展梦白虽然不至于目瞪口呆,却也大觉惊艳。影视基地全国有不少,但是放眼整个安东,却是颗粒无收,倘若真如林哲宇所说的那样,所带来的辐射效应恐怕不仅仅是海安和诗海了,搞不好全省都会受其裨益,这种连锁效应无疑是非常恐怖的。但问题是,一切是不是能像林哲宇所设想的那样去发展,毕竟这一切都建立在向导手中,只有他兑现了自已的承诺,海安才能作出反应。 林哲宇道:“展书记,您是市委领导,看得比我远,眼界也更开阔,我在想,是不是抽个时间请向导到诗海来一趟,让政府高层跟他面对面交流。” 这是一个很可取的态度,更重要的是,有了市高层介入,这个项目完全可以戴上“市”的帽子,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可以请省里的领导参加,毕竟是一个惠及全省的项目,虽然不能产生直接的效益,但是在扩大知名度以及蝴蝶效应方面有着莫大的空间。 从这个方面展梦白也感受到了林哲宇的无私,这个功劳他不去抢,但是项目却是实实在在放在海安的,第一个受惠的就是海安。 展梦白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等交流了之后再谈下一步的事情吧。对了,哲宇,听说你跟姜市长曾经一起共过事?”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林哲宇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所以他也不隐瞒:“上周我跟姜市长一起吃了个饭,叙了叙旧。我在新源的时候,曾任新源团市委副书记,当时姜市长是市委组织部长,团市委书记胡慧芳是他爱人,所以对我很是照顾,我也很感激他。实不相瞒,我能够有今天,都要感谢姜市长当时的照顾。” 三个好消息 林哲宇说的是视频门的事情,算得上自曝家丑了:“当时市里大多数领导的意见是把我双开,是姜市长顶着压力为我争取了降级使用的处理。” “一个组织部长,能够改变市委的决定,能量不小哇。”孟庆德咪了一口茶,慢声慢语地道。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林哲宇说的是实话,以他当时的情况根本无暇去探究领导的出身和来头。 展梦白笑了笑:“没有能量怎么能来做市长呢。哲宇,这么说,你跟他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林哲宇正襟危坐道:“展书记,您和他都是我的领导和上级,这一点我是一直记在心中的,我非常希望两位领导能够支持海安的工作,使海安能够快速进入飞跃发展的阶段。” 展梦白的瞳孔微微一凝,他听得出来林哲宇这是在表态,就是他人微言轻,不想乱伸手,也轮不到他伸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执行市委市政府的各项方针政策,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个态度展梦白还是比较满意的,而林哲宇坦诚相待的态度也是他很满意的,如果林哲宇遮遮掩掩闪烁其词,反而不美,当即微微一笑道:“海安这片天地有点小了啊。” 林哲宇闻言便是一惊,领导说话,很多的时候都是有意无意,让你琢磨不透,饶是林哲宇也听不出展梦白的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想提拔他呢,还是另有所指? 孟庆德笑道:“哲宇,还不谢谢展书记?” 林哲宇装糊涂道:“展书记,孟书记,我不是太明白。” 展梦白微微一笑道:“你不需要明白。哲宇啊,你只需明白一点,很多事情,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林哲宇仍然不明白展梦白想表达什么,只不过两周后,现实给了他三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董洁盈高考的分数超出了一本线,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为此,董洁盈特意打电话向他报喜,并要林哲宇兑现他要为她庆祝的诺言,林哲宇当即表示,一周之内定然兑现。 第二个好消息是孟遥去南非的考察结束了,这本是一个简单的行程,却一直是林哲宇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个什么意外,现在孟遥安然回来,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三个好消息是关于他本人的。省委组织部先是到诗海而后又到海安来考察他,后来林哲宇才知道,市委向省委提交了报告,拟提拔林哲宇为副市级。 三个好消息接踵而来,林哲宇确实很开心,尤其是第三个好消息,县委县政府一帮人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向林哲宇道喜,李兆阑更是要林哲宇请客,请大客。 八字只见一撇,那一捺而没划下来,就一定都作不了准,所以林哲宇低调的表示,大家继续安心工作,其他的别去多想。 在表面的春风得意之后,林哲宇也有些惴惴不安。一个人不能太出众,太出众了,不是你的荣誉会向你靠拢,不是你的灾难也会朝你扑来。林哲宇感觉自已就出众了,还不是一点点的出众。 三十岁的县委书记就已经够夺人眼球,三十一岁的副市级无疑是把他推到了阳光下,被万众的目光所检阅,而且还是被放大镜在检阅,检阅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林哲宇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不过在外界看来,林哲宇的这次提拔完全是众望所归,海安在他的治下成绩一路狂飙,本来对于海安去年年底挤入第二名还认为是走了狗屎运,可是新年的一二季度各项指标已经把第三名甩了一大截,与第一名的城关区也只是差了零点几分,到年底谁是第一还真的不好说,再加上影视基地这个庞然的项目以及仇龙乡的焕然一新,不提拔他提拔谁? 于是乎,与林哲宇熟悉的电话打的是不亦乐乎,林哲宇疲于应付,就差把手机给关了。 这个周五的下午,按照年初制定的制度,每个周末召开一次项目的过堂会,从会上汇报的情况来看,还是比较顺利的,向导的名气不是盖的,在他的影响下,海安的名气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在好几个一线城市的新闻发布会上,向导都提到了海安,既是对影视基地的大力宣传,也表示下一部古装戏将会在海安开机,所以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海安俨然成为整个安东省最热闹的地方。 开完会,李兆阑笑着道:“林书记,副市级就要定了,你可不能甩大袖子啊。” 海安的发展能有如今之势,与林哲宇密不可分,李兆阑现在是彻底服气了,他曾自我反思过,如果他是一把手,海安虽然不见得会倒退,但是绝不会有现在的如火如荼,这么一对比,高下立判,从感情上来说,李兆阑是真不希望林哲宇离开的,海安的将来同样也离不开林哲宇的持续发力,可以说,林哲宇在海安,是海安之福。可是他提了副市级,即便是仍然留在海安,恐怕也不会太长。对于有能力的人,组织上肯定会量材施用,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放在一个地方不动,迎接他们的就会是更为广阔的空间。 林哲宇笑着道:“兆阑同志,这些话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别再提了。海安是我的根据地,我可舍不得离开。” 在众人善意的笑声中散了会,林哲宇连办公室都没有去,直接上了自已的私家车,今晚可是要为董洁盈庆祝的,如果迟了,一堆卫生球还真让人受不了。 七月的白天比较长,到达诗海,日头虽然已经没有那么火热,晚霞却是将天空闪得一片通红。 陈小伟已经在诗海等着了,这一次孟遥的南非之行,说平安也平安,但也不是一点险情没有,在前往矿区的过程中,就遇到过流匪的袭击,好在陈小伟没有吹牛逼,确实找了一支实力很强的雇佣军,才有惊无险,所以林哲宇要好好感谢他。 KTV的事 如何给陈小伟一个合适的安排,一直是林哲宇的心事,以陈小伟的个性而言,确实不适合在机关里面混,那里也不是他的用武之地,所以林哲宇最终还是尊重陈小伟自已的选择,一旦他作出了决定,他会给予最大的帮助。 这个建议得到了陈小伟的认可,说等到有了决定,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林哲宇。 董洁盈地庆祝宴人并不多,除了她和孟朝阳以外,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她比较要好的同学,庆祝的地点就在离她家不远的一个小饭店里,董振雨和曲莹夫妇也都在场。 诺大的一个包间里,十来人显得有点冷清,好在孩子们的劲头都比较大,倒也颇为热闹。 林哲宇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由于经历的缘故,林哲宇有着二十几岁的外表和一颗四十多岁的心,想要有共同话题那就很难了。问了董洁盈和孟朝阳打算报的学校,两人情同姐妹,居然选的都是江陵大学,相互间有个照应倒也不错。 吃着喝着,林哲宇便由得孩子们闹来闹去,坐到了一角的沙发里跟董振雨夫妇说话。 董振雨非常感激林哲宇对他的帮助,如果没有他,别说一家团圆,他的那条命还在不在都是难说的很,林哲宇并没有提及里面最深的变化,笑着道:“不管过程怎么样,结局都是美好的。” 曲莹满怀歉意地道:“林书记,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那个时候我不信任你,还以为也是来打听什么的,有所得罪,还请林书记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能理解。对了,诗仙酒业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这个,董振雨的眉毛就蹙了起来,道:“我去找了一次姜市长,姜市长未置可否,看他的样子,希望似乎不大。” 林哲宇微微有些意外,道:“他怎么说?” “倒是没说才能,只是说要研究,你也知道,政府里的事就怕研究,一研究基本就黄了没戏了。”董振雨叹着气道。 林哲宇笑了笑,道:“没最后形成结论,就别灰心,你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陪陪家人,等哪天你上任了,够你忙的。” 正说着,董洁盈跑了过来,道:“林哥,我们打算去唱歌,一起去吧。” 林哲宇愕然道:“唱歌?这种高难度的事情你就别算上我了。” 孟朝阳笑着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林哥,唱个歌嘛,哪有多难啊。” 林哲宇让开了孟朝阳充满青春气息的身体道:“听我唱歌可是会要命的。” “那我们就要听听了。”孟朝阳性格直率,没董洁盈那么含蓄,拉着林哲宇的胳膊央求道,“走吧,一起去吧,别扫兴。” 董振雨笑了起来道:“林书记,整天跟我们这些老头子在一起,朝气都没了,陪陪孩子们吧。” 林哲宇无奈,不过董振雨说的有道理,跟这些年轻的少男少女们在一起,那颗沉寂的心似乎也变得充满了阳光。 诗海作为安东省的老二,其发达程度可想而知,ktv多如牛毛,自然也是良莠不齐了。孟朝阳对这些地方倒是熟悉得很,拦了辆出租车,很熟练地给了司机一个地名,去欢乐门。 欢乐门的规模还是很大的,到了所在的大厦,乘电梯上了六楼,一出电梯的门,林哲宇便被名个包间里传来的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吓得全身发抖。 到吧台要了个大包,交了钱,身材婀娜的美女领着众人像闯迷宫一样转了几个圈,进了去,跟着果盘啤酒什么的一应而上,林哲宇看着青春洋溢的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林哥,点一首。”孟朝阳唱了一首歌,声线居然还不错,与同学们碰了一杯啤酒后,兔子般蹦到了林哲宇身边,搂住了林哲宇的脖子。 林哲宇吓了一跳,这些年他见识的女人不少,其中不乏美女,说句牛逼轰轰的话,他对美女很有免疫力,但是孟朝阳年轻阳光,活力四射,柔软而有弹性的身体压在林哲宇,居然让他的心有一丝悸动,这可把林哲宇吓坏了,赶紧推开孟朝阳,道:“好,好,你别压着我,我这副小身板扛不住。” 孟朝阳哈哈大笑:“你这么壮,还小身板,让那些娘炮情何以堪啊。” 林哲宇点的是一首老歌,老狼的《同桌的你》,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唱起来居然很是沧桑,很是让人共鸣,一曲了了,掌声一片,孟朝阳提了啤酒瓶子塞到林哲宇的手里,硬要跟他吹一个,简直把林哲宇吓得失了颜色。 正推托间,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两名相互搭着肩的男子歪歪扭扭地进了来,一进来就坐在了沙发上,一家伙指了一下孟朝阳,大声嚷嚷着:“都他妈别吵了,过来,给老子吹喇叭。” 林哲宇眉头不由一皱,这两个醉汉显然是走错了房间,正要起身请他们出去,孟朝阳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虽然是个学生,但现在信息渠道太多,她也知道吹喇叭是非常污秽的词语,大小姐脾气就上来了,走过去的时候顺手就操起了那个啤酒瓶。 林哲宇暗叫一声不好,赶紧道:“朝阳……” 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孟朝阳手中的啤酒瓶子已经落在了那家伙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这声音也被压在了音乐声里,只不过那家伙吃痛,大叫的声音跟杀猪一样,加上他们一进来,几个孩子都不由看向了他们,没有人再唱歌,这声音也就显得非常清晰了。 “艹你妈的,敢打老子。”那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练了铁头功,挨了一记,除了脑门子上有血流出来以外,居然没晕过去,一边骂着,一边挥着手,一记耳光向孟朝阳的脸上甩去。 这一记自然没有甩正,因为他的手已经落在了一只手中,手的主人自然就是林哲宇了。 “兄弟,你走错门了,这儿不是你的包间。”林哲宇手中使力,将那人拉了起来,这时董洁盈忽然叫了一声,“小心!” 脱险 董洁盈叫得还是晚了一些,林哲宇也只是来得及偏了一下头,一个硬硬的东西结实地砸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一下很重,林哲宇的脑子里顿时发出嗡地一声闷响,手也不由松开,捂着脖子看过去,另一个家伙的手里正提着茶几上的那只大号烟灰缸再次砸向了他的面门。 提起打架,林书记没怕过谁,以前没怕过,现在同样也不会怕,只是林书记不打架好多年,曲不离口,拳不离手,这么些年没动过手,难免生疏,同时也是没想到这两人都是不叫的狗,说动手就动手了,才挨了这么一下。 眼看着那烟灰缸在眼前不断放大,林哲宇想躲开也是来不及了,这要是砸实了,人就丢大了,被砸个满脸桃花开自然是免不了。情急之下,林书记没按套路出牌。向后闪或者是任由砸上,这些都是套路。 所以林哲宇一低头向那人撞了过去,所以这烟灰缸就砸在了他的肩膀上,而林书记硬实的脑门就撞在了那人的鼻梁上,这次满脸桃花开的是那家伙了。 一撞正中,林哲宇也顾不得脖子和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一把掐住了对方的喉咙,将其抵在了沙发上,那家伙挣扎了几下,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被打得没了力气,便不再动了。 “朝阳,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以后冷静点。”林哲宇的脖子和肩膀传来阵阵的痛楚,不免有些龇牙裂嘴,不过相比于他的表情,他的话更加搞笑,说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自已下手比谁都狠。 “兄弟,你们进错房间了。”林哲宇不理会孟朝阳促狭的笑容,转过脸向那两人道。 这两人一个满脸是血,一个脖子上戴着条粗大的金链子,显然都不是什么善类。林书记以德服人,自然不会跟这类人物纠缠。 轰走了二人,林哲宇道:“散了,都走吧。” 出来的时候,董洁盈很是体贴地道:“林哥,你刚刚被砸了几下,没事吧?” 开玩笑,怎么会没事,你被砸两下看看?不过林哲宇当然不会这么说,尽管被砸的地方火辣辣的,嘴上却是道:“没事。” 孟朝阳道:“林哥这么结实,挨几下小菜一碟,不过我真想不到,林哥看上去挺斯文的,打起架来倒是一把好手。” 林哲宇满头黑线,这孟朝阳怎么看都有点孟遥昔年的风范,难道说姓孟的骨子里都有点“魔”的潜质? 一行人等下了楼来,还没走几步,呼啦啦地冲出来几个人,拦在了他们的面前,林哲宇眼神一凝,这些人中赫然有刚刚挨打的两个人,看来他俩是寻仇来了。 “你们干什么?”孟朝阳仗着有林哲宇这位武林高手,面对面前的十余人,凛然不惧,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比对方更嚣张,仿佛是她带了十几个人围住了对方一样,相比之下,其他的几个同学脸色都有些发白了,董洁盈不自觉地握住了林哲宇的手。 林哲宇也是暗暗叫苦,虽然林书记很久不动粗,坚持倡导以德服人,但是论起打架来,他倒也没有怕过谁,但是一方面他这边有几个孩子在,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另一方面,眼前这帮人也同样都是孩子,手里还提着刀。 这年头,什么流氓之类的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这些二十来岁的小家伙们,他们根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下起手来一点顾忌都没有,拿刀可是真捅。 “干什么?gan你!给我砍!”随着那张桃花脸的一声大叫,十来个人挥舞着雪亮的砍刀扑了过来。 “跑回去。”林哲宇一把扯回了孟朝阳,这几个孩子这才如梦方醒,撒开步子向ktv里面狂奔。 说话间,一把刀已经砍向了林哲宇,林哲宇险而又险地避开,衣服后面被划了一条大口子,林哲宇仿佛已经能够感觉到那寒意逼人的刀锋。 几人跑进ktv,后面十来人狂追而来,ktv的工作人员见此情形,哪里敢上前阻拦,个个都缩着脖子躲了起来,有些听到动静的顾客出来查看,一看满是人和刀,也都吓得躲进包间不敢出来。 林哲宇为了给孟朝阳他们争取时间,顺手操起了一个灭火器,回身拨开刺过来的一刀,打开了灭火器,一阵烟雾喷了过去,顿时冲乱了对方的手脚,趁着这个工夫,林哲宇也赶紧逃走,不过他并没有躲进哪个包间,那样万一被堵住无疑是自寻死路。 其实林哲宇要想逃走,倒不是件什么难事,只要从二楼跳出去就万事大吉,可问题是孟朝阳和董洁盈他们怎么办?林哲宇是不可能置他们于不顾的。 “给我搜,一定要把这小子找出来。”随着桃花脸的破锣嗓子响起,林哲宇已经感觉到他们的目标是自已,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个主意。 这帮人对林哲宇的模样记得并不是太清楚,更别说当时灯光昏暗的情况下孟朝阳他们的容貌了,所以林哲宇使了一招移花接木,闪身进了身边一个包间,想混进其中。 这一招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刚进包间,便听到里面一人叫了起来:“你谁呀?出去!喂,人在这儿呢?” 林哲宇心里暗骂了一声,赶紧出了包间,要真是被堵住了,那就比窦娥还冤了。 这一冲出来,便有人看到了他,叫了声“在这里”,便有人向这边冲了过来。 林哲宇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撒开腿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狂奔,这三绕两绕的居然给他转到ktv的出入口,林哲宇狂喜不已,找到出口,那就意味着可以逃出去了,大叫道:“我在这呢!” 他还怕那帮人听不到,特意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又跳又叫的,一直看到有人追过来,这才撒开脚丫子向楼下跑去。 接下来就没什么悬念了,林哲宇三转两转地便将这些人甩开,躲在暗处打了一个电话给孟朝阳,得知她们都安全,这才松了一口气。 祸不单行 在附近的一个商厦前集合,林哲宇看到了孟朝阳他们,个个都是心有余悸,狼狈不堪,不过没有一个掉眼泪,已经很不简单了,刚刚经历的事情别说他们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就是成年人,恐怕也会被吓得尿裤子。 让他们各自打车回去,董洁盈再也无法保持她的坚强,泪珠儿簌簌往下掉,扑在林哲宇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林哲宇软玉在怀,尴尬之极,却又觉得这个时候把需要安慰的人推开太不人道,只得低声轻轻地道:“洁盈,没事了,别哭。” “她是怕你出事才会哭的。”孟朝阳一点都没有乱子是她惹出来的觉悟。 林哲宇心下感动,想不到这个话不多的孩子心思倒是挺细腻,拍了拍洁盈的胳膊,顺势将她推开,道:“忘了这事儿吧,朝阳,跟我一起送洁盈回家。” 将董洁盈送回家,董洁盈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林哲宇并不知道,他对董洁盈一家的帮助以及今晚所表现出来的男人味,已经深深地走进了这个女孩的内心。 送孟朝阳回去的时候,坐在林哲宇身边的孟朝阳用一根手指悄悄捅了一下一直不说话的林哲宇,陪着小心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自从他们脱险了之后,林哲宇一直在安慰着他们,现在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跟孟朝阳说,孟朝阳心里就在想,是不是自已在ktv里的反应太强烈了,要不是她那一啤酒瓶子,事情恐怕也不会这么糟糕,好在没有人出事,否则事情就闹大了。 不过林哲宇并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任何一个女孩子在当时的情形下,受到那样的侮辱,所作出的一切行为都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 “没有。”林哲宇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到了。” 孟朝阳似乎有话要说,林哲宇向她挥了挥手,钻进了出租车。 孟朝阳看着已经看不见的出租车出了会儿神,这才转头回了去。 林哲宇回了富润花园,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觉得今天经历的事情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样,他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不由叹了口气:“老不‘运动’,身手差了,连心理素质都不行了。” 要知道换了大学时代,跟高轩两人打遍全校无敌手,何曾出现过抖手的情形? 没过几天,市公安局便轰轰烈烈地开展了全市范围内的“扫黄打黑”活动,其覆盖面之广、力度之大历史罕见,林哲宇很是吃惊,这件事他可是守口如瓶,从来不曾跟任何人提过,想来是孟朝阳向孟庆德提起来了,这才产生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对于那晚发生的事情,林哲宇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这多多少少让他有种不详之感。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眼看着提拔副市级公示的最后一天到了,市纪委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信中称,林哲宇虽为县委书记,工资并不算高,凭什么开奥迪q7,凭什么住富润花园那样的豪宅? 按照孟庆德的考虑,这封举报信他完全是置之不理的,可是举报者显然没有打算在棵树上吊死,省纪委也收到了举报信,包括省纪委和市纪委以及一些门户网站、论坛,这种攻势之下,孟庆德要想再不闻不问,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这事反映到展梦白那里,让展梦白很是恼火,这种泼脏水的行为的险恶用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展书记,举报内容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孟庆德沉声道,“林哲宇的爱人是龙港集团的董事长,富润花园以及那辆奥迪q7都在孟遥的名下,这完全是恶意栽赃。” 展梦白皱着眉头道:“拿这些说事的根本目的就是给他泼脏水,让他的提拔变成竹篮打水。庆德,你跟我一起去一趟省里,必须把这件事情的影响给消除了。” 孟庆德欣然同意,立即联系了省纪委书记尚文风。 尚文风正在开会,而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围绕林哲宇的举报。说起来,省纪委为一名处级干部开专题会议,虽然不是绝无仅有,却有是历史罕见,由此可见省纪委对此事的慎重。 会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鲜明态度,一种认为这种举报根本站不住脚,目的是为了拖延纪委调查的时间,其用心就是搅黄对林哲宇同志的提拔,不过持这个态度的人并不多,是以副书记桂雨来为主的。而另一种态度则是认为应该重视这样的举报,加以调查,毕竟以林哲宇的收入与他的房、车并不成正比,再加上海安很富裕,很容易让人将他与贪污受贿联系到一起。而在这个态度里也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尽快调查,如果有问题,不但要取消对林哲宇的提拔,还要对其立案,如果没有问题,还他一个清白和公道,而另一种意见就是以铁的手段不但对他进行调查,对他身边的人也进行暗里的调查。 尚文风很是头疼,按理说,一个处级干部的提拔根本没必要搞的这么兴师动众,可是偏偏有领导打招呼了,是省委胡海峰书记。他没有给一个明确的态度,只是要求纪委认真履职履责,这分明就是要压一压林哲宇的意思。尚文风没有跟林哲宇有过什么正面接触,不过从听到的情况来看,这个小伙子是有德有能之辈,而且诗海纪委能够有质的飞跃,据孟庆德说,与这小伙子也不无关系,所以从情感上来说,尚文风不希望林哲宇会像举报中说的那样,也打心眼里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进行调查。有问题就罢了,倒也对得起纪委的调查,但如果没有问题呢,这不是拖人家前程的后腿吗? 正争议着,孟庆德的电话打了过来,说市纪委在接到举报之后,立即介入了调查,情况已经弄得很清楚,鉴于林哲宇处于提拔公示期,本着对年轻有为的干部保护爱护的原则,市委展书记和他将一起到省纪委来当面汇报调查情况。 主动接洽姜市长 省纪委网站第一时间对关于林哲宇的举报作了如下的答复:经查,林哲宇同志所住的富润花园以及所开的私车奥迪q7,均为其妻资产,举报林哲宇同志贪污受贿事实不存在。几乎是同时,市纪委网站也作了同样的答复。 这个定论自然为林哲宇正了名。 对于这样的举报,林哲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虽然他还没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已悲的超凡境界,但是这个时候的提拔,他并没有感到多少欣喜,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光芒太露,三十一岁的副厅级前有古人,可是这个古人并不多,大多发生在特殊时期,一小部分也是在团委里,低调的很,哪像他这样高调? 至于举报的内容是否属实,林哲宇心不偷凉嗖嗖,爱怎么查怎么查,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了,说到提拔,他相信只要有实实在在的成果,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事实上,他东山再起,重新走到这个位置,已经算是非常另类的了。 次日,公示期结束,关心此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卫星是第一个打来电话的,向林哲宇表示了恭喜,故意装出酸溜溜的模样儿道:“林副厅,恭喜啊,百尺竿头,又进一步了。” 林哲宇笑道:“卫秘,你也笑话我呢?” 卫星道:“怎么能叫笑话呢,我羡慕都还来不及呢。” “我去,你可是省长秘书,放下去至少也是个副厅,我可提前挂好勾了,以后得罩着我。”林哲宇的话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正经,展梦白能够做到市长的位置,这背后无疑有省长岳兆理这个推手,以前或许还看不出岳兆理的手腕,但是周光良落马后,展梦白迅速接任,这就看得出岳兆理的能量了,在与胡海峰的这次掰手腕中,他无疑是获得了一次小胜利,所以有理由相信,卫星的将来还是有前途的。 卫星笑了笑:“托你吉言。” 随即卫星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也有些严肃:“你也要留点心,省里对你的看法不一,正面的说你年轻有为,施政有策,反面的说你好大喜功,爱出风头,你小子可是个有争议的人物啊。” 林哲宇心头微微一惊,他倒是没想到省里对自已这个小县衙也这么关注,不过也不奇怪,正面接触过的副省级领导就有三个,分别是乔初一、商歧山和黄天华,至于桂雨来那就是更不用说了,再加上海安的今年确实是异军突起,仇龙乡也有望摘掉贫困乡的帽子,这些都足以夺人眼球了,只不过林哲宇也知道,省里的水比较深,也比较浑,这一点在董振雨举报周光良上便不难看出,所以他轻易也不去省里跟乔、商二人套近乎,免得为他们带来麻烦,也为自已找不舒坦。 林哲宇不是个有好奇心的人,好奇害死猫,所以文东跟省里的哪位大佬关系贴近,以至于周光良被迅速拿下,他并没有去探究根本,层次啊,没办法。 “谢谢卫秘提醒,我记下了。”林哲宇对卫星是心存感谢的,上一次来海安他就带来了中央要举办县委书记培训班的消息,让他争取一下,现在又是诸多提醒,林哲宇很是感叹,当初在省政府时的友谊之花现在结了果实,是当初所没有想到的。 公示期一结束,林哲宇的头上多了一顶副市级的帽子,县里上上下下自然更是有敬畏有加,而他在市里的知名度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或许有人不知道某位副市长,但是不知道林哲宇的却是没有几个,年轻有为啊,不惹人注目也不行。 林哲宇的专车开进市政府大院,刚一下车,便有人跟他打招呼:“林书记,来市里啊。” 林哲宇微笑着搭话致意,人的眼睛永远是向上看的,这也是人之常情。这么年轻就是副市级,用不了多久可能就是市里的领导了,可得提前做好功课,留个印象,这叫广结善缘,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了呢? 林哲宇是来找姜东城的。副省长黄天华来海安调研时所作的承诺都已经兑现了,专门下拨的资金已经到位了,是直接拨到海安的,就是怕市里会有截留,省农科院的专家也到了仇龙乡予以技术上的指导,但是展梦白答应的资金却还迟迟没有到位。 林哲宇原本想去找展梦白的,但是考虑到姜东城是管财贸的,找展梦白未免有仗势之嫌,所以他来了市政府。 姜东城正在办公室,林哲宇与叶秘书打了个招呼,小叶的态度有点恭敬:“姜市长在接待客人,林书记先坐会儿,喝杯茶。” 小叶叫叶成双,虽然是姜东城的秘书,但是境界上与林哲宇就差远了,不过这也不奇怪,两人年纪虽然相当,但是林哲宇的经历却称得上大起大落,所以对事物的认识有着另一层的理解,小叶跟不上他的趟也就不足为奇了。 正说着,对面姜东城办公室的门开了,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徐国泰从里面出了来,一眼见到秘书室坐着的林哲宇,哈哈一笑道:“林副厅来了。” 林哲宇赶紧站了起来,道:“徐市长又拿我寻开心了。” 徐国泰笑道:“你现在可是标准的副厅,将来可比我们强。” “那徐市长可要多指点。”林哲宇拍了一记马屁。 “你忙。”徐国泰快步下了楼梯,林哲宇这才轻敲了一下门,只听姜东城道:“进来。” “姜市长。”林哲宇热情地唤了一声,姜东城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是哲宇啊,坐吧。” 林哲宇可没有仗着自已跟姜东城的关系显得过于随便,保持着尊敬,腰板坐得笔直,姜东城笑着道:“别这么拘谨。” 说着姜东城离开了办公桌,坐到了林哲宇的身侧,笑着道:“公示已经结束了吧?” 林哲宇微笑道:“谢谢姜市长的关心,有惊无险。” “无险就好,事情我听说了,现在有些人啊,就是看不得别人进步,拿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泼脏水。”姜东城神情严肃地说了这番话,跟着神色微微一缓,道,“好在省市两级纪委明察秋毫,这才没有耽误你。哲宇,祝贺你。” 平衡何其难 “谢谢姜市长,感谢领导的厚爱。”林哲宇说的很是诚恳,对展梦白和姜东城,他保持着足够的尊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市委市府的一把手闹出什么龃龉,这是件好事,虽然他明知这只是暂时的表面现象,但好一天是一天,总比不可开交要好,不过这两人代表着全市的权威,或许斗争的方式会有所不同。 姜东城微微一笑道:“级别上来了,意味着担子也会更重了,你可得做好思想准备。” 林哲宇道:“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姜东城点了点头,在新源的时候,他对林哲宇就很看好,如果不是当时的视频门事件,他应该早就踏入厅级序列了,不过这样也好,他的年纪还轻,经过这么一次坎坷,相信对他的成长是非常有利的。这一点在诗海得到了印证,此时的林哲宇显得很是沉稳,没有因此外界的一些因素而患得患失,提拔副厅级便是一个明证,所以姜东城也很是欣慰。 “哲宇,这么急着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哲宇道:“是这样的,五一节的时候黄副省长到海安来调研仇龙乡的情况,也给了一部分资金,并且在技术方面给予了大力扶持,但是仇龙乡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所以我来姜市长这儿来化点缘。” 姜东城笑道:“海安的财力可是很雄厚的嘛。” 林哲宇知道哪怕是他跟姜东城的关系,要钱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搞得定的,他当然不会说展书记同意给钱的,道:“海安财政上确实还有那么一点钱,只是我却不能动用。” “给我一个理由。” “仇龙乡是我亲自挂包的乡镇,我无条件地对仇龙乡大力扶持,如果再在资金上予以倾斜,这对别的乡镇也不公平。”林哲宇道,“已经有人说我偏心了,所以我只能来找姜市长救援了。” 姜东城笑着道:“展书记向你表过态吧?” 林哲宇微微一怔,这么说展梦白应该跟姜东城提起过,索性也不瞒着了,道:“展书记确实表过态,但是我必须来找您。” 林哲宇只能说这么多。言多必失,林哲宇如果再多说,难免会有不当之处,亲一个恼一个的做法在林哲宇的这种情况下,是很不好的。不过林哲宇把市委市府领导的职责界线分得很清,尤其是在钱袋子方面,他来找姜东城,最起码表明了一点,他林哲宇是很有分寸的,不会因为展梦白的厚爱而恃宠自骄。 姜东城笑了笑,问了仇龙乡的发展路子,见不是那种搞工业项目一涌而上盲目,而是根据实际情况走自已的道路,便道:“回头你打个报告上来吧,我来安排一下。” 林哲宇大喜过望,道:“姜市长,我代表仇龙乡的父老乡亲谢谢您了。” “呵呵,仇龙乡能脱贫,摘掉贫困乡的帽子,市委市政府都有脸面嘛,不过我提醒你,你可不能拿这些钱干别的,要专款专用。”姜东城严肃道。 “姜市长请放心,我会监督这笔资金的使用方向的。”林哲宇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姜东城微微一笑,突然道:“对了,听说你跟纪委书记的女儿关系不错。” 林哲宇怔了一怔,眼睛就瞪大了,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从哪个方面去领会,道:“姜市长,关系不错是什么意思?” 姜东城不由笑了起来,林哲宇当初遭遇滑铁卢就是因为男女关系方面,看来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你别想歪了,前几天还险些出了事吧?” 林哲宇立即明白他说的是那晚在ktv遇到的事情,笑了笑道:“您说的是那件事啊,姜市长,说真的,您这一次要求公安部门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扫黄打非工作,非常及时,也非常有必要。那天晚上,要不是运气好,恐怕现在我还躺在医院里呢。” 姜东城的眉头微微一蹙道:“繁荣的表面总会隐藏着各式各样的罪恶,发展指的绝不仅仅是单纯的经济指标,文化、精神的发展同样很重要。” 林哲宇深有同感,不过他可没跟姜东城去评价这些,那样太显得他自以为事了。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小叶在外面道:“姜市长,董振雨来了。” 姜东城的额头又是微微一蹙,道:“我知道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他等着,林哲宇听得清楚,也看得清楚,看样子姜东城对董振雨似乎有些不感冒,有心为他美言几句,却又觉得自已过于唐突了,便笑着起身道:“姜市长,您太忙了,我就不打扰您了。” 姜东城道:“你也很少过来,难道来一次,多聊聊吧。” 林哲宇心里就有些拿不定主意,看起来他是红人,市委一把手,市政府一把手,都对他青睐有加,可是只有他自已知道要想保持这架天平的平衡有多难,稍有不慎,说不准就两头都得罪了,所以他来公干没问题,但待的时间长了,恐怕市委那边也会有点意见。可是领导已经发话了,他也不能不给面子,只得又坐了回来。 姜东城道:“你胡阿姨已经过来了,你中午就别走了,给你胡阿姨一个惊喜。” 林哲宇的心里掠过一丝暖流,笑着道:“好,我现在就去买点礼物。” “行了,买什么礼物呀,你就是最好的礼物。你胡阿姨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呢。你不知道当初你出了状况,你胡阿姨有多着急,可担心了。”姜东城笑着把一根烟递到了林哲宇的手中。 林哲宇接过,拿出打火机为姜东城点上,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笑着道:“让姜市长和胡阿姨担心了。” “好在雨过天晴,你现在挺不错,挺好的。”姜东城很欣慰地道。 林哲宇吸了一口烟,道:“姜市长,您对我那是没得说的,所以有些话我也就斗胆跟您提一提了。” 姜东城笑道:“什么事让你用得上斗胆这两个字?” 淡淡的警告 林哲宇道:“刚刚叶秘书说董振雨来找您,其实这个人我是认识的,而且跟他的关系还不错。” 林哲宇话一出口,姜东城的神情便阴了下来,道:“你为他做说客?” 话已经说出来了,林哲宇便不好再收回去,道:“说客倒不至于。姜市长,如果您有时间也有兴趣的话,我向您介绍一下他。” 姜东城扫了林哲宇一眼,目光里似乎大有深意。 林哲宇并不知道,因为诗仙酒业董事长的事情,姜东城与展梦白闹得很不开心,只是这些是在展梦白的办公室里谈的,并无第三人在场,所以也没有人知道情况。 周光良的落马与董振雨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冲着这一点,展梦白知恩图报,自然要力推董振雨做上诗业酒业的董事长,但是姜东城不同意这个意见,他认为董振雨虽然举报有功,但是他举报的理由是因为分赃不均,还是出于正义,这一点很难说。鉴于这种情况,由他任诗仙酒业的董事长并不合适,他推荐的人选是市政府的一位副秘书长。 所以林哲宇一提到董振雨,姜东城的第一反应就是林哲宇是向着展梦白的。 林哲宇不知道这些,虽然感觉姜东城有些不快,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况且他认为董振雨绝对有能力把诗仙酒业带上另一个高峰,当即道:“董振雨为人很正直,具体的过程我就不说了,我觉得一个人能够为了企业能走上正轨,不惜放弃家庭,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维护企业,这样的人绝对有正义之心。况且他本来就是诗仙酒业的副总,负责整个企业的生产和研发。所以我认为他诗仙酒业董事长有力的人选之一。姜市长,您别误会,我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 姜东城淡淡道:“哲宇啊,你虽然刚刚提上副市级,但是有很多事情你也该明白。” 林哲宇呆了一呆,姜东城的这句话说的就比较重了,意思是说,不该你管的你不要管,要认清自已的身份。 林哲宇笑了笑:“姜市长,我明白。” 姜东城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又说了几句勉励之语,姜东城显然已经没了什么兴致,林哲宇也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不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坐回到车里,林哲宇的心里挺不是个滋味,他不明白姜东城何以对董振雨有这么大的成见,以致于在他提到这事的时候险些变了脸,说起来也是自已多管闲事,正如姜东城所说,要认清自已的身份,一个副市级对于其他兄弟县区的一二把手来说是很让人羡慕的,但是对于一市之长来说,还真是不值一提。 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林哲宇感觉到姜东城与展梦白之间已经擦出了火花。 “去市委。”林哲宇想了好一阵子,向司机道。 车子在市委大院停下,林哲宇下了车来,默默地上了楼。 市委这一趟是必须要来。 林哲宇这次有惊有险的过关,纵然与他自身的清廉有关系,但如果没有展梦白亲自去省纪委并以自已的人格和党性保证以及孟庆德的调查报告,虽然不见得林哲宇会有什么事,但是提拔可能就要延期了。所以林哲宇必须来道谢。 展梦白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听得到他爽朗的笑声。 林哲宇敲了一下门,秦亚春的头便从里面伸了出来,随即笑道:“林副市来了。” 这种别扭古怪的叫法让林哲宇为之莞尔,笑了笑正待说话,便听得展梦白在里面道:“是哲宇同志吗?” 林哲宇进了去,笑着道:“书记好。” 展梦白随意地一指沙发,脸上仍带着笑意:“正说着海安的事情,你就来了,坐吧。” 秦亚春笑着问了一句:“林副市长喝什么茶?” 秦亚春这么问倒也不是没有出处,在秦亚春的办公室里有个柜子,专门放着几种类别的茶叶和茶具,根据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茶叶和茶具,当然是随着级别上升的,现在林哲宇是副市级,规格自然上了一个档次。 林哲宇深知其中道理,笑了笑道:“不用了秦秘书,刚刚在市政府肚子都快喝饱了。” 展梦白目光一闪,笑道:“姜市长的茶一般人可喝不到。” 林哲宇这么说也是为了表明自已的光明正大,道:“我是去化缘的。” “结果怎么样?”展梦白看了过来。 “让我打个报告过去,批多批少就看姜市长的意思了。”林哲宇直言不讳道。 展梦白哈哈一笑:“姜市长可是有名的抠门,能开这个口子已经不错了。哲宇啊,海安影视基地的进度怎么样了?” “如果天气一直晴好的话,提前竣工是有可能的。”林哲宇也不多言,顺着展梦白的话题说了过去。 展梦白微笑道:“刚刚亚春还说,等影视基地建成了,如果有什么电影要拍,还打算让他小姨子过去试试镜。哲宇,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当时候你可得帮帮忙,争取能让咱们诗海也出一个影视明星。” 林哲宇笑着点头道:“秦秘书挺有福气啊,连小姨子都这么关照。” 秦亚春赶紧道:“林副市,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我们家那位就是只大虫。” 一屋子里都是笑声,秦亚春趁着为林哲宇泡茶溜走,展梦白才道:“哲宇,提了副市级,市委打算给你压压担子,有没有信心?” 林哲宇知道自已上了副市级之后,调动就是摆在面前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说实话,他真不怎么想离开海安,见展梦白这么说,林哲宇赶紧道:“书记,海安的发展刚刚上路,难得上下一心,政治环境也很融洽,我想在海安多留几年。” 展梦白点了点头道:“海安的发展已经走上正轨了,你在海安的威信很高,我想兆阑同志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林哲宇担心的就是他一走,换一任书记之后再推翻重来,那样对海安的发展是很不利的,不过如果是李兆阑接任的话,这个风险便减小了很多。 乔语嫣杀到 林哲宇有这个自信是有理由的。因为整个海安的发展规划,并不是出自他个人的想法,而是他跟李兆阑共同商量的产物,李兆阑没有理由推翻了重新再来。 “书记,很感谢您对我的厚爱。”林哲宇除此之外,真没什么话可说。 “厚爱是因为你的能力和勤奋。”展梦白也不避讳这一点,“不过这些暂时还没有定论,你还有几个月的缓冲时间。” 林哲宇笑了笑:“书记,我没那么心急。” “哈哈,你小子一点都不掩饰啊。”展梦白朗声笑了起来。 中午在姜东城的家里吃了饭,对于林哲宇的到来,胡慧芳很是开心,问长问短,还要姜东城对林哲宇多加照顾。林哲宇赶紧说,姜市长对我非常好,能重新在老领导手下工作,是他的荣幸。 转眼间三个月就过去了,在这三个月里,一切都很正常,都按照所设想的步步推进,影视基地虽然还没有竣工,但是已经能看得出雏形,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可以想像,当它完全峻工后会怎么样,为了配套影视基地,牛头山周边也进行了拆迁,这笔费用也完全由向导出资,县政府全部用于拆迁户,没有做半分的截留,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拆迁的顺利,居然没有任何的纠纷出现,这不得不说是拆迁史上的奇迹,县政府另外斥资对周边的配套设施进行了配备,一个现代化的影视城已经初具规模,相信用不了几年,影视城就会形成气侯,届时,海安将会更加璀璨。 仇龙乡也是成果喜人,敢于与吕强一起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得到了极其丰厚的回报,算下来,平均每亩地的纯利润都在八千元以上,这是靠传统农业种植所无法比拟的。 “下一步,要鼓励更多的人加入到这个队伍中来。我的设想是,成立合作社和合作联社,形成现代高效设施农业基地,并建几个加工企业,对农产品进行加工,提高产品附加值。”在三季度经济工作分析会上,吕强信心满满地汇报着他的下一步工作思路,而这个时候,乡长朱耀已经退了下来,程胜辉也任乡党委副书记、代乡长。 林哲宇听取各条战线的工作汇报,成果是很辉煌的,上下同心的内部环境、积极向上的工作环境、能者提拔的政治环境和整个海安青山碧水的自然环境结合在一起,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形成的合力呈指数上升,项目一个接一个,喜报频频。有人计算了一下,林哲宇上任后一年的时间,提拔的人数有七十多人,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绩。 通过提拔干部的多少,也正可以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地区各项事业的发展,从而也更激励干部更加努地去工作,这样的良性循环几轮下来之后,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局面,所以第三季度的考核,大部分的指标超过状元城关区,基本坐上了老大位置也就不奇怪了。 会议的过程和氛围也就非常顺畅和融洽了。 “林书记,三季度的观摩,我有个想法,参加观摩的人员是不是不局限于各乡镇的一把手和部委办局的一把手?把老干部们也邀请过来,让他们看看海安取得的成果?”李兆阑笑着提议。 海安的飞速发展让李兆阑有种没白来、没白干的幸福感,并不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大多数的干部都有这样的想法,我是海安的,五个字说出来,别人都会羡慕,自己也会自豪,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坐在主席台的年轻的县委书记带来的,你让他们怎么能不尊敬、不拥护、不爱戴? 林哲宇明白李兆阑的想法,是在为他林哲宇邀功,这些老干部退下来之前多数都在重要的位置上干过,个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挑三捡四,议论纷纷,说好听点的,是关心海安发展,说难听点的就是彰显自己的存在,笑着道:“也好,这些老干部都为海安的发展作过巨大的贡献,也该让他们享享清福了。” 正说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看了眼号码,是从省城打过来的陌生电话,也不知道是谁,随手放到了一边没接,继续道,“海安的发展成果是有目共睹的,与在座的以及没有能坐在这里的每一位同志都有很大的关系,没有你们,就没有海安的今天。但是——” 林哲宇停顿了一下,“居安思危,我们不能躺在功劳簿上睡大觉,认为已经到了享清福的时候,我们的总体指标虽然跃居第一,还有一些指标不尽人意,仍然有很大的发掘和提升空间,而且我们的优势还不够易显,老大的位置还没有坐稳,老二老三都不服气,都卯足了劲跟我们掰手腕。同志们,如狼似虎啊,所以我们不能懈怠,不能放松,要继续发扬艰苦奋斗的钉子精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钉子,同时也都是锤子,在不停被上级这把锤子敲打的同时,也要不停地钉子锤进去。等到我们的年纪到了,那才是真正享福的时候!!!” 桌子上的手机一亮,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上面写着,林哲宇你胆大包天,敢不接我的电话,你就等死吧! 这口吻很是狂妄,嚣张之极,不过林哲宇却是微微一笑,因为下面的落款是乔语嫣,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李县长,你主持一下。”林哲宇拿起手机离开了会议室,就听到李兆阑道,“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林哲宇回拨了过去,很快电话就接通了,还没开口,便听到乔语嫣气急败坏的声音:“林哲宇,你这个大头鬼,居然敢不接我的电话。” 林哲宇笑着道:“谁让你换号码了,我又不知道是你打来的,况且我刚刚在开会。” “算你说的有点道理,快点来接我。”乔语嫣没再继续生气下去。 林哲宇倒是怔了一下,不由道:“你在哪儿呢?” 应聘明星 “现在想起来问我在哪儿了?”乔语嫣很是不满,“我在海安呢,速速来迎驾。” 林哲宇又是一愣:“你不是在江陵吗?怎么跑到海安这个小县城来了?” “别说那么多了,限你五分钟之内赶来见我,我快饿死啦!” 林哲宇哭笑不得地道:“那你总得给我一个详细的地址吧?” 发了条短信给李兆阑,说自已临时有点事情要处理,让他把会开完,匆匆去了影视基地,谁能想得到这位千金大小姐居然杀到影视基地去了。 乔语嫣是一个人来的,林哲宇看着她一脸的风尘之色,拱了拱手道:“乔大小姐,别来无恙。” 乔语嫣一头便钻进了林哲宇的车子,嚷嚷道:“现在没功夫跟你多说,先填饱肚子。” 在那个常去的农家屋里,看着乔语嫣丝毫不淑女的吃相,林哲宇心里便有些好笑,要知道平时乔语嫣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还是很注意形象的,看来是真被饿坏了。 将一杯饮料灌进喉咙,乔语嫣这才满意地拿着纸巾擦着嘴道:“这里的菜还凑合,看在你还算积极的份上,这回我放过你了。” 林哲宇满头大汗,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自已不请自来,倒是占了理了,不过林哲宇更明白一点,千万不要与女人说道理,因为她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同样是对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林哲宇没有去纠缠这个问题,笑着道:“你怎么来海安了?怎么一个人来?” “我从小就有个梦想,就是能成为一个明星,听说海安搞了一个影视基地,所以我来碰碰运气。”乔语嫣很是一本正经地道。 林哲宇更加哭笑不得了:“影视基地还没建成呢,况且也没什么新戏要拍啊,你来碰什么运气?” “没戏就不能来?不是说要搞影视培训班吗?我先来打探下情况不行啊?”乔语嫣噘起了小嘴,林哲宇上下打量了乔语嫣一番,一本正经道:“有个角色你倒是挺合适的?” “什么角色?”乔语嫣被林哲宇的一本正经“吓”倒了,满是期待地问道。 “容嬷嬷。”林哲宇没说完自已就笑了起来,乔语嫣这才知道林哲宇是拿她开涮,顿时大怒,凶相毕露道,“林哲宇,你死定了。” 林哲宇忍着笑道:“不是我打击你……” “行啦,还说不打击我,我就那么丑?”乔语嫣光火道。 “丑倒是不丑,就是脾气有点坏。”林哲宇跟乔语嫣老熟了,所以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所带来的结果就是乔语嫣把一根她吃过的鸡骨头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他的脖子。 林哲宇拿纸巾擦着脖子道:“你看,这不是坏脾气是什么?” “说真的,听说你跟向大导演的关系不错,你给我帮帮忙,弄个角色好不好?”乔语嫣两眼都开始冒起星星来了。 林哲宇挠了挠耳朵道:“这个我可不敢保证,这样吧,如果真的有戏,我可以试试看。” “好唉,我就知道你肯帮忙。”乔语嫣手舞足蹈,哪里有半分女孩儿家家的样子。 “乔叔最近身体还好吧?”林哲宇的思维跟同龄人相比要成熟很多,跟乔语嫣闹够了,总是要关心一下长辈的。 “很好啊。”乔语嫣神采飞扬道,“其实啊,我是跟我爸一起来的。” 林哲宇吃了一惊:“什么?乔叔也来海安了?” 乔初一一直在省里,很低调,也鲜有出省城,所以林哲宇极为惊讶。 “没,他去诗海了。”乔语嫣道,“我上班也挺没劲的,请了几天假跟他一起过来了。” 林哲宇道:“乔叔来诗海干什么?” “这个你就得问他自已了。”乔语嫣倒不是故作神秘,虽然也是出自官宦之家,但她对政事儿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听他打电话的时候说,好像跟你有点关系。” 林哲宇就有些不理解了,他跟乔初一的关系虽然很近,但有着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平时的联系并不是太多,这一次居然会为了自已来诗海,真不知道又唱的是哪一出,难不成自已又有祸事要临头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再去问乔语嫣,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看着时候不早,林哲宇道:“语嫣,我给你安排个地方先住下来,明天带你好好玩玩。” 