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花神探与长靴终结者》 第1章 拉皮条的小妞 “落山街英伦小区有惨案发生,请妙花神探出手相助。——花粉(qq:250301218)” 龙熙蕊看着手机上夜瞳转发给她的信息。 “希瑞,看来这次是你的粉丝找上门来了。”耳机里传来夜瞳的声音,那是一种类似机器人发出的电子音。“希瑞”是八十年代在中国曾经风靡一时的动画片《非凡的公主——希瑞》里神奇女超人的名字,因为和“熙蕊”谐音,所以成了夜瞳嘴里的口头禅。但如果把龙熙蕊比作女超人,倒也并不为过。 “那就借你吉言,我去见见这位‘花粉’。”龙熙蕊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面前人流熙攘的牛津广场。 “正在帮你定位,只要你的粉丝登录qq,就算隐身,我也找得到这个‘花粉’。话说回来,见你为什么选了这么个人山人海的地方?” “也许是别有用心。”龙熙蕊说着将一个针孔摄像窃听器按在胸前的钮扣上,看起来就像是一粒尘土。 “yes!”夜瞳的电子音高了八度,“目标锁定,左转前行30.1米。” “是那位手持鲜花的金发女郎吗?”龙熙蕊看着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孩说道。只见她一头金色的长发垂至前胸,耳朵藏在头发里,却露出硕大的米字形耳坠,一双粉色长靴格外乍眼。 透过针孔摄像头,夜瞳可以看到龙熙蕊面前的一切。“bingo!希瑞,你对距离的目测简直可以和卫星一较高下。” “与其恭维我,不如好好欣赏一下这位‘花粉’美眉吧!”龙熙蕊正了正胸前的钮扣。 “嘘!我已经在qq上告诉她你到了。” 话音未落,本来东张西望的女孩看了一眼响过的手机,便满脸喜悦从龙熙蕊正面迎了过来。“妙花神探,今天终于见到你了,这一面我等了好久。”一束五颜六色的鲜花递到龙熙蕊面前。 “你让我受宠若惊了!”龙熙蕊被动地接过花,“你就是花粉?” “是啊,可以跟我合个影吗?”不等龙熙蕊回答,花粉已经转身和她并排搂在一起,用手机连拍了几张。 “听说英伦小区有惨案发生。”龙熙蕊脸上的微笑开始散发出严肃的味道。 “噢!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花粉说着塞给她一个纸条,“这是请你的人的地址。”看到龙熙蕊略带疑问的眼神,她继续说道,“我只是个中间人,更重要的,我想见你一面,于是顺便替人家送个信。好了,我的愿望也实现了,不耽误你去破案了,妙花神探,我的偶像。” 在花粉给出飞吻然后转身离去的同时,耳机里响起了夜瞳的电子音:“这小妞除了浓妆艳抹,绮罗珠履大下功夫之外,相貌只能算是平平而已。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粉丝兼职送信的。” “她还是个兼职扒手。”龙熙蕊一边看着纸条上的地址一边平静地说。 “哈哈!偷了你的东西不就等于一切行踪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吗?” “她约在这里见面的确是有所预谋的,希望我的脚力不慢。” 这时,花粉已经从人群中消失,左拐右转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脸上泛着得意的笑容,硕大的耳坠随着她的步伐在肩上摇摆,米字形的正中黏着一颗尘土样的东西。 “珍妮,你猜我今天把谁给切了?……是妙花神探耶!” “呦!华崽儿,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连大名鼎鼎的妙花神探都中招儿,你该改名叫‘采花神偷’了。” “妙花神探,也不过如此嘛!唉,切人是小,还得看切到的是什么货色……钱包看起来是牌子,可惜现金少得可怜。”华崽儿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用另一只手翻着一个精致的皮夹,突然她从里面取出一枚钱币样的东西。“这是什么,像个硬币,一面是条龙,另一面是朵花。”她说着将硬币塞到嘴边咬了咬,“硬死了,非金非银,只好寄希望于它是个古董了。” “妙花神探的东西,就算放到网上拍卖也值几个钱吧!” “管它呢,反正皮老头子那三千块中介费已经到手了。”她说得洋洋得意,不知道自己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正在通过耳坠上的针孔摄像窃听器传输给龙熙蕊和夜瞳。 “这小妞叫华崽儿,你猜是刘德华的女儿,还是华少的妹妹。”夜瞳说。 “别开玩笑了,查查她的资料。”龙熙蕊盯着手机上缓缓移动的红点,红点所对应的正是华崽儿的位置。 “先通过qq获取她的身份证号码,再进入人事部门的数据库,这得费点儿时间。” “我离她还有五百多米,老规矩,比谁先。” “不带跑的。” “成交。”龙熙蕊说着轻舒玉体,像片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从她身边经过的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驾驶的自行车的后座上。“帅弟,载姐姐一程。” 男孩回头惊讶地看着她,抽了抽鼻子,痴痴地说:“姐姐,你好香!” “小心!”在龙熙蕊的提示下,男孩的车子与迎面飞驰而来的一辆货车有惊无险地擦身而过。 另一空间,一面巨大的墙壁上布满了十几块显示屏,其中有的播放着从龙熙蕊胸前纽扣上的摄像头传来的图像,有的播放着从华崽儿耳坠上的摄像头传来的图像,有的显示着卫星地图以及正在接近中的两个红点,还有的满屏的数字正在破解密码。 “耍赖!”夜瞳高声抗议道。 “我可快到了。” 男孩不知道龙熙蕊在和夜瞳说话,又把头转了过来,眼中更多了一层春心萌动的光芒。 “前面的路口右转。”龙熙蕊看着手机,拍着他的肩膀说,“帅弟,可不可以再快一点?”显然,弦外之音是给夜瞳听的。 “没问题,靓姐。”话音刚落,自行车一个急转弯,双轮飞转,像添了油门一样,加速疾驰而去。龙熙蕊的长发随风飘起,有点儿飞的感觉。 “算你狠!”气愤中的夜瞳似乎已有些无奈。 龙熙蕊看着手机上对应华崽儿方位的红点已经被自己从另一条巷子绕到前面,于是对男孩说:“谢了,帅弟,我该下车了。” 男孩慌忙间一个急刹车,车轮“嘎”的一声在地面上滑出一抹印迹,等到他回头看时,龙熙蕊已站在远处的街口冲着他微笑。 “靓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就叫我靓姐吧,帅弟,后会有期。” 在男孩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龙熙蕊转身进了小巷。 此时,华崽儿与珍妮的电话还没讲完。“说得我都有点儿口渴了,等我买杯奶茶……咦!我钱包呢?” 突然,一个红色皮夹出现在华崽儿眼前,她先是一喜,紧接着脸色大变。“妙花神探!我的钱包怎么会在你那?” “礼尚往来。”龙熙蕊微微一笑,她右手拿着钱包,左手掌心朝上向前伸出。 华崽儿很自觉地把偷来的皮夹放到她手上,紧接着去抓自己那个,哪知龙熙蕊右手向后一收,道:“诶!钱包可以给你,但里面有些东西是不是该物归原主?”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华崽儿一副故作莫名的表情,但长得打卷的睫毛下,一对小眼珠在眼眶里滴溜乱转。 夜瞳的声音再次从耳机传来:“希瑞,原来这小妞是有案底的,这是她的档案:梅丽华,今年19岁,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曾经因偷窃罪被劳教过,道上的绰号崽子华、华崽儿……” 龙熙蕊照葫芦画瓢,把夜瞳的话大致复述了出来,却早已把华崽儿听得脸色铁青。“你……你……” “别忘了,我可是个私家侦探。皮老先生那三千块……” “只要你按纸条上的地址去他家,钱就是我的了。明码实价,公平合理。” “想不到给我拉皮条,还真是价格不菲啊!”龙熙蕊从纸条上得知真正请他的人叫皮胜劳,uu看书 w.ukanshu而且刚刚窃听到华崽儿在电话里提起的皮老爷子那三千块“中介费”,再加上钱包里的确有一打厚厚的钞票,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难怪人家说:‘若得妙花三分力,只怕世上无难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算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华崽儿说着一边双手握拳向外送出,一边低头把脖子向前伸出。“是送我去公安局,还是就地正法。” “别忘了,我可是个私家侦探,不是警察。”龙熙蕊右手把钱包塞在华崽儿手里,左手轻拍她的肩膀,说:“完璧归赵,自然可以还自己一个清白,就像现在一样。” 她轻收玉臂,左手中无端多出一件米字形的耳坠来,眨眼间,耳坠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直看得华崽儿张口结舌,怔在那里。龙熙蕊悠悠一笑,张开右手,耳坠自指缝中垂下。“变魔术是不是比偷东西更优雅有趣?” “如果你肯教我变魔术,我发誓再不偷东西。”华崽儿说着便想下跪拜师,却被龙熙蕊一把扶住。 “还是先把英伦小区的惨案破了再说,到时候我介绍一位真正的魔术师给你。”不知不觉间,耳坠已回到了华崽儿的耳垂上,只是米字形的中心已不见了那粒尘土样的东西。 提起惨案,华崽儿眼中闪过一丝惊骇的神色,这让龙熙蕊也微微变了脸色。“可以说说有关那件惨案的事吗?” “是皮老先生的女儿,被人截去了双腿。” 第2章 罪有应得 英伦小区,地如其名,像英国画家托马斯?吉尔丁的作品,充满热情风韵、绮丽绚烂,带着抽象与梦幻色彩。 龙熙蕊和华崽儿到达之时,已是夕阳西下,一缕暮色更为眼前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但华丽的安静却渐渐给人一种诡秘的不详之感,方圆百米之内,竟连一个人影都不见。 “那天早上,我就是在那里见到老皮——不,是——皮老的女儿,名字好像叫皮茜,是个小学老师。”华崽儿一指不远处的楼角,那里并排摆着几个垃圾箱。“她双腿膝盖以下的部分都不见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被人塞在老大一个皮箱里”。她说着把手拢在脸旁,对龙熙蕊耳语道,“而且,她那时可是全裸的!” “是你发现的现场?”龙熙蕊向着楼角那边走去,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地面。 “当时还围了不少人,后来有人报了警,警察立刻封锁了现场。本来我喜欢每天清晨到这个花园一样的小区来跑步的,但现在连想起这里都觉得瘆得慌。” 片刻间,龙熙蕊已来到垃圾箱前,她转身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 “当然,最惨还是皮家的人,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女儿,听说皮老太太当天就脑出血进了医院。凶手简直是丧心病狂,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扒人家衣服,断人家双腿,还把人家丢在垃圾箱旁边。”华崽儿越发说得义愤填膺,“警察到现在还没破案,一群酒囊饭袋,就抓小偷有能耐,想当年我……”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听起来凶手似乎也并不简单。” “所以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的你,还好让我找到你的留言信箱,于是才主动去找皮老。” “接下来就是拉皮条,敲竹杠,做一个采花神偷?” “采花神偷”是珍妮称赞华崽儿时被龙熙蕊窃听到的,四个字说得华崽儿一脸惊诧,她有些难为情地说:“好啦,是我班门弄斧,小巫见大巫,人家知错了,您就别糗我了。不过,能和妙花神探过上几招儿,我华崽儿也死而无憾了。”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是自豪。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黑苗,乖,别叫。”一位老婆婆对着地上一只黑毛小狗说道。她身边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正拿着笔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 “我们只好谨慎一点,尽量不外出,天黑之后更不敢出来了。要不是为了遛遛这小东西……”她说着被动地扯了一下狗链,继续对二人说,“你们什么时候破案哪?太可怕了,这简直是恐怖主义!” “婆婆,您有些小题大做了吧!放心,有我们人民警察在。要是让我抓到那个家伙,我非打到他主动去舔你们家黑苗的屁股不可。”男的大声说着。 女的立刻伸手推了他一把,教训道:“三句话,嘴就没把门儿的,听起来你倒像个恐怖分子。要是给头儿听到了,有你好看!” 龙熙蕊和华崽儿从三人身旁经过时,华崽儿扭头顽皮地冲男的眨了一下左眼。这回眸一视仿佛在不经意间勾走了他的魂儿,令他看直了双眼,直到女的略带嫉妒地狠拉了他一把。当然,他眼中所关注的绝不只是华崽儿的青春萝莉,龙熙蕊的清纯素雅更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皮胜劳的家在17楼,门大开着。好几个人在房间里忙碌着,有的在检查物品,有的在拍照,有的在画图,有的在记录。 “皮老先生,我知道,整件事给您带来的创伤是无法言喻的。”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说道。 “不,我很好。”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沙发上,语气略显生硬,“当一切改变的时候,我能做些什么?——照常纳税,呵呵,而你们又能做些什么?——让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手逍遥法外?呵呵!” “我知道,已经三天了,我们的侦破工作并不顺利。” 皮胜劳摘下左手腕上的机械表,一下一下上着发条。“就算一块停了的表,一天之内也会有两次显示正确的时间。” “皮老先生,希望您能明白,讥讽我们警方的工作对破案是毫无帮助的。” “邓队长,我不过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受而已。” “可那听上去并不只是感受。”邓队长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到目前为止,我们手头的线索少得可怜,能为我们提供最多线索的,是案子的受害人——皮茜,您的女儿,但您却不同意我们为她当面作笔录,这……” “医生说她是ptsd,什么‘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我的女儿只有23岁,我不认为她现在能为你们提供什么宝贵线索,更不希望你们去刺激她、伤害她。”说话间,皮胜劳看到了进入房间的华崽儿和她身后的龙熙蕊,他立刻站起身来。 这一举动使邓队长也扭头观看,见到华、龙二人,他先是一怔,随即问道:“这两位是……” “我请来的私家侦探。”皮胜劳脸上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鼎鼎有名的妙花神探。”华崽儿随声附和道。 与邓队长四目相接,龙熙蕊看到的是一张俊朗不凡的脸,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下颌方正而棱角分明。他面带微笑,却透着一种威严的气概。 “刑警队重案组,邓浩然。”他一边打量龙熙蕊,一边说,“听说,得你三分力,世上无难事。看来今天我得向你取取经了。” 龙熙蕊回以微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惩恶扬善,不是每个人都义不容辞吗?” “这的确是一个让人没法说不的问题。”邓浩然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龙熙蕊的眼睛。 正在这时,有人叫道:“头儿,有发现。”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到邓浩然手中。“从书房里的废纸篓里发现的。” 屋子里的人几乎都凑了过来。 “亲爱的同学们:”邓浩然把纸上的字朗声读了出来,“我错了。经过深刻反省,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大家都看到“自己的错误”几个字被一道横线划掉了,纸上的字迹到此结束。 “上帝,把纸篓拿来。”邓浩然说。 “上帝”是刚才递给他纸团的人,一个留着一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话音未落,“上帝”左手拎着纸篓,右手从里面取出两个纸团交给了他。 邓浩然迅速展平一个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同学们:我知道自己……错了”“错了”两个字被横线划掉了,后面也没了下文。他接着解开另一个纸团,上面写着:“亲爱的同学们:我错了。经过深刻反省,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不应该”全部字迹只有这些,但这份没有划线。 邓浩然一把抓过纸篓,里面除了一张超市的购物单,再没别的东西。他拾起购物单,上面的记录只有一支3.9元的水性笔,购物日期是10月23日12:08。 “是我们发现皮茜的前一天中午。”“上帝”说。 “皮老先生,这些天你倒过纸篓里的东西吗?”邓浩然问。 “没有,这是小茜书房里的纸篓,书房是给她专用的,我和她妈平时很少进去。” “我们得进她的书房看看。”邓浩然说着快步向书房走去,龙熙蕊紧随其后,其他人也逐个跟了进去。 一张很大的木制写字台占据了书房的主要空间,一台电脑,一只台灯,一摞教案,一叠白纸,还有一只水性笔。 邓浩然伸手拿起水性笔,在白纸上划了几下,颜色与纸团上的字迹一致。 “看来那些字是皮茜亲笔写的。”龙熙蕊一边说,一边拿着桌上的教案将二者的笔迹进行对比。 “也就是说,皮茜在出事的前一天中午,从超市买了一支水性笔,接着回到家,然后用这支笔写下了这些东西。”邓浩然将三张皱纸按字数多少排列开来。 “是老师写给学生的一份检讨书,而且看得出来,她写得很不顺。”龙熙蕊接道。 “不可能!”皮胜劳近似愤怒地叫道,“小茜她刚刚被学校评为优秀教师,怎么可能写检讨书给她的学生?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问题就在这里。”邓浩然说,“皮老先生,我想能够说明一切的人正是您的女儿,所以您真的有必要让我们见她。” “不行!现在……”皮胜劳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uu看书.ukans“现在还不行。” 突然,从里面房间传来一声玻璃容器破碎的声音。皮胜劳立刻万分紧张地冲了过去。打开房门的瞬间,在场众人尽皆骇然。 皮茜半坐在床上,她把脸埋在手指修长的双手里,无声的泪水自指缝间溢出,披肩的黑发略显凌乱。被子跌落在地上,使床上残缺不全的双腿映入人们眼帘,膝盖处的断端被洁白的纱布包得严严实实,但带给人的恐怖之感丝毫不减。床头柜边,透明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周围还有水在流动,似乎一个盛着水的杯子刚刚被打碎。 “小茜,别怕,有爸爸在。”皮胜劳把女儿的头搂在怀里安慰道。 这时华崽儿知趣地拾起被子盖在皮茜身上,“上帝”等人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玻璃。 “应该是她的幻肢痛发作了。”龙熙蕊说。 “医生也是这样说,而且每天都要痛上几次。”皮胜劳说着,辛酸的眼泪夺眶而出,显然,他的心痛并不比女儿的幻肢痛轻多少。 邓浩然不自禁向龙熙蕊投来嫉妒的目光,其中似乎又带着几分钦佩。“好像我们应该叫个医生来。” 龙熙蕊摇了摇头,说:“那是一种心理上的疾病,如果要找医生,最好请位心理医生来。” “不!”忽然间,皮茜抬起头,露出她那苍白可怖、五官脱像的脸,说,“不要找医生。也许,是我罪有应得。” 第3章 天使与魔鬼 房间里像真空一样令人窒息,死一样的寂静。 皮茜的话让人震惊,震惊使人沉默。所有人的表情犹如照片一般被瞬间定格。 “你说什么?”终于,皮胜劳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变得凄厉而古怪,“小茜,你刚才在说什么?”他一边发狂地叫着,一边双手用力地摇着女儿的肩膀。 “皮老先生,请你冷静一点。”华崽儿正欲上前阻止,皮茜突然两眼一翻,一下子不省人事。 “你怎么了?小茜!”皮胜劳的声音近乎嘶哑。 第一时间,邓浩然一把抓起皮茜的手臂去探她的脉搏,与此同时,龙熙蕊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她的颈部动脉上。 “应该是惊吓过度。”龙熙蕊看着邓浩然说,后者点了点头。 “皮老先生,你和令爱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邓浩然说着,和龙熙蕊轻轻把皮茜放倒在床上并盖好被子。 皮胜劳在华崽儿的搀扶下,像滩泥一样瘫坐到床边的沙发上。 这时,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虽然大门是开着的。接着走进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个皮箱。看到眼前的情形,他显然有些意外,不自禁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是负责为皮茜处理伤口的高医生。” 邓浩然回了一句:“我们是警察,你来得真是时候,大家正需要你。” 高医生立刻打开皮箱,换上白衣,分别为父女俩作了检查。他给皮胜劳服用了一点儿镇静药物,让他小睡一会儿。他说皮茜有些精神衰弱,并无大碍,然后开始给她的伤口换药。 华崽儿等人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于是躲在房间外面,只有邓、龙二人留了下来。 “也许我们警方有必要了解一下受害人的伤情。”邓浩然说。 “目前看来,伤口愈合的情况非常理想。”高医生说,“假如她的腿当初得了什么严重的疾病,比如说恶性肿瘤,那么这将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截肢手术。” “你是说凶手可能是一个骨科医生?”龙熙蕊问道。 “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不过,我从医将近三十年,不是我谦虚,如果给我的手术水平打六十分的话,那么那个人该得九十分以上。没有几十年的专业临床实践,真的很难具备如此高超的手术技巧。” 邓浩然和龙熙蕊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那么,高医生,你认为在本市能够达到这个水平的骨科医生,能有几个人?” “不超过十个。” “谢谢你,高医生,你为我们警方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 “应该的。警官,请过来帮我一下。” 邓浩然应了一声,开始帮高医生用纱布为皮茜包扎伤口。龙熙蕊若有所思地环顾着房间里的摆设,墙上一张大幅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看起来是班级的合影。小学生们前后分列三排,在第一排的正中,她发现了坐在那里的皮茜,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印在她标致白皙的脸上,与床上之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学校方面的反应和皮老先生差不多。”不觉间邓浩然帮完忙来到龙熙蕊身旁,看到墙上的照片说,“据我们调查,皮茜她受学生欢迎,被同事认可,得领导信任,而且的确刚刚被评为优秀教师。” “不合逻辑的地方,或许正是案情的关键切入点。”龙熙蕊的目光依旧集中在照片上。 高医生这时收拾好东西,换上便装,说:“我每周会来两次,为她处理伤口,这是我的名片,两位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邓浩然接过名片,只见上面印着:高世林,副主任医师……“高医生,如你所说,伤口的恢复不是问题,我想现在受害人更重要的问题是心灵创伤的平复,这也是能否尽早破案的关键,我们警方更是心急如焚。” 高世林轻轻扶了一下眼镜,说:“我可以请我一个作心理专家的同事过来,也许能够帮到你们。” “有劳高医生。” 众人送走了高世林,邓浩然即刻开始布置下一步的行动。“上帝,我要全市所有医院副主任医师以上骨科医师的资料和案发前后的行为记录,安平、大龙、小迷你跟你一起。” “好的,头儿,我们这就开始行动。” 四个人刚出门,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地响起。 “什么情况,韩兴?” “好消息,头儿。小区物业的经理终于露面了,他同意我们调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来看。”虽然离得不近,龙熙蕊已依稀辨别出对方是她刚才在楼下遇见那个和老婆婆对话的男警察,因为他说话时的嗓门总是很大。 “很好,我马上下去。”邓浩然说完回头向卧室看去。 “我来照顾他们,请放心吧。”机灵的华崽儿看出了他的顾虑。 邓、龙二人进了电梯。邓浩然背靠在电梯的侧壁上,默然地盯着龙熙蕊的侧面。她扭头一笑,也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已画出问号。 “你的笑容很天使,你的身材很魔鬼。你本可以去当个明星。”他说,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的天使与魔鬼。“作私家侦探很有趣吗?” “你的恭维很精彩,我不得不说声谢谢。”她在笑,的确笑得像个天使。“你也许可以去当个作家或诗人,那你又为什么选择警察这一行?” “你不知道,这东西像个紧箍咒一样,戴上就休想摘掉。”他说着翻开他的证件,露出上面的警徽——一叠羽毛托起五星国徽。“等我寿终正寝退了休,说不定会考虑开家私家侦探社,但退休之前,我先得把这桩案子破了再说。”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从17楼降至1楼。一出电梯,他却有点儿从二人世界的天堂一下子进入十八层地狱的感觉,尽管“天使”笑容依旧,正以“魔鬼”的身姿与他并肩而行。 “希望能从小区监控录像上发现什么线索。你知道,法律程序的执行比立法过程还要繁琐,一张取证令也要几天时间。”他清楚必须让自己的理性跳出天堂地狱,回到现实。 韩兴正等在外面。“头儿,明珠在物业办公室等着我们呢。这位是……” “咱们的帮手。” 三个人沿着龙熙蕊来时的路向小区门口走去。韩兴很有些兴奋,不时地要偷看龙熙蕊几眼。 经过垃圾箱时,龙熙蕊突然蹲下来察看地面。 “我们的法证人员已经详细检查过了,目前还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邓浩然转过身来说,“这个骨科医生的手段像他的手术技巧一样高超,不留任何线索。” 韩兴听得莫名其妙。“什么骨科医生?” “等抓到他你就明白了。” “听说过罗卡定律吗?”龙熙蕊站起身跟了上来。 “不会和罗伯特?卡洛斯有关吧?”韩兴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法证上的东西。”邓浩然说。 龙熙蕊点点头:“我们去看监控录像吧。” 物业办公室在小区门口。善于以笑示人的经理迎了出来。“这位就是邓队长吧。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物业的管理也有规定,你们不下文,我们实在是不方便提供监控录像。我们也盼着你们及早破案啊,现在小区的住户都对我们的保安很不信任,所以……” “好了,经理,我们闲话少说,调监控吧。”邓浩然打断了他。 “对对对,你们的史警官正在看,大霍,快给警官们帮忙。” 坐在显示器前的大霍应了一声,用鼠标糙作着监控视频,时而快进,时而回放。 “头儿,这是我们发现皮茜那天,也就是10月23日0点以后的录像,前面的我都详细看过了,uu看书ww.uuanshu没发现什么问题。”史明珠说道。她是龙熙蕊来时见到的那位女警察,一头短发,显得挺精神。 这时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3点整,来自不同摄像头的四个黑白画面依然清晰如昼,因为小区里路灯通明。 “这条路是进出小区唯一的路吗?”邓浩然问。 “对,我们英伦小区只有一个出入口,而且我们为了环保,停车场设在地下,小区里是禁止汽车通行的。”大霍回答道,“从门口到垃圾箱那里,这四个摄像头可以对整条路全程监控。”他一面说一面间断地快进着视频,但四个视频画面像景物特写一样,连半个人影都不见。 突然,四个画面同时消失,代之以满屏的雪花点。 “往回倒。”邓浩然说。 大霍点击鼠标快退视频,很快四个画面又同时出现。视频一秒一秒地常速向前播放,当时间显示为3点15分25秒时,再次同时变成雪花点。 “快进。”邓浩然说,大霍照做。 快进了约几分钟,四个视频又同时复现画面,但最后一幅画面上,垃圾箱旁,出现了一个皮箱。 “倒回去!”不止一个人不约而同地叫道。 大霍也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把视频回退到满屏雪花点的状态,然后常速播放。 3点20分15秒……16秒……17秒……18秒……19秒……20秒,画面复现!皮箱出现! 第4章 消失的影像 一 监控视频在雪花点与黑白影像之间频繁切换着,但终究无法阻止大家眼中希望的光芒转瞬消逝于脸上失望的表情中。 “真见鬼,还是没有发现。”大嗓门的韩兴发泄道。 “不,至少我们可以怀疑,有人对监控录像动了手脚。”邓浩然说,并特意看了龙熙蕊一眼。 “大霍,那天你的口供说当晚值班的保安是你和武笔两个人。”史明珠翻着她的笔记本说,“你说那天夜里你没有发现小区有什么异常,只是清晨6点多有人发现了皮箱中的受害人,你们才赶到现场。” “是不是你对监控做了手脚?”韩兴bi问道。 大霍一下子紧张起来,战战兢兢地说:“不……不是我!那……那天……有人报案后,你们一来不就把所有东西封锁了吗?虽然经理没让你们调监控,但东西都上了封条,而且不是你刚才亲自揭开的吗?”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史明珠。 “那当天3点到6点这段时间呢?”邓浩然说,“你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做些事情。” “我……我……” “你那段时间在干什么?”邓浩然目光如炬,大霍竟不敢与之对视。 “算了,我说,死就死吧。”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低下了头,缓缓说道,“那天是我和武笔值夜班,我最不愿意跟他对班,别看他名字起的好像能文能武似的,其实就是个垃圾,人特邋遢,尤其他那双香港脚,脱了鞋屋里就简直没法呆人。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晤大粪维奇。” 旁边的韩兴禁不住“噗呲”一笑:“晤大粪维奇!还是个南斯拉夫式的外号!” “对!他们国家的人都是‘这维奇’、‘那维奇’的。”大霍接道。 史明珠轻推了一下韩兴,提醒他看到邓浩然严肃的表情,笑容在他脸上嘎然而止。 “还是谈谈你们那天都干了些什么吧。”史明珠说。 “那晚我们俩照例十二点左右巡视完小区,之后开始看球赛。小区的大门是24小时开放的,虽然要求我们保安上夜班不能睡觉或者干别的事,但因为小区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我们也就没那么认真。我们俩都是球迷,那天的比赛是意甲莱切对ac米兰……” “没错,那场比赛我也看了。”韩兴插口道。 “ac米兰让1球,我本来觉得号称小辣椒的莱切是块难啃的骨头,但武笔非说ac米兰准会大比分取胜,劝我把注压到ac米兰身上,结果那场球踢的,ac米兰比晤大粪维奇还晤大粪维奇,最后比分3:4,害得我输了好几百块。” “ac米兰赢球了你还输钱?”史明珠问。 这时韩兴解释道:“赛前开盘让1球,得赢2球以上才算赢。” “让他继续说下去。”邓浩然示意二人住嘴。 “我输了钱,心情很烦躁,可武笔倒睡得像个死猪一样。但他一上床,我就没法睡了,实在太味儿了。”他的形容让在场每个人都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只好拿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坐到窗口边上网。后半夜,我渐渐困了,不过,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他说话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周围的人也聚精会神竖起了耳朵。“我坐的地方离监控视频的显示屏很远,当时心情又很坏,所以我想叫醒武笔去看看监控。叫了几次,他光答应不动地方,反而叫我去看监控。我对他说‘你不去我也不去’。后来我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6点多的时候,小区里一阵骚乱,我和武笔过去才知道出事了。再后来你们都来了,监控设备也都被你们给封了。” “你说曾经听到外面有声音,是在什么时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龙熙蕊开口问道。 “3点15分,对,我记得当时曾经看过我笔记本电脑上的时间。至于什么声音,那是一种……”大霍皱起了眉头。 “是脚步声吗?”邓浩然问。 “不像,窗口离大门不近,就算是脚步声也不容易听到。那声音好像……好像一种摩擦的声音,有点儿像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但又不一样。” “可能是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邓浩然略带兴奋地看着龙熙蕊说,“装皮茜的箱子是那种坐飞机常用的带拉杆和轮子的皮箱。”