乔语嫣眨巴了下眼睛道:“你有空吗?” 林哲宇笑道:“乔省长的女儿大驾光临,必须有空。” “马屁精。”乔语嫣一个白眼飞了过去。 安置好乔语嫣,让她好好休息,林哲宇打了个电话给乔初一。 “乔叔,语嫣跑海安来了。”林哲宇必须打这个电话,一方面是报平安,另一方面也是想知道一下乔初一的态度,看看乔语嫣过来是不是另有“图谋”。 “这孩子就喜欢乱跑,没给你惹麻烦吧?”乔初一的声音很和蔼,没有了在办公室时的威严。 林哲宇笑道:“她是您的女儿,怎么会惹麻烦。” 乔初一叹了一口气,随即道:“哲宇啊,你给我看好她,我明天回省里会经过海安。” 林哲宇听着觉得挺不是个味儿的,怎么觉得不是乔语嫣跟着乔初一来,而是乔初一硬带上乔语嫣的,而且乔语嫣也不是撞上门来,反而像是被硬塞过来的。只是眼下不便过问,只得等乔初一来的时候再作打探,道:“好的,那市里有没有哪位领导同行?” “私人性质,不要张扬。”八个字显示出乔初一有话要说,只是不知道又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林哲宇连声说好,不再打扰乔初一休息,挂上了电话。 回到住处,林哲宇没再去多想,泡了杯茶,点了根烟,琢磨着下一步的工作,正这么想着,乔语嫣的电话却是打了过来:“我睡不着,来陪陪我说说话呗。” 尽管跟乔语嫣情同兄妹,但是瓜田李下的,一大晚在一起始终不是太妥当,便道:“我都已经在床上了,不如咱们就电话里说。” 我能当你是闺蜜吗? 乔语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多去理会林哲宇的委婉,反而是问道:“林哲宇,你把我当什么人看待?” 林哲宇感觉到乔语嫣好像很有心思,所以也就收起了调侃之心,道:“我把你当妹妹看的。” “妹妹?”乔语嫣反问道,“什么妹妹?” 林哲宇有些傻了:“妹妹就是妹妹啊。” 乔语嫣笑了起来:“还有种妹妹叫情妹妹,你把我当哪种?” 林哲宇可没有认为是乔语嫣对自已有意思,千万别自作多情搞了大乌龙:“就是妹妹。” 乔语嫣沉默了一下,道:“我能不能把你当闺蜜?” 林哲宇满头瀑布汗,闺蜜?人家可是纯爷们儿!不过看得出来,乔语嫣的身边似乎没什么能够说说知心话的朋友,所以才会有这么一说,林哲宇忽然有一种窥人隐私的邪恶感,同时也有一丝好奇,女孩子的心思,他还真弄不明白,当即笑着道:“语嫣,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嗯。”乔语嫣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我今年都二十七了,是不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林哲宇很想说何止是到了,都已经过了,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二十七岁也没有多大呀。” “就是嘛,可我爸总是催着我结婚,你说烦不烦?” 林哲宇觉得自已的话说得太满了,微微一想:“你也要理解乔叔,乔叔就你一个闺女,也是希望你能早点成家。” “我真怀疑我不是他亲生的,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我就没看出来,巴不得早点让我嫁出去呢。”乔语嫣很是恼火地道。 林哲宇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这虽然是乔语嫣的私密之事,但也是人家的家事,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自已这么个外人。 “你都不知道,我爸要我结婚的对象是个什么人,标准一官迷,死缠烂打地不就是看中我爸的地位和潜力了吗,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包办婚姻。”乔语嫣越说火越大,隔着电话林哲宇都能想像得到她现在的神情,不过林哲宇还是觉得乔语嫣不够叛逆,要是换了别的千金女,哪会这么乖跟着父亲走啊,恐怕早就离家出走不见人影了。 “语嫣,乔叔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要是不同意这个婚事,谁还能勉强得了你啊?”林哲宇安慰道。 乔语嫣沉默了一下,道:“这些我都跟你说了,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有一个男朋友,感情挺好的,可是我爸横竖看不上眼,硬是给我介绍了另一门亲事,你说这叫什么事嘛,是我找对象,是我跟人家过一辈子,又不是他,他干嘛横加干涉?” 说到这些事情,林哲宇真的是无话可说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父辈有父辈的想法,子女有子女的想法,而且想法对立,不然为什么会有“代沟”这一说呢,只是矛盾出来了,总需要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怎么解决还得靠他们自已,总要以一方退步为终点,只是谁会退步,还真不好说。林哲宇对乔语嫣所想要的男朋友没多大兴趣,倒是对乔初一介绍的那位有点感觉,是什么人能够进得了乔初一的法眼,以至于置女儿的意愿于不顾而要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来。 “语嫣,乔叔毕竟是你爸爸,他也是希望你能幸福,只是方法上有点欠缺,所以啊你也要理解他,好好跟他沟通。”林哲宇说了这么一番苍白的话来。 “算了不说了,没劲,睡了。”乔语嫣心头郁结,挂了电话。 次日林哲宇偷了半日闲,领着乔语嫣好好逛了一圈影视基地,中午在留情河吃了顿河鲜,只是乔语嫣眉中带愁,林哲宇也是没什么办法。 乔初一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一场秋雨使得整个世界多了一份萧瑟之意。 乔初一就是踏着这层萧瑟来的海安。 说起来林哲宇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乔初一了,岁月并没有在乔初一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鬃间多了一些银丝。 由于乔初一说他这次来纯属私人性质,所以林哲宇也就没有大张旗鼓,很低调地将乔初一领进了乔语嫣所下榻的酒店。 “乔叔。”进了房间,林哲宇叫了一声,眼睛便有些湿润。想起当年乔初一对自已的关照和爱护,林哲宇没齿难忘,虽然后来由于一些原因来往渐少,但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因此而生疏。当然,林哲宇完全是带着一种尊重长辈的感情来看待乔初一的,而乔初一私人性质的到来,更是没有把他们的关系放到上下级上。 “哲宇,你能有如此的表现,很出乎我的意料啊,这也证明了你是一个很坚韧的人,很不错。”在来的路上,乔初一仔细观察了海安的变化,要说经济指标这些东西,报表上是能看得到的,只是数字,并不直观。让乔初一眼前一亮的是他看到的一片绿色以及吸入肺腑间的清新。乔初一以前也到海安来过,环境并没有现在的好,所以对于林哲宇致力于改善环境他是非常认可的,更重要的是,林哲宇并没有顾此失彼,在改善环境的同时,海安的gdp也在飞速增长,由当年的老三跃居至第一的位置,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尤其是仇龙乡发生翻天覆地的根本性变化,三年内拿掉贫困乡的帽子并非不可能。 林哲宇取得的成绩,让他刮目相看,大是满意。 林哲宇很谦虚地道:“乔叔,别人夸我我会警醒,只当是戴高帽子,您要是夸我,我会翘尾巴的。” 乔初一笑了起来,眉眼儿也舒展了开来,道:“你能这么说,只能证明你始终能保持一颗警醒之心,这一点难能可贵啊,我就担心你会骄傲,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乔初一的评价很高,林哲宇心里也舒服,高帽子谁不愿意戴啊,况且以他跟乔初一之间的关系,根本不需要玩那些虚的。 下一步的任职计划 “哲宇,对于现在的诗海,你有什么感觉?”乔初一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目光里却是充满了睿智。 林哲宇略一沉吟,道:“乔叔,您问的是我个人的感觉?” 乔初一微微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话。 林哲宇淡淡地笑了笑:“诗海现在的情况还是不错的,党政一把手没有那么不可调和,只要能稳住这个局面,诗海的跨越只是时间问题。” 乔初一看向林哲宇,道:“说真心话。” 林哲宇的话其实已经有些出格了,作为一名下属,他的言论已经属于妄议的范畴了,乔初一居然还要他说真心话,林哲宇不由笑了笑,道:“展书记待我不薄,姜市长对我也有再造之恩,作为他们的下属,我有些如履薄冰。” 乔初一这才道:“我还以为你想不到这一层。” 话已开口,林哲宇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道:“现如今的和谐只是表面现象,这个表面会不会打破,会在什么时候被打破,谁也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团结一心,我想,有人也不会同意的。” 乔初一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道:“我这次到诗海来,就是找梦白同志聊一聊。” 林哲宇洗耳恭听,乔语嫣说乔初一来诗海是为了他,乔初一又说找了一趟展梦白,还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所以只能带着一双耳朵。 乔初一接着道:“梦白书记说,海安的发展超乎想像,目前已经走上正轨,所谓好钢用在好刃上,打算把你放到更需要你的位置上。” 展梦白曾经跟林哲宇提过,只是说只是个设想,需要省里同意才行,一直没什么下文,现在乔初一提到,恐怕是要有动作了,自已在海安的日子也就不长了。 乔初一又道:“梦白以市委的名义打了报告到省里,拟推荐你任副市长,感觉怎么样?” 林哲宇有些不情愿这个任命。有两个原因。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是第一个原因。副市长,不是市委常委,话语权就小了很多,受到的掣肘也更多,虽然级别比一般的县委书记要高,但是含金量却差得远了,况且更没法去实现自已的施政方针。 第二个原因就是,进了政府序列,那么无疑就会被动地介入党政之争中去。作为政府副手,保持与政府一把手的一致是必须的,那么一旦展、姜二人的斗争正式开始(或许已经开始),势必要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处理好与二者之间的关系,想像现在这样左右逢源,实在不行山高皇帝远,全然不理,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所以林哲宇直言不讳地道:“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就留在海安。” 乔初一笑了笑,对于林哲宇的政治智慧和理解,他一点都不意外,而从这一点来看,也能看得出林哲宇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这种情义在体制内似乎显得幼稚了,官场,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却更残酷,有的时候也更惨烈,想要独善其身,大多数的最终结果就是无人问津,彻底被遗忘在角落里。 “有没有想过换个环境?”乔初一淡淡道。 林哲宇有些不明白“换个环境”代表着什么意思,乔初一接着道:“想要离开这个漩涡,唯有脱离这个圈子,芸坛市的梅安县委书记年纪大了,有没有兴趣过去?” 林哲宇呆了一下,乔初一原来是这个意思,走出诗海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这也意味着自已在诗海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零”。林哲宇所指的并不是海安的果实被人摘了,事实上,由于海安的变化,他才有机会提上副市级,他所指的是,在诗海的人脉完全用不上了。 乔初一并没有催林哲宇,让他自已好好考虑,令他意外的是,林哲宇并没有在这方面多作纠缠,道:“乔叔,是不是省里已经有决定了?” 乔初一笑了笑:“能者,意味着多劳。按照兆理同志的意思,是直接上常委的,海安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不过鉴于你的历史以及诸多争议,最终形成的决定是再观察,所以才会有这么一个意见,不过还没有形成定论,所以我先来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林哲宇无话可说了,乔初一说的很含蓄,同时也意味着自已只要点了头,这事九成就这么定了。这关系到自已的前途和命运,林哲宇有三十秒的犹豫,随即说了一句官方通用的话:“我服众组织上的决定。” 乔初一点了点头道:“梦白同志要心疼死了。” 林哲宇无语之极。 “对了乔叔,语嫣也住在这里,昨晚她跟我聊了一会儿,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点分歧?”林哲宇问的并不唐突,显得很自然,这也是表示亲近的一种方式。 乔初一的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道:“她都告诉你了?” 林哲宇笑了笑:“略微知道一些,不过这是您的家事,我不敢多作评论,只是不管怎么样,您和语嫣都是父女,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对于您的苦心语嫣一时半会不是太理解吧。” 乔初一摇了摇头道:“这孩子啊,都是我太惯着了,任性得很。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我们不去说他的工作、背景、能力,我只说一件事,他对他的母亲不闻不问,仅此一点,就足以构成我不同意的理由了。” 林哲宇倒是没想到有此一节,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再怎么劝,只得道:“乔叔,多沟通沟通吧。” 乔初一叹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其实林哲宇还是有些话想问一问的,比如说他要介绍给乔语嫣的人是什么人,只是见乔初一这么一叹,倒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免得让人觉得说三道四,惹人生厌。 随后又提到乔语嫣想当明星的事情,乔初一直接两字——荒唐,林哲宇便不敢再多话,至于说哪天向导有新戏提一提这事也就这么否了,况且他不久就要离开海安,有些话能不能顶得上用还是未知之数。 言老九的真实身份 当晚,乔初一父女就一起离开了,来匆匆,走的也匆匆,林哲宇有些犯糊涂,总觉得乔初一有些言犹未尽,而乔语嫣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过林哲宇无心探其究竟,随遇而安吧。 国庆节七天长假,林哲宇安顿好一切后,只身赶往诗海,等着与孟遥母女会合,然后前往康平。 父母到康平大半年下来了,林哲宇也只是通通电话,让他们别操劳,还真没什么时间去康平看看二老,现在海安一切就绪,说句托大的话,有没有他林哲宇,发展的车轮是不会停下来的,所以林哲宇也就趁着这个长假出去,一方面看看父母,另一方面一家三口也好好聚一聚。 根据约定,孟遥要到长假的第二天才能过来。林哲宇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只有去言老九那儿。至于说孟朝阳,林哲宇着实有点怕这个未来的小魔女了,行事总是那么的出乎他人意料,倒是董洁盈偶尔会打电话过来,当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说在学校里面一切都好。 言老九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安曦自打去了韩国之后,就忙得不可开交,别说回来,连电话也是难得打一个。 林哲宇安慰道:“老九,安曦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女孩子,你就放安心吧。” 言老九强颜欢笑:“我放心得很呢。” 林哲宇离开海安的时候,就已经很晚,眼看着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加上是黄金周,按理说酒店的生意应该很好才对,可是观察了一下,生意寥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林哲宇问起来,言老九的神情有些恍惚,看起来极是神不守舍,从这个样子看,生意不好与言老九无心打理很有关系,作为兄弟,林哲宇自然不会客气,教训着言老九道:“老九,我觉得你太过于感情用事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 言老九苦笑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唉,算了,不说了,晚上咱哥们好好喝几杯。” 话说到这份上,林哲宇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是言老九自已的事情,自已适当过问一下无可厚非,但是太介入,未免就有些自以为是了。 言老九喝了个酩酊大醉,酒后吐真言,说开店的压力太大了,以前有安曦照应着,他还轻松些,但是现在什么事情都要他自已亲力亲为,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况且他以前干的跟现在是半点不搭,生活跟是天翻地覆,所以想把酒店给转了去韩国。 对于言老九的这个决定,林哲宇没有给什么意见,都不是小孩子了,要对自已的任何决定负责,而且这样也好,既然志不在此,与其拖着受累,倒不如快刀剪乱麻,去韩国也可以跟安曦在一起,一举两得,只是林哲宇倒没想到言老九居然是个多情种子。 一号当天,董振雨打了个电话过来,听说林哲宇就在诗海,很是高兴,邀请中午一起聚一聚。 董振雨最终还是任了诗仙酒业的董事长,在这个方面,姜东城作出了让步,林哲宇在欣慰之余,也是感受到了压力。姜东城的让步,也见证着他们之间的些许裂痕,所以在乔初一提出换一个环境的时候,林哲宇没有反对。 林哲宇没有应允,说自已还有别的安排,下次有机会再聚。董振雨理解林哲宇平时比较忙,难得有自已支配的时间,所以也就不强求。 孟遥的到来比约定的要提前了一些,本来说好是二号到的,没想到一号晚上就到了。 令林哲宇有些意外的是,除了意料之中的孟遥母女和林小绛以外,还来了一个冷美人——向蔚,高轩可不在诗海,更不在康平啊,她跟过来干嘛? 不过这些疑问林哲宇只能放在心底,或许向蔚执行任务回来没什么事干,就跟孟遥一起来玩呢?人家可是好闺蜜啊。 吃饭自然是在言老九那里,言老九很是热情,孟遥事先得到过林哲宇的指点,主动提到了安曦的事情,说韩国那边的生意很重要,还没有完全打开局面,所以安曦很忙,并没有其他的意外情况出现。 林哲宇笑着道:“孟遥,你对安曦这么倚重,可是苦了老九了。昨晚还跟我商量着要把店转了去韩国发展呢。” 言老九笑了笑:“嫂子可别笑话我。” 孟遥还没说话,向蔚忽然淡淡地开了口:“言先生以前是哪里人?” 言老九怔了一下,还是很客气地道:“我老家是新源迟舟的。” 向蔚接着道:“听说你坐过牢?” 言老九又是一怔,林哲宇也不由看向了向蔚,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言老九扫了林哲宇一眼,捺着性子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言老九原名叫言太发,上有三姐五哥,幼年时遭遇了一场大火,一家几乎都葬身其中,只剩下一个姐姐相依为命,高中毕业之后就开始混社会,因此结了仇家,祸害了自已唯一的姐姐,为了给姐姐报仇,杀了人,坐了五年牢,是吧?”向蔚对言老九的过去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言老九面色一变,说话的口吻也变得难听了起来:“想不到向小姐对我的过去倒是挺感兴趣的。” “你的过去?”向蔚居然笑了笑,这还是林哲宇难得的几回见到向蔚在笑,只是笑的样子却是充满了冰冷之意,“崔东宪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言老九茫然道:“什么崔东宪?” 林哲宇也觉得向蔚今天比较不一样,不由道:“向蔚,怎么回事?”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向,叫向蔚,还有一个名字,叫镰刀,你有没有听说过?”向蔚不理会林哲宇的发问,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之色向言老九道。 言老九目光不由一凛,随即摇头道:“不知道。” 向蔚没有再向言老九发问,转向了林哲宇:“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并不长,一个叫崔东宪的雇佣兵,在国内犯事被抓了,可是在户籍里根本查不到这个人,也不是国际的通缉人员,所以被关压在了我国某地的一所监狱里。 一场交易 这个人与言太发关在同一所监狱里,关系非常好。有一次,监狱里的犯人闹内讧,发生了斗殴事件,言太发为了保护崔东宪替他挡了一刀,受了重伤,临死之前请崔东宪出去后帮他替他姐姐报仇。 向蔚并没有说故事的天份,故事说的很是平淡,说完了,才道:“眼前的这个言太发其实就是崔东宪,真正的言太发早已经死了。” 说着向蔚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了桌子上道:“这个才是真正的言太发。” 林哲宇下意识地向照片看了一眼,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他一直不明白言老九为什么要去整容,现在他才明白,他不是整容,而是去恢复了原貌。 言老九的身份被揭穿,垂下了头,摆在桌子上的拳头也握紧了,却听得林哲宇道:“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隐私,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欠了人家一条命?向蔚,刨根问底没有意思。” 言老九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中全是泪光,道:“大哥,嫂子,能不能让我跟向小姐单独谈谈?” 林哲宇还要说什么,孟遥已经站了起来,道:“那你们聊吧。” 一家三口出了来,林哲宇忍不住道:“孟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孟遥摇了摇头:“我也在奇怪向蔚怎么要跟来呢,不过你放心吧,她不会乱来的。” 林哲宇道:“言老九也没什么……唉,等会再说吧。” 且说厅里,言老九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番颓废模样,目光神采奕奕:“久闻镰刀大名,如雷贯耳,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美女。” 向蔚大马金刀,若无其事道:“我也久闻秃鹰之名,如雷贯耳,想不到竟会躲在我朋友的身边呢?” 言老九坦然道:“我没有躲起来的必要,以我易容的本事,如果不换成真容,要想找到我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向蔚淡淡道:“别自吹自擂了,你应该明白我来找你的原因。当年的雇佣兵在我国犯下了累累罪行,这其中以你所在的鹰团最甚,所以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束手就擒,另一条是被我打了之后束手就擒。” 言老九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道:“你不是那种教条的人。鹰团虽然罪孽深重,但是毕竟已经灰飞烟灭了。你知道我当年的事情,却是不知道鹰团覆灭的原因。” 向蔚仍然是那副淡然而冰冷的模样:“我知道,是你反出了鹰团,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说话吗?” 言老九道:“这么说,你执意不肯放过我了?” 向蔚淡淡道:“你说过,我不是教条的人,所以我会给你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帮我打入南非一个基地组织。” 言老九笑了笑道:“没问题。” 向蔚似乎没想到言老九答应的这么爽快,据她所获得的资料,崔东宪是一个非常难缠的人物,只是当年的错他已经付出了代价,在我国虽然也从事非法活动,手里却没有我国人的鲜血,而也正是看不惯鹰团人员对性命的漠视,所以不仅背叛了鹰团,还将鹰团的首脑人物苍鹰击杀。要想打入南非基地组织不仅仅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事实上,向蔚了解了崔东宪改头换面之后的一些行事,并没有什么违法的行为,不过她知道他跟林哲宇私交很好,还有个曼妙的女朋友,所以才在林哲宇的面前揭穿他的身份,以此要挟他受令行事。 言老九又道:“不过我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说吧。”向蔚的口吻虽然还是很冷,却也作出了让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言老九道,“鹰团虽然不存在了,但是苍鹰的儿子还在,也怪我当年一念之仁,才埋下了现在的隐患。” 苍鹰的儿子叫李东恒,韩国人,当年鹰团被言老九破了之后,李东恒只有十七岁,在美国读书,所以言老九心慈手软,没有赶尽杀绝,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李东恒成立了一个杀手军团,一直想找言老九报仇,只是我国的治安太好,虽然打听到了言老九的下落,却是根本没有机会动手。偏偏这个时候,安曦被派到韩国去开发龙港集团的国际市场。 两天前言老九接到李东恒打来的电话,说安曦就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如果想心上人没事,一周这内赶到韩国去。 这才是言老九着急的原因,当然,林哲宇的猜测也不算全错,不管怎么样,言老九是因为安曦才心苡意乱的。 所以言老九要向蔚帮忙的就是打掉李东恒一伙,保证安曦的安全。 林哲宇在外面等着,也不知道二人在里面谈些什么,不过并没有什么动静,起码没有起什么冲突。 这时,门忽然开了,向蔚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脸上一贯的神情就是冰冷,所以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倒是言老九坐着并没有动,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林哲宇忍不住道:“向蔚,到底怎么回事?” 向蔚淡淡道:“我搞错了。” 四个字可以解释一切,而且非常完美,林哲宇当然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不由有些目瞪口呆,这时向蔚已经下了楼去,林哲宇只得去问言老九。 言老九是决计不会说出真相的,林哲宇是位领导干部,他的世界与言老九之前所经历的东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所以他不会把林哲宇拉下水。面对林哲宇的“拷问”,言老九只说一切都是个误会,林哲宇明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孟遥回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向蔚已经自行离去,对于这个结果,林哲宇摇头不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晚上回富润花园住下,老夫老妻的,虽然不至于干柴烈火,但情意绵绵是怎么也免不了的。由于女儿在,这些事情只能放在深夜了,事毕,两人闭着眼睛说话,少不得要提到孟遥的南非之行。 晚上我来接你 说到南非之行,孟遥并没有说的太多,她这一次去得到的礼遇规格还是很高的,南非总统亲自接见,陈小伟所提到的有惊无险,其实孟遥并不清楚,都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形下解决的,所以孟遥并不知情。孟遥说的更多的是南非人民的苦难,这是世界性的问题,别说林哲宇,就是老丈人也没有办法,不过这些年我国对非洲的帮助很大,也正是因此,孟遥才会有高档次的待遇。 第二天天还没亮,一家四口便上了飞机,林哲宇注意到孟遥的脸色有些苍白,很关心地问道:“孟遥,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孟遥笑着道:“确实是很累,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就像你不一样是很累?我们之间的区别就是,我的累人家认为我是忙着赚钱,你的累人家认为你是想升官,所以啊,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走自已的路让别人去说,这才是健康的心理。” 孟遥的话让林哲宇深有同感,其实那些人看到的是结果,他们自已享受的则是过程,所以眼界不同,看的角度也就不同。 难得有休息的时间,林哲宇不想谈工作的事情,逗起了琳琳,琳琳的话不多,完全没有往常的活泼,林哲宇感觉琳琳的状态有问题,好不容易才问清原因何在,在她的嘴里吐出了两个让人听起来有些发笑却又很沉重的字:压力。 她一个刚刚读小学的孩子居然说她的压力太大,林哲宇感觉不是太对劲,追问之下,琳琳有点嫌烦了:“你好烦啊,别问长问短的了,我困了,睡觉。” 看着女儿翻身留下的背影,林哲宇的心头很沉重,低声向孟遥道:“孟遥,孩子有点不对头,这样下去,非常不利于她的健康成长。我们是不是太缺少对她的关心了?” 孟遥也是深有感触,揉着额头看了女儿一眼道:“看来我们得好好规划一下生活了,这么下去,孩子会受到很大影响的。” 没要多久,飞机便在康平机场降落。 一下飞机,便看到贺子健和甄小凡正在一辆奔驰车边上等着,见林哲宇他们走出机舱,贺子健用力地挥着手,大声道:“这边这边。” “这个人好烦。”琳琳不耐道,“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 “不许这么说话。”林哲宇低声纠正道,“他是贺叔叔,要有礼貌。” 贺子健迎上前笑道:“欢迎来到康平。” 林哲宇笑道:“结婚都快一年了,还是这么精神。” 贺子健愕然道:“难道结婚了就不精神了?” “小心累坏你这头牛。”林哲宇哈哈笑着,然后道,“小凡,小嘉呢?” “哦,她呀,本来说好一起来接你们的,公司临时有点事,过去加班,中午才能回来。哥,嫂子,先上车吧。”甄小凡经过几年的历练,已经没有了初入社会时的青涩,显得大方自信,顺手抱起了琳琳,捏着她的脸蛋道,“我们琳琳越来越漂亮了,就像个小公主。” 琳琳没领情,道:“别骗人了,你们大人就会说好话骗人。” 林哲宇皱了一下眉,孟遥也斥道:“琳琳,怎么说话呢?” 甄小凡笑道:“走,上车再说。” 林小绛接过琳琳抱在怀里,琳琳垂下了眼睑,也不说话,却是表现出她很不爽的态度。 一行人上了两辆车,林哲宇坐在贺炜晔的奥迪车上,笑着道:“车很一般,你低调多了。” “我本来就低调好不好?”康平是直辖市,经济、政治、文化乃至军事都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可谓是藏龙卧虎,哪怕老头子是市委一把手,贺炜晔也要低调做人,太张场跋扈了,难免会给父亲带来麻烦。贺炜晔很清这一点,所以在康平衙内圈很有口碑,无论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见了都要叫声哥。 林哲宇道:“贺叔叔还好吧?” “好得很呢。知道你来了,特意让我来接你,说要见你一面。” 林哲宇扯了一下嘴角:“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来接我。” 贺炜晔哈哈一笑:“你们家人团聚,我瞎掺和算什么事啊,不过老头子发话,不敢不来,现在知道你真身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另一半任务是什么?” “晚上到我那儿吃饭去,老头子跟你说说话。”贺炜晔偏头看了林哲宇一眼,嘟囔着道,“真不明白老头子。” 贺炜晔熟练地把车在一幢别墅区停了下来,道:“下车吧,我就不去了,下午六点我来接你。” 林哲宇挽留了一下,贺炜晔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甄小凡的车开的慢,还没见着影儿,林哲宇打量了一下这片别墅区,虽然有些奢侈,不过环境不错,治安也好,住在这里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一辆纯白的宝马在林哲宇身后按起了喇叭,林哲宇转过头向边上让了让,车急速驶过,在林哲宇的身边却又猛地停了下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额头上写着“老子有钱”的嚣张的脸,不屑地扫了林哲宇一眼:“乡巴佬,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滚远点。” 林哲宇就有些瞠目结舌了,乡巴佬?我很土吗? 只是林哲宇懒得与他啰嗦,直接向后退了几步,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喂,我他妈跟你说话呢?聋啊你?”车里那小子显然不是位省事的主,见林哲宇根本没有乡巴佬的觉悟,很不爽地叫了一声。 林哲宇也有些不爽了,都不搭理你了,还一个劲地得瑟个啥?别说他不是乡巴佬,就是乡巴佬那又怎么了?谁规定乡巴佬就不能来这里了? “喂,嘴巴放干净点!吃屎了是不是?这么臭。”林老大可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从政这些年已经很大程度上磨去了不少棱角,但是一旦脱离那个圈子,混世魔王的性子会因为外界因素的刺激而显现,所以林老大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我操。”宝马车主一脸兴奋,终于有乐子了,熄了火开了车门下了来,一步三摇地晃到了林哲宇面前,斜着眼道,“乡巴佬,你在给自己找麻烦!” 穷得只剩钱 林哲宇有些哭笑不得,看眼前这小子年纪也就二十出头,这么嚣张,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要不是林老大心情好,还真不会放过教训他一下的机会,只是考虑到家人都住这里,还是不要给他们惹麻烦,也就懒得跟他斗嘴,耸了耸肩,道:“小伙子,别这么冲。” “你算个屌,还他妈老气横秋地教训人。”小伙子指着林哲宇的鼻子,说的也不是康平本地话,这一点暴露了他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身份,“信不信我现在就削你?” 林哲宇更没兴致跟他贫了,这时,甄小凡的别克车也到了,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停了车,道:“嫂子,你们先在车上,我看看怎么回事。” 林小绛刚要动,孟遥按住了她的手,林小绛微微一怔,却见孟遥摇了摇头,心知她是来跟家人团聚的,不愿惹是非,要知道林小绛要是下去了,那小子估计就没什么人样了。 “哥,怎么了?”甄小凡快步上了前,这才注意到那小伙子,不由冷笑道,“哟,这不是猪屎冻吗?” 林哲宇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小伙子虽然嚣张了一点,但长相还是不错的,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个雅致之极的名字。 猪屎冻的脸刹那间就涨红了:“甄小凡,你是不是想找死?” 这小子的普通话不怎么样,平舌音翘舌音不分,把“死”说成了“屎”,甄小凡当即讥讽道:“我就是在找屎啊,你不就是那砣屎吗?” 猪屎冻叫朱史栋,原意是成为历史人物一样的栋梁之材,没想到会变成如此恶趣的谐音,数次想改名,都被老子给骂了回去,只有认命的份。 “甄小凡,我要杀了你!”朱史栋放弃了林哲宇这个目标,向甄小凡扑了过去。 甄小凡挡住了朱史栋,笑着道:“行了,别卖萌了,这是我哥,你小子识相点。” “你哥啊?”朱史栋有些不好意思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哥,对不住啊,中午我请,算是我向你赔罪。” 林哲宇没想到还摆了这么个乌龙,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小凡,我们走。” 看着甄小凡开着载着林哲宇离开,朱史栋竖了一根中指来:“乡巴佬,神气个毛。” “他老子是开煤矿的,巨有钱,自已没什么文化,就把儿子送到康平读大学。”甄小凡在车上一边介绍一边摇头,“富二代,读大学都是钱砸出来的,到康平来哪里是读书,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混,最怕人家说他是外地人。” 林哲宇笑了起来:“那还说人家是乡巴佬。” “掩耳盗铃之辈多了去了,大哥,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甄小凡道,“人虽然张扬了一点,对朋友那是没得说的,用他自已的话说,穷得只剩下钱了。” 林哲宇点了点头:“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倒也不算无可救药。” 说话间,车已经在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林哲宇看着诺大的别墅,连房子加花园,占地面积得有几千个平米,不由咋舌道:“小凡,你是不是中了大奖了?在这里买房子?” 甄小凡笑道:“我哪能买得起啊,子健哥在这里租下来的。” 林小绛忽然插了一嘴:“你跟我妹妹住一起了?” 林哲宇一阵恶汗,小绛这话说的可真不是时候啊,甄小凡也是一呆,道:“没有没有,我住在公司宿舍,这儿是小嘉和伯父伯母住的。咦,你是……” 甄小凡并不知道林小绛被林哲宇认了妹妹,虽然偶尔也会在林哲宇家里遇见,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时,有两位老人从别墅的花园角落里走了出来,正是林家二老。 林哲宇叫了一声:“爸,妈。” “哲宇来了。”父爱如山,母爱如海。林中国比较矜持一些,虽然对儿子很想念,只不过自从林哲宇读了大学之后,过的基本上也都是不在家的生活,所以显得很镇定,相反王家凤就有些喜出望外了,拉着林哲宇的手道:“宇啊,你瘦了。” 林哲宇笑道:“妈,我没瘦,精神着呢。” 王家凤又拉着孟遥的手,皱了一下眉,说:“遥遥,你怎么也瘦了,脸色不好看,是不是过的不开心?” 孟遥笑着道:“妈,没有的事,我开心着呢,琳琳,叫奶奶。” “奶奶。”琳琳这次倒没有不配合,只是脸上没什么开心的样子。 “琳琳,可想死奶奶了。”王家凤抱起了琳琳,在那吹弹可破的小脸上香了一口,琳琳有些让了让,看上去挺生疏。 “伯父,伯母,那你们一家先聊着,我去接小嘉。”甄小凡在社会上待了几年,显得很有分寸,成熟了很多。 一家人就在花园里的椅子上坐下,琳琳闲不住,在花园里撒着欢儿,林哲宇道:“爸,妈,住的还习惯吧?” 林中国苦笑了一声道:“哲宇,我也不骗你,我和你妈真住不习惯,这里的人啊,太疏远了,没乡下那么有人情味,要不是我跟你妈在一块儿,真一天也住不来。” 孟遥笑了笑道:“爸,妈,你们就当把家搬到这儿来了,住在这里也只是暂时的,对了,去年春节的时候就听说小嘉和小凡要结婚了,怎么拖了这么久?” 王家凤道:“我也纳闷呢,可我们是女方,也不能催着结婚不是?小嘉也不给我撂个实话,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林哲宇听得出王家凤的不满,小凡给他的感觉挺好的,人也实在得很,倒不用考虑他会有什么花花肠子,笑着道:“也许是公司太忙了,回头我问问小嘉怎么想的。” “也好。”王家凤看了孟遥一眼,道,“遥遥啊,我知道你忙,但是身子骨儿要紧,看你瘦了不少,现在公司还忙吗?” 林哲宇听着总有些别扭,要知道老妈以前说话可没有这么咬文嚼字的,难道真是环境改变人? 孟遥道:“现在好多了,不是太忙。” 当众求婚 “那就好。”王家凤道,“不忙了,就多住段时间,你一个人吃喝都不固定时间,这样对胃不好,晚上我炖点母鸡汤给你喝,好好补补身子。” 孟遥笑着说:“好啊,谢谢妈。其实我也想陪你住段时间,就是琳琳读书不能耽搁。” “你们呀,也真不容易,这叫什么家嘛,天南地北的,都不在一起,哲宇没人照顾,你也没人照顾,孩子也常年不能跟父母在一块儿,这样下去不行。”王家凤很是惆怅。 林哲宇笑着道:“妈,您就别操这个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还怎么到桥头?”王家凤板着脸正色道,“琳琳以前跟我是最亲的,现在都生份了,我可是她亲奶奶。” 林哲宇讨了个没趣,被斥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孟遥赶紧道:“妈,这是我的错,我没教好她,回头我好好批评。” “不是批评的事,就是不能在一起引起的。”王家凤道,“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觉得这里挺好的,就是不习惯住大别墅,人又少,冷清。要是可能的话,不如让琳琳到这里来读书,我们也好照顾。” “哲宇,你妈是想孩子了,不过这也是我的想法。”林中国这时候才道,“你跟孟遥商量商量。” “这个……回头再说吧。”林哲宇属于流水的兵,居无定所,说不好就是几年换个地方,跟着他确实不方便,就拿他现在的情况说吧,两年前还在省城的,一转眼就到了诗海,这才待了两年,马上又要换个地方,端了这个饭碗,很多事情也由不得他自已。 林小嘉很快也到了,跟林哲宇打了个招呼,就跟孟遥和林小绛嘀嘀咕咕了起来,完全没把林哲宇这个哥哥放在眼里,林哲宇却是觉得欣慰得很。说实在话,他跟孟遥选择了在一起,确实有些担心的。毕竟孟遥的生活环境、生活方式与乡下有着天壤之别,况且她的身份也非同一般,还有个雅号,他真担心跟父母合不来,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有些多余。其实,这与孟遥的性格有关。 虽然孟遥身份特殊,但是她并不是那种自小就娇生惯养的宠儿,与那些富二代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幼年的生活也是吃了很多苦,所以在她的骨子里就没拿自已当作什么不可一世的公主来看待,这也正是她能接受平民出身的林哲宇的主要原因。至于姑嫂之间的关系,常年不生活在一起,又哪来的那么多冲突? 吃饭的地儿在别墅不远处的一所酒店里,以林中国和王家凤的想法,没必要这么铺张浪费,不过儿子是“大官”,儿媳妇是大老板,女儿和准女婿也都开了自已的公司,谁都不是缺钱的主,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讲究。 厅是早就订好了的,家人围着一桌子坐下,琳琳也熟络了不少,变得开心起来,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童真,林哲宇心里暗想,国内的教育真是可怕,居然能让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变了样,心里就在考虑怎么样能为孩子创造一个正确的教育和学习模式。 点了菜,一家人就边喝茶别聊天,倒是其乐融融,这时,甄小凡忽然道:“伯父伯母、大哥嫂子,今天大家都在,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宣布一件事情。” 几人都看向了他,林小嘉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甄小凡要宣布什么,只见甄小凡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了开来,一枚精光灿灿的钻戒躺在其中,甄小凡单膝跪地,标准的白马王子求爱式:“小嘉,嫁给我吧?”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众人都有些意外,林小嘉也有些懵圈,孟遥微笑着看着久不作声的她道:“小嘉,人家还跪着等你答复呢。” 林小嘉这才回过神来,一抹幸福之色浮现在她的脸上,嘴上却是道:“这钻戒是不是有点小了?” 甄小凡呆了一下,林小嘉这才噗哧一笑道:“逗你呢,叫你不跟我说。” 甄小凡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 林哲宇这时道:“喂,小嘉同意了不代表这事就定下来了,还得看我们亲友团的意思。” 甄小凡笑道:“哥,你就别难为我了。” 林哲宇哈哈一笑道:“得,既然求婚成功,那下一步就该考虑婚期的事情了。” “这个……我还没考虑,今晚就着手准备,哥,婚礼的日子还得请你把关。” “少来拍马屁这一套,我不管,总之只有一条,小嘉是我妹妹,得办得风风光光的。”林哲宇倒不是信口开河,对这个妹妹他可溺爱得很,要是太寒碜了,他可不答应。 “大哥你就放安心吧,我这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不办风光点,也得不起我自已啊。”甄小凡笑着道。 孟遥这时忽然冒出了一句:“小妹不在这里,不然的话一定很开心。” 林哲宇心里格噔了一下,好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是,不过孟遥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甄小凡赶紧道:“回头我就打电话给她。” “吃饭吃饭。”林哲宇正好看见菜已经来了,赶紧催促着岔开话题,“我快饿死了。” 席间无话,饭后,三女又聚到了一起,说要去逛街,这自然没有林哲宇的份,对于这个被冷落的礼遇,林哲宇乐于接受,能看到她们三人这个奇葩组合相处融洽,林哲宇老怀大慰,正好趁这个机会陪陪二老,至于说甄小凡,搬运工的差事就交给他了。 出了酒店,各奔东西。甄小凡驾车带着几人而去,林哲宇则陪着父母边散步边往别墅走。 “哲宇,小妹你到底打算怎么安置的?”王家凤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林哲宇吃了一惊:“妈,这叫什么话,什么怎么安置?” 王家凤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要瞒我了,你跟小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真的就打算让她这么一个人过下去?” 林哲宇不由道:“妈,你都知道什么呀?” 家有喜事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王家凤伸出手在儿子的耳朵上拧了一下,“吃完抹嘴,能一抹干净?小妹这孩子够苦的,你知道吗?她都为你堕过胎。” 林哲宇吃了一惊,这事儿他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不由失神地垂下了头,他真没想到小妹还瞒着他这样的事情。 “妈。”林哲宇只说出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从感情上来说,他对小妹并不是情份全无,也并不全然都是愧疚。想到他当年失忆昏迷,甄小凡义无反顾的照顾,他欠下的债实在太多太多了。 孟遥曾经向他说过这事,他也有所考虑,可是如果真按照孟遥所说的那么做,他对不起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妈的,齐人之福也不是谁都能享的呀。 见儿子一脸痛心,王家凤也就不再多说:“我知道你为难得很,这事也不急于一时,你自已考虑吧,遥遥也是个好女人,唉,冤孽啊。” 林中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低声道:“我实现不了你,就指望你来实现了。一山不容二虎,一家能容二女,你跟孟遥谈谈。” “爸,您说什么呢?”林哲宇张大了嘴巴,他真想不到父亲居然有这么闷骚的时候。 林中国嘿嘿一笑道:“你懂的。哎呀……” 原来王家凤又拎起了他的耳朵:“原来你还有花心思啊。” “没有没有。”林中国龇牙咧嘴。 林哲宇不由好笑,这对父母还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到了别墅门口,又看到那辆宝马从里面出来,车子又在他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了朱史栋的脸,这回客气多了:“哥,好。” 林哲宇笑着打了个招呼,朱史栋一眼看到林中国二老,赶紧下了车来,很是笔直地道:“叔叔好,阿姨好。” “是小栋啊。” 听着这个“小洞”的称呼,林哲宇有些忍俊不禁,倒是朱史栋中规中矩地道:“阿姨,才回来。” 看着朱史栋这副模样,林哲宇还真有些意外,早上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儿多嚣张啊,现在一副乖乖猫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嗯,你忙你的吧。”王家凤很有派头的摆了摆手。 朱史栋这才重新回了去,经过林哲宇身边时,低声道:“哥,我不知道您是阿姨的儿子,早上我冲撞您了,晚上我作东,给您赔个不是。” 林哲宇笑了笑:“一场误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请客就不用了。” “您不知道我跟阿姨的关系。”见林哲宇不同意,朱史栋索性跟他唠上了,也不急着上车,“有一天晚上我喝多了回来,车子撞树上了,我被卡在了里面,要不是阿姨看到了报警,我这条小命就交待了。所以说,阿姨就是我的再生妈妈,您是她儿子,就是我哥,我说我哥是乡巴佬,我不就是畜牲吗?” 林哲宇原本以为朱史栋就是嘴上说说,客套一下罢了,没想到他是真心实意的,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便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因为我晚上还有别的事情。” 朱史栋就道:“那明天?” 林哲宇算是怕了这家伙的钉子精神了,只得应了下来,朱史栋这才欢天喜地地去了。 王家凤笑着道:“这孩子虽然平时随便了点,人心还是不错的。这年头能知道报恩的,没多少人了。” 林哲宇一边一个,挽着二老的胳膊道:“妈看人是最准的了。” 家里飘着旅人的香气,那是炖的鸡汤,林哲宇虽然吃饱了,仍然是食指大动,要去盛汤,被王家凤敲了个爆栗:“馋猫,那是给遥遥喝的。现在不许喝,她要喝第一口才行。” “妈,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林哲宇愕然半晌才叹着气道,一脸的哀怨之色,心里却开心得很,像她们这样的婆媳关系,简直没得话说。 “儿子,那个小绛是怎么回事?” 林哲宇这才记起没跟父母说起这事,道:“妈,我认了小绛做妹妹,她的身世很可怜,没得到过母爱,您以后要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不,要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得知了林小绛的经历,王家凤落了泪,叹息着说:“这孩子真够苦的。” 林中国习惯午后休息,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改变,林哲宇也不去吵他,背着手走出门,来到了花园里。花园里开着花,虽然没什么香气,倒也惹眼得很。 这里的居住环境很不错,林哲宇很是感谢贺炜晔,只是情如他们,一些感谢的话已经没必要再说出来,况且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是嘴上叫着的那种兄弟,是实实在在的连襟了,所以更没有必要那些繁文缛节。 快傍晚的时候,几女才回了来,甄小凡下来的时候,手里提着n个袋子,林哲宇想到了一句广告词,稍作改动,倒是挺适合现在的甄小凡,我们不制造衣服,我们只是衣服的搬运工。 王家凤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听到动静,赶紧盛了第一碗鸡汤来,道:“遥遥,过来喝汤。” 林小嘉就嚷嚷道:“我也要喝。” “等你姐喝过了再喝。”王家凤一点面子都不给。 林小嘉的眼睛也瞪大了:“不是吧,妈?我可是你亲生女儿唉?” “那也不行。”王家凤昂起了头,“要喝啊,等以后你婆婆炖给你喝。” 林小嘉败走,向老爸告状:“爸,你看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啊。” 林中国笑着道:“亲生那是肯定的,不过这碗鸡汤,你哥也没喝到嘴。” “我晕了。”林小嘉哀号了一声,林小绛也觉得这对父母真有意思。 孟遥接过了碗,眼角里有泪花:“谢谢妈。” “傻孩子,一家人还说谢。”王家凤笑着道,“对了,小绛,你也喝一碗,你哥下午才跟我说,我又多了一个女儿,这个大红包啊就给你了,以后呀,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没事多跟我说说话,别什么都闷在心里。” 唠叨王 “谢谢——妈!”林小绛从来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一声叫出来,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跟着便扑倒在了王家凤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个举动并没有让林哲宇他们感到吃惊,他们了解林小绛的身世,也知道她的苦楚,她比更多的人渴望能有一个爱护她的妈妈,现在如愿以偿,又怎么能不痛哭失声?倒是林小嘉和甄小凡吃惊得很,只是此情此景,只能选择沉默。 “孩子,不哭啊不哭,以后我就是你妈了。”王家凤也是落了眼泪,绛此前几次在她家里,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谁能想到她的身上发生了这么离奇而又悲惨的事情呢? “都是一家人了,别哭了,姐,今晚我们睡一起。”林小嘉也搂住了小绛的肩膀。 林小绛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点了点头,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惹人生怜,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林小嘉大是红脸:“你床上没别人睡过吧?” “姐啊,能不能不带这么说话的?”林小嘉花容失色道。 “逛了一下午,都去沙发上坐着,一会儿吃晚饭。”王家凤心情大好,冷清了这么些日子,现在终于热闹了起来。 林哲宇接到了贺炜晔的电话,说他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林哲宇把晚上要出去的事说了,王家凤就有些不乐意:“真是的,在诗海忙也就算了,到康平也这么忙。” 孟遥笑道:“妈,市委书记请他吃饭呢。” “市委书记怎么了?”王家凤沉着脸,“你让小贺进来,我非训训他不可。” 林哲宇笑着安慰:“我去可不只是吃饭,还有别的事情要谈,不会太晚的,鸡汤给我留一碗呀。” 王家凤这才笑了起来,嘴上却道:“盛鸡汤的碗留给你还差不多。” 上了贺炜晔的车,林哲宇道:“这别墅一年租金得不少钱吧?” “确实不少,怎么?你打算付钱?”贺炜晔笑着说道。 “鬼才打算付钱,有便宜不占,天理不容。”林哲宇哈哈笑道。 贺炜晔也笑了:“早有心理准备。这片别墅是我开发的,手头还有两套,要不要给你留一套?” 林哲宇笑不出来了,半晌才道:“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做生意,不怕给贺叔叔留话柄?” “我又不是呆子。”贺炜晔道,“安啦,公司那么多,用得着我吗?实话告诉你吧,小嘉真的很不错,是得力的助手,承建这个项目的公司就是小嘉的。” 林哲宇更笑不出来了,贺炜晔赶紧解释了一句:“当然,幕后的老板是我。” 林哲宇无语之极,这家伙揽财的本事确实是一流的,不过这片别墅区确实挺上档次,有钱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康平人有钱,倒也不怕卖不掉,估计那两套加上父母住的这一套,要不是特意留着,恐怕早就一售而空了。 “炜晔,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这才是兄弟嘛,你帮我忙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说过谢?”贺炜晔笑着看向了前方,感叹道,“康平不愧是个大都市,安东跟她比起来,就像是个还没有长开的女孩。” “我去,这个比喻已经暴露了你的本色了。”林哲宇也看向了前方,“对了,怎么没看到你的另一半?” “她忙着呢,安氏集团你知道吧?”贺炜晔万分惆怅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正烦着呢。” 林哲宇自然知道安氏集团的,前任董事会主席正是现在的国母安然,而安氏集团也是世界前五十强之一的跨国集团,当年在安然的手中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安然的身份在所改变之后,安氏集团就逐渐地交到了段若水的手中。这几年安氏集团日渐低调,也不知道是因为段若水的掌控度不够导致开始走下坡路,还是因为全球金融风暴的影响有所缩水。现在贺炜晔这么一叹,林哲宇就有些不妙之感,只是他也只是说到这里,说起来,这属于人家的家事,尽管林哲宇与贺炜晔的关系非同一般也是不便多问,所以只当一听,没有去刨根问底。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谁都不说话。林哲宇的心里却是在考虑着关于龙港集团的事情来。龙港集团虽然比不得安氏集团,但是走的路子基本都差不多,而且两者有着合作关系。如果安氏集团只是收缩了业务范围那还好一些,毕竟是沾衣带水的关系,否则龙港集团也会面临同样的困境。常言道,创业容易守业难,这句话极有道理。当年安氏集团和龙港集团在创立之初,正赶上经济发展大潮,再加上当时的政治环境,所以才迅速崛起。此时已然不同往日,政治环境的变化、世界经济格局的转变以及公司内部的状况都是外忧内患,孟遥和段若水都在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到了。”贺炜晔将车的速度放慢,林哲宇看过去,这里应该在郊区的范围,与刚刚经过的喧嚣都市不同,显得很是安静。 “老头子喜欢安静,所以选了这么个地方。”贺炜昕颇有些无奈。 林哲宇道:“这里安全吗?” “这个用不着咱们操心,他这个级别,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人操办了。哲宇,你说这当官有意思吗?官位小了受人碾压,官位大了虽然能碾压别人,却失去了自由。说了你都不信,我跟我爸三个月没见一次面了。”贺炜晔唠叨着道。 林哲宇笑了笑,道:“炜昕,看问题不能太片面。从政的目的各不相同,很多人的目的就像是游戏一样,打怪升级,目标就是不断地向上爬,但是有些人却是为了造福一方,以发展为己任,以致富为准绳,所以目的不同,感受也就不同。” “我觉得你说的也片面了。官场就是一个大熔炉,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都要在这个炉子里炼化,最后能够炼成一身神通的没有几个,你看中央高层不就那么几个吗?我真不明白,在里面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有什么意思,劳心劳心,如履薄冰,连说话都是说三分,留下七分让别人去揣摩。老头子就不说了,已经走到这一步,回不了头,你也是这样,白岩也是这样,真没劲。” 老爷子提往事 林哲宇无意再与贺炜晔争辩下去,车子继续向前驶去,来到一个院子前,门前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即便是贺炜晔也要接受检查,林哲宇同样如此,一番检查之后,确认无误,这才放了行。 “候门深似海,现在你明白了吧?”贺炜晔苦笑着道,“我觉得我爸现在就不是什么高级官员,活脱脱就是一只大熊猫,享受的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待遇。” 林哲宇笑了笑没吱声,这家伙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小,跟他争辩那是对驴弹琴。 外面的院墙看不出房子的特别之处,待进了去才发现大有洞天,环境真不是一般的好,小桥流水,曲径蜿蜒,亭榭楼阁,这哪里是住处,分明就是一个小型的风景区嘛。 穿过一条雅致的长廊,在一所古色古香的小屋子前停了下来。 屋子前站着一位中年人,看上去也就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见到贺炜晔,笑了笑道:“炜晔来了。” “华秘书,我爸在吧?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哲宇。哲宇,这是华秘书。”到了这所屋子前,贺炜昕的神情也是微微一凛,变得庄重了起来。 华秘书向林哲宇伸出手笑道:“哦,是海安县林书记,你好你好。” 林哲宇握住了对方的手,心中惊讶他居然知道自已的身份,微笑着道:“华秘书好。” 华秘书很干练,也不多话,笑着道:“贺书记在里面,让我在这里候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很快华秘书折了回来,道:“林书记,里边请。炜晔,你也一起。” 贺炜晔点了点头,在林哲宇耳边低声道:“我感觉我都不是他儿子了,见老子居然还要通报。”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走吧。” 林哲宇与贺子健见过面,但言谈并不深,毕竟身份悬殊,差异摆在那里,即便贺子健是一位慧眼领导,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跟一个年轻人深谈的。 屋子不是太大,装修得也很有古韵之意,贺子健就靠在一张大沙发里,手里还拿着一本古卷,是那种从上往下、从右向左读的那种,见几人进来,放下书卷,笑着道:“来了,坐吧。小华,你先去忙吧。” 华秘书出了去,林哲宇上前一步道:“贺叔叔好。” “坐。”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泡的是功夫茶,茶滚烫,贺子健拿起茶壶,在那小杯子里冲了一杯,茶香四溢,“来一杯,炜晔,你也喝一杯。” 林哲宇端过,轻嗅了一下,满鼻子的香气,不由道:“这是什么茶,这么香?” 贺炜晔也咪了一口,咂巴了一下,道:“爸,这不是你常喝的安溪呀。” 贺子健微微一笑道:“事情多,时间也由不得自已了,就别说回家乡去看看了,所以托人弄了几盒家乡的茶叶,也算是缅怀一下吧。” 林哲宇不由道:“外界都知道,安溪茶叶是特贡,其实能与安溪比肩的并不是市面上的四大名茶,而是龙山茶,贺叔叔是江东省洪山县人,您喝的莫非就是洪山的龙山特炒?” “想不到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贺子健微微一笑道,“喝起龙山茶,很多没有时间去回味的往事都仿佛是历历在目啊。” 贺子健这一叹,年轻人是感受不到其中滋味的,只有他自已才知道,当年是怎么跟着陆渐红一步步走上高位的,当年又经历了一段怎样的爱情。 这时,里屋走出来一位女子,保养得很好,正是贺子健的爱人修宇。 “妈。”贺炜晔站了起来。 林哲宇也站了起来:“阿姨好。” “你就是哲宇吧,一表人材,坐吧。你们聊,炜晔,跟我去上香。”修宇微微一笑,气度不凡。 贺子健的眼神略略一黯,随即笑道:“哲宇,你在安东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很不错啊,硬是把仇龙乡这么一块硬骨头给啃下来了。” 林哲宇谦虚地道:“机缘巧合罢了。” “每个人都有机缘,能把握得住这叫成功,把握不住就是失败,你也不用谦虚。”贺子健微笑着道,“听说你要到芸坛市任梅安县委书记了,有这回事吧?” 林哲宇呆了一下,他知道贺子健是老岳父的秘书,所以对自已关照以及有所关注是很正常的,但是他现在人在康平,日理万机,居然还能留意这些,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不过随即想到乔初一也曾是岳父的秘书,他跟贺子健之间有所交流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知道自已的去向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当即道:“乔叔叔节前跟我提到过这个事,最终是不是这样,还不知道。” 贺子健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道:“那些倒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对了,听说你跟陈朔有点过节。” 林哲宇又是一怔,怎么提到这事儿上去了?说有过节,倒也不算错,人生两大仇恨,杀父夺妻,在陈朔看来,自已是夺了他的老婆的,一念及此,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也算有吧,我知道他曾经在追求孟遥。” 贺子健轻哦了一声,道:“陈朔是康平市长陈家岭的儿子,步子迈得很快,现在也是任县委书记,从政之后,像了换了一个人。” 林哲宇不知道贺子健何以突然间提起这些来,说起来,陈朔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没什么交集,最后的一次见面,也是几年前在京都的时候在蓝鸟俱乐部遇到的,当时陈朔可是被陆远航狠削了一回。如果不是贺子健提起,他几乎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你也是在这个圈子里的,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明白你也能领会。无论是哪个层级,都不可能完全和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召开全国性的重大活动,新国家领导人的产生将会对日后有很大的影响。”贺子健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词,“军中的几位重量级人物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这其中就包括老陈家。” 不离谱的分析 林哲宇聆听着,他知道贺子健这样级别的人物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有着深刻的含义,别说局势不明朗,即便是局势一目了然,说话也不会太直白,从这寥寥数语,林哲宇已经嗅得到一丝危机,贺子健分明是在告诉他两个信息,第一,陈家在将来的十年里会有很大的助力,那么陈家岭的位置就会水涨船高,而作为陈家的第三代人物,陈朔身兼官二代和红三代,势必是重点的培养对象。那么,以前结下的梁子有可能被无限放大,况且阵营的不同也足以令他们势如水火。 林哲宇的判断并没有错,也是有根据的。官场中,从来就没有一家独大之说,即便是老岳父也同样如此。官场之精髓,说穿了只有两个字:平衡。精炼的两个字包含着广博的意义,平衡的东西有很多,说穿了同样也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利益。所谓公平,说的就是这样,一人吃独食的最终结果就是众叛亲离,也就是说,为了平衡,必须允许对手的存在。 林哲宇骤然间觉得肩膀重了起来,他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不仅仅是林哲宇一个人,从政也是简单地为了实现自已的理想抱负,还肩负着更重要的东西。 贺子健没有继续说话,刚刚的那一段话虽然很短,却足以令林哲宇消化一段时间了,不过林哲宇思维的敏捷还是令他很惊讶,只见林哲宇微微端正了一下身躯,道:“贺叔叔,谢谢您的提醒。” 贺子健微微笑道:“远航是商界翘楚,对从政没有兴趣,这一点炜晔跟他比较相近,远帆和小麦都在军里,能提供不小的助力,高轩跟你的性格不同,各有千秋,希望你们能够扛过这面旗帜。” 林哲宇笑了笑道:“幸好上面还有贺叔叔你们,不然我们还真有些吃不消。” “呵呵,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撑几年,你们呀要有危机意识,需要加快脚步啊。”贺子健仍然是那副淡然之色。 林哲宇忽然道:“贺叔叔,您在重大活动之后会担任什么职务?” 康平是全国仅有几大直辖市,根据惯例,市委一把手都是政治局委员,换届后,进中央班子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不过是不是能担任更重要的位置那就难说了。 贺子健诧异地看了林哲宇一眼,这个小家伙的反应也太快了,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很难说的,即便是知道自已的任职,也不可能轻率地说出来,所以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林哲宇知道贺子健是在考究自已,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烟来,贺子健摆了摆手,表示不抽,林哲宇自已点上了,吸了一口才道:“一二把手肯定是不现实的,人大和政协,向来是尴尬的位置,所以只剩下三个位置,这一届组织部没进入常委序列,估计下一届的可能性也不大,况且组织部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话语权并不重,宣传方面也没有太强的攻击力,那么就剩下两个比较有权威的部门了,政法系统这些年诟病不少,需要整顿,而且综合来看,警不如军,我想军里的几位重量级的老一辈人物也各有支持,会让他们相互制衡,所以最后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了。” 林哲宇没有说这个位置是什么,贺子健却是惊讶万分,林哲宇分析得太透彻了,这也正是老领导的考虑,如果不是知道老领导不可能向一个晚辈透露这些,他真以为林哲宇是事先知道的。不过心头虽然惊讶,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显露,淡淡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哲宇心知大差不离了,道:“这一届的十年里,反腐一直是最有力的动作,这些年落马的腐败分子多如牛毛,我想,新一届不会这么快就会走不同的路子,所以这个位置一定要刚正不阿又绝对值得信任的人去担任,除了贺叔叔您,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了。” 贺子健没有什么表示,他的心里也在想,其实还有一个人,就是京都市委书记向青松,不过他们都是最忠心于老领导的人,从整体布局来看,谁上谁不上倒是不影响大局了。 “还没吃饭吧?简单吃一点。”贺子健忽然抛开了这个话题。 “我父母来康平快一年了,还是头一回过来看他们,所以陪二位老人家一起吃个饭。”林哲宇没打算留下来吃饭,贺子健要自已过来,跟自已说这些,估计不是他自已的意思,所以说完了就闪人,“炜晔也有段时间没见着您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说说话。” 贺子健笑了笑,眼前这个小家伙他真的很满意,还真是一块璞玉,经过时间和经历的雕琢之后,将来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相比之下,儿子的性格确实不合适在这个圈子里待下去,硬是要他进来,恐怕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 “也好,这是我的电话。”贺子健随手写了个条子给他,林哲宇接过,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贴身衬衫的口袋,很是郑重地道,“只希望以后打电话给贺叔叔的时候是报喜的。” 贺子健点了点头:“我让小华送送你。” 华秘书就在门外,林哲宇谢绝道:“不用了,我自已回去就好。” 贺子健看着林哲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失了一会儿神,然后也进了里屋,看着镜框中容貌清秀的女子好半晌,才取了一束香点上,道:“小倩,你在那边还好吗?” 林哲宇回到家里,别墅里一片笑声。在回来的过程中,林哲宇的心头还是很沉重的,同时也带着一丝异样的喜悦,身处官场,没有谁不想进步,只有获得更重要的位置,才能更好地服务于人民,致力于发展,只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林哲宇暂时还考虑不了太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在他不是孤军奋战,还有高轩这位战友,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当年的大学同学,有谁能想得到他们成了亲戚,现在又要为同一个目标而去奋斗呢? 林小绛透露的情况 鸡汤的味道很棒,不仅仅是因为上佳的材质和绝美的手艺,更是因为这里面包含着一份浓浓的母爱亲情。 睡下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万籁俱寂,林哲宇睡不着,今晚贺子健跟他的对话给他带来的冲击还是不小的,骤然之间压下了重担,一时之间他也不知是喜是忧,在这个时候,他很难做得到轻风拂山岗的心态了。 耳边孟遥在柔柔的呼吸着,睡梦中眉头微微蹙着,忽然间,林哲宇有种心疼的感觉。其实以他们现在的家底,正的不用再为钱去烦恼,有的时候他还恶心地想,龙港集团破产了才好,这样孟遥就可以跟自已在一起了。当然,这只是想想,孟遥是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想到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的聚少离多,林哲宇的心头就没来由地一阵郁闷,睡意更是全无,悄悄地下了床,披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夜凉如水,湿意很重。林哲宇出来的时候,看到花园的月下居然还站着一个人,刚走出两步,那人便警觉地回过头,却是林小绛。 “小绛,你怎么不睡?”林哲宇有些意外。 见是林哲宇,林小绛重又转过头,看着月光下的一片银白,低声道:“我睡不着。” 林哲宇缓缓走到她身侧:“有心事?” 林小绛的头垂得更低了,道:“没有,只是有点兴奋,哥,谢谢你。” “傻丫头,你都叫我哥了,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还说什么谢呢?”林哲宇笑了笑,摸了根烟点上,“外面凉,赶紧回去睡吧。” “你怎么也出来了?”林小绛侧过脸看着林哲宇,没有理会林哲宇的话。 “睡不着,有些事情我需要考虑考虑。”面对这么一个没有心机的妹妹,林哲宇觉得挺轻松的。 “能说给我听听吗?”自从有了家,林小绛的性格似乎在逐渐发生变化,那个冰冷的人仿佛在慢慢融化。 林哲宇笑了笑:“工作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去睡吧,我静一静。” “哥,我想跟你说件事。”林小绛忽然道。 “什么事?我听听。”林哲宇很乐意见到小绛的这种变化,这才是一个女孩所应该有的状态。 “还记得我们那次在万屿岛的事情吗?”林小绛说的是这件事,“遥姐一直在调查那个叫宗仕鸿的人,已经有了些眉目。” 林哲宇心头一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比谁都清楚。从内心来说,文东的手法他很不喜欢,但是理智告诉他,查下去并没有什么好处。到目前为止,他越来越觉得看不清文东了,虽然当时他所说的话似乎另有隐情,但是综合贺子健今天所说的事情,他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搞不好这里面就牵涉到一些更深层的利益关系。他到底是敌是友?这次事件是一个善意的伪装,还是自摆乌龙,都不得而知。 “算了,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林哲宇不着痕迹地劝了一句。 林小绛不知道林哲宇的心思,道:“宗仕鸿现在在大马,遥姐的意思是打算去大马一趟见一见他。” 林哲宇的眉头皱了起来,道:“瞎胡闹,人家一推三不知,你能拿人家怎么样?况且当时你也在场,那些人跟宗仕鸿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事你得劝劝她,以后咱们自已小心点就行了。” 林小绛有些诧异地看了林哲宇一眼,道:“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哲宇有些心虚,却是板起了脸道:“小绛,听话。” 林小绛咬了咬嘴唇,道:“其实我已经去过大马了,也找到了宗仕鸿。” 林哲宇不由一呆,这丫头怎么一截一截的说话? “他怎么说?”林哲宇如果再不闻不问,就显得不合情理了,于是追问了一句。 “他什么也没说。”林小绛又咬起了嘴唇,“因为他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林哲宇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酒后驾车,车子失控掉在河里淹死的。”林小绛看惯了生死,说起来也是很平淡,“不过我查过了,事实不是这么回事,宗仕鸿死前是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他死后那个女人就失踪了,不多久就有人发现了她的尸体,是在一个出租屋里煤气中毒死的。所以,我相信宗仕鸿和那个女人都是被谋杀的。” 林哲宇心头的震惊简直是无以复加,林小绛的判断完全没有问题,他也低估了文东,同时也在庆幸文东对他们没有动杀机,不然结果真的不堪设想,这时,他又想到了小阿飞。 他一直觉得在万屿岛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小阿飞的请客显得很突兀,现在想来,难不成他跟文东之间也有牵联?可是想到那日在梨园的情况,文东显然是很不鸟他的,不过文东说的那些比较隐晦的话倒是为林哲宇提了个醒,那就是这里面似乎涉及到政治问题,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文东的父亲实则上跟小阿飞的安南省省长老子是一条船上的? 林哲宇甩了甩头,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线头在哪里,结更是无法解开,只得道:“小绛,我很严肃地告诉你,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追查下去,我心里有数,明白吗?” 林小绛深以为然,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个人的安全倒是无所谓,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来的了,但是你们一家却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但是遥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吃了这么个哑巴亏,根本就不甘心,你得劝一劝她。” 林哲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重新回到床上,林哲宇心疼地看着熟睡中的孟遥,心里不由阵阵疼痛,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总是面带微笑的女人内心藏着那么多的心事呢? 或许是林哲宇冰凉的身体接触到了肌肤,孟遥翻了个身,背向了林哲宇,林哲宇轻轻地拥住、拥紧了她,似乎是怕会失去她一样。 猪屎冻请客 次日一早,段若水突然杀到,居然没有跟贺子健一起来,孟遥自然是开心得紧,在房里私语了好一阵子,孟遥就把家中除了老妈以外的所有女眷都叫了出去,说是要出去玩玩。林哲宇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不过既然没有带上自已,自然有她的道理,也就没有多问。 临走的时候,孟遥告诉王家凤让她不用准备午饭,她们会在外面吃。王家凤也不强求家人陪她,只要孩子开心,就是父母最大的快乐,所以一个劲儿地催她们快走,玩得开心些。 天气不是太好,国庆节的第二天,林哲宇忽然觉得有些无聊起来,突然间的放松让他有些失重,无所事事的感觉与往常的忙碌相比更让他难以消磨时间,闲着没事,便坐到落叶窗前打开手机通过一些新闻平台浏览着新闻。看不多时便觉眼睛发涩,刚刚走出门便看到朱史栋的宝马车开了过来,车还没停稳,朱史栋便跳下了车,大声叫道:“哥,哥。” 林哲宇对这个活宝简直无语了,不过对他的印象倒也不算差,看得出来,就是一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背着手过了去,走到门前道:“没出去玩?” “没什么好玩的,康平也就那几个地方,都玩腻了,中午没安排吧?”朱史栋急切地道。 见这家伙还惦记着这事,要是再不答应未免太不近情理了,林哲宇笑着道:“昨天不是说好的吗?有安排也得推了。” 朱史栋大喜道:“哥,仗义。对了,还不知道哥怎么称呼呢。” 林哲宇报了自已的名字,朱史栋便有些汗颜:“哥的名字比我洋气多了。” 想到“猪屎冻”这名字,林哲宇也是忍俊不禁,道:“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朱史栋深有同感:“就是,就赵日天的就真能日得了天?” 林哲宇莞尔道:“重要的还是要有真才实学。” 朱史栋介绍了一下自已,想不到这丫还是个学生,在康平大学读书,居然还是中文系。问起为什么读中文系,朱史栋就一脸苦逼:“我爸说学这个肚子里多点墨水,他自已就一大老粗,我也琢磨着中文系美女多一些,可惜啊,天妒英才,没装到墨水,也没遇到美女。” 林哲宇忍着笑道:“你看你哪里有个学生的样子?” 朱史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近墨者黑,跟我爸在一起时间长了,潜移默化,我已经改了很多了。” 林哲宇直接无语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朱史栋也及时引开话题道:“哥现在要是没什么事,不如咱们先过去,我已经联系小凡了。” 林哲宇闲也闲着,以前每天都跟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打交道,年纪轻的都是唯唯诺诺,年纪大的也是暮色沉沉,把自已也搞得老成到了不行,现在能跟年轻人一起走动走动,才知道自已其实也就是刚刚三十出头的人,虽然不再年轻,但是距离“老”还远着呢,连中年人也算不上呀。 客随主便,既然是朱史栋作东,林哲宇也就由得他去,反正自已只需要坐在他的车上,由得他开着车满世界飞奔。这小子车开得麻溜,边开车边打电话,车还开得飞快,在市区七转八绕,很快驶离了市区,渐渐地车流没有那么多起来。 林哲宇觉得挺诧异的,虽然是郊区,但现在正值黄金周,旅游高峰期,郊区也不会比市区冷清多少,不过从眼前看来,不像是这么回事。 朱史栋笑着解释道:“哥,我们现在去的是学区,旅游的人谁往那边扎堆呀,看哥的气质也知道是经常出入高级酒店的,想来那些个菜都吃腻了,所以带你来品尝一下特色菜,比酒店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 提到吃喝玩乐,朱史栋无疑比林哲宇要精通,林哲宇还真不如他,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没再多问。 不多时,车子拐入了一条并不宽敞的街道,然后前行了一阵子,在一个店前停了下来。 林哲宇呆了一下,道:“不是去学区吗?这是哪儿?” “康平六中。”朱史栋道,“我有个表妹在这里读书,放假也没回家,也没出去玩,平时我也很少能见见她,这里的菜不错,环境也很好。” 林哲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这条街道走的完全是仿古的路子,非但建筑如此,就连道路、小桥都是古意盎然,非常养眼,神清气爽,全然不是那种都市的明快节奏。 “这里原本就是古镇,做学区是最好不过了。哥,请。”朱史栋前面带路,进了一个饭店。 这个店店面不大,上下三层,一层是大厅,二层三层是包间,朱史栋显然是常客,一进来吧台的服务员就跟他打招呼:“栋栋来啦。” 朱史栋满头黑线:“会不会说话?” 女孩子吃吃直笑:“栋哥,几位?哟,还带了个帅哥呀。” “先上去再说。”朱史栋人五人六的吆喝,一转头很恭敬地道,“哥,请。” 林哲宇见多了这些女孩,都是老江湖,你跟她打情骂俏,她比你更流氓,所以也不搭腔,跟着朱史栋上了楼,只听那服务员在后面不屑地道:“装清纯呢。” 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现在的女孩啊,完全不知道矜持这两个字怎么写。 “哥,你别听她瞎**,就嘴上的功夫。”朱史栋轻车熟路地推开一个厅,似乎意识到自已的话不对,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是那意思。” 林哲宇笑了笑,这算个啥呀,他什么人没见识过,自然不会跟个服务员一般见识。 厅挺大,光线很好,靠窗的地方还摆了个古色古香的八仙桌,配了椅子,两人刚坐定,那女孩子便提着个茶壶进了来,一边斟茶一边道:“栋哥,今天又打算祸害哪个小女生?” “打算祸害你呀。”朱史栋在林哲宇面前表现出来的忠厚劲儿有点显形了,嘴上也没遮拦地拿服务员开玩笑。 多管闲事 “得了吧你,光说不练,腊枪头。”服务员厉害得紧,嘴上一刻也不饶人。 “哈哈,我可不是你的菜,那些高中生被你祸害了不少吧?”朱史栋笑着打趣道,“妹妹,我问你件事,你说男人跟女人之间是先谈感情呢,还是先发生关系呢?” 服务员娇嗔道:“你好坏啊,当然是先有感情之后那什么了。” “错。”朱史栋道,“有个成语叫日久生情,证明先办事后有感情的。” “不跟你说了,下流。”服务员虽然在骂,眉目间却是一片春色,转身下了楼,还抛了个媚眼过来。 朱史栋哈哈大笑,把杯子递到了林哲宇面前道,“哥,先喝茶,小凡一会儿就到。”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朱史栋话音刚落,甄小凡的声音就跟他的脚步声一起响了起来:“栋栋,你还真会选地方,我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 说话间甄小凡出现在了门口,见到林哲宇,微微有些惊讶:“哥,你没陪嫂子她们?” 林哲宇道:“你都没陪小嘉嘛。” 甄小凡咳嗽了一声:“小嘉不让我掺和。” 林哲宇顿时生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不过林小嘉的个性跟孟遥有点相似,不是那种非得朝朝暮暮腻腻歪歪的女孩子,这一点是很受林哲宇赞赏的。步入成年,免不了东奔西走,如果成天你哝我哝的,那男人还干什么事业? 常言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却也不是完全绝对的。男人要是娶了那种“你不在身边说你不陪她,你成天在她身边说你没本事”的女人,那就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在这个方面,林哲宇是万分庆幸的。 “没有别的人了吧?”林哲宇问了一声。 朱史栋笑着道:“确切地说,是没有别的男人了。两位哥哥,稍微等一会,咱们不妨学学古代人那样,临窗看景,欣赏欣赏过往美女,那也是不错的。” 朱史栋这小子人倒不坏,就只一点,是个色胚,用他的话说,大学里的那些女孩子几乎都是拜金主义,再贞洁的女人,用钱都能把大腿砸开,相比之下,这些高中生就显得单纯得多了,林哲宇没想到这家伙思想这么龌龊,伏到了窗沿上。 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林哲宇忽然想起了自已的高中时代,那个时候的自已确实是非常单纯的。 这时,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从远处快速跑过来,她的身后还有几个女孩子在追她。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体力不支,跑到窗下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这么一耽搁,便被身后的几个女孩子追了上来。 “你他妈的再跑啊。”一个长发飘飘看上去很是温柔的女孩子骂出了这么一句与她的容颜很不相符的话来,随之更加不相符的是她的举动,狠狠一脚踹在了摔倒女孩的头上,女孩一声痛叫,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随后的几个女孩子一拥而上,冲着她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那女孩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和勇气,双手抱头蜷缩着身体,任由那些女孩子向她施暴。 “我操。”朱史栋爆了个粗口,转身就向楼下跑去。 林哲宇真还没想到这家伙是个爱打抱不平的怜香惜玉的家伙,不过这种事情他不想多掺和,甄小凡也是脸色一变,道:“哥,我也下去看看,被打的好像是猪屎栋的表妹。” 林哲宇呆了一下,只得也跟着甄小凡下了去。 楼下,朱史栋已经将一群女孩分了开来,只见为首的那女孩破口大骂道:“你他妈谁啊,多管闲事,信不信我弄死你?” 林哲宇不由大是愕然,这女孩也太生猛了吧,面对一个男人居然也这么嚣张。 朱史栋没有理她,扶起地上的女孩道:“小诗,你怎么样?” 小诗又怕又痛,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是嘤嘤地哭着,披头散发,脸颊上一片青紫。 “别说那么多了,先送医院吧。”林哲宇不认为在这里叽叽歪歪有什么用处,总不能让朱史栋向一群女孩子大打出手吧。 “喂,你们搞什么?”那女孩侧着头,一脸的跋扈,“当姐不存在是吧?” 林哲宇扫了她一眼,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淡淡道:“小凡,报警吧。” “报警?”女孩忽然笑了起来,那几个跟她一起的女孩子也放声大笑,只听那女孩环着双臂道,“报啊,要不要我借手机给你?” “操,够嚣张的啊。”甄小凡简直被气笑了,三个大男人被一帮女孩子逼得没了退路了都,这还是真实的世界吗? 林哲宇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听这女孩的口吻似乎有些来头,林哲宇也不想多事,既然被打的是朱史栋的表妹,不管怎么样,还是先送医院再说,其他的放到以后由得朱史栋自已去处理。 谁知朱史栋很是火大,妹妹被打,自已这个做哥哥的非但没能及时阻止,现在还被人家这样羞辱,气是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他妈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子抽你?” 女孩昂着头道:“有种你就动老娘一下试试?” 朱史栋简直要爆了,他当然不能真的动手打女人,气得跺脚,林哲宇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去开车吧,小凡,跟我扶小诗上车。” 见林哲宇扶起小诗,女孩不爽地拦在了他的身前,很是挑衅地道:“你他妈哪根葱,轮得到你来替她出头?” 甄小凡就有些恼火了,对方如果是个男的,他非一巴掌抽得他爹娘都不认识他不可,可是面对这么个女孩子,你要是动手了,那就是你的不对。 “小凡,别理她。”林哲宇有些后悔林小绛没在这里,由她出面对付那就好办多了,眼下也只能先送小诗去医院检查。 这时朱史栋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可是那些女孩根本不依不饶,吃准了几个男人不敢对她们怎么样,几个拦在车前,几个挡住了车门,不让林哲宇扶着小诗上车,小诗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连哭声都没有了。 你们是车主? 朱史栋实在受不了了,想当年在老家,什么时候受到这种欺侮,心一横,我去你妈的,管你男人女人呢,今天要是不收拾这几个娘们儿,我就白长了干女人的玩意儿了。 见朱史栋怒气冲冲下了车门,林哲宇就知道要不好,要是真动了手,不管怎么样都是理亏,当即拦了一下,向那个女孩道:“人你们已经找了,现在拦着不让她去医院接受救治,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能承担得了责任吗?” “放心,死不了。”女孩大喇喇地指着林哲宇,“我告诉你,你不要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林哲宇知道跟她是没道理可说了,也不理她,转过身,向着那些拦车门的女孩冷冷道:“让开!” 林哲宇这一声喝斥,威严顿生,几个女孩有些怯然,不由让了开来,林哲宇刚将小诗扶上车,肩膀就是一痛,竟是一根棍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哲宇吃痛,转过头,竟是那女孩手中拿着一根市场上能买得到的那种可伸缩的铁棒子,幸好是她的力气不大,也幸好没有砸他的脑袋,不然这下还真够他受的。 林哲宇心里还真有些窝火,还没说话,女孩手的铁棒子又挥了过来,林哲宇挥手一挡,那棒子砸在他的胳膊上又弹了回去,正好打在女孩自已的脑门上,只听哎呀一声痛叫,女孩向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竟然放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叫道:“你敢打我?是男人的你就给我等着。” 林哲宇胳膊痛的不行,哪里会跟她呕这个气,一个箭步上了车,叱道:“还不开车,愣着干嘛?” 朱史栋这才如梦方醒,钻进车,一脚油门,车子便窜了出去。 附近就有一所私立的医院,很快到了,将小诗送进去检查,朱史栋很不好意思地递了根烟过去:“哥,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要不也检查一下。” “我没事。”那两下林哲宇还受得了,想到他们几乎是狼狈逃走,而且是被几个女孩子逼成这样,真是历史罕见,想当年自已读大学的时候,跑的可都是别人,要是让高轩知道了这事,那还不笑掉大牙?一念及此,林哲宇向甄小凡交待道:“这事不许跟别人说。” 甄小凡苦笑道:“人都丢尽了,哪还有脸跟别人说呀。” 林哲宇有些好笑,卷起袖子来看,上面一道红印,死丫头下手还真够狠的,问道:“小栋,那女的你认不认识?” “我怎么会认识这种小太妹,妈的。”朱史栋一腔怒火无处可发,这时一个护士过了来,“喂,这里不准抽烟的。” “我抽了怎么样?咬我!”朱史栋怒火冲天道。 护士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话,转身离开。 很快小诗的检查就结束了,都是些表皮伤,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被吓得不轻,精神很差。朱史栋道:“小诗别怕,没事了。” “表哥,我好怕,她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小诗垂着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你?”朱史栋问道。 “陈月月喜欢我们班的班长,可是班长喜欢的人是我,所以……”小诗委屈地道,“我又不喜欢班长,陈月月觉得是我把班长抢走了。我都跟她说了,她不信,就打我,都打我好几回了。” 这事要是放在林哲宇身上,很好解决。那个陈月月显然有点背景,可是论背景,能比得上贺炜晔?可是现在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林哲宇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也就没说话。 “你放心,我会替你解决的。”朱史栋虽然这么说,但他也只不过是个大学生,在康平能有什么能力啊?平时吃喝玩乐,打个小架没问题,但是那个陈月月刚才那有恃无恐的样子,显然有些背景,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甄小凡。 林小嘉的性格比较沉稳,所以甄小凡耳濡目染,也是如此,沉吟着道:“还是先打听一下那个陈月月有什么背景。这事既然要解决,那就要解决到位,摸清她的背景,一步到位。” 小诗道:“我听说陈月月的爸爸是当官的,有个堂哥也很厉害,听说是这个区里的县委书记,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学校里很多人都挺怕她的。” 涉及到政治,甄小凡就没辄了,在康平这几年,社会上的人他认识不少,但是提到政治圈子,他的年龄和资历都还不够,只得道:“大哥,这个方面我无能为力,只能求助你了。” 林哲宇是不怎么想管这件事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没错,可是他也不是什么大侠,否则不如反穿内裤,去做超人了。只是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已,如果不把这事给解决了,小诗以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复还真的很难说,所以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我想想。”林哲宇模棱两可道。 见林哲宇的这个态度,朱史栋以为他不想帮忙,当即道:“这种麻烦事情就不麻烦别人了,我自已想办法搞定。” 林哲宇瞅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朱史栋看来也是性情中人,话说的虽然委婉,却跟直接也差不了多少,从他脸上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正如甄小凡所说的那样,要想一劳永逸,自然得摸清陈月月的底细。陈月月一个女孩子家不足为惧,要看她身后的人是什么来头,否则非但于事无补,反有可能雪上加霜。 小诗也没有什么大碍,开了点药,几人出了医院,直接走向停在门口的车。 几人刚刚走近,呼啦啦地便涌过来七八个人,十月份的天气已经不怎么热了,更何况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不过这些人有的穿着短袖,有的甚至还穿着个背心,露出肩膀胳膊上的刺青,青惨惨的一片,很是瘆人。 “你们是车主?”一个大金牙梳着大背头,穿得倒也严实,背着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先下手为强 “怎么了?”林哲宇一看眼前这帮人就知道来者不善,联想到陈月月最后的威胁,搞不好他们就是陈月月拉来的救兵,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又要费一番周章了,甄小凡是不是能打是不是会打他不知道,但是朱史栋纵欲过度,恐怕不行,所以他抢先上前问道。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大金牙一副暴戾之色。 大金牙这么一说,林哲宇已经完全能够确定这帮人是陈月月叫来的了,看来这个陈月月背后的能量还真不小,居然能找来一帮混混。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他们否认不是车主,眼前的危机基本上就能过去了,林哲宇也正打算这么做,谁知这时候小诗缩在后面说了一句:“他们是陈月月的打手。” 这句话一说出来,完全就是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大金牙听得清楚,嘿嘿一笑:“得罪了月月小姐,你们只能自认倒霉了,给我打。” 这事也是林哲宇的疏忽,他真没想到看上去年纪轻轻的陈月月居然会这么狠,所以才没有采取保障措施,只不过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林哲宇对此有深刻的体会,大学时代战役不知多少,所以在大金牙话音一落、那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的时候,林哲宇已经提前一脚踹在了大金牙的小肚子上。 这小肚子是全身最柔软的地方,既不容易致命,也比较有杀伤力,林哲宇深有经验,这一脚下去的效果就是大金牙痛叫着躬下了腰,林哲宇经验丰富,早知道对方会有这个动作,所以跟着膝盖向上一顶,正撞在大金牙的脸上,大金牙的惨叫戛然而止,人像一瘫烂泥一样倒下。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从大金牙发话到他被撂倒,前后也就三秒钟,这个变故让那些混混都有些吃惊。 林哲宇的脚踩在大金牙的脸上,一嘴金牙都掉了几颗出来,淡淡道:“不怕死的尽管放马过来。” 甄小凡和朱史栋也没想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林大哥居然这么彪悍,一个照面就让对方趴下了,也拉开了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混混就是纸老虎,干的永远都是欺软怕硬的事情,论作战能力他们可能不行,但是论见风使舵那绝对是一流,一看林哲宇处变不惊的风范和雷霆一般的出手就知道不是个善茬,手上很有几把刷子。他们这些人中大金牙打架是最厉害的,连人影都没看清就被放倒了,更别说他们了,所以一时之间都杵在当场,不敢上前。 “既然不敢打,那就滚。”林哲宇的脚下微微用力,大金牙的脸都有些变形了,在场包括甄小凡和朱史栋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牙酸,这张脸可能是要破相了,由此可见林哲宇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混混讲的就是心狠手辣,既打不过人,又没有人狠,自然就没得比了。 所以林哲宇一发话,几人顿时扯呼,林哲宇忽然喝了一声:“等一下,把这个废物带走。” 几人抬着软瘫如泥的大金牙一哄而散,林哲宇这才松了一口气,擒贼先擒王,古人诚不欺我,他还真担心这帮家伙犯愣动手,他自已没事,但就很难保证另外三个人没事了,万一有个闪失,都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见这帮人全都逃了,林哲宇才松了一口气,回头见三个人都在发愣,不由道:“还不走?是不是要等人家搬救兵过来?”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朱史栋忙不迭地发动了车子,他对林哲宇崇拜的五体投地:“哥,你真猛,你就是我的偶像。教我两手吧。” 林哲宇打着趣道:“好呀,不过拿谁做示范呢?用你吗?” 朱史栋立即闭嘴,甄小凡这个时候才道:“大哥,原来你真是高手啊,我还以为小嘉是吹牛呢。” “刚刚那帮家伙要是不怕我一样得逃。”林哲宇直接堵上了他们的嘴,不然真以为自已是个神话了,“小栋,先回别墅吧,这事真得要好好解决一下了,不然麻烦不小。” 为了避免麻烦,几人也不敢再多作逗留,只是没想到的是,在他们离开后,一辆车悄悄地跟上了他们。 回到别墅,小诗对着镜子自已擦了药水,幸好动手的是女孩子,看上去打得凶,力道倒也不怎么样,所以脸上有几处擦伤以外也没什么肿胀之处,贴了ok绷就没事了。 “林大哥,谢谢你。”小诗坐到沙发上很感激地道,“要不是你在,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谢就不用了。”林哲宇道,“你给我说说这个陈月月吧,我好人帮到底,把这事给彻底解决了。” 小诗当即把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其实她知道的也并不多,说来说去,跟医院里时说的没多大出入,好在学校所在的位置在辽阳区凤林县,而陈月月的堂哥就在凤林县做县委书记。有了这个消息,倒也不难打听出来。 所以林哲宇立即打了个电话给贺炜晔。官二代做到贺炜晔的层次上,他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吃喝玩乐了,不过他不是那种纨绔。 “炜晔,跟你打听个事。”林哲宇道,“辽阳区凤林县县委书记是谁?什么来头?” “哎呀我去,你打听这个干嘛?打算跟陈朔卯上了?”贺炜晔惊讶地道。 “什么?谁?陈朔?”林哲宇也挺惊讶的,“凤林县县委书记是他?”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白岩没跟你说过?”贺炜晔夸张地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林哲宇想着是不是要把今天的事情跟他说一说。他跟陈朔的梁子是没法解开的,所以这件事如果自已掺和进去,恐怕会更麻烦,原本他觉得这事有贺炜晔出面会很轻易地解决了,不过陈朔的老子跟贺子健是冤家,贺炜晔一旦出面,搞不好事情会闹得更大,所以一时之间,林哲宇也有些举棋不定。 巧遇 见林哲宇沉吟不语,贺炜晔立即发挥了他的想像力:“兄弟,你不会是昨晚受了我们家老头子的刺激,想向他下手了吧?我告诉你,从感情上来说,我举五肢赞成,但是理智告诉我,向他下手是非常不智的,他老子的能量大了去了,打蛇不死反遭蛇咬的教训太深刻了。” 林哲宇决定这事还是不跟贺炜晔提起,免得惹来更大的麻烦,当即道:“我就是核实一下,既然知道是他,就行了。” 贺炜晔对林哲宇还有比较了解的,知道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立马追问道:“哲宇,我们是不是兄弟?” 林哲宇听他这么一问,就知道想蒙混过去是不行了,叹了一口气道:“炜晔,不是我不想跟你说,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拷,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贺炜晔叫了起来。 林哲宇知道这家伙的性格,不满足他的好奇心是不行了,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贺炜晔沉默了一下,道:“你打算怎么办?” 林哲宇道:“我跟他的恩怨你是知道的,如果我露面了,恐怕会适得其反。” 贺炜晔也知道这个道理,半晌才道:“那倒是,不然他们就成了你的牺牲品了,要不我来周旋一下?” 贺炜晔如果出面,恐怕事情会更乱,林哲宇立即拒绝:“我自已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让她转校吧,反正他们也不是本地人。” “也只有这么办了。”贺炜晔丧气得很,倒不是他们没办法,重要的是眼看着就要举行全国性的重要活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乱子,万一因为一些小事发酵酿成了大事,那就打乱所有部署了。 挂了电话,林哲宇皱着眉头回了来,见他这个模样,朱史栋和甄小凡都知道麻烦了,朱史栋道:“林哥,是不是有难度?” 林哲宇点了点头,很直白地道:“小栋,我也不瞒你,这个陈月月的来头不小,他堂哥倒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她堂哥的父亲,是康平市的市长,如果事情闹大了,我一走了之没什么问题,但是你跟你妹妹都在这里读书,会有不小的麻烦。” 朱史栋虽然还是个学生,但是他老子做煤矿,没少跟那些官员打交道,很清楚这些官员的能量,现在对方的能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完全无法抗衡,不由有些后怕起来。 林哲宇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转学,换一个地方读书,不然以陈月月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甄小凡一听就不乐意了:“市长怎么了?就不用遵纪守法了?就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了?炜晔哥还是市……” “闭嘴。”林哲宇神情一寒,甄小凡吓了一跳,也知道自已有些口无遮拦了。不错,贺炜晔是市委书记的儿子,问题是他凭什么为一个不相识的人出头?他这种官二代替人办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干的,即便他不会因为利益而出手,林哲宇也不会轻易地动用这个关系,这是规则,也是原则。 “转学?”朱史栋沉吟了起来,这样的事情不是他能做主的,半晌他才道,“从陈月月的性格来看,小诗只要一露面,恐怕就会有麻烦。” 林哲宇道:“只要你同意,这个倒不是问题。” 朱史栋看了小诗一眼,征询她的意见:“小诗,你觉得呢?” “我……我不想转校。”小诗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垂下了头。 林哲宇看得清楚,心道,看来小诗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不喜欢那个班长,陈月月找她麻烦也是事出有因,不过这也怪不了小诗,当下道:“小栋,你们商量一下,我先回去,这是我的电话,有结果了打给我。” 出了门,甄小凡忍不住道:“哥,除了转学就没别的办法了?” 林哲宇道:“有。” “什么办法?” “就是你帮我想办法。”