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对了,你们还没盘问武笔呢,说不定就是趁我睡着的时候,他对监控动了手脚。” “你放屁!”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胖子站在门口。刚才众人听得过于专注,以至于没人留意到他是何时来的。 “反正就我们两个人,不是我,那就是你啊!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幸亏我来得及时,在我背后,你能说什么好话?所有屎盆子都往我脑袋上扣。”武笔越说越气。 “还用我扣屎盆子吗?你本来就是一坨屎,奇臭无比(武笔),瞧你那破名字起的。”大霍说着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武笔说。 “你名字起的好,大祸(大霍)临头!对,你就是要大祸临头了。经理,炒他鱿鱼,他一值夜班就上黄色网站,还赌球,整夜摆弄他那台破笔记本电脑,监控肯定是他动的手脚,你等着坐牢吧。” 大霍听得火冒三丈,抡起右拳就要向武笔脸上打去,却被身边的韩兴一下抓住胳膊。 武笔也不示弱,右手糙起一把椅子想要冲过去,结果被邓浩然一把拦住。 两个人行动受限,唇枪舌战却仍在继续。 “看我不打烂你那张臭嘴,奇臭无比!” “你才大祸临头,你祸不单行!” “够了!有理不在声高,你们俩都闭嘴。”邓浩然大喝一声,“真相是删不掉的,我们的法证可以将录像带还原,到时候是谁动的手脚自然真相大白。当然,如果现在有人愿意坦白,我们一定从宽。” 两个人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彼此仍怒目而视,以一种不共戴天的眼神。 “经理,我们得把整套监控设备带回去。” “没问题,邓队长。” “到时候,如果有任何发现,可能还得请几位协助调查。”邓浩然说完有意分别看了大霍和武笔一眼。 “刚才警官都说了,抗拒从严,识相的就赶快老实交代,省得警官们费事。”武笔冲大霍喊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少在那贼喊捉贼。”大霍回敬道。 “行了!还嫌丢我的脸丢得不够啊!都给我滚回去。”沉默已久的经理终于爆发。 “经理,今天又是我们俩值夜班。”大霍说。 经理看了一眼手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时间还来得及,你们俩赶紧出发吧,可能还赶得上球赛的开场哨。” 邓浩然让韩兴和史明珠用警队的面包车把监控设备送交法证部门,接着只剩下他和龙熙蕊两人。此时,两个人不只是一个警察和一个私家侦探,更多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头顶的夜色显得宁静而安详。 “我送你回去吧。”邓浩然拉开了他轿车的车门。 她回以月光般爽朗的笑容,告诉他她没有拒绝,更使他的身体无法拒绝一种如愿以偿而怦然心动的快感。 车速很慢,仿佛这样可以把时间拉长一点,而略显尴尬的沉默似乎令时间更显漫长。 夜瞳消失已久的电子音在她耳边响起。“希瑞,他不是在等着跟你说晚安吧。刚才又天使又魔鬼的,花言巧语上天入地,现在变哑巴啦。” “别多嘴。”她声音很小,但不可避免地让他听到了。 正准备开口的他一脸疑惑:“但是至少我应该问上一句你住哪里吧。”前方是个丁字路口,刚好后面有车在鸣笛催促,他不得以选择了右转。 “百卉林,是在另一边。”她说完扭过头,uu看书 .uukansh 又声音极小地说,“被你搞砸了。”后一句是说给夜瞳听的,但还是没逃过他机敏的耳朵。 “当年哥伦布就是因为走错了路,才发现了新大陆。既然浪费了你的时间,不如找个有意义的话题赎回这些时间。关于那段消失的影像,你有什么看法?” “sorry!” “好像该说sorry的人是我。” “好吧,让我们言归正传,如果凶手只是一个人,那便不是大霍或武笔。” “理由?” “他们俩看上去像骨科医生吗?” 他笑着点头。 “他们俩想掩饰的只是工作上的失职,而不是真相。还有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可以证明他们俩不是凶手,以后再告诉你。” 听到“以后”两个字,他先是有些心急,但随即开始窃喜。 “凶手出现以后,他们俩应该都睡着了。但如果是凶手自己做的手脚,完全可以直接偷走监控录像带,而没必要也没时间只删除那段影像。” 他佩服地点着头。“所以你认为凶手不只一个人。” “同样的道理,如果大霍或武笔是帮凶,可以偷走或者干脆毁掉录像带,不需要只删除部分影像,给自己增加嫌疑。”她顿了一下,说,“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那段影像是如何被删除的,也许我们该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她说着扭了妞胸前钮扣上的针孔摄像窃听器。 第5章 消失的影像 二 关于夜瞳,那是存在于另一空间的人。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也不知其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包括龙熙蕊在内,尽管他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在她的世界里,他是一种独特而神秘的电子语音,只能耳闻不可目睹。然而,在互联网的虚拟空间里,他是万能的造物主,他是超能的救世主,他的地盘他作主。一切有关电气与网络的问题,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问题。于是,他成了她刚才口中所谓的“专业人士”。 邓浩然不晓得有第三者在场,接过龙熙蕊的话,说:“我们的法证很专业的,我对他们很有信心,希望可以尽快助我一臂之力。不过,作刑警的,首先得学会等待。” “真相总是值得等待。” 话音刚落,电子音在她耳畔响起:“放心,希瑞,我不会让真相等你太久的。” 清爽的晚风透过半开的车窗拂面而来,龙熙蕊看着路边流光溢彩的街景。这时,她远远望见一个男人正把一张巨幅相框往橱窗里挂。渐行渐近,她看到那是一幅女人的特写。 “停车!”她突然叫道。 邓浩然反应敏捷,来了一个紧急却不失平稳的刹车,车子刚好停在一家规模不大的影楼门外。很快他的眼睛也发现了那巨幅特写上的女人,她不是别人,正是皮茜。 男人装饰好相框后,独自站到橱窗外面欣赏,还不住点头,脸上一幅欣然陶醉的表情,浑然不觉龙、邓二人来到他身后。 “照片上的女人是谁?”邓浩然问道。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儿不屑,但随即看到龙熙蕊,目光立刻灵动起来,回答道:“不认识,是她前几天路过我门前,被我抓拍到的。我觉得她很漂亮,所以就扩印了出来。”他一只耳朵上戴着三枚耳钉,厚厚的嘴唇还涂了亮色的唇彩,而且说起话来有些阴阳怪气。“看来你们也觉得她不错是吧?嗯,样貌符合美学标准,身材高挑,再加上这身装扮——你们看,亮片黑色上衣,和今年流行的晶莹蛋糕款的短裙,再配上这双米色长靴,简直是低调与高调的完美结合。要是上了t台,绝对是镁光灯下的焦点;就算走在街边,周身上下也传递出一种靓丽的音符。it’sbeauty(这就是美)!”他边说边附带着极其女性化的手势,但看到龙、邓二人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很是不悦地说,“希望你们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龙熙蕊虽然不喜欢他不男不女的外表和肢体语言,但觉得他对皮茜的评价还算恰如其分。这张照片上的皮茜,脸上挂着一种忧郁伤感的神情,尽管与她卧室墙上集体照中那灿烂的笑容有很大反差,却丝毫无损于她丽质美女的形象。看上去照片是在皮茜行走时被抓拍到的,她那随着步伐向后摆起的手上正抓着什么东西——是一支笔!那支水性笔! 她一转眼,目光刚好和邓浩然的撞在一起。 “照片是哪天拍的?”邓浩然问。 “哎呀,哪记得啦!你们问这些干嘛呀?” “我是……” “她的老同学,多年不见,想不到在这里看到她的照片,于是过来问问。”龙熙蕊抢先一句,阻止邓浩然把“警察”两个字说出口,她认为这样反而可以事半功倍。 “都说了,不记得啦。不过,看在这位美女的份上,让我想想……”他边说边盯着龙熙蕊多看了几眼。“噢!应该是三天前,因为那天我闲得要命。” “10月23日?”邓浩然问。 “对对对,而且是那天中午。” “时间上很吻合。”龙熙蕊说,又冲着邓浩然向前方递了个眼色。 邓浩然放眼望去,看到不远处一家超市的牌子上写着“每日每夜”,正是在皮茜家纸篓里发现的购物单上超市的名字。 龙熙蕊说了句“多谢”,和邓浩然向路边的车子走去。 “美女,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免费为你拍照,你的气质和身材比照片上那位小姐更棒!美女,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免费的!……美女……美……”渐渐地,他的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掉。 “看到那张照片,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龙熙蕊说。 “那天皮茜从超市买了支笔,然后路过那个妖里妖气的男人的门前,结果被他抓拍了一张照片。”邓浩然推测着,说完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当时她的心情并不好,照片上毫无笑容的表情说明了这一点。”他说完又看了她一眼,等待她的反应。 “我们都认为皮茜是个开朗爱笑的人,那么当我们从照片上看不到她脸上的笑容的时候,就从逻辑上推论她的笑容被人从照片上删除了。” “你想说什么?”邓浩然听得有点儿云里雾里。 “其实并非是她的笑容被删除了,因为她当时根本就没笑。” “你是想说那段消失的影像……” “我们之所以难以找到一个合乎逻辑的删除手段和相对应的嫌疑人,可能正是因为影像根本就从没被删除过。” “因为当时自始至终就未曾录下过影像!”邓浩然恍然大悟叫道。 “那么这又变成了一个手段或者说方法学上的问题,凶手好像可以糙纵监控设备,当他出现时,监控失灵,当他离开后,监控恢复。而问题在于——他是如何做到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借题发挥,为自己的南辕北辙开脱道,“看来这趟意外之旅,多少还算有些意外的收获。”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打算环游地球一周才把我送到家吧?” 正在这时,邓浩然的手机响了。他左手扶稳方向盘,右手接通了来电。 又是韩兴的大嗓门:“头儿,法证的人连夜加班,终于搞定了那几盒录像带。” 与此同时,龙熙蕊耳边传来夜瞳的声音。“希瑞,我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从电气专业层面讲,监控过程包括:画面被摄像头捕捉,转换为电信号,然后通过电子线路传输给接收设备和备份系统,最后记录到录像带的磁条上。也就是说,磁条记录前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影像都无法正常录制,那么那段磁条播放出来就将会是空白信号,表现为满屏的雪花点。当然,要破坏监控过程并不难,即使是同时破坏四条监控线路,难点在于凶手如何在短短几分钟内轻而易举地复原四条线路。这一点我到现在还没想通,给我点儿时间。” 龙熙蕊在自己胸前的纽扣前竖起了大拇指。 邓浩然此时挂断了手机,说:“被你说中了!韩兴说法证那边有结果了,四盒录像带都是新的,里面的磁条只记录过一次,就是那天夜里,而播出雪花点那一小段磁条都是空白的。至于监控设备,他们没查出任何异常。出现这种情况的具体原因,目前还不清楚。” “曾经有一位哲人说:事实总是不像它们看上去那样,而这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雾里看花的感觉。”他扭头看着龙熙蕊,像在欣赏一朵绽放着的神奇的花。“有些时候,看不清倒不如闭上眼睛试试去倾听一下。” 于是她闭起了眼睛,更像是在回避他的目光。 “听到什么了吗?”他问道。 她笑着摇头。 “我的肚子在叫啊!” 她摇着头睁开双眼,笑得更甜。 “相请不如偶遇,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刚好是晚餐时间。” “好像我只能说恭敬不如从命了。”她说着向车窗外望去,“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店。” 那是一家叫做“品味”的店,座落于一条僻静的小巷中,店面虽不很大,但装饰风范别具一格,比餐厅更浪漫,比酒吧更温馨。 “想不到在喧嚣的都市里,还有这种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邓浩然略带惊奇地感叹道。 “像你们这种劳苦功高的人民卫士,有时难免会孤陋寡闻一些。”龙熙蕊接过服务生拿来的菜单,u看书ww.uuknshu说,“他们家看家的王牌饮品你一定得尝尝,两个清口爆饮。”接下来她又点了几个招牌菜。 邓浩然看着高脚杯里色彩纷呈的液体,心怀畏怯地说:“喂,酒驾的罪可不轻的,你不是要我一会儿打的送你回去吧?” “放心,softdrink而已,而且喝下去只会让你的头脑更加清醒,就像大脑被一块包着各种水果的金砖砸中一样。” “噢,听起来好像脑袋被拍了一板砖,所以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看到底是谁拍的。” 他的理解让龙熙蕊哑然失笑。“随你怎么猜想,记住,喝的时候要想着这家店的名字——品味!”她说着端起了杯子,“来,为我们合作愉快干杯!” “等等!合作?”邓浩然手中的杯子在离开桌面的瞬间停住了。“如果你用‘协助’这个词来形容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想我会更加感激的。毕竟,我是警察,而且是本案的首席负责人,而你是个私家侦探。” 看着他脸上孩童般稚气而又严肃的表情,龙熙蕊悠悠一笑,却在霎那间如蜜糖一般甜透了他的心。“好啦,你这个皇家大侦探可有点儿小气了啊!不过不必紧张,破案的一定是你,我只要真相。” “君子之约,一言出口,驷马难追。” “ok啦,头儿,你永远是头儿,永远只有你一个头儿。”龙熙蕊说着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撞在了他那仍停留在桌面上的杯子上。 第6章 奔跑的长靴 提到饮品,不外乎茶酒汤羹浆酪水,而清口爆饮似乎又难以准确归类于七者之一,亦或其本就七者之长兼而有之。邓浩然畅饮一口,只觉一股清凉立时沁心入脾,整日来的郁烦燥热仿佛瞬间被一扫而光,而随即一股暖流澎湃逆袭至喉咙与舌根,顿感精气充沛,悠然自逸。 看到他舒爽的神情,龙熙蕊笑吟吟地问:“品味到什么了吗?” “像站在南极洲的冰川上看火山爆发——感觉超赞!” “这比喻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美食佳饮,伊人相伴,久违的欢欣满足从他心底泛起。两个人之间的话题也渐渐丰富起来。 “那位留着小胡子的警官,为什么叫他‘上帝’?” “因为他姓郜名德。” “oh,my-god!”龙熙蕊说着作了个向上帝祈祷的动作。 也许是清口爆饮的奇特功效,提醒邓浩然想起了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一个问题。“妙花神探,见面这么久,还没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龙熙蕊。”对朋友,她才会主动告知自己的姓名。 他眨着深邃的眼睛,想了想,说:“光明若熙,繁郁似蕊,见龙在天,妙神无及。” “原来警察也可以像诗人一样浪漫,听起来好像我的名字是你起的一样。” “全赖有它。”邓浩然说着优雅地端起高脚杯,狂饮一口。 夜色渐深,顾客骤稀。 “waiter,可不可以把大屏幕的声音调大。”有的客人要求道。 原来这时电视台正播出《视说心语》节目,这是一档通过网罗各种视频,关注本地社会微观百态的都市新闻节目,在当地收视率极高。 “看视频,了解身边事,说出心里话。大家好,我是时珍。”女主持话起了开场白。“下面让我们看看,今天,在我们身边都发生了哪些新鲜事。中午11点10分,在本市最长的银河大街,有网友用手机录下了这样一段视频。”伴随着她的解说,屏幕上切入了视频画面。“现在我们在画面当中看到,一位穿着高跟长靴的女士,正在大街上高速奔跑。镜头放大后我们可以看到,这位女士脚上的长靴,鞋跟竟高达10公分以上。”这时屏幕画面定格于鞋跟那里,旁边同时附注出度量的刻度。 电视节目的声音很大,于是龙熙蕊和邓浩然也扭头一同看起来。视频中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一头微卷的中长发打理得别致入潮,即使在她快速奔跑时也显得飘逸有型。她衣着华丽,一双黑色的齐膝长靴更是光鲜乍眼,那看上去本应带给人高贵典雅之感的细长的鞋跟,跑动起来却足以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时珍的声音继续说道:“这样一位女士,穿着这样一双长靴,以这样一种速度奔跑,穿越整条长街,结果当然引来无数路人驻足观看。” 电视画面随着她的解说不停切换。 “但这还不算完。您瞧,11点45分,在建设东路的天桥上,又有人拍到了这位女士的身影,她依然快步如飞。而这又似乎只是她那双高跟长靴下的马拉松的起跑阶段。12点30分,她已经跑到了九鼎大厦附近。虽然速度稍减,但人家的毅力依旧十分惊人。有位好心的司机朋友主动要载她一程,却被她挥手拒绝掉了。到了1点50分的时候,有人抓拍到她在横穿牛津广场时跌倒的照片,但据说她当时连一分钟都没有休息,爬起来仍然继续全速前进。终于,下午2点15分,这位女士跑到了指南车站,这也是我们手头的有关她的最后一段视频。栏目组的编辑根据这些视频,将她的跑动路线连接起来,发现在3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这双长靴的足迹几乎已经环游本地的整个市区。” “天哪!穿着这双靴子这样跑下去,轻者脚趾出血,重者脚骨都得断掉。”不远处一位女性顾客惊叹道。 “有那么严重嘛?”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问。 “不信你买双大号高跟鞋自己穿上跑跑试试,崴死你!” 这时大屏幕继续传来时珍的声音:“对于这位女士匪夷所思的行为,过路的目击者们是怎样看的呢?我们来听一下。” 接下来电视播出了记者采访形形色色的路人的镜头片段。 中年妇女:“可能她家里或单位有什么急事儿吧。” 青年夫妇,男:“我觉得她可能是一个行为主义者吧,就像有些人喜欢徒步穿越沙漠,挑战极限呗!”女:“也可能是一种比赛吧,在澳洲好像每年都举行穿高跟鞋赛跑的比赛,好多男人也参加呢!” 老大爷:“现在的年轻人啊……”他摇了摇头。 民工打扮的小伙子:“人倒是挺好看的,跑起来,也挺好看的。” 出租车司机:“希望你们电视台能播我这段儿,我想告诉她,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天天免费接送她。” 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称得上中国版dy-gaga!” 女交警:“不会是拍戏呢吧?人看起来也有几分演员相。” 记者:“你喜欢穿长靴吗?”长靴美眉:“喜欢啊!但要是像她那样跑,我可不敢!” 时珍此时继续说道:“看来这旁观者们的评价,还真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这些视频一发到网上,立刻引来网友们的热议,更有细心的网友为她一身的装扮精打细算了一番。有位叫做‘我控’的网友甚至在自己的微博上列出了清单,包括:她的发型,是欧美今年最流行的一种,我市只有几家发型社的发型师会做,价位可想而知;上衣,是mango的,要10000元左右;靴裤,basic-house,5000到8000元;长靴,josiny今年秋冬最新款,起码五位数起;腕表,patek-philippe,中低价位的也要60000多一块。好,刚刚导播告诉我,节目播出到现在,已经有很多热心观众通过微博或短信在与我们进行互动。” 配合着她的解说,屏幕上滚动着转载出观众们发表的评论。 云无心:看来现代都市人已经习惯了虐心,又开始虐体了,像一本书的名字——《痛并快乐着》。 将屌丝进行到底:还是有钱人能疯啊! 想啥就说啥:怎么越看越像三姑娘!要说小三儿的路还真艰难!但人家对衣着那是相当讲究,不是名牌不穿,浑身上下一副“成功”的样子。 俺有正能量:支持中国的forrest-gump(阿甘)继续跑下去!我追着顶啊! 天涯何处:不过这倒是检验国际女鞋品牌质量的一个不错的办法。 鬼话连篇:上辈子可能是懒死的! 啥码都是讣云:如果她腿脚受伤,建议向残奥会运动员方向培养。鉴定完毕! 公孙小猴司马媛:个性呀!比什么雅阁女、墨镜姐可强多了。感动+佩服+支持! 玩无止境:此女好像在接受调教。 只讲公道话:井底之蛙看天圆,无所事事讨人嫌。人家怎么了?招谁惹谁了?你们对人家的了解,就像一片茶叶不清楚东印度公司的历史一样。的而且确,从蛤蟆嘴里叫出来的,啥码都是讣云! 花粉:简直是满清十大酷刑啊!谁穿长靴谁知道啊! …… 屏幕上“花粉”两个字一下子引起了龙熙蕊的注意,她立刻拨通了华崽儿的电话:“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你不知道,这事儿都快被炒成各大网站的头条了。” “不是要你照顾皮茜父女俩吗?” “放心!父女俩好着呢,而且刚来了个心理专家,是个女的,正与皮茜作心理沟通呢。” 听说心理专家来了,uu看书 ww.ukanshu.cm 龙熙蕊心里一宽。对面的邓浩然也大概听出了通话的内容,于是说道:“我想有必要去见见那位心理专家,而且,正好顺路。” 龙熙蕊也觉得有心理专家在,是与皮茜正面沟通的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笑着默许。 《视说心语》与观众的互动仍在进行中,屏幕上突然出现这样一条评论——传说中的哥:此女乃某外企高管。 时珍的声音也兴奋起来:“看来已经有所谓‘传说中的哥’的内部人士爆料,那位女士是一家外企公司的高管……” 在她逐渐消逝的声音中,邓、龙二人离开了品味之店。 “现在的媒体和网络,有时候未免过于小题大做了。”邓浩然开着车说。 “这也是社会商业化的必然结果,收视率和点击率就意味着商业效益,效益总是一个让人不得不优先考虑的问题。”说着,她望向安静空旷的街头,说,“另一方面,用这些炒作出来的焦点来诱导人们的思维取向,也是有助于促进社会稳定的。想想看,那些正坐在电视机或电脑前忙着写微博、发短信的人,至少已经暂时和违法犯罪失之交臂了。” “像你的笑容一样,你的表达总是那么完美而又富于变化,你言语的说服力强到令人无从辩驳。” 车子像他的心情一样,自由而轻快地驰骋于夜月星光下。和她在一起,时间更像是一种幻觉。片刻已是足够,万年亦不嫌多。 第7章 左撇子,矮个子 邓浩然和龙熙蕊再次来到英伦小区时,已是大门紧闭。二人自然都没有门卡,于是他按响了门铃。 “很多时候,人们难免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性急的他发起了牢骚。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看上去是我们来得晚了。” 开门的居然是小区物业的经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邓队长,你们又回来啦!” “想不到经理你今天亲自出马。” “唉!大霍和武笔这两个家伙哪靠得住,我非找机会炒了他们俩不可。” “监控视频的事应该跟他们俩无关。”邓浩然一本正经地说,语气中带着警官的威严。“不过关于工作态度的问题,我看经理你还得多批评教育。” “是是是!一定一定!” “经理,这滑板是谁的?”龙熙蕊忽然指着物业办公室门口一个四轮街式滑板问道。 “噢,我儿子的,白天玩完就丢在这儿了。” “可不可以借我用一用?” “当然,您随便用。” 只见龙熙蕊右脚踏板,左脚蹬地,向小区门口快速滑去,将到门口,她左脚突然猛踩滑板尾部的左侧,整个滑板头高尾低侧旋着飞了起来,结果来了个180度的大逆转,最后“啪”的一声四轮着陆定在地上,而龙熙蕊已双足立于板上,稳如泰山。 “没想到你还是个滑板爱好者。”邓浩然说,同时尽力让自己近乎惊呆的表情尽快从脸上消失掉。 这次龙熙蕊开始异常平缓地从门口向小区内滑去,快到邓浩然跟前时,她问道:“你听到了什么没有?” “轮子摩擦地面——是大霍所形容的那种声音!”他恍然道。 话音未落,龙熙蕊已伸出右手牵起了他的左手,接着整个人蹲到了滑板上,说:“走吧,来一次案情真人演绎。” 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他又惊又喜,感觉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你,我,滑板……” “现在是受害人,凶手,箱子。” 跟经理道了声别,邓浩然开始拉着滑板上的龙熙蕊沿着通往垃圾箱的小路向前走去。这段路面与小区门口的不同,已完全铺成了塑胶跑道,这也是华崽儿等很多人喜欢到这个小区来跑步的原因之一。走了几步,邓浩然左手稍感费力,于是换成了右手来拉龙熙蕊。路程很短,不到2分钟,已经到了垃圾箱附近。 龙熙蕊跳下滑板,扶着邓浩然的肩膀使他转过身,然后说:“现在凶手准备离开。” 邓、龙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来路往回走,滑板在她手里拎着。 “有什么发现?”她问。 他已经盯着塑胶跑道的地面在看。“塑胶材料还是有一定的可塑性,与物体接触后多少会留下些印迹。”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这就是所谓的罗卡定律。”龙熙蕊说,“由法证之父埃德蒙?罗卡提出的,凡两个物体接触,会产生转移现象,即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东西。” “嗯!细细观察,似乎连每一个脚印都有痕迹,还有轮子的痕迹,而且至少有两组轮印以上,滑板轮子的痕迹窄小,两行轮印之间的距离也小,但最清晰,因为是刚刚留下的。其他的轮印实在太模糊了,但至少可以依稀分辨出轮印要比滑板的宽。” “戴上它你会看的更清楚一些。”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镜片大小的东西,三转两折,东西扩展成一幅墨镜,她又在两枚镜片中间一扭,将其拆成了两半,各有一个镜片、一支镜架,她把左眼的递给了邓浩然。“这是高清的红外线眼镜,辨识度超高的。” 于是,两个人各戴着半副眼镜,蹲下来用后背遮住周围路灯射来的光线,仔细观察地面,一步一步地移动着。 “的确清晰很多,尽管参杂了各种不同的印迹……我想我找到了!装皮茜用的箱子的轮印,感觉两行轮印间的距离是差不多符合的,若是把它们连起来,就可以大致确定凶手来时的路线。”邓浩然面露喜色,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那个箱子本来就已经在我们手上,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箱子,到处都有卖的。我们也曾试图从箱子上去找关于凶手的线索,但显然狡猾的凶手当时戴着手套,法证方面一无所获。” “那么滑板的轮印和箱子的轮印又有什么区别?”她循循善诱地问。 “滑板的轮子窄,印迹新嘛!”他不假思索地答。 “只有这些吗?” “咦,箱子的轮印连起来的路线竟然好像跟滑板的是对称的!这说明什么?而且两组轮印拼起来很像一个狭长的‘h’字母,只不过横线不在正中,上下不对称,一半长,一半短。” “这又是为什么?” “‘h’字母的横线处就是我换手的地方,所以左手拉的部分距离短,后面用右手拉的部分距离长。” “原因呢?” “我习惯用右手嘛!” “所以……” “噢!所以凶手是个左撇子!”邓浩然大悟道,恍如隔世。 “这就是我之前说凶手不是大霍或武笔的原因,你应该还记得,当时两个人发生口角时,大霍挥起的是右拳,而武笔抓起椅子的手也是右手。” “一个左撇子的骨科大夫!”他抬起头看着她,说,“希望能从明天早上上帝给我的资料中把他给翻出来。” “现在线索还不止这些。” “快说!” “当人拉着箱子往前走时,无论用左手还是右手,脚印总在轮印的侧前方,而且一前一后两个脚印会极其规律地变化,也就是说,可以和轮印发生对应关系的那组脚印,就是凶手的脚印。” 邓浩然竖着耳朵在听,目光又聚焦到塑胶的地面上。他似乎在箱子轮印的侧前方,发现了那组变化非常规律的脚印,但所有脚印又几乎都是残缺不全、支离破碎的。“恐怕法证人员也根本没法取到一个完整的脚印。” “恐怕是这样的,但我们现在至少还可以基本判断出脚印的大小和临近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她说着摘下自己左腕上的手链递给了他。“它的长度刚好是12公分。” “那么脚印就大约长24公分。”他接连测量了几个脚印,得出了结论。 “算起来,一般人身高是脚长的7倍,那么凶手的身高应该是1米68左右——看来是个矮个子,如果凶手是个男人的话。” “嗯,前后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代表着步距,也要比一般男人的短。”邓浩然说着一下子回想起了高士林的样子,他身材高大而魁梧,好像骨科医生都应该是他那样的体型。“左撇子,矮个子,骨科医生,手术一流,这个怪胎的全貌就快被我们给拼出来了。” “当然,如果凶手只是一个人的话!” 说着说着,两个人不觉间已走回到小区门口。这时龙熙蕊再次蹲到了滑板上,这一次,她用左手抓起了他的右手。 “我想案情需要再次重演一遍。开始吧,凶手。” 于是邓浩然用右手拉着她走起来,为了更加bi真入戏,他特意躬起了腰,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是1米68。“我是个左撇子,却用右手拉着箱子,那我的左手在干什么?”他边走边说。 “那段我们曾经认为‘消失的影像’可能就与凶手的左手有关。” “走了几步,我终于换回了自己惯用的左手。” “而这时,监控已经录不到任何影像了。” “真相也许就是这样。让我们等待明天去聆听‘上帝’的福音吧!”他说着满脸兴奋地看着她,“你知道吗,尽管在现代的刑侦技术体系中,日新月异的法证技术正逐渐取代以往的逻辑推理、归纳演绎,uu看书wwukanh 但无论怎样,再高新的科技还是需要一个睿智精明的头脑来主导和支配。你今天让我更加坚信了这个道理。” 她淡淡一笑,说:“真相就像是隐藏在水中的石头,就算水再深,再混浊,也终究水是水,石头是石头,线索其实无处不在,只要我们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就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抬头看着17楼皮胜劳家未熄的灯光,继续说道,“相信心理专家也会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为他们开门的是华崽儿。轻柔优雅的钢琴曲从皮茜的卧室里传出。 “嘘!”华崽儿把食指竖在嘴唇前面,然后又指了指卧室,轻声地说,“心理专家说暂时不要让人打扰到她们。” 二人默然点头。 一曲《卡农》使房间里的气氛显得祥和而静谧。邓浩然那本来急切而又焦虑的心情在片刻间居然神奇地平复下来。如果说清口爆饮从味觉上给了他一种激情澎湃的活力,那么此刻的缕缕琴声则又在听觉上给了他一种神怡心旷的幽境。匆匆一晚,他已大饱口福耳福,当然,有妙花相伴,眼福艳福更是畅享无遗。 《卡农》甫歇,《星空》又起。这时,卧室门一开,走出一位紫衣女人,她长发乌黑,面色莹润,鼻梁上架着一副白框眼镜,镜片的厚度更是让人一见难忘。 “你好,我是重案组的邓浩然。这一位是龙熙蕊龙小姐。” “你们好,我叫谢桑秋。” 第8章 心理专家 “心理沟通进行得如何,谢医生?”邓浩然问。 “她的情绪仍然很不稳定,幻肢痛也在持续困扰着她,还好我能够让她入睡。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环境构建,我和她之间已经建立了一个基本的交流平台,但目前还无法进行深层次的沟通。” “幻肢痛,那是一种很剧烈的疼痛吗?”他又问道。 “患者会感觉到已经被截断的肢体依旧存在,并在该处产生疼痛,疼痛性质可能多种多样,包括像电击样、切割样、撕裂样、烧灼样等,常常表现为一种持续性的疼痛,而且会阵发性地加重。” “可是断离的肢体已不复存在,那么疼痛不就只是一种幻觉吗?”他思索了一下,继续问道。 “不错,幻肢痛起初就被称为‘肢幻觉痛’,也正因为这样,各种药物治疗往往都无效。还有一点请注意,心灵上的折磨很多时候要比肉体上的疼痛更叫人难以忍受,这或许只有精神病患者和心理医生才能够体会。”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平静,甚至可以说毫无感情铯彩,好像一个教汉语普通话的老师在读报纸上的广告。但那声音又仿佛带着一种奇怪的诱惑,让耳朵不得不去倾听,令思维与记忆之门自觉开放。 龙熙蕊默默地看着她,她那双隔于高度近视镜片之后的眼睛幽深而神秘,似乎正在以一种可以洞察心灵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谢医生,这些东西也许应该给你看看。”邓浩然说着把皮茜未写完的三张检讨书递给了她。 谢桑秋仔细看着纸上的字,每读完一张便将其移至最后。 “据我们调查,皮茜是个近乎完美的小学教师,她班级上的学生成绩优异。我们检查了她的电脑、qq空间和微博,发现她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未曾与任何人结过怨。她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完美的爱人、妻子甚至母亲,但是现在……花一样的年纪,却落得如此下场,她甚至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过。”邓浩然说完向皮胜劳的卧室看了一眼,他不希望自己的话被皮老先生听到,以至于再勾起他无尽的悲伤。 华崽儿递过眼色,轻声说道:“睡了。” “可以推断,检讨书是她在不情愿的心态下写的。”谢桑秋说,同时用右手的食指推了一下她镜架的正中。 “当然的啦,作为一个老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给学生写检讨。”华崽儿插口道,连她也觉得这有悖常理。 “而且,开头的称谓用的是‘亲爱的同学们’,看来她是要向全班同学作检讨。”邓浩然说。 “那么,难道她是被迫的?是有人在bi她写这份检讨书?”龙熙蕊开口道。 “那会是什么人呢?”华崽儿一边接过话柄,一边骨碌着自己那双小眼睛。 “答案应该就在皮茜那里。”龙熙蕊说,又把目光投向谢桑秋。 谢桑秋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面色平静地说:“如果检讨书的事与凶手有关,那么这将是一个对她而言极度敏感的问题,在现阶段,她还不适合接受那种再体验式的刺激,因为那样很可能会加重她的心灵创伤和精神障碍。”她的声音比周围空气里的钢琴曲还要柔和婉约,但却依然令人难忘。 “你说的是那个叫做什么ptsd的东西吗?”之前邓浩然有听皮胜劳提起过。 “你是说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更确切地说,她现在尚处于急性应激障碍期,这个时期心理承受能力是极度脆弱的,如果过于急功近利,刚刚建立起的沟通桥梁也将会毁于一旦。” “那这种病要多久才能恢复?”这显然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三个月,甚至更久。” 他无语了,只是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死心式的失望。 此时,一曲《星空》已近尾声,房间里一派曲终人散前的伤感气氛。 “但是,还记得吗?皮茜曾经亲口说过一句是她‘罪有应得’!”像一抹空气清新剂,龙熙蕊的话让在场的人又都兴奋起来。她继续说道:“这是否说明她在心理上本已接受了自己的悲惨遭遇,而无法释怀的却是她口中所说的——罪过?” 谢桑秋再次用食指推了一下镜框,说:“从这一点出发,她的心里在为一种她所谓的‘罪’而感到愧疚,甚至觉得就连自己的双腿被截去都是公平合理的。”她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却牢牢地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 “天哪!人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华崽儿表示不可理解。 “好比一种罪与罚的关系。”谢桑秋说,“检讨书看似与‘罪’有关,而断腿,毫无疑问,是她受到的惩罚。” “断腿无疑是拜凶手所赐,她却说自己‘罪有应得’,莫非她根本就认识凶手?”龙熙蕊问道。 “至少她和凶手是有过交流的。邓警官,我有个问题,她是否受到过侵犯?你明白我在问什么。” “没有,关于这一点,法医已经确定。这不是一起墙奸案,而是一起伤人案。” “手段却未免过于残忍。”谢桑秋说。 “那么这个凶残古怪的凶手到底有何所图呢?”邓浩然的声音不自禁高了起来。 她的声音却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很多秘密在她心里,需要想办法打开她的心门。” “那现在还等什么!”他已经激动地站起身来。 “邓警官,欲速则不达,如果沟通出了问题,她的心门甚至可能永远关闭,那么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她看着他瞪大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 “谢医生既然这样说,她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和方法。”这时龙熙蕊说道。 “给我一点时间,也给皮茜一点时间。” 四个人一同离开了皮家。谢桑秋的车停在小区门外,她表示会从明天开始加快速度提升与皮茜的沟通层次,然后先行回家。 “你住在哪里?”邓浩然问华崽儿。 她顽皮地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一只手摸着他的心口,说:“我想住在这里。” 他的脸一下子红得像要燃烧起来,哭笑不得地看着龙熙蕊。 “好了啦!人家跟你开玩笑呢,警察叔叔。我家就在附近。”华崽儿捋着自己的金色长发,笑嘻嘻地冲他眨着眼睛,然后又望向龙熙蕊,说,“明天一早我再来照看他们俩。” 两个人坐进车里,邓浩然看着华崽儿的背影,用手捂着胸口说:“不瞒你说,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刚才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龙熙蕊脸上泛起笑容,说:“原来英雄也怕美人关。” 百卉林,对邓浩然来说一个未知而神秘的地方,座落于市区的边缘。一路上,他只觉得身体在一步步远离都市的喧嚣,而灵魂正一点点亲近自然的恬静。 静夜,薄雾,月淡,风清。车子行驶于幻境一般的小路上,空气中暗香浮动,和她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越来越近,他的心却忽然间百感交集起来:到达那百卉林外,我该对她说些什么?她是否会请我共赴林中?如有邀请,我是接受还是拒绝?该如何接受?又该如何拒绝?…… 突然,骤响的手机铃音打破了夜的寂静,更扰乱了他复杂的思绪。 “喂!”他条件反射地接通电话。 “猜猜我是谁!”一个调皮的声音说道。那是一个女孩的声音,龙熙蕊依稀听到。 “别闹了,莞尔!”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一下子就能听出我的声音,证明你还是清醒的,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邓浩然看了一眼车上的电子钟,说:“零点刚过,怎么了?” “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什么日子?噢!我忘记了,uu看书..cm你的毕业日。” “哏!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给忘了,你说你该不该罚?”那调皮的声音开始撒起娇来。 “该罚!该罚!该罚!”他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听起来像一团棉花。 “我这边毕业舞会刚结束,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快到学校来接我。” “好好好,等着,我马上过去。” 挂断手机的同时,他已开始后悔。讪讪地看着龙熙蕊,他说:“是我妹妹,她今天从政法大学毕业,明天就要到律师事务所去工作,成为一个律师了。” “一个警察,一个律师,两个法网卫士,你们兄妹俩可真是绝配。好了,我已经到了。” 邓浩然神情恍惚地停住车子,放眼望去,不禁为眼见所见惊叹不已。繁木合抱下,俨然一片花海。即使在朦胧的月光下,也能感觉到百花的缤纷与娇艳。浓郁的花香更是扑鼻沁肺,醉心爽神。 “谢谢!”她为他的送行向他道谢,同时寄上一份关心,“案子还等着你破呢,好好休息,头儿!” “谢谢你陪我度过了繁忙而又美好的一天,熙蕊!”他听着自己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心里像开了花一样,泛起一丝美妙的感觉。 她笑着离去。 他亮起车灯为她照明花丛中的小路,望着她的纤纤倩影消失于百花深处,自己却久久不愿离去。 第9章 无独有偶 翌日清早,警局里便已是烟雾缭绕。史明珠一边抱怨着一边向队长办公室走去,她怀里抱着厚厚的一叠资料,左手端着一杯刚刚冲好的咖啡。 “请进!”邓浩然听到了敲门声。 “头儿,这是上帝刚刚整理好的报告,关于全市副主任医师以上职称的骨科医生的资料和行为记录,而且按你的要求,把身高、惯用手等信息也都补充了进去。”她把咖啡和资料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说,“喝杯咖啡吧,头儿,少抽点儿烟。” 邓浩然用力吸了一口夹在右手食指与无名指之间的半截香烟,然后把长长的烟灰弹到那烟头已满得快溢出来了的烟灰缸里。他说了声“谢谢”,但没有去碰那杯咖啡,而是把左手伸向了那些报告。 “头儿,从表面上看,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有的在家,有的在外地,还有的整夜都在手术台上。” 邓浩然默默听着,低着头一页一页翻着资料。不时地,他会把那些身高低于1米72者或是惯用左手者的资料捡出来列于一旁,但那些报告数量并不多。 “这几个人,要重新作一次详细的问讯,必要时把人请到局里来。明珠,你来负责。” “是,头儿。”她说着捧起桌上的烟灰缸走了出去。 没等史明珠关好门,同事李大龙推门挤了进去,险些撞翻她手里的烟灰缸。 “死大龙,猴儿急什么呀!”她埋怨道。 李大龙竟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邓浩然面前,喘着气说:“头儿,有人报案,说在彼岸集团的公司大楼里发现一个皮箱,里面是一个……断肢女人!” 重案组整队人马倾巢而出。邓浩然从手机里翻出龙熙蕊的号码,在按下拨出键的霎那,他的手指却突然停住了。 警车与救护车几乎是同时到达的,但跑在急救人员前面的是警察,而跑在其他警察前面的是邓队长。 24楼,女卫生间,最里面一间,一个硕大的黑色皮箱。 邓浩然矫捷的步伐突然停住,一个简短的深呼吸后,他一下子掀开了箱盖。 此刻,他身旁的小迷你实在希望自己再迷你一点,那样就可以使自己的视线更完全地被别人挡住。只看一眼,她便选择转身走开。 史明珠借机过去照看她,从而也让自己的视线尽早远离眼前的一切。 男人们的反应却似乎略有不同。其实箱子里面的,看起来更像是一尊白玉美人,翅裸的白,肤色如雪,点缀以绵绵乌丝、点点粉润。她双眸微合,蜷伏而卧,残缺的下肢反倒给人一种维纳斯式的唯妙幽美之感。 “是她!”向以沉稳著称的邓浩然竟不自禁叫出了声。 她,正是那位穿着一双跟高超过10公分的长靴跑遍全城的女士,那一切还都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回想起来电视上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现实中有些东西可以合理的穿越,比如影像和声音,但穿越的不是时空,而是地点。凶案现场的影像和声音钻入邓浩然身上的针孔摄像窃听器,转变为电信号,再传输给夜瞳,然后不远万里被转发至龙熙蕊的电脑中,最后分别由显示屏和音箱播放出来,一切如此简单。 百卉深处,莺歌燕语。和暖的阳光沐浴着林间别墅,微风透过纱窗掠起飘逸的长发,她,如人鱼般娇艳,纤纤玉指正在电脑键盘上游走。一枚硬币飞速旋转在旁边的桌面上,硬币的两面交替出现,时而龙腾,时而花舞。 她微笑着。窃听警察,窃听他,这理由已足够令人欣喜。不知道她何时把那粒尘土一样的东西安放在了他身上,也不知道她安放在了他身上的哪个地方,但显然,是在最佳的时机安放到了最佳的地方。 她想听到他的声音,想看到他在干什么,虽然跟他仅有一面之缘。 手机响了,来电的是他。 关于他为何在接到报案时想通知她却又改变了主意,她的分析是,那是一种大男子主义的私心在作祟。至于他为何现在又决定通知她,她的推断是,那是因为案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又一个受害者出现了,凶手是在连环作案。彼岸集团,大厦24楼,等着你来,熙蕊!” 她喜欢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至少比夜瞳那种电子音叫得动听。 龙熙蕊收起硬币,上了别墅的天台,一架体积比轿车还小的微型直升机停在那里。 伴随着螺旋桨旋转的轰鸣声,直升机像只竹蜻蜓一样一飞冲天,转眼间隐没于浩瀚的天际。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而直升机又是速度最快的短程交通工具。所以从百卉林到彼岸集团,龙熙蕊花的时间少得令人难以置信。微型直升机降落在大厦的天台,她从顶层向下来到24层。 当邓浩然看到龙熙蕊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发现受害人时更惊讶。“怎么,本市已经不流行塞车了吗?” “你是说我现在本应该被堵在银河大街上看‘车展’吗?” “还以为你是坐消防车来的呢!”他说着拿起身旁办公桌上的一份报纸递给了她,“受害人我们见过。” 龙熙蕊接过那份《晨读》报,大字标题映入眼帘:《穿卓诗尼(josiny)的魔鬼——铿锵玫瑰!时尚绽放!》。专题几乎用了整整一个版面进行报道,多张大幅彩照从不同角度清晰地展示着她在街头奔跑时的情景。 邓浩然弄熄了尚未抽完的香烟,说:“她叫何俐可,是这家公司的营销总监,今年38岁,独身。早上公司的职员上卫生间时发现了她,和皮茜一样,一样的箱子,一样的截肢手法,没有生命危险,没有性侵犯。很显然,凶手是同一个人。” 这时,附近又传来韩兴的大嗓门:“你说何总监与下属之间的关系很差,能不能具体形容一下。” 一个穿着白衬衫打着领带的小伙子说:“她那个人啊!整天对下级发脾气,非斥即骂,不是扣薪水就是炒人家鱿鱼。上周,眼看就要通过试用期的小王只迟到了两分钟,就被她辞退了。” “是啊,她对我们简直是吹毛求疵。”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接道,“上个月那个项目,kelly把计划书按照她的要求反反复复改了二十几次,可她每次都说不行,弄得kelly整整一个上午连跑趟厕所的工夫都没有,膀胱都快憋爆了,结果听说kelly后来连尿道炎都犯了。” “而且,她还是一个心胸狭窄、嫉妒成性的女人。”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说道,“周年舞会,就因为新来的小敏凑巧穿了跟她一样的鞋子,她就觉得人家抢了她的风头,第二天就把小敏调到一线的调研部门去了。” “说得是啊!”一个梳着分头的男人说,“她一天到晚就知道对我们说‘work’、‘go-to-work’、‘stick-to-your-work’。所以大家背后都叫她‘workaholic(工作狂)’,也难怪她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邓浩然看着龙熙蕊,说:“看来何俐可与皮茜截然相反,她的悲惨遭遇倒有点儿大快人心的意思。” “但既然是连环凶案,我们就得从两个人的诸多不同之处中寻找共同点。” 邓浩然点着头说:“首先,两个人都是女人;其次,两个人都称得上美女。” 这时,从办公区外传来一阵骚乱。好像有人试图进来,却被保安拦住。龙熙蕊看到两男两女,有的扛着摄像机,有的握着麦克风。为首的是一个短发女人,正是《视说心语》栏目的主持人——时珍。 争吵似乎很激烈。“这是电视台的采访证,你们没有权力不让我们进去!让你们管事的出来。”时珍大声争辩着。 声音惊动了公司的职员,很多人一窝蜂似的围了过去。 “呀!时珍,我天天守在电视机前看你主持的节目呢!” 很多人掏出手机不停地给她拍照,还有人递过纸笔,“时珍,能为我签个名吗?” “哗众取宠的媒体!”邓浩然哼了一声,走了过去。 “你好,时珍。我是警队的负责人,重案组,邓浩然。” 听到他的话,时珍刚才的不满仿佛一下子全都抛诸脑后。她一把抓过麦克风,同时冲扛着摄像机的男人递了个眼色,接着对邓浩然说:“邓警官,能介绍一下案情吗?我们的节目昨天刚刚报道过受害人,没想到她今天就出事了。” “不好意思,uu看书.uukanh 警队有警队的规定,在破案之前,任何案情和线索都必须保密。另外也希望你能明白,破案是我们警方的工作,不是拿来供市民们茶余饭后消遣解闷的笑料。请尊重我们警队的规定,也请尊重一下受害人的隐私权。” 他一席话说得时珍突然间有点儿哑口无言,只得呆在那里讪讪地看着他。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邓浩然又说道:“你们还是请回吧,在这里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好像我现在只能说一句希望你们早日破案了,但是我们栏目组还是会继续关注的。”时珍说完带着她的人离开了。 邓浩然一回身,发现龙熙蕊正微笑着看着他。 “刚才我仿佛从你身上看到了谈判专家的影子。”她说。 “我的确已经够斯文了。”他说,“其实警察做事向来都可以是强制性的。” 时珍等人进了电梯,四个人都有点垂头丧气。 “珍姐,没录上视频,那晚上肯定上不了咱们的节目啊!”扛着摄像机的男人说道。 “等警察走了,我们下午再来,这次从何俐可公司的人入手。这也是我经常教你们的,要想发掘热点,首先得付得起辛苦。”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门一开,只见一个男人正候在外面。 “时珍,我知道你的节目正需要点儿猛料。” “请问你是……” “传说中的哥。” 第10章 0慕大 “的确,她工作起来很忘我,凡事都要求尽善尽美,所以有时候难免会显得不近人情。”这是总经理对何俐可的评价。 “她的遭遇,在公在私,于情于理,都是我们无法弥补的损失。”他感慨不已,眼神中略带感伤,令在场众人也不禁默然。 这时,留着板寸的安平走进了经理办公室,他左右手中各举着一张纸。“头儿,刚从局里传真过来的搜查令和取证令。” “看来那些醉心于繁文缛节的文职也学会把工作提速了。”邓浩然对龙熙蕊说,“希望这次能让我们从监控上看到什么。” 龙熙蕊轻轻应了一声,但一丝顾虑从她眼中闪过。 总经理站起身来,说:“将凶手绳之以法,还何俐可一个公道,就有劳各位了。” 大厦的监控中心设在一楼,在那里可以通过摄像头监察到整幢大楼的情况。得到总经理的许可,保安人员非常合作,很快,他们找到了要找的那段监控录像,但却没能看到想看的东西。 同样,凌晨3点!同样,监控录像上突然出现的雪花点!同样,几分钟后雪花点突然消失,监控视频恢复正常!从一楼大厅、电梯、到24楼女卫生间门外的所有区域,一切都与英伦小区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家伙简直像个幽灵一样,连摄像头都抓不到他。”上帝说。 邓浩然摇了摇头,说:“如果摄像头真的捕捉不到凶手,那么监控录像上也不会出现雪花点了。” 他接着问保安人员:“大厦一共有几个出入口?” “一个正门,两个后门。正门是电动开关门,装有电子锁,每天下班以后开启,两个后门用的是金属的链锁。” “头儿,我刚刚查过后门,链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个子高人一头的李大龙说道。 邓浩然用手摸着下颌,缓缓道:“这么说,凶手当时是从正门进出的。” “感觉凶手好像有一种万能遥控器之类的东西,可以遥控监控仪器、电动门等电子设备。”龙熙蕊说。 “老裘,你怎么看?”邓浩然向一个年过五十面色黝黑的男人问道,他正是法证部门的主管裘正。 “几个摄像头我们都检查过,线路完好,没有被触动过的迹象,结合我们对英伦小区监控录像的研究,如果用‘遥控’来解释这些的话,在理论上是有这种可能的,但毕竟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所谓‘万能’的遥控器,以当前的电气技术仍然是难以实现的。” “从一个变态的骨科医生,到一个诡异的科学怪人!”邓浩然恨恨地说,“凶手似乎在享受这一切,炫耀他的截肢手术,卖弄他的遥控技术,甚至挑衅警方的刑侦手段。” “看来你这次是棋逢对手了。”龙熙蕊轻声道。 正在此时,邓浩然的手机忽然响起。 “浩然,什么情况?”一个略带嘶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问道。 “胡局长,目前的证据显示凶手是在连环作案,但调查暂时还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整理一下手头的证据,召集各部门的人,回局里开会进行案情分析。” “知道了,胡局。” 眼见警察们一个个匆匆忙忙地离去,龙熙蕊看着邓浩然微微皱起的眉头,说:“在第三个受害者出现之前,我们得抓紧时间行动了,我再去皮茜那里看看。” 他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当龙熙蕊坐进微型直升机的机舱,夜瞳久违的电子音终于响起:“good-evening,希瑞!” 能让夜瞳的声音从她耳边长时间消失的原因有三个,一个是他睡了,一个是他病了,还有一个是他被问题难住了。 “拜托!你的眼睛不要总像你的名字一样好不好!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但你却要用它来寻找光明啊!看看窗外的天空,现在连中午还没到呢!” “no!no!no!我目前跟你有十个小时的时差,正准备吃晚餐呢。” “受害者已经增加到两个了,你还有雅兴周游世界吗?” “you-no-good!希瑞!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眼没合,前后跨了十几个时区,跑了三个国家,七个城市。不过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监控录像的问题已经被我搞定了。” “那就赶快,有话直说。” “打开显示屏,给你看些东西。” 龙熙蕊一边驾驶着直升机腾空而起,一边按下了控制台上显示器的开关。屏幕上纯黑的背景中闪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夜瞳,你是要我盯着它们来想象你的样子吗?” “别急嘛,希瑞!往下看。”说完,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笑脸,又随即作了个鬼脸,然后黑屏。几秒钟后,显示屏上终于出现了彩色的画面,同时伴有中文解说和字幕。 “神秘的百慕大三角区位于北大西洋西部,是由7个大岛和大约150个小岛以及一些礁群组成的群岛。它在科技发达的今天仍然是神秘莫测的海域,被称为‘魔鬼’三角,是令人恐怖的神秘之所。……” 龙熙蕊有些不悦地叫道:“怎么,要带我去了解世界未解之谜吗?” “希瑞,pay-your-attention!耐心点儿看下去。” 解说的声音仍在继续:“哥伦布于1502年第四次去美洲时,在进入百慕大三角区后,巨大的风暴袭击了他的船队。那种可怕的情景给哥伦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了西班牙国王:‘浪涛翻卷,连续八九天,我两眼见不到太阳和星辰……我这辈子见过各种风暴,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时间这么长、这么狂烈的风暴。’“1925年4月18日,日本货船‘来福丸’号从波士顿出港。不久,北面出现了低气压,为了进入平静的海区,船员把罗盘刻度向南回转,经过百慕大群岛海域。然而不久,这艘船就下落不明了,船与船员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19000吨的大船——美国海军运输船‘赛克鲁普号’同样经历了这样的灾难,它连同309名乘员一起消失在百慕大三角区…… “到了现代,大量的飞机在飞经这一海域时,也经常发生仪器失灵、飞机及人员神秘失踪的事件。 “1948年1月29日,百慕大机场的控制塔突然收到英国一架从伦敦飞往百慕大三角区的客机的紧急求救。这架飞机请求帮助指明航向,在控制塔做出指示之前,飞机上的26名乘客连同飞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1967年2月2日,美国一架从佛罗里达机场飞向波多黎各的飞机,在空中与机场的联络良好,机组人员预计下午3时到达波多黎各。但后来空中突然没有了电波,飞机再也没能降落。……” 这时龙熙蕊插口道:“夜瞳,你不是希望我把飞机开到百慕大去验证一下它的神秘与恐怖吧?” “of-course-not!希瑞,现在把直升机往百卉林开,有样重要的东西我已经让人送到你别墅门外的传送箱里。” 解说继续说道:“有些人认为百慕大三角区的怪异现象是‘虚幻之谜’,很多研究百慕大的学者完全出于猎奇心理,甚至有些人为了吸引别人注意还把发生在其他地方的空难、海难事故说成是在百慕大三角区发生的。但更多的人并不否认百慕大的神秘。…… “其中,次声波地磁引力说就是一种主流观点。苏联地球物理学家b?b?舒列金在20世纪30年代提出,海浪产生的次声波可以解释百慕大三角区的神秘现象。他认为,在发生地震、风暴、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的同时,次声波也随之震荡,这种次声波人耳无法听到,u看书 ww.uuknsh 但是却具有十分巨大的破坏力。处在震荡频率约为6赫的环境中,电力设备就会受到明显的干扰,而处在频率为7赫的环境中时,整个电力系统将完全陷入瘫痪。次声波在百慕大三角这个区域十分活跃,它可能就是导致种种惨剧发生的罪魁祸首。……” “夜瞳,你是想告诉我监控录像的问题可能跟次声波有关?”龙熙蕊有所领悟地问道。 “不是可能,是一定。”电子音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希瑞,赶快去看看我传给你的东西吧。” 说话间,直升机已降落在百卉林别墅的屋顶。龙熙蕊来到别墅门外,打开物品传送箱,内部有一个小小的包裹。拆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个一指见方的三棱锥,它摸起来是金属的,四个正三角形的面都被镀成金色,三棱锥四个角的颜色分别是红、黄、蓝、绿。 “希瑞,我把这东西命名为‘百慕大’,转动四角,它释放出来的次声波就可以让你周围的电气设备失灵……” 龙熙蕊轻轻扭动红色一角,夜瞳的声音即刻消失了。当她扭回时,夜瞳的声音又立时出现。“以红、黄、蓝、绿为序,次声波的震荡频率依次增强。” “这么说,凶手手里也有一个‘百慕大’喽!”龙熙蕊推论道。 “如果把‘百慕大’卖给军方或特工组织,那至少是上百万的买卖。所以千万别小瞧那个家伙,凶手不劫色,不贪财,那么他做出这一切来显然别有所图。” 第11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安谧恬适的钢琴曲从音箱内徐徐飘出,溶解在房间的空气里,流淌入心,幽媚轻婉。 “小茜,还记得学生时代吗?你是一个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好学生。整洁的校服,鲜艳的红领巾,漂亮的麻花辫子,满分的成绩单。”谢桑秋坐在沙发上,一边说一边翻着皮茜的相册,几乎每张照片上的她都在笑。 此刻,床上的皮茜那苍白的脸上却是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她的嘴紧紧闭着,跟她的心一样。 “你从小就是一个爱笑的孩子。”谢桑秋继续低头翻着相册,看着照片上的皮茜。“郊游的时候,你笑得是那么甜蜜;辩论的时候,你笑得是那么自然;毕业的时候,你笑得是那么洒脱;全家福上,你笑得是那么温馨。”她的声音更像是一支笔,能够在人的心里不断勾勒出一幅幅惟妙惟肖的图画。 皮茜不自禁地闭起了眼睛,似乎在聆听她声音中的画面,万念俱灰的脸上居然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即使只是一丝浅笑,也没能逃过谢桑秋的眼睛。 “高考那年,你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师范大学。回想一下校园里的美好时光,你的天生丽质、多才多艺,以及平易近人的性格,使你的生活像花季一样多姿多彩。”她说着翻开了另一本相册,那里面的皮茜已经出落成一个落落大方的妙龄少女。“你在校园歌唱比赛中还得了奖,可以告诉我你当时演唱的曲目吗?” “《最熟悉的陌生人》。”皮茜终于开口了,尽管声音很小。 “那是萧亚轩的歌,旋律有一点儿低沉,那么你的声音一定很厚很有磁性。”谢桑秋说完暂停了正在播放的钢琴曲,紧接着换了一张她刚刚在碟机旁发现的cd进去。很快,房间里回荡起了那首歌经典的旋律和萧亚轩那兼具张力与柔情的声音:“还记得吗?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 你还记得吗?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 为何后来我们用沉默取代依赖? 曾经朗朗星空,渐渐阴霾! ……” 音乐是一种旋律,一种语言,一种心境,是欢乐、悲伤、兴奋、忧郁等情绪以声音形式的体现,它可以抵达人的内心,拨动人的神经,让人在流动的、玄想的体验中解脱灵魂。 乐者,心之动;乐者,魂之醉。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皮茜竟附和着歌声哼唱了起来…… “只怪我们爱得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 于是梦醒了,搁浅了,沉默了,分手了,却回不了神! 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 曲终情未尽。皮茜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又好像在回避谢桑秋的眼睛。“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唱过多少次了。” 谢桑秋按停了碟机,乐声消失了,但房间里的气氛却摆脱了之前的沉闷。她说:“听得出来,音乐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是的,谢医生,你倒好像是个最熟悉我的陌生人。” “既然你这样说,我看我们已经不再陌生了。”她的声音里没有语气,却如轻风拂柳,细雨消尘,可以在不知不觉间钻进人心灵深处。 “桑秋姐,我对你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我能早一点儿遇见你,也许就可以向你请教一些关于教育心理学的知识,进而给我的学生更好的教育。” 这时谢桑秋又翻开了另外一本相册。“毕业以后,你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小学教师。和学生们在一起,你的世界更多了几分纯真和快乐。想想可爱的学生们,天真烂漫的他们正是你欢乐的源泉、事业的动力。” 听着她那平静似水的声音,皮茜情不自禁地抬头向墙上挂着的那张班级合影望去,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真的是好可爱!有一次,我在课堂上提问:‘谁能在世界地图上指出美洲在哪里?’“一个叫唐江莺歌的女孩子举手指出了美洲的位置。 “当我再问:‘那么是谁发现了美洲呢?’“一个叫陶李群书的男孩子竟然举手说:‘是唐江莺歌!’” 皮茜说完笑着摇了摇头,久违的笑容终于在她脸上重见天日。 谢桑秋回以微笑,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又似乎随时可以作出任何一种表情来,在必要的时候。 “桑秋姐,可以把窗帘拉开吗?我想见见阳光。” “当然。”说着,谢桑秋一把拉开了那已尘封了数日的窗帘,与此同时,也仿佛在瞬间为皮茜那紧锁的心灵开了一扇窗,一束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在她脸上,耀出七彩光芒,一时间令她睁不开眼,却一下子敞开了她的心扉。 “桑秋姐,我想到外面转转,可以吗?” 这是一个让谢桑秋也有点儿喜出望外的要求。“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她始终平静如一的声音也在不经意间泛起了波澜。 听说皮茜心情有了好转,满脸颓废的皮胜劳顿时兴高采烈起来,华崽儿也兴奋得像只活蹦乱跳的小猫。两个人把皮茜抬上了轮椅。 为皮茜而感到高兴的,并不止这三个人。千里之外,万里无云。微型直升机在碧空如洗的蓝天上高速飞行。机舱内的龙熙蕊正注视着显示屏上的视频,不只一个针孔摄像窃听器在监控着房间里的情况,摄像头的方向、角度、焦距可以随意调节。 “心理专家就是心理专家,这就叫professional!”夜瞳对龙熙蕊说。 “但到目前为止,也仅仅是提升了沟通层次而已,最重要的秘密还藏在皮茜心里。” “希瑞,她们要出门了,马上就要离开我们的监控范围了。be-quick!” “还好天上不堵车。”龙熙蕊说着提升了飞行速度。 谢桑秋仍希望与皮茜作一对一的交流,所以皮胜劳和华崽儿留在了房间里。谢桑秋推着轮椅走在小区里的林荫路上,皮茜深呼吸着周围林间那深秋的气息。 “我以前从未发现原来深呼吸会有如此美妙的感觉。”皮茜说。 “深呼吸通过胸腹式呼吸联合进行,可以排出肺内残气及其他代谢产物,吸入更多的新鲜空气,以供给各脏器所需的养分,从而提供和改善脏器功能,对于解除疲惫,放松情绪,都是有益的。” “居然这么神奇!” “来,小茜,让我们认真感受一下。闭上眼睛,照我说的去做。”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光合作用的产物,“将后背伸直,靠在轮椅上,双手自然平放。” 皮茜闭目听着,一招一式都做得很到位。 “接下来,用鼻子进行自然的深呼吸,让腹部扩张,想象着空气充满了腹部。然后,在连续的呼吸中,完全扩张胸部和肺部,感觉胸部正缓慢上升,想象空气正在胸部和腹部间向各个方向扩张。最后,通过鼻子缓慢地呼气,呼出时间要比吸入时间长。”看着皮茜全心投入的表情,谢桑秋用食指推了一下镜框的中间,继续说道,“注意,一呼一吸至少一分钟,要保持节奏舒缓,不要强求自己,注意呼吸的深度和完全程度,并使身体放松。” 皮茜依照她的指导,反复来了几次标准的深呼吸,顿觉心旷神怡,意清气爽,一种难以言表的惬意。 “桑秋姐,我们到小区外面转转吧!” “好啊,难得你这么有兴致。” 路上,uu看书 w.uuknsh.om 小区的居民和保安看到皮茜后都不禁在一旁窃窃私语,谢桑秋立刻找些话题转移开她的目光和注意力,快速出了小区的大门。 将近正午,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熙攘。迎面走来几个统一着装身穿校服的小学生,谢桑秋可以远远望见,但皮茜坐在轮椅上,视线受阻,基本看不到对面来人。 发现是小学生,谢桑秋已开始留意他们,只听其中一个小女孩说道:“校长说皮老师病了,我知道她的家就住在附近这个小区里,要不我们去看望一下皮老师吧!” 在她身边,一个右眼角带块胎记的小男孩说道:“好啊!都好几天没见到皮老师了,我们一起去吧!” “才不要你一起去呢!”这时另一个梳着小辫子眼睛大大的小女孩突然叫道,“你总是惹皮老师生气,当心皮老师又让你罚站!你忘了上次吗?被皮老师罚站了整整一节课呢!” 小男孩听了立刻火冒三丈,嚷道:“唐江莺歌你胡说!上次明明就不是我的错,根本不关我的事,是皮老师错了!” 好像有理就在声高,唐江莺歌以更大的声音吼道:“吴铭你还狡辩,皮老师都说是你的错,就是你的错!你的错!你的错!” “你胡说!不是我的错!我叫你胡说!” 两个小孩越炒越凶,最后竟互相拉扯起来。 