林哲宇揶揄了他一句,甄小凡也赶紧闭上了嘴,他要是能想出办法,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辽阳区顺阳大酒店六楼的会议室里,陈朔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笔记本。这是一个洽谈会,与会的几位客商都是他父亲给介绍过来的,这么做当然是为了给儿子带来政绩。 谈的还是不错的,市长发话,当然都好说。 所以陈朔的心情很好,收拾了东西,秘书在前面引路,到了电梯前等电梯下来。 电梯的门一开,陈朔不由一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孟遥。 “孟遥?”陈朔惊讶地道。 孟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陈朔,出于礼节,还是打了个招呼。 “这么巧,什么时候来的康平?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我好尽地主之谊。”陈朔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以往那种纨绔张扬的味道,在官场混了几年,一股股浓浓的官味油然而生。 孟遥不喜欢这种味道,虽然陈朔看上去非常自信,但是如果没有他老子在后面的助力,他的提升速度绝没有这么快,相比之下,林哲宇虽然也是当官的,却也还是性情中人。所以孟遥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还有事,你忙吧。” 看着孟遥的背影,陈朔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几秒钟之后,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狞笑,进了电梯,秘书紧随而入,很是不忿地道:“这女人谁呀?给脸不要脸。陈书记请客,不知道多少人打破头要参加呢。” “行了,跟你没关系。”陈朔冷冷地冒出这么一句,秘书顿时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开腔,免得再在马腿上拍一记。 电梯下行,门打开,陈朔又是一怔,今天什么日子啊?怎么遇到的都是想不到的人,刚刚遇到了孟遥,现在又遇到了自已最头疼的堂妹。 “月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的头怎么了?”一眼看到陈月月脑门上微微的肿胀,陈朔微微有些吃惊,“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其实这句话陈朔有点开玩笑的成份,自已这个堂妹他是很清楚的,向来只有打人的份,从来没受过别人的气。 陈月月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出来了:“哥哥,这回你要给我出气。” 文东现身 一看陈月月的这个样子,陈朔吃了一惊,拉过陈月月的手,向秘书道:“你先走吧。” 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陈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陈月月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陈朔笑着道:“把那个小女孩赶走不就得了。” “我去找她了,可是有人替她出头了,你看我的头,就是被他打伤的。”陈月月又瘪起了嘴。 陈朔的眉毛拧了起来,陈月月是他二叔的女儿。二叔在部队里身居要职,对陈家的助力还是很大的,连父亲都很尊敬他,所以这件事情他必须出面解决了。 “那个人是什么人?”陈朔对这个妹妹也溺爱得很。 “我不认识,我让大金牙去办了,现在大金牙躺在医院了,肠子断了,还破了相。”陈月月道,“我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了。” 陈朔对大金牙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完全就是陈月月的打手,手下有几把刷子,还有几个人,现在居然被人撂倒在医院了,觉得挺奇怪,一个外地来读高中的小女生能有什么本事,难道是过江凤? “是什么人干的?”陈朔并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不过陈月月是他们老陈家的掌上明珠,不仅二叔视若珍宝,父亲也是溺爱得很,自已怎么也要替她出这口气。 “我不知道。”陈月月道,“不过大金牙的手上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陈朔道:“那就好办了。你想要什么结果?” 陈月月咬着牙气哼哼地道:“我要让他比大金牙痛苦十倍。” 陈朔笑了笑:“把他的地址给我吧。” 报上了天源别墅b座,陈朔微微有些惊讶,天源别墅区可都是富贵人家住的,不过他不在乎这些,商与官斗,那纯粹是找死,陈朔以前也是经商的,自然深谙这个道理,况且在康平,哪个商界人物跟自已过不去,那也别想混了。 打了个电话给秘书,道:“你给我查一下住天源别墅b座的是什么人。” 换了以前,陈朔自然是打上门去,不过现在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去搞打打杀杀那一套,至少不会亲自去干,再说了,也得查一查对方是什么人,万一是自已人,在处理的方式上自然会有所区别。 秘书的动作很快,半个小时后便查探得一清二楚了,不仅查到住的人叫朱史栋,还查了他的身份,康平大学大四的一名学生,外地人,老子是搞煤矿的,标准的富二代。 陈朔不认识这个人,也就不放在心上了,随即打了个电话:“小楼,你带几个人到天源别墅b座,把一个叫朱史栋的人带过来,利落点。” 放下电话,陈朔笑着道:“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我还有点事。” 陈朔确实有事,他要去见一个人,所以才支开自已的秘书。 陈朔开着一辆别克车,显得很低调,径直驶向了云台大厦。 云台大厦是他以前没从政的时候在康平投资建成的,装修之豪华、档次之高贵自然不必说,从政之后,这里就成了他的落脚地,见一些重要的人物都会选择在这里。 车子驶进车库,从特别通道直接上了三十六楼。三十六楼也是最顶楼,在康平这并不是最高的建筑,但也算不错了。他喜欢那种俯视一切的感觉。 出了电梯,在一间房前停下,敲了一下门,门打开,陈朔笑着道:“三哥,让你久等了。” 文东淡淡道:“也不算久,进来吧。” 陈朔进了去,道:“三哥,住的还习惯吧?” “没什么习不习惯的。”文东淡淡地走到窗前,凝视着楼下众生,小的几乎都看不见。 陈朔从酒柜里拿出一支红酒,道:“82年的拉菲,刚刚运过来一个星期,三哥鉴定一下。” 文东笑了笑,道:“陈朔,你的情调不错。” 陈朔笑道:“人生苦短,有效期只有那么几十年,该享受的时候就要享受,不然这一辈子就是白活了。” “你这里的情况,你爸不知道吧?”文东接过陈朔递过来的杯子,轻轻晃了晃,在吊灯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璀璨。 陈朔道:“三哥,这一次来有什么吩咐?” 文东微微一笑道:“其实这次来是想见一见陈叔叔,转达我爸的几句话。” 陈朔神情微微一凝,即将到来的政治洗牌,他自然不会不清楚,而父亲的位置将会因此而发生改变,这也是基本能定下来的,只不过一切没有尘埃落定,都充满了变数,所以这个时候文东的到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三哥,你有什么安排尽管说。”在文东面前,陈朔确实不敢造次,论起官二代,文东比他不知道强上多少,虽然文东不从政,能量却是不容小视,所以陈朔显得非常恭敬。 文东淡淡道:“我明天还有事情,晚上就要走。” “好,我马上打电话给我爸。” 陈朔在这方面是很积极的,以前经商的时候,他就已经享受过权力所带来的便利,从政后更是直接地感受到了权力所带好的百般好处,那种万人敬仰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此时自然是万分重视文东的到来了。 “爸,我是小朔,京都的文三哥来了,想见您一面。”文东在偏厅里打电话,低声道,“说是替文伯伯带几句话过来。时间比较紧,晚上就要走。” “好,这样吧,一个小时后我过去。” “我爸一个小时后过来。”陈朔出了偏厅,陪着文东坐下,文东微一颌首,也不说话。 陈朔不经意地描了文东一眼,这个传说中京都仅次于陆远航和王志华王二哥的人物,看上去城府很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尽管自已也算号人物,却是无法与其相提并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而文东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高在上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好在自已将来还有机会望其项背,一定要努力啊。 文东不说话,陈朔也只得保持沉默,他吃不准文东的兴趣,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也就不多话。 策略性退让 不到一个小时,陈家岭便到了,一进门来,便笑呵呵地道:“小东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嘛。” 文东站起身来,摆出一份晚辈的姿态来道:“陈伯伯,实在对不住,让您亲自来一趟,您也知道,现在比较敏感。” “理解理解。”陈家岭笑着道,“坐吧。” 陈朔知道文东赶时间,当然,是不是真的赶时间谁也不知道,不过既然这么说,那么接下来便是跟父亲谈重要的事情了,这种场合下,即便是作为父亲的儿子也不便在场,这一点对已经混迹官场有段时间的陈朔来说自然再明白不过,当即道:“爸,三哥,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反手带上了门,陈朔吁出了一口气,说实话,面对文东他有很大的压力,这种感觉用语言难以形容,让他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悲催感。想到小阿飞在京都得到的待遇,陈朔很有种挫败感,哪天能有文东这么威风,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十几分钟后,门开了,陈家岭脸上带着笑,居然亲自送文东出来:“小东啊,事情再赶也不急于一时,难得来康平一趟,不如在这里玩几天再走,再怎么着也留下来吃顿饭,不然你爸爸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从陈家岭的神情和态度来看,陈朔便知道文东带来的是好消息了,心头一宽,上前道:“三哥,客随主便嘛,这么匆匆来了就走,倒显得太公事公办了。” 文东笑了笑:“陈伯伯这么盛情挽留,我要是再执意要走,就显得太不通人情了。” 陈家岭笑了起来:“晚上我还有个会要开,不能陪你了,小朔,你好好陪陪你文哥。” “放心吧爸。”陈朔一口应了下来。 陈家岭笑道:“文东,好好放松放松,我先走了,代我向你爸爸问好。” “陈伯伯慢走。”文东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这让陈朔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老爸跟他都聊了些什么,不过这些很快他就会知道。 两人一起目送陈家岭进了电梯,陈朔才道:“三哥,晚上咱们就在云台大厦里吃饭。” 文东也不想自已的行踪泄露,现在是敏感时期,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有可能引起变故,所以对于陈朔的安排表示了认可,两人重回室内,陈朔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之后,道:“差点忘了,昨天才从古巴运过来的雪茄,三哥尝尝。” 拿特制的剪刀剪了雪茄,又用专用的火柴点上,一股醇香顿时在房间里弥漫了开来,文东吐出一口烟雾道:“这是正品。” 陈朔笑着拍了一记:“三哥不愧是三哥,很有研究啊。” 文东微微一笑,作为京都三太子,这些都是小儿科,又能算得了什么?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微微一震,文东看了一眼号码,居然是小楼打过来的。这小子办事利索,效率很高,一直是陈朔最得心应手的手下,看来事情已经办成了。 “三哥,我接个电话。”陈朔拿起电话,走到窗前接通。 还没说话,便听到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淡淡道:“你的人被我扣下了,来赎人吧。” 陈朔不由一愣,心知出了岔子了,却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那什么猪屎的小子明明就是个外来户,一个大学生能有什么背景?难道这是有意设下的一个圈套? 一念及此,陈朔的后心不由出了一脊梁的冷汗,在这种紧要关头,万一被人抓住了自已有黑社会的关系,那麻烦可不是一般的小。说起来,这小楼虽然不是康平能挂得上号的社会人物,但是在辽阳区也算是混得比较好的,一旦把他跟自已搭上关系了,那就完了。 “你打错电话了。”陈朔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撇清与小楼之间的关系,所以此时的他唯有弃车保帅,同时他也考虑到,这件事情根本算不了什么,小楼找人家麻烦,就这么简单,跟政治搭不上关系。 这时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陈朔非常熟悉的声音:“做笔交易怎么样?” 陈朔心头猛地一沉,他自然已经听出这个声音来了:“林哲宇?” “你听出来了?”林哲宇笑了笑,“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陈朔心头有些慌,下意识地否认道。 林哲宇淡淡道:“你是聪明人,知道我在说什么,这样吧,我给你五分钟的考虑时间,只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如果我还接不到你的电话,我有的是办法让这个人说实话。” 电话被挂断,陈朔的心已经提了起来,他知道现在的林哲宇已经远非昔日的那个倒霉蛋,在经过这么多事件之后,他的心志不会脆弱,他也非常相信林哲宇说得到做得到。 转脸看到文东看着自已,这才觉得自已有些着相了,还是不够沉稳啊,其实这也怪不了陈朔,他从政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升迁的速度很快,但经历的事情并不多,基本上属于温室里的花朵,所以遇到事情做不到冷静也是很正常的。 “听说你跟林哲宇有点过节?”文东慢悠悠地道。刚刚他已经听到陈朔的话,提到了林哲宇。文东对林哲宇的印象还算不错,不过对他的能力并没有多少肯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问题是林哲宇的背后站着一位参天巨人,虽然再过一个多月,这位巨人就要退出政治舞台,但那也只是表面的,他只是换了一个身份,影响是难以估计的,至少在两三年内他的话依然管用。所以在董振雨事件中,文东选择了和平解决。 陈朔怔了一下,道:“三哥,这个你也知道?” 文东没理会他,道:“我建议你暂时忍让,在关键时刻逞一时之勇是不明智的。” 其实如果不是关系政治方面的因素,文东才懒得去多管闲事,在他的心里,陈朔只不过是一个低能儿。 “我听三哥的。”陈朔也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况且林哲宇说做笔交易,至少得先打探一下他的底细。 高举轻放 “你有事情要处理,我就不多留了。”文东不想在这个敏感时期被人知道自已来了一趟康平,所以在陈朔遇上麻烦的时候立即抽身事外。 陈朔无奈地道:“三哥……”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陈朔的拿不定主意让文东更生鄙夷之心,很是决断地起身出门。 陈朔也是没有办法,一边把林哲宇恨到了骨子里,一边把文东送出了门。 电梯一下行,陈朔便拨通了小楼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响起的自然是那个让陈朔恨不得痛扁一顿的林哲宇的声音:“你很守时。” 林哲宇如此好整以暇,让陈朔几欲吐血,不过好歹混了几年官场,倒也没分寸大乱,淡淡道:“你想怎么样?”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巧。 林哲宇和甄小凡从朱史栋那儿回来之后,林哲宇就一直在考虑这事儿除了转学以外还有什么好的办法。林哲宇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性格,但是既然已经管了,那就得管到底,否则留下个后遗症,朱史栋和他妹妹还真搞不定。 其实解决这件事情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跟陈月月摊牌,不过显然没有用处,虽然不知道陈月月除了陈朔以外还有什么资深背景,但仅此一点就足以能够证明陈月月的骄纵性格不是一天两天了,吃了这么大的亏,想要她善罢干休绝对不现实。要说找陈朔,那更不可行了,这家伙对自已恨之入骨,如果硬是揽在自已身上,事情会更麻烦。 正愁着,林小绛带着林小嘉和琳琳回了来,却是没见着孟遥和段若水,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们几个一大早地出去,是去泡温泉了,怪不得不让男人跟着。琳琳还小,一开始还挺有兴致的,但是在温泉里待了一阵子便有些不耐烦了,嚷嚷着要回家。孟遥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林小绛便送琳琳回来,林小嘉有些不舒服,所以也一起回了来。 一回来,甄小凡便把这事悄悄跟林小嘉说了,希望她能再在林哲宇那边游说几句,务必帮这个忙。这朱史栋平时里跟甄小凡和林小嘉的关系也是极好,恰恰王家凤对朱史栋的印象也不错,便要林哲宇怎么也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林小绛在边上听得清楚,冒了一句:“这事情不难办啊。” 林小绛向来直来直去,做事也最讲究直接的方法,在她看来,问题的核心还在于陈月月,对于这种人直接把她打怕了打服了就行,林哲宇自然是否定了这个方案。 由于林哲宇并没有把陈月月的背景给说出来,所以林小绛的思路比较投林小嘉的路子,随便找了个理由两人就溜了出来,直接去了朱史栋那儿。接下来就没什么多解释的了,小楼带了三个人过来找朱史栋的麻烦,毫无悬念地被林小绛一网打尽。 得到消息的林哲宇立即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没有报警,先查一下小楼的来历。 小楼在辽阳区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混混,像这种事情平时都不亲自去做的,为了取悦于陈朔,他才会亲自上门,没想到吃了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不过小楼也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毛头混混,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并没有把林哲宇等人放在心上,非但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叫嚣着让他们放人,不然麻烦就大了。 幸好林哲宇他们是在朱史栋的家里,不然被二老看见了,难免又要担惊受怕。 小楼原以为林哲宇他们这些外地人会害怕,谁知那个看上去秀色可餐的小美女直接上来就是几个大嘴巴子,不但碎了一嘴的牙齿,也让他心碎了一地。拳头下面无好汉,尤其像小楼这种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便道出了自已受谁指使而来,或许还是想逞一下威风,说出了陈朔的名字之后,还说他是康平市长的儿子,让林哲宇他们识点相。 林哲宇要的就是他这句话,翻出了小楼的手机,直接一个电话回拨了过去,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当陈朔问出“你想怎么样”的时候,林哲宇的心头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陈朔虽然进入政界时间不长,但是出身于官宦之家,深受政治熏陶,况且他在商界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此过程中避不可免的要与官员打交道,所以林哲宇对陈朔的估计还是很高的,再怎么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一句“你想怎么样”完全把他的底给露了,那就是非常担心这件事给他带来负面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林哲宇完全抓住了主动权。林哲宇非常明白,这件事情如果上升到政治活动去深究的话,显然不可能给对方带来致命的打击,不过那是他在运作,倘若运作之手的主人是贺子健的话,那可能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不过林哲宇没打算这么做,以目前的政治局势和他的层次而言,显然看不清政治高层的明争暗斗,不过贺子健与他的那番对话却是向他透露了这么一个信息,那就是上面的布局已经完成——眼看着大会就要开始,怎么可能还没有大局已定呢?所以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个方面,谁都不想再节外生枝。只是林哲宇明白这个道理,陈朔却不明白,因此在这个方面一比,高下立判。 林哲宇道:“陈书记,我想,这应该是个误会吧?” 陈朔不由一怔,林哲宇什么意思?高举轻放?他到底想表达个什么姿态? “那就是个误会。”陈朔自然是打蛇随棍上了。 陈朔比较上路子,下面的对话便容易得多了,林哲宇道:“朱史栋和小诗都还是孩子,也是我的朋友,你在康平呼风唤雨,我想,你一定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的,是吧?” 陈朔笑着道:“这一点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那就好。”林哲宇笑着道,“他们万一受到什么恫吓或者伤害的,你也没面子是吧?那就拜托你了。” 陈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哲宇道:“哦,对了,你的那朋友受了点小伤,没什么问题吧?” 先忍一口气 陈朔咬着牙道:“粗人皮糙,没事。” “哦,那就好,你不会反悔吧?”林哲宇忽然道。 陈朔道:“怎么会呢。” 电话一挂断,陈朔将狠狠地把手机给砸在了地上,掼得四分五裂,这一次他是吃了一个哑巴亏,虽然他无法确定林哲宇是不是留有后手,但是他却不敢冒这个险,所以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把陈月月给安抚住。 跌坐在沙发里,陈朔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思量半天,他决定还是直接找二叔来处理。陈月月的性格他太清楚了,如果是个男的,那就是混世魔王,普天之下,她只怕两个人,一个是她父亲陈家军,另一个就是大伯陈家岭。 “二叔,我是小朔啊。”陈朔打了电话,是陈家岭的警卫员接的电话,过了好一阵子才转到陈家岭的手中。 “小朔?你可是难得打电话过来啊,是不有什么事搞不定了?”陈家军的年纪比陈家岭只小了一岁,在军中借助老阵家的余威步子走的很快,已经是安东省军区的副司令,可谓是身居高位。 陈朔有点心虚,这个二叔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要不然也不会养成陈月月的那种骄纵个性,干笑着道:“二叔,瞧您说的,没事就不能给您打电话了呀。” “你的性格我太清楚了,说吧,什么事?”陈家弟兄两个,还有一个妹妹陈家英,虽然陈家英生了个儿子,但毕竟不姓陈,所以对于这个侄儿视若已出,疼爱万分,不比自已的女儿少。 “二叔,那我就说了啊。”陈朔吞吞吐吐地道,“我跟您商量个事。” 见侄儿用“商量”这样的字眼,陈家军颇为好奇:“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陈朔把事情的经过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末了才道,“二叔,是我疏忽了,被人抓了把柄,所以麻烦您跟月月说一声,这口气暂时先咽下,等一个多月之后,我一定会替她出这口气。” 前面说过,陈家军很护牍子,何况还是自已的亲生女儿,不过他是军人,也有自已的原则,如果是跟他平辈的人给女儿添堵,那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但都是小字辈之间的冲突,他这个当老子的要是强出头,未免被人小瞧了,至于那个什么狗屁林哲宇,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只小爬虫而已。他虽然身在军中,但是也经常与哥哥陈家岭互通有无,对于当前的政治局势也是心知肚明。对于侄儿选择了隐忍,陈家军还是很认可的,所以当陈朔这么说的时候,他道:“小朔,你的选择是对的。” “二叔,那就麻烦您了。”得到这个答复,陈朔的心情才彻底平复了下来,这叫策略性的退让,他如此安慰自已。 且说朱史栋的别墅里,林哲宇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把事情搞定了,朱史栋心里仍然免不了有些打鼓,不是不信,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情全然不在自已的掌控之中。 “哥,这就行了?”甄小凡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陈朔这个人他可是有所耳闻的,睚眦必报,他肯这么就范? “不信就算了。”林哲宇懒得与他们解释太多,也解释不清,难道先给他们上上政治课,了解一下当今的政治形势? 林小绛淡淡道:“要是不信,你们自已搞定。” 朱史栋眼下也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不过林哲宇道:“小栋,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但这是有时效性的。” 朱史栋呆了一下,道:“多长时间?” “最长两个月。”林哲宇比谁都清楚陈朔的性格,这个亏吃得大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不过他没法子对付自已,朱史栋和小诗仍然有潜在的麻烦。 朱史栋不由面露苦色,别说陈朔这位市长之子了,就是陈月月也不是他所能应付的,两个月一过,报复可能会更猛烈,不由道:“哥,那两个月之后我该咋办啊。” 林哲宇耸了耸肩道:“我也没办法。” 朱史栋瞪大了眼睛,现在他除了抱林哲宇的大腿之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林哲宇再撒手不管,那只有等死了:“哥啊,你可不能不管啊。” 甄小凡也忍不住道:“哥,他们……” 林哲宇笑了笑道:“陈月月是个小魔女,唯一能收拾她的只有大魔女,等晚上你嫂子回来,求求她说不定有办法。” 林小绛呆了一下,这天底下还有这么说老婆的老公? 孟遥并没有回来,只是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要跟若水见一个朋友,会在外面吃饭,不用等她。 打完电话,孟遥问段若水道:“若水姐,晚上要见的是什么人?” 段若水道:“安氏集团虽然是跨国公司,但是论经商能力,我不如你,所以这一次见这个合作方代表,让你跟我一起,也是想请你把把关。” 孟遥奇道:“虽然现在整体经济不景气,但是安氏集团我是知道的,应该是合作方求着安氏才对啊。” 段若水苦笑道:“我的压力很大,安氏集团在妈手里的时候,取得了辉煌的成绩,我真担心败在我手里。而且现在的安氏跟以前不一样了,我虽然是董事长,但是权力也不是太集中,一些决议在董事会上也得不到通过,真的很麻烦。” 孟遥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公司内部现在有不同的声音?” 段若水点了点头:“我的资历太浅,威望不够,所以需要拿出点成绩来服众,这也是请你一起参加的原因。” 孟遥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看看再说吧。合作方什么来头?” 段若水道:“现在不少公司都在考虑转型。安氏集团也不例外,受金融危机的影响,我的想法是暂时不扩张,转投娱乐事业。酒店方面在国内已经不行了,除了一些老字号还能生存以外,其他的中型酒店受国家政策的影响亏损了一大片,有的已经宣布破产了,所以想跻身影视界。最近国内的一些电影票房都很高,夏洛特烦恼,泰囧,美人鱼,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所以我先跟韩国的一家影视公司谈谈。” 贱人 孟遥无语了:“姐啊,你还真够糊涂的,娱乐圈多复杂啊,那就是一条龙须沟。” 段若水揉着额头道:“没办法,我也是想剑走偏锋,人都约来了,好歹见一见吧。” 吃饭的地方在明朗会所下的一个分店,叫明珠楼,见的是两名亚洲人,有着很典型的韩国人的特点。一个人的年龄稍大,另一个比较年轻,居然是韩国最火的影视、音乐双栖明星李宗铭。他的个子很高,皮肤很白,说实话,非常帅气。虽然段若水和孟遥都已经是成了家的女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以欣赏的目光去对待帅哥所带来的视觉享受。 四人落了座,年纪稍大的叫金东贤,是韩国有名的东方娱乐有限公司的副社长,据他自已介绍,主要负责对外的合作洽谈事宜,李宗铭之所以一同前来,是因为新接了一部在康平拍摄的中韩合资的电影。 这两人都不会说汉语,而段若水也不懂韩语,好在孟遥经常全世界的乱飞,对各国语言都有所涉猎,韩语虽然说的不怎么样,基本的交流还是可以的。李宗铭基本不怎么说话,目光不时在段若水身上扫过,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是目光里却毫不掩饰对段若水的兴趣。 孟遥看在心里,心里隐隐的就有些不舒服,不过段若水是在跟金东贤谈合作的事情,她也不能使小性子,否则以她往常的脾气,一杯水就泼到李宗铭脸上去了。 双方也只是第一次会面,谈的内容也不会有多深入,况且真正合作起来,金东贤也拍不了板,所以都是浅尝辄止。金东贤比李宗铭就直白多了,话里话外都似乎有点暗示,显得他似乎很有能耐的样子,只可惜段若水和孟遥并不是什么青涩的小女孩,经历可谓多了去了。孟遥小时候一直跟着母亲,吃了很多的苦,穷苦孩子早当家,她的心智比起同年龄层次的女子要成熟太多,而段若水读水的时候,由于姐姐与养父陆渐红有过一段恩怨(详见权路通途),看问题更是深刻透彻,所以金东贤的用意她一眼便看穿了。聊了几句,段若水就知道对方一方面没有话语权,另一方面也有不良企图,便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对不起,失陪一下。”段若水还是比较有礼节的,说实话,李宗铭确实很帅气,却不是段若水的那盘菜,太奶油小生了,所以哪怕她没成家,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兴趣。 李宗铭明显感觉到段若水无视他的目光,只得绝了这个念头,坐在边上无聊地搅着杯子里的饮料。 金东贤的兴趣都在孟遥身上,他见过太多的美女,大多都是那种温驯的小猫,只要他开口,陪他一晚就可以获得一个角色,对方无不乖乖就范,所以孟遥骨子里的那种野性很是让他着迷。 “孟小姐,对于韩国你有什么印象?”金东贤微笑着问道。 孟遥浅浅地笑了笑道:“我去过很多国家,不过韩国很少去,实在谈不上什么印象。” “孟小姐和那位段小姐有意进军韩国影视界,我想,应该对韩国的明星有所了解吧。”金东贤露出了一丝自傲的神色来,“比如我身边的这位李宗铭,是近来新崛起的新星,炙手可热,还有……” 金东贤又说了好几个名字,无一不是韩国牛叉烘烘的明星人物,只不过孟遥很少涉猎这些方面,所以表现得很是平淡,事实上孟遥也不是那种追星的人,即便是知道金东贤所说的那些人,也不会有任何惊讶的态度。 见孟遥没什么反应,金东贤夸张地道:“孟小姐不会不知道这些人吧?那你怎么进军影视界啊?” 孟遥忽然间有些讨厌金东贤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优越感,淡淡道:“金先生,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们不是想进军影视界,只不过是想与韩国的影视公司合作,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位韩国历史上的人物,大长今。” 金东贤呆了一下,见孟遥摆出一副合作的姿态出来,便知道想利用潜规则实现自已龌龊的目的是不大可能了,道:“东方影视公司是韩国最大最好最有名的影视公司,说句不谦虚的话,如果与跟本公司合作,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孟遥自然听得出金东贤话里的意思,当即冷笑道:“据我所知,韩国的影视公司有很多家,难道就非得跟东方合作?况且也不一定就要找韩国的公司,韩国比得上好莱坞吗?中国有句歇后语,叫做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我现在觉得你就像那只口气不小的癞蛤蟆。” 孟遥的性格多强硬?抛开她天之娇女、龙港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她的个性就决定了她不会吃这一套,所以说出来的话便充满了讥讽,只不过还没算完:“有这么样一个国家,总是把别人的东西说成是他的,说中医是他们,说饺子是他们的,说端午节是他们的,我真担心有一天他们会说地球也是他们的,金先生,到了那一天,你们会不会把地球改个名字,叫棒球?” 金东贤的脸色非常难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孟遥说的本就是事实,大是恼羞成怒,这时李宗铭淡淡道:“孟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个社会很现实,你要弄明白一点,是贵方找上东方公司的。” 孟遥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之色:“你戏演多了吧?是不是把脑子也演坏了?东方公司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两个又是什么东西?一个二脚货,一个戏子,大言不惭。我想你也要弄明白一点,什么狗屁东方公司,我们根本不在乎。” 李宗铭的脸都涨红了,自从出了名之后,到处是掌声,到处是鲜花,到处是奉承,有谁敢跟他这么说话? “我要你向我道歉!”李宗铭咬着牙道,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他身后站着的一个一直戴着墨镜的大汉走了出来,挡在了已经离座准备离开的孟遥面前。 他们欺负人 孟遥自然不会有任何惧怕,见到这个状况,简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里可是康平,又不是他们韩国,什么时候轮到这帮棒子在这里横行霸道了? 见孟遥不说话,李宗铭还以为她被保镖吓住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洋洋得意的神情来,恰好这个时候段若水从卫生间回了来,见到这个场景,真是无语之极。 “孟遥,发生什么事了?”段若水想不到去一趟厕所,事情就演变成这个模样了。 孟遥冷笑了一声道:“话不投机,就想动粗了。” 段若水神色一寒,孟遥却是笑着道:“若水姐,咱们都是斯文人,他们没有男人风度,咱们殃殃大国,岂能跟蛮夷之辈一般见识,我们走吧。” 段若水心头不由大奇,孟遥可是没事还要惹事的人,现在遇上事儿了,居然如此大度,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过从孟遥促狭的眼神中便能看得出,这丫头绝对不是这么会事。 “别走!”那个大汉冒出了句英语,拦在了两人的身前,张开了熊一般的怀抱。 他们所在的明珠楼与其他的酒店不一样,类似于那种西餐厅的格局,并不是传统的那种小厅,所以周围还有很多食客,对于这边闹出来的动静早就在注意着了。 孟遥转过头,看着金东贤和李宗铭,冷笑着道:“你们知道自已在干什么吗?” 不等这二人回头,孟遥忽然大声道:“棒子欺负人啦!” 他们这边本来就有人在注意,现在见孟遥这么放声一叫,再加上这二位本身就是大美女,顿时有人生出英雄救美之心,呼啦啦地站起一大片人涌了过来,孟遥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道:“他们欺负人。” 眼见一帮人围了过来,金东贤和李宗铭不由面色大变,好在有那个保镖在,他们也不会太吃亏,但是他们完全低估了国人面对有“外侮”侵入时的团结,双拳难敌四脚,所以没几下那大汉便抵挡不住了。眼看着要吃亏,金东贤大叫道:“你们别乱来呀,他是明星李宗铭!” 金东贤也是醉了,他完全忘了这些动手的可都是大男人,男人最不爽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别人比自已帅。李宗铭很帅,这无疑是男人们的大忌,这里面有不少人的女友都是追星族,没少在他们耳边贫“谁谁谁帅得不行”,早就一肚子火了,现在这么一叫正是火上浇油,一时之间,餐厅大乱,这三人被淹没在人海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以孟遥的意思,真想看看这两人被打成猪头是什么样子,不过她们显然不合适再留下来了。其实她们至少有两种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稍微温婉一点的比如报警,再直接一点的就是让段若水的保镖来解决,不过孟遥的这个办法显然才符合她的个性。出来的时候孟遥还摇头感叹:“我真想看看那个一直以为自已很帅的狗屁明星被打成猪头是什么样子。” 段若水笑了笑:“明天就有大新闻了。对了,你们怎么搞翻的?” “还能怎么搞啊,还不是那两个人心术不正,自以为是,想占你我的便宜呗。”孟遥摇了摇头,“换了十年前,哼哼……” “那算他们走运了。”段若水说的倒是实话。 且说不欢而散之后,段若水也大有歉意,不过孟遥倒是无所谓,拒绝了段若水请她吃饭,直接回了家。 且说金东贤三人,并没有像孟遥所想像中的那么惨,餐厅的管理人员也不可能放任不管,所以很快纷争便被制止了,趁着这个机会,三人狼狈逃走。 如果说以前李宗铭戴着超大的墨镜、戴着能盖住一整张脸的帽子怕粉丝认出他来是装逼的话,这一次这么打扮就是怕粉丝看到他的糗样了。从后门溜进酒店,回到房间,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保镖黑着脸,也不知该说什么。作为保镖,没能保护得了雇主,确实很失职,不过这三人里,他挂的彩也是最多的。 李宗铭还是很理解他的,也没有责怪他,让他先出去之后,揉着胳膊道:“东贤,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金东贤比他更惨一些,为了保护李宗铭,他也吃了不少下,衣服被撕破了,脸上也挂了彩,眼角肿胀不堪,看着镜子里不成人样的自已,抓过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陈朔与林哲宇达成了协议,解决掉了小楼的后患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文东因此离去,没有能够更进一步加深感情,着实有些可惜,不过回头一想,也没什么关系,他跟自已根本不是一路人,从他平淡的态度里能够看得到对自已出自内心的鄙视,所以他也就想开了。 要下面送了一份六分熟的牛排,围上餐巾,喝着82年的拉菲,居高临下鸟瞰着康平美不胜收的夜景,那种感觉是非常棒的。 “陈少,您的电话。”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像电影中那样,身后站着一排人,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重温了,自打踏入政界,他就低调了很多,像这种张扬的事情是再也不做的,只有回到这里他才会这样。 “谁的电话?”陈朔淡淡地将一块还带着血丝的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金东贤。” “是这个王八蛋。”陈朔伸出了一只手,手下将手机递了过来。 “嗨喽思密达。”陈朔很是轻佻地接听了电话。 “陈少,我们在明珠楼被人打了。”金东贤怒气中烧道。 “什么?不会吧?”陈朔强忍着笑意道。 “陈少,你得帮我们。”金东贤愤然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陈朔对死棒子一点好感都没有,不过金东贤曾经帮过他的忙,况且金东贤是在自已的地头上被人打的,所以他必须出这个头,当即道:“什么情况?” 听了金东贤所说的,陈朔简直要笑出声来了,叫你们是个色胚,嘴上却是道:“她们是什么人?” 嫂子救命 当听到是段若水的时候,陈朔的嘴巴张得能把手中的叉子塞进去。段若水唉,贺炜晔的老婆,康平市委书记贺子健的儿媳妇,当今陆主席的养女啊。你能拿她怎么样?换言之,打了也是白打。 “老金啊,你们应该感到庆幸。”陈朔没有说出段若水的身份来,他跟段若水没怎么接触过,不过在贺炜晔的婚礼上他见过一面,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段若水是一个很低调的人,性格没有孟遥那么张扬,甚至连她的干妹妹陆扬帆都比不上,所以陈朔倒不担心段若水会借题发挥。只是如果他知道当时还有孟遥在场的话,他可能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为什么?陈少,你的意思是你管不了?”金东贤急眼了,“李宗铭的来历你是知道的,这事一旦传到韩国,以李家在新友会的地位,是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的。” 陈朔的眉头皱了皱,新友会是韩国规模最大的黑帮,虽然没有能渗透到国内来,但是被这些人盯上了终究不是件好事,贺家虽然惹不起,但是自已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去惹麻烦,略一沉吟,陈朔道:“老金,你对我国的情况也略知一二,所以我也不瞒我,那个姓段的女人是我们康平一把手的儿媳妇,所以这件事情我还真没法管,不过我可以给你指条路。” 金东贤一听段若水有这样的身份,很是惊讶。其实他之所以这么要求陈朔帮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被打了,更重要的是这事如果传回公司,抛开李宗铭家世的身份不谈,就是他当前韩国第一影星的身份,公司可能就会要自已的好看。由于段若水的身份特殊,陈朔管不了也是正常,听他说指条路,精神一振,道:“陈少请说。” 陈朔淡淡道:“你不要忘了你是哪儿人。” 金东贤猛地一拍脑袋,真是昏了头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自已可是外国人,被收拾成这样,只要去大使馆投诉,那么肯定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可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把事情给闹大了?金东贤不担心中国人会对他怎么样,他更担心的是来自于公司和新友会的麻烦。 陈朔这一招确实够歹毒,此事一旦酿成外交事件,够贺子健喝一壶的,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的造成了影响,贺子健作为一把手固然有麻烦上身,他老子这位政府一把手恐怕是第一个追责对象,可是段若水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却是一个杀招,贺子健无疑是要落了面子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金东贤的想法跟他不一样,他怕惹祸上身啊。 见金东贤一脸颓色,李宗铭就知道他的求助没戏了,沉着脸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金东贤吓了一跳,道:“宗铭,你等一下,我再想想办法。” 他可不能让新友会出面解决这件事,那样的话,气能不能出还是一说,自已恐怕就完了。 思来想去,金东贤倒是琢磨出一个点子来,就是直接找上门去。既然知道了段若水的身份,倒也不怕告状无门,直接去市委找一把手,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只是金东贤显然不了解这个东方大国的国情,市委书记可不是他随便就能见到的,况且这还是节假日期间,在市委门前就被士兵给拦了下来,无奈语言不通,也拿不出相关的手续来,士兵极有原则,险些拿枪指着他,只得悻然回头。 且说林哲宇一直在琢磨如何彻底解决掉朱史栋的麻烦,犹豫着是不是要向孟遥说,朱史栋兄妹俩就上门来拜访了,入乡随俗,在老家混的不错,但是到了康平这个大都市,朱史栋就玩不转了,经过昨天的事情他才领教到公子哥的厉害,所以一直记着林哲宇的话,天一亮就上了门,求助孟遥帮忙。 孟遥昨晚回来的挺晚,都跟林哲宇说在外面吃饭了,要是回家再做吃的,人就丢大了,所以在外面对付了一口,回来的时候家人都睡了,只有林哲宇还在客厅里等着她。 孟遥没敢把这事告诉林哲宇,免得林哲宇教训她,加上昨天泡温泉泡得倦了,睡了个懒觉。起床后一番梳妆打扮出来,看到客厅里正襟危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初来时在别墅门前遇到的宝马男,女的稚气未脱,应该还是个学生,脑门上还贴着ok绷。 “嫂子。”朱史栋连忙站了起来,恭敬地叫了一声。 孟遥微微一笑,林哲宇介绍了一下,朱史栋就道:“嫂子,救命。” 对于朱史栋这么夸张的言辞,林哲宇表示无语,孟遥也是愣住了,看了林哲宇一眼,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已,道:“出什么事了?” 林哲宇这个时候自然不便再藏着掖着,把事情的原委和经过以及陈月月的真实背景都说了一遍,孟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不是嫉恶如仇打抱不平的侠女,对朱史栋的印象也不怎么样,不过那个小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倒是惹人心疼,略一沉吟道:“我帮你们一把吧。” 朱史栋松了一口气,面对林哲宇的时候,他的压力并不大,不过孟遥给他带来的压力却是很大,一方面是因为孟遥明艳的容颜,另一方面是她雍容华贵的气质,让他心生自惭形秽之感,所以孟遥答应帮忙之后,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了。 林哲宇看出他的窘相,道:“孟遥,你打算怎么办?” “这种事情就不必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吧。”孟遥笑了笑道,“如果对方上路子最好,要是不上路子,那只有硬碰硬。” 林哲宇有些愕然,他还真不清楚孟遥何以因为外人的事情而如此强硬。孟遥笑了笑,道:“下午吧,你们俩到时候跟我一起去,把话都说开了。” 朱史栋道谢:“哥,嫂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 林哲宇笑着道:“你平常也没少照顾我父母,客套话就不要再说了。” 和谈 接到孟遥打来电话的时候,陈朔正跟金东贤和李宗铭在一起。当年在韩国的时候,陈朔还没有踏入政界,去了韩国一个有名的红灯区,惹出了一点麻烦,金东贤跟韩国的黑帮有点联系,所以替他出面解决了,所以尽管陈朔在这件事情上不便出手,好歹也要见一见他们的面,安慰看望一下。 “孟遥?”陈朔有些惊讶,孟遥居然会打电话过来。 孟遥淡淡道:“约你谈点事情,说个时间和地点吧。” 对于孟遥直截了当的性格陈朔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心里微微一沉,她找自已能谈什么事情,不由道:“什么事啊?” “见了面再说吧,对了,你把陈月月也叫上。” 陈月月?难道是她的事?陈朔想了想,道:“我现在在云台大厦,这样吧,你直接到顶楼,一个小时后。” 孟遥一个字都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朔也不知道孟遥想干什么,不过既然涉及到陈月月,估计还是那件事,打了个电话给陈月月,让她直接过来,随后向金东贤道:“老金,一会儿我有点事,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容我好好想一想。” 其实对于金东贤缩头乌龟的做法,陈朔是有些恼火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路都指给他了,难道去大使馆的路不比去市委好走?不过他也理解金东贤的心理,只是想替李宗铭找回颜面,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这件事情其实还真有些麻烦,麻烦主要来自于李宗铭身上。李宗铭非但是韩国最火的明星,其家族也是新友会的中坚成员,想让他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确实不大可能,所以陈朔真要好好想一想。 孟遥和史家兄妹一起来了云台大厦,除了他们之外,林哲宇和林小绛也都来了,只不过林哲宇并没有跟他们一起上去,跟陈朔之间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 在地上停车场停好车子,林哲宇笑着道:“孟遥,压着点脾气,有事打电话给我。” 孟遥笑了笑:“不会有事的。” 陈朔事先有交待,所以孟遥一进入大厦,便有人迎上前来礼貌地问是不是孟小姐,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将他们领上了顶楼。 朱史栋对于大厦的宏伟和奢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一直说别人是乡巴佬,其实说到底是一种自卑的体现,到了这里,他才觉得自已才是真正的乡巴佬,小诗没出入过这种场合,更是战战兢兢。 孟遥轻轻抚了一下小诗的肩膀,淡淡道:“放松点。”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人,很客气地领着他们进了陈朔事先安排好的房间。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极其夸张和奢华的装修,陈朔已经得到孟遥过来的消息,所以他直接过滤掉了其他人,不过林小绛也一同过来,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从孟遥似笑非笑的神情来看,他必须要好好应付才行。 “欢迎。”陈朔笑着迎上前。 陈月月见到小诗,眼睛里都喷出火来了,一个大步冲了过去就要掴小诗的脸,嘴里还骂道:“你还敢来?” 有林小绛在场,哪里容得了她嚣张,一伸手便叼住了她的手腕,如果不是看她还是个孩子,恐怕就要飞出去了。饶是如此,陈月月还是吃不住痛,大叫道:“你谁呀?放开我!” “小绛!”孟遥轻轻唤了一声,见林小绛松开了手,这才道,“陈朔,她就是你堂妹陈月月吧?很嚣张嘛?能不能管好她?” “月月,安静点。”陈朔轻叱了一声,从孟遥的神情来看,不仅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还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陈月月向来跋扈惯了,怎么会吃这一套,尖叫着再次扑向了小诗,小诗的脸都白了,她确实很怕陈月月,林小绛面色一寒,伸手在陈月月的肩上一戳,陈月月啊地一声痛叫,人已跌倒在沙发上坐不起来。 陈朔不爽道:“孟遥,你这什么意思?上来就欺负人吗?” 孟遥淡淡道:“陈朔,你也学会你二叔护犊子那一套了?刚才你没看到吗?你是不是没长眼睛?” 陈朔回头看了陈月月一眼,随即道:“你找我谈什么事?” 孟遥撩了一下长发,淡然道:“我想你也应该知道陈月月和小诗之间的冲突所在了吧?我今天就是来当个和事佬,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小孩子的事情别闹大了。” 陈朔忽然笑了起来:“孟遥,你不觉得你插手这事有点多管闲事了吗?” 孟遥摇了摇头,带着一丝嘲讽的口吻道:“陈朔,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你知道我的性格,既然管了,就会管到底。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只要你一句话,和还是打?” 陈朔被孟遥咄咄逼人的态度惹得有些气恼,口气也生硬了起来:“和怎么样,打又怎么样?” 孟遥笑了起来:“和,就坐下来一码归一码地好好谈谈,打嘛,那就容易得多了。” 说到这里,孟遥回头看了一眼小诗,道:“小诗,如果让你跟陈月月对打,你怕不怕?” 小诗有些畏惧地看了沙发上恶狠狠地看过来的陈月月一眼,忽然间她有种想逃的感觉,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能逃的,哪怕是从顶楼跳下去,也不能逃,当即咬着牙道:“我不怕。” 孟遥赞赏地一笑,道:“陈朔,话就撂在这里,你表个态吧。” 此时的孟遥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魔女时代”,陈朔苦笑了一声,道:“孟遥,你也还是老样子,一言不和就直接发飙,咱们还是先谈吧,谈不拢了再说,谈就得有谈的样子,坐下来说吧。” 孟遥大刀金刀地坐下,目光在陈月月的脸上扫了一下,忽然间陈月月有种身上被毛虫爬过的悚然之感,她还不清楚眼前这位是什么来头,但是看起来自已这位不怕天不怕地堂哥似乎很忌惮她,不由垂下了眼睛,不敢直视孟遥。 抽他 “这才是应该有的态度嘛。”孟遥微微笑着道,“陈朔,我们都老了,不能像她们孩子一样一时冲动,其实这事说到底算不上了不得的事情,比起当年的一些事情来,就是小儿科了,你觉得呢?” 陈朔很赞同孟遥的话,当年孟遥可是跟马总理的女儿马倩文开过战的,也正是凭借那一战博来了“小魔女”之称,虽然陈朔无缘亲见,但还是听说了这些,相比之下,陈月月跟小诗之间的摩擦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了:“提到老,那还早着呢,孟遥,我倒是觉得你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孟遥不理会陈朔话中的用意,道:“这件事情我希望到此为止,小诗被你堂妹殴打的事情,我不打算追究,这是我的态度。” 陈朔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很诡异的是他现在忽然想起了一句星爷很经典的台词: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只是有些事情能够回头,有些事情却再也回不了头。 陈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抛开那些私情杂念,这事如果按照他的想法,那就是双方都不必再追究了,他陈朔虽然混蛋,但是是非曲直还是很清楚的,是陈月月有错在先,自已又变本加厉,实在怪不了人家。 “月月,这事……”陈朔的话还没说完,陈月月已经冷笑道,“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孟遥就知道陈月月被骄纵惯了,不可能这么好说话,当然,她也不会去威胁陈月月,这种没品的事情她还做不出来,淡淡地看着陈朔道:“陈朔,我看你呀,做不了她的主。” 陈朔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有点嗔怒地看了陈月月一眼,然后道:“小孩子不懂事,我跟她沟通一下。” 说着陈朔走到陈月月身边低声道:“你跟我进来。” 进了里屋,陈月月噘着嘴道:“哥,干嘛这么迁就她?” 陈朔严肃道:“月月,不是哥不给你作主,其实这事我昨天已经跟二叔沟通过了,要想以后还这么嚣张下去,现在必须得听我的。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这涉及到以后陈家的政治命运,明白吗?” 陈月月也就十七八岁,说不懂事也真不懂事,但是说懂事也该懂事了,所以陈朔这么严肃的口吻不由吓了她一跳,她当然知道自已之所以能够在康平呼风唤雨,完全是因为大伯是康平的市长,至于父亲陈家军,在部队里有点能量,但是到地方上还是不行,更别说离开安东了。 只是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陈月月还是心有不甘:“哥,那就这么算了?我的头还疼着呢。” 陈朔板着脸道:“人家被你打成那样都不再追究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我听哥的。”陈月月垂着头道。 两人重新出了来,气都顺了,只不过陈月月对孟遥的嚣张很不感冒,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服气,她真不明白以哥哥康平市长之子的身份,干嘛对她低三下四的。 “孟遥,就按照你说的办吧。”陈朔笑眯眯地道,“大家不打不相识,不如晚上一起聚聚,我这边正好有两位外国友人,帮我撑撑门面吧。” 孟遥来的目的是谈事情,可不是跟陈朔叙旧,况且他们也无旧可叙,当下拒绝道:“我没有帮你撑门面的义务。陈朔,我觉得你还算得上是个男人,所以我不希望你在背后玩阴的,朱家兄妹如果有个闪失,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面对孟遥的咄咄逼人,陈朔真是无语之极,可是他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孟遥的来头很大呢,正要说话,陈月月再也忍不住了,讥讽道:“他们要是被车撞了,或者自已想不开,难道也怨我们?” 孟遥的眉头微微一皱,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了陈月月的身边,一字一顿缓缓道:“那也同样算在你们的头上,所以你们应该祈祷他们两一直平安无事。” “凭什么?”陈月月不服气地道。 孟遥淡漠道:“小妹妹,你还小,记住姐姐的话,张扬是要有本钱的,不要因为自已的一时好恶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陈朔一听这话,脸色不由一变,孟遥可是只小魔女,要是耍起疯来,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什么后果都不管,尽管知道她不可能乱来,但是没必要给家族埋下隐患,赶紧上前道:“孟遥,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月月,还不道歉?” “我……”陈月月大觉委屈,从这女人一进来,他们就受制于人,不错,我打了小诗,有错在先,可是也不至这样吧? “道歉就算了,她也没得罪我。”孟遥微微笑了笑,“我只是在向她说一个事实。好了,陈朔,事情谈完,我走了。” 陈朔瞪了陈月月一眼,也不挽留,道:“我送送你吧。” “不用。”孟遥直接回绝,“我老公在楼下,别让他误会。” 说话间,孟遥等人已经出了房间,陈朔再怎么也得送一送,一边送还一边骂自已虚伪,换了以前,话不投机就滚蛋,何必受这份洋罪? 孟遥刚走出门,隔壁的门也打开了,正好从里面走出金东贤来,四眼相对,俱是一怔,跟着金东贤就怒叫道:“你这个臭biao子,我正要找你呢,看现在谁他妈帮你!” 陈朔听得明白,不由一怔,这又唱的哪一出啊?不过这个时候他可没功夫去弄明白这事,因为他已经看到孟遥的脸色变了,这丫头脸色一变就要坏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孟遥冷冷道:“绛,抽他!”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金东贤直接被抽飞,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呀呀痛叫。 陈朔上前一步,道:“孟遥,别生气,怎么回事?” 雄鹰展翅 孟遥淡淡道:“刚刚他说什么你也听到了。” 陈朔真不明白金东贤怎么突然冲撞孟遥,孟遥刚刚虽然咄咄逼人,其实也是憋了一肚子不爽的,这不是找虐吗? 金东贤这个时候叫了起来:“陈少,她就是昨晚跟段若水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陈朔忽然一切都明白了,孟遥倒是有些惊讶:“陈朔,你认识他?” 陈朔无奈地点了点头,孟遥忽然笑了起来:“那就好办了。昨晚这家伙想占我便宜,今天又骂了我,我一个女人家的,手无缚鸡之力,你看着办吧。” 说完这句话,孟遥双手环胸向后退了一步,陈月月在后面听得清楚,真切地吃了一惊,手无缚鸡之力?看上去比她更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巴掌就把人抽飞了,这个时候她才感到一丝后怕,只见陈朔的腮帮子抽搐了一下,忽然走上前,冲着躺在地上的金东贤就是一阵猛踹:“你谁不好得罪?” 孟遥淡淡一笑,转头进了电梯,这一次朱史栋算是开了眼界了,什么叫嚣张?不是那种张口骂人卷衣抹袖凶神恶煞,而是风轻云淡面不改色,孟遥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陈朔可是市长的儿子啊,陈月月可是安东军区副司令的女儿啊,人家根本不看在眼里,那她又是什么来头?林老大又是什么来头?回头一想,能跟市委书记的儿子称兄道弟的能是一般人吗? 下了楼去,林哲宇正在车外接电话,见孟遥过了来,摆了摆手示意,走到了边上继续说着电话。 且说孟遥下了去,陈朔已经罢了手,金东贤不由大叫道:“为什么?为什么?” 陈朔的下手并不重,只是作作样子而已,见金东贤大叫着问为什么,脸色一寒,道:“金东贤,换了几年前,冲着你刚刚骂她的话,你就会被抛下这幢楼。” 拥有的时候不曾珍惜,当失去了也追悔莫及,陈朔这才知道自已对孟遥并非是没有感情的,只不过以前是将她当成了自已的囊中之物。 金东贤懵圈了,陈朔叹了一口气,把他拉了起来,掸了掸他身上的脚印道:“老金,我建议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无论是段若水还是孟遥,都不是你们这种戏子能惹得起的,对抗下去,只是自取灭亡。言尽于此,你们走吧。”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陈朔站在窗前,指间的古巴雪茄因为长时间没吸都要熄灭了,陈朔却恍若不觉,雨点打在玻璃上汇成了一条条细流流下,这让晚间的灯光显得斑驳。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朔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的狰狞,自言自语:“孟遥,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可是你不珍惜,既然如此,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门忽然打开,陈朔回过头:“爸,您怎么来了?” “我该跟你好好聊聊了。”陈家岭坐到沙发上,拍了拍身边,“我们爷儿俩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陈朔坐了下来,道:“爸,您今天不忙?” “忙不忙还不是我说了算?”陈家岭笑了笑道,“我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大会之后到安东做书记。” 陈朔呆了一下:“不留在康平了?” “康平是风口浪尖,太惹人注意了,离开不是件坏事。”已经确定下来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陈家岭唯有接受,“你是想留下,还是跟我一起走?” 陈朔拧了拧眉,这是一个很突然的消息,以前还以为父亲会接任贺子健的位置,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只是这些非人力所能改变,这样的话他就需要重新规划了。 陈家岭也不着急,等着儿子作出自已的决定。 过了好一阵子,陈朔才道:“爸,我留在康平。” 陈家岭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道:“为什么?” “我不想别人认为我是依赖您才能走到今天,雄鹰总要经历风暴的。”陈朔冷静地道。 陈家岭道:“很好,如果你跟我去安东,我会很失望。你没有让我失望。小朔,你是陈家第三代唯一的核心,爸爸年纪已经大了,任安东的书记之后,最多级别上再上一个台阶,你就是唯一的希望了。” “爸,我一定会努力的。”陈朔的目光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陈家岭点了点头:“现在从政的年轻一辈中,与你具备了同样优势的人没有多少,安东有一个林哲宇,还有个高轩,他们的成长速度都很快,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你的对手,尤其是林哲宇,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跌倒了又爬起来,很是坚韧,听说他即将任芸坛市梅安县委书记,目前已经是副市级。” 这个情况陈朔已经知道了,他的嘴唇抿得很紧:“放心吧爸,我不会输给他的。我已经想到将来有可能会成为对手,所以我已经在他面前作了铺垫,我想,他会轻视我的。” 因为小楼事件,陈朔在林哲宇面前的表现似乎很生涩,这确实是他刻意而为,为的就是让林哲宇轻视于他,他知道他跟林哲宇之间无可调和,现在如此,将来也更会如此。 陈家岭道:“未雨绸缪,你真的长大了。” 在他们父子交流的时候,林哲宇已经订了回诗海的机票。在停车场等孟遥的时候,他接到了市委书记展梦白的电话。 省委组织部在上午跟展梦白有过一番交流,展梦白确实舍不得林哲宇离开,只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已成定局,乔初一到诗海的时候就提过这事,所以他有心理准备。当然,作为市委书记,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他说林哲宇在海安取得瞩目的成就,要不了多久就是摘果实的时候,这个时候把他调离,会不会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只是这些话也是聊胜于无,并不会因为他的反应而有所改变。 所以交流一结束,得了空的时候展梦白立即打了电话给林哲宇。电话里,他浅浅地说了几句,说假期一结束,就会对林哲宇进行人事上的任免。 临走前的安排 林哲宇知道,展梦白还有其他的话要交待,只是电话里不是太好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急,关于海安的一些事情他同样需要安置交代好,所以他当时就决定明天一早就动身回诗海。 对于儿子匆匆离开,王家凤是很有意见的,大半年的来一趟,没待几天就要走,倒是父亲林中国比较理解儿子:“他事情多也是正常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嘛。” “四方四方。”王家凤唠叨着道,“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真不知道生这个儿子干嘛用。” 林哲宇笑着道:“妈,端人家的碗,就得服人家的管。” “我不管,你要走你走,孟遥娘儿俩得多过几天。”王家凤也知道这个理儿,怪不到儿子头上。 孟遥安慰道:“妈,哲宇现在可不是咱们家一个人的,还属于那么多老百姓呢。您没在海安不知道,哲宇在海安的威望可高了,老百姓们都非常拥戴他,尊敬的很。” 王家凤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来:“谁生的儿子嘛。” 林哲宇道:“过一阵子我可能还要来康平的。子健说过一阵子会有个招商洽谈会,我会假公济私过来陪陪妈的。” “鬼才信你那张嘴呢。”王家凤说着却是露出笑容来,其实她也知道儿子同样舍不得离开家人。 飞机在诗海机场降落,来接机的人居然是展梦白的秘书秦亚春,这个待遇让林哲宇有些受宠若惊,与秦亚春握着手道:“怎么好麻烦秦秘书来接机呀。” 秦亚春在展梦白的身边,对林哲宇的情况自然是很清楚了,笑着道:“林书记太客气了。上车吧,展书记等着你呢。” 展梦白在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在市委,而是在他的住处。 秦亚春将林哲宇引进门,上了茶水便退出了门外。 “哲宇辛苦了。”此时的展梦白已经没有了领导的架子,更多的是一种长辈的和蔼和关怀。 林哲宇笑道:“坐飞机如果还辛苦的话,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不辛苦了。” 展梦白哈哈一笑,随即神色一整,很是严肃地道:“哲宇,具体的情况我在电话里已经都跟你说了,国庆节一结束,你就会到芸坛的梅安做书记。我可真舍不得你啊。” 林哲宇由衷地道:“展书记,我也想继续在您的领导下工作。” 展梦白微微笑了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这对你不公平,其实原本……唉,不说了,说了也没什么意义,海安的大好局面和成果你是不能享受了。” 林哲宇道:“也不能这么说,我提了副市级,就是海安带来的。书记,恕我多事,想冒昧地问您一句,我走了之后,谁会接任县委书记?” 其实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当时展梦白就说过,不过林哲宇不放心,还是要问一句,海安虽然已经迈开了步子,但也只是刚刚走出几步,还没有走远,如果这个时候再有波折,无疑是会有很大影响的。 展梦白笑了笑:“李兆阑。” 展梦白早就考虑过了,这个人选他与姜东城也商量过,姜东城并没有异议,斗争归斗争,但是李兆阑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海安目前成果的军功章里也有他的一半,只有他接任县委书记才会更加坚定地执行之前的发展方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换了别人,或许不会大改方针,但效果无疑会大打折扣。况且李兆阑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以他的经验和资历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展书记,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林哲宇得寸进尺道。 展梦白道:“什么不情之请?” “就是关于海安的几个人。”到了这个时候林哲宇自然不会再扭扭抳抳地去隐瞒他在海安的亲信,再过几天,他就不在展梦白的治下了,亮底也没什么关系。 林哲宇所说的是县委办主任刘平和政法委书记范树坤,至于杨行江、王运达他们都是新任不久,暂时也不会动他们。刘平做县委办主任已经有些年头了,如果再不上一步,就赶不上了,而范树坤面临二线,这一年里他的助力还是很大的,所以林哲宇想在临走之前把他们落实好。 展梦白笑着道:“好嘛,你还有不少亲信。” 林哲宇大言不惭道:“做领导的总要团结一些人在身边,这可是跟书记您学来的。” 展梦白怔了一下,指着林哲宇道:“你小子,把我也绕进去了。” “不敢不敢。”林哲宇得了便宜还卖乖,拍了一记马屁道,“跟着展书记,就能学到东西。” “少来了。说吧,你有什么打算?”展梦白面带微笑道。 林哲宇道:“书记,市委用人我可不敢指手画脚。” “那就不说了。”展梦白故意将军道。其实对于林哲宇昨天跟自已约了时间,其目的他是心知肚明的,心里也不由很是感叹世态炎凉,能像林哲宇这样走的时候还考虑到下属的领导真的不多了。 林哲宇也知道展梦白故意这么说,当即道:“书记,那我就直说了。” “政法委范书记的年纪大了,您看是不是让他到人大或者政协去发挥余热?提个正处算是对他工作这么多年的肯定,也可以更好地让他发挥作用?”林哲宇小心翼翼地道。 展梦白点了点头,林哲宇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也算是人之常情,道:“那刘平呢?” “刘平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年纪也不算大,正好可以抵上老范的位置。”林哲宇的算盘打得挺好的,“他一直在海安工作,家也在海安,请书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展梦白略一沉吟,林哲宇在诗海对他的助力还是很大的,拿下了周光良,差不多摘掉了仇龙乡贫困乡的帽子,把海安搞得有声有色,诗海在省里也多次受嘉奖,所以对于林哲宇完全本分的提议他当然是要接受的。其实在海安县政法委的位置上,他有别的人选,现在只有等一等了。 别前相聚 林哲宇要动的消息并没有通过官方渠道传扬开来,但还是有人提前知道了情况,市里的就不说了,说起来林哲宇的调动跟他们也没有关系,姜东城自然是早就知道的了,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在没有形成最终的定论,他是不会有所反应的。 海安方面,李兆阑算得上是消息灵通人士,他毕竟在省里工作过,人脉很广,那些人脉虽然未必会对他的提拔升迁起到作用,但是一些消息还是能很及时地收到的,不过他收到的也比较晚,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长假的最后一天了。 这假日的最后几天,林哲宇没有离开诗海,心情复杂之极。一方面是因为自已的调整,一方面是因为言老九。 先说后者。国庆节前的那一晚相聚,让林哲宇对言老九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虽然不知道向蔚怎么就放过她了,——向蔚说认错人了,林哲宇自然是不信的。至于说他们之间是不是搭成了什么协议,林哲宇不得而知。不过林哲宇不认为言老九跟他在一起有什么企图和目的,恰恰相反,言老九倒是帮了他不少的忙。他原本是打算抽个空跟言老九好好聊一聊的,谁知就这么三四天时间,言老九的酒店就关门了,看来是没有来得及转手,电话也是打不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了韩国找安曦了。这件事让林哲宇有些压抑,从向蔚那天离开时的神情来看,林哲宇总是觉得里面有着什么“阴谋”,却是无从考证了。 再说调整。此番前往芸坛任职,可谓是两眼一片漆黑,在那里林哲宇一片空白,根本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这也意味着他将要从零开始。芸坛市的经济总量并不怎么样,处在安东省的中下游,而梅安县的情况更是糟糕,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算得上是大县,地域广阔,但是经济发展却是不尽如人意,在全省诸多县区排名靠后。与海安相比,唯一相似的地方,恐怕就是都占了一个“安”字了。 六日晚。林哲宇吃了晚饭,在网上浏览了一下梅安县政府的网站,先对县委县政府的几位领导有一个大概的认识,起码闹个脸熟,不至于到时候面生。 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林哲宇颇觉烦闷,又不怎么想出门,索性打了个电话给王运达,约他出来喝酒。 接到林哲宇的电话,王运达自然有求必应,听说是喝酒,王运达想了想,道:“是不是再叫两个人?” 林哲宇准了,却是没有问王运达会叫哪些人来,想来王运达也不会去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物。 约好了地点,离林哲宇的住处并不远,林哲宇不是太想开车,干脆提了把伞步行过去。 到的时候,王运达已经到了,里面还坐着三个人,一个是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傅佳桢,一个是市公安局副局长霍言旺,而第三个人则是市纪委副书记李珂。这三人都是林哲宇的老熟人了,可见王运达对林哲宇的人脉关系还是略有所知的。当然,市委市政府还有几位大领导,却不是王运达所能请得动的。 “林书记来了。”见林哲宇进来,几人都站了起来,傅桂桢笑道,“林书记很简约啊,步行过来。” 平时的时候林哲宇倒不觉得跟大家在一起有多自在,但是即将离开这个已经比较熟悉的城市,想到一走之后,就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觉得大是亲切,便笑着道:“今晚不醉不休,开车过来干嘛?” 林哲宇此言一出,几人都是大惊失色,在场的几位都是见识过林哲宇的酒量的,他这一放出话来,注定晚上又是一个噩梦般的经历了。 不过谁也没有撂软腿,这几人在市里还是有着不浅的人脉关系的,林哲宇即将离开诗海的消息或早或晚地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对于林哲宇提出不醉不休的要求,几人都当成了临别前的相聚。 “兄弟,听说你要到芸坛去了,以后兄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今天这样聚在一起,我敬你一个。”傅桂桢当先举杯,“先干为敬。” 对于一上来就这样“壶”搞,林哲宇风轻云淡,一口干了,道:“傅局,没必要搞得这么悲壮,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芸坛离诗海也就几百公里而已,想聚聚了,随时都行。” 傅桂桢笑了笑,道:“说的也是。” “说起先干了,我忽然想起一个笑话。”说话的是霍言旺,“说一个男的去参加前女友的婚礼,新郎新娘一起来敬酒的时候,百感交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举着杯子向新郎说,新娘很漂亮,我先干了。” 霍言旺所说的“干”发的可不是代表喝下去的第二声,而是第四声,意思立马变了,众人不由笑了起来,林哲宇莞尔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言旺,你才跟傅局多久啊,就变坏了。” 傅桂桢愕然道:“这是霍局天性使然,跟我可没半毛钱的关系。” 王运达笑道:“霍局抛砖引玉了,那我也说一个。” 局长与女职员一起下乡采访,见农户有一窝小狗十分可爱,于是局长和女职员各要了一只。局长要的是公的,女职员要的是母的,局长想占女职员便宜,笑着说:“今晚一公一母就住一块吧。”女职员说:“可以啊,要是我那小狗怀上了,我就给别人说:“是局长那个狗日的”! 林哲宇哈哈笑道:“这里能沾上局长的只有傅、霍二位,运达这是骂你们呢!” “林书记,不带这样坑害人的呀,我没这个意思啊。”王运达惨叫连连,被傅、霍二人灌得死去活来。 李珂素来平稳,虽然也是忍不住好笑,却是没有口出荤段子,敬了林哲宇一杯,道:“梅安经济落后,民风彪悍,林书记,你可得做好思想准备。” 林哲宇微微点了点头,道:“今天不谈政事,喝酒。” 任职背景 长假一结束,头天上班,一大早地林哲宇便接到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让他在县里等着,省委组织部会跟他进行谈话。 调动前组织部门进行谈话是惯例,但是大多数都是到组织部门去,像这种组织部到县里来谈话,还很少见,再怎么也要到市里去。只是海安在省城和诗海之间,为了节约时间,省委组织部就直接来了海安。 林哲宇坐在办公室,李兆阑是昨天才收到消息的,所以一大早地就过了来。说起调动的事情,林哲宇也没有讳莫如深地瞒着他,说确有其事。 李兆阑当场就来情绪了:“凭什么?海安的人是不是好欺负?这边才种上树,就有人想伸手来摘果子了?海安能有今天,没有你林书记,根本就不可能。” 林哲宇笑道:“李县长,你别激动,咱们都是流水的兵,一纸调令,就必须服从组织调遣,没有任何条件可谈,再说了,海安已经初具雏形,有你领导,我也放心。” 李兆阑呆了一下,赶紧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向你打听新书记的人选,我只是觉得省里这样太不厚道了。要是你去芸坛任个市委常委,那也就罢了,现在这叫什么?平级调动。梅安我知道些情况,诗海任意一个县区都比它强,这不摆明是坑你嘛。” 林哲宇没有去说梅安的事情,道:“我本来想晚点再跟你说的,一会儿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就要过来,到时候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就跟你直说吧。我跟梦白书记交流过,我离任之后,就由你挑起海安的担子来,你可别搞砸了,惹人家笑话。” 李兆阑的目光里充满着感动:“林书记,说实话,领导调动,拍屁股走人,对下属不闻不问的,我见得多了,没几个能像你这样还考虑周全的,我服你。” “我要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服什么呀。”林哲宇笑着道,“还有啊,吕强是个有能力的干部,胜辉也还年轻。” 李兆阑也不虚伪,说什么自已还不是书记之类的违心话,表态道:“你放心,只要我在,只要他们不犯错,会起来的。你还有什么交代?” 林哲宇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李兆阑很有些沉重的口吻好像是要自已交待遗言一样,不过他能看得出来,李兆阑确实是舍不得自已离开,现在的海安班子团结,氛围融洽,确实是大干一番的好机遇,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说起来,去梅安确实不是太理想,但是想到能够抽身展梦白和姜东城之间的争斗,林哲宇也就顾不上其他了。 “班子除了你这个位置以外,不会有太大的变动,老范进人大或者政协,刘平接替老范的位置。” 林哲宇的这个安排还是很到位的,以他县委书记的身份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再有什么要求,连市委展书记也不能一家独大,况且将来的海安还需要李兆阑一手把持,什么都安排妥当了,李兆阑也会有意见,难道是质疑他没有掌控的能力? “梅安那边有个我的老熟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周旋一下。”李兆阑诚恳地道。 林哲宇笑了笑:“有需要的话,我会向你求助的。” “求助?可能吗?”李兆阑笑了起来,这时办公桌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刘平打过来的,“林书记,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到了。” 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是常务副部长杜天明,为人很是和善,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位干部科的科长,这个姿态也算是省委对林哲宇的重视了。 会客室里,杜天明笑着道:“哲宇同志,受省委和省委组织部的委托,我跟你作一次谈话,也作一次交流。主要的内容是关于你的任用问题。” 林哲宇坐得笔直,这时微微一挺,道:“杜部长,您请说。” “对于你的考察,早在你提副市级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了,时间不长,所以无需重复。组织上拟任用你为芸坛市副市长、梅安县县委书记,说说你的想法吧。” 林哲宇微微一愣,展梦白那边得来的消息可是平级调动,也就是说跟诗海一样,梅安县委书记,括号副市级,没想到有了些微调,提了个副市长,这完全超出了预知。对此,林哲宇并无心理准备,在微微一愣之后,立即表态道:“杜部长,我服从组织安排。” 杜天明微微点了点头,道:“芸坛市的工作环境比不了诗海,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林哲宇道:“请组织放心,作为一名共chan党人,就要时刻做好吃苦的准备。” 杜天明笑了笑,道:“那就好。我给你说说你任职的背景吧。” 梅安县是农业大县,经济总量不高,但也不是那么一穷二白,之所以让林哲宇过去主持大局,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梅安县的书记、县长严重不和,严重影响到了工作的开展,此事也引起了省委领导的注意,所以经过诸多的综合考虑,决定不在芸坛市产生新任梅安县委书记和县长,全部外调。 这个情况林哲宇还是头一回知道,心里微微一沉,新地方、新领导、复杂的背景,他面临的将会是一个更残酷的局面,不过这些想法都藏在他的心里,脸上并无丝毫显露,只是静静地聆听着。 杜天明一边在说,一边在观察着林哲宇的反应,见他波澜不惊,心头大是赞赏,其实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到林哲宇,可是听说去梅安,几位候选人都通过不同方式传递了自已不想去的态度,最终还是常务副省长乔初一提出来林哲宇的人选。这事几位主要领导碰了一下,就这么定了下来。一些更深层次的内情,杜天明并不是太清楚,不过他还是很看好眼前这个小家伙的,他也始终认为,好钢就要好好打磨,不经历风霜和坎坷,将来又怎么能应付得了大局面呢? 领导偏爱 根据要求,林哲宇要在三天内上任,杜天明要他尽管做好工作上的交接。当天下午,市委组织部长也到了海安,召开了会议,会上省委组织部先是宣布了林哲宇的工作变动,随后市委组织部宣布海安县委的工作由李兆阑临时主持。 晚上自然免不了一番觥筹交错,此时的林哲宇已经不再是县委书记,以半个主人半个客人的身份对省、市两级组织部门的领导进行了陪同,喝了个一塌糊涂,应李兆阑的要求,较一较他的酒量,结果是李兆阑酩酊大醉,林哲宇笑谈风生。 第二天,林哲宇以昔日主人的身份再次参加了李兆阑发起的别开生面的常委会,会上,林哲宇作了一个简短的发言。总结起来,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希望海安人再接再厉,再创辉煌。第二句,是希望海安的干部紧紧团结在新领导的周围,锐意进取,奋发向上。 说完这些,林哲宇就离开了会场。昨晚虽然喝多了,但是头脑还是清醒的很,收拾了一下本就不是太多的行李,放到了奥迪车上,参加完会议之后,他就决定马上离开海安。 不是他太绝情,而是不想搞得生离死别,只是没想到的是,在他出来的时候,楼道上,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在他出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林哲宇的眼睛刹那间湿润了,他的脚步不由放慢了,他知道,这些掌声是对他的肯定,对他的不舍,还有对他的欢送。 够了,能在离开的时候获得这些,已经足够了。林哲宇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脸上,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大步走出了县政府,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微微驻足,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工作了一年多的地方,他看到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李兆阑带着诸位常委们也走了出来。 林哲宇与他们一一握手,然后才毅然转向,毫不拖泥带水,上了那辆曾经让他流言四起的奥迪q7,在车子发动的霎那间,林哲宇觉得自已的眼前一片模糊。 当吕强和程胜辉赶到的时候,林哲宇已经离开了。 在回仇龙乡经过黑龙山的时候,吕强和程胜辉不由都下了车来,看着这座几乎被履为平地的黑龙山,两人默默地向着林哲宇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在这个时候,他们只能默默祝福,林书记,您一路走好。 在诗海逗留了一晚,晚上跟孟遥打了电话,得知林哲宇又要转换阵地,孟遥已经麻木到无语了,每次林哲宇换工作地点的时候,找他都要花点时间,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了。至于林哲宇怎么住怎么生活的问题,孟遥已经懒得再问,不过副市级变成了副市职,也算是一个跨越了。 由于时间比较紧,林哲宇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出发,芸坛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好在这一次去芸坛并不是他一个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杜天明亲自送他过去。林哲宇自然乐得如此,此去芸坛与他从市里到海安任职可不一样,况且轻车从简,怎么看得一分为二,正面来说是节约低调,但是可能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就是过分装逼了。再说了,林哲宇对芸坛的一切都很陌生,没有省委组织部门相送,一来体现不出省委对他的重视,二来也未免显得太寒碜了。在官场中,最看重的就是人脉资源,你一个人寒碜碜地过来,别人恐怕也会拿不一样的目光去看你,说的难听点,能不能顺利进入市委,恐怕还是两说。 杜天明好人做到底,并没有让林哲宇到省城,而是让司机到诗海接上了林哲宇,然后才向芸坛进发。 对于杜天明的偏爱,林哲宇铭记于心,对他也是愈发地尊重,虽然他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份爱。 “杜部长,实在是太麻烦您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林哲宇这句话说的不是太符合官场文化,但也正是因此才能打动得了杜天明的心。 杜天明微微一笑,道:“老乔跟我是多年的交情,他很推崇你。要知道他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年轻人能够入得了他的法眼,不简单。芸坛的情况很复杂,所以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啊。” 林哲宇心头一亮,原来如此,事实上,别看他在省里工作过,但是省里的头头脑脑们跟他都不怎么近,唯一没有芥蒂的只有乔初一,商歧山虽然曾经是他的领导,但是这一年多疏于走动,倒不是林哲宇刻意疏远,而是商歧山自身的缘故,所以林哲宇感觉到他们之间昔日建立起来的情谊已经逐渐在淡化,到底是什么原因,林哲宇并不清楚,只不过商歧山对他有提携之恩,如果不是他把自已要过去当秘书,自已恐怕还在乡镇晃悠,最多也就是个副县。点水之恩,涌泉报之,只是林哲宇暂时还没有这么个机会。 从省城江陵到芸坛也就四百公里的样子,但是从诗海出发,等于是兜了个圈子,距离也拉长到了五百多公里,好在全程都是高速,将近四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驶出了高速,进入了芸坛地界。 一入芸坛,林哲宇立即便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首先是道路。窄而颠簸,相比于诗海几乎黑色化覆盖,芸坛就差了很多。其次是建筑。说起来芸坛的建筑还是很有些味道的,有点古色古香的韵味,倘若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可能会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来,然而在这些建筑之中又夹杂着一些现代建筑,偏偏这些建筑又不上层次,所以显得不伦不类。第三就表现在整体规划方面。这一点是林哲宇进入主城区的时候发现的。芸坛的人口并不多,主城区也最近几年才开始建设,由于局限于老城区的格局,除了维持现状以外别无他法。出于城镇建设的需要,比较侧重于向省城方面的郊区发展,但是由于缺乏外部资金的注入,新城区的建设也是断断续续,随处可见没有建成的烂尾工程。 漫不经心的接待 林哲宇看在眼里,并没有发现什么意见,杜天明在默默地观察着他,似乎能感觉到林哲宇对芸坛落后的无奈。 “哲宇,你觉得你会分管哪一块儿?”杜天明忽然道。 林哲宇笑了笑道:“市政府的分工我完全服从,不过我想,我的战斗根据地应该还是在梅安。” 林哲宇的职务,先是副市长,然后才是梅安县县委书记,不过林哲宇考虑的很清楚,他这个副市长实质上就是省委对他的安抚,所以想来市里也不会给他什么好的分管工作,所以他认为梅安才是他真正需要待的地方。由于对芸坛的不了解,所以他早已打定注意,芸坛高层的派系斗争,他不参与,至少也得把梅安先搞定了再说。 杜天明对于林哲宇的冷静和镇定微微感到有些惊讶。杜天明对林哲宇的了解并不多,在他看来,林哲宇以三十一岁的年纪进入厅级序列,是一个很不了起的成就,年少得志,年少与轻狂往往是同时存在的。然而在林哲宇的身上并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轻狂,对自已的处境和位置判断极准,这在年轻一辈中是难能可贵的。 赞许地点了点头,杜天明没有再就此说下去,只是轻轻地道:“任重而道远,哲宇,你的路还很长,且行且珍惜啊。” “谢谢领导赠言。”林哲宇微微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芸坛市委和市政府毗邻,中间一墙之隔。 市委在左,一共三幢建筑,正对大门的是市委办公楼,左侧的是人大、政协,右侧的是组织部和宣传部,纪委和反贪局合并,另有他处。正中间则是一个小花园,鲜红的国旗迎风招展。 市政府在右,只有一幢,是副市长以及政府办等一些部门办公之处。 市委和市政府后的交界处还有一幢单层建筑,那是常委楼,常委们开会以及接待重要人物的地方。 在最后那是常委家属楼了,与前方并不相通,另有大门出入。 杜天明和林哲宇此时就在交界处的常委楼里。 一位副市长的到来并不足以引起足够的重视,但是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来了就不一样了,虽然不是组织部长本人亲自前来,但组织部向来是见官大三级,况且来者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可是权倾一方的重量级人物,市委书记扬云飞自然怠慢不得。 会议室很大,装修得也很豪华,来参加会议的除了十三名常委之外,还有四位副市长,这个场面算是够隆重的了。 会议室的格局有点意思,不是那种围座的格局,而是设置了主席台,坐在正中央的自然是杜天明了,他的左右分别坐着市委书记扬飞去和市长段天德,林哲宇就坐在最边上、段天德的身边。 台下的众人都看向了主席台,目光不时扫过年轻的林哲宇。他们对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很感兴趣,在芸坛的副厅级以上序列里,林哲宇无疑是最年轻的。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这么快就达到这个位置,这很容易让人浮想连翩,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林哲宇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些都是芸坛的精英人物,将来就是他打交道的对象了,只是不知道哪些人是友哪些人又是敌。 “欢迎省委为我们补充新鲜的血液……”扬飞云娓娓道来,林哲宇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这些套话,忽然有种想笑的感觉,天知道扬飞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一番介绍之后,林哲宇发表讲话。 他站了起来,鞠了一躬,道:“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有幸能与你们共事,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对于多帮助多关怀,谢谢。” 谁也没想到林哲宇的讲话会如此简短,有的人认为他是低调,也有的人认为他是怯场,毕竟年轻嘛。 扬飞云自然不会去“逼”林哲宇多说几句,所以整个会议非常简短,散会的时候,扬飞云也没去多关注林哲宇,而是跟邀请杜天明去他的办公室聊天。 到了这个时候,杜天明的任务圆满完成,下面就是林哲宇的个人时间了。 林哲宇只是任职副市长兼梅安县县委书记,并不是市委常委,所以自然没必要再开下去。出了会议室,一位与林哲宇年纪相仿的男子迎了上来,微笑着道:“林市长,我是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柳归来,请跟我来。” 以林哲宇的意思,他对在市政府是不是有一席之地根本无所谓,对于他来说,“副市长”只不过是一个“虚”衔,只是既然是副市长,那总得有一间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在二楼,门向着走道,窗子朝北,虽然办公室里打扫得窗明几净,却有一股阴冷之感。 林哲宇跟着柳归来进了去,柳归来微笑着道:“林市长,您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说。”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其实这间办公室我待的也不会多。” 柳归来没有接这个话题,道:“对了,林市长,半个小时请到二楼的会议参加市长办公会。”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柳归来走后,林哲宇走到椅子背后,拍了拍厚实的真皮,突然之间他的心头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复杂的感觉,陌生、紧张、期待还带着那一丝丝的迷茫,交织在一起,实在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推开窗子,林哲宇狠狠地吐出了一口气,窗后种着很多不知名的树,显然很有些年头了,将后窗遮得阴阴沉沉,使得原本就照射不到阳光的屋子更显得阴冷。 在刚刚来的时候,林哲宇注意到几位副市长的办公室都在他的对面,或许是无心的安排,也或许是对这位年轻人的一种考验,更或许是他的不待见,这些林哲宇暂时还无法判断。他也看不出扬飞云和段天德对他的态度,不过这种淡淡的冷漠也是一种正常的姿态,堂堂市委书记和市长,居然不能左右一个县委书记的人选,他们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感觉。 可以想像的漠视 林哲宇非常理解这种不甘和无奈,所以对于市里的一二把手对自已的漠视,林哲宇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具体的方案,那就是少说多看。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在距离市长办公会还有将近二十分钟的这段时间里,市长段天德居然过来了一趟。 “段市长。”林哲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真没想到段天德会如此折节相来。 “林市长,对这里还习惯吧?”段天德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林哲宇清楚地记得杜天明在介绍自已的时候,段天德的目光里全是冰冷的,几分钟之内发生了如此的转变,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挺好的。”林哲宇采取的自然是平和的态度。 段天德微微一笑,目光忽然落在了林哲宇放在办公桌后的皮箱上,那是林哲宇带来的一些随行之物。 “习惯就好。”段天德道,“这间办公室不朝阳,又腾不出其他的办公室,芸坛的条件不是太好,比不上诗海,将就将就吧。” “没关系,我在市里的时间应该不会太多。”林哲宇笑了笑,见段天德似乎有谈一阵子的意思,便请了段天德坐下,左右看了看,纸杯、水壶的什么都没有,心头不由苦笑,市委市政府各自一把手的姿态都在下面的人眼里看着呢,他们对自已的态度直接从下属的安排就能反映得出来了,除了这间办公室以外,一些基本的办公用品都没有配置,由此可见一斑啊。 段天德目光微微一动,道:“一会市长办公会上会对你作一个分工,有没有什么要求?” 林哲宇心下大是诧异,段天德这么说,是示好还是敲打?段天德神色平定,看不出子午卯丑来,所以一时之间林哲宇也搞不清楚段天德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略一沉吟,随即道:“段市长,您是政府一把手,我服从您的决定。” 段天德眉头微微一展,笑道:“不要因为我是班长就不敢争取自已的权利,大胆说说吧。” 林哲宇也是微微一笑,官场中的一些规矩他还是知道的,领导让你争取,只是一个姿态而已,你要是真打蛇随棍上,那就落了下乘了,眼下的这个情况正是段天德考察他的一个手段,只不过段天德已经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自已仍然是保持低调,未免就有装逼之嫌了,所以林哲宇考虑的是既让段天德满意也不显得自已张牙舞爪,随即道:“段市长,那我就斗胆说几句了。” 段天德微笑不语,林哲宇坐正身躯道:“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找我谈话的时候,指出梅安县的情况比较特殊,着重点在梅安县上,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市政府方面的分工越轻松越好,毕竟我是初来乍到,情况不熟悉,主要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梅安县,如果分管的工作多了,我的精力可能做不到全覆盖,还请段市长酌情考虑我的实际情况。” 段天德面不改色,内心还是有些惊讶的。惊讶的方面有三,第一,是林哲宇的来历。虽然并不清楚林哲宇在省里高层有什么后台,但是用脚丫子想想也能知道,如此年纪就跻身于副厅级序列,而且还是实职,如果说仅仅凭个人的工作能力和工作实绩,这完全就是一个笑话。他浸淫官场多年,从来没有见到哪个走上领导岗位的人没有些背景的,当然这里指的是高级别。事实上,体制内的人有很多,真正能够称得上进入官场的,厅级就是一道坎,过了这道坎,才算真正走进了官场。所以林哲宇所指的省委组织部的领导,说的是谁倒是让段天德心头遐想之极,也就是说,林哲宇传递了一个信息,他不是没有身家背景的。第二,是林哲宇的低调。林哲宇年轻,年轻就容易冲动。诗海很发达,海安县也在他的手里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样的条件和成绩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傲的心理,别说像林哲宇这般年纪的年轻人,就是再大个十岁甚至二十岁,也会有这种心理,可是到了相对落后的芸坛,却是备受冷落,这种心理落差会直接影响到人的心情和心态。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不一样,会或多或少地从表情、语言、动作等方面有所表露,可是林哲宇所表现出来的却是随遇而安。段天德不认为这是软弱的体现,恰恰相反,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很有城府和心机,早就有了心里方面的准备。第三,则是林哲宇的态度。每个人都希望争取自已的权利和权力。作为副市长,虽然明知“新来的和非常委”这两个条件会使他的权力权利受到很大的缩水,但是总要做出一个争取的姿态来,这样才会不至于让人觉得他可欺,觉得他无能,可是林哲宇的态度却分明有根本不想市政府给他安排分工一样,难道说是他在执行省委领导的安排?这一点真的很没有说服力,况且这与争取权力也没有必然的联系和冲突。 综合这三个方面,段天德对林哲宇的看法微微有了些改变,直觉告诉他,这小伙子不简单,不过由于他身份和位置的局限性,暂时还不堪大用,况且正如他所说,他的重心要放在梅安县上。 “时间差不多了,开会吧。”段天德站了起来。 林哲宇也跟着起身,打开箱子拿了笔记本和笔,段天德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微微一惊,这家伙连纸和笔都自行备齐了,看来已经预想到在芸坛会受到什么样的“礼遇”,是未雨绸缪还是早已看穿一切了?段天德忽然觉得,或许他应该多关注关注这个小家伙才行。 会议在市长办公室斜对面的一个会议室里召开,林哲宇是跟着段天德几乎是并肩而入。林哲宇敏锐地察觉到了段天德抛过来的橄榄枝,虽然他无意去争什么,但是他也不愿意被人看轻,所以段天德释放出来的好意,他自然要加以利用。 不招惹麻烦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林哲宇的记忆力还是很好的,都是半个多小时之前在常委楼会议室见过的副市长,柳归来说是市长办公会,并不确切,严格来说,是市政府常务会议,参加的都是市政府党组成员,林哲宇作为副市长,自然也是党组成员之一。 对于林哲宇与段天德“并肩”而入,众人还是有些吃惊的,毕竟林哲宇刚到还没有半天,就能与段市长“勾肩搭背”了?这小子也太生猛了吧,要知道段市长的法眼里可容不下一般人啊,莫非这小子有什么过人之能? 林哲宇的目光在诸位的脸上快速扫过,虽然不能对他们的神色以及想法一目了然,却也大差不离,在他们那儿林哲宇收集到了不解、迷惑还有……不友善。 林哲宇无暇去思忖他们的不友善从何而来,或许是一种排斥心理吧,吃不到的葡萄永远都是酸的,只是自已初来乍到,人脉、资历都是不足,这些也只能放在心里。 整个会议并没有什么太出奇的地方,一共有两项议程,一项是介绍林哲宇这位党组新成员,一项就是讨论林哲宇的分工。 第一项的时间很短,林哲宇刚刚与大家都已经见过面,只是多出了几位党组成员,经过段天德的介绍之后,大家都相互知道了。 第二项的时间稍稍长上一些,当段天德提出大家议一议林哲宇的分工时,似乎有约定般的集体失声,显然大家都没有真正去探讨的意思。 林哲宇心里就在想,这是事先已经定好了的,还是真如段天德所说的那样“议一议”呢?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见没有人响应,段天德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提议,那我就按照惯例来了。林哲宇同志的职务是副市长、梅安县县委书记。梅安的情况同志们都很清楚,问题严重,省委省政府非常重视,所以派来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同志来任一把手。为了不牵扯到林哲宇同志过多的精力,经过他本人同意,我现在宣布一下。” 对于协助段天德工作,林哲宇着实有些意外,他也无法判定这是段天德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计划,不过这样的话倒是有两点有利的地方。林哲宇在芸坛可谓是无根浮萍,毫有根基,段天德是不是对他有亲近之意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起码有跟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这一点至少可以让他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协助市长工作,不是亲近的人又怎么能行?而第二点就是他完全可以放开手脚专心做好梅安的工作。梅安的情况很复杂,有理由相信,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打开局面,那么自已受市长器重的副市长这个身份就很有震慑力了。至于说不利之处,也不是没有,毕竟在座的都是人精,林哲宇到底是红是黑,时间一长大家都能看得出来,出于长远的考虑,林哲宇不可能一直兼任梅安县委书记,那么就需要为将来打开基础,只不过林哲宇虽然有这个想法,暂时却没有一个正确的切入点去实施,只能见招拆招了。 散了会之后,已经到了饭点,段天德让林哲宇跟他一起去吃饭,林哲宇也没客气,协助他工作无论是虚还是实,接触是免不了的,他也更加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林哲宇自感此刻的自已就是一块干涸的海绵,遇着一点点潮湿,都会张大嘴巴贪婪地去吮吸。 其实他想接触段天德,段天德何尝又不是在考量他呢,不管怎么样,林哲宇的职务毕竟是副市长在前,选择协助他的工作,也是段天德想先观察他一下,如果能堪大用,再作分工上的调整也未尝不可,作为市长,调整工作分工不是件难事。 “哲宇同志,梅安的情况你了解多少?”在私下里,段天德的称呼就没有那么官方了,只是两人也是初识,倒不会过分地亲密,所谓过犹不及。 林哲宇道:“段市长,梅安的情况我也只是在省委领导的嘴里听说了一点大概,并不特别清楚,所以具体的工作思路我打算到梅安根据实际情况再说,我向您汇报一下大概的思路吧。” 林哲宇的思路很简单,也很清晰,不管那里的情况有多复杂,要想在短时间内全面了解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的立足点是先抓工作,在工作中了解人和事。 段天德未置可否,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宜早不宜迟,我想下午就去。”林哲宇确实有些想早点过去,不过这么想却有点“不务正业”之嫌了,毕竟副市长在前、梅安县委书记在后。 段天德点了点头:“组织部那边要陪同你的,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对于段天德的考虑,林哲宇表示感激,不过他却是拒绝了段天德的好意,道:“我还是一个人过去吧。” 