正在这时,另外一个学生突然叫道:“你们两个都别打了,你们快看,那不是皮老师吗!” 第12章 胎记男孩 学生们看见皮老师,就像小狗发现了下班以后刚刚到家的主人一样,一个个欢欣雀跃地跑了过去。 但皮茜看到他们,却像做了亏心事的人见了叫门的鬼一般,惊惧的表情如同她残疾的双腿,一动不动,定格于她肌肉扭曲的脸上。 “皮老师!”“皮老师!”“皮老师!”……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叫着,仿佛谁叫的声音更大便会得到表扬似的。 但那些声音在皮茜听起来却变得异常奇特,像是痛苦的呻吟,又像是悲伤的呜咽,像是凄厉的尖叫,又像是阴沉的冷笑。她的眼睛瞪得像燃烧的火炬,如果眼前有面镜子,她一定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得毛骨悚然。她感到学生们熟悉的面容忽然间变得极度陌生,甚至面目全非——唐江莺歌头上长出了月牙形的犄角,魏王豹嘴里龇出了长而尖的獠牙,吴铭眼角滴着血,更像个幽灵一样快速飘了过来,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 皮茜觉得自己被那些“鬼东西”包围着,霎那间天旋地转,风声鹤唳。那些鬼哭神嚎般的声音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锯子,来回磨擦着她膝盖下方的皮肉和骨骼,转瞬已皮开肉绽,骨断筋离。 左腿在痛!右腿在痛!痛入骨髓,痛穿心扉!她情非得以闭起了眼睛,掩面而泣,转瞬又情不自禁地惊声尖叫起来。她只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浑身发抖。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按住了她大理石般冰冷的肩头,一个平淡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小茜,别怕!” 那不带任何感情铯彩的声音一响起,周围阴阳怪气的声音立刻变得模糊起来。皮茜缓缓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隔于厚厚的近视镜片之后的眼睛,那对充满神秘而又富有光芒的眼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使得她那仍在恍惚之中惶恐的双眼不得不心无旁骛地对视回去。 “小茜,你的腿痛又发作了吗?”尽管周围环境嘈杂,但她的声音似乎可以凌驾于其他声音之上,直穿入人心底。 皮茜勉强点了点头,显然,患肢痛正纠缠折磨着她的心智。 “听着,小茜,再来一次深呼吸。闭上双眼,把后背靠在轮椅上,双手自然平放,用鼻子吸气,想象空气从鼻孔自由进入你的喉咙、气管、双肺……” 她的声音俨然一种不可抗拒的指令,像是从人心底里发出来的,皮茜本能地按部就班照做着。 此时,围在四周的小学生们有的被皮茜刚才的样子吓得呆若木鸡,有的惊慌失措地喊着“皮老师”,还有的兀自吵闹起来。 唐江莺歌对着吴铭大吼道:“都是你!皮老师根本就不想见到你,一定是因为看到了你,皮老师才变成这样子。” “你凭什么这么说?”吴铭大声辩驳道,“为什么不是你们刺激到了皮老师?” 他的话好像同时激怒了其他同学。 “你瞎说!”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说道,“皮老师一直都很喜欢我们,但她并不喜欢你,就像我们大家都不喜欢你一样。” “说的对,我们全都不喜欢你!” “就是,皮老师是你害的。”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对着吴铭大有群起而攻之之势。 得到了大家的声援,唐江莺歌顿感底气十足,轻蔑地嘲讽道:“听到了没有,大家都不喜欢你,你还不快点儿滚开,你这个令人讨厌的野孩子!” 虽然说童言无忌,但这句话却像一簇火苗,引爆了吴铭满肚子的怒气。他气急败坏地上前猛推了唐江莺歌一把,令她接连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肩上的书包掉落一旁,里面的铅笔、橡皮、剪刀等物撒了一地。但毕竟儿童时期女孩发育更早,唐江莺歌比吴铭要高出半头,这一跤跌得并无大碍,但她的火气却一下子窜上了天。她随手抓起地上一把美工课上使用的小剪刀,站起身来扑过去与吴铭厮打在一起。吴铭的力量似乎略逊一筹,几个回合过后,已明显落于下风,结果被她一把推了个仰面朝天,后脑重重磕在地上。凑巧在他后仰前,唐江莺歌握着小剪刀的右手被他的胳膊打了一下,小剪刀脱手而出,翻着个儿在空中划出一道怪异的弧线,向躺倒在地的吴铭的右眼飞去。旁观的学生们不是惊吓过度,呆立原地,就是不自禁蒙起了眼睛,失声惊叫。当谢桑秋发现情况不妙时,也已经鞭长莫及。 眼见剪刀的尖端就要插入吴铭的眼睛,千钧一发之际,刹那间银光一闪,“铛”的一声,什么东西击中了剪刀的中心,剪刀应声跌落一旁。那银色的东西落到地面后仍在滚动,而且兜了个大圈往回滚了过来。谢桑秋已看清那是一枚硬币一样的东西,但比一般的硬币稍大。 正在此时,一只玲珑玉手探出纤纤二指拾起了那枚硬币。 谢桑秋看着那飘然长发掩映之下的致美俏面,说:“龙小姐,你来得真是及时。” “谢医生,多亏你的帮助,让我们又发现了一些线索。” 谢桑秋扶了一下眼镜,说道:“你也怀疑整件事与那个叫吴铭的学生有关联?” 龙熙蕊隐隐点了点头。“还记得卧室墙上那张班级的全家福吗?这些学生都在那张照片上,唯独没有吴铭。” 谢桑秋随即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学生们一张张天真的脸庞似乎都可以跟照片上纯真的表情对号入座。她之前刚刚看过墙上那张全家福,翻过皮茜的相册,所以对孩子们的样貌仍记忆犹新。她甚至清楚地记得全家福上印着的拍照时间刚好是两个星期以前。的而且确,无论是班级的全家福中,还是那几本厚厚的相册里,都找不到那块位于右侧眼角附近的胎记,更找不到那个带着那块胎记的男孩。而此时此地,也是如此。那把被硬币击飞的小剪刀依旧在远处的地面上,但那个曾经跌倒在附近的男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去找他,小茜就交给你了。”声音犹在耳边,龙熙蕊的人已经渐行渐远。 谢桑秋一回头,才发现皮茜此刻正瞪大着双眼,表情愕然,神智恍惚。不知道她在看着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转眼间,龙熙蕊追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夜瞳,那孩子跟丢了。”微型对讲机是镶在她里面的牙齿上的,所以从来都没人注意到她与夜瞳之间的交流。 “别急,希瑞,我正在想办法切入街边的摄像系统。”电子音从藏在她耳蜗深处的微型耳机中传来。 “千万别输给一个小学生。” “希瑞,如果你愿意少说两句,我的胜算就更大了。你知道的,我得破解一连串的密码。” “可是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像在这个十字路口被罚站一样。” “让美人等待忍耐,可不是夜瞳的风格。yes!搞定!找到他了,6分钟前,他就在你现在的位置那里左转的。” “还好这是一条大街,不是一条小巷。”龙熙蕊说完沿着夜瞳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她相信在刚才那种情境下,吴铭会像一匹落魄的野狼一样,飞速狂奔而去,即使他还只是一个小学生而已。 中午的街头人头攒动,想在人丛中找见一个小孩,并不那么容易。正自踌躇之时,一对中年夫妇从龙熙蕊身边经过,只听女的道:“真是个捣蛋鬼,大中午的在街上疯跑,撞了人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 男的安慰道:“小孩子不懂事,刚才没撞坏你吧?” “唉,我又不是纸糊的,不碍事。” 听到两人的对话,龙熙蕊立刻紧走几步,终于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远远望见一个矮矮的蓝色的背影,那蓝色正是小学生校服的颜色。尽管吴铭依然在奋力奔跑,但龙熙蕊离他还是越来越近。 吴铭穿过马路,拐进一条小巷,周围高楼林立。龙熙蕊跟着他进了一幢大楼,发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正坐在电梯外面的地上,她后背倚着墙,左手托着自己右臂的肘部,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极端痛苦来形容。她身旁有一个硕大的箱子,里面的东西林林总总,易拉罐、饮料瓶、锅碗瓢盆、废铜烂铁…… “奶奶!你怎么了?”吴铭大叫一声跑了过去。 “奶奶的胳膊动不了了,刚才脚下一滑,右手一撑地以后就动不了了。”她说话的声音已有些发抖,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渗出。 “奶奶,那现在该怎么办啊?”毕竟是个小孩子,吴铭急得手足无措。uu看书 .uukansh.cm 龙熙蕊上前蹲下来看着老婆婆的右肘,只见肘窝部饱满,关节已经明显畸形。“婆婆,你的肘关节脱位了。”她左手握紧老人的上臂,右手拉住她的手腕,说,“婆婆,忍一下。”话音未落,她猛一用力,只听“喀吧”一声,同时老婆婆轻声呻吟了一下。 “我的胳膊能动了!”老婆婆惊喜地叫道,“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别客气,婆婆,我先扶你回家。”龙熙蕊说完看着吴铭说道,“小朋友,快去按电梯。” 吴铭正自两眼发直,似乎被刚才龙熙蕊神乎其技的一拉给惊呆了。听见龙熙蕊叫他去按电梯,他匆匆应了一声,脸上仍是一幅麻木的表情。 “我的箱子。”老婆婆对满箱废品仍念念不忘。 龙熙蕊先把她扶进电梯,然后回身又把箱子拉了进去。 电梯停在了10楼,老婆婆家里的装潢与她那箱“破烂儿”给人的感觉简直是天差地别。屋内墙面上镶嵌着白色橡木,地上铺着高档的波斯地毯,两盏精致的落地灯即使在白天未开灯时也闪着柔和的光芒。 “小铭,奶奶胳膊不方便,你快去给阿姨倒杯水。” 龙熙蕊环顾着房间里的摆设,突然间,如同黑夜里的一道闪电,龙熙蕊的目光被一样东西锁住了,那是茶几上的一个相框,上面一个女人正温情脉脉地搂着一个男孩。当然,那男孩正是吴铭,而那女人,竟然是何俐可! 第13章 龙鳞飞花 “阿姨,请喝茶。”吴铭说着把杯子递向龙熙蕊。 “谢谢,小铭真乖。”龙熙蕊伸手接过杯子,嘴里称赞着他,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茶几上的相框。 看到她聚精会神的样子,吴铭很是好奇,当发现她原来正盯着那相框在看时,他扭过头问道:“奶奶,何阿姨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来看我们啊?” “唉,你何阿姨工作那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啊!”说完奶奶转向龙熙蕊,面带笑容说,“姑娘,我们孤儿寡母的,今天可真是多亏了你!你是医生吧,怎么称呼啊?” 龙熙蕊淡淡一笑,回答道:“我姓龙,我不是医生,但曾经学过一点医术。婆婆,小铭是由您一个人来照顾吗?小铭的父母呢?” 老人略微迟疑了一下,对吴铭说道:“小铭,快去吃午饭吧,饭菜都摆在餐厅里。”她见吴铭跑向了餐厅,于是压低了声音对龙熙蕊说,“龙小姐,不瞒你说,小铭他并不是我的亲孙子,但这件事孩子还一点儿都不知情。” 龙熙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淡然而笑,以表示她对老人的故事很感兴趣。 “想当年,我只是一个乡下拾垃圾的孤寡老太婆,忽然有一天早上,在自家门口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儿,是个男孩,他右眼角有块很大的胎记。” “小铭就是那个男孩?” 老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襁褓中有张字条,可能是他的亲生父母留下的,上面写着出生时间和已经为他取好的名字——吴铭。” 龙熙蕊放下了手中的水杯,默默听着。 “你想,我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哪有能力养活一个婴儿呀!邻居们也给我出主意,叫我把孩子送到派出所或孤儿院。可小铭这孩子很少哭闹,非常惹人喜欢,我一抱起他就舍不得再放下,最后我一咬牙,打算一个人抚养这个可怜的孩子。说起来,那些年可真是苦了这孩子,时不时的就得跟着我挨饿受冻,好在老天有眼,让我们苦尽甜来,我和小铭都遇到了命里的大贵人。”她说着抬起眼睛向茶几上的相框看去。 “是小铭的何阿姨?”龙熙蕊问。 “何小姐她可真是个好人!”一提到她那位贵人,老人似乎高兴得有点儿合不拢嘴。“还记得我们和何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起来情形跟今天的差不多,而且她人也像龙小姐你一样,既漂亮又善良。” 龙熙蕊脸上泛起微笑,那笑容使她看起来既漂亮又善良。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具体的时间我也老糊涂记不清了,那天下过雪的路面结了冰,我一把老骨头跌了一跤就把腿给摔折了。”她边说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左侧髋部,喃喃地说,“大夫说叫什么……骨颈……” “股骨颈骨折?” “对啊!大夫就是这么说的。当时我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又疼又冻,才几岁的小铭只知道站在旁边哭。路过的人不少,可人家见我一个捡破烂的,又是一把年纪,都不想多事。就在这个时候,何小姐恰好经过,她把我送到医院,还替我付了医药费,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啊!可以说,我这条老命是她救的。”说着说着,老人的眼圈有点儿红了。 龙熙蕊从桌子上递过一张纸巾。 老人擦着湿润的眼角,继续说道:“老话讲,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在医院里一躺就是三个月。何小姐不但常来看我,还帮我照顾小铭,还给他买糖吃,带他到公园玩。小铭也是个讨人喜欢的乖孩子,她说她很喜欢小铭。出院的时候,她不但不要我还医药费,还说让我们搬到她城里的房子来住。我哪敢接受她那么大的恩惠,可她说那样可以让小铭到城里的学校上学,而且她的房子闲着,我们可以就当是给她看房子。你说我这是几辈子积来的福分哪!让我遇上何小姐这么个大好人。”她又擦了擦眼睛,脸上浮起幸福的神情。 一边是同事眼中的女魔头,一边是老人心里的大恩人,龙熙蕊看着相框里的何俐可,说:“听起来何小姐对待你和小铭真像是个孝顺的女儿、慈祥的母亲。” “你说的是啊!虽然我从没想过我这条贱命能有人送终,但人家何小姐对我实在是没说的。她给小铭的关爱更是远胜过了母爱,如果何小姐能认小铭作个干儿子,我就死也闭眼了。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何小姐却一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劝过她几次,可她嘴上只说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她还经常说一看到小铭就很开心。” 这时,吴铭已经吃完了午饭,回到了客厅里。 “小铭,快去房间睡会儿,下午还要上学呢。”奶奶说。 只见吴铭小嘴一扁,嚷道:“不!我不要去上学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小孩子哪能不去上学呢!” “不!我再也不去学校那个鬼地方了!”提到学校,吴铭就像见了鬼一样,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令人望而生畏。 “你能在城里念书,全靠你何阿姨,你是不是连何阿姨的苦心都不顾了?”对付吴铭这样时而顽皮任性的小男孩,“何阿姨”三个字就像“紧箍咒”一样,可以让“小孙猴儿”一下子就变得服服帖帖的,而且屡试不爽。于是,奶奶情急之下又念起了“紧箍咒”。 “不!我不要到学校去!我不要再去见那些坏家伙!”但此刻,就连“紧箍咒”居然也失灵了。吴铭的小脸憋得就像一只绷紧的气球。 “这孩子,你在说什么!?”他的话既让奶奶感到非常意外,又让奶奶听得有些不知所以。 “我——说——再也不要去上学了!”吴铭发疯一般地吼道,然后转身开门向外跑了出去。 “诶!小铭,书包!”老人这时仍下意识地惦记着孩子的书包。她不自禁站起身来,一阵剧痛忽然令她想起来自己尚未痊愈的胳膊,她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 “婆婆,您别着急,我去追小铭。”龙熙蕊说着拎起书包向外跑去。 吴铭跑得飞快,龙熙蕊跑得更快,但两人的速度都不及另外一样东西快。吴铭进了电梯,立刻猛按1楼的按钮,但在电梯的两扇中分式门即将闭合的瞬间,却突然奇怪地停住,留下一道门缝。吴铭透过门缝看到的是龙熙蕊飞身而至的身影。转眼间,电梯门又开了,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自空中向下坠落,在即将落地的霎那,龙熙蕊右脚轻抬,将其踢向半空,随即右臂微展,已将那东西抓在手中。 吴铭被这瞬息万变的一幕惊得呆了,他仰起圆圆的小脸看着龙熙蕊,眼光中充满着好奇与艳羡。“龙阿姨,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啊?”看惯了卡通与动漫的他一脸严肃的问道。 龙熙蕊当即一笑,说:“小铭,把你的手伸出来。” 吴铭很听话地摊开他的小手,只见龙熙蕊握拳的右手突然张开五指,一枚硬币样的东西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拈起那枚一面是龙一面是花的硬币一边仔细看着一边问龙熙蕊:“龙阿姨,这是什么啊?” 这时,由于吴铭按下了1楼的按钮,电梯的门开始自动关闭。 “小铭,这叫做龙鳞飞花。”龙熙蕊说着抓过硬币回身用拇指和中指将它弹射而出,硬币再次在电梯大门关闭的瞬间刚好卡在两扇门之间,发出“咔”的一声。电梯的门关闭受阻,再次应声开放,此时硬币已停止了旋转,自由落下,结果被龙熙蕊伸手接住。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出手时机之准,指尖力道之精,二者缺一不可,都被龙熙蕊拿捏到了极致。 “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吴铭拍手跳着叫道,“龙阿姨好厉害!龙鳞飞花好厉害!”他仿佛对龙熙蕊那神奇的“法术”着了迷,绷紧的小脸顿时弛缓下来,又露出那童贞的表情来。“龙阿姨,可不可以把这招龙鳞飞花教给我啊?” 电梯的门终于自动关闭,电梯开始下降。 龙熙蕊蹲下来双手扶着吴铭的肩膀,说道:“当然可以啊!小铭,不过阿姨有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啊?” “你要告诉阿姨你为什么不愿意去上学。uu看书ww.uuanshuo ” “嗯……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呗,没有为什么呀!龙阿姨,你快教我龙鳞飞花吧!” “小铭,你让阿姨教你,当然是想阿姨真心实意地教你,对吗?” 吴铭点了点头。 “那阿姨当然想听听小铭心里的实话,这样才公平,对吗?” 吴铭又点了点头,眼睛瞪得溜圆,说道:“那好吧,其实,我是不想再见到那些坏家伙。” “那些坏家伙是谁?” “班里的同学,他们常常合起伙来欺负我。”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从乡下的小学转学过来的,他们都瞧不起我,还嘲笑我的名字,他们的名字不是四个字就是三个字,可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他们总说我跟他们不是一类人。而且,他们还叫我……叫我……” “叫你什么?” “叫我野孩子!因为我没有爸妈!”吴铭说着说着,脸上充满了愤懑之情,眼睛里竟快要喷出火来。 “那么这些情况你告诉老师没有?” “我告诉了皮老师,开始的时候,她对我挺好的,也批评了那些欺负我的同学,但是后来她居然和那些坏家伙一样冤枉我。” “冤枉你什么?” “他们一起冤枉我偷东西!” 第14章 不败的赌局 “叮”的一声,电梯降至1楼。对吴铭这个性格坚强但坚强的程度已远超过其年龄的男孩,龙熙蕊在喜爱之余,却很有几分担心。因为刚才从这个孤儿的眼中,她看到的不是辛酸委屈的泪水,而是愤怒仇恨的凶光。 “小铭,你是怎样被冤枉的?”龙熙蕊拉着吴铭的手走出电梯,问道。 “班里有个叫唐江莺歌的女生,和我是同桌。那天她在学校炫耀她爸爸给她买的苹果手机,里面有好多好玩的游戏,同学们都围着她转。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机一下子不见了,唐江莺歌就说是我偷了她的手机。平时我常常跟她吵架,她的东西我连碰都不会碰的,我才不稀罕她的破手机呢!” “所以你没有动她的手机。” “是啊!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唐江莺歌竟然从我的书包里翻出了她手机的外壳,结果同学们都说我是小偷,还告诉了皮老师。但是就连皮老师也不相信我,还要我把手机交出来。我明明没碰她的手机,怎么交啊!皮老师她不分黑白让我罚站了整整一节课,害得我连那天的班级集体照都没照上。”吴铭越说越激动,眼睛瞪得大大的,浑圆的眼球仿佛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一样,眼角那块黑色的胎记更透出一种庞大阴森的力量。 龙熙蕊停下了脚步,把手中的书包递到吴铭面前,问道:“小铭,你还记得那手机外壳是从书包哪个地方被翻出来的吗?” “记得!就在这里,龙阿姨。”吴铭一边说,一边拉开了书包侧面兜兜的拉链。 龙熙蕊提起书包向兜兜里面看去,突然一个闪着紫光的东西映入眼帘。她伸手将那东西取了出来,原来是一小片用于装饰手机的贴纸,呈飞鸟的形状,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紫色的光芒,上面还用彩笔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串数字——唐江莺歌,13700070239。 “咦!这不是唐江莺歌手机外壳上的那只鸟吗?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是手机外壳在与书包磨擦时把它脱落了。”龙熙蕊摸着吴铭的头,说,“小铭,阿姨现在可以为你把那个真正的小偷找出来。” “真的啊!”吴铭吃惊而又好奇地眨起了眼睛。 龙熙蕊按下腰间一个开关,给远在天边的夜瞳发出了无线电信号。 “希瑞,有何吩咐?”夜瞳的电子音已近在耳边。 “夜瞳,定位一下这个号码,13700070239。” “已关机,偷来的手机一定得把sim卡取掉,这连小学生都知道。”显然,夜瞳刚才听到了吴铭与龙熙蕊的对话。 “就算取下了sim卡,我知道这也根本难不住你。” “那当然!况且一点儿也不难。iphone4购机时系统和手机号码是一对一并有登记的,我只要进入苹果国内代理商的网络查一下就ok了。” “又是iphone4惹的祸!听说它在中国卖得异常火爆,在广东有年轻人为了能买部iphone,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肾给卖掉。” “唉!传说中的金苹果被两个人咬到了,一个是牛顿,一个是乔布斯。可是在我眼里,phone4即俗(愤世嫉俗)!人手一台的街机,与其说是时尚的潮流,不如说是盲目的从众。” “听起来好像世人皆醉你独醒的样子。” “不错!我是夜瞳,黑夜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已经定位到那台iphone4的位置。奇怪的是,小偷取下原来的sim卡以后,并没有换上其他sim卡,而且现在还是开机状态。” “位置在哪?” “希瑞,我说出来你可能都不敢相信,就在你身旁的肯德基餐厅里,离你16.85米。”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龙熙蕊拉起吴铭的手,说道,“小铭,阿姨现在带你去抓小偷,等抓到小偷阿姨再请你吃圣代好不好?” “好!”吴铭舔了舔自己淡粉色的嘴唇,想象着冰激凌的美味,心里更为将要进行的捉贼行动而兴奋万分。 肯德基里的人很多,在夜瞳的指引下,龙熙蕊拉着吴铭向里面的座位走去。 “小铭,你认识那两个学生吗?”龙熙蕊指着前方不远处两个身穿校服的男孩子问道。左手边的是个胖子,嘴角上还黏着橙红的烤翅酱汁,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看样子正在玩里面的游戏;右手边的是个小不点儿,因为无论身高还是体重他都要较身旁的伙伴低上好几个级别,他正目不转睛地侧视着手机的屏幕。 手机到了小学生手里,自然就变成了游戏机。龙熙蕊一下子便明白了小偷没换新卡还开着机的原因。 “原来是他们!”吴铭惊讶地叫了起来,“胖子叫白马天翔,是校长的孙子,旁边的是他的跟屁虫,叫李乔明明。” 发现龙熙蕊和吴铭坐到了对面,胖子白马天翔立刻下意识地把手机收到了餐桌以下,略带慌张地说:“吴铭,你来干什么?” “白马天翔,原来是你偷了唐江莺歌的手机!”吴铭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之情,“把手机外壳藏到我书包里栽赃陷害我的也是你吧!”。 白马天翔定了定神,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他眯起眼睛扫了龙熙蕊一眼,又凝视着吴铭,很是不屑地说:“吴铭你个野孩子,今天居然找大人来撑腰。不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唐江莺歌的手机就是我偷的,怎么样!至于你书包里的手机外壳,那可是明明的杰作。另外,实话告诉你,就连咱们的班主任皮老师,她发现了手机在我手上,都没敢管我。现在全班上下都认定了你是小偷,你能拿我怎么样?”他说着又把餐桌下的手机拿到了桌面上,以示炫耀。 “你!”吴铭霍地站起身来,气得脸色发白,情绪激动得半晌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龙熙蕊轻轻按住吴铭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在白马天翔这个已经猖狂到极点的男孩面前,她仍露出了自己那迷人的微笑:“白马小朋友是吧?你知不知道偷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阿姨你是哪一位呀?我没听说吴铭有妈妈啊!” 吴铭一听他提及自己的母亲,又要站起发作,结果被龙熙蕊放在他大腿上的手制止了,他用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白马天翔,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如果龙熙蕊不在一旁,他真想冲过去把对面胖子的脑袋打成一部手机——脸蛋打成彩屏的,脑袋打成震动的,耳朵打成彩铃的,门牙打成移动的,舌头打成直板的,鼻子打成翻盖的…… 龙熙蕊继续说道:“白马小朋友,听说你是校长的孙子,如果被别人说校长的孙子偷东西,人家背后又会怎样评价你的爷爷呢?” “哏!我管别人怎么说呢!反正我爷爷是校长,我在学校里想怎样就怎样!谁也管不着!”他理直气壮地喊道。 吴铭双拳一敲桌子,准备第三次站起来,结果又被龙熙蕊伸手按住了。 “怎么?野孩子,想打架吗?”胖子边说边撸起了校服的袖子。 “白马小朋友,既然你这么厉害,我们不妨堵上一局,打赌总要比打架文明多了。” “哏!我为什么要跟你赌?” 龙熙蕊淡淡一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在桌面上,说:“如果你赢了,我这部手机就送给你,虽然不是iphone,但是玩游戏、上网、照相、看电视,样样功能都不缺。” 白马天翔拿起龙熙蕊的手机仔细端详把玩起来,他身边的小不点儿李乔明明插嘴道:“看起来还真不错啊!”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自己的伙伴赢得了那部手机,自己也许就有机会上手玩了,不用总是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玩。 “先说说怎么个赌法吧。”白马天翔问。 龙熙蕊用拇指和食指拈起那枚一面有龙一面有花的硬币,说:“你选一面,我选另一面。”她说完拇指轻轻一弹,硬币翻转着飞向半空又转而向下坠落,她右手一挥,已将硬币收至掌中。“当我张开手时,谁选的那一面在上,就算谁赢,怎么样?” “好,那我要龙,你输了手机就归我。” “那要是你输了呢?” “这部iphone就归你,反正它也是白来的。”白马天翔说着把iphone推到了餐桌中央。 “你输了要是耍赖怎么办?”吴铭对这个对手的人品很不放心。 “谁耍赖谁是小狗!” “好,一言为定!白马小朋友,你要的是龙面,对吗?” “对,快开始吧!” “嗖”的一声,硬币向上飞去,紧接着落入龙熙蕊掌中,她缓缓张开五指,只见朝上的一面是花。 “你输了!”吴铭兴高采烈地叫道。 “不行!三局两胜!”白马天翔一把将iphone攥在自己手里,然后说道。 “白马天翔,你赖皮!你小狗!”吴铭气极而叫。 “可是你们刚才也没说一局定输赢啊!” 龙熙蕊心想这小孩还蛮有心机的,嘴上说道:“好,白马小朋友,就按你说的,三局两胜。” “好,刚才的不算,从现在开始。” 龙熙蕊再次拇指一弹,银光乍起,接着她玉手一收,然后摊开掌心,依然是花面朝上。“你又输了,白马小朋友。” “1:0而已,再来!……等一下,这次我要花面。” “没问题。”龙熙蕊说罢第三次将硬币弹出,结果这次朝上的是龙面。 “2:0!三局两胜,还是你输了!”话音未落,吴铭已经出手把iphone牢牢抓在手心。 “等等!我就不相信今天运气真这么差!再来!” “可是,白马小朋友,你已经没东西可输了。” 白马天翔急得用力挠着自己圆圆的大头,转眼间汗珠从额头渗了出来。 “不如这样吧,白马小朋友,你赢了我就把手机还给你,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承认是你偷了唐江莺歌的手机并陷害了吴铭,怎么样?” “好吧,这次我还是要龙面。”听说有翻盘的机会,白马天翔心中只觉大喜,其他的都无暇顾及了。 第四次,硬币飞出又落下,龙熙蕊摊开手掌,u看书ww.ukanshu 花面朝上。 “你又输了!认错!”吴铭高声喊道,看到白马天翔脸色气急败坏的表情,他挥舞着手中的iphone叫道,“你这次休想抵赖,刚才的赌局都被我录下来了。” 胖子一听,顿时脸色惨白,他正准备站起身伸手去抢吴铭手里的手机,只见寒光一道,射中他身前的可乐杯子,结果纸杯一倒,里面的半杯可乐不偏不倚地溅了他一脸一身。“寒光”触杯后反弹,化作一枚硬币,立着往回滚去,最后收至龙熙蕊手中。 白马天翔的肉脸上已分不出青红皂白,他狼狈地拾起书包向外跑去,小不点儿也跟在他后面,一溜烟地跑了。 龙熙蕊对着吴铭一笑,心道这小家伙真是机灵到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够想出最高明的办法。 “龙阿姨,刚才的赌局,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赢的啊?”吴铭问道。 龙熙蕊幽幽一笑,回答道:“也许只是阿姨运气好呗!” 吴铭顽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知道龙阿姨靠的肯定不光是运气而已。” 的而且确,赌局结果与运气毫无关系,是龙熙蕊耍了点小把戏。她每次将硬币抓入掌心时,都是用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夹住硬币,而且早已凭借自己超人的眼力分辨出硬币两面与两根手指对应的关系,最后当她张开五指时,可以事先使立着的硬币倒向任意一边,所以每次她摊开手心的时候,朝上的一面总是那可以让她获胜的一面。 第15章 富2代遇上霸王花 午间炫丽明媚的阳光为繁华都市深秋里这看似平凡的一天增色不少。 不虚此行!暂短一个中午,吴铭已经带给龙熙蕊很多意外和收获——孩子不寻常的身世,他与何俐可之间微妙的关系,以及皮茜口中的“罪有应得”……线索似乎突然之间多了起来。 “龙阿姨,你什么时候教我龙鳞飞花啊?”吴铭问道,他嘴里嗍着盛满巧克力圣代的小勺。 龙鳞飞花是龙熙蕊家传的绝学,别看只是一招弹射硬币的技巧,没有十年八年手指头上的苦功,连初窥门径都很难。 龙熙蕊当即一笑,递给吴铭一枚一元硬币,那是她之前在点餐台付款时的找零,比她那枚龙腾花开的硬币要小上一圈。“好!小铭,龙鳞飞花一共有四句口诀,阿姨今天就教你第一句,叫做——龙出有迹。你试着用拇指和中指把硬币弹出去,但记住一定不能把它弹丢了。” “我知道了,龙阿姨。”不等龙熙蕊把话说完,吴铭已经学着她的手法,弹出了硬币,但既无力度,更没准度。 龙熙蕊伸手在空中接住硬币,温言叮嘱道:“听着,小铭,第一关考验的是你对硬币的态度,一定要让它有迹可循,无论如何不能把它弄丢了。如果这一关你无法通过,那么你就根本无法再去掌握后面的三句口诀。” 吴铭再次接过龙熙蕊递出的硬币,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去学校的路上,吴铭就像一只欢快的雏鸟,怀着飞翔的心情蹦跳而行,不时伸出小手把硬币弹向上空,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出双手接住。几个上下过后,已经基本收放自如,而且方向和力度都控制得越来越好。但一句“龙出有迹”令他不敢平行弹射,生怕弄丢了硬币。 龙熙蕊心觉这小孩的心思实在是细腻伶俐,既小心谨慎,又不失聪明灵动。 吴铭所在的英才小学的名气在本市数一数二,校舍修建得极为典雅华丽,甚至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就连校门外的马路上还配备了交通岗台。一位女交警站在岗台上,对来往车辆打着指挥的手势,还有一位女交警站在路边,为过马路的小学生们保驾护航。她们头戴白色警帽,眼前一副黑色墨镜,身穿浅蓝色的衬衫,扎着深蓝色的领带,手上一对白色手套,脚上一双黑色的高筒警靴。这样一身端庄标致的制服使她们看起来英姿勃勃,意气风发。 “让我来吧!”路边的女交警主动走过来对龙熙蕊说道,示意由她来送吴铭过马路。 龙熙蕊应了一声“多谢”,俯身帮吴铭背上书包,说道:“小铭,到了学校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吴铭挥舞着手中的iphone4,说:“我会把它还给唐江莺歌,还要让她看白马天翔那段视频,告诉她谁才是真正的小偷!”此时,先前那种谈“校”色变的情绪已经从他天真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铭真聪明。”龙熙蕊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把吴铭的手交到女交警手上,看着他们穿过马路向学校走去。 龙熙蕊身旁刚好是一家报亭,她随手拿起一份杂志,结果封面一行大字映入眼帘——我市惊现电锯杀人狂,专以妙龄少女为猎杀对象。“电锯杀人狂”几个字更是使用了醒目的爆炸体加粗。再看杂志里面的内容,写的正是皮茜与何俐可的案件,但是文过饰非,描写上矫揉造作,措词上荒诞夸张。龙熙蕊为媒体的捕风捉影感到荒谬,更为其对案件反应之迅速感到惊讶。时珍的模样再次浮现于她眼前,至少她是对本案极为关注的媒体人之一。 正在这时,龙熙蕊耳边突然传来马达的轰鸣声,瞬间由远及近。她抬头一看,只见一辆金色跑车正风驰电掣般驶来,车身那金色的表漆在日光的照射下映出一团耀眼的黄光。恰巧走到马路中央的女交警和吴铭霎那间已被黄光笼罩,尽管女交警推出右手手掌作着停车的手势,同时左手持哨接连吹鸣着警笛,但跑车竟没有丝毫减速的趋势,依然疾驰而至。 电光石火间,龙熙蕊脚下已开始移动,但她心知为时已晚,一场车撞人的交通事故在所难免。 情急之下,女交警搂住吴铭转过身去,于是跑车撞上了她的后身。只见她左臂搂着吴铭向前跌出,为了护住孩子,落地时她选择了用右手和右膝拄地,虽然着地后她不自禁放开了左手,吴铭向一旁滚去,但本来强大的冲击力已被化解得所剩无几,孩子伤得并不重,但女交警的右膝下方已是殷红一片。 金色跑车的车轮霍然停转,车子因为惯性又向前滑行了数米,发出“嘎”的一声巨响,最后停在女交警身后。显然,撞人的一刹,司机终于狠狠踩下了刹车,否则车子势必非从她身上碾过去不可。跑车优异的性能也可见一斑,在高速状态下的急刹车,既没有翻车,也没有偏向。但附近的人无不看得心惊肉跳。 两边车门一开,走出两个年轻男人。原本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当先紧跑几步,去察看女交警的情况。“崎少,人没死。”他望着女交警脸上痛苦万分的表情对自己身后的司机说道。 这时,龙熙蕊已扶着女交警的后背使她坐起,她不住口地呻吟着,仿佛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带给她难以忍受的剧痛。最重的伤势在右膝处,龙熙蕊判断已经造成粉碎性骨折。她小心为她脱下右腿的长靴,翻起裤脚,发现伤口仍在出血,她灵机一动,把裤腿当作止血带,扎紧大腿股动脉走行的区域以暂时止血。之后龙熙蕊即刻拨打了120。 “崎少”缓步走来,他没有看女交警的伤势,而是急切地看了看手上的金表,然后从怀里掏出皮夹,取出厚厚的一叠钞票,丢在地上,以一种命令式的口吻说:“送她去医院。” 他所“命令”的对象俨然正是女交警身边的龙熙蕊,向来淡定沉稳的她此刻也不免被他雷人的言语和猖狂的行为惹得火大。她正欲龙威发作,忽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撞了人还想走吗?你以为你是谁?有钱了不起啊!”说话的正是那另一位从岗台上走来的女交警。 “崎少”又看了一眼手表,不耐烦地说:“我没时间跟你吵。”话音未落,人已转身上车,看样子竟然想在肇事后扬长而去。 “下车!把驾照拿出来!”女交警追过去挡在车前,高声说道。 “崎少”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把跑车向后倒去,想变向绕过她开走,但女交警始终追着挡在车前,令他无路可逃。终于,他忍无可忍,开门下车来到她面前,脸上已充满怒气,他伸手抓起女交警佩戴于胸前的工作证,读道:“交警一队,丁瑞妍。”说罢他抬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她,却是一脸的轻薄之意,说道,“丁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很漂亮。看在你一朵警花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赶快给我让开!” 丁瑞妍听到他称赞自己漂亮,脸上微微一红,但很快正色道:“废话少说!驾照!” “丁小姐,你知道我这辆panamera从你身上开过去以后,它会有什么损伤吗?——nothing(毫发无损)!但你的小身板儿却会像一朵开败了的花,碎成一片一片的花瓣。” 他的话显然激怒了丁瑞妍,她一把推开“崎少”,迈起大步径直蹿上跑车,又跃上车顶,狂野地跳起来,不停跺着脚上修长而酷黑的警靴,跑车的防盗报警器于是“呜呜”地叫个不停,车顶已经开始变形。 “警花小姐,求求你别跳了!这可是porsche(保时捷)最新款的跑车啊,我家少爷三百多万刚买的啊!”之前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高个儿男人失声哀求道。 “崎少”也是脸色大变,方才的孤傲专横已变成此刻的哭笑不得。“你……你……你……我……我……我……”他的舌头比他脸上的表情还要僵硬。 “你你你……你什么?我我我……我什么?”丁瑞妍停住脚步,一脸调皮地说,“我今天倒真想感受一下被碎成花瓣的感觉,不过你的烂车好像还没我的小身板儿结实呢,崎少噢!”她说罢又继续用力蹦跳起来,眼见车顶中央已塌陷下一大块区域。 “警花小姐,你知道他是谁吗?”高个儿男人叫道,“他可是本地地产界的巨头——樊高的儿子——樊路崎啊!就算是你们交通局的局长,也得给樊先生点儿面子。” 提起樊高的名字,在当地即使谈不上妇孺皆知,也称得上家喻户晓。作为地产界的巨富,近几年来他的名字曾不止一次出现在中国富豪榜上。听说是樊高的儿子,周围旁观的人追星般围了过来,很多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起今天的事该如何收场。 丁瑞妍动作矫捷地从跑车上跃下,她盯着樊路崎,说话的声音像她脸上的墨镜一样酷:“我不管你是富二代还是太子爷,也不管你爸是樊高还是李刚,你给我听着!你今天开车超速,而且还撞了人,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主动把驾照给我,二是被我海扁一顿,到时候再不得不把驾照给我。” 樊路崎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心想自己乃一介社会名流,如今被一个小小的女交警bi得骑虎难下,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叫嚣道:“驾照我是不会给你的了,有种你就海扁我一顿,二选一的话,我就选b!” “你个2b!”丁瑞妍的手和她的嘴几乎是同时动起来的,一记重重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掴在樊路崎脸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丁瑞妍反手又是一记,结果同样耳光响亮。人群中有些怀着仇富心理的人不约而同鼓起掌来。 樊路崎那个高个儿的跟班还算机灵,立即从车里翻出少爷的驾照递到丁瑞妍手里。 这时远处传来120急救车的笛声。 丁瑞妍狠推了一把樊路崎。 “又干嘛?”樊路崎用手捂着微微肿起的面颊,此时他就像一只被刺破了的气球,瞬间已彻底没了脾气。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主动向我的姐妹董艳道歉,二是被我海扁一顿,到时候再不得不道歉。uu看书ww.ukanshu.co ” “我哪知道谁是你的姐妹啊!” “啪!”丁瑞妍一巴掌打在樊路崎的后脑上,这是一种韩国式的肉体惩罚。“你难道2到连自己该向谁道歉都不知道吗?” “行了行了,这次我选a。” “嗯,我看你就是欠k(剋)!” 丁瑞妍推着樊路崎来到受伤女交警近前,她已被急救人员抬上担架。在龙熙蕊的护理下,她情绪已稳定了很多,吴铭除了一点轻微的擦伤,也无大碍。 “对不起。”樊路崎低声说道。 “嗯!”丁瑞妍用眼神指了一下地上的一只长靴,那是之前董艳脱下的。 樊路崎不自觉挥起了左臂,他生怕丁瑞妍再出手打自己,心里已有些风声鹤唳。发现丁瑞妍的手没有动,他弯腰拾起那只靴子,递到她面前。 “给我干嘛?”丁瑞妍抓起靴筒抡圆了长靴劈头盖脸地向樊路崎砸去,与穿上长靴踢人相比,这一招的杀伤力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果樊路崎被砸得嗷嗷直叫,边跑边躲边说:“不把它交给你,难道我自己留着这只靴子搞收藏吗?” “完璧归赵没学过吗?” “好了!别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樊路崎说着双手已抓住了长靴。 丁瑞妍手一松,樊路崎捧着长靴向救护车的方向跑去。此刻,四周回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嘘声与喝彩声。 第16章 催眠 富二代就这样被霸王花征服。大快人心!至于这起交通事故,能否由法律搞定,则众说纷纭。 “超速,而且居然连交警都敢撞,这次富二代是撞到枪口上了,看来非得判刑不可了。” “别忘了他可是地产大亨樊高的独子,只要人家樊大老板跟交通厅的领导打声招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松摆平。” “可你看现场有这么多的目击者啊!” “你以为说实话的会成为目击证人吗?” “说的也是,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有钱能使磨推鬼才对。” 听着身旁两个旁观者的对话,龙熙蕊心道:这二位还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见仁见智,最终还是见钱眼开。可叹这个拜金的世道,有些时候,的确是是非不分,黑白难辨。当真相不再是真相的时候,法律自然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效力。显然,大众对法律的执行力已经明显信心不足。忽然间,她又联想到那个专门夺人双腿的神秘凶手,难道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挑战当前不尽如人意的法律? 受伤的女交警董艳被救护车送往医院,这时更需要龙熙蕊担心的是孩子的情况。她把吴铭拉到路边,再次从头到脚为他详细检查了一遍,结果除了校服表面有些摩擦的痕迹之外,吴铭的身体基本上是完好无损的。 龙熙蕊轻舒了一口气,问道:“小铭,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吴铭摇了摇头。 “你下午还可以坚持上学吗?” 他点了点头。 发现吴铭只做动作不说话,龙熙蕊还以为是孩子惊吓过度后的表现,一丝忧虑涌上心头。 看到她脸上不安的神情,伶俐的吴铭开口说道:“放心吧,龙阿姨,我没事的,刚才多亏那位交警阿姨救了我,可是她流了好多的血啊!” 龙熙蕊轻抚着他嫩红的脸蛋,说:“别担心,小铭,等到了医院,医生就会治好交警阿姨的。” “还好那个开车的坏人被另一个交警阿姨给制服了,那个交警阿姨又漂亮又能打,等长大了我也要像她一样,当个交警。” 龙熙蕊微笑道:“小铭,只要你用心读书,到时候就一定可以梦想成真。” 吴铭向她道了一声再见,回身走进校门。龙熙蕊发觉时间不早,于是快步向皮茜家所在的英伦小区走去。路上她又想起了邓浩然,不知刑警队的紧急会议开得怎么样了。她拿出手机调频,接收来自于邓浩然身上窃听器的信号,很快从耳廓内的隐形耳机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听来似乎会议刚刚结束。 “瞧瞧咱们胡局那副德行,一嘴的官腔:‘连小报记者知道的都比咱们多,大家拿出一点儿专业精神来好不好?虽然可能是一起针对陌生人的连环伤人案,但现在已经有两个受害者了,咱们却连凶手一根毛都没找到。中国有句老话,叫事不过三!咱们可是局里常常拿奖的优秀团队,大家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周末全员加班。’”那是韩兴的声音,他的音量好像总是没办法调小,连模仿别人说话时也一样。 “破案时胡局就不是这副嘴脸喽!”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听起来应该是史明珠的声音。 “那当然啦!到时候人家可以风风光光地向上面邀功请赏啊!”这个声音年纪稍大,说话的是“上帝”。 虽然接触不多,但龙熙蕊对邓浩然身边的人的声音已基本熟悉。 终于,她最熟悉的那个声音开口了:“行了!总在背后发上司的牢骚,也不是正人君子所为。目前案子进展得的确过于缓慢,胡局的反应也很正常,让我们加加班也算合情合理。” “可是小迷你已经约好了周六和男朋友一家吃订婚饭,他就不能网开一面?要是误了人家的终身大事,他担得起吗?”史明珠说道,声音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这时又听“上帝”抱怨道:“大家也都看到了,当时我正要为小迷你求情呢,可还没等我提到请假的事儿,胡局就先发制人,又说起他年轻时候那些老黄历,什么三过家门而不入啊,什么度蜜月不到一周就紧急归队啊……而且反问我:‘你第一天当警察啊?’大家也都听到啦,你们说我还能怎么办?”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那就快使用双节棍,让他知道什么叫‘呼呼哈嘿’!”韩兴大叫道。紧接着耳机里传来众人的阵阵笑声,龙熙蕊也不禁哑然失笑。 忽听韩兴继续“叫”道:“李大龙,什么时候把你弟弟的兵刃借来,也让咱们的上帝老哥出口恶气。” “这怎么把我也扯进来了啊?”李大龙憨憨地说。 “那叫什么来的?李小龙的周杰棍儿——不是——周杰棍儿的双节伦儿!”插嘴的是安平,他的话又引来一阵爆笑。 “别闹了!这里是警局,不是菜市场的天桥。”只听邓浩然肃然道,但很快他的语气又柔和下来,“小迷你,既然你和男朋友一家有约在先,我就特许你周六放假一天,解决好你的人生大事,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喝喜酒的日子。” “头儿,不用了,我可以跟我男朋友解释一下,把订婚饭的时间推后。”小迷你人如其名,身材矮小,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小到迷你的程度。 “定好的喜事就不要更改了,放心去吧,休假是我特许的。” “是啊!小迷你,恭敬不如从命,有头儿的肩膀替你扛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大事要紧。”史明珠说道。 “那谢谢头儿了!”小迷你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邓浩然的语气再次严肃起来:“现在大家该想想我们的‘大事’了。言归正传,继续从我们手头儿的线索追下去。上帝,你和明珠继续负责那些骨科医生,重点对象都请到局里来,记住,要一个不落都请来。” “可其中好多人不是主任就是院长的,一幅官儿架子,时间忙得很,怕请不动啊!”上帝说。 “那就走法律渠道,身请强制令。韩兴,你和安平追皮茜这条线,大龙、小迷你跟我,去调查何俐可。”他说完似乎忧郁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是换一下,韩兴、安平查何俐可那边,我带大龙、小迷你查皮茜这边……算了,皮茜这头儿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了,还是何俐可那里需要人手,你们四个兵分两路,分别到医院和彼岸集团去查。” 忽听有人窃窃私语,虽然声音极其微小,可能连邓浩然都听不到,但还是逃不过暗藏于他身上的高分辨率的窃听器。 只听安平低声说道:“这可不像头儿一贯的作风啊!新受害人那边线索更多,他却要一个人去皮茜那里。” 史明珠接道:“还不是要去私会那个私家女侦探,头儿最近好像是对她有点儿鬼迷心窍了。” “不过人家长得的确是超凡脱俗,大美女一个!” “呿!又不是选美,长得漂亮就代表破案能力强吗?” 这时又听邓浩然说道:“好!现在大家分头行事,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龙熙蕊心想自己的发现足以给邓浩然一些惊喜,但几个疑团仍在她脑中萦绕,她此刻很想见皮茜。不觉间她已走进英伦小区,乘电梯来到17楼,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华崽儿,见到龙熙蕊,她一脸兴奋的表情,说道:“你总算回来了,可惜你错过了刚才的好戏。谢医生催眠了皮茜,还说她已经找到了线索。” 龙熙蕊发现谢桑秋正站在皮茜卧室门口望着自己,她默默朝龙熙蕊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入卧室。 龙熙蕊轻声走去,耳边传来嘀嗒嘀嗒的钟声,只见皮茜正坐在床头,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两颗黑眼珠在白眼球上左右来回移动。她对面的桌子上摆着一台外形奇特的钟,上方显示时间的表盘很小,下方的钟摆却颇为硕大,嘀嗒作响的钟声比一般的钟表都要高出十几个分贝来,让人听了以后心里会不自禁跟着它的节奏去数数。 谢桑秋和龙熙蕊先后走进房间,皮茜却视若无睹,眼球始终跟着钟摆同步运动。 谢桑秋看了一眼龙熙蕊,又转眼望向皮茜,用她那毫无感情铯彩的声音说道:“小茜,你刚才说你被评为优秀教师,你成为了学校里最年轻的优秀教师,但你却并不开心,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配。”皮茜的声音就像钟表一样机械,一字一顿,连嘴唇开闭的时机也和钟摆的节奏不谋而合。 “为什么不配?” “我——不——是——个——合——格——的——老——师。” “你做错了什么吗?” “学——生——偷——东——西,我——却——不——敢——管。uu看书.uuanshom ” “就因为他是校长的孙子。”龙熙蕊插话道。 “是——的。”皮茜此时似乎知无不言,像台智能机器。 谢桑秋看着龙熙蕊,脸上的表情说明龙熙蕊的提问令她感到非常意外。 “同时你还冤枉了另一个叫作吴铭学生。”龙熙蕊继续说道。 “是——的,我——冤——枉——了——吴——铭,我——错——了,所——以,我——罪——有——应——得。” “还有谁知道你错了?”龙熙蕊说出了谢桑秋正想问的一句话。 “他!”皮茜说出这个字后本来淡然的脸上突然五官扭曲,露出惊恐的表情,那表情让旁人看了也不禁毛骨悚然。 “他是谁?!”龙熙蕊急切地追问道。 “他——是……那——声——音……”皮茜忽然变得语无伦次了,她的声音仿佛已开始渐渐脱离钟摆的频率。 “什么样的声音?”谢桑秋问道,那向来平静如水的声音此刻也起了波澜。 “苍老——的。” “那声音说过什么?”谢桑秋问,龙熙蕊还没听过她如此快速地说话。 “要——我——写——检讨书。啊!……啊!……”皮茜突然狂叫起来,那尖锐的声音盖过了嘀嗒的钟声。紧接着,她眼珠乱转,扭头看了谢桑秋和龙熙蕊一眼,眼中射出骇然的光芒,随后便不省人事。 第17章 电锯杀人狂 “她的潜意识突然对催眠产生了排斥,所以催眠过程被中断。”谢桑秋一边说,一边扶着皮茜使她平躺到床上,她随手从身上取出一个紫色的小瓶,拧开瓶盖后,整个房间里芳香四溢。 “是薰衣草的精油吗?”龙熙蕊嗅着那馨幽馥郁的味道问。 “龙小姐真是见多识广,这种芳香疗法具有很好的安眠作用,对缓解精神压力效果明显。请把桌上碟包里第三张cd放进播放机里。” “the-sound-of-silence?”龙熙蕊抽出cd看着碟片上的封面问道。 “对,熏香加上音乐可以暂时让她睡个好觉。” “刚才我们离真相好像只差那么一点点了。”龙熙蕊说着按下了碟机的播放键,从音箱里传出一种安静的声音,带着悠扬的旋律。 “的确有点儿可惜,不过这也是皮茜心理过程中的一种必然。”谢桑秋看了一眼龙熙蕊那带着疑问的眼神,继续说道,“我们的问题引导她的思维逐渐进入了她内心的暗黑之地,那里是她的心灵禁区,回想将导致她的痛性遗忘,或者说创伤性回忆障碍。如果让她的思想强行进入那里,结果就可能出现精神抓狂,最终记忆链断裂,思维中断。”她边说边轻声走出皮茜的卧室,避免芳香疗法所营造出的香幽氛围受到影响。 龙熙蕊也心领神会地跟了出去。“但至少现在你已经找到了那把能够打开她心门的钥匙。” 谢桑秋微微点头,说:“敢于作痛性回忆,说明她心中对我已建立起一种潜意识上的信任。” “你一定有办法来充分利用这种信任。” “只是像方才那种深度催眠不可以太过频繁,而且,下一次催眠,我需要对皮茜了解更多,否则同样会无功而返。”说着,谢桑秋的双眼透过厚厚的镜片向龙熙蕊望去,“她的恐惧和她那些学生有关,想来你之前的一行似乎收获不小。” “好像没什么东西能逃得过你的眼睛。” 于是,龙熙蕊把自己中午的所见所闻对谢桑秋悉数相告,旁听的华崽儿不住地啧啧称奇。 “哇噻!真的已经有了第二个受害者,难怪八卦杂志上写得那么玄乎,原来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华崽儿说着把一本杂志往龙熙蕊身前的桌上一扔。《我市惊现电锯杀人狂……》,那封面标题和龙熙蕊在英才小学对面的报亭翻看的那本杂志一模一样。 “如果凶手是连环作案,那么案情就变得更加紧急了,不及时破案,可能还会有下一个受害人出现。”龙熙蕊说道,目光炯炯看着谢桑秋。 “看来我们应该去见见第二个受害者,希望能为破案节省一点时间,至少提供一些线索。”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开门的是皮胜劳,他上午去照顾老伴,刚从医院回来。皮胜劳身后的男人高出他半头,在老人花白头发的上方,龙熙蕊看到了那双她所熟悉的眼睛,熟悉到她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看到。 “皮伯伯,阿姨身体怎么样了?”华崽儿问。 “好多了。”皮胜劳低声应道。女儿的悲惨遭遇和继之而来妻子脑出血令他深受打击,平时和蔼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落寞消沉,因为迟迟没有破案,他对警方一直极为不满,但对华崽儿却客气有加,一方面华崽儿每天来家里帮忙照顾皮茜,才使他分身有术可以去医院看望老伴,另一方面华崽儿的活泼可爱也成就了她自身一种人见人爱的特质魅力。 “邓sir,你……”华崽儿眨着充满惊讶的眼睛,问皮胜劳身后的邓浩然。在她眼里,看见这两个人在一起,就仿佛发现火在水中燃烧一般奇怪。 “我恰巧在楼下遇见了皮老先生。”邓浩然说,他用眼神和众人打过招呼,最后把目光送向龙熙蕊。 “小茜姐姐刚刚睡了,皮伯伯,您在医院也辛苦了半天,我扶您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华崽儿说着已伸出了手,她知道让皮胜劳留在客厅里只会让大家都尴尬。 邓浩然看看龙熙蕊,又看看谢桑秋,说:“两位美女珠联璧合,看来这里有情况。” 龙熙蕊和谢桑秋对视一眼,然后冲邓浩然微微一笑:“很多情况,而且是很多你必须了解的情况。” 邓浩然脸上顿时也泛起笑容:“看来你们可以让警方事半功倍了,那我们不妨开门见山。” “一言难尽哪,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更适合汇报情况的地方。”龙熙蕊说。 邓浩然莞尔一笑,说:“好主意!来时路上我发现小区外有家咖啡屋,看起来环境不错的样子。” 咖啡屋的名字叫“庞贝古城”,一个男人推着小车从门前经过,车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书和光盘。华崽儿像只好奇的金丝猫一样蹿了过去,翻看起那些盗版光盘来。 “呦,美女,软件、游戏、电影、电视剧,我这里应有尽有,想要哪一类?”小贩言辞熟练地问道。 “最近有什么新上的大片吗?”华崽儿放下手中的杂志,腾出两只手翻着碟片。 “现在新片不是热点,这个才是焦点。”小贩说着抓起两张光盘递到华崽儿面前。 “《德州电锯杀人狂》、《德州电锯杀人狂前传》!哇噻!这个也太恐怖了吧!”华崽儿惊声说道。 小贩一指杂志的封面,说:“美女,你看,杂志都写出来了,‘我市惊现电锯杀人狂’,如今大街小巷都传开了,买张碟回去看看,就算早做防备也好。” 这时,邓浩然、龙熙蕊、谢桑秋三人已走了过来。 “你卖的是盗版书和盗版盘吧?”邓浩然以他那种职业化的语气问道。 “嗨哟!有了盗版的,谁还买正版的,一样的东西,不一样的价钱,这笔帐您肯定比我会算。” 邓浩然那股猫见老鼠的劲儿正要发作,龙熙蕊突然伸出两指拦住了他正欲抬起的手。邓浩然知道正事要紧,略带严肃地看了龙熙蕊一眼,沉默下来。 龙熙蕊索性走到小车的另一边,那里排列着五颜六色的盗版书籍,一本一本竖着堆得满满的,她用目光扫视着书名。谢桑秋则来到华崽儿身旁,伸手从她手中拿过那张《德州电锯杀人狂》,正反面看了起来,随后又拿过那张《德州电锯杀人狂前传》。 “这两张我都要了。”谢桑秋说。 “好的,八块钱。” “再加上这本书。”龙熙蕊说道,她手中举着一本32开的书。 邓浩然望着书的封皮,读道:“话心,桑秋(thank-you)very-much!”他的声音突然高起来,“谢医生,难道这是你写的书?” 谢桑秋转过脸,微微点了点头。 “哇噻,原来谢医生你还是位大作家啊!”华崽儿一脸的敬佩之情。 “只不过借着自己所从事的专业,阐述一些心理学和情感方面的问题。”谢桑秋说。 “你的书能出现在这里,说明它很畅销,恭喜你被盗版了。”龙熙蕊说完,又问小贩,“一共多少钱?” “美女,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心灵导师——桑秋啊!今天还真是假书碰上了真作者!看在您的份上,全部免费,两张碟,一本书,算我孝敬你们几位了。”小贩说话间,又捧出一摞《话心》,满面堆笑地说,“桑秋,麻烦您再给我签几个名吧。” “你这买卖做得可真够精的啊!这几本盗版书一签上作者的大名,你就可以卖上比正版书还高的价钱喽。”华崽儿转着一双小眼珠算计着。 小贩讪笑一声,瞪了华崽儿一眼,又对谢桑秋道:“怪我刚才有点儿着急,那么请您至少为我签上一本吧,我自己留作收藏。” 谢桑秋有些无奈地接过了他递出的笔。 小贩如获至宝地接过已签名的盗版书,笑着问道:“桑秋,你喜欢看恐怖片啊?” “怎么,你想说什么?”谢桑秋问。 “像您这样的美女看这种血腥的恐怖片,uu看书ww.uukansu.om 感觉比这恐怖片本身更恐怖。” 四个人选了靠窗的位置,点了咖啡和西点。邓浩然用蓝山咖啡清醒着自己的头脑,认真听着三人的“汇报”。华崽儿讲完了谢桑秋讲,谢桑秋讲完了龙熙蕊讲,龙熙蕊讲完了谢桑秋又讲,三个人的讲述加起来像一个上午那么长。 别人讲述的时候,龙熙蕊拿起那本《话心》翻看起来,只见作者简介部分写道:桑秋,作家,心理学家,心理学博士,国家心理咨询师,催眠师。下面书籍内容简介部分写着: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心灵导师桑秋以其丰富的专业知识、多年的研究心得、独特的感性观点、细腻的观察视角,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为您开启神秘莫测的心灵国度之门。读完《话心》,画骨知心。 这时,华崽儿讲完了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发现,顽皮地抢过了龙熙蕊手中的《话心》,龙熙蕊只好拿起了那张《德州电锯杀人狂》。光盘包装的封面上是一张模糊的人脸,冷酷的眼中射出寒光,额头和脸颊带着锯齿状的皱痕,仿佛是戴着一张皮制面具,那模糊的感觉映着灰暗的背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包装背面印着剧情简介:盛夏,5个年轻人开着汽车行驶在德州公路上,享受着特拉维斯郡夏日的美好风景。突然,路中间一个女孩的身影迫使车子停了下来。他们将这女孩带上车想载她一程。但当车走到一个拐弯处时,女孩发狂起来,最后从大腿内侧拿出一把枪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第18章 拜金女郎 三个人的讲述如戏剧化的情节一样跌宕起伏,引人入胜,邓浩然听得入神,不觉间一杯咖啡已入肚,他又叫了一杯蓝山。 不一会儿,女服务员端起盛着咖啡的托盘从柜台走来。突然,一只大手从某座位里伸出来拉住了她的胳膊,只听一个男人用一种含糊的英语说道:“hey,waitress,you-look-so-nice(女服务生,你看起来真漂亮)!” 由于事出意外,女服务员双手不稳,托盘上的杯子倒向一边,咖啡撒得到处都是,所到之处包括那只大手。 “oh,shit!what-have-you-done(你都做了些什么)?you-fucking-bitch(你个贱人)!”男人咆哮道。 龙熙蕊坐在邓浩然旁边,她循声望去,看到前方座位上一个伟岸的背影和一头卷曲的金发。 女服务员被吓得惊慌失措,整个人呆若木鸡定在原地。老板闻声赶紧过来打圆场,她也是个女人,说起话来细声细语,带点儿南方口音:“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见那洋人听得似懂非懂,她又把自己的话翻译成了英语。“sir,we-apologize-to-you(先生,对不起)!i-believe-it’s-a-misunderstanding(相信只是一场误会)!”她说着拿出纸巾亲自擦起那只大手来,同时对愣在一旁的女服务员说,“你再去煮杯咖啡来。” 很快,那只大手被擦得干干净净,但它忽然手掌一翻又抓住了女老板的手臂,惊得她柔声尖叫起来。 邓浩然终于按耐不住起身走了过去,这时他才发现那个说着鸟语的大块头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国女人,只见她一对丹凤眼射出锐利的光芒,正冷艳地盯着他。邓浩然竟不自禁放慢了脚步,这一微小的变化,引得那双凤眼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女人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轻吐出一枚飘渺的烟圈。透过那层魂牵梦萦的薄雾,邓浩然看到她右手食指的指甲上雕着一朵彩色的花,以他的阅历,他认定那是一朵莲花。 邓浩然闻着那上等烟草的味道,有点儿烟瘾发作的感觉,但脑海中突然意识到龙熙蕊就在身旁,于是定了定神,一把抓住那只大手的手腕,喝道:“松手!” 得手的瞬间,邓浩然才发觉自己那也算硕大的手掌竟然没能完全环绕住那只粗肥的手腕,但他没忘骤然发力,金毛洋人手腕吃痛,条件反射地松开了女老板的手臂。 “oh,fuck!”他暴叫着站起身来,那身高超过190cm,体重超过100kg的块头,把邓浩然显得有几分短小。 见他手已放开,邓浩然也松开五指,从怀里掏出证件,说道:“police(警察)!”他说着斜眼看了洋人对面的女人一眼,说,“告诉你的洋鬼子大白猪朋友,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性骚扰。” “police?ha!ha!ha!”大白猪冷笑了几声,问他的女性朋友,“lotus,what-did-this-little-‘hobbit’-say?”他自恃身高体壮,嘲笑邓浩然像矮小的霍比特人,他说完还特意站直了身体,低头看着邓浩然,脸上挂着轻蔑的笑。 lotus眨了眨她的丹凤眼,然后目不转睛冷冷地盯着邓浩然,对洋鬼子说:“this-mr.-police-said-you-looked-so-tall,so-perhaps-you-should-sit-down(这位警察先生说你看起来真高,也许你应该坐下)。”她说完朝邓浩然浅浅一笑,那表情冰冷而惊艳,她继续说道,“这位高级工程师刚才展现的只是美国人开放的一面,在你眼里却成了性骚扰,警官,你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那冷艳的笑容却令邓浩然感觉脸庞发热,心跳加速,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对白。 只能听懂英语的美国猪嬉笑着坐下来,说:“ok!now-i-look-shorter(瞧啊,现在我矮了),ha!ha!ha!”他笑着一指邓浩然,“than-you(比你矮)!ha!ha!ha!” “did-youe-from-texas(你是来自德克萨斯州吗)?”这时只听后面的谢桑秋问道。 “aha!how-do-you-know-that(你怎么知道的)?”大白猪一脸惊喜地看着谢桑秋。 “ording-to-your-typical-ent(从你典型的口音得知)。” “ha!ha!i-love-china(我爱中国)!i-love-you-sexydies(我爱你们这些性感的女士们)!”大白猪眉飞色舞地看着眼前的三位美女,青春萝莉的华崽儿,秀外慧中的谢桑秋,以及风华超凡的龙熙蕊,他的眼睛越看越直。 lotus用丹凤眼向三人扫去略带嫉妒的目光,说道:“edward,don’t-et-our-business(爱德华,被忘了咱们的正事)。today-i’m-going-to-use-my-tongue,in-a-way-that-god-could-have-never-imagined(今天我要用一种连上帝都想象不到的方法来使用我的舌头)。”说罢她张开嘴吐出自己的舌头,只见舌体中央镶着一枚看起来做工精美的舌钉。 德州大白猪edward兴奋地转过头,说:“oh,my-dear-lotus(亲爱的lotus),i-know-you-are-always-the-best(我知道你永远是最棒的)!ok,let’s-go(我们走吧)!”见女服务生又端了一杯咖啡走来,他掏出一叠百元人民币数也不数丢在托盘上,说:“my-bill-and-your-tip(我的账单和你的小费)。”他随即冷笑几声,扬长而去。 当lotus起身准备离开之时,邓浩然低声对她说:“小心玩过了头,引火自焚!” lotus又吐出一个烟圈,依旧冷艳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为你杀了那口德——州——大——白——猪。”她一字一顿地说,接着又吐了一下舌头,炫耀出那枚舌钉,然后扭着曼妙的身姿转身离去。 “德行!还不是野鸡一个,难怪人家说当下女人都跟着老外跑呢!”因为不懂英文沉默许久的华崽儿终于开口说道,“对了,谢医生,你是怎么听出那个洋鬼子是从德州来的啊?” 