段天德微微一怔,目光里却是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林哲宇没有解释原因,但是他的考虑还是很周全的。党委、政府即便是合作无间,也会存在一定的龃龉之处,如果让段天德跟组织部说送林哲宇去梅安上任的事情,多少会有些别扭,况且县委书记一般来说是直接向市委书记负责,偏偏林哲宇又是副市长,交叉式的双向负责会让林哲宇颇难做人,所以林哲宇的策略是宁愿不得到厚爱,也不能得罪领导,这与他的性格不合,却很符合当前的政治形势。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为不想给段天德添麻烦。 离开的时候,段天德问林哲宇在哪里休息,要为他安排个宿舍,林哲宇婉拒了,他的理由是将来的一段时间将会在梅安扎根,在市里的时间不会长,万一需要留下,就住市政府招待所——园林宾馆即可,段天德没什么异议,这些小事情林哲宇怎么说怎么好。 躺在园林宾馆客房的床上,阳光透过拉了一半的窗帘射了进来,整个屋子里都暖洋洋的,林哲宇闭着眼睛,思考着下一步的路线。就在他考虑的时候,市委书记扬飞云的办公室里,杨飞云正在听秘书的报告。 分析林哲宇 “协助市长工作?”在听到林哲宇在市政府的分工之后,杨飞云略略有些吃惊,“东林,你怎么看?” 杨飞云的秘书全名叫沈东林,跟着杨飞云已经有些年头了,对于老板这么问,他自然明白领导是有了自已的想法,只是想做到兼听则明,当即道:“林市长毕竟还很年轻,我想,段市长是不是想先考察一段时间再说。” 沈东林的想法自然有点简单了,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完全是这样想的。作为市委书记身边的秘书,认识也不会那么肤浅。他在芸坛也有些年头了,对于市里的情况虽然不能说一清二楚,但是在消息来源方面,有的副职领导也未必比他强上多少,对于新来的年轻副市长,其任职背景还是很值得商榷的,尤其是发生在梅安县委县政府的两们一把手全军覆没的前提下,这样一个人的来头显然不会那么简单,只不过他也不清楚老板知道多少,所谓言多必失,倒不如先装装糊涂,况且他的观点也并非不成立。 杨飞云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这是表面的,如果你是林哲宇,对于这样的分工,你会怎么想?” 这个沈东林倒是没想过,所以沉吟了一下才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很有意见。” 杨飞云这才抬起头:“继续说下去。” “表面上看,协助一把手市长工作,似乎有很大的权力,但是看的更深刻一点,这无疑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根据分工,常务副市长才是真正协助一把手市长的,被安排了这样的分工,第一个吃罪的就是常务副市长,这么个哑巴亏却也只有先吃了,毕竟初来乍到,没有权势,没有后台,自已也没有进入常委序列。”沈东林道,“更重要的是,还任着梅安的县委书记。梅安的情况很复杂,没有上级的支持,别说开展工作,就是稳住局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领导,这是我一些不成熟的看法。” 杨飞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在沙发的椅把子上敲了敲:“那么你会采取什么样的应对之策?” 沈东林微微一呆,杨飞云显然是在考究自已了,这个比刚刚分析情况要更深刻了,所以他思考了足足两分钟才道:“如果是我,肯定不能做上面没人的寡妇,我是梅安书记,直接向市委书记负责,所以必须获得市委一把手的支持。” 林哲宇自然不知道这么一番对话,他的理解与沈东林也不一样,这样的分析他也曾考虑过,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这些建立在与段天德对话的基础上,他明确地表示过,梅安县才是他的主战场,所以对于市政府对他的分工他并不看重,——当然,谁都希望自已受到重视,权柄方面能够有高人之处,但是林哲宇很知道自已斤两,说的文雅一点就是量力而行,市里的羁绊越少,他越是能在梅安放开手脚。他相信,在得到肯定之后,该有的一定会有。谁他妈的说自已没有背景?只是这些背景要在需要的时候才能显露。只是林哲宇要说完全放得开,那无疑是自欺欺人,那就是他目前角色上的尴尬。市政府的分工已经很明确地指出他协助段天德的工作,而他任梅安书记,也要为杨飞云负责,那么杨飞云与段天德之间的关系或者说矛盾深度将直接关系到他能否有序开展工作。 下午上班一到点,林哲宇便去了一趟杨飞云的办公室,却是没能见得着杨飞云。林哲宇忽然感到一丝冷意,看来杨飞云对自已是有意见了,认为自已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他“报到”,林哲宇不由苦笑了一声,好在电话还是打通了,杨飞云倒也没有彻底关上大门,给林哲宇留了一丝缝隙。 下楼的时候,还没走下楼梯,便接到了电话,是从组织部打过来的。 “林市长你好,我是周雄飞啊。”电话的声音显得很是和善。 周雄飞是市委组织部长,上午的会议上,林哲宇见过他一面,但也仅局限于表面,对他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了解。 “周部长您好。”林哲宇用上了尊称,显出了自已对对方的尊重。其实他也知道周雄飞这个电话的来意,刚刚在与杨飞云通话的时候,杨飞云告诉他,已经安排了组织部下午与他一同前往梅安。 “哲宇市长不用客气。”周雄飞笑着道,“上午飞云书记安排组织部与你一起赴梅安上任,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林哲宇赶紧道:“周部长,谢谢您的安排,我什么时候走都行,服从您的安排。” 林哲宇的这番话位置摆得非常低,周雄飞听着很舒服。市委市政府里面,除了一二把手以外,要说对干部的了解恐怕没有哪个人比组织部长的渠道更为广阔的了,面对这么一位年轻的副市长他自然很感兴趣,从杜天明那里得来的消息虽然不详不尽,但杜天明也透露了一丝口风,那就是林哲宇在诗海的成长历程。那些实实在在取来的成绩,周雄飞没有任何的兴趣,他所关注的是成绩的背后。作为组织部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官员任职的一些要素,说得直白一点,成绩是干出来的,但也是“创造”出来的,前者倒也罢了,但是后者却是更值得人去警醒,没有强大的实力,谁会为你创造成绩?再加上梅安的特殊情况,周雄飞暗自判断,林哲宇的来头不小。所以接到杨飞云的安排之后,他决定亲自送一趟林哲宇。他并没有觉得自已送一位副厅级的领导去上任是什么丢身份的事情,恰恰相反,哪怕自已高估了林哲宇,自已也会留下一个“没有架子”的感观,倘若因为自已的“疏忽”,万一哪天林哲宇成长起来,自已岂非错失了这么一个机会吗? “好,那你准备一下,我们半个小时后出发,我在组织部等你。” 操心劳力 在走之前,林哲宇当然是要向段天德汇报一下情况的,对于组织部的安排,段天德倒是没说什么,最起码在林哲宇面前不会说什么。林哲宇刚刚到芸坛还不到一天,根本谈不上什么阵营之说,所以段天德对他的态度是有点“放纵”的,沈东林的分析有一点是正确的,那就是段天德确实在观察林哲宇,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蹓蹓的。 再次来到市委,周雄飞的考虑还是非常周到的,林哲宇到的时候,他也像是刚刚从办公室出来一样。 林哲宇大步上了前,周雄飞笑着伸出手来道:“哲宇市长,你很准时啊。” 林哲宇也笑着握住了周雄飞的手道:“我初来乍到,还要靠周部长多多关照呢。” 这时,车已经开了过来,在二人身前停下,周雄飞笑着道:“上车吧。” 林哲宇怔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会是周雄飞亲自送他去梅安,这个待遇是很高的了,组织部长亲自送过去,林哲宇的档次也显得不一样了,虽然不一定代表他能就此获得梅安一帮人的认可,但起码也能显得出他这个初来者在市里还是有点位置的,否则谁会拿他作数?副市长?副市长也没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市委常委。 梅安县离市区并不远,不到一百公里,路上周雄飞一直跟他聊着天,介绍了一下梅安县的情况,梅安是一个大县,总面积一千八百平方公里,总人口一百八十万,辖21个乡镇,一个省级工业开发区,不过工业基础并不发达,总体而言还是一个农业大县。这些基本情况,林哲宇通过网络已经有所了解,他想了解的是人的情况,毕竟工作是靠人去推动,以周雄飞组织部长的身份,对这一方面应该是了如指掌,只是他不说,林哲宇也不好去问,尽管周雄飞释放出了善意,但是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熟到可以问长问短。所以林哲宇只是带着认真、恭敬之色去倾听,并不多言。 不到一百公里的路程,司机开得速度很快,四十多分钟之后,便从高速公路驶下,拐进了一条宽敞的水泥路,车子顿时微微有些颠簸了起来。司机低声埋怨道:“梅安的路太差了。” 林哲宇自然不会去接这个茬,倒是周雄飞笑着道:“能有条水泥路已经不错了,回想下以前的工作环境,这路连吉普车都开不动,满天都是灰,你呀就别埋怨了。” 林哲宇这时才道:“发展是规律,如果现在的路况还是那样,只能证明在倒退,我想,周部长所经历的,只能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周雄飞不无叹息道:“是啊,咱们芸坛的发展步子虽然还不够快,但是较之以前是有长足的进步的,只是别人发展的更快,所以我们就显得落后了。” 林哲宇笑着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发展并不是完全依赖于数字。有的地方发展的很快,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却是牺牲了青山绿水,牺牲了环境,这是经不起历史检验的。” 周雄飞大是赞同道:“你说的很对,相比于环境,我们宁愿发展的速度放慢些,看看现在这个世界,都成什么样子了。”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雄飞的秘书李浩插了一句:“周部长说的非常对,去趟京都回来,才觉得老家才是好的。我觉得这几年虽然芸坛的发展看上去比不过其他地区,但起码空气是新鲜的,得病的机率下降了,都说发展,人都死了还发展什么?” 这时他的手机一震,李浩低头看了一眼,回过头道:“周部长,梅安胡县长在岔路口等着呢。” 周雄飞微微点了一下头,没有作声,林哲宇听得也清楚,原来县长已经早他一步上任了。 没几分钟,车头一拐,便看到不远处的路口停着一列车队,车下站着不下于十来人,看来就是胡县长等人了。 车速放慢,缓缓停下,周雄飞下了车来,为首的年轻人挺胸走了过来,微笑着道:“周部长您好。” 周雄飞笑着道:“胡县长辛苦了,我这个待遇有点高啊,飞云书记和天德市长来了也就这样吧?” 胡县长微笑道:“梅安底子薄,上不了大台面,但凡来了领导,都是这个待遇,周部长,就是省里的领导来了,也就这样儿了。” “好嘛,那我享受的是省部级待遇了。”周雄飞哈哈一笑,向身边的林哲宇道,“哲宇市长,这位是先你两天上任的胡县长胡顺林同志,胡县长,这位是副市长、梅安县委书记林哲宇同志,你们认识一下,具体的还是到县里再作介绍。” 林哲宇微笑着伸出了手道:“胡县长,你好,预祝我们精诚合作,为梅安的未来贡献光热。” 胡顺林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周雄飞对梅安可谓是熟悉得很,一一与在场的同志握手,不时说上两句,有勉励,有批评,有玩笑,当真是人情练达皆文章,从梅安干部对他的态度来看,他还是很受爱戴的。 林哲宇跟在他的身侧,同样一一握手,这些人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看上去却是假的很,林哲宇心下微微一叹,梅安不比海安,看来是要操心劳力了。 重又上了车,胡顺林的车在前面领着,不多时便到了县政府。 梅安县委县政府是在一起办公的,一排老式的小楼矗立在一排草坪的后面,小楼的地基很高,超出前面的马路起码得有两米,门前栽着好几棵看上去很有些年代的银杏树,两人合抱也围不住,只是季节入秋,地面上落了一层金黄色的叶子。 办公楼右侧有两幢并不高大的楼,以院子隔住,应该是机关部门,左侧是一座并不陡峭的小山,一条两车宽的水泥路面蜿蜒伸向后方,林哲宇还没去过后面,也不知道后面有何洞天。 “周部长,林书记,请。”胡顺林从车上走下,邀请道。 美女主任 周雄飞扫了胡顺林一眼,然后不经意地也扫了林哲宇一眼,两人都是面无异色,这才微微一笑,走进了办公楼。 这幢办公楼显然年代久远了,虽然有些旧败之色,却是难掩威严肃穆,从外表看,面积并不大,进了去才发现内容还是有很多的。 径直上了三楼,去了最顶端的一个会议室,里面早已布置好,长桌子是椭圆形的,桌子上面放置了席卡,面向外最中间的自然是周雄飞,左侧林哲宇,右侧胡顺林,然后根据各常委的排名尽数排开。 按着席卡摆放的位置一一坐下,胡顺林道:“周部长,林书记,可以开始了。” 林哲宇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这是胡顺林第二次以“林书记”来称呼他了,官场上的称呼是有一些规则的,一般来说,都是称呼对方最高的职务,林哲宇现在是副市长、梅安县委书记,大多数人的称呼应该是林市长,而非林书记,胡顺林不应该不懂这个规矩,只不过他是县长,称呼林哲宇为书记似乎也能说得过去,所以林哲宇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不想往那个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去想。 周雄飞面上笑容不减,却隐现威严,道:“同志们,梅安发生了严重的政治事件,不但给梅安带来了麻烦,也给市委市政府带来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省委综合考虑之后,对梅安县委书记、县长指定了人选,顺林县长已经与各位共事了两天,想来已经认识了,现在我介绍一下副市长、梅安县委书记林哲宇同志。” 周雄飞并没有拿出资料照本宣科,反而是侃侃而谈,仿佛和林哲宇是多年的朋友一样,熟悉得很。 “林哲宇同志在诗海市海安县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获得了省里领导的高度肯定和赞扬,同时也给予了更高的期望,所以组织上才任命为芸坛市副市长、梅安县委书记。”简单说了一下林哲宇在诗海工作的履历之后,周雄飞道,“梅安发生的事情是一个教训,所以我受市委飞云书记的委托,希望你们能够吸取教训,总结教训,精诚合作,共创未来。” 一阵掌声之后,林哲宇才轻轻咳嗽了一下,道:“我刚刚到梅安,还不清楚情况,正如周部长所说,希望我有能力把同志们团结起来,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改变梅安的落后局面,具体的我们在以后的工作中再说。谢谢大家。” 林哲宇并不知道,胡顺林上任的时候,同样也是周雄飞送过来的,当时胡顺林可是洋洋洒洒地发表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演讲,所以林哲宇的简短发言显得让人有些意外,大家都以为他会比胡顺林更能说,——说话只是做官的一个基本要素而已,试问天下官员,不能在台上一口气说了两个小时的又有几个? 周雄飞也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侧头看了胡顺林一眼。胡顺林微笑道:“同志们,让我们以掌声欢迎周部长和林书记的到来。” 会很快就散了,周雄飞走出会议室,林哲宇道:“周部长,晚上留下来吃个饭吧。” 周雄飞拒绝道:“梅安现在百废待兴,你和胡县长都是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去处理,这饭呀不吃也罢。” 林哲宇笑道:“周部长,很感谢您对梅安的关心,不过吃顿饭也花不了多少钱,况且也不会用公款。” 周雄飞哈哈一笑道:“那我更不能让你一到梅安就私人掏钱请客了。” “能有幸请到周部长参加私人宴请,那是我的荣幸啊。”林哲宇笑道,“这点经济实力还是有的。” 周雄飞忽然拍了拍林哲宇的肩膀,道:“你和胡县长都是年轻人,都有闯劲,好好干,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吃饭的机会多着呢,是不是?” “那我就当是领导已经承诺我了。” 这时胡顺林也过了来,两人一起将周雄飞送出了楼,看着他上了车,等车子转了个弯,驶上了马路,胡顺林才道:“林书记,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林哲宇的办公室就在三楼,东侧最顶端,门向外是一间办公室,这是秘书用的,转向里边,还有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会客室,接着才是林哲宇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很空,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套真皮沙发和茶几,办公桌后面有一个书柜,书柜上面还有一面小型的国旗。窗子开着,空气很好。 “林书记,还满意吗?”胡顺林微笑着道。 林哲宇笑了笑道:“胡县长,麻烦你了。” “瞧你说的,我毕竟比你早来了两天嘛,况且为你服务也是应该的。”胡顺林笑着道。 林哲宇心头错愕,胡顺林这个人他非但不了解,连他的履历也不知道,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感觉,要说印象,那么今天他所表现出来的除了那句句的“林书记”之称以外,并没有任何的敌意展现,希望这不是什么表面现象。 林哲宇笑着请胡顺林坐下,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来的是县委办主任肖春玉,也是十一名常委中唯一的一名女同志,一进来就拍着巍峨的胸口道:“胡县长也在啊,吓我一跳,我还就说呢,这么门怎么开了。” 胡顺林哈哈一笑:“肖主任怎么了?我在就吓你一跳了?是不是对林书记芳心大动了?” 肖春玉当然不是那种忸怩女子,笑着道:“瞧胡县长说什么话呢,林市长,你可得为我做主。” 林哲宇打心眼里是不喜欢这样的女子的,他所接触的大多也都是比较高端的女人,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宜显露他一把手的威严,便笑着道:“肖主任,你有什么事吗?” 女人的年纪向来是个秘密,从肖春玉的脸你绝看不出她有三十八岁了,减个十岁也没有人不信,笑得就像个少女:“我是县委办主任,干的就是服务领导那活儿……” 话还没说完,胡顺林已经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肖主任你可得说清楚,你干的是服务领导哪活儿。” 组织部长汇报工作 “胡县长,你……”肖春玉饶是再能放得开,面对胡顺林这样的调侃也不由是面红耳赤。 林哲宇轻咳了一声,道:“肖主任,有什么事就说吧。” 肖春玉作为县委办主任,林哲宇的办公、生活自然都由她负责,所以在会散了之后,就打算立即过来的,只是接了一个电话,这才耽搁了。 林哲宇道:“这间办公室的布置我确实不大中意,肖主任,你给我重新布置一下。” 胡顺林见林哲宇挑起办公室的刺来,微微一笑,还以为林哲宇是在标新立异来显示自已一把手的存在,这个手段并不高明,不过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便在场了,从沙发里站了起来,道:“林书记,晚上……” 林哲宇笑着道:“聚一聚的事情放一放吧,谢谢胡县长的盛情。” “也好。”胡顺林居然没有坚持,“那你先忙着吧。” 胡顺林出了去,林哲宇于吁出一口气,肖春玉道:“林市长,这办公室的布置……” “这样就行了。”林哲宇刚刚故意在布置方面找麻烦,完全是想支走胡顺林,这家伙嘴上跑火车,不知又要开出什么离谱的玩笑来。 肖春玉松了一口气,拍着起伏的胸脯道:“吓了我一跳。林市长,您住的地方要不要去看一看?” “不用了。”林哲宇赶紧拒绝,这在办公室里就已经不妥当了,要是再去住处,不定又弄出什么笑话来。 肖春玉正要说话,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然后门被轻轻地叩了一下,只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林书记在吗?” 林哲宇心中一喜,终于有人来“搅局”了,肖春玉却是已经出了去,道:“万部长,你可是老人物了,这里只有林市长。” 肖春玉一直用“林市长”来称呼林哲宇,林哲宇并没有去纠正,免得让胡顺林不快,想不到这个女人倒是挺执着的。 万部长叫万清泉,是县委组织部长,林哲宇倒想不出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怕的就是没有人来,看来梅安的情况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当即道:“是清泉部长吗?快进来。” 万清泉的个子很高,人生得极其魁梧,说话的嗓门也很大,给人感觉不像个组织部长,武装部长或者是纪委书记倒有点像,一进来就自我检讨道:“林市长,瞧我这张嘴,叫习惯了,咱们梅安还从来没有副市长来任书记的。” 林哲宇笑着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向万清泉伸出手,道:“一个称呼而已,代表不了什么,你不叫林市长我就不是副市长了?请坐。” 肖春玉很麻利地拿杯子倒水,万清泉就道:“咦?今天奇了怪了,肖主任居然亲自为我泡茶。” “想的美,我是为林市长泡茶,你就省省吧。”肖春玉手上端着一杯茶放到林哲宇的办公桌上,嘴里也没闲着。 有这样一位县委办主任,林哲宇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是让她去做接待办主任那还差不多,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人家可是正经的副处级。 “谢谢。”林哲宇道了声谢,却是没有去接杯子,径直坐到了万清泉的对面,“清泉部长是不是有事儿?” 万清泉挠了挠鼻子,肖春玉倒是有眼色,道:“瞧你那样儿,不就是我在这里碍事吗?直说不就得了,真累。” 看着肖春玉带上门出了去,林哲宇不由摇了摇头,万清泉也是一脸苦笑,道:“林书……市长,您这以后可有罪受了。” 林哲宇呆了一下,却是不便过问,也挠了挠鼻子,道:“说说,什么事儿。” 万清泉还以为林哲宇问的是关于肖春玉的事,道:“肖主任她……算了,不论他人是非了,林市长,今天上午牛塘镇党委书记牛飞涯过来讨说法,赖在我办公室不肯走,要组织上给他一个交待,现在您来了,我只能向你求助了。” 林哲宇奇道:“讨什么说法?” “是这样的。”万清泉道,“牛飞涯的年纪已经大了,不过离退休还有两年,半个月前的人事调整上明确了牛飞涯任县教育局局长,组织上已经跟他谈过话,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梅安出了问题,所以这事都搁了下来,所有的人事调整全部暂停了。” 林哲宇道:“这很正常啊。” “问题是,他已经卸任了牛塘镇党委书记的职务,前两天胡县长过来的时候,他也去找过胡县长,胡县长的意思是执行市委决定,教育局的工作由党组书记临时主持,一切等你来了再说。”万清泉无奈地道,“牛飞涯现在处于真空期,进不得退不得,林市长,你看这事儿……” 林哲宇没想到这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反问道:“万部长,你觉得呢?” 万清泉却是冒出了一句话:“牛飞涯是县委牛副书记的本家堂兄。” 林哲宇立刻领会到了万清泉的弦外之音,难道说,这里面有县委县书记牛飞堂的什么事儿? “这样吧,牛飞涯那边你再稳一稳,我熟悉一下情况。” “也好。”万清泉很理解林哲宇的决定,毕竟初来乍到,眼前一抹黑,自然要谨慎处理。 “万部长,你是本地人吧?”林哲宇看过梅安县政务网站,知道一些万清泉的情况。 万清泉应了,林哲宇道:“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清静,不习惯住常委家属楼,所以想在租一套房子,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情况。” 万清泉怔了一下,住常委楼可是身份的象征,也可以杜绝很多麻烦,安全方面也会有保障,一旦住到外面,那就很难说了,不过领导提出这个要求来,他倒是不好说什么,心中一动,当即道:“消息倒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林书记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如果可能的话,今晚才好呢。”喜欢清静只是林哲宇的一个理由,最要紧的是可以杜绝跟肖春玉工作以外的接触,他可不想跟肖春玉搞出什么桃色新闻。 盯住姓林的那小子 林哲宇对于梅安的情况一直是道听途说,而且还不是太详细,并没有能够直面梅安,从得到的消息来看,梅安的情况还是很复杂的,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能一窥梅安的真实情形,出于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考虑,林哲宇对梅安的一切都怀着一种警惕之心。 目前已经正面接触的有三个人,分别是县长胡顺林、组织部长万清泉和县委办主任肖春玉,另外还有一位从万清泉口中提到的县委副书记牛飞堂。 林哲宇很难说的清楚对这几人是什么印象,胡顺林比自已也只不过早来了两天而已,与他在海安的时候有些异曲同工,只不过当时的李兆阑比胡顺林要更直白一些,没能沉得住气,而胡顺林的表现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敌意,或许他在这两天里有更多的遭遇和了解,对梅安的情况看得更深刻一些,知道在这种时候展开权力的争夺和角逐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万清泉是第一个过来的常委,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不管怎么样,林哲宇也要跟他接触。作为县委书记,紧抓人事权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和途径,所以组织部长是必须抓在手里的。至于说肖春玉,林哲宇只能敬而远之,这个女人看上去咋咋呼呼,但是能走到县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的,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尤其是一位女同志,而且还是位长得很不错的女同志,这就决定着林哲宇不可能跟她有过多的接触,况且肖春玉属于哪一种类型的人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敬而远之是非常正确明智的决定。 万清泉走后,便再也没有人过来,连肖春玉也没有露面,这个情况在林哲宇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从这个情况来看,梅安的复杂可能远超自已的想像,忽然间林哲宇对前任两位领导之间的争斗以及双双败走麦城的原因很感兴趣。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胡顺林那里,只不过经过两天的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当然,习惯不代表接受,只是他还没有一个应对之策,两天的时间并不意味着他比林哲宇多知道情况,梅安给他的感觉就是铜墙铁壁,就像是一只饿狗遇到了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根本无从下嘴。 胡顺林觉得自已眼下就像是那条面对刺猬的狗。 十月金秋,却也是多雨之秋。 一根烟没抽完,窗子玻璃便被雨点砸得啪啪响。胡顺林夹着烟走向了窗户,由于雨的突袭,街上的行人奔走不及,有的顶着手中的包狂奔,有的躲在了店铺的屋檐底下避雨。 胡顺林的目光却是茫然的,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他还很年轻,今年也只有三十二岁,三十二岁的正处职,这已经是一个很不了起的成就了,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但是只有他自已才知道,在此之前,他的正处级含金量并不高。 胡顺林来自于京都,之前在京都某区团委工作,众所周知,团委出干部,而且很低调,很多人都是在那里不声不响地完成了级别上的提升。胡顺林非常清楚自已的底蕴不够,所以当这个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接过,原以为会是县委书记的,不曾想只做了一个二把手。不过他无所谓,在他看来,区区一个县城,拿下是手到擒来,至于说县委书记,虽然党领导政府,但是级别上都是一样的,加上他在京都的人脉关系,这个书记识相点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不识相,不介意让他做一个傀儡书记。 县委书记居然还是副市长,这一点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只不过稍作打听之后,他就笑了,协助市长工作,表面上看来光彩夺目,事实上却是权力被完全剥夺,就像一只狮子,没有了牙齿,没有了利爪,就凭“狮子”这两个字,能吓唬谁? 不过从今天的接触来看,直觉告诉胡顺林,林哲宇这个人不简单,首先他与自已同样年轻,从资料上看,他比自已还小了一岁,之前就做过县委书记,他的含金量比自已可强上了许多,由于有任职的经历和经验,而且海安在他的治下也发展迅猛,可以确定,他有着很丰富的斗争经验,这个人不好对付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胡顺林对自已的优劣有着准确的判断和评定,但是他对林哲宇的认知仅限于表面,况且梅安现在的情况也是一片混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盲目发炮无疑不符合他的个性。 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胡顺林低头看了一眼,眉头一展,上前拿了手机接通:“陈哥。” “地方上的感觉怎么样?”陈朔笑着问道。 胡顺林笑道:“陈哥就别笑话我了,我本来是想去你那儿沾你的光的,我们家老头子非要我到这边来,我也没办法。” 陈朔收起了笑声道:“去安东就对了。” 胡顺林不由道:“怎么讲?” 陈朔淡淡道:“对的就是对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胡顺林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是不是伯父他……” “心里有数就行。对了,姓林的那小子你给我盯紧点,明白吗?” “姓林的?林哲宇?”胡顺林轻叫了一声,怪不得在乍听到林哲宇的名字时有些耳熟,原来是他。胡顺林跟陈朔的关系也是这几年才建立起来的,对于他昔日的事情也只是略知一二,不过像夺妻之恨这种大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不便多问,只是知道那个虎口拔牙的家伙叫林哲宇,现在这么一提才想起来他是谁。 “是他,你懂的。”陈朔尽量把口吻放得很淡,但是胡顺林还是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怨恨,当即道,“放心吧陈哥,我有数。” 外面的雨大了起来,能看到办公楼前面的一些树叶被砸得下坠,同样是雨,只是胡顺林现在的心情却比电话前好了很多,有陈朔的照顾,那事情就容易得多了。 并不高明的试探 万清泉给林哲宇选择的地方挺不错。梅安县城的面积不小,县政府座落在县城的中部,而万清泉为林哲宇物色的房源在梅安县城的最北部,一条宽敞的街道可以直达县政府,只需要经过一个红灯就行了,全程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 梅安有一座山,叫梅山,以前叫梅花山,梅花漫山遍野,冬天腊梅飘香,春天红梅养眼,风景非常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梅花渐渐不怎么开了,只有叶子没有花,所以改成了梅山。 雨中的缘故,梅山显得异常厚重,林哲宇的租处就在梅山之下,林哲宇非常满意。 房子的面积不小,前面一个院子,后面是一排菜地,也以高墙筑起,由于下雨,并没有能到后边去看,万清泉介绍说后面的那堵墙建筑得很牢固,主要是防止下雨导致山上坠石头下来。 林哲宇笑着道:“老万,你老实跟我说,这房子是谁的。” “林市长慧眼,果然瞒不过你,这房子是我弟弟家的,不过早就没有人住了,他们一家搬到省城去了,这老房子就空着了。”万清泉笑着道,“我琢磨着闲也是闲着,不如废物利用了,况且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清静。” 林哲宇道:“这地方确实挺好的,既然是你弟弟家的房子,那就好办多了,租金一年多少?” 万清泉的眼睛瞪大了,道:“不是吧林市长,这你也给钱?” 林哲宇怔了一下:“租房子付租金,天经地义啊。” “不,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你也过问?让肖主任操办就行了。” 林哲宇摆了摆手道:“住在这里原本就是图个清静,要是弄得人尽皆知,那还不如住家属楼了。这样吧,根据目前的物价和房子的面积,一年一万,我先付一年的租金,怎么样?” 万清泉挠着脑袋道:“这也太多了。” 林哲宇笑着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弄个协议书,我把钱转给你。” 万清泉又一次睁大了眼睛,不是吧?难不成林市长要私人付钱?这是他高风亮节还是沽名钓誉? 林哲宇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多去解释,道:“这里还是很不错的。时候不早,咱们先去吃饭,回头购置些生活用品,我今晚就能住进来了。” 万清泉着实无语,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当即道:“林市长,要是不介意,我叫我爱人购置吧,女人家,做这些事情比咱们大男人有经验。” 万清泉的考虑还是很到位的,林哲宇图的是清静,要是再让县政府的人来操办此事,恐怕要不了几天,谁都知道林市长住这儿了。 万清泉是老梅安,驾车不到五分钟,便在路边的一家饭馆停了下来,要了个雅座,打了电话给老婆一番交待之后,万清泉道:“雨太大了,林市长,随便吃点吧,算我为你提风。” 林哲宇笑道:“老万,私下里就别这么称呼了,太生分。” 林哲宇嘴里这么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万清泉的脸上。他的这一招说起来其实并不高明,能在县里混个一官半职的,谁不是人精?最起码的养气功夫还是有的,所以他打这张温情牌的作用是不是有效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主要是判断一下万清泉在县里的位置。今天一下午也没有人上门,只有万清泉一个人,所以林哲宇的判断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万清泉在县里并不得势,虽然是组织部长,却被压制得很厉害,所以自已初一上任,他就主动靠过来。另一种恰恰相反,万清泉是个老奸巨滑的人,第一个接近自已,目的是刺探一下情报,看看自已是个什么样的人。由于书记和县长都是外来户,如果他是这种角色的话,那么县政府那边可能也有类似的角色。 林哲宇宁愿他是第一种情况,因为那样的话,说话会方便很多,也便于得到自已想要了解的情况,从他为自已张罗住处来看,一切似乎都在向着自已所希望看到的方向去发展。 “哪怎么能行?领导就是领导,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万清泉似乎在表达着自已尊敬的姿态,目光里却有一丝异样的情感在闪动。 林哲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这种大好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当即道:“领导也是从非领导过来的,老万,我觉得你应该摆正自已的位置,工作中咱们是上下级关系,但是工作以外,我年纪轻,你就是我的老大哥了。况且你这个组织部长将来可是我的贤助手,如果一直怀着下级看上级的目光,那以后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论起人事任免,你可比我清楚多了。” 林哲宇这么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万清泉捏了一下鼻梁,道:“称大我是不敢的,很感谢林市长……” “哎~~~”林哲宇打断道,“你尊重我我理解,我这也是在尊重你,可不是在拉拢人心。” “好,林老弟。”万清泉的目光也一直未曾离开过林哲宇,从他的眼睛里他看到的是真挚和诚恳,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作态。 林哲宇呵呵一笑道:“现在我就不是孤家寡人了,有一位地头蛇老大哥罩着,可算放心了。” 万清泉自然不会像武侠小说中所写的那样,说出“承蒙大王器重,我必将肝脑涂地”之类的狗血之语,只是淡淡一笑,道:“有一位副市长兄弟,我也算是高攀了。” 话已至此,林哲宇自然不会再多作纠缠,道:“老万,说真的,我到梅安来是心怀惴惴啊。” 万清泉笑着道:“你堂堂副市长,以前又有做县委书记的经历,有何惴惴?” “梅安的情况特殊啊。”林哲宇微微一叹,“我只是在网上看到一些浅显的介绍,个中内情并不清楚,网上说的很是危言耸听,说什么前弄的不可开交,甚至已经发展到买凶杀人的地步,听起来挺吓人的。” 万清泉沉默了一下,声音也放低了下来,道:“网上说的也未必不是真的,事实上,情况比网上说的要严重的多。” 敬女人而远之 敬女人而远之 万清泉简单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书记、县长两位的矛盾确实已经严重的不可调和,已经完全公开化,两人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大会小会上争吵过,甚至还有过肢体接触,曾经有一次县长大肆放言说迟早要把对方给弄死。 后来没过一个月,书记就发生了车祸,公安局对现场进行了勘验,认定是一起意外,但是书记不这么认为,向市里告了状。 这两人不和的情况市里早已听闻,只是党政一把手不和的情况在不同地区不同程度都同样存在,所以一直没有干预,但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市委也觉得再这么下去,事情非闹大了不可。杨飞云正准备召开书记办公会研究此事,说起来也巧了,省里一位人大副主任到梅安调研,有人反映了此事。这位人大副主任觉得这样的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动声色地走访了解了之后,获得了第一手的资料,这件事就被汇报到省委那边。 林哲宇听得也是目瞪口呆,一二把手不和司空见惯,但是发展到兵戎相见甚至是雇凶杀人,那得有多大的仇和恨啊,不过这些已经成为了历史,除了留下笑柄和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外,没有多大的意义。林哲宇也只是了解一下,他更关注的是梅安县现在的情况,当时两位领导的矛盾势必影响到县委县政府的一众领导干部,那么他们的态度和立场将直接关系到梅安接下来的命运,说的更直白一点,直接关系到林哲宇掌控梅安的进度和程度。 万清泉对于昔日的阵营分布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过他也不可能对林哲宇言无不尽,这是规则,也是规律,倒不是万清泉不敢于言,而是他不想因为自已的主观判断而影响到林哲宇的判断,毕竟现在不同往日,那两位的黯然离开之后,梅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万清泉也不清楚,况且还来了一位新任的同样年轻得可怕的县长,听他一嘴的京片子,就知道来头也不会小。虽然以前是在京都某区团市委,没什么基层工作的经验,但是谁又敢瞧不起他? 不过万清泉还是比较倾向于林哲宇能够胜出,他的气度是一个方面,而曾经在梅安任职的经历更是一笔厚重富贵的财富,相比之下,胡顺林则是显得有些轻浮,但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实表现,这还需要时间去了解。 万清泉自然不会说他之前的不得志,前任过于强势,他这个组织部长完全就是个摆设,不管怎么样,林哲宇现在的态度与他之前的经历完全是天壤之别,其实他靠向林哲宇,除了他对林哲宇和胡顺林的分析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在任何时候,党委一把手都是紧抓人事权的,他这个组织部长如果不被归拢,除非他有深厚的背景,否则只有靠边站,之前他的位置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见证。 林哲宇能够想像得到万清泉之前的处境,当然也不会说出来,在听了这些过往之后,微微一叹道:“做官的宗旨是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老万,喝酒,咱们不说些了。醉里挑灯听雨,也别一番韵味,这种机会并不是经常有的,以后有的咱们累的。” 要说心情怎么样,万清泉今天是最好的了,他的酒量不怎么样,用一句难听的话来形容,那就是锻炼的太少。为什么说难听,那自然是几乎没有什么人把他这位组织部长放在心上,要么投靠书记了,要么投靠县长了,他倒是显得可有可无,如果不是最终要走组织程度,恐怕都没有几个人记得梅安还有位组织部长。在这种情况下,他总不能自已没事提瓶酒锻炼酒量吧?借酒消愁倒是有过,只是那样会更醉人,哪里能达到锻炼酒量的效用呢? 看着万清泉的脸已经红得像堆辣椒,林哲宇便捂住了杯子,笑道:“老万,明天还有事,就不要喝多了。” 万清泉执意道:“今天开心,就让我多喝几杯吧。” 听着万清泉喉咙里似乎带着些哭腔,林哲宇心里也挺难受的,组织部长啊,不能说吃香的喝辣的,起码也是万众瞩目啊,混到现今这个地步,确实也够憋屈的,堂堂组织部长尚且如此,其他的一些干部也就可想而知了。在这种环境下,要说工作能开展得起来就怪了,又何谈有声有色? 两人喝了两瓶酒,林哲宇要多一些,万清泉最多也就六七两的样子,似乎都站不稳了,哪里还能开车? “老万,要不联系下肖主任,安排个车过来送你回去。”外面的雨虽然没有继续下大的趋势,却仍然保持着先前的节奏,风也大了起来,真应了风雨飘摇这四个字。 “不用不用,我爱人有驾照,等她把生活用品什么的置办好了就会过来。”万清泉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忽然道,“老弟,提到肖主任,我给你提个醒儿,这个女人不简单,你得留点心。” 林哲宇怔了一下,却是没去多问,官场中的女人是很值得人去警惕的,不知道有多少栽在石榴裙下,林哲宇深受其痛,深感其害,早已怀了“敬女人而远之”之心,淡淡一笑道:“都是工作中的同志。” 正说着,万清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爱人到了,万清泉说知道了,随后放下电话,道:“老弟,你是回住处还是去县政府,让你嫂子送过去。” 林哲宇笑着道:“就不劳烦了,我打个车就可以了。” “这里不好打车的,没事。” 两人下了楼,一名女子正站在店里,见了万清泉的样子,不由道:“哎呀老万,你疯了,喝这么多酒。” 万清泉瞪大眼睛:“你咋呼什么?还不过来见见林市长。” “林……市长?”女人的第一个字声音还比较高,后面的称呼就有些没有底气了。 “嫂子,麻烦你了,老万今天高兴,喝多了一些,别怪他。”林哲宇笑着道。 梅安大伽 林哲宇说着话,心里却忽然想起了吕强和苗翠娥两口子,从万清泉爱人的质朴之色就能看得出,万清泉这个人还是值得结交的。 “不会的,不会的。”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埋怨道,“你个死老头子,也不说一声,让我丢这个脸。” “你就知道大嗓门,他是咱们新来的书记。”万清泉低声解释。 “老板,把账结了。”林哲宇装作没听见没看见,走向了吧台。 “怎么能让林……领导结账呢。”这女人倒也不是没有见识,知道在这个场合直呼林哲宇的官衔不妥,用了“领导”这么个笼统的词,抢着上前从口袋里掏钱,“老板,我来结,我来结。” 店老板是个中年汉子,面堂黝黑,身材粗壮,似乎对当官的很不感冒,根本不接林哲宇手中的钱,却是阴阳怪气地道:“领导嘛,总要拿拿样子的。” 听了这话,林哲宇便感觉到梅安的干群关系很差,当即正色道:“老板,我无意跟你争辩什么,但是公是公私是私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更不会占人家的便宜,我说这账我结就是我结。嫂子,你给我个面子,行不行?” “是呀,大姐,人家当领导的,有的是钱,你跟领导争个什么劲啊。”那汉子接过林哲宇的钱,数了数,又退了两张,“没这么多,我开店的,不能跟你将心比心,还没那么黑,零头去了,整三百就行。” 林哲宇还没说话,万清泉听得就有些冒火了,拍着吧台的柜子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吃饭给钱,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拐话?” 那汉子也不多说什么,林哲宇笑着劝道:“老万,少说几句吧,公道自在人心,有误会是正常的,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改变观点的。嫂子,麻烦你去开车,安全把老万带回家。老万,到家了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这时,门口忽然风一样地冲进来几个人,都已经是十月中旬了,下着这么大的雨,刮着这么大的风,这几个人居然都穿着短袖t恤,露出来的胳膊上黑的黑青的青,显然都是社会上的人物。 这种人林哲宇见得多了,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为什么哪个地方都会有这种惹人生厌的混混呢? 只是他也没理会这些人,老万把车钥匙给了他爱人,却是被这些人中的一个给撞了一下,那人凶相顿显,破口骂道:“老不死的,喝多了就滚回家睡觉,别他妈在这里挡老子的路。” 万清泉顿时火大,不过他自恃身份,懒得与这些人理论。 那人上下扫了万清泉一眼,吐了口吐沫:“怎么着?眼睛能瞪得死人?把老子惹火了,拆了你这把老骨头。” 林哲宇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听那店老板懒洋洋地道:“出息,欺负个老人。” 那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引开,径直走上前道:“姓刘的,你想出头是吧?有你出头的时候。哥几个,跟他好好算算保护费的事情。” 老万苦笑着摇了摇头,嘟囔着道:“老混蛋生的小混蛋,真是混到一块儿去了。” “你少说两句,小心祸从口入。”他爱人显然有些惧怕这些人,道,“我去把车开过来。” 林哲宇低声道:“老万,你认识他们?” “牛飞堂的侄子牛道德呗,这名字起的真是对不起道德这两个字,仗着牛飞堂横行霸道,自称什么梅山大伽,平时没少干坏事。”万清泉喝的不少,却也不瞎,认得出这小子。 “老东西有点眼力啊,还知道老子梅山大伽的名头,姓刘的,别说我欺负你个外地人,老东西,过来,给他说说梅山大伽的厉害。”牛道德甩了甩头,立刻有两个人走过来拉万清泉。 林哲宇简直惊讶到了不行,万清泉好歹是组织部长啊,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个无助的小老头一样。 “你们想干什么?放手!”林哲宇看不下去了,别说万清泉是组织部长,就是一个别的人,被人这么欺负,他也不会放手不管,当即一伸手,推开了那两人。 “哟,还有几把力气。老子我今天不高兴,算你他妈倒霉,哥几个给我收拾他,打的他爸妈都不认识。”牛道德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向那条腿上一撑,满脸的骄纵跋扈。 店老板这时又说风凉话了:“人家可是大领导哦,是新来的县委书记哦,连他你都敢动。” “等等!”牛道德跳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哲宇,拍着胸口作出一副惊恐状,“哎呀我好怕呀。” 林哲宇目光如水,淡淡的看着牛道德的那副小丑模样,老万生怕发生冲突,让林哲宇挨打,赶紧道:“牛道德,你别乱来。” 老万正想把牛飞堂的名字报出来,那牛道德已经跳将了起来道:“妈的,老子是吓大的,你他妈是县委书记,老子还是市委书记呢,给我收拾他。” 话音一落,一家伙一拳兜着林哲宇的脸就打了过来,老万吃了一惊,他真想不到对方这么大的胆子,竟真的敢向林市长林书记动手,说时迟那时快,林哲宇一抬手抓住了那家伙的拳头,膝盖一提正顶在那小子的两腿之间,顿时人就如同一堆烂泥般倒下,躺到地上的时候两手捂着裆部,人缩得就像只虾米。 “我拷,反了,今天要不把你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梅山就没老子这号人物了。”牛道德哇哇大叫着冲了过来,而就在这时,那姓刘的老板也叫了一声,“操,还不过去帮忙!” 一个肥头大耳的厨师提着根斡面杖就冲了过来,敲倒了一个,却被另一人在腰上踹了一脚,跌倒在地,跟着有人冲过来,几人扭作了一团。再说那牛道德手上确实有几把力气,冲上来对着林哲宇就是一轮攻击,看模样儿,学过几天拳击,像模像样的,怎奈他遇到的是打架的祖宗,用林哲宇的话说,穿着西装我是领导干部,打起架来我就是流氓混混,所以结局是注定了的。 谁摊上事了 只不过此时的他身着白色商务衬衫,动作如行云流水,还真有几分李连杰版的陈真单挑虹口道场的风范,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将牛街道揍得鼻青脸肿,鼻血更是洒了一地,在被林哲宇一记犀利的勾拳勾中下巴之后,整个人仰面跌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那边的战团还在继续着,林哲宇厉喝了一声:“都别打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牛道德这个大伽已经被撂倒了,同来的几人都失去了战斗力,他们还没遇到这么扎手的点子,见老大像条狗一样在地上挣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哲宇缓缓走到牛道德的身边,淡淡道:“原本我是不想跟你这种人渣计较的,但是如果不计较,天理难容,法律难容,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要吃你们的苦头。老万,你有周局长的电话吧?让他过来。” 老万虽然快五十岁了,但此刻他却是热血沸腾,他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这么牛逼,纵观他所知道的干部,性格冲动,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少之又少,更别说这么能打的了,林哲宇不但能打,而且还敢打,看他这样子,打了还不算,还要一踩到底。老万的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快意,拿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外面的雨更大,风也更急,林哲宇就这么负手站着,老万已经打过电话,脸色不是太好看,公安局长周志波似乎不怎么买他的账,老万也是有心把事情闹大,并没有说明林哲宇也在场,他知道公安局长周志波是牛飞堂那一帮人,要不是他的庇佑,这牛道德又怎么能如此无法无天? 万清泉着实阴险,也没有向林哲宇汇报周志波哼哼哈哈的口吻,只是说他答应很快过来。 林哲宇微微点头,也不去看牛道德,倒是那姓刘的店老板上了前来,一改刚才的冷嘲热讽,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领导,我为我刚刚对你的不敬道歉。” 林哲宇笑了笑,道:“没有必要道歉,确实有些领导、有些干部做出了伤害群众感情的事情,如果说道歉的话,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才会让这种人横行霸道逍遥法外。” 从林哲宇的眼睛里,店老板看到了一种决绝,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向那个胖厨师道:“小李子,你参与打架,罚款一百。” 胖厨师小李子呆了呆,店老板又向那个瘦弱的男服务员道:“小丁,没参与打架,罚款两百。” 如果说罚小李子的款是因为他打架,那还情有可缘,那男服务员都没打架,怎么也罚了款?而且还比小李子多。 店老板道:“罚小李子,是因为他打的不够狠,罚小丁,是因为他没有团队意识,所以罚的更多。你们两个服不服?服,那就交钱。” 这种惩罚制度倒是别开生面,林哲宇道:“小李子的罚款我替他代交了。” 店老板笑道:“领导,这一码归一码。” 说话间,小李子已经拿了一百出来,交到了店老板的手上,服务员小丁却是不服气,不肯掏钱。 店老板也不强求,从吧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叠钱出来,数了两千,给了小丁:“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明天你就不用来了。我的店虽然小,但也讲究团队合作,你看着小李挨打也不上来帮忙,证明你的团队意识不够,所以这里就不需要你了。” 跟着店老板又拿了一千出来,给了小李子:“打不过人要罚,但是你敢打,就要奖。这一千块钱是奖给你的。” 林哲宇也算服了,这个店老板确实有一套,相信经过这事,小李子绝对会对他忠心耿耿,事实上,他替万清泉出头,万清泉又何尝不是对他感恩戴德?所以才会借着这个事情闹大了,让林哲宇有树立权威的机会。 只是可怜了牛道德,刚刚还叫嚣着要把林哲宇打的他爸妈都不认识他,现在他爸妈来了能不能认识他,还是个问题。 “你混哪儿的?知道我叔叔是谁吗?知道你摊上事了吗?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牛道德睁着一双肿胀的眼睛,被人收拾成这样了,还是那么张狂,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林哲宇难得理会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距离万清泉打电话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别说没见着周志波的影子,连一个干警都没有露面。林哲宇的脸色沉了下去,道:“老万,姜书记的号码给我。” 万清泉顺口就报了上去,看着林哲宇打电话,心里暗暗在想,看林哲宇怎么处理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有些后悔,这么做会不会把事情给弄得复杂了,万一林哲宇处理不当,对他的威信是很有折损的。 这时林哲宇的电话已经打通了,里面传来了政法委书记姜育庭懒洋洋的声音:“哪位?” “我林哲宇。”林哲宇沉声道,“我现在在城区北头的万宁餐馆,你马上过来一趟,十分钟能到吗?” 虽然是征询,但口吻里却是不容置疑,姜育庭微微一怔,道:“好的,我马上过来。” 姜育庭正跟牛飞堂在一起,另外还有财政局长陈安生、住建局局长索国科,四个人刚刚吃完饭,正准备打麻将。 “牛书记,林哲宇打电话来让我过去一趟。”姜育庭道。 牛飞堂的眉头微微一皱,接着便笑道:“你小子混得不错嘛,这么晚了还得到县委书记召见,看来离飞皇腾达不远了。” 姜育庭笑道:“牛书记说笑了,我还真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他说现在他在北头的万宁餐馆,不会是叫我过去喝酒吧?” 这当然是玩笑之说,牛飞堂摆了摆手,道:“赶紧去吧。” 财政局长陈安生道:“姜书记,您可得快一点啊,三缺一等着你呢,上次赢了我二十万,我得捞回来。” “就怕你越捞越深。”姜育庭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姗姗来迟 外面雨大风大,姜育庭一边开着车一边打着哈欠,很是抱怨这么一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折腾个啥。姜育庭今晚喝了不少,平时吃饭都是酒店,比如今晚的梅山叠院,谁他妈知道狗屁万宁餐馆在哪儿啊? 几乎是把眼睛贴在了车窗上,终于在北头最尽头看到了万宁餐馆的招牌。 姜育庭一边咒骂着一边下了车,伞还没撑起来,风雨便劈头盖脸地打了他一身。缩着脖子快步跑进,便看到林哲宇一脸严肃地站在楼下大厅的中央,脸色很不好看。 姜育庭虽然根本不在意林哲宇,但是场面上还是要照顾的,上前惊讶地道:“林书记,你怎么在这儿?” 姜育庭身子一上前,便有一股刺鼻的酒味涌了过来,林哲宇皱了一下眉头,嘴里却是道:“姜书记一个人开车来的?” “这么晚了,也得体量一下下属嘛,风大雨大的,总不能这个时候让驾驶员再开车来接我。”姜育庭含沙射影地喷了林哲宇不体量下属一下,一眼看到地上坐着几个人,显然是被打的不轻,不由道,“林书记,发生什么事了?” 林哲宇指了指地上几人,淡淡道:“这几人在这里闹事,不但对万部长口出秽言,动手动脚,还对我大打出手,要不是店老板仗义相助,我现在是不是还能站在这里还是个问题。” 姜育庭呆了一下,虽然对于林哲宇和胡顺林的到来,不少人都不怎么待见,但是如果在梅安被一帮地痞流氓给打了,那可是政治事件,是要问责的,自已这个政法委书记分管着公安局这一块,是首当其冲的难辞其咎啊。 “万部长也在啊。”姜育庭似乎这个时候才看到万清泉,万清泉颇有些尴尬,点了点头,没说话,只见姜育庭上了前,一脚踢在了牛道德的胫骨上,骂道:“混蛋,不收拾你们还就无法无天了。” 牛道德被打得不成样子,林哲宇下手也忒狠,牛道德的爹娘是不是认识他不知道,反正姜育庭是没认得出来,这一脚踢得也挺重。 牛道德不曾想姜育庭会来这么一脚,疼得痛叫:“姜叔,是我,我是道德啊。” 姜育庭这才听出来是牛道德,眉头一皱,暗暗叫苦,你丫得罪谁不好,非得去惹县委书记,不收拾你才怪了。不过牛道德是牛飞堂的侄儿,走得很近,这人是怎么也要保住的,只当过眼下也得给林哲宇台阶下,当即使了个眼色过去,大声道:“都反了不是。林书记,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我马上就让周局长过来把这帮混蛋绳之以法。” 林哲宇冷冷地看着他,他又不是傻子,刚刚牛道德这一声称呼完全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现在权当是在看一场戏,通过这场戏或许能看得到些什么。 这一次周志波来得很快,一进来就啪地向姜育庭敬了个礼,这是他的老习惯了,表示他的尊重。换了以前,姜育庭还是很受用的,不过这个时候却是颇有些难堪,为什么?这里的最高领导不是他,而是林哲宇。 为了表示姿态,打给周志波的电话是姜育庭当着林哲宇的面打的,所以姜育庭也就指明林哲宇在现场,况且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没真正把林哲宇当作领导来看。 “周局长的架子很大啊,还是姜书记的面子足,一个电话就到了,这才不到五分钟,老万,你这个招牌一点也不管用,这快一个小时了吧?” 老万嘿嘿一笑,没说话,姜育庭也听出来味道不对了,正要说话,周志波倒是先开口了:“你谁啊?跟谁说话呢?是不是想惹麻烦?” 这周志波就是一粗人,冲着刚刚那个敬礼就能看得出来,现在这么一声大嗓门,让林哲宇不怒反笑,淡淡道:“姜书记,你有面子,这事你处理,我看着就行。” “周志波,你闭嘴!”姜育庭有些气急败坏了,周志波简直就是混账一个,怠慢了领导不说,现在还口出狂言,那完全是自寻死路,直觉告诉姜育庭这次要惹麻烦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看来这第一把火就要烧到政法系统了。 “这几人对林书记和万部长图谋不轨,赶紧带回局里审问。”姜育庭很快做出了决断,先把人带走再说,至于后面怎么让牛道德和周志波过关,那还得看牛飞堂怎么办了。 周志波也呆了一下,听说了今天新县委书记上任了,只不过亮相很是低调,只是在常委会前露了个脸,既没有召开大型的科级以上领导干部见面会,也没有举行盛大的接风活动,所以他根本不认识林哲宇是何方神圣,所以才摆了这么一个乌龙,下意识地扫了万清泉一眼,这个仇他记下来了,这老东西在耍诈,故意要自已好看呢。 周志波也是单身过来的,并没有带其他人手,所以面对这好几个人,不但车坐不下,用私家车载“嫌疑人”未免也是不妥,当即道:“我马上安排。” 林哲宇这时突然道:“不用了,周志波,你被停职了,姜书记,打电话给副局长,让他来处理吧。” 别说刘老板了,就连万清泉都有些不相信自已的耳朵,一句话就让一个科级干部停职了?这会不会太儿戏了?姜育庭正待说话,周志波却是驳然大怒,顿时跳将了起来:“林哲宇,你他妈什么意思?拿老子开刀呢?” 周志波他本就是个粗人,平时跟牛道德他们称兄道弟,哪里还有半点公安局长的样子,此时发作,连嘴唇似乎都在抖动,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流氓。 姜育庭原本还想劝说两句,但周志波这么一闹,他便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过同时他也有种龌龊心理,看林哲宇这个秀才怎么应对周志波这个兵。 “听不懂吗?你暂时已经不再是公安局长了。”林哲宇淡淡道。 你被停职了 “我艹,你他妈算老几啊?你还真以为梅安是你一个人的天下?我告诉你,我是正儿八经的科级干部,享受副处级待遇,不是你说停职就停职的。”周立波破罐子破摔,也顾不得自已的颜面,更顾不了对方是什么人了。 林哲宇懒得理他,淡淡地向姜育庭道:“周志波暂时停职,却还是公安局的人,你好好管一管你的下属。” 姜育庭吓了一跳,林哲宇可是话里有话啊,胃口还真不小,搞不好自已也折了进去,赶紧大声道:“周志波,你给我闭嘴。” 周志波还要说什么,姜育庭在他的腿上踢了一脚,眼里不停地使眼色,周志波刚刚还一副狂风暴雨的样子,此时也知道因为自已的不冷静而闯了大祸,不过却还是嘴硬的很:“想停我的职,没那么容易。” 他在林哲宇的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放眼全市,副厅级的县委书记唯林哲宇一人,况且他还是副市长,实打实的副厅职,一个科级干部还真不在他的眼里,待周志波被姜育庭劝出了门之后,他才淡然道:“姜书记,以后开车不要喝酒,万一被交警查到了,他们会很难做。” “我会注意的。”外面的风雨吹在身上凉嗖嗖的,可是林哲宇的话却是让姜育庭后脑勺发寒。 十分钟后,公安局副局长管德柱带着几名刑警赶了过来,这一次姜育庭可不敢再有什么暗示了,出了一个周志波就够他这个分管领导吃一壶的了,要是管德柱才使出什么妖蛾子,他也脱不了分管不力的干系。 “姜书记,这么晚还打扰你,有些对不住,你先回去吧,不过晚上还得麻烦你加个班,我希望明天一早我的办公室里就能有这件事情的处理报告。”林哲宇淡淡地挥了挥手。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姜育庭直犯恶心,不过现在当然不是较劲的时候,一切照办,立马走人,把情况向牛飞堂汇报去也。 啪!啪!啪! 有人鼓掌。 鼓掌的是店老板,见林哲宇看过来,竖起大拇指道:“佩服,我总算见到一回官威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冲撞了书记大人才发这么大的火呢?” 林哲宇看了那店老板一眼,在知道自已的身份之后还敢这么说话的,绝对不是一般人,正色道:“如果仅仅是冲撞我,那倒没关系,只是要看冲撞我的人是谁,是因为什么理由了。像这样的流氓、像这样的官员,哪怕他冲撞的是一个乞丐,也一定要查办的。” 雨小了很多,老万的爱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执意要送林哲宇回住处,林哲宇也没有拒绝,车上三人都是沉默不语,各有心事。 住处离这儿没几步路,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老万的爱人办事确实麻溜,什么都置办得好好的,林哲宇很满意地笑着道:“嫂子,算算,一共花了多少钱。” 老万知道林哲宇是不占公家便宜的,赶紧道:“不用算了,这钱呀,我出。” 林哲宇还待说什么,老万抢着道:“林书记,这租金本来就不该收的,我知道你正直,但也不能太不讲人情了吧,就当我少拿点租金好了。” 林哲宇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老万突然咳了一声,道:“喝了酒挺口渴的,秀梅,你去烧壶开水,茶叶也买了吧?” 林哲宇知道经过了这件事之后,老万算是真正铁了心靠过来了,今天这事,他也是有意这么做,说是做秀也不为过,当然,周志波的行径也确实恶劣,林哲宇不介意拿他来立威,而他在这件事情的过程中,既有张狂的一面,又有冷酷的一面,这些都是身为领导者的性格之一。他能感觉到梅安的气氛怪怪的,如果不展示出强硬的一面,怎么能让决心不再做软蛋的万清泉放心安心? 现在老万突然提出口渴,那自然是要再说一些话了。林哲宇笑了笑,道:“老万,敝室寒陋,随便做。” 见林哲宇一副轻松的主人之色,老万叹了一口气,道:“林市长,我真的服了你了,可是你今天动这么大的干戈,会不会引来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林哲宇装糊涂道,“你说周志波会报复我?” 老万苦笑了一声,道:“这么说吧,前任书记和县长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两人关系还是很好的,后来才出现了分裂,分裂的原因完全是有人煽风点火,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县委副书记牛飞堂。” 林哲宇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说,前书记、县长本来很团结,后来因为牛飞堂的缘故,才导致这两人反目为仇,闹得一发而不可收?” “是的,他当时被压制得很厉害,所以才使出了这样卑劣的手段,我现在怀疑那些什么雇凶杀人的事情都是他指使的。”这些话之前万清泉都没有说,现在到了这个时候,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已经上了林哲宇这条船,要是船翻了,自已也上不了岸。 林哲宇的眉头微微一蹙,这些话只能私下里说说,上不了台面,更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淡然道:“这么说,姜育庭也是跟他一伙的了。”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老万坦诚道,“我本来是想让你看看牛飞堂的势力的,只是没想到你非但要停周志波的职,还警告了姜育庭,这才是你来的第一天,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狂风暴雨。” 林哲宇呵呵一笑:“老哥哥,很感谢你对我的推心置腹,不过哪怕没有今晚的事,风雨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这个就喜欢快刀斩乱麻,那种肉不溜秋的软刀子还真受不了。” 喝罢了茶,送了两人出去,林哲宇站在窗前,看着屋后黑乎乎的一片,心头的沉重难以复加,这时唯一能够让他放松下来的事情就只有跟老婆孩子打打电话了。 不必靠这么近 政坛的消息传得是非常快的。 胡顺林坐在办公室里,脸上带着一丝玩味之色,他倒是没想到林哲宇如此强硬,在来的第一天就把公安局长给撤了,只是他的一句话并不行,需要走一下程序。既然走程序,那就需要开常委会,那么之前肯定要跟自已这个大县长商量一下。 虽然有些意外,胡顺林还是很欣赏林哲宇的作风的,换了是他,肯定也会这么干,新官上任,无事还要生非呢,更何况有人惹到头上来了,这样的机会不抓住,简直就是天理难容。只不过他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在这件事情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林哲宇的意见是肯定要支持的。来梅安这几天,他已经感觉到这里有一股很强大的本土力量,目前还真不宜硬碰硬,他一直在考虑如何打开局面,林哲宇的事情倒是让他有了一个想法。林哲宇是副市长,是县委书记,是一把手,事情又因他而起,所以在表达了自已的态度之后,最好的做法就是隔岸观火,并且把这把火烧得更旺一点,既要看看林哲宇的风格,也看一看这股本土力量有多强大,况且无论谁胜谁负,都不伤他的筋骨,两败俱伤那就更好不过了。 林哲宇的办公室里,林哲宇正在等姜育庭过来,就在刚刚,姜育庭打了电话,说要亲自汇报处理情况。 肖春玉巧笑倩兮着走了进来,仿佛这间办公室是她自已的一样,林哲宇一看到她就有些头痛,换了是男性的县委办主任,就不会这么放肆,起码海安的刘平就不会这样。 “林市长,昨晚睡得还好吧?”肖春玉很熟练地拿起林哲宇的杯子去续了茶水,然后坐到了林哲宇对面的沙发上。 林哲宇对肖春玉一直是持有警惕之心的,而今天早上司机小鲁居然到他的住处去接更是让他意外,上了车之后,林哲宇问小鲁是怎么知道自已住在这儿的,小鲁说是肖主任安排的,早上六点没到就打电话过来了,告诉他林市长住在梅山下的空房子里。 “肖主任,你的消息很灵通啊,我昨晚才住进去,你就知道了。”林哲宇的目光在肖春玉的身上停留了一下,赶紧偏开。 昨夜的雨时下时停,到了天亮的时候反而又下大了,温度并不高,肖春玉穿的衣服虽然是职业套装,却似乎小了一号,勒得胸口绷绷的,大有夺衣而出的架势,所以林哲宇不敢去看那堆鼓胀,免得被人误会。 肖春玉若有察觉,嘴角闪过一丝笑容,这可是她的傲人之处,用她的话说,我也不想,可是天生如此,我也没什么办法。 “林市长,您可别怪我打探消息。我的职责就是服务好领导的生活、工作,我特别能理解您为什么不住在家属楼,那里不清静,人来人往的,也不方便。”肖春玉笑着道,“况且梅安县城就这么大,您住的地方又是梅山有名的梅山别院。” 梅山别院?林哲宇呆了一下,那房子虽然建的还不错,环境也挺好,但是与“别院”这个称呼放在一起,似乎有些南辕北辙啊。 肖春玉解释道:“据万部长说,他前两辈特有钱,很有实力,在梅安有两处房产,一处是城南的梅山叠院,不过那里现在已经改成了县里最豪华的酒店了,另一处就是您现在住的梅山别院,只是年久失修,徒具其名,不存其实了。” 林哲宇笑了笑,没在这个方面延伸下去,道:“肖主任,你刚刚的话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你一下。你是县委办主任,是为整个县委穿针引线,不是为我林哲宇个人服务,工作方面由你来安排,我不反对,但是具体的私人生活,我还真不习惯别人为我忙前忙后,搞得我就像是个低能儿一样。” 肖春玉微一错愕,随即笑道:“林市长这么说,那我可就是自作多情了。” “我只是不习惯,希望肖主任理解,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林哲宇笑了笑,话说的委婉,却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口吻。 “明白。那林书记先忙,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行了。”肖春玉的称呼发生了变化,林哲宇心里有数。牛飞堂要挑拨前任书记县长之间的关系,光光是他可能并不行,这里面就需要一个内应,肖春玉又漂亮又火辣,无疑是最佳的人选,现在她的称呼发生了变化,显然是觉得她的用心被看穿了。 “肖主任你也别急着走,你替我物色一位秘书。”林哲宇总不能让肖春玉认为自已是一脚把她踢开,若即若离,才会让她有希望,有希望才会有动作,林哲宇怎么会不去将计就计呢? 肖春玉停下脚步,道:“不知道林书记都有哪些要求。” “正直就行了,其他的你做主吧,对了,一定要身手好。”林哲宇缀了一句,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了陈小伟的样子来,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 肖春玉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林市长,我听说你的身手也不简单啊。” 林哲宇奇道:“怎么说?” 肖春玉道:“昨晚的事情都传疯了,说你把牛道德打的满地找牙,连他叔叔都不认识了。” 林哲宇摸了一下鼻子道:“都怎么说的?” 肖春玉忽然走到了门前,把门给关实了,然后才走到林哲宇的身侧,俯下身子轻声道:“我听说……” 肖春玉吐气如兰,体香很是独特,隐约之中竟有些勾人魂魄,林哲宇忽然站了起来,道:“不必靠的这么近。” 肖春玉出了一下神,道:“林书记,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下贱的?” 林哲宇点了一根烟,道:“怎么这么说?” “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么认为我的。”肖春玉的眼圈子似乎有点红,“我是个女人,服务过两任领导,你是第三任,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年轻的,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就……” 牛飞堂的对策 林哲宇大汗,不是这么老土吧?虽然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林哲宇却是能猜得出来,不错,你肖春玉确实有些姿色,可年龄的差距摆在这里,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真心的倒还说得过去,顶多是想老牛吃嫩草,若是假意,那就恶心了。 见林哲宇目中的讥讽之意渐浓,肖春玉忽然火大了起来:“不说了,你肯定是把我当成那种人了,随便你怎么认为吧,我走了。” 林哲宇大是奇怪,是不是现在县委书记不算干部了?昨晚一个副处级公安局长对自已破口大骂,今天一个副处职也耍起了小性子,现在要真由得肖春玉这么走了,那自已岂非是颜面扫地?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现在别说一屋了,连一个女人都扫不了,还怎么掌控梅安? “你给我回来!”林哲宇厉声道。 肖春玉的脚步不由一顿,转过头,只见林哲宇神情严肃,心下不由一慌,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姜育庭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林书记,我是姜育庭。” 林哲宇的手指点了点肖春玉,道:“请进。” 姜育庭进了来,手中还拿着个文件夹,见肖春玉双颊绯红,林哲宇神情异样,心道,我操,不会在办公室里就搞起来了吧,这书记年纪轻轻的,居然好这口老白菜,口味够重的,不过这颗白菜确实够诱人。 “林书记,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姜育庭这家伙一点也不含蓄。 林哲宇没来由地一阵气恼,道:“什么时候是时候?” 姜育庭怎么也猜不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心想可能是书记逼宫不成才很恼火,看来这家伙还是有小辫子可抓的,这可是重要线索,回头得向牛书记汇报下。 “林书记,昨晚的事情已经查清了,牛道德喝多了,打算……”话还没说完,林哲宇强硬地打断道,“一个流氓痞子的处理结果还用得着向我汇报吗?你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 姜育庭被冲了一下,有些目瞪口呆,而肖春玉还没出去,听在耳朵里更是震惊已极,想不到这么年轻的书记发起威来还真挺怕人的,姜育庭虽然比他低了两级,但好歹也是常委,这么斥责会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呢? 姜育庭没想到林哲宇会这么不给面子,一时之间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林哲宇冷笑着道:“姜书记,我问你,梅安有这样的流氓混混,是不是公安系统有问题?喝多了,打算干什么?我告诉你,他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向餐馆收保护费。保护费是个什么东西,你应该很清楚吧?” 姜育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压回把脸都涨红了的血液,道:“林书记,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很震惊,所以我打算召开一个会议,告诫那些与这些混混走得很近的人一定要把握住自已,不要迷失了方向。” “这些大道理你跟他们说,别跟我说。”林哲宇很是粗暴地打断了姜育庭的话,“我现在只想知道,周志波有没有被停职,公安局的工作还能不能正常地开展,咱们梅安还有多少像牛道德那样的混混在为害社会。” 姜育庭被林哲宇一连串的质问轰得头皮直麻,站着的两条腿都在打晃,心里是暗暗叫苦。 其实昨晚回去之后,他便去了梅山叠院,向牛飞堂汇报了这个情况。 牛飞堂沉吟了老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他想出风头,咱们就配合他,嘴上没毛的毛头小伙子,满足他的虚荣心,让他刷刷存在感就行了。” 言下之意,林哲宇想怎么搞,由得他,最近牛道德确实有点不像话,给他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况且他冲撞的是县委书记,那不是扇人家的耳光吗?因而牛飞堂给出了关半个月的决定。 至于说周志波被停职,牛飞堂有些头疼,周志波是他的忠心部下,如果不闻不问,因为一句话就停了职,那其他人看在眼里未免会觉得寒心,还以为自已好欺负,被人骑到头上来了。 所以他未置可否,表示次日会亲自打林哲宇聊聊。 “林书记,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周志波确实犯了麻痹大意的错误,原则上我支持林书记对他的停职决定。”姜育庭说出了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林哲宇截口道:“什么叫原则上支持?” 姜育庭心一横,道:“林书记,周志波是自讨苦吃,怨不了别人,可是他毕竟是副处级干部,不走程序,说停职就停职,一方面不规范,另一方面是不是也会给别人造成你这位书记家长式作风的错觉?” 肖春玉有些不敢听下去了,其实昨晚的事情她都听说了,今天也是想跟林哲宇探究一下此事,点一点这里的势力关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给搞砸了,现在姜育庭跟他丁是丁丑是丑地卯上了,不管结果如何,对于他的威信还是有所打击的。 林哲宇这个时候倒是没那么生气了,道:“姜书记,你说的很对,我倒是忘了他是副处级的干部了,这样吧,你交一个报告上来,我会向市里反映。” 姜育庭一听这话就慌了,他也忘了,林哲宇不仅仅是县委书记,还是副市长,市委组织部长亲自送过来的,要是把这事捅到市里,那周志波真就完了,不过好在林哲宇要他先交个事情的报告上来,还有点缓冲的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反馈到牛飞堂那边去,不然市里的决定下来,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好,好的,我马上去办。”也不待林哲宇发话,姜育庭就匆匆离开了,在经过肖春玉身边的时候,连向来爱吃她豆腐的眼睛都没有斜一下。 “林书记,你是不是太……”肖春玉大急,县里的情况她是知道的,林哲宇这么一搞会不会把自已搞得很被动啊,这才第二天,就把一圈人给得罪了,这以后同事怎么相处?工作怎么开展?更何况还有个胡县长虎视眈眈呢? 粗腿看细 “太怎么了?”林哲宇显得余怒未熄的样子,把肖春玉吓得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肖春玉心里很奇怪,她所陪伴过的几任领导,虽然级别还没有林哲宇高,只是正处,官威却不知比他重了多少,自已也未曾畏惧过,反而是风生水起,游刃有余,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让她从骨头里升起一股寒意,尤其是刚刚发飙的样子,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忽然间,肖春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因为从林哲宇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淫邪之色,哪怕连一点点的欣赏都不曾有过,无欲则刚,这样的人、这样的领导怎么能不让人望而生畏? “我的意思是……”肖春玉停顿了一下,径直走到了林哲宇的办公桌前道,“林书记,我说什么也没有用,我觉得你应该先了解一下梅安的情况再说,万部长是老梅安,难道他没跟你提过片言只语?” 林哲宇将后背靠到椅背上,看向了肖春玉,忽然间他想起了万清泉说过的一句话,要他提防肖春玉,提防她什么呢?到目前为止,肖春玉似乎还没展现出什么,哪怕是一点点的暗示都没有,她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 “肖主任,这段时间我打算到各个乡镇去调研,你给安排一下吧。”林哲宇忽然谈起了工作,仿佛刚刚的不怒自威只是一种错觉,这样的变化让肖春玉有些茫然,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去。 林哲宇已经知道周志波包括姜育庭都是牛飞堂的人。其实按照规矩,牛飞堂作为协助县委书记工作的专职副书记,哪怕不是第一个上林哲宇的门,也起码是第二个,可是过了一天的时间,牛飞堂也没有上门,尤其是发生了要停周志波职的事情,这牛飞堂无声无息就显得有些别拘一格了。 此时的牛飞堂办公室里,姜育庭正在向他汇报:“我看林书记这一次是铁了心跟您过不去了,如果周志波停职的事情让他得逞了,他肯定会得寸进尺,越发而不可收拾。他这是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牛飞堂沉吟着不说话,上次的事情他做得已经有些过火了,也并非天衣无缝,还是有些风言风语的,对他颇为不利,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位置没有被调整,对此他是一点怨言都没有。所以林哲宇和胡顺林来了之后,他也是按兵不动,不是说不想彰显自已的存在,而是想先避一避风头,上有书记和县长,而且这位书记还是副市长,在这种情况下,他一个三把手跳将出来,显然不合情理,那需要机会。 牛飞堂不认为周志波事件是个突破口,所以对于林哲宇不按套路出牌,他虽然隐隐有些恼火,却是不打算替周志波出头。 “这件事情我暂时不便出面,免得落人口舌。”经过深思熟虑,牛飞堂缓缓道,“不过停一位副处级的职,不是那么简单的,要走一些程序,到时候你组织一下,看看能不能扭转局面。” 姜育庭呆了一下,其实他以及很多其他人,虽然看上去跟牛飞堂是一个整体,积极拥挤,搞了小山头,但是他们想必都明白一点,这一切都是因为有牛飞堂这个头头,说白了,他们的作用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平时敲锣打鼓可以,真让他们独挡一面,还真够呛。 牛飞堂淡淡道:“这事你张罗一下,我不太方便出面,明白吗?” 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牛飞堂扫了一眼,抓起了电话:“我是牛飞堂。” 电话是林哲宇打过来的:“牛书记,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的。”牛飞堂应了一声,脸上露出奇怪之色,心中却是微微有些气恼,这林哲宇的架子也太大了吧,胡顺林上任之后,还特意来了一趟,虽然没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却也是来拉关系的,对自已这条地头蛇颇为尊重,你林哲宇虽然是副市长,难道还不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牛飞堂确实有自傲的本钱。在梅安,牛家是一门大族,牛飞堂在梅安经营多年,盘根错节,关系网覆盖的很广泛,在市里也是颇有些根基,否则这一次也不会全身而退,所以他才自恃身份,没有主动上门,要的就是林哲宇明白一点,在梅安,没有他牛飞堂,诸事不顺。可现如今他妈的一个电话就要自已屁颠颠地过去,让他非常不爽。 姜育庭勃然道:“牛书记,他……” “不用说了,粗腿看细,日子还长。”牛飞堂不想在姜育庭面前动气,显得很大气地道。 故意在办公室磨蹭了几分钟,牛飞堂才捧着杯子踱到了林哲宇办公室的门前,秘书室并没有人,看来秘书还没有配备到位,略作停留,便直接走了进去,穿过会客室,连门都没有敲,径直推门而入。 林哲宇正垂着头,也不知道是看文件还是看报纸,听得响声,抬了一下头,见是牛飞堂,随口道:“飞堂书记来了,先坐坐。” 说完这句话,他又低下了头去,牛飞堂心中有气,好嘛,晾人这一套居然用到自已身上来了,好,我倒要看看你这条强龙还有什么花样,当下落了座,旋开杯盖,吹了一口杯面荡起的茶叶,呷了一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林哲宇。 “飞堂书记,听说你有个侄子叫牛道德,在梅安这一带还挺混得开。”林哲宇头也不抬,仿佛是在拉家常。 “牛道德?”说出这三个字,牛飞堂就有些后悔自已这么快搭腔了,怎么能进入林哲宇的节奏呢,他看上去漫不经心,却极有可能是笑里藏厂。 “对,牛道德。”林哲宇这个时候才抬起了头,脸上的神情很平淡。 牛飞堂微微蹙眉,似乎在想,然后才笑着道:“梅安姓牛的人太多了,一个小字辈,还真没什么太深的印象。林市长,怎么突然提到他了?跟你很熟吗?” 初会 “谈不上熟,一面之缘。”林哲宇坐正了身躯,看向了牛飞堂,牛飞堂挺有意思,用这种方法提醒自已牛氏家族在梅安的势力和力量,是不是显得太小儿科了些?不过林哲宇虽然战略上藐视对手,但是在战略还是很重视牛飞堂的,他能挤走一二把手,策略和实力缺一不可。而牛飞堂波澜不惊的反应,就足以令林哲宇提起醒觉了。昨晚的事情连肖春玉都知道了,牛飞堂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跟个没事人一样,是根本无视牛道德,还是另有所图呢?林哲宇摸不到他的底,或许牛飞堂也是在试探自已吧。 牛飞堂笑了笑,没有吭声,牛道德虽然是他的侄子,但平日里行事确实有点惹人生厌,况且就昨晚他犯的事来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半个月足够了,完全没必要因为他而跟林哲宇大动干戈。只不过地头蛇就得有地头蛇的样子,暂时不想跟林哲宇起冲突,不代表他一直退避,淡淡道:“梅安一直就像一潭死水,不愠不火,现在有年轻的林书记执掌,我想很快会有新面貌的。” 林哲宇能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轻轻笑了笑:“牛书记在梅安的时间很长,对梅安的了解可谓是了如指掌,所以还希望牛书记能够支持我的工作。” “好说好说。”牛飞堂笑得很谦逊,“林市长的工作我自然是要支持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林哲宇道,“飞堂书记,我也不瞒你,虽然我是县委一把手,但也知道尊重和团结老同志,原本是想去你办公室拜访一下的,只是昨晚上遇到了一些事情,所以这个拜访暂时先缓一下,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林哲宇这么一番话有点解释的意思,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至于说牛飞堂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牛飞堂笑了笑:“林市长太客气了,只是不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凭心而论,林哲宇并不是那种嚣张之辈,在很多的时候都很能够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当初在海安的时候,李兆阑起先屡有挑衅,但林书记以德服人,最终和平解决问题,并没有因为他的“德治”降低了他的威信,反而更受人尊重,整个班子也是和谐的很,但环境不同,情况也就不同。当初在诗海的时候,展梦白任了书记之后,整个政治环境对他非常有利,所以他在海安游刃有余,但是芸坛就迥然不同了。他在市里并无根基,市委、市政府的一把手都在观察他,组织部长周雄飞虽然看起来不错,但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会不会伸出援助之手不得而知,所以以德服人在这里可能并不管用。 林哲宇也想过礼贤下士,只是以梅安特有的复杂情况下,小绵羊的怀柔政策大有可能不管用,加上这种态度并不合适他这位副市长,所以就需要露出狰狞的一面。——自已在市里是个纸老虎,但是县里的人不知道啊,这个虎威是必须要加以利用的。 不过来到梅安一天,组织部长就死心塌地地靠过来,这已经算是个突破了,只是昨晚发生的事情万清泉都看在眼里,虎头蛇尾恐怕会寒了他的心,一定要强硬到底。 因此,不管牛飞堂心里怎么想,周志波的事情必须要按照他的意图贯彻下去,为此,他召开了书记办公会,只不过时间上有先后,必须强硬的时候一定要硬到底,但现在在没有摸清牛飞堂的态度之前,没必要搞得剑拔弩张,所以牛飞堂是第一个被叫过来的。 与牛飞堂一见面,林哲宇内心就有些失望了。从万清泉的口中得知了一些牛飞堂的情况,林哲宇心里有数,报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是现在一见牛飞堂跟他装糊涂,林哲宇对这个人就有了认识了。 “昨晚我在万宁餐馆吃完饭,下楼的时候遇到一帮人强收餐馆保护费,人家不肯交,还动起了手,当时我就让公安局长周志波过来处理,一个小时后人才到,而且还是在政法委书记姜育庭同志的电话催促下才过来的。”林哲宇淡淡道,“所以我当场表示,周志波停职接受处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牛飞堂的心里就有些别扭了,林哲宇这是在询问自已的看法吗?你已经宣布对他停职了,还征求我一个毛的看法啊。 “林市长,您是一把手,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意见,只是该走的程度还是要走的,毕竟周志波同志是副处级。” 林哲宇点了点头,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进来的是县长胡顺林。 “两位书记都在啊。”胡顺林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道,“林书记,有什么指示?” “商量工作,谈不上指示,稍等一下,纪委曾书记还没有到。”林哲宇从抽屉里拿出烟来,一人扔了一根,道,“曾书记还没到,咱们先谈谈工作。时间比较紧,我打算用一个月的时间到各个乡镇去调研一下,可能这周就要着手,所以打算开个会,梳理一下近期的工作,两位回头准备一下,看看有什么事情需要会上碰一碰的。” 胡顺林点了点头,牛飞堂也若有所思。 “林书记,你搞发展有一套,贫困乡的帽子都能摘得下,在市里也是比我们熟络,以后呀我们还得指望你哦。”胡顺林笑着摆出了二把手的姿态来。 玩笑中似乎透露着一丝杀机,林哲宇要是接过这个话,万一梅安的发展滞后了,胡顺林可以把帽子扣在林哲宇的头上,要是不接这个话,未免显得自已没什么担当,这个胡顺林还真会选时候,在牛飞堂面前摆自已一道吗? “一个地区的发展,咱们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当然要全力以赴了。”林哲宇笑着道,“胡县长是从京都过来的,这样的好资源你可不能放到一边去,我昨天大概了解了一下梅安的情况,工业基础还薄弱,顺林同志,在招商任务上我正准备给你压担子呢。” “尽力而为吧。”林哲宇玩了个太极,胡顺林同样一记太极还了回去。 走程序 牛飞堂没说话,他是人精,自然听得出二位的绵里藏针,心里暗自冷笑,到底是年轻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就互掐了起来,好,我乐意见你们这样,到时候就能显出我的重要性了。 不一刻的工夫,纪委书记曾重楼夹着笔记本过了来,万清泉也匆匆赶到。胡顺林笑道:“好嘛,全是重量级人物,大杂烩啊这是。” 林哲宇笑了笑,轻咳了一声,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沉声道:“请同志们到我办公室来,是通报一件事情,飞堂书记和清泉部长都知道情况了,顺林县长和重楼书记可能还不知道。老万,昨晚你也在场,通报一下情况吧。” 万清泉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当林哲宇对周志波宣布停职时周志波的态度,更是说得严重。就这个情况,他跟林哲宇其实碰过,当时他就指出,把周志波对林哲宇的辱骂加进去,会不会让人认为林哲宇是公报私仇,林哲宇笑而不语,让万清泉实事求是即可,似乎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就是昨晚事情的经过,这一点当时政法委姜书记也是在场目睹了的。”万清泉又补了一句。 在万清泉通报情况时,几个人的神情都不由选择了严肃,万清泉说完之后,极为冷场,牛飞堂摸着下巴不说话,曾重楼悄悄地拿眼睛去看牛飞堂,胡顺林却是垂着头,手指不断地敲着自已的腿面,看不到神情,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万清泉一看这场面,就有些发急,如果在这件事情上通不过,那林哲宇的脸就丢到家了,看了林哲宇一眼,张嘴就要说话,林哲宇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万清泉只得闭上嘴,其实这个时候他也不合适说话,主角还没开口呢,你急个毛线? 在座的除林哲宇之外,就属胡顺林的级别和职务最高了,胡顺林也不好再沉默下去,轻轻抬起了头,很是严肃地道:“这个公安局长太过份了,我觉得停职算是轻的,可见林书记对他还是很有人情味的,我支持对他的停职决定。” 万清泉听着就有些恶心得慌,表面上看来,胡顺林的话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听在耳朵里,怎么都像是因为周志波没有及时到达而引起了林哲宇的反感和憎恶,才要停他的职。万清泉不由暗自发急,这个导向如果确定下来,肯定会发酵,这样会很影响人们对林哲宇的感观。 林哲宇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牛书记,你的意见呢?” 牛飞堂淡淡一笑:“连县委书记的指示都做不到令行禁止,不停他的职,停谁的职?” 牛飞堂和胡顺林所说的意思大体相似,却是比胡顺林直白多了,满含着讥讽之意,目光里更是如此。 林哲宇看在眼里,仍然不动声色,把目光投向了纪委书记曾重楼。 曾重楼一直在等领导先说话,他好有个方向标,现在胡顺林和牛飞堂都发话了,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摆明是要自已唱对台戏嘛。 微微一想,曾重楼道:“我说几句吧。周志波同志的行为确实很恶劣,对领导的指示拖延推诿,这完全是目无领导、目无纪律、目无组织,如果不进行严肃的处理,定然会造成不良的影响,不利于日后工作的开展,只是按照纪律处分条例,一共有警告、严重警告、撤销党内职务、留党察看和开除党籍这五个种类,并没有停职这一条,如果要硬靠的话,也只有撤销党内职务勉强能够得上,只是因为没有及时抵达事发地点就撤销党内职务,是不是严重了一点?之前没有这个先例啊。” 牛飞堂心中暗暗喝了个彩,果然是专业出身,这样既维护了林哲宇的面子,也能保全周志波了,——能不动还是不动的好! 胡顺林其实一直在观察牛飞堂和曾重楼,看二人的表现,已经能够证明曾重楼和姜育庭一样,都是曾重楼的人,他在想,如果这个时候自已在从中插上一脚,林哲宇势必没有招架之力,只是这样做,会不会最终搬石头砸自已的脚?不行,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是不能做的,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还真不好说什么,和稀泥的态度万万不能要,正考虑间,只听林哲宇淡淡道:“重楼书记是同意处理的,只是‘量刑’有点过重,是不是?” 曾重楼挺了挺身体道:“我是根据规定表达我的意见的。” 林哲宇点了点头,道:“诸位可能都认为,是因为我让周志波来而周志波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才惹恼了我,以至于我要拿他开刀,是不是?”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这句话。 林哲宇接着道:“其实万部长刚刚通报情况的时候,他有一点没有交待清楚,那就是他打电话给周志波的时候,并没有指出我在场,这也是我特别交待的。为什么?我就是想看看,我们人民的公安局长有没有把人民的安危放在头一位。万部长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万宁餐馆有流氓在收保护费,一个小时啊,同志们,距离报案一个小时他本人没有到场,也没有任何一名干警到场。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干的事情有很多,大家不妨想一想,如果不是店老板会几手,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听说那个为首的叫牛道德,还有个绰号,叫什么?梅安大伽。搞什么?黑社会?周志波身为公安局长,不以保护人民生命财产为己任,这是严重的失职、严重的不作为。我甚至在怀疑,在我们梅安,是不是有警匪勾结的现象!” 说到这里,林哲宇已经拍起了桌子。 “林书记,会不会说得太严重了?”牛飞堂听出林哲宇话外有话,赶紧争辩了一句。 林哲宇重重道:“是不是严重,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以调查结果为准。既然大家刚刚都赞成对周志波进行处理,那就算通过了。考虑到他的级别,我会将此事向杨书记汇报,提请市公安局进行调查。” 虚与委蛇 林哲宇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意味着今天的会议已经形成了一个最终的结论,到此结束。 出来的时候,牛飞堂的心情颇为沉重,在林哲宇上任的第二天,这是他首次与林哲宇正面接触,如果非要说一下他对林哲宇的感觉的话,只有两个字来形容,——强势! 是的,这个年轻人非常强势,他决定的事情似乎根本不容置疑,刚才的会议便可见一斑,而更要命的是,这一次的争辩结果非但没有向利好的方向去发展,反而有可能向着另一个相反的恶劣方向去推动了。 这件事说到底的结果,也就是牛道德拘留,周志波暂时停职,加以缓和和运作的话,周志波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忽然之间牛飞堂有些后悔自已没有坚持自已的“配合”态度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事情也不会按照这个走向发展。 周志波的屁股底下有没有屎,牛飞堂是非常清楚的,忽然间他有些担心了起来,如果林哲宇真的提请市公安局进行调查的话,那麻烦会很大。现在最需要弄清楚的是,林哲宇在市里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周志波缓缓走着,脑子里却是在不断地分析着,林哲宇虽然是副市长,但是初来乍到,连头连尾也就三天,据他所得到的情况是,在整个芸坛,他是一个熟人都没有,那么在市里是不可能有什么根基的,深厚则是更无从谈起了,那么自已应该提前行动,抢在他前面做工作了。 想到这里,周志波的心安定了下来,只是隐隐中有些无奈,本来他是不想这么快就跟林哲宇撕破脸皮的,只不过已经决定了,只有一往无前,想当年的书记、县长,哪个不是牛逼烘烘的主,现在呢?躲一边哭去了吧?还不是败在自已手上?区区一个毛头小子,又算得了什么? “牛书记,胡县长来了。”秘书赵垒轻敲了一下门,话音刚落,便听到胡顺林笑着道,“牛书记,听说你这里有好茶叶,过来品尝一下,不见怪吧?” 牛飞堂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笑着道:“胡县长说哪里话,老话说的好,独乐不如众乐,只是茶叶也谈不上好,怕入不了县长的法眼呢。” 胡顺林哈哈一笑道:“喝了才知道嘛。” 茶很快泡好了,赵垒从外面带上门,牛飞堂和胡顺林并肩坐在沙发上,胡顺林品了一口,半晌才赞道:“茶色虽然有些瑕疵,但是味道很好,有种村姑的感觉。” 村姑?牛飞堂怔了一下,拊掌笑道:“这个比喻好,形象传神啊,村姑质朴,虽然没有都市丽人的气质,但是贵在自然纯净,胡县长性情中人啊,哈哈。” 胡顺林笑着道:“人这一辈子,工作固然重要,但不应该占据我们人生的全部,如果一直被工作的包袱压得喘不过气来,岂非白在这世上走一遭?所以啊,我还是很羡慕牛大哥你的,放眼咱们梅安,恐怕没有谁活得比牛哥你还要潇洒的了。” 牛飞堂老奸巨滑,当然不会认为胡顺林真的只是来喝茶的,只是一时之间也不明白他的真实意图,不过这两声“牛哥”叫出来,却是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胡顺林释放出了友善的信号,而忧的则是胡顺林大大咧咧的表面下藏着一颗老谋深算的心。与林哲宇沉稳强势的气度相比,牛飞堂暗暗觉得胡顺林并不比林哲宇好对付,这个来自于京都的世家子弟的人脉在芸坛虽然没有什么显露,但是可想而知,他的人脉可能会来自于高层。所以牛飞堂有笑容后面暗藏着提防。 “胡县长如果喜欢,回头我让小赵给你送几盒过去。”牛飞堂笑眯眯地道。 “那就先谢了。”胡顺林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侧过头道,“牛哥,我跟你一见如故,虽然接触不多,却觉神交已久了,所以有些话我就不转弯了。” 牛飞堂笑道:“胡县长有什么尽管直说。” 胡顺林点了点头,道:“你对周志波的处理有什么看法?” 牛飞堂忽然警惕了起来,他不知道胡顺林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胡顺林跟林哲宇之间有没有什么协定,这两人看上去年轻,却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万一他们联起手来而不自知,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也不怪牛飞堂会这么想,前任是怎么被“轰”走的,以他们两人的层次,多少会听到一些,搞不好两人就会以自已为当前的最大对手,对于对手,有两种应对之策,一种是拉拢,一种是打压,这两种对策在林哲宇和胡顺林身上一一得到了体现。林哲宇对周志波的方法,延伸出来,就是在外围开始肃清,最终的矛头还是他牛飞堂,而胡顺林采用的显然是前者之策,那就是拉拢了。 只不过虽然这么想,牛飞堂却也不敢大意,万一两人一明一暗包抄呢?所以他只是淡淡一笑道:“不管怎么看,已经形成定论了。” 胡顺林笑了笑,道:“牛哥,说实话,周志波确实有错,对一把手领导如此不敬,土人还有三分泥性呢,何况是一把手,恐怕就是换了你我,也不会轻易就放过他的。” 牛飞堂微微点头:“你说的是。” 胡顺林接着道:“说说我的看法吧,考虑到林书记是一把手,刚刚人又多,如果摆出不同意见,不是太妥当,其实吧,我觉得处理归处理,没必要太上纲上线,事情如果真闹到市里去,对梅安的形象不好,对梅安的班子也有影响,怎么县委书记、县长一上任就出这样的事了?是这两个人没掌控力,还是底下的人不拿他们当回事,或者另外有人从中作梗,冲击领导权威?” 牛飞堂的后背微微有些发凉,胡顺林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在前任离开的时候,就有传言说是他牛飞堂使的绊子,虽然压了下来,但如果这一次还是给市领导造成这样的印象的话,他牛飞堂就没好日子过了。 依你之见 心中虽然吃惊,脸上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牛飞堂淡淡道:“胡县长换位思考,能替下属着想,是我们之福啊。” 胡顺林笑了笑:“上下级关系没必要分的那么轻,都是一个整体,是不是?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跟林书记私下里谈谈,是不是能够不要扩大影响,内部矛盾内部处理。” 牛飞堂心中一动,如果真能够这样的话,那就是最好了,只是胡顺林为什么要这么做,倒是值得商榷了,难道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就没有别的企图? “胡县长说到我心里去了,只是你也知道,林书记看起来不是个容易说话的人,我还真有些不敢开这个口。”这种示弱的态度,牛飞堂倒也不介意做出来。 胡顺林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我跟林书记说说吧,不过一个人的力量确实很小,不知道林书记会不会采纳了。” “胡县长也是出于工作的考虑嘛。”牛飞堂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觉得怪怪的。 胡顺林却是站了起来,道:“那好,牛书记既然也同意我的想法,那我就去试试。” 送胡顺林出了去,牛飞堂别扭的感觉更甚,胡顺林一点要求都没提,甚至于连半分半毫的暗示都没有,难道说他真的出自工作考虑?牛飞堂暂时没有答案。 且说胡顺林出了牛飞堂的办公室,慢腾腾地去了林哲宇那儿。 林哲宇看着胡顺林进了来,刚刚会议时的霸气已然消失不见,笑着道:“胡县长来了。” 胡顺林也是微笑着道:“看林书记的样子,似乎算准我会回来。” 林哲宇的眉毛扬了扬,道:“胡县长,你我都是梅安的新人,是不是该坐下来聊一聊呢?” “恭敬不如从命。”胡顺林坐了下来,笑着道,“刚刚在牛书记那边喝了村姑,不知道林书记这边有什么好茶招待我。” 林哲宇目光闪动,嘴里却是道:“看来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分个先来后到啊,我这儿只有白开水,肯定是比不上牛书记的茶叶的。” “白开水?”胡顺林也扬着眉毛道,“白开水也不错,虽然没有茶味儿,却是纯净自然。” 林哲宇笑了笑,道:“那就喝杯自然吧。” 一杯白开水摆在了胡顺林的面前,胡顺林笑着道:“林书记,其实我去而复返,还是为了刚刚的事情。受牛书记之托,跟你商量一下,关于周志波的处理上,咱们再碰碰意见。” 林哲宇恍然不闻,淡淡道:“胡县长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那倒不是。”胡顺林仿佛没感觉到林哲宇口吻中所蕴含着的淡然,“我是比较赞成对周志波停职调查的,不过牛书记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林哲宇没有说话,只是坐到了胡顺林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 “周志波享受副处级的待遇,严格来说,是市管干部,倒不是市管干部就不能处理,只是在处理方式上是不是再探究一下。”胡顺林道,“咱们俩都是新来的,如果周志波的行为汇报到市里去,市里肯定会支持县委的意见,但同时也会影响到你的声誉,你想想,一个公安局长居然敢对一位副市长口出厥词,对你的威望以及在市里的影响也不好。” 林哲宇淡淡道:“那依你之见呢?” 胡顺林笑了笑道:“林书记,你别误会,这不代表我的意见,如果依照我,不但要如你所说的那样严肃处理,还要深挖梅安的问题,为什么梅安会有这种横行霸道的流氓混混?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猫腻?” 林哲宇看了胡顺林一眼,道:“这么说牛书记是自已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或者不敢来,才请了你来缓和一下。” “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胡顺林道,“不过我觉得还是给他一个面子比较好一些,牛书记说,咱们将来的工作还离不开牛书记的支持,据我所知,前任两位的工作迟迟没有进展,得不到突破,与他有一定的关系,咱们还是顾全大局的好。至于周志波的处理方面,以慢作为的理由上报市里,一个处分是跑不了的,比停职要轻得多,也会显得林书记你比较大度。” 林哲宇的目光就仿佛一柄箭一样射在了胡顺林的脸上,忽然道:“不简单啊,这样吧,胡县长,让他自已来跟我说,行不行?后天会召开常委会,这件事情我也不急着向市委汇报,或者让他在常委会上交待一下。” 胡顺林笑了笑:“回头我跟他说。对了,林书记,这两天我看了梅安今年年初所作的工作报告,说的是天花乱坠,全年财政收入十五个亿,我去财政局了解了一下,就这么点财政收入,还是吹出来的,要打个八折,据反映,还欠全县教师两个月的工资没有发,分管信访工作的刘副县长已经跟我提前吹风了,说那些教师给了一个星期的期限,如果一周内不把工资兑付到位,他们会采取相关的措施。” 林哲宇道:“信访工作涉及到全局稳定,出了问题,市委市政府的板子,一定会落在咱们俩的屁股上,这样吧,下午我们开个会碰一下。” “好,具体时间你定,我等你的通知,随叫随到。”胡顺林成功引开了话题,离座走开。 回到办公室,胡顺林抽了一根烟,然后才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到了牛飞堂的办公室:“老牛,林书记不同意我的建议,我也没办法,人家一把手,有发言权。至于说了些什么,我就不复述了,只有一句话需要转告给你,如果要想为周志波求情,那你就主动跟他谈,或者在后天的常委会上给他一个交待。” 牛飞堂的腮帮子急剧地跳动了一下,淡淡道:“我知道了,县长,谢了。” 