谢桑秋用食指推了一下镜框,说:“我是在美国读的博士,曾经去过德州,那里黑人居多,德克萨斯口音的特点是浊音发音很重,所以听起来很含糊,在美国本土,德州口音甚至被斥为‘土包子’英语。” “原来是美国一乡巴佬,却到中国来装阔气,bullshit!”华崽儿叫道。 “但这种人到了中国却偏偏有美女相伴,唉!”女老板轻声叹了口气。 “呿!再美也不过是牛粪上的一朵鲜花,就算再漂亮,看了也让人恶心!”华崽儿说着拾起女服务生托盘上的钞票,又重重摔下,道,“说到底还不是这东西闹的!” 她正说得言辞激昂,忽然发现龙熙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好张开手心,原来里面还折着几张百元人民币。她边把钞票放回托盘边说:“变个魔术,调节一下气氛。”紧接着,她举起手中的盗版碟片,转移话题说道,“你们还别说,那德州猪跟这电锯杀人狂倒真有几分相似,凶手不会就是他吧?” 众人向她手中看去,那是《德州电锯杀人狂前传》的封面,只见浓烟笼罩之下,是一个屠夫一般的大块头的背影,他的右手拎着一把阴森森的电锯,令人触目惊心。 “行了,崽儿,别再危言耸听了。”邓浩然拿起托盘上的蓝山咖啡,一饮而尽,之后对女老板说道,“以后遇上类似的情况,你可以报警。” “知道了,今天多亏几位为我们解围。”女老板满怀感激地说,同时掏出名片发给四人,名片上印着的名字是杨蔚雪。 邓浩然拿出手机拨着名片上的手机号码,说:“杨老板,以后有情况可以打这个电话,我叫邓浩然。” 旁边的华崽儿说:“我虽然没能力保护这里,但多带几个人来品尝你的咖啡还是可以的。” 杨蔚雪微笑道:“多谢各位!欢迎各位大驾光临!” 邓浩然正准备收回手机,突然铃声响起,接通电话后他脸色微变。 “好,我马上过去。”邓浩然挂断手机,先后向龙熙蕊和谢桑秋看了一眼,说,“何俐可已经醒了,医生说目前病情平稳,但她不想见任何人。谢医生,看来一会儿得由你出马了。” 医院离英伦小区约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坐在副驾驶的华崽儿提议用车载dvd观看手里的恐怖片。 “可爱的崽儿,难道你就不害怕吗?”邓浩然问。 “谁说我不害怕啦!可是有警察叔叔在身边,我不怕不怕啦!”华崽儿说着哼起郭美美的代表作《不怕不怕》来,“再说,还有妙花神探和谢医生在呢,哪怕我被吓死了,还有谢医生可以为我急救呢。” “当你害怕的时候,闭上眼睛就好。”谢桑秋说。 “这可是个高招儿,还是心理专家有办法。”华崽儿说着,已经把《德州电锯杀人狂》的碟片塞进了dvd。 “一会儿拜托你不要大呼小叫,影响司机的情绪。”邓浩然说。 华崽儿把食指竖在嘴唇中央,“嘘”了一声说道:“人家看电影的时候,还是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邓浩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时转着手中的方向盘。无意间,他看到迎面不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红色敞篷宝马,uu看书 .uukanshco 由远及近的片刻,重金属音乐声渐近渐强,直至震耳欲聋。而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正是那口德州大白猪edward,一幅欲仙欲死的表情挂在他那布满横肉的脸上。突然,一只手从他下身伸出,按在了他裸露着的长满胸毛的胸口上,食指的指甲上是一朵鲜艳的莲花。 邓浩然正自吃惊之时,一张女人的俏脸自宝马车的方向盘下抬起,嘴角还粘着少许黏液。她捋着微乱的秀发,眨着两只颓然的凤眼与邓浩然四目相对。他看到了车门以上她胸前白皙的皮肤上一个“亻”形的标志。 两辆车擦身而过,邓浩然仍通过后视镜望着两人的背影,一种百感交集的滋味自心底泛起。“我本以为拜金女郎只是西方资本主义的产物呢!”他叹道。 坐在他身后的龙熙蕊探出手来轻拍着他的肩膀,说:“可能人各有志吧!你注意到她身上那个奇怪的标志了吗?” “你是说她胸前那个单立人?”邓浩然问。 龙熙蕊若有所思地说:“嗯,我感觉这个可怜的拜金女身上处处透着古怪。” “哏!宁愿坐在宝马车里面哭,也不愿意坐在自行车后面笑。这种拜金女,岂止是可怜啊!”华崽儿咬着牙恨恨地说,“叫她败家女可能更合适,她这种人,丢的是她的人,败的却是整个国家的尊严!” “呦!崽儿老师,您的批判还真是入木三分啊!我真想腾出手来为你鼓掌。”邓浩然双手转着方向盘称赞道。 第19章 心理变态 车载dvd开始播放那部有些耸人听闻的《德州电锯杀人狂》,影片的开头是纪录片式的带着雪花点的黑白图像,伴着英文旁白和中文字幕:“您将看到的影片,是大约五年之后才被发现的悲剧,悲剧在于死者都还年轻,就算他们长寿不老也不会、也不想看到这一幕,看到警方那天所看到的一幕。对他们来说,暑假的一个下午,成了一场噩梦。30年来,该案档案一直尘封在查维斯郡警局的档案柜里,在犯罪现场搜集了超过1300件物证,还有一大件物证——一把依然刺眼锋利的电锯。但无一物证能与警方拍摄犯罪现场的脚本相媲美。” 接着画面上出现了摄像机镜头里黑暗恶心的楼道。 “试音,试音,好了。”一个男性采访人员说道,“今天是1973年8月20日,现在是3:47pm,地点在蒙林路17号休伊特宅,在这里发现了一名死者,我们要到现场走走,这里有楼梯下地窖,这边有抓痕。”他指着墙上数道长长的划痕说,“这边的墙壁上也有,这边……噢,这里好像有……好像是毛发,还有头皮。我们进地窖了。” 这时旁白道:“那天的案件成了美国历史上最惨绝人寰的悲剧之一。” 接下来片名出现:《the-texas-chainsaw-massacre》。 开着车的邓浩然冷笑一声:“看这种用血浆编制出来的恐怖片,难道真的会让人感到刺激和兴奋吗?” “这并不是凭空虚构出来的电影,它的原型是一个真实的罪案。”谢桑秋诉说出不同的观点,“艾德?盖恩连环杀人案也是犯罪心理学上的一桩悬案,他的杀人动机至今令人费解。” “原来谢医生是抱着科学研究的态度来看这部电影的啊!”华崽儿说道,“这才叫够专业,有深度。” “崽儿,你凑什么热闹啊!知道吗,这可是限制级的影片,少儿不宜。”邓浩然直视着前方的路,继续说道,“不过我在重案组这么多年,大大小小也破过多起凶杀案,但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凶手都还没美国佬那么变态。” “可是这次你好像遇上真正的变态狂了。”龙熙蕊提醒他道,“凶手对受害人的摧残,并不亚于那个臭名昭著的艾德?盖恩,留给受害人的是支离破碎的躯体和生不如死的下半生。” 邓浩然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好像中了奖一样,碰上了这么一个万中无一的变态凶手。谢医生,你见过的变态肯定不少吧?” 谢桑秋推着眼镜说道:“变态这个词通常是用来形容人心理的不正常状态。其实,不正常的心理每个人都会有,而且可能会很可怕,甚至有些时候应该用恐怖来形容。换句话说,每个人都有心理变态的时候,比如说,一个长期遭遇冷暴力的妻子常常幻想用餐刀反复刺穿出轨丈夫的身体,一个败选的政客梦想着握上一把手枪把里面所有的子弹一口气射进政敌的头部,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仅仅因为同桌身材比自己好,脸蛋比自己漂亮,就联想到了硫酸。但心理归心理,行为归行为。相比之下,人的心理要远比人的行为缺乏稳定性,而且几乎人人如此,不论男女老幼,三教九流,正所谓人有七情六欲。如果不正常的心理转化成过激的行为,那后果就可能会不堪设想。”她的声音平淡无奇,却莫名其妙地盖过了电影的声音,同时不经意间已令众人心里起了变化。 邓浩然接话道:“谢医生,我好像被你说中了,我现在就恨不得能弄把电锯把那个凶手的双腿一条一条地锯下来,这应该就是你所说的‘心理变态’——不,应该说是‘不正常的心理’吧?” “不错,现在你的心理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畴,而且如果你把这种心理想法付诸实践,那么一个心理学问题也就变成一个法律问题了。” “我们现在面临的正是一个法律问题,一个亟待解决的法律问题。”邓浩然有些激动地说。 “谢医生,根据凶手的行为,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龙熙蕊拨着眼前乌黑的秀发,问道。 谢桑秋想了想,用食指推了一下镜架,说:“我觉得那是一个心底充满仇恨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像皮茜和何俐可这样的美女可恨吗?”邓浩然问道,但话音未落他已即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其他的女人,再大度的女人也难免醋意萌发,何况此刻身边有三个女人包围着自己。了解到人类心理的可怕,他怀疑三个女人心里正有些变态地对着自己非打即骂。 惊魂未定之时,他耳边又响起谢桑秋心平气和的声音:“仇恨是一种最容易转化成行为的心理,但仇恨的根源却是恐惧。” “你是说凶手也会感到恐惧?这我就有点儿听不懂了,说他带给别人恐惧还差不多。”邓浩然摇头道。 “恐惧导致愤怒,愤怒导致仇恨,仇恨带来痛苦,这是心理学上的一条因果链。” 邓浩然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着谢桑秋,说:“这有点儿超出我的逻辑能力了。” “心理过程不一定符合逻辑,逻辑也无法完全解释心理过程。”发现谢桑秋微微点头,龙熙蕊问道:“那么凶手在恐惧什么?愤怒什么?又在仇恨什么?痛苦什么?” 谢桑秋摘下了眼镜,回答道:“这四个问题,目前还没有头绪,但如果我们找到其中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就可能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 “凶手仇恨的对象不是很明了吗?是两个受害人啊!”华崽儿的语气中带着自以为是的味道。 “你觉得凶手在仇恨受害人,但那为什么不是一种爱呢?”谢桑秋反问。 “一种扭曲的爱,爱她们的腿,以至于收集她们的双腿,就像一种恋物癖。”龙熙蕊借题发挥分析着。 邓浩然听了不禁一惊,说道:“听起来二位好像刚从断背山上下来一样,你们的想法都未免太另类了吧!” “犯罪心理学本身就是一部少数派报告,如果罪犯的心理是从众的,那么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种多样而又独特怪异的犯罪行为了。”谢桑秋辩解道。 说到这里,几个人陷入到短暂的沉默中,之前被忽略的电影再次吸引了视听。影片仍在铺叙着开篇的情节:盛夏,五个年轻人开着汽车行驶在德州公路上,享受着特拉维斯郡夏日的美好风景。女主角爱琳和男友凯布含情脉脉地对视着,他们从千里之外穿越阿尔帕索就是为了看他们钟爱的雷纳史金纳乐团的演唱会。几个人聊着天,沉浸在无比的兴奋和快乐当中。突然,爱琳看到前面路中间有个女孩的身影,尖叫一声。 这时,华崽儿像配音演员一样也献声尖叫,使影片的恐怖气息骤增。 再看屏幕上,凯布一个急刹车,车厢里的东西随着惯性变得东倒西歪。纸袋裂开了,一包包大麻从里面掉了出来。艾迪和摩根两个男生赶快把大麻塞回去,可让爱琳不小心看到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俩一眼,骂了两个字:“混蛋!”但大家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刚才那场差点儿发生的公路惨剧上。 女生裴柏一边抱怨那女孩为什么像被麻醉了似的无意识地走在路中间,一边和爱琳想下车帮助她,虽然男孩们不住地提醒她们还要去看演唱会,但她们仍追了过去。女孩脸色苍白,好像受过重创,身上处处伤痕,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不断重复着:“离开……我要离开……我要回家……”裴柏和爱琳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扶着她上了车。 “这女孩的妆可化得够血腥的了,你们瞧她身上的伤。哎呀!”华崽儿感叹着。 “怎么了,崽儿,主角还没出场,你就打退堂鼓啦?”邓浩然用微笑的眼睛给了她一个嘲笑的眼神。 “谁说我害怕了,我是怕你害怕,制造点儿声音出来,免得听见你加速的心跳。” 正在这时,音箱里传出“咔咔”的声音,屏幕上的画面也出现了不规则的马赛克——原来是卡碟了。 “我这车载dvd可是先锋的啊!一万多块呢!”邓浩然心疼道,u看书 .ukans.o 随手退出了碟片。 “看来这盗版的东西还是靠不住,刚才真该把丫的摊子给踢了。”华崽儿大声怒道。 邓浩然轻轻叹了口气:“刚才不知道是哪个猫崽子第一个蹿过去的。” “你讨厌!要说那丫也够沉稳的,竟然面不改色地拿堆copy(拷贝,盗版)品请谢医生给他签名,要我说,谢医生你当时就应该甩给丫俩字儿——靠!呸!” 她的话令车内众人都忍俊不禁,龙熙蕊笑道:“这恐怖片没看成,倒听了段儿相声。” “比起来还是恐怖片刺激,这儿还一张碟呢!”华崽儿说着又举起了那张《德州电锯杀人狂前传》。 “行了!你还是饶了我的dvd吧!”邓浩然急道。 几人嘴角笑意未泯,忽听华崽儿一声尖叫:“啊!那女孩……” 邓浩然一下子回过神来,只觉一个血迹斑斑的身影从眼前划过,幸亏他应变神速,狠狠踩下刹车,结果车子嘎然而止,虽未碰及来人,仍然惊吓有余,那身影已兀自倒地。但转瞬间,人又爬起身来,的确如华崽儿所叫,是个女孩。众人透过挡风玻璃,只见她披头散发,周身血迹,鼻孔、嘴角似乎仍有渗血,一边脸颊红肿淤青,上身的背心已破烂不堪,尚且挂着大片殷红的血渍,那外表与刚才恐怖片中的女孩倒颇有几分神似,叫人望而生畏,胆战心惊。 第20章 心灵相通 不约而同,四人先后下车。 女孩惨不忍睹的样子使邓浩然不忍多看,但这个警察还是责无旁贷地快步上前,问道:“你怎么样?” 女孩一言不发地抬起头,脸上的伤痕和血迹显得更加可怖,那深深凹进的双眼无神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有顾及邓浩然伸出的手臂,转身并俯下身去,似乎想从地面上找寻什么东西。 龙熙蕊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有台相机,体积很大,镜头很长,是供专业摄影师使用的那种,周围散布着一些玻璃碎片,显然是在刚才落地时跌破了镜头。 女孩迈着蹒跚的脚步向那里走去,邓浩然已明其意,抢步率先拾起相机,正准备递给她,女孩却恶虎扑食般一把夺过相机搂在怀里,就像抱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 “别怕,我是警察。”邓浩然表明了身份,希望对方消除敌意。 可是适得其反,女孩脸上露出万分惊慌的表情。她转身欲逃,身体却突然哆嗦起来。 “你怎么了?”邓浩然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问道。 女孩抖动着发白的嘴唇,惶恐地望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是毒瘾发作。”谢桑秋说着,脱下自己整洁的外套披在女孩遍体鳞伤的身上,供其保暖。 “我们正好顺路把她送去医院。”龙熙蕊说道,但是当邓浩然将女孩抱起的瞬间,她不禁眉头一皱,只见女孩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裸露的大腿伤痕累累,看起来有鞭痕,还有烟头灼伤的疮疤,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膝盖上沾满了碎玻璃碴,有些甚至已经嵌入骨头,尚带着斑斑血渍。 “天哪!”华崽儿坐回车里,仍惊魂未定地感叹着,“原来最恐怖的不是恐怖片呀!” 车子刚刚开走,一阵风般,有七八个男人蜂拥而至。 “强哥,地上的血迹到这里就不见了。”有人察看着地面,对一个留着棕色寸头的男人说道。 “这里是公路,有人把她接上车了。”强哥思索着说,“带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们一定会去医院的。” 邓浩然一行人赶到医院急诊室的时候,遇见了当晚代表骨科出诊的高世林。 “是毒品戒断症状,暂时不会危及生命,不过这身上的伤……是什么人干的?”高世林一边用镊子费力地拔着女孩膝盖上的玻璃碴一边问,他脸上的表情像女孩身上的伤痕一样难看。 “目前还不清楚,这女孩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谢桑秋回答道。 “今年的秋天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听说第二个被截肢的女人今天上午被送进了我们医院。” “高医生,我们正是为她而来。”邓浩然接道。 高世林又简单问了一些皮茜的情况。忽听急诊大厅广播的声音响起:“骨科的高世林医生,病人术前准备已完善,请速到手术室。” “一个车祸的病人正等着我去做手术。”高世林说。 “你快去吧,士林,清创包扎我可以应付,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谢桑秋说着戴上无菌手套,接过他手中的镊子。 “桑秋,那我失陪了,今晚等着我的又是一个手术室不眠夜。”高世林示意身边的护士给谢桑秋帮忙,又冲邓浩然和龙熙蕊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处置室。 龙熙蕊发现那位护士白得出奇,如雪的肤色简直比她身上纯白的制服还要多几分净意。胸卡上印着她的名字——白小白。 “果然人如其名!”龙熙蕊心道。 费了不小的劲,谢桑秋终于将女孩膝盖上残余的玻璃碴悉数取出,并在白小白的帮助下,对她仍在渗血的伤口进行了加压包扎。 经过输液及对症治疗,女孩的精神渐渐好转,但是她的手始终紧紧地抓着那部相机,即使在她接近昏迷的时候。 邓浩然看了看表,说:“咱们去看何俐可吧,我已经和该区的同事通过话,一会儿会有人来给这女孩做笔录的。崽儿,要不你留在这里照看一下。” 华崽儿撅了撅嘴,撒娇道:“警察叔叔,请我吃夜宵。” 三人走后,不甘寂寞的华崽儿又和白小白搭上了话:“白衣天使,你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化妆品啊?” 何俐可所在的骨科病房在外科大楼的二楼,等在那里的是韩兴、安平、李大龙和小迷你。 “头儿,除了医护人员,她拒绝见任何人,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肯多说。”韩兴汇报道。 邓浩然点了点头,又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了看谢桑秋,说:“全靠你了,医生。” 谢桑秋借了一件白大褂穿上,虽然不很合身,但周身上下还是平添了几分知性的味道。 邓浩然从安平手中接过一个领带夹样的东西,夹在她胸前,说:“戴上这个东西,我们就可以听到你们的谈话。” 众人留在隔壁的房间进行监听。龙熙蕊看着摆了一桌子的仪器,心想跟夜瞳的微型器材相比,警方的高科技简直都是庞然大物。 仪器里传出轻轻的敲门声。 “我可以进来吗?”谢桑秋问道。 “你是谁?” “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我不需要什么心理医生,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对不起,请回吧。”尽管态度强硬,但何俐可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听着闭门羹后的沉默,众人心里都不免有点儿泄气。 忽听谢桑秋说道:“我想和你聊聊吴铭这个孩子。” 她的话像电流一般触动了何俐可紧张的神经。“你说什么?小铭他怎么了?” “今天中午在英才小学门口发生了车祸。”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已经尽力了!为什么会这样?”何俐可的声音呜咽欲哭。 “我可以进来吗?”谢桑秋第二次问道。 “请你一个人进来。” “好的。”除了谢桑秋的脚步声,大家渐渐听到了一种急促的呼吸。 “小铭他伤得怎么样?”何俐可急切地问。 “还在抢救中。” 龙熙蕊心想:原来心理医生也会撒谎!但如果换作是我,或许也会如此。何俐可很在意吴铭,这是意料之中的,而她说自己已经尽力了,这句话里似乎又藏着什么玄机。 从监听仪器里传来一声叹息,龙熙蕊可以感觉到何俐可心里那种雪上加霜的感觉。 “你来就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些吗?”何俐可的声音突然恢复了职场女性的冷静,从那声音里,龙熙蕊听出了一种接近不惑之年的女性的成熟。 “确切地说,我来见你是因为吴铭这孩子。”谢桑秋轻声说道,她的语气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出事以后不停地喊着‘何阿姨’这三个字,是小铭的奶奶帮助我找到了你。” 何俐可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奇怪,我之前正是因为梦到了小铭才醒过来。” “那可能是心灵相通的结果。” “你说什么?” “或者叫心灵感应,科学上已经证明这种现象的存在,尤其在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之间……” “够了!”何俐可打断了谢桑秋,“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 “看来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别说这些了,我要去见小铭,带我去见他。” “恐怕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不行?小铭还没有脱离危险,万一他有什么不测——不行!我要去见他,快带我去,马上!”何俐可的声音已不再冷静,整个人甚至进入一种癫狂状态。 “我也很想帮你。” “那你还在等什么?” “你知道这里是医院,外面又有很多警察,无论是警察还是医生,都不会让你离开这里,更何况你自己也是受害人,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 “我无所谓!只要小铭没事!只要让我去见他!”监听仪器里传来何俐可几近哀嚎的声音,u看书 .uukansh 伴着病床晃动发出的“哗哗”声。 “你这样激动,会让正处于危险中的小铭感应到你心中的痛苦的。”谢桑秋又搬出了她那套心灵相通的理论。 何俐可大口喘着气,颤声说道:“你是医生,你一定有办法,你要帮我,带我出去。”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医生那边交给我,但你应该知道门外那些警察要的是什么。” “他们想要什么?好吧,让他们都进来,一次问个够。” 隔壁所有人的脑细胞都如久旱逢甘露一般兴奋起来。 韩兴用他的大嗓门模仿着东北口音叫道:“还是人家心理专家能忽悠啊!这没腿的人眼看就被忽悠得想跑啦!”发现邓浩然正虎目圆睁瞪着自己,他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闭嘴的动作。 龙熙蕊也不觉对谢桑秋心生艳羡,心想:高明的沟通不是去说服对方,而是让对方主动上钩,并且求着上钩。 仪器里又传来谢桑秋那以不变应万变的声音:“和警察沟通,你会觉得很辛苦,不妨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想问些什么。” “我们就从昨天说起吧。昨天中午,你在做什么?” “在大街上跑步。” “为什么跑步?” “为了赎罪。” 第21章 捉贼记 急诊室的处置间里,一个女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安静得活像个死人。她的双手死死地抓着一部相机,手指微颤,证明她还没死。输液瓶里的液体嘀嗒嘀嗒地滴着,犹如钟声一般数着她的心跳。 安静历来是华崽儿的假想敌,因为在安静的氛围里,她总是本能地嗅到她所讨厌的孤独的气味。她喜欢枕着摇滚乐入眠来拯救被困于夜深人静中的自己。此时,房间里的安静令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没有rock’-n’-roll’,她选择主动制造声音:“喂,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子的啊?” 女孩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双眼依旧凝视着天花板。她脸上的血渍刚刚被护士白小白清理干净,复现出还算标致的五官。 “你不会是个聋子吧?”华崽儿问道,脸上一副心烦意乱的表情。 女孩的反应的确像个聋子。 “唉!不理你了。”华崽儿说着掏出手机,让涂着不同颜色指甲油的手指在触屏上来回游走。 “薇姿焕白系列,有那么神奇嘛!”为了和周围安静的环境作对,她自言自语读着自己的思维。护士白小白那冰清玉洁的肤色令她垂涎,于是刚刚向人家取了一套美白经,希望能让自己微微泛黄的皮肤焕然一白,殊不知黄猫和白兔天生就是两个品种。 “呦!这价位还真不低!”华崽儿用手机翻着网页,继续自语道,“一分钱一分货,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好,本小姐就赏你白花花的银子,到时候可别让本小姐白忙一场。” 她闭起眼睛幻想着自己被漂白以后那白而又白的模样,脸上不自觉露出淡淡的微笑。突然,只觉一阵疾风从面前刮过,随即手头一紧,她睁眼一看,掌中的手机已不见踪影,面前的病床上更空无一人,床旁输液架下的地面上还淋着一行鲜红的血迹。她顿时一脸惨白,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背影夺门而出,那人右手握着她的手机,左手拎着一架硕大的相机——正是那个女孩。 “抢东西啊!”华崽儿大叫着追了出去。 她那尖利的声音惊动了急诊大厅里几乎所有的人,包括一伙正在东张西望的男人。 “强哥,是她!” “你看清楚了吗?” “没错,就是她,还有那台相机,我认得,绝对错不了!强哥,她已经跑出大门了。” “给我追!” 一行人飞奔出去,但女孩已不知去向。 “死丫头,跑得还真快!”强哥的一个手下骂道。 “跟着那个金发女孩。”强哥抬手一指华崽儿的背影,边跑边说,“她也在追她。” 华崽儿有每天清晨到英伦小区跑步的习惯,所以耐力不差,而那女孩遍体鳞伤,尤其膝盖伤得极重,尽管踉跄着拼命在逃,还是给华崽儿越追越近。 眼前突现一座高楼,女孩闪身进楼。华崽儿抬头看到大楼的巨幅牌匾——外科楼。由于和一个外出的男人撞了个满怀,她和女孩本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又被拉大了。 等电梯的人比摩天大楼的楼层数还要多。女孩从标着exit的安全通道跑上楼梯,而华崽儿仍穷追不舍。爬上一层楼梯,她忽然想起何俐可就住在二楼的骨科病房,龙熙蕊、邓浩然等人都在那里。 “有私家侦探和一群警察帮我,整栋大楼里天罗地网,看你往哪儿跑!”华崽儿心道。 正思索着,她发现女孩居然拐进了二楼的楼道。 “贼婆娘!你丫真是自投罗网!”华崽儿心头一喜,又加快了脚步。但进了病房的走廊,女孩的身影竟凭空消失了。 明知邓浩然就在这一层楼的某个房间内,于是华崽儿高声嚷道:“警察叔叔,捉贼啦!有人抢东西啊!” 此刻,在那个用于监听的房间里,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倾听着那将要从设备的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因为:刚刚,谢桑秋问了一句:“为什么跑步?”;之后,何俐可回答了一句:“为了赎罪。” 接下来,从扬声器里传出的却是沉默,似乎连心理专家也对何俐可的那个回答感到意外。众人不自禁屏住呼吸,等待着沉默之后的东西。 可是,他们等来的却是华崽儿在走廊里的大呼小叫。 “该死的崽儿!早不来,晚不来!大龙、安平,你们出去看看。”邓浩然说道,但他的注意力始终没离开那扬声器,甚至于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揪下来贴到上面去。“这鬼机器不是坏了吧?” “让我去看看。”龙熙蕊说着从墙上摘下一件白大褂套在身上向隔壁房间走去。 开门进入走廊,龙熙蕊看到华崽儿正在和医护人员理论:“有贼跑到你们病房来了,是个女孩,她抢了我的手机,快帮我捉贼啊!” “对不起,小姐,这里是病房,请不要大声喧哗。” “可我的手机被抢了啊!我得找出那个贼婆娘,把手机弄回来呀!” “但你这样大吵大闹会影响到病房秩序,打扰到病人休息的。” 双方一时间争执不下,引得很多患者家属甚至打着石膏的病人都出来围观,尾随华崽儿而来的强哥一伙人也在隔岸观火。 强哥转着一对鼠眼,对手下道:“你们两个守住楼道两边的出口,其他人趁乱给我挨个病房地搜,务必把那相机给我找回来。” 这时,安平和李大龙挤进人群,向华崽儿面前走去,龙熙蕊则开门进了何俐可的房间。只见何俐可半卧于病床上,床边的椅子上坐着谢桑秋,二人正默然地望着她。直觉上,她感到两人脸上都有一丝莫名的焦虑之情。突然,颈上一凉,一件锐器抵住她的咽喉。 这瞬息之变就如同一道光射来,快得简直令人猝不及防,但龙熙蕊随机应变的身体却好似一面镜子,见光必反。颈前微感凉意,她的上身已迅速后仰,同时右臂探出,右手在刹那间捏住了对方的手腕,那里正是武侠小说里常说的脉门,因为那里分布有西医里的大动脉和中医里的重要穴位。龙熙蕊手指发力,然后右臂一扭,已将对方的胳臂拧至其身后。对方发出“啊”的一声呻吟,那声音扭捏柔细,是个女声,紧接着“叮”的一声,她右手中的锐器掉在地上,原来是一枚细长的钢钉。女人猛然回头,正是众人先前在路上搭救的那个浑身是伤的女孩,她的左手依然紧握着那台相机。龙熙蕊知道她也正是华崽儿大吼大嚷要捉的贼。 门外又传来华崽儿大叫的声音:“别再跟我讲那些脑残的道理,李大龙,快把你手机给我用下。” 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了李宇春那首叫做《粉末》的歌,声音是从女孩的裤兜里发出来的,那正是华崽儿的手机铃音。显然,华崽儿用李大龙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号码。 抢手机的贼就这样被定位。与此同时,几个矫健的身影飞一般向那个房间奔去。女孩骇然抬起头,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看到几双凶光乍射的眼睛,正如狼似虎地盯着自己。 转瞬,几个男人已破门而入。龙熙蕊也是一惊,手上微一松力,女孩便如脱网之鱼拼命而逃。病房内空间狭小,无所遁形,她竟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当先一个男人欲抢步去追,想一把推开眼前的龙熙蕊,哪知龙熙蕊的身体居然像片花瓣一般,你若用力去推,掌风即有可能将花瓣吹开,结果反倒触不到那柔韧而富有弹性的花瓣。男人此时一掌推出,只觉指间擦着对方的衣襟,之后便再也无处着力,u看书 .ukshu.om 于是上身向前扑出。龙熙蕊先前仅身子微微一侧,便已化去他排山倒海之力,此刻伸脚在他小腿前一横,男人被绊得双脚离地,整个人头低脚高向地面俯冲过去,终于结结实实跌了个狗啃屎,鼻子鲜血横流,牙齿散落一地。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第二个男人已见识到龙熙蕊的厉害,丝毫不敢怠慢,瞬间已打出两拳,踢出一腿,而且每一招都带着一击必杀的狠劲儿,可偏偏每一式都只差上那么几个毫米,就是碰不到人家的半根毫毛。他最后一腿扫在墙上,竟踹下一大块墙皮来。 龙熙蕊身形转动,躲闪中让出一条路来。结果强哥见缝插针,与两个男人蹿上窗台,也跳了出去。 龙熙蕊暗叫不好,这伙人显然都是以斗架搏命为生的暴徒,如果女孩落入他们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又联想到女孩身上那比比皆是的伤痕,不禁后背浮起一丝凉意。 眼下不容恋战,男人又是一记重拳袭来,龙熙蕊不退反进,身体擦着他的拳风飘过,同时展开右臂,五指拼拢,化掌为刀,一个侧劈击中对方的喉结,打得他喉头水肿,躺在地上捂着喉咙一阵喘鸣,直至口唇发绀,甚至想喊叫一声都无能为力。 这时华崽儿和安平、李大龙已接踵而入。 不见了女孩,华崽儿嚷道:“贼婆娘呢?我的手机呢?” “交给我吧,你们保护好谢医生她们。”龙熙蕊说完,身子如龙腾凤舞,飘然飞出窗外。 第22章 螳螂捕蝉 还好是二楼,龙熙蕊双脚轻松落地,发现眼前地面上有一块黑漆漆的东西,原来是半截相机镜头,看来那女孩刚才的着陆并不轻松。 三个恶棍追一个受伤的女孩,龙熙蕊知道自己不得不争分夺秒,可是几个人的行踪已经超出了她的视线。 眼睛不给力,还有耳朵。她用手机拨出华崽儿的号码,于是《粉末》的铃音再次响起,声音从她左手边的小树林里传来,那里有一条供患者散步的林荫路。在旁边的树丛中,龙熙蕊隐约看到女孩迂回逃窜、疲于奔命的身影,而身后三个暴徒正穷追不舍,眼见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步步缩小,片刻间已触手可及。 女孩并没有坐以待毙,急中生智把手里的相机向一旁用力抛出,结果身后三人竟如训练有素的猎犬一般,转身迅即飞扑而去。 “你们两个跟过来干什么,给我继续追啊!”强哥咆哮着教训两个手下。 他迫不及待拾起那架已摔烂镜头的相机,只检视了一下,便立刻恼羞成怒地又将相机摔在地上,这回一部相机摔了个七零八落。然后他像条疯狗一样在树林里狂奔,忽然发现一名手下趴在地上,他上去就是一脚,“还不快追?” 可对方居然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正在这时,女孩的尖叫从不远处传来,只见她正和强哥另一名手下扭打在一起,那部抢来的手机在她手中攥着。少女遇上流氓,两个人的缠斗如狮子搏兔,胜负根本无需多想。眨眼间女孩已被重重推倒在地,显然她已精疲力竭,手机也一下子甩出老远。 强哥大喜,心道: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等会儿回去了老子非把你大卸八块了不可! 眼见已经得手,谁知他的手下竟莫名其妙向前扑倒,随后整个身体便静止不动了。 “妈的!你们俩今天还真是学会前仆后继了!”他大骂着向前跑去。 见女孩兀自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强哥并不很着急,倒是对两名手下看似怪异的行为有点儿不明所以。到近前仔细一看,不禁心头一惊,只见刚刚扑倒那人后颈上有一条一字形的红线,红线虽短,但那处肌肤却向内深深凹入——很明显,他受了伤,是被人击倒的。 想到另有高手隐藏在周围,强哥不免心生怯意,一转脸,发现草坪上有个银光闪闪的东西,正准备伸手去捡,那东西却不翼而飞。