听着牛飞堂淡然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怒意,胡顺林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他知道,火上浇油成功了,现在的他完全可以隔山观虎斗了。 校友秘书 下午一上班,肖春玉打电话给林哲宇,说是物色了一位秘书,问他要不要见个面考察一下,林哲宇的回答让她很意外,说是她物色的人选放心,不用再考察了。 肖春玉一时间有些不明白林哲宇的想法了,秘书的重要性是不用多说的,作为主要领导身边的人,非但要有扎实的文字功底,人更是要精明灵动,嘴上更要牢靠,加上林哲宇看似玩笑却又真实的那句“身手要好”,所以肖春玉在物色的时候确实花了一番心思。把县委办上上下下都滤了一遍,没有一个合适的,要么文字功底好,人呆板,要么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况且他们在县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牵藤扯蔓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个个个都是手不提二两的货,与林哲宇所提的“唯一”一个要求相差甚远。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自已去年才大学毕业的小叔,叫郭啸,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在海湾镇人武部任人武干事。 不过肖春玉也没什么把握,毕竟郭啸是她的小叔,不知道林哲宇会不会给她打上一个任人唯亲的标签,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林哲宇居然连一个字都没多问,直接就让她介绍过来了,是他对自已太信任了,还是借这个机会考验自已? 这也不怪肖春玉多想,毕竟秘书一角的重要性摆在哪里,只是眼下也不可能再去换别的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林哲宇很爽快,让肖春玉立即把人带过来,肖春玉一个电话打给了郭啸,由于她也没弄清林哲宇到底是什么性格,所以也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只能让他自已随机应变。 郭啸的心里也有些打鼓,嫂子事先也没有跟自已说,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过来,据嫂子说,是直接过来开始工作,真让自已有点担心。 肖春玉将郭啸带进了林哲宇的办公室,林哲宇对他的第一感觉不错,很有精神风貌的小伙子,体格虽然不是那种魁梧健壮型的,却也修长有活力,既斯文又有年轻人的阳光。 林哲宇没有摆一把手的架子来,微笑着道:“坐吧,肖主任,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聊聊。” 肖春玉张了张嘴,心道,说不考察,还不是要问长问短,不过这些话自然是没法也不敢说出来的,只是觉得这位年轻的书记行事不拘一格,跟往常的官员并不像。 林哲宇问了郭啸的一些情况,没想到郭啸居然也是京都体大毕业的:“我们是校友呢,我也是京都体大的,说起来比你要高个九届。” 郭啸也是意外得很,没想到县委书记居然是他的学长,那种拘谨感便少了很多,道:“我在体大的时候,一直听人说起学校的两位风云人物,只恨生得晚,没能见识他们,学长应该知道他们的。”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你说说看。” “一个是林老大林哲宇,一个是高大上高轩,听说了他们很多的英雄事迹,每次听起来都热血沸腾。”郭啸一脸神往地道,“最被流传的事情就是林高联手勇破斧头帮的事情。可惜啊,我没能参加。”郭啸无限神往地道,“学长,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林哲宇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其实也没有传言中说的那么厉害,都是误打误撞。” 见林哲宇说得随意,郭啸感觉他玷污了自已的偶像,当即正色道:“学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的偶像呢?虽然你是领导,但也不能这么贬低人。” 林哲宇又笑:“你比较喜欢林老大和高大上他们中的哪一个?” “林老大。”郭啸坚定地道。 “为什么?” “林老大比较接近我们这种底层的人物,高大上显得太难以接近了。”郭啸笑了笑,“其实我也没跟他们接触过,只是听说而已。你呢学长?” 林哲宇没有回答他的话,道:“你住的地方远不远?” “不远。”郭啸这个时候似乎才想起来自已的角色,不过由于刚才的一番对话,那种陌生和拘谨已经消除了很多,停顿了一下,郭啸主动道,“林书记,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肖主任她……其实是我亲嫂子。” 林哲宇笑了笑:“没有谁规定领导就不能介绍自已的亲属吧?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既然家离这里不远,那这样吧,我让肖主任跟你一起去海湾镇办理一下手续,明天正式上班。” 郭啸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虽然在这个圈子里待的时间不长,位置也不高,但他也知道做了县委书记的秘书意味着什么,这绝对是人生中的一大机遇,所以下楼的时候还是有些飘飘忽忽的,一直到坐上肖春玉的专车才回过神来。 肖春玉问他情况怎么样,郭啸把跟林哲宇的对话说了,肖春玉也有些目瞪口呆,两人是校友的这个关系,绝对是过硬的,不过肖春玉对林哲宇略有所知,道:“郭啸,这是你的机会,不过我提醒你,林书记虽然看上去很随和,却是一位非常严格的领导,所以你不能仗着是他的学弟就有所放松,反而更要严格要求自已,明白吗?还有,这层关系,你知我知就行了,不要在外面宣扬,树大招风。” “姐,我明白。对了,林书记叫什么名字?”县委书记是谁,对于一名基层的年轻公务员来说,并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也不会有人跟他说起。 “林哲宇。” 听到这个名字,郭啸不由一呆,他真的没想到他所崇拜的偶像,他不但见到了,自已还成了他的下属,这是梦,还是缘分? “姐,谢谢你。” “傻小子,谢什么呀。”肖春玉笑了起来,其实作为县委办主任,她早就想提一提郭啸了,只是没有机会,当时的政治环境不好,郭啸也才刚刚毕业,这一次她终于逮着了机会,只是以后怎么样,还需要郭啸自已去努力,在官场,能力、机遇、背景缺一不可,现在机遇有了,背景也有了,只能看能力了。 血泪史 郭啸出任县委书记的秘书自然在海湾镇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谁也想不到这个不怎么显山露水的人武干事居然一步登天了,个个心头是五味陈杂,有的在后悔怎么没跟他搞好关系,有的在眼红他凭什么有这样的机会……不一而足,人性得到了充分的诠释。 肖春玉回来的很快,在林哲宇的办公室里,她似乎有些没有底气:“林书记,郭啸的事情,谢谢你了。” 林哲宇愕然道:“应该是我谢谢你呀,郭啸让我想起很多以前在大学里的往事,而且他跟我是校友,也更容易亲近一些。” “你没有因为他是我亲戚而有所……”肖春玉一时之间有些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任人唯贤,亲戚又怎么样?况且你是县委办主任,本来就是我的总管嘛,你物色的人我还能不信?”林哲宇笑着道,“行了,就别胡思乱想了。” 林哲宇并没有提起郭啸跟肖春玉之间的关系,他们既然选择了保密,这证明肖春玉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不堪,或许自已对她有所误会吧。林哲宇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容来,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的林哲宇对于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总是不由自主地会报有强烈的戒心,只是老万为什么要提醒自已提防肖春玉呢? “肖主任,坐吧,有点事情跟你聊聊。” 肖春玉坐了下来,此时的她再看林哲宇,感观上完全不同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自已的物色,还是对自已的信任。 林哲宇注意到了肖春玉一个细微的动作,在坐下的时候,显得很有礼仪,把套裙向腿的方向顺了一下,两腿并拢微微侧着,这个坐姿显示出她并不是那种风流人物,传言还是不可信啊,忽然间他又想到了郭啸在提到林老大时的表情,那绝对是一种发自于心的尊崇,相信郭啸不会让自已失望。不知道为什么,林哲宇又想起了陈小伟,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那么爱护,其实他们不明白林哲宇的想法,他自已一路走来,用一路坎坷、披荆斩棘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所以他非常明白年轻人的不容易,尤其是没有身家背景的年轻人,想在官场上能够有所建树,需要的不仅仅是努力,所以他尽可能地想能为他们提供一些原则内的便利,当然,他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帮助人的,那个人起码得有能获得他帮助的条件才行。 见林哲宇沉默不语,肖春玉的心里微微有些打鼓,难道要聊的事情是件很严肃很麻烦的事情? 林哲宇从失神中回来,笑着道:“肖主任,你觉得老万这个人怎么样?” 林哲宇如果是在昨天问这句话,肖春玉无疑是会很警觉的,也不会有什么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多半是一些表面之词,但是在这个时候,她不会再有所隐瞒,其实自从林哲宇上任之后,她对林哲宇就有着一种亲切感,正是这种亲切感才使得她想亲近他,想关心他。 “老万这个人是好人。”肖春玉很直接,“不过我也知道,老万看不起我。” 林哲宇奇道:“为什么?” 肖春玉笑了笑,脸上微微有些失落的神情,道:“林书记,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林哲宇看了肖春玉一眼,从她的眼睛里他没有看到邪的东西,便道:“很好。” 这样的评价肖春玉还是头一回听到,要么就是漂亮,要么就是美女,很好是个什么鬼? 肖春玉笑了起来,道:“那么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女人在官场上立足的本钱在哪里?” 不等林哲宇回答,肖春玉自已道:“女性在政治圈子里,尤其是漂亮女性,得到提拔,很多人都会忽视其能力,而将权与色划上等号,也就是说我有优势,女貌就是我的优势,我利用了我的优势,获得了我的进步。这是很多人的看法。” 林哲宇读懂了肖春玉目光的悲哀,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去看她。 肖春玉道:“我三年前任县委办主任,那时还不是县委常委,入常是在前任书记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我跟他不清不楚,老万认为我是个不耻的女人,也是因此。两年多前的一个晚上,前书记让我去他的办公室拿一样东西,我并不知道他当时就是在办公室里打的电话,我进去的时候,他冲上来……” 说到这里,肖春玉停顿了一下:“他说,只要我……同意,他就可以让我入常。” 林哲宇叹了一口气,肖春玉快速道:“我没有。” 林哲宇很想问,那你怎么入的常?不过他没有问,既然肖春玉给了他否定的答案,就会解释他入常的原因。 果然,肖春玉道:“我爱人郭翔是市委宣传部沈部长的学生。” 林哲宇相信肖春玉的话,因为他觉得肖春玉没必要骗自已,既做biao子又立牌坊的事情,肖春玉没必要在自已面前做。 肖春玉停了下来,看着林哲宇,确信林哲宇没有任何怀疑才道:“恰巧那天晚上我披头散发跑出来的时候,被老万看到了。所以……其实事情就这么简单。” 林哲宇沉默半晌才道:“这么说,这是一场误会。” 肖春玉笑了笑,尽管很苦涩,还是道:“我爱人很相信我,所以别人的误会我根本不在乎。林书记,本来我也不想跟你说的,只是我觉得老万这个人不错,我不想因为我跟他的关系,让你有为难的地方。” 林哲宇忽然道:“既然这样,那晚上一起吃个饭,我自靠奋勇,做一个调解人怎么样?” 肖春玉呆了一下,道:“林书记,真的没必要这样,我已经习惯了这些流言蜚语。” “我的人怎么能受这种委屈呢?”林哲宇很是霸气地道,“我不敢保证每个人的看法,但是我一定要保证我的团队里不出现任何的不和谐。” “谢谢。”肖春玉的喉咙忽然有些哽咽,一滴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滚了出来。 尽释前嫌 晚上仍然在万宁餐馆,刘老板这一次客气了很多,笑脸相迎,林哲宇是最先到的,还是坐在上次那个厅里,闲着也是没事,恰巧老板亲自过来斟茶倒水,便跟他聊了起来。 刘老板不是本地人,腿微微有点瘸,只是说出来讨生活,提到昨晚的事情,刘老板竖起了大拇指,说以后林哲宇到他这里来吃饭,全免费。林哲宇微微一笑,他堂堂县委书记,还差这点吃饭钱?不过这里离他的住处近,环境也挺好,菜的味道也不错,用来私人接待还是挺方便的。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刘老板很识趣地起身离开。 电话是卫星打过来的。语气很是轻松,或许也只有跟林哲宇通电话的时候才会这么放松吧。 “卫秘好。”林哲宇也很轻松。 “哥啊,能不能别这么称呼?”卫星笑着道,“在梅安挺好吧?” 林哲宇笑道:“这不刚来两三天嘛,谈不上好坏,哪有你在省城混得开啊。什么时候有空过来视察工作。” “不敢不敢,我一个小科级,哪敢谈视察二字,林哥可是折煞我了。”卫星叫苦不迭道。 林哲宇道:“咱哥俩就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向来是没事不来电,说吧,有什么任务交待。” “也谈不上什么任务,是有点事情请你帮忙。” “直说。”林哲宇奇怪了,卫星虽然级别不高,但是岳省长的贴身秘书随随便便一句话,谁不想尽一切办法帮忙啊,他居然请自已帮忙。 “我有个朋友……” 万清泉很快到了,来的晚还是因为牛飞涯的事情,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牛飞涯是县委副书记牛飞堂的堂哥,他不去找分管人事的牛飞堂,反而紧抓着万清泉不放。 快下班的时候,牛飞涯又来了,万清泉前两天还被缠得不行,不过这一次他的态度很强硬,拿出了组织部长的威风来:“牛书记,你的事情我已经向主要领导汇报了,像你这种情况不是个案,所以需要研究讨论,就这两天,你都等了这么多天,还在乎这两天?” 牛飞涯不满道:“万部长,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下级,现在我就是真空,想干工作也不知道去哪儿干。” 万清泉道:“我说了,再等两天,你要是等不及,牛书记是分管组织人事的领导,你可以去找他。” 牛飞涯的嘴巴就鼓了起来,万清泉没理他,起身,说:“要不要我请你吃晚饭?” 林哲宇听了万清泉的复述,有点好笑,道:“牛飞涯这个人怎么样?” 万清泉道:“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一次的调整我觉得不是太妥,牛塘镇的发展刚刚才上路子,这个时候换人不利于发展,只是现在新书记已经上任,虽然人事调整暂停,总不能让人家再走吧,所以……” 林哲宇知道万清泉以前就是个傀儡部长,明知调整不当却也没什么办法,道:“这样吧,你把认为调整不当的地方形成一个报告明天一早交给我。” 万清泉眼睛一亮,林哲宇的这句话完全是把他的位置提高了,虽然上面还有牛飞堂,不过说起来,他虽然是三把手,但是级别上却是跟自已一样的,现在有县委书记撑腰,还怕他个球,当即应了下来。 “老万,今晚来吃饭的人不多,还有肖主任。”林哲宇拿起茶几上的烟抽了一根点上。 万清泉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光中一闪而过的轻蔑之色却是没逃得过林哲宇的眼睛,林哲宇笑着道:“老万,你认不认识郭啸?” “郭啸?”万清泉略一思忖,道,“我知道,海湾镇人武干事是吧?” “你的记性不错。”林哲宇略略有些意外,看来万清泉还是很尽心的,“他明天就是我的秘书了。” “这个小伙子不错,镇里对他的评价不错,我听人武部的老涂说,准备把他提到县人武部,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了。” 林哲宇呵呵一笑,道:“他是肖主任的小叔子。” 万清泉微微一怔,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肖春玉利用这个关系推荐自已的亲属,但是跟着又想到了一点,林哲宇既然知道这个情况,那肯定是肖春玉直说了,最后他又想到,既然郭啸是肖春玉的小叔,怎么会一直在乡镇呢?以肖春玉的位置,即便是不方便提拔,县委办借用过来也是一句话的事情,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不明白林哲宇何以说出这件事了。 幸好林哲宇接着道:“这个关系,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你我知道,其他人并不知道,可见肖主任并不是那种利用职权为亲属谋利的人。” 万清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林哲宇又道:“老万,你对肖主任是不是有点偏见?” 万清泉笑了笑:“她是她,我是我。” “错了。”林哲宇道,“老万,我很感谢你对我个人以及工作方面的支持,肖主任是县委办主任,你们一位是组织部长,一位是县委办主任,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希望你们之间有什么隔阂。力顺则通,力逆则堵,这个道路你比我更清楚。下午肖主任跟我说了那晚你看到的事,事实怎么样,我相信你有你自已的判断。” 林哲宇简单复述了肖春玉当时的陈述,道:“其实我无意改变你的看法,只是觉得肖主任一个女人混迹官场真的很不容易。” 万清泉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在回想着肖春玉平时的点点滴滴,这人时候他才发觉,自已确实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一切都是从肖春玉非常不堪的角度去看待,而事实上肖春玉还是很规矩的,当即道:“看来亲眼看到的也未必是事实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林哲宇笑了笑,只是看了一下手表:“肖主任也该到了。” 肖春玉并没有精心打扮,雨早就停了,一场秋雨一场凉,她穿了件厚实的外套,一进来就笑着道:“林书记,万部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林哲宇还没说话,万清泉便笑着道:“时候还早嘛。” 小细节 万清泉的态度让肖春玉很吃惊,要知道平时除非工作上的必要,万清泉对自已可是嗤之以鼻的,现在居然主动搭话,甚至还很热情,一时间肖春玉居然有些张口结舌,随即道:“万部长这么体谅我,我一定要多敬您几杯。” 如果换作之前,肖春玉的这番话万清泉势必会认为这是她的轻佻之语,但此时却一点也不觉得刺耳,反而觉得肖春玉很会说话,所以说看人的角度不同,带来的感受也是不同。 林哲宇笑道:“人都到齐了,可以上菜了。” 开了酒,肖春玉主动拿过瓶子,林哲宇却是道:“今天咱们抛开职务,论年纪我应该是最年轻的,这一点大家没有异议吧,所以这酒司令就交给我来当。” 林哲宇的低姿态让肖春玉和万清泉都有些不适应,从他们走上这条路,还没遇到过这样的领导,追溯以往,哪一任不是高高在上?即便有放低姿态的时候,也是作秀,而此时的林哲宇却是笑容可掬,犹如一个邻家男孩,和气他有,严厉他有,霸气也有,人畜无害,也有,到底哪一张才是他真实的面孔呢? 见两人都有些诧异,林哲宇高举双手道:“不适应是吧?我告诉你们,这种机会很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 还是万清泉当先道:“好,这第一杯交给你,后面还是请肖主任代劳吧。” 酒倒上,香气四溢,万清泉举杯道:“肖主任,这一杯我敬你,也代表我的歉意,我对你有误会。” 肖春玉呆了一下,林哲宇说过会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看着老万一脸的真诚,肖春玉的眼睛有些发红,一时之间她觉得她值了,有这样一位体恤下属的领导,夫复何求? “我干了。”肖春玉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林哲宇见她这副豪爽,正要叫好,迎接他的却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肖春玉的眼泪都要咳出来了,林哲宇递了张纸巾过去,道:“老万,你欺负人了啊。” 老万愕然,肖春玉一边咳嗽一边道:“不关万部长的事,是我不会喝酒。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从来没有喝过酒。” 老万又是一呆,他与肖春玉同桌吃饭很少,所以也不清楚肖春玉是不是不喝酒。 “不喝酒就别逞能,我让老板拿饮料上来。”林哲宇也没想到肖春玉不喝酒,赶紧调整安排。 “今天高兴,酒一定得喝。”肖春玉抢着去拿酒瓶,老万也过去夺,“喝酒不是女人的事,你就喝饮料吧,不然喝水也行。” 这一刻,他们还真忘记了职务,忽然间他们有了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年轻的时候,曾几何时,这种感觉早已渐渐地在心头磨灭,此时重新燃起,酒就下得快了。 结果是,三人居然喝掉了三瓶,老万和肖春玉喝得少,两人都有七八两,只是倒下去的却是老万,而不是肖春玉。 林哲宇有些后悔喝这么多酒了,看着老万坐在沙发上,头歪到了一边,嘴里还在嘟囔:“喝,我就不信喝不过你个从来不喝酒的女娃子。” 林哲宇不由莞尔,拿了老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找到了他爱人的号码拨了过去:“嫂子,我是林哲宇啊,实在不好意思,老万喝多了,还麻烦嫂子来接一下,还是在万宁餐馆,哦,好的,我等你。” 肖春玉虽然还没倒,眼神却已经迷离了:“这个老万,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吗。” 林哲宇看肖春玉满脸酡红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说出来谁信啊,领导陪两位部下喝酒,比他们喝得多,倒下的却是下属。 “行了,别吹大气了,喝点水吧。”林哲宇无奈地侍候着这两位。 接过水,肖春玉忽然哭了起来。 林哲宇就有些郁闷了,看来肖春玉也喝多了,一会可别吐在房间里,这时只听肖春玉道:“林书记,其实我挺想亲近你的,又害怕你。” 林哲宇不由一呆,道:“肖主任,别说胡话了。” 躺在沙发上的万清泉悄悄睁开了一只眼,随即又闭上了。 肖春玉揉着眼睛道:“我说的是真的。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像我的亲人。你知道吗?我有个弟弟,如果他还在世的话,跟你一样大,我不知道有多宠他,可是他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十年前,一场大火,本来他是能逃生的,为了救我,他被大火吞噬了。” 林哲宇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是把自已当成了她弟弟,见她哭得伤心,林哲宇不免也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了就好了。” 万清泉似乎已经睡着了,嘴角却是带着一丝宽慰的笑容,或许他在想,如果他在外面听到肖春玉的哭声,可能又会多想了吧。 待肖春玉停了哭声,林哲宇才道:“肖主任,要不你打个电话给你老公,接你回去。” “不用,我……”肖春玉刚说出这三个字,捂着嘴冲进了卫生间哇哇大吐起来,林哲宇苦笑着摸着鼻子道,“酒就这么醉人?” 不一刻的工夫,老万的爱人白秀梅就到了,看着软绵绵的老万责怪道:“要不是看在林书记的面子上,我才不管你。” 老万迷糊了一会儿,精神好了很多,笑嘻嘻地道:“要不是林书记,我可不会喝这么多。” 林哲宇道歉道:“嫂子,真对不住,今天心情好,不小心就喝多了。” 秀梅不好意思地道:“林书记,我没责怪你的意思。” 林哲宇笑道:“嫂子,回头还要麻烦你把肖主任也送回去,一个女人我不是太放心。” 老万自告奋勇道:“林书记你就放心吧,保证把肖主任安全送回去。” 秀梅眼睛一瞪道:“你这么积极干嘛?” 万清泉不由一怔,肖春玉也有些脸红,好在喝多了也看不出来,其实林哲宇原本想打电话郭啸的,考虑到肖春玉是他嫂子,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虽然他相信不会有事,不过瓜田李下的,传出去不好。 一些传言 此时芸坛市富丽大酒店里,牛飞堂正在宴请市委副书记张瑞鸿,酒已过三巡,菜也过五味,两人也放了筷子,牛飞堂低语了几声,张瑞鸿便笑着点头,很快有几名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进了来,一群莺莺燕燕围住了二人,好一副活色生香。 杨飞云上班很早,虽然不是市委大院来得最早的,但是他每次到的时候,整幢办公楼还没有几个人。 今天早上也是如此,接他的车进了市委大院,秘书沈东林赶紧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为他开了车门,杨飞云仰头看了看天道:“天又不好啊。” 沈东林笑着道:“天气预报说今天还会有小雨,明天就放晴了。” 杨飞云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办公楼。 沈东林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一条短信便通过无线电波发了出去。 没几分钟,市委副书记张瑞鸿便过了来,沈东林的办公室在杨飞云的斜对面,笑着道:“张书记好。” “小沈,杨书记在不在?”张瑞鸿笑吟吟地道。 “在呢,我去汇报一下。”沈东林进了杨飞云的办公室,低声道,“张书记来了。” 张瑞鸿进了杨飞云的办公室,杨飞云微笑着道:“咦,今天你也这么早。” 张瑞鸿与杨飞云合作得很好,市委在二人的配合把控下,滴水难进,所以杨飞云对他的态度亲近之极。 “书记,想找你必须起早啊,我太了解你了,除非有事,否则一早来了之后又去基层了,有你这样的领导,是芸坛的福气啊。”张瑞鸿半分也不掩饰地拍了一记。 杨飞云笑了起来:“一大早的就这么奉承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张瑞鸿笑着道:“我说的可是事实。书记,是这样的,根据党建工作的要求,要举办一个科级干部的培训,时间比较急,我弄了一个方案请你过个目。” 这种培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杨飞云只是简单过了一眼,道:“就按这个方案来吧。” “好。”张瑞鸿点了点头,忽然道,“杨书记,我听到一些传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杨飞云抬起头道:“什么传言?” “关于梅安的。”张瑞鸿道,“林副市长,听说因为县公安局长接受召见动作慢了,要停这局长的职呢。” “有这样的事?” 张瑞鸿笑了笑:“一把手要树立权威,正常。只不过到底年轻啊,据我所知,那位公安局长还是副处级,县委这么停人家的职,程序上不是太妥,恐怕会授人以柄啊。” 杨飞云看了张瑞鸿一眼,张瑞鸿看了一下墙面上的钟,道:“我还有个会,差点忘了,书记,你先忙。” 看着张瑞鸿出去,杨飞云沉默了一下,道:“小沈,你过来一下。” 天空还飘着零星的小雨,林哲宇已经在前往五水乡的路上。 县委一号车的副驾驶上坐着郭啸,林哲宇坐在后排,这一次去五水乡,是因为昨晚卫星的电话。 五水乡乡长陆宏达是卫星的同学,卫星打电话来让他关照关照。林哲宇明白卫星为什么打这个电话过来,一个科级干部动用市里的关系有些大材小用了,跟用大炮轰麻雀的道理差不多,相比之下,请自已这个县委书记关照正合适。 林哲宇并不反感这种托关系,昨天林哲宇在电话里也明确说了,堪当大用没问题,庸才则免谈。 五水乡在县城南侧,距离县城并不远,也就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一条路开到头。 林哲宇注意到县城道路两侧不少店面都是美容、桑拿、修脚的,随口道:“咱们梅安的娱乐业很发达嘛。” 郭啸自小在梅安长大,对此觉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倒是司机小鲁道:“梅安就是小东莞啊。” “小东莞?”林哲宇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鲁道:“这些店面看上去都很正规,其实里面别有洞天,不知道掏空了多少男人的口袋。” 林哲宇笑着道:“有这么夸张?公安局不管的吗?” “本来就是一家,管什么。”小鲁颇有些义愤填膺,“现在的梅安已经变了味了,林书记,我说了你可能不信,到了晚上你再探访探访就知道了。”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来了兴趣,今晚咱们就打探打探。” 说话间,车已进入五水乡辖区。五水虽然是个乡,但是发展得还是不错的,街道显得很是繁华,只不过浴室、桑拿之类的行业占据了很大部分。 林哲宇当作没看到,心中有数,让小鲁直接去乡政府。 林哲宇比较喜欢这种突然袭击的方式,倒不是存心想找谁的茬,只是这样能够看到一些真实的东西,比如工作作风,比如工作态度。 五水乡政府静悄悄的,一号车进了去也没什么异常,林哲宇和郭啸一同走进办公楼,看到的是井然有序,林哲宇暗自点头,刚准备上楼,楼下的党政办便走出一个人,问道:“请问你找谁?” 郭啸上前道:“县委林书记过来看看,乡里有领导在吗?” 那人吓了一跳,说话也有些不大利索了,道:“何书记不在,陆乡长在楼上,我带你们过去。” 脚才踏上二楼的走廊,便听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陆乡长,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有一句假话,你撤了我。” “我会让纪委调查的,你放心好了,只要是真的,我一定会秉公处理。” 办公室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人,挺年轻的,只是人长得不怎么样,怒气冲冲地与林哲宇等人擦肩而过。 “林书记。”陆宏达的个子很高,起码得有一米八,一张国字脸显得很是威武,只是见到林哲宇突然杀到,很是惊讶。 “林书记,这位就是陆乡长。”带着他们上来的人介绍了一下。 林哲宇点了点头,微笑着道:“陆乡长,我不请自来,不反对吧?” 陆宏达赶紧道:“林书记说笑了,请,请到办公室坐。” 小东莞 林哲宇和郭啸坐定,陆宏达自然少不了一番敬烟倒茶,寒喧几句,林哲宇笑着道:“刚刚很吵闹,怎么回事?” 陆宏达道:“提到这事儿,林书记,我有点情况得向您反映。” “哦?”林哲宇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道,“什么情况?” 陆宏达的眉头皱了下来,道:“林书记,五水乡的财政收入去年是四千六百多万。主要由一产和三产组成。五水乡的工业并不发达,所产生的财税只占了其中的五分之一,也就是说三产占了大头。三产中,房地产开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抛开资产运作的财税部分,剩下的几乎都是商贸业。相信林书记在来的时候也已经看到了,所谓三产,都是哪些行业。刚刚来反映问题的是五水乡农经站的一名工作人员,她说她丈夫经常出入娱乐场所。林书记,说句心理话,我宁愿财政收入少一些,也不愿意我们领着这些操着皮肉生意者所交纳的税金。” 郭啸有些异样地看了陆宏达一眼,他所说的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五水乡就是一个se情基地,其实这种情况在海湾镇也有所体现,只不过海湾镇的发展比其他乡镇要好一些,这一块并不明显。而他的话与司机小鲁所说的也是不谋而合。 林哲宇不动声色道:“宏达同志,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所说的有事实根据吗?” 见林哲宇似乎有些质疑自已,陆宏达冷笑了一声:“林书记,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走访调查,五水乡只不过是一个缩影而已,整个梅安恐怕都不容乐观,小东莞之称并不是浪得虚名。” 陆宏达是五年前任五水乡乡长的,之前的职务是县委办副主任,年纪也不大,前途无量,只是在乡长的位置上一坐五年,这在基层中还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政府一把手,少则一年,多则三年,都会调整一下。混得好的,提个书记,混得不好的,到某个局去养老,像陆宏达这样被摁在乡长的位置上五年,少之又少。 不过林哲宇知道里面的内情,卫星跟他提起过。 前任县委书记个子不高,腰椎间盘有点问题,走路的时候腰都是躬着的。一次去县委办,陆宏达敬烟给他,为他点火的时候,手抬得有些高,当时前书记什么都没说,在人事调整的时候让陆宏达去了五水乡。当时陆宏达就觉得有些不对,从县委办出来,大多都是任一把手的,不过组织部跟他谈话的时候,说他没有基层的工作经验,所以先做二把手,等积累了经验再说。 陆宏达也没想其他,他并不知道那个点烟的无心动作已经把书记得罪的妥妥的了,这乡长一坐就是五年,后来他才通过一些渠道知道事情的原委,却也是无可奈何。这事在春节同学聚会的时候遇上卫星提了一嘴,卫星记在了心里,恰巧林哲宇到梅安来任职,卫星就打了电话。 这家伙还真够耿直的,有了前车之鉴还不吸取教训,就不怕再得罪书记? 林哲宇道:“小郭,把宏达乡长说的记录下来。” 陆宏达道:“林书记,光记下来可不管用,se情行业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为什么在梅安有生存的空间和土壤?保护伞是最重要的原因。” 林哲宇淡淡道:“谁在保护?” “这个我不知道。”陆宏达倒是不是个满嘴跑火车的大嘴巴,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真凭实据,可不敢乱开炮。 林哲宇道:“捕风捉影可不行啊宏达同志。” 陆宏达略有些情绪道:“林书记,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介意做个恶人,梅安的se情业并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查处?仅仅是警方不作为吗?公安局听谁的?” “行了。”林哲宇的资历可不是一般县委书记所能比拟的,其实在来的路上他便已经在琢磨这件事,如果属实的话,那就不是简单的扫黄那么轻松了,面临的极有可能是一个利益团体,所以林哲宇在考虑如何才能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陆宏达这么说,倒是让他产生了一个想法。 “宏达乡长,这一次我是来调研五水乡的工作,你汇报一下吧。” 见林哲宇断掉了这个话题,陆宏达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按照林哲宇的要求去做。 听取了汇报之后,林哲宇又到几个创业点去看了一遍,并没有留下来吃饭。在回去的路上,林哲宇接到了市委一秘沈东林打来的电话。 “林市长您好,我是小沈。”沈东林跟着杨飞云有几年了,并不张扬,他深深体会到,一个张牙舞爪的人,得势只是一时,失势却有可能让他一败到底。 “沈秘书你好,有什么事吗?”林哲宇微笑着道。 “是这样的。”沈东林繁话从简,“梅安县公安局长周志波被停职的事情杨书记知道了,想了解一下情况。” 林哲宇微微一怔,这消息传得挺快啊,看来有的人动作不慢嘛,微一沉吟道:“周志波工作不力,慢作为,不作为,这与当前的政策是相悖的,所以我作出了对其停职的决定,考虑到他是副处级,我正准备到市里向杨书记当面汇报此事,只是不知道杨书记什么时候有空。” 沈东林道:“林市长,我会向杨书记汇报的,至于杨书记有没有空,我得回办公室看一下日程表,您等我的电话。” 林哲宇能够感觉到沈东林话语中透露出的善意,他自然乐得接受,当即道:“那麻烦沈秘书了。” 沈东林笑了笑道:“林市长是我学习的榜样,我还想多多向您学习呢。” 林哲宇也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有空了咱们坐一坐。” 放下电话,林哲宇的神色沉了下来,中午在招待所简单对付了一口,回到办公室,将肖春玉叫了进来。 “肖主任,公安局那边有没有可信的人?”林哲宇一脸严肃地道。 夜探按摩院 肖春玉推荐的是公安局副局长管德柱。虽然公安局长周志波被停职还有些争议,但这个指令还是被执行下去了,公安局的工作暂时由管德柱临时主持。 管德柱来的很快,林哲宇看过了他的资料,行武出身,为人很是刚正,这副局长也坐了四年了,一直没能动一动。据肖春玉说,每年干部评议的时候,他的得分都不怎么高,但也说不出他的什么毛病来,总体而言就是三个字,不合群。不过尽管如此,尽管他没能得到提拔,但是他副局长的位置还是坐得很稳。 “林书记。”管德柱啪地敬了一个礼,“管德柱向您报到!” 这个名字确实非常奇葩,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想起来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林哲宇微笑着道:“请坐。” 管德柱笔直坐下,英姿挺拔:“首长请指示!” 林哲宇笑着道:“不必这么拘礼。管局长,牛道德的处理怎么样了?” 管德柱的声音微微低了下来,道:“首长,牛道德涉案较多,很多伤人、敲诈、勒索案都与他有关,县领导的意思是拘留十五天,已经进入执法阶段。” 林哲宇的眉头微微一皱,道:“既然这些案子与他有关,为什么不查下去?” 管德柱沉声道:“外界因素太多。” “说说,都有哪些外界因素?”林哲宇淡淡道。 管德柱沉默了一下,道:“姜书记的指示是一个,刑警队的不配合也是一个。” 林哲宇也是一阵沉默,然后才道:“今晚有一项任务要交给你,我能信任你吗?” “那要看什么任务。”管德柱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让林哲宇不由一愣,幸好管德柱及时道,“如果是首长私人的事情,恕难从命。” 奇葩,简直太奇葩了,不过我喜欢。林哲宇笑了笑,神情陡然严肃了起来,道:“今晚的任务就是跟我一起调查咱们梅安的娱乐场所。” 管德柱的眼睛冒出了异彩,但是眉头却是皱了起来,道:“首长,太危险了,我建议您不要亲自犯险,如果相信我的话,就交给我吧。” 林哲宇沉声道:“有你的保护,我相信,我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管德柱猛地站了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傍晚时分,天空又飘起了小雨,随着秋的渐渐远离,天黑的也比较早,林哲宇匆匆出了县政府,没走几步,便进了一辆面包车。 车里坐着管德柱以及几名干警,他们穿的都是制服,林哲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管局长,我们是暗访,不是抓现场。” 管德柱沉声道:“首长要的是事实,所以只能由你出面,我们都是熟脸,一进去就被认出来了。我们只是负责您的安全。” 林哲宇没想到会这么复杂,早知道就让管德柱自已去搞了,现在骑虎难下了,只得应了下来,正有些后悔没有把小鲁也带过来,从管德柱身后走出来一个着便装的小伙子,管德柱道:“首长,这是警校刚毕业的小邵,比较面生,由他负责保护你。” 小邵敬了个礼,林哲宇上下看了看,道:“好,我们走。” 将针孔摄像机安装妥当,又试了音之后,两人下了车。 小邵是有备而来,对梅安的情况比较了解,问林哲宇打算去规模比较大一点的店还是那些小按摩院,林哲宇抓经济、搞斗争有一套,但是扫黄还是头一遭,真没什么经验,不过考虑到是暗访se情行业在梅安是不是普遍,所以林哲宇放弃了去规模比较大的店,提议多走几家。 这一点得到了小邵的赞同,当然,他不是从林哲宇的角度去考虑的,而是从安全方面入手,规模比较大的店比较复杂,组织上也比较严密一些,以目前的准备并不合适,相比之下,小按摩院之类的店就没这么麻烦了。 雨不大,两人撑着伞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叫红日的按摩店。 进了去,一种压抑的感觉便迎面而来。店面并不大,吧台也就五六个平米,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坐在吧台里,见有客人过来,笑逐颜开,起身嗲声嗲气道:“欢迎光临。” 那声调让林哲宇有种进了肯德基的感觉,小邵虽然年轻,经验却是丰富得很,道:“来两个技术比较好一点的技师。” “没问题,两位里边请,小红,小翠,接客!”女人高声叫着。 林哲宇不由苦笑,这种地方他还真没来过,小邵虽然嘴上麻利,实际行动不比林哲宇强上多少,好在就眼下的情况看,还是比较正规的。 见两人分了两个厅,林哲宇赶紧道:“我们还是在一间房里吧。” 吧台女暧昧地笑了笑:“两位看上去挺斯文,还喜欢这一口啊。” 林哲宇无言以对,只好干笑了一声,吧台女将他们带进了一个放着两张单人床的房间里,很快就有两个衣着暴露、身着短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见房间里的光很亮,一个伸手去调节灯光的亮度,林哲宇赶紧道:“不用了,亮一点比较好。” 那个叫小红的女子吃吃地笑了起来:“帅哥,你好se啊。” 她哪里知道林哲宇是想拍得更清楚一些啊。 林哲宇和小邵都躺了下来,小红找上了林哲宇,直接抬腿跨上了床骑在了林哲宇的身上,一点前戏都没有,直接就去解林哲宇的皮带。 “停!”林哲宇有些后悔自已“以身犯险”了,赶紧叫停,“我们是来按摩的,别乱来。” “按摩?”小红吃吃笑着,“装什么正经嘛,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办事吗?” “办什么事?”林哲宇为了让事实更清晰,故意问道。 “大哥,你怎么这么坏呀,不就是做a喽!”小红扭着腰肢,那边小邵也是面红耳赤,推开了小翠。 这戏是没法演了,林哲宇赶紧跳将起来:“不不不,我们就是来按摩的。” “神经病!”小红骂了一句,“按摩回家找你老婆去。” 展开调查 两人极其狼狈,这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整理好衣服打开了门,正要离开,门口却有两个黑脸大汉拦着了:“不给钱就想走?” 小邵冷笑了一声,就要亮明身份,林哲宇却是扯了一下他,道:“给,我给。” “算你们识相。”一个汉子道,“兄弟,钱都花了,不打一炮不是亏了吗?” 林哲宇装作生气的样子道:“你们这样就不怕我们报警抓你?” “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外地人。”吧台女不屑道,“报啊,欢迎你报,警察认定你是**,还要再罚你一笔钱,我们还能多分点。” 林哲宇无语了,径直走出了门,小邵也是有些不自在,低声道:“林书记,要不要再去一家?” 林哲宇摇了摇头,本来他打算多去几家的,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一个小按摩店便能解释很多情况了,不但有警方为他们提供保护伞,还有警方与社会人员勾结的事实。 回到面包车上,林哲宇的神情很是难看:“管局长,你对这事怎么看?” 管德柱左右看了看,道:“首长,我能向您单独汇报吗?” 林哲宇的办公室里,管德柱道:“梅安的se情行业很泛滥,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那个女人说的一点都没错,警方确实在为他们提供保护,但是警方为什么要为他们提供保护?首长,您应该想得到,县里曾有领导的指示,而且还是主要领导。他曾说过,不管是干什么的,只要能为梅安的财税作出贡献,就是好同志。” 林哲宇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可是他随即想到,梅安经济基础薄弱,虽然离市区不远,却没有什么发展机遇,所以这些行业的暴利完全可以支撑起这一点来,难怪陆宏达说,他不愿领这份工资,嫌脏。只是管德柱接下来所说的却更让他难以置信。 “在梅安,像这种小按摩店多如牛毛,以前也曾经打击过,但是这边绝迹了,那边又起来了,根本没有用。”管德柱沉声道,“梅安最大的几个娱乐场所一共有三个,一个是萝萝皇宫,一个是梅山叠院,一个是豪爵仙境。首长,这三家是领头的,他们不倒,梅安的se情业就无法根除,因为这三家是代表。”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根除?”林哲宇问道。 管德柱笑了笑:“萝萝皇宫是招商引资企业,是段市长介绍过来的,梅山叠院的老板是咱们县委牛书记的儿子,豪爵仙境的老板是市委杨书记的外甥,哪一个是容易啃的骨头?总是扫一些虾兵蟹将,人家也不服气啊,索性放开了。” 林哲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不惜自已亲身说法,就是为了能获得第一手的资料好像市领导汇报,不但一举拿掉周志波,还要整顿梅安的公安系统,现在听起来,为这三家撑腰的都来头不小,算起来,梅山叠院算是好一点的,只是没想到这里面与杨、段二位领导都有些牵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这个情况呢? “今晚的事情先保密。”林哲宇道,“继续展开对牛道德的调查,一定要深挖。” 管德柱掷地有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让管德柱先走,林哲宇躺在沙发里,心头涌起了一阵无力感,梅安的问题很多,还牵扯到市里的一二把手,他又该怎么应对? 以目前的情况,想一举扫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没有这个力量。公安局虽然有像管德柱这样正直的副局长,也有靠得住的干警,但是就靠今天来的那几个人吗?显然不行,或许搞搞小动作还行,就管德柱提到的那三家,都是难啃的骨头。 正这么想着,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属于女同志的,果不其然,正是肖春玉。 肖春玉也被吓了一跳:“林书记,你还没走哇。” 林哲宇道:“落了东西,回来拿。你怎么还没走?” “看到你办公室的灯亮着,就过来看看了。”经过昨晚的事情,肖春玉的心态平和了许多,即便是这么晚,说话也自然多了。 林哲宇笑了笑,道:“吃饭没有?一起?” “领导请客,吃过了也还能再吃一点的。我来安排吧。”肖春玉打了个电话之后道,“就政府招待所,不嫌弃吧?” 政府招待所就在县政府的隔壁,叫梅苑大酒店,以前由政府办公室主任胡小莉负责,后来承包了出去,三年签一次合同,再过两个月合同就要到期了。 肖春玉一边介绍着一边在前引路,他们走的自然不是正门,从县政府的院子就能穿过去,厅是早已安排好了的,由于只有他们两人,所以就安排了一个偏厅,两人刚一落座,便有一名男子过了来,满脸堆着笑容道:“林书记您好。” 肖春玉笑着介绍道:“林书记,他就是我刚刚跟你提起的于中华。” 林哲宇微微一笑道:“于老板不用客气,生意还好吧?” 于中华诉苦道:“林书记,不瞒您说,这几年生意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以前不少业务单位都不来了。” “呵呵,中央提出了八项规定,三公经费都透明化了,杜绝公款吃喝,这也是正常的。于老板,既然你承包了,就得适应形势的变化,开阔财路啊。” 于中华道:“林书记,您说的是一个因素,可是有的酒店生意就很好啊,梅山叠院倒是变成了县政府的定点招待地了。” “于老板,赶紧上菜吧,林书记还没吃饭呢。”肖春玉眉头一皱,插了一嘴。 于中华连声应着:“我去看看,马上好。” 于中华一走,林哲宇笑着道:“能盘得下招待所的,这关系也不一般吧?” 肖春玉笑了笑:“柳人大的关系,之前柳人大是县长,现在也没什么话语权了。” 林哲宇轻喔了一声:“听说梅山叠院是牛书记的儿子开的?” 生机勃勃 雨已经住了,却是没有放晴,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阴冷,据说这几天有一股冷空气要杀将过来,极有可能提前步入冬天,不过杨飞云的办公室里却是温暖如春。 昨晚接到了沈东林的电话,说市委杨书记今天上午没有什么安排,所以林哲宇立即决定一早就赶到市委汇报工作。 坐在沙发上,很是轻软,林哲宇觉得自已的身体都要被包进去了,以至于无法保持笔直的坐姿了。 杨飞云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严肃,反而很是和善:“哲宇同志,听小沈说你有工作要汇报,说说吧。” 林哲宇道:“杨书记,在向您汇报工作之前,我先向您检讨一下。” 杨飞云目光一动:“哦?不错嘛,才去梅安三天就要检讨自已,我倒是好奇了,检讨什么?” “检讨我的官僚主义,违背了四风。”林哲宇道,“在没有经过组织批准的程序下,就擅自对一位副处级干部作出了停职决定。” 杨飞云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详细说说。” 林哲宇将他到梅安第一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道:“当时我很气愤,所以对周志波给予了停职的决定,事后我才知道他是副处级的干部。” 杨飞云未置可否道:“作为一把手,就得拿出一把手的权威来,这件事上你做得不算错,只不过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啊,毕竟周志波有目无领导的嫌疑。” 林哲宇道:“杨书记,别人的误会我倒是不在乎,我依然坚持我的决定,这也是我向您汇报的工作之一。据我了解,周志波慢作为、不作为表现在很多方面,这还不是停职的主要理由。有人举报周志波与黑社会勾结,充当保护伞。考虑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及他身份的特殊性,我提请市纪委、市公安局介入调查。” 杨飞云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道:“你应该知道轻易对一名处级干部进行调查的后果,有问题便罢了,如果查无问题,你在梅安的威信将会荡然无存,不仅如此,在市里也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 林哲宇没料到杨飞云会说的如此严重,思量了一会儿才掷地有声道:“我明白。” 杨飞云看着林哲宇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赞赏之意,林哲宇此举多少有些立威之意,但是更多地是为了日后工作的开展,只是他还是太年轻了,也太不了解芸坛的情况了。 “梅安的问题历来已久,有新产生的,也有历史遗留的,你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解决吗?”杨飞云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哲宇怔了一下,看着杨飞云,杨飞云却是没有给他答案,只是指了指林哲宇的脑袋:“自已好好想一想。所谓剑不轻亮,亮必斩人,任何事情都要有把握,一击致命,做不到就不要做,你自已考虑。” 林哲宇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杨飞云是在表达周志波的背后还有更大的boss吗?哪个boss能有他杨飞云大? “有杨书记的支持,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林哲宇很清楚自已在芸坛全无根基,要想成事,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扯大旗当虎皮。 杨飞云微微一笑,林哲宇也算是变相地站了队,不过他作为市委一把手,精明是他的本质,怎么会轻易被林哲宇所绑架,缓缓道:“好莱坞电影最喜欢个人英雄主义,第一滴血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但是事实证明,在官场中,个人英雄主义是要不得的。有一种言论,强调团队的力量,我想,你应该有你自已的感悟。”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哲宇如果还不能领会,那就其蠢如猪了,杨飞云是在说,他即便是市委书记,很多事情也要讲究平衡,若是一昧地想一家独大,最终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林哲宇赞同杨飞云的思路,斟酌着用词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我也相信,即便是一湖污泥,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杨飞云笑了笑:“那你就放手去做,等时机成熟了再跟我说。” “那周志波停职的事情……”林哲宇试探着道。 “你是一把手嘛,你说了算。”杨飞云微笑着道。 林哲宇也笑了,突然道:“杨书记,梅安有个豪爵仙境,听说老板是你的外甥。” 杨飞云目光一凛,指着窗外的一棵大树,淡淡道:“你看那棵树,天冷了,有的叶子已经掉了,有的叶子已经枯萎了,但是这棵树还是有生机的,是不是?” 林哲宇站了起来,道:“杨书记,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放手去做吧。”杨飞云摆了摆手。 谈话到此结束,林哲宇在来的时候,心情就犹如这个天气一样阴霾沉重,但此时却是有种阳光灿烂的感觉,只因为杨飞云的支持,虽然没有说的那么明白,自已却是能够领会,只是阳光是否能持久,就得看他自已的努力和各方面力量的整合了。 而在杨飞云的办公室里,杨飞云却是坐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对林哲宇的态度源自于常务副省长乔初一的电话,乔初一只说了一句话:“我在凤阳的时候,哲宇是我的秘书。” 市里势力的斗争并不会局限于某个县区,同样,省里的斗争也不会局限于某个市,乔初一在凤阳任市委书记的时候,杨飞云还只是市长,两人同属于一个阵营,现如今乔初一任了常务副省长,与杨飞云的关系自然更为密切,只不过这层关系,外界知道的并不多。 杨飞云立即明白了乔初一的意思,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要考验一下林哲宇的能力,毕竟眼见为实,他与段天德的明争暗夺历来已久,林哲宇的到来为他争取到了一个机会,他不介意将这枚钉子安插到对方的身体里,至于能不能刺入对方的心脏,除了要看林哲宇这枚钉子是否尖锐以外,还要看自已这把锤子挥下去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