他急忙扭头追看,只见一道寒光划过,收至一人掌中。 借着傍晚路灯的光亮,他认出那是一个女人,而且正是刚刚在病房里教训过自己手下的那个花容月貌的美女。她手里握着一个魔方大小的盒子,刚才地面上闪出银光的东西就是被吸到那个盒子里去的。 来者正是龙熙蕊,强哥两个先后立仆的手下正是被她的龙鳞飞花所击倒。她弹射硬币的力度奇大,但硬币很薄,因而击中对手时接触面积很小,所以巨大的作用力除以微小的接触面积等于超大的冲击压强,一击即导致颈椎粉碎性骨折,椎骨内陷压迫颈髓,继发急性神经挫伤,伤者当即晕厥,但不致丧命。 至于龙熙蕊掌中的魔方小盒,叫做唤龙匣,正是龙鳞飞花四句口诀中第二句“鳞散可识”的关键所在。一般情况下,龙熙蕊弹出的硬币击中目标落地后多能自动滚回,但在某些情况下,比如返回路线受阻或者地面粗糙不平,硬币则难以收回,此时就要依靠唤龙匣产生的磁场。那一面是龙一面是花的硬币共有九枚,又称九龙币,均是由配比独特的合金铸成,在唤龙匣的独特磁场中,将形成强大的磁力吸附,瞬间便可收回龙币。 强哥不敢轻敌,左手一把揪起女孩挡在自己身前,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指向女孩的咽喉,对龙熙蕊喊道:“别过来!如果你再往前走上一步,我马上捅死她。” 龙熙蕊停住脚步,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一边收起唤龙匣,向两旁摊开空空的双手。 她那似笑不笑的表情却看得强哥心里直发虚,正想要挟着女孩逃走,忽听林外一人叫道:“别动!把刀放下!” 来人声如洪钟,正是邓浩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强哥。 之前谢桑秋好不容易诱导何俐可说起事情经过,但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却被华崽儿的意外出现所打断,邓浩然颇感扫兴,忽然听到隔壁一阵骚乱,刚站起身来,正好透过窗子看到几人先后跳楼,三个男人追赶着那个被他送来医院的女孩,紧接着龙熙蕊也跳了下去。虽然受害人何俐可的情况才是他甚为关心的,但看到龙熙蕊在外面,还是更担心她的安危,于是当即只身跳下楼一路追来。 邓浩然举着手枪,快步走至龙熙蕊身边,对强哥道:“蟑螂强,听说你刚出狱不久,怎么,又怀念起铁窗里面的日子啦?” “原来是老邓,几年不见,没想到再次见面你还是用枪指着我。”蟑螂强没有放下手中的匕首,更没有放开那个女孩。 “那是因为我这宝贝兄弟看见你正拿刀挟持一个女孩。”邓浩然说着,把左手托到持枪右手的手腕下方,做着射击之前瞄准的动作。“所以我劝你最好放下凶器,放开那个女孩,好让我这宝贝兄弟消消气,否则要是惹得它发起邪火来,那保不齐它会走火。” 蟑螂强冷笑了一声,说:“听说老邓你升官当上刑警队长了,气场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你还是那副老样子,看来几年的深牢大狱还是没能改变你。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咱哥俩真该换个地方叙叙旧。” “那现在你得先放了你怀里的这位小姐,否则我们只好到警局去叙旧。” 蟑螂强哈哈一笑道:“老邓,当上官了开始会讲大道理了。不过,邓队长,据我所知,这一片儿可不是你的辖区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今天犯得着狗拿耗子吗?” 邓浩然听罢眼睛一瞪,义正词严地说道:“蟑螂强,你第一天出来混呐!现在是你手持凶器挟持人质,已经构成了蓄意伤害,而且这里是医院,任何一个在场的警察都有责任拘捕你。识相的就赶快放人,否则就是拒捕,我可以一枪毙了你!” 有人说,警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和犯罪分子作斗争。而刑警所面对的刑事犯,往往都是一些蛮横霸道的亡命之徒,外表更是都很强势。那么要对付这些人,警察就必须魔高一丈,他恶,你比他还恶,他狠,你比他更狠,以硬碰硬,以暴制暴,实现法律的震慑作用,才可能让那些犯罪分子现出纸老虎的原形。 显然,蟑螂强受到了震慑,他握刀的手已开始发抖。尽管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但龙熙蕊已经看准了这个时机。人在恐惧的时候,注意力会下降,交感神经与副交感神经的兴奋呈紊乱状态,肌纤维紧张、松弛不一,该处肢体便会发抖。 龙熙蕊正是看到了他的恐惧,她扬起手臂,刹那间指间银光骤现。蟑螂强只觉手指一阵剧痛,他的手颤抖着,比他的心还慌,收手来看时刀已脱手,随之又是阵痛来袭,中指已动弹不得。原来是龙鳞飞花一击敲碎了他右手中指的指根。 蟑螂强紧咬牙关忍着剧痛,但突然间,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又从他的左手传来,这次他没能忍住,“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女孩的牙齿已经嵌进他手背的肉里。 疼痛,愤怒,恍惚中,耳畔又传来一声枪响,蟑螂强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 即使再强悍的暴徒,也会对警察开枪忌惮三分。蟑螂强知道像他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黑道混混,如果被一个警察开枪打死,法官会天经地义地认为是正义得到了伸张。 他心有余悸定睛观看,只见邓浩然正右手举枪指向天空,原来他刚才只是鸣枪示警。迷离中,蟑螂强心里也不知是感激还是庆幸,总之为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而感到欣喜。 邓浩然本不想开枪,他也根本不需要开枪,这一枪完全是因龙熙蕊那出手如电的一记龙鳞飞花而开,或者更确切点儿说,是为他自己不甘人后的个性而开。在刚才的情形下,他就如同那颗射向天空的子弹,透着一身的杀伤力却无的放矢,u看书.ukanshu.om 在那枚被用得恰到好处的硬币面前,它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儿。不过他这一枪倒是震慑力十足,但女孩接下来的反应却大出两人所料,她头也不回地拼命狂奔,似乎见人如见鬼,见到任何人都要逃。 “别跑!我是警察!”邓浩然高喊,正欲追赶,忽听身后一人叫道:“邓队,什么情况让你路见不平一枪响啊?” 邓浩然回头观看,只见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向自己走来,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有几个还戴着手铐,被身边的人推搡着。 邓浩然认识这些人是该区刑警队的人,为首的是队长黎远翔。 “黎队,情况就是——你迟到了。”说着,两只手握在一起,二人相视而笑。 “原来是蟑螂强!”黎远翔走过去铐起他的双手,说道,“你个老小子不好好在风月宫看场子,到医院来撒什么野?” “一个妓女吸毒吸大了,从风月宫跑了出来,老板要我请她回去,难道这也犯法啊?”提起风月宫几个字,蟑螂强一脸得意的表情,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居然瞟了邓浩然一眼。 “少废话!出了风月宫,就没你撒野的地儿!都带回局里。”黎远翔说。 邓浩然接话道:“那个女孩刚刚跑掉,而且她受了很多的伤。” “可能真是一个妓女,交给我们队的人慢慢找吧。” 邓浩然微微一笑:“看来今天我不光是狗拿耗子,还是螳螂捕蝉啊!” 第23章 移花接木 又和邓浩然寒暄了几句,黎远翔带队把蟑螂强一伙人押上了警车,而被龙鳞飞花击中后颈的两人是被抬上车的。 “那个跑掉的女孩好像很在意那台相机。”看见龙熙蕊蹲下来察看地面上支离破碎的相机残骸,邓浩然问道。 “蟑螂强他们似乎更在意。”龙熙蕊说着拾起相机的机身部分,看了一眼随即道,“相机里面的存储卡不见了。” “也许那才是他们真正要找的东西。” “应该在那女孩手里。”龙熙蕊说完上前几步拾起华崽儿的手机,发现最后拨出的号码是1378888999,只有十位数字,时间恰好是几分钟前,通话时间为零。显然,女孩当时少拨了一个数字。 这时,韩兴、安平、李大龙、小迷你一行人循着枪声的方向赶到,华崽儿跑在最前面,边跑边嚷着:“我的手机!” 警车缓缓驶出医院,黎远翔抽着烟,眯起眼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蟑螂强。忽然,蟑螂强挺直了腰板,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举起被手铐铐在一起的双手,只见右手受伤的中指末段指节已明显红肿起来,而左手手背上是一排深深的牙印。 “怎么搞成这样啊?”黎远翔问,随手丢过一串钥匙。 蟑螂强用左手接住钥匙,又丢给身旁的手下,那人立刻蹲下身给他解开手铐,却一不留神弄疼了他的中指,于是蟑螂强扭曲着五官大骂道:“你瞎啦!妈了个巴子!” 他的手下马上战战兢兢道歉说:“强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滚!”蟑螂强吼着用解禁后的左手握住受伤的右手,又对黎远翔道,“怎么搞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来晚了吗?东西还在那死丫头手里,老板说了,必须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罢他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勾了一下四指,黎远翔会意地扔过一支烟,蟑螂强接过叼在嘴上,然后又接住黎远翔抛出的打火机,丢给身边的手下。那人这次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给他点燃了香烟。 “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跑出来了,这回她绝不会主动到警局报案的,经过上回的事儿她还敢相信警察吗?一个外地人,我担心她会跑回大学找她的同学,通知大雁那边留点儿神,有消息立刻通知我。”黎远翔长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这事儿不能太心急,得从长计议,别把邓浩然再牵扯进来,他可是出了名儿的一尘不染,而且软硬不吃。” “像他这种人就不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蟑螂强撇了下嘴,说:“希望老板也能有你这么好的耐心。唉,顺便问一句,老邓身边那女人是谁呀?话说回来,今天要不是因为她,我早就把那个死丫头给搞定了。”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妙花神探。” “没听过,什么来头啊?” “看来这几年你在监狱里蹲傻了。”黎远翔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她是个私家侦探,不过据传比警察厉害得多,你还是少打她的主意,小心引火上身。” 蟑螂强竖起受伤的中指,眼露凶光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找机会我非得为我的手指头讨个说法不可。” 黎远翔笑得更轻蔑:“我劝你还是少多事,听说她正在帮邓浩然侦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截肢案。” “这个我倒是也略有耳闻,什么‘电锯杀人狂’?嘿!听起来比我们风月宫还狠。” 邓浩然等人返回病房时,何俐可在镇静药物的作用下已沉沉睡去。 “今天只能到这里了,她的精神过度紧张,身体也极度疲劳。”谢桑秋轻声道,看见邓浩然一脸扫兴的表情,她又说,“明天,我需要吴铭这孩子。” “没问题,孩子由我们去接。”邓浩然回答得很爽快。 “交给我吧,头儿。”小迷你接话道。 邓浩然点头同意。 谢桑秋的家就在医院附近,于是自行回家。邓浩然决定亲自送龙熙蕊和华崽儿回去,行车路线上也还算顺路。 出了房间,只见楼道一头围了好多人,有打了石膏的病人,还有推着轮椅的家属。原来那是一间活动室,大屏幕上正在播出本地日益火爆的专栏节目《视说心语》,观看节目的人或坐或立,竟多得挤出了门外。 还好邓浩然和龙熙蕊身材高挑,小迷你就没那么幸运了,踮起脚来看到的也只不过是人家的后脑勺,但她灵机一动爬上了李大龙的后背。 “喂!你可是周末要去赴订婚宴的准新娘啊!”李大龙腼腆地说。 “唉!都什么时代了,只要没上错床就行啦!”小迷你说着用胳膊搂住了李大龙的脖子。 “哇!没看出来你很超重啊!当心穿婚纱的时候系不上扣子。” 小迷你一拍李大龙的天灵盖,瞋怪道:“死大龙,少贫嘴!” “拜托,如果你非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死’字,那就麻烦你再多加一‘点’,叫我‘死太龙(史泰龙)’好了。” “还贫!少废话,看电视。” 只见大屏幕上打出了本期《视说心语》的主题——“小报消息风雨满城,电锯狂人骇人听闻!” 女主播时珍又出现在电视的直播画面上,以她那清灵幽婉的声音说道:“32421,这是一个数字,但在今天,它还有着另外一种特别的意义,它代表着一份杂志的销量,而且这个数字刚刚刷新了我市报刊杂志类读物日销售量的纪录。” 华崽儿晃了晃手中的八卦杂志,随后发现周围很多人手里也有那本杂志。 “至于杂志的名字,已无须我多说,相信您在自己周围便可能找到答案。”时珍继续说道,“因为据统计,今天我市每50个人中就会有1人购买了这本杂志。” 龙熙蕊心道:好一招欲擒故纵!很多时候,你越是想对一件事保守秘密,结果却反而激发起人们探秘的欲望。时珍对杂志的名字只字未提,但相信明天它就会成为全市无人不晓的“秘密”。 这是一档三句话不离视频的节目。伴随着时珍的解说,大屏幕上导入了记者在街头书亭录制的视频:记者问一位刚刚购买了杂志的中年男子:“你为什么购买这本杂志?” “因为听说最近市区里不太太平,想了解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视频镜头对准了杂志的封面,又是那行大字——《我市惊现电锯杀人狂,专以妙龄少女为猎杀对象》。 “你相信杂志上写的吗?”记者问道。 “反正现在风言风语都在传,我觉得还是无风不起浪吧。” 接下来,记者又询问另一位购买杂志的女孩同样的问题,女孩的回答是:“虽然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危言耸听,但还是小心为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说的是,你也是个妙龄少女嘛。”记者恭维道。 女孩微笑,并用杂志挡住了她的小嘴。 镜头又对准了报亭的经营者,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伯。 “今天哪份刊物卖得最好。”记者问。 “属这个。”老伯举起了那份杂志。 “平时是这样的吗?” “平常买的人倒不多,就今天,一下子火了。” 电视画面再次切回演播室,只见时珍说道:“节目刚开始,已经有多名热心观众通过短信与我们互动,一位叫做‘80后听风者’的观众问:‘杂志里面写的都是真的吗?电视台能否正面回应一下?’” 时珍顿了一下,接着说:“在这里,我代表电视台声明一下,本期节目主要的话题是一份销量惊人的杂志,关于杂志的内容,有权作回应的应该是警方。当然,我们栏目组在第一时间已经与警方进行了沟通,但警方至今还没有作出明确回应。” 话音刚落,屏幕上又转载出一条短信——孤?励:没回应等于默认! 龙熙蕊扭头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邓浩然,uu看书ukans 说:“看来你明天又有的忙了。” “无孔不入的媒体,嘴上插根羽毛都能在天上飞了。”邓浩然讥讽道。 这时只听时珍又说道:“又有位叫做‘传说中的哥’的观众说:‘小报消息,有真有假,半斤八两,但哥有内幕消息:那个穿卓诗尼的魔鬼,是受害者之一。’” 分秒匆匆,半小时左右的节目转眼已接近尾声。时珍面带迷人的微笑离开了主摄像机的镜头。刚走出演播室,实习生大男孩陈思迎面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喊道:“珍姐,数据出来了,今晚台里短信收入6万,你又刷新纪录了。而且,十几家公司来电话说,希望在我们的节目中插播广告。领导又说了,加派人手,扩充经费,要我们把这个case全程跟下去。珍姐,你这招儿移花接木,真是太棒了!把消息散给小报杂志,等他们虚张声势把消息炒热,咱们再踩着他们立好的桩子,把花栽上去,最后成为真正的焦点。这招儿漂亮得简直就像你本人一样,perfect(完美)!” 时珍强忍住内心的喜悦,沉声说道:“行了,在我面前用不着拍马屁,说起来,今天的成功还得感谢一个人。”她说着眼睛望向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男人。 “我知道,是陶梦老哥。”陈思说着向那人走去,边走边说,“哥呀,你太有创意了,我太崇拜你了。” 陶梦缓缓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第24章 风月宫 医院的电梯总给人一种千年等一回的感觉。龙熙蕊无聊地将目光扫向对面墙壁上的宣传栏,那里展示着科室每位执业医师的照片。她在第二排的几张相片中发现了高世林,而第一排只有一张照片,是骨科主任肇师敬,只见他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张国字脸上挂着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情。旁边的简介写着:科主任,学科带头人,博士,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 看到龙熙蕊专注的样子,邓浩然说道:“我们查过这位肇主任,按高医生所说,他算得上我市骨科手术水平登峰造极者之一,但两起案子他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资料显示,他的身材是高大威猛型,跟高医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进入电梯,只听一位两鬓斑白的男家属说道:“今天查房的时候,小王大夫又被肇主任给骂了,要说现在当个研究生学点儿医还挺不容易的。” “那可不,在这种大医院里,说句不好听的,研究生多如牛毛,别看学历高到什么硕士又博士的,地位连我们这些临时工都不如。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个的找不着工作。这年头儿,念书有啥用啊!”看电梯的中年妇女粗声粗气而又滔滔不绝地说着,“再说,就肇主任那暴脾气,在全院都是出了名的。” 老人不以为然白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唉,可怜那些高材生啦。如果连知识和学历也通货膨胀了,得不到应有的尊重,那现今的中国社会不又是一场文革吗?” “您说的太对了,就是现金管用啊!”看电梯的有所领悟地大声说道。 这时华崽儿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还好我没上大学。” 华崽儿就像一颗开心果。三个人的车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再加上一颗开心果,一路上洋溢着轻松活泼的气氛,好像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八卦杂志聊到盗版碟片,从庞贝古城聊到急诊大厅…… 可是华崽儿一下车,各种话题仿佛也被她带回了家,车厢内的欢快气息瞬间冷却下来,龙熙蕊和邓浩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想什么?”邓浩然问,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尴尬。 “风月宫。” 这是一个略带神秘与诡异色彩的话题,却让邓浩然一下子又兴奋起来,他突然振振有词朗诵道:“承平岁月孽花夭,公子富豪游兴饶,灯雾香尘春复夏,森声沓躅昼连宵,……” 没等他说完,龙熙蕊竟诗性盎然地接道:“几身肉与钱相兑,诸魄醒同幻错交,莫谓长安帝听近,都风异臭齉司曹。” 邓浩然呵呵一笑:“你不但是个老江湖,而且还是个老学究。” “都说风月宫是市内顶级高消费的金三角地带。” “没错!老字号的烟花之地,每至入夜,都客似云来,生意兴隆。另外,你知道吗?警方扫黄组的人员调动总是和‘风月宫’这三个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邓浩然短短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但是在法律面前,风月宫却始终岿然不动,在老百姓眼里,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听起来这风月宫的人还真够神通广大的。” “经营者一直在和法律打擦边球,更重要的是,在那里每天的消费都是天文数字,或许政府看重的是可观的税收,人人都知道第三产业在社会发展现阶段的魅力。换句话说,风月宫是个法律上的‘特区’。” “没想到这种识时务的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邓浩然扭头看着龙熙蕊,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眼中更射出真诚的光芒,说:“如果有一天把我调到扫黄组,我一定会做我该做的事,哪怕是愚公移山也好,螳臂挡车也罢,我都会鞠躬尽瘁的。” 龙熙蕊也微笑,她相信邓浩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发觉自己的话能够博美人一笑,邓浩然心底泛起一丝甜意,继续说道:“名义上,刑警是法律的捍卫者,但现实中,我们更多时候只是上级命令的执行者。” “你想说,是警方的高层在为风月宫保驾护航?” “高层的很多决策都是用心良苦却又捉襟见肘的。话说回来,如果能够举不义之财行正义之事,也算善莫大焉。想想看,哪个大富豪起家的时候是根正苗直的?但只要悬崖勒马,便回头是岸,还是可以有为于社会的。” “你好像也学会和法律打擦边球了。” “法律维持正义的终极目标是永远不会变的,但法律的手段却是不拘一格的,就好比我们警方为了破案,经常会启用一些不法分子作线人,有时会重金收买或者释放服刑人员,利用他们收集情报,甚至去作卧底。” “戴罪立功?” 邓浩然笑道:“这个用词很恰当,风月宫也的确经常会做出一些等同于戴罪立功的事来。知道那是谁的地盘吗?” “皇母,也就是三十多年前叱咤江湖,人称‘风月俏佳人’的黄浴娘,风月宫正是由她一手创立,如今上了年纪,被奉为黑道上的教母。”龙熙蕊如数家珍地侃侃道来。 “妙神无极!果然博闻强识。不过听说她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在风月宫旗下设立了两个慈善基金,风华基金和月基金,据说每年捐款数额都在千万之上。” “听起来倒更像是在洗黑钱。” 邓浩然轻叹一口气,道:“在这个五彩缤纷的花花世界里,黑和白并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因为世上并不只有这两种颜色。比如说,对于橙色,我们不应该只用一种非白即黑的眼光去评价它。” “你其实想说的是黄色吧?你们警方的扫黄组向来都是扫黄不扫橙的吧?” “黄色跟橙色本来就很难分辨嘛!”看到龙熙蕊面有愠色,居然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从邓浩然心底油然而生。自从与妙花神探第一次相见至今,他还是第一次品尝到了一点儿占上峰的感觉,与此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生气。他慨叹原来笑魇如花的龙熙蕊发怒时的样子也是那么赞,犹如挂着冰霜的腊梅,瑞奕盈人,娇艳欲滴,但随之而来的更有一股萧杀寒意,霎那间叫人冻彻心扉。 男人最常见的恶行无非是“吃喝嫖赌抽”,一个比一个可恶,最惨的下场莫过于抽到生不如死,赌个倾家荡产。但在女人眼里,最不能容忍的却是一个“嫖”字。当然,广义上的“嫖”,涵盖了爱情范畴里的移情别恋、不忠出轨。正是这个字,令男人与女人成了天敌,而男女之间真正的战争也往往脱离不了与这个字的干系。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让男人动心的东西,是女人。拿破仑说过:“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而天底下能够让男人动心的,又何止一个女人。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佛家思想总告诫我们要清心寡欲。所以,对于花街柳巷之地,男人的观点总是多少带点儿“宽容”,而女人的观点往往最终归于“狭隘”。 邓浩然在龙熙蕊面前为风月宫辩解,无异于在佛门圣地给青楼立贞节牌坊。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心中顿时冰封万里,急忙话锋一转搭讪道:“没想到如今的风月宫会和蟑螂强这种人扯上关系,真是世风日下。” 龙熙蕊知他心意,于是接过话来,说:“还记得那女孩身上那些惨不忍睹的伤痕吗?” “我不止一次想救她,可是她一见我就跑。” “因为你告诉她你是警察。” “见警察就逃,正是那些‘瘾君子’的共性。” “我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们已经前前后后救了她两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算仁至义尽了。况且,为了救她,把咱们的正事都给耽误了。”邓浩然说道,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惋惜之意。 龙熙蕊用沉默表示同情。 不觉间,车子已行至百卉林外。 “这案子已经被炒作成了焦点,明天媒体很有可能会去找你的麻烦。” “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uu看书 wwuukanhu.m 斜不胜正,我心里有数。” 两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似乎都想说些什么,但话未出口,邓浩然的手机又“适时”地响了起来。 “喂,胡局,……是,……是是是,……我知道了,……好的,再见,胡局。”邓浩然挂断了电话,一脸苦笑对龙熙蕊说,“我们胡局又在发飙了。” 目送着邓浩然的车子驶离,龙熙蕊走进了自己林中的别墅。想着邓浩然所面对的巨大压力,她的心里也很是不悦。刚冲好一杯咖啡,水面就突然泛起了涟漪,随后从屋顶的方向传来“嗡嗡”的轰鸣声。 “希瑞,光想着跟你的皇家侦探黏在一起,你就不怕你的微型直升机因为违规降落被人拖走吗?”夜瞳的电子音从耳机传来。 “还好有你,谢了!” “that’s-all-right!遥控你的无人机,也是我的爱好之一,而且那感觉要比打电玩过瘾多了。” “再帮我一个忙。” “时刻准备着。” “帮我查一个号码,13788889999。”之前龙熙蕊发现被蟑螂强追杀的女孩用华崽儿的手机拨出的号码是1378888999,因为少拨了一位,所以通话失败。按常理,连拨同一个数字时是最容易漏拨的,所以龙熙蕊推测女孩漏拨了一个9,她想拨打的是13788889999这个号码。 “yeah!搞定!机主叫樊路崎。” 第25章 舌战娱记 这也许不是警局里面最繁忙的一天,但绝对是警局门口最拥堵的一天。邓浩然清晨到达时,曾心生一念误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眼前的场景更像是明星见面会或者上访接待办门外的样子。 “该死的媒体!”邓浩然自言自语骂道。他心觉娱记们就像一堆苍蝇,看见美食要一拥而上,大煞人的食欲和雅兴,发现垃圾更要群起攻之,平添几分恶心与龌龊,还时不时地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要告诉所有人,它们可以把一切东西,无论好坏,都搞臭掉。 幸好警局还有另一个不为外人知的后门,邓浩然兜了个大圈驶进了停车场。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便看到一身正装的胡局长从坐椅上站起身来。 局长胡国泰已年过五十,体态略微发福,打在脖子上的领带显得紧紧的,给人一种缺氧的感觉。“你可算来了,门口已经被记者包围了,消息都传到公安厅去了,上面刚刚有人打来电话,叮嘱要谨慎应对。浩然,一会儿可全靠你了,千万别给咱们警方丢脸,不要再让那些记者乱写一通。” 望着胡局长满脸慌乱的表情,邓浩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胡局,毕竟咱们警方的工作没有任何过错,而且关于案情细节本来就属于警方的专业机密,一会儿我会想办法打发那些媒体的。” 听到他信心十足的安慰,胡国泰松了松颈前绷紧的领带,说道:“你有办法就好,待会儿记得小心应付。” 邓浩然将胡局长送出办公室,赶忙点燃一支香烟猛吸一口,然后用夹烟的右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表面上信心满满,其实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警局最大的会议室里,人头攒动,接踵比肩。邓浩然等警方代表还未入座,镁光灯已阵阵闪起。邓浩然瞥了一眼微光闪烁中黑压压的人群,稳住自己略带焦虑的心绪,开始进行案情简介,但凡是涉及警方保密的部分,都一概不谈。 显然,记者们并不满足于他只说其一不说其二,让人听了都难免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介绍,人群中起了一些骚动。 “邓队长,你说了很多,可是听起来好像什么都没说啊!” “是啊,邓队长,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是不是真的啊?从你刚才所说,我们都还没有找到答案。那么,是小报消息无中生有呢?还是警方在刻意回避呢?” “邓队长,听说本案受害人都是无辜市民,你是不是该多少透露点儿内情,也算是为其他的无辜市民着想一下啊!” …… 邓浩然抬起双手示意下面安静,然后对着话筒说道:“行有行规,警方的刑侦工作更有着严格的保密制度,在结案之前,警方所掌握的线索、受害者的情况,都要暂时保密,所以对于刚才几位提出的问题,我实在无可奉告,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同时更希望各位相信警方的专业精神和侦破能力,不要被小报杂志并不如实的报道所误导。” “既然邓队长说杂志上的报道不属实,那能否具体说明一下哪些内容不实?”只见前排站起一人,短发微卷,蓄着斜刘海,眉目皎然,话音清灵,正是时珍,她手里正拿着那本日销量破纪录的八卦杂志。 时珍主播的栏目——市电视台的《视说心语》,称得上本地媒体圈内的名门正派,今天同来的很多娱记都以她马首是瞻,因此她一开口,四周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这本杂志我也看过。”邓浩然说着拿起他事先准备好的同样一本杂志晃了晃,接着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里面所写的东西根本不是事实,更不是事实的全部。” “那到底有没有杂志里形容的所谓‘电锯杀人狂’般的凶手和‘妙龄少女’式的受害人呢?截至目前,共有几名受害人?凶手是否是连环杀手?作案动机是什么?作案地点又在哪里?请邓队长正面回答一下这些问题。” 据说,男人最怕的是牙尖嘴利的女人。面对时珍咄咄*人的连续发问,邓浩然一贯冷静的头脑居然也迟钝起来,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下面的记者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 哑然冷场之际,邓浩然上衣的口袋突然间抖动起来,原来是他在开会前临时调成静音的手机在跳。他偷偷掏出手机藏于桌子下面,只见那是龙熙蕊发来的短信:不妨正面澄清一切:…… “莫非她也在场?!”邓浩然心道,同时环顾着眼前一望无边的记者群。 倩影难寻!还是先解燃眉之急。打定主意,邓浩然摆出一副淡定安然的神情,话起短信的内容来:“既然大家都对本案如此感兴趣,我也不妨澄清一些事实。首先,根据法医鉴定,作案凶器并不是什么电锯,而是骨科手术专用的骨锯。”说着,他拿起手机向众人展示着龙熙蕊刚刚发来的骨锯照片。很多记者都争先恐后地对着手机屏幕进行抢拍争摄。 发现下面的人群都在屏息静气倾听着自己的陈述,邓浩然一脸得意地放慢了语速:“其次,目前所有的受害者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凶手根本没有杀人。所以,杂志里写到的什么‘电锯杀人狂’纯属子虚乌有。如果各位仍然热衷于‘电锯杀人狂’这个话题的话,那么我介绍大家去看两部电影,《德州电锯杀人狂》和《德州电锯杀人狂前传》,都是美国的限制级恐怖片。不过像时珍小姐这样的女士,我建议还是在男朋友或者家人的陪同下观看,以免意外情况出现。” 娱记圈内大多数人都知道时珍是个“白骨精”级的剩女,因此邓浩然风趣的调侃引得记者群里一阵哄笑,坐在家里监听着现场的龙熙蕊也因他灵机一动的自由发挥而忍俊不禁,随后玉指轻点,又送出一条短信。 邓浩然举止大方地看着手机再次收到的“锦囊妙计”,好似自己有备而来,继续说道:“再次,就我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基本认定凶手是在连环作案,但他没有杀人,所以称其为连环杀手是不合适的。至于受害者的数量、作案的时间与地点,目前我还不方便公开。” 这时,发现时珍又要起立发问,邓浩然立刻抢言道:“最后,向诸位透露一下,我们警方已经同市文化局进行过沟通,要依法管理文化市场,对那些混淆视听、搬弄是非的文化传播公司以及商品,将依据法律法规进行严肃处理。” 他威严的声音极具震慑力,瞬间会议大厅里有点儿万籁俱寂的感觉。忽然,只听“啪”的一声,大家闻声望去,原来是时珍手中的杂志掉在地上。 看着她僵在椅边非坐而又未立的身体和欲言又止的表情,邓浩然心中快感潮起,乘胜追击道:“另外,我代表警方呼吁广大市民增强自我保护意识和对流言的辨识能力,谣言止于智者!同时我更希望各位媒体朋友不要小题大做,制造不必要的恐慌。” 这场原本被大家期待火星撞地球的记者招待会以警方完胜而告终。局长胡国泰扒掉西装,扯下领带,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笑逐颜开对邓浩然赞道:“浩然哪,这场自卫反击战打得够漂亮,早该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记者们知道,从我们警方身上找事,就等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邓浩然淡淡一笑,道:“看来可以暂时摆脱无聊媒体的纠缠,干点儿正事了。胡局,我这就到医院去看第二个受害人何俐可。” “对对对,咱们高兴归高兴,正事可不能耽误。浩然,上面已经开始关注这个案子,时间不等人哪!” 邓浩然离开局长办公室,便拨通了龙熙蕊的电话:“刚才多亏你!” “你也诙谐得恰到好处啊!”电话那头传来她的柔声浅笑。 “双簧版的《木偶奇遇记》!呵呵!”就算真的要自己作她的木偶,他也会求之不得。他把嘴贴紧手机,幻想着连线另一边她的红唇,深情地问:“你现在哪里?” “去医院的路上。” 邓浩然始终理所当然地认定刚才龙熙蕊就在现场,此时心里不免抱怨她不等自己,但嘴上仍蜜意满口:“好,我这就过去,医院见。” 为了应对塞车并最大限度提速,邓浩然把红光闪烁的警报器置于车顶,一路上疯狂超车,uu看书wuunshu 连闯红灯。这样做有滥用职权之嫌,他只好用办案需要这个听似“合理”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为了早一点赶到医院,还是为了早一点见到她。其实这两个理由在逻辑上又是无需分辨的,早一点到医院自然会早一点见到她。 他的车子开进医院大门的时候,别人还以为是120救护车送急诊病人来了。正当他因警察的特权而有些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发现还是她早到一步。 “你不会是飞过来的吧?”他吃惊地望着她,好像在目睹一个奇迹。 龙熙蕊左眼一眨,笑道:“我就是飞过来的。” 耳边传来悠扬的歌声:“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是毛阿敏的经典老歌——《思念》。 应着歌声而来的是一身白服的谢桑秋。“二位的雅兴好像从天而降啊!”她扶着镜片超厚的眼镜说道。 “还是谢医生的歌声天籁唯美。”龙熙蕊微笑道。 “是啊,此曲只应天上有!”邓浩然随声附和。 “比起夸奖,我现在是双唇难敌两口。” “原来心理医生也擅长搞笑。”邓浩然解嘲道,随即正色问道,“谢医生,今天有什么计划?” “我打算对何俐可进行超级深度催眠。” “看你的了,谢医生。”他说。 “今天的主角是吴铭这孩子。” 第26章 超级计划 一枚一元硬币在拇指与中指间被夹紧,随着二指发力,“嗖”的一声,直飞冲天,紧接着“啪”的一声,撞中车厢顶盖,然后翻转着落入一只小手。 “嗖!——啪!”“嗖!——啪!”“嗖!——啪!”……那声音如被复读机复读一般在车内重复出现。 坐于副驾驶位的小迷你回头道:“小铭,你在干什么呀?” “练习龙阿姨教给我的龙鳞飞花啊!”吴铭回答道,同时张开小手接住垂直下落的硬币,心里仍默念着龙鳞飞花四句口诀的第一句——龙出有迹。 “龙什么花?……你的龙阿姨可真会哄小孩子!”没见识过龙鳞飞花之神妙的小迷你一脸不屑。 “是龙——鳞——飞——花!”吴铭一字一顿地叫道,“等我学会了就可以去对付各种坏人了。”说完,他继续反复“嗖!——啪!”起来。 小迷你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调皮鬼!” “嘿,child,我说你一个迷你人有什么资本说人家小啊?”开车的李大龙终于开口,还用了个发音不很地道的英语词汇讥讽小迷你身材娇小。 这句玩笑话似乎彻底惹火了小迷你,她握紧拳头狠捶了一下李大龙高高的肩膀,嗔怪道:“你个死大龙,跟我说什么鸟话!还用鸟语!” “诶!”李大龙左手扶稳方向盘,腾出右手竖起一根手指。 “干嘛!” “你又差那么一点儿。” 小迷你即刻会意道:“给你那一点儿又怎么了!死太龙(史泰龙)!充英雄,装明星,我打死你!”说着她又是一顿狠捶。 看着二人颇具喜剧效果的打闹,吴铭也不再“嗖!——啪!”,嚷道:“哎呀!叔叔阿姨,你们俩别闹了!” 李大龙接话道:“好啦!小孩哥已经发话了,别闹了,迷你姐姐。” 或许是小迷你已捶得指酸臂麻,又或许是李大龙一句“姐姐”讨了其欢心,她收起拳头喘了口气道:“算你识相!” 这时吴铭又说:“叔叔阿姨,你们说带我去见何阿姨,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去医院。”小迷你答。 吴铭又问:“啊!医院?是何阿姨生病了吗?” “小铭,男孩成长为男人的时刻来临了,一会儿,何阿姨和我们大家可都需要你的帮忙呦!”李大龙看着后视镜里的吴铭说道。 吴铭听得不明所以,努起小嘴骨碌着一对黑眼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龙熙蕊再次见面,吴铭高兴得就像嗅到花香的蜜蜂,迫不及待飞上前还要翩翩起舞。 “东风”一到,万事俱备。谢桑秋开始介绍起她的“超级深度催眠”来。此方法之所以“超级”,是因为必须要由一个被催眠者的person-in-heart(心内人)来优化催眠。所谓person-in-heart,是指被催眠者内心深处真正在意的人,他们渴望与这个人进行发自内心的无戒心、无障碍沟通,会从潜意识上摘下当代人普遍用以伪装自己的无形面具。所以,person-in-heart可以使被催眠者毫无防备地敞开心扉。而催眠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进入被催眠者的心灵深处。 “那么,现在,何俐可是被催眠者,吴铭是她的person-in-heart。”邓浩然即学即用推论道。 关于何俐可与吴铭之间的微妙关系,根据孩子不寻常的身世,众人已不谋而合地认定是他们是母子关系。 “小铭是否是person-in-heart,还要等到催眠以后才能确定。”谢桑秋说起话来仍像学者一般严谨。 超级深度催眠的具体过程较其含义要复杂得多,谢桑秋打算采用多元诱导和分层诱导的手段来实施。多元诱导,是指谢桑秋准备一同催眠何俐可和吴铭两个人;分层诱导,是说谢桑秋欲先通过催眠控制吴铭,再利用吴铭引导何俐可打开心门,诱使她说出隐藏于内心深处的秘密。 “听起来很像《盗梦空间》里所展示的多重梦境。”龙熙蕊有所领悟地说。 “不是梦境,是心境。”谢桑秋扶了一下自己厚厚的眼镜,说,“或者说是记忆,我们准备做的,是偷窥她的记忆。” “这似乎有悖于道德。”龙熙蕊打趣道。 “但却有利于破案。”邓浩然急忙插嘴道,显然他的双脚已经坚定地站在了自己的职业立场上。 “人总会有一些记忆是痛苦的,利用person-in-heart来诱导深度催眠,释放内心疾苦,可以为进一步治疗提供线索,也是治疗ptsd的有效手段之一。”谢桑秋又从医学的角度论证了她的计划的科学性。 超级深度催眠的必行性已毋庸置疑。几乎没再进行什么准备,听起来神秘高深的计划就进入了实施阶段。 童贞能够明显降低催眠的难度,缩短催眠的时间。谢桑秋仅仅和吴铭说了几分钟的话,孩子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因为穿白大褂的阿姨告诉他说,他日思夜想的何阿姨正在梦中等着他。 但是催眠的何俐可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渐进放松法、眼睛凝视法、深呼吸法、想象引导法、数数法、手臂上浮法……各种催眠方法几乎被谢桑秋用了个遍。何俐可先是情绪异常激动,继而躁狂,随后又抑郁得难于配合,但在心灵导师谢桑秋的耐心诱导下,再艰难的催眠,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众人聚集于布满监听与监视仪器的房间,两旁的隔壁房间里,一边是何俐可,一边是吴铭。 “我想你是小铭的persons-in-heart之一。”谢桑秋对龙熙蕊说。 “那你不会是也想把我催眠吧?”龙熙蕊反问道。 “如果你愿意,当然没问题。” 龙熙蕊忙摆手,道:“我想我还是有些问题,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但却不是更好。一会儿请你对吴铭重复我说的话,我说一句,你说一句,一个字也不要差,语气也要尽量模仿我的。” 龙熙蕊点头,把话筒移近至嘴边,抬起左手做了个ok的手势。 “小铭。”谢桑秋轻声说道。 龙熙蕊心想这倒很像一个鹦鹉学舌的模仿秀游戏,于是嘴里发出的声音与谢桑秋的如出一辙:“小铭。” “小铭……小铭……”只听谢桑秋又说道,她的声音渐进渐强。 龙熙蕊只好拾人牙慧:“小铭……小铭……” 两人的声音一前一后,犹如二重唱一般,不但节奏相符,音色也像极。听者不禁暗自赞叹龙熙蕊出色的语言模仿能力。 龙熙蕊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至吴铭耳朵内安置的耳机。孩子双目闭合,俨然已睡熟,但龙熙蕊话音甫歇,他竟已作出反应,嘴唇微动,发出微弱的声音:“谁呀?……是龙阿姨吗?” 众人心里无不为催眠的神奇而感到惊奇,但嘴上皆默不作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谢桑秋调控着他事先准备好的仪器,房间里登时响起下雨的声音。龙熙蕊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电台主播,“播音”时还有背景“音乐”。 “小铭,下雨了,你听到嘀嗒嘀嗒雨滴落下来的声音了吗?”谢桑秋说。 龙熙蕊一字一句复说。 “听到了,龙阿姨,我有点儿冷。” “小铭,那我们做个游戏吧,让我们的声音盖过那些雨滴的声音,你就不会觉得冷了。” “好啊!这游戏一定很好玩。”一提到游戏,孩子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小铭,我说一句,你说一句,一个字也不要差,好吗?” “好的,龙阿姨。”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谢桑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见何阿姨。” “我想见何阿姨。”吴铭鹦哥学语道。 二重“唱”此时变成了三重“唱”,谢桑秋说完了龙熙蕊说,龙熙蕊说完了吴铭说。uu看书ww.uukanshu.om “可是我找不到她。”谢桑秋边说边调低了下雨的声音,这让吴铭从潜意识上彻底相信这个游戏可以驱雨避寒。 “可是我找不到她。”吴铭似乎已完全进入角色,而且入(游)戏颇深。 “我要大声呼唤她。” “我要大声呼唤她。” “何阿姨!” “何阿姨!” 其实,谢桑秋对吴铭采用的是一种控制性催眠,此时,她已经完完全全地控制了吴铭,可以让他说出任何一句她想对何俐可问询的话。接着,谢桑秋按下了仪器上一枚开关,开启了夹在孩子衣领上的微型麦克风,这样从吴铭口中发出的声音便可以通过它传至何俐可耳中的耳机。 好戏才刚刚开始。 “何阿姨!”吴铭叫道。 “小铭!是你吗?”何俐可紧闭着双眼回应道。原来人睡着了也可以惊叫,就像说梦话和酒后胡话一样,但被催眠后说出来的却是句句实话。 “是我,何阿姨!”谢桑秋和龙熙蕊更像是两个配音演员。 “小铭,你没事就好。”何俐可说着,竟情不自禁从被子里伸出了双手,好像要拥抱吴铭一般。 “何阿姨,我没事,你出了什么事?” “我?!”何俐可展开的双手突然僵住,支吾道,“我……我也没事。” “不!何阿姨,你的腿呢?” 第27章 心跳回忆 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向寂寞的牢。 谢桑秋的超级深度催眠已经利用吴铭搭起了回忆的桥,正把何俐可送往寂寞的牢。牢里面,是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她孤独的自我和她最痛苦的回忆。 回忆痛苦比痛苦的回忆本身更让人痛苦。只见何俐可双目紧闭,眉头深锁,连口鼻也纠结在一起,那表情看一眼便给人一种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何阿姨!何阿姨!”谢桑秋让吴铭的声音适时地在她耳边响起。 “小铭,别怕!”何俐可脸上的恐惧被爱征服。 “何阿姨,有我在,你也别怕!” “小铭真乖!” “何阿姨,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小铭,别再问了。”虽然闭着眼,何俐可脸上迟疑的神色还是在监控视频上一览无遗。 谢桑秋知道必须一鼓作气,才有可能攻破她的心理防线,追问道:“何阿姨,告诉我嘛!告诉我那个坏人是谁!” 何俐可用一种进退维谷的表情告诉大家她也在反攻自己的心理防线。片刻过后,她缓缓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坏人是谁。” 众人皆感泄气,谢桑秋也无言以对,却听龙熙蕊道:“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吗?”情急之下,她机敏地想起了皮茜被催眠时提及的“苍老的声音”。 听到吴铭说出“苍老的声音”几个字,何俐可的脸如触电一般扭曲起来,她颤抖着声音问:“他真的去找你了!……为什么?!……他答应过我的!” “他答应过你什么?”龙熙蕊此时话由心生,已脱离了谢桑秋的“领导”。谢桑秋心中赞叹龙熙蕊思维敏捷到可以急中生智而且越急越智,同时向她点头示意可以继续自由发挥。 “他答应我,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就不去伤害你。” “他要你做什么?” “接受他的测试。” “什么测试?” “和时间赛跑。”何俐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要我在四个小时内跑遍全城,如果我赢了,他不但不会伤害你,我所犯下的过错也一笔勾销;但如果我输了,他就要夺去我的双腿。” 在清醒状态下,何俐可是万万不会对吴铭说出那些话的,但被催眠的人更像是一台用于回答问题的机器,脑中的记忆就犹如硬盘内的信息,尤其当person-in-heart提出问题时,毫无戒心的被催眠者往往会知无不言。 “所以为了保护我,何阿姨,你接受了他的测试。” “我别无选择。” “好残忍的测试!”吴铭的童声里不经意透出成人的感慨来,龙熙蕊立刻给自己的思维来了个急刹车,峰回路转道,“何阿姨,把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听,好吗?”见何俐可脸上一副网速犯卡的表情,龙熙蕊趁热打铁,循循善诱地说,“何阿姨,你是怎么落到那个坏人手里的?” “何阿姨”三个字从吴铭嘴里叫出来,就如一对蜜蜂在采蜜时喜结连理后的嗡鸣,听了叫人心里甜如嚼蜜。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谢桑秋暗暗佩服龙熙蕊是个出色的“锁匠”。 记忆的保险柜,开了。 心在跳!跳过回忆之桥,何俐可找到了属于那时那地的那个自己。 傍晚,彼岸集团大厦24层,忙着下班的员工们比上班时还要繁忙,数架满载而下的电梯让一幢楼浩浩荡荡的人在几分钟内撤离干净。 何俐可却又在扮演工作狂的角色,对她而言,工作不是朝九晚五的计时游戏。下周要见一个重要的客户,她已提前几天完成了精益求精的计划书,站起身来伸了个长弓形的懒腰,才发现公司已人去楼空。 服饰美容是公关工作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商场浮沉多年,何俐可潜移默化成了一个外貌控。最近她应季给自己添置了一身足以引领时尚的秋冬时装——mango的上衣,basichouse的长裤,还有那双令穿者足下生辉的josiny新款长靴。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悠然一笑,突然发现颈前的铂金项链与手腕上的patekphilippe有些相形见绌。这件天使之泪是去年的新款,但在今秋时节却无疑影响到了她的焕然一新,所以即使是天使也不得不含泪隐退。“外貌控”心意敲定,立刻“移驾”珠宝店,临行前还不忘嗅了嗅桌角花瓶中娇艳妩媚的红玫瑰。 购物中心离公司不远,何俐可选择步行前往,一来可以避免开着车寻找车位时的尴尬,二来可以为自己的靓装出行赚足眼球。 颇具女王范儿的黑色josiny(卓施尼)一步一响地踩在街头路面,同时也一步一乱地印在路人心里,迷死男人,垂涎三尺;气死女人,羡慕嫉妒狠。傲视而对大街上男男女女千姿百态的目光,何俐可不免有些自恋地感叹:为何人间之美竟如自己一般罕有。 忽然一条短信发来:对你的爱,就像那束红玫瑰,如火如荼,永不熄灭。不如我们约会吧!——your-victor(维克多)。 这个victor曾经是何俐可的一个客户,虽然算不上富二代,却也称得上纨绔子弟,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生意场上交往,他不仅让她赚得了钱,更叫她勾走了魂儿,而且一见钟情,无法自拔。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招牌动作,把右手食指和中指v字形分开,将嘴夹于中间,以表示他victor式的爱意。但何俐可每次见他都明确表示对他毫无兴趣。他也不顾一厢情愿,每天早上一束红玫瑰,晚上一条短信,希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何俐可早算计出此人身上已无利可图,自己对他更无半点好感,因此干脆来个置之不理。送花的人讨厌,火红的玫瑰却无罪。尽管送花的人远不止他一个,但鲜花赠佳人,终究多多益善。每日花开满屋,在公司那些人面前也显得很有面子。何乐而不为! 可是与victor的玫瑰相比,何俐可对他的反应却是冰火两重天。对于他每晚发来的那些千篇一律的短信,赶上工作繁忙或者心情不爽时,她便索性视若无睹。而此刻,一段街头丽人行令她心绪大好,victor的短信误打误撞竟有了锦上添花之妙,让她心花怒放,于是破天荒地回复道:我从不和单细胞生物约会。 虽然被拒绝,但victor心中却充满了千年等到一“回”的感动,几欲垂泪。当即放下晚餐后所有事务编辑短信,更恨不得吐出所有食物,以免占据肚中空间,影响自己满腹经纶的发挥。但他用于冥思苦想的时间,却似人类经天纬地的进化史一般漫长。幸好何俐可从未萌生过等他短信的念头,否则也难免要领悟一番海枯石烂的感觉。 这似乎是属于花的一天。何俐可芳心自喜之际,忽然闻到一股花香,那味道清香浓郁,久久不散,居然给她一种花香醉人的幻觉。她变得步履蹒跚,有些摇摇欲坠,突然臂弯被一只手托住。她扭头想看清对方的面目,可那人的模样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于咫尺眼前。 余香不绝,自鼻孔传来,犹如幻嗅,却令何俐可头痛欲裂。不知过了多久,她拼命睁开了双眼,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恍惚中,她联想到了地狱和死亡。 “我还活着吗?”她心里自问道。 伸手不见五指,那才是黑暗的样子。想到这里,她开始去感觉、去活动自己的双手。她做到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手腕的疼痛,以及“哗啦”一声金属的声音。她感到双手被手铐之类的东西锁住了。 “能听见声音,还知道疼,这就证明我还没死。”何俐可心道。 周围的环境好像在进一步印证她的推理,“嚓”的一声,房间里灯光骤亮。 生理学上有一种反应叫明适应,是说人由暗处到亮处,特别是在强光下,最初一瞬间会感到光线刺眼发眩,几乎看不清外界事物,需要几秒钟之后才能逐渐适应。何俐可此刻正经历着这一过程,uu看书 kans一时间只觉得灯光眩目,睁不开眼。 一阵眼花缭乱过后,她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个女人,正侧卧在前方的地上望着自己。只见她一头微卷的中长发挡住了半边脸,华丽的上衣,别致的筒裤,还有她腿上那双光鲜乍眼的黑色齐膝长靴,竟如此眼熟。 何俐可一脸惊讶,对面女人那未被头发遮掩的半边脸上的表情居然也如出一辙。终于醒悟,她所看到的,是镜子中的自己。 那是一面如墙般大小的镜子,或者说是一面镶满镜子的墙。 由于双手被反剪铐于背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何俐可才挣扎着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她发现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除了一面“镜墙”,其余三面都是纯白色的墙壁,房间居然连个门都没有。 确定自己独困空房,何俐可喊道:“救命!……有人吗?……救命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应声响起:“别叫了,没有人会听到的。”那声音缓慢而低沉,却抑扬顿挫得恰到好处,仿佛是从镜子里发出来的。 “谁!……你到底是谁!”何俐可对着镜子吼道,同时望着镜中近似疯狂的自己。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抓我到这里来?……你想要什么?……钱是吗?” “不!我想要的是真相,一个属于你的真相。” 第28章 心里的鬼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安静到何俐可能够听到镜子里的自己喘气的声音。那苍老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荡:“我想要的是真相,一个属于你的真相。……真相!……真相!……真相!……”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何俐可本能地想捂住一对耳朵,可惜双手被缚未能如愿。 无奈之下,她发狂一般地吼道:“我可对你所说的什么无聊的真相没有任何兴趣!你倒真像(真相)一个变态的精神病!……快放我出去!” 那苍老的声音笑了,有如枭啼,空房之中,更显凄厉,而且笑声发而即止。“别心急,何小姐,自由可不是免费的。你必须明白,在告诉我你的真相之前,你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绝望,何俐可默默低下了头。 “何小姐,不妨抬起头来照照镜子,你看看你,外企白领,薪资优厚,从头到脚,一身成功的模样。”对方继续说道,“shining-boots,isn’t-it?(闪亮的靴子,不是吗?)” 依言抬头,何俐可只觉镜子里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窥视着自己,但寻遍镜中却只看到惊恐万分的自己,而她脚上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靴的确在白炽灯的照射下耀出了光芒。 毕竟驰骋于商场多年,历经沧桑的资深白领很快便用理智战胜了惶恐,何俐可沉声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们送给你。”她又表现出与人谈判时的淡定气度,无论内心有多紧张,外表都要装得镇定自若,最好还要不时地让自己的谈吐风趣一下。 “不不不!何小姐,喜欢你的长靴,更喜欢你的腿,最喜欢它们穿在你腿上的样子,那样才叫完美。”说出一席赞美之言,那苍老的声音仿佛沾了镜中美女的光,无形中也优美了几分。 “你把我困在这里,不是就为了要说一些甜言腻语把我烦死吧?”何俐可冷言道,“开门见山说吧,你到底是谁?想要我怎样?” “我是你心里的鬼,想寻找浮华背后那个真实的你。” 一个工作狂式的外企高管,几乎不可避免地要在明里暗里树敌。那苍老的声音一句话便唤醒了她心里的鬼——自从荣升高管数年,惹人不计其数,结怨数不胜数——仅仅迟到两分钟就被辞退的小王,忙得脚打后脑勺结果憋尿憋出尿道炎的kelly,只因舞会与她撞“鞋”便被调离的小敏……每个人似乎都有着充分的理由对她实施这次绑架,甚至包括公司大楼的清洁工在内。何俐可耳边不禁又响起了员工们背后经常非议她的那句“fucking-workaholic(该死的工作狂)”。从前,面对那些人苦苦哀求的眼神、精疲力竭的脸色、茫然失措的表情,她只会幸灾乐祸却还不失优雅地耸耸肩。庶民草根遭逢灭顶之灾,与我何干?平庸之辈被残酷的竞争碾压垂死,活该倒霉!惹人艳羡的天生丽质与事业上的显赫业绩让人类与生俱来的同情本能几乎从她心里丧失殆尽。 但此刻,过去种种,每一块记忆碎片都闪烁着锋利而诡异的亮光,亮得她无处躲藏,刺得令她不寒而栗。 那个拥有苍老声音的男人仿佛可以透过她的眼睛看到镜中人脸上可怖的神情,甚或看穿镜中人惴惴不安的内心。“何小姐,告诉我,是什么成就了你的美丽与成功?” 心鬼成魔,叫人魂飞魄散,何俐可此时已不再自恋自己既美丽又成功,于是愣住不答。 苍老的声音好似化身心魔,望着她四处飞散的魂魄,自问自答同时也似替她回答道:“你的美丽正是基于他人丑陋的反衬,你越是美丽,就会有越多的人被归为丑陋;而你的成功更是建立在别人的失败之上,失败的人越多,就越会凸显你的成功。” 何俐可欲出言辩解,一时间嘴边却又慌乱得不知从何说起,思绪一片狼藉。她忽然发觉此时镜子中自己脸上的那副表情竟如此陌生。 整个房间再次被那苍老的声音笼罩:“羊被吃掉了,于是狼的肚子饱了;狼还活着,正是因为羊一只一只不断地被吃掉;所以狼越是强壮,被吃掉的羊也就越多。” 何俐可依旧胆怯得默不作声,尽管觉得对方把话说得像一个偏激的素食主义者,正在对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发表着强烈的不满。 “现在,”他继续说道,“何小姐,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也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何俐可无奈地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也许我曾经伤害到了你,但我发誓那是无心的,我可以道歉并作出补偿,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 “哈哈哈!处处高人一等的何小姐,居然也学会为别人着想了!可是,难道你现在不该为你自己做些什么吗?” 何俐可一时半会儿听不懂他的意思,蓦然间只听他又道:“很多人总喜欢用曾经的罪恶所得到的东西来洗刷自己的罪过,这无异于用一个又一个新的错误去掩饰他们最原始的错误,而何小姐你,和他们一样。” 何俐可听得有些心烦意乱了,大声问道:“那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脱下你浮夸美丽的外套,摘掉你虚伪成功的王冠,为你曾经罪恶的灵魂忏悔!”越说越激动,那苍老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恻,高声命令道,“跪下!” 他那音量骤然加大的声音如晴空霹雳,在房间里回响不绝。何俐可的身体却如灵魂出窍,呆若木鸡定在原地。 “跪下!”他狂吼着重复他的命令。 与此同时,何俐可只觉两只胳膊居然不自禁地剧烈抖动起来,而且瞬间颤栗即遍及全身,以至她竟失声尖叫起来。 “跪下!”苍老的声音第三次提醒她的身体。 话音未落,何俐可浑身刚刚停止颤动数秒的肌肉又开始痉挛,失控的喉肌与声带发出歇斯底里的哀鸣,有生以来她还从未听过自己的嘴发出过那样的声音。终于腿一软,她毫无自主地双膝跪倒在地。 苍老的声音大笑着感慨道:“我喜欢女人被电击时不由自主的尖叫声。多么悦耳!多么动听!”原来何俐可的手铐上连着一台无线电源,可以在他的遥控之下释放出强大的电流。 电击停止了,周身的肌肉却死一般麻木,何俐可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挂满涔涔的汗珠,刚才反射性紧闭的眼皮压迫泪腺溢出了微黏的液体,使本来扮靓面部的眼影和睫毛膏犹如涂鸦一般脏乱。须臾之间,她整个人已从街头上傲气高贵的女王变成了囚室里俯首称臣的奴隶。她终于领教了电的威力,那是一种可以瞬间摧毁肉体同时让灵魂崩溃的可怕力量。 “啊!——啊!——啊!……”何俐可的嘴又一次情难自禁地嚎叫起来。 “跪直!”新的命令传达下来。 在电流面前,身体不再受何俐可自己的大脑支配,而完全由那苍老的声音声控,跪得像她下身所穿basic-house铅笔裤的裤线一样笔直。 对命令的服从换得了电流的中断。 “何小姐,你现在拥有三十分钟的时间,说出你需要为之忏悔的真相,否则惩罚罪恶的电流将会把你烤熟。记住,我的话跟我的声音一样,不喜欢开玩笑。现在,计时开始!” 工作狂的思维,像不吃回头草的好马一样,是勇往直前的。自认理性而又成熟的何俐可向来不会为过去式的烦恼而纠结于心,一切着眼于明天会更好。如今要她的思想在惶惶不安中逆着时光飞翔,生疏的感觉令她一时语塞。人总是容易记牢别人对自己施与的罪行,但却更容易忘掉自己对别人犯下的过错。 “何小姐,还有29分钟。uu看书ww.uuanshu”苍老的声音提醒她道。 残忍的电击配上那鬼魅一般的声音,如同给狗喂肉前的摇铃,俨然一出经典性的条件反射。那苍老之音听起来好似电流,令她那绷紧得快要断掉的神经跟随着一字一颤。 尽管思绪如一团乱麻,但顾及时间紧迫,而对方又只是众多寻仇者中的一个,何俐可还是慌不择言乱语胡诌起来,从公司同事到职场对手,从商战中的兵不厌诈到管理上的吹毛求疵,……这一切在以往都会被她理直气壮地归为无可厚非的人类社会生存法则,可是这一刻她脑海中对善恶是非的分辨却如交流电的交变过程一般难以捉摸。似乎短暂的电流交变便可以让一个人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刚刚还笃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时隔不久却布道任何有悖于利他主义的都应罪无可赦。习惯了听人赞赏和恭维的何俐可,竟被自己一宗又一宗罪的忏悔剖析至罪大恶极到磬竹难书的程度。 西语有云:忏悔以后将得到主的宽恕。连各国法律的基本原则也是坦白从宽。那苍老的声音仿佛被何俐可声泪俱下的忏悔所感动,由始至终化作默然的倾听。 何俐可滔滔不绝的口舌比她跪直的膝盖还要辛苦。望着镜子里狼狈非凡的自己,她又突然破涕为笑。 “你笑什么?”苍老的声音满腔严肃地问道。 “是,我是伤害过别人,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遍体鳞伤的受害者?” 对方好似无言以对,再次归于沉默静听。 第29章 红颜命薄 有人说,美丽绝对是上天赐给女人的财富,大美富可敌国,乃至倾国倾城。 虽然家境并不优越,但何俐可却拥有着一种与生俱来而又得天独厚的美丽,她时常感激上苍让自己继承了父母外貌上的最优基因——清灵的双眼,微挺的鼻子,饱满的嘴唇,几样东西不失协调地组合在秀气的面庞上,她不笑的时候有几分冷艳,她笑的时候多几分温婉。 此刻,纵然表情沮丧,心绪烦乱,仍丝毫不掩镜中人五官的标致与端庄。望着自己丽质天成的娇俏模样,何俐可一下子回想起了她那可怜的令人惋惜的青春,不禁慨叹红颜命薄。 想当年,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把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城姑娘带到了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郎才女貌的初恋虽没有青梅竹马那般至真至纯,却也般配到令人艳羡的程度。可是毕业时男友的始乱终弃彻底击碎了何俐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囿于门户之见的男方父母最终说服了儿子与另外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友共赴澳洲深造。 “灰姑娘”忍痛脱下梦中的水晶鞋,踏入了比人类情感世界更为复杂的社会。在这个本科文凭无异于废纸一张的“精英”时代,求职简直比求婚还要艰难,好在凭着几分姿色,何俐可讨了个保险销售的工作,还大发善心在经理面前美言,把同学陶梦也带进了公司。陶梦这个男生总喜欢高谈阔论自己的淘金梦想,仿佛他就是未来的比尔?盖茨,殊不知中国社会古往今来都有人潮人海中浪花淘尽英雄的海量,于是他的淘金术不得不长期休眠于痴梦与遐想之间。可是在这个淘金迷心底,却深藏着一件金不换的无价之宝,那便是何俐可的芳心。校园时期,陶梦曾经将自己名字中的“梦”字拆解为“林夕”作署名,写了几封神秘的情书给梦中情人,自以为标新立异,却不知早在八十年代中期,便已有人使用了这个笔名,并且已经成为当今华语乐坛最炙手可热的填词人。而聪慧的何俐可一眼便识破内中玄机,但碍于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所以只故作不知,希望“林夕”早日梦醒。 毕业后,与梦碎的何俐可截然相反,陶梦似乎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在同一个屋檐下上班,陶梦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千方百计献殷勤。但何俐可却每日醉心于工作,好似刻意回避他的示爱。这令意乱情迷的陶梦苦恼不已。终于够幸运搭上一家国企大公司,有望签下一笔上万份职工保险的大单,陶梦准备忍痛割肉把这单生意送给何俐可,一来为了报恩,二来可以示好。动机虽无邪,却没想到对方老总把最终的签约地点定在了风月宫旗下的一家高级会所。 那一夜,是醉生梦死的一夜,当晚窗外炫彩变幻的霓虹昭示着那一切。酒精催化着神奇的小药丸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当陶梦呼唤着“小可”这名字醒来的时候,却被枕边人吓得魂不附体。这哪里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可?!连身上的味道都香得如此浮夸恼人。 他颤抖着嘴唇自言自语道:“完了!失身了!我的第一次居然就这样给了一个技女!天哪!我对不起小可!” 可能是他的声音像他的心潮一般澎湃壮阔,枕边人被吵醒了。她二话没说,扬起手便掴了陶梦一巴掌。“呦!你一个卖保险的还觉得吃亏了!告诉你,要本小姐陪上一夜,光出台费就够你拉满一个月饥荒的。要不是看关总的面子,我才懒得理你个雏男呢!” 陶梦痴痴地愣在那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自己内心的愧疚:“对不起……我对不起小可……”竟然忘了抬手捂住被耳光扇红的脸颊。 技女只觉这人傻兮兮的,有点儿不可理喻,大感无趣,于是穿好衣服,临走时忽觉昨夜该是自己吃亏多一些,关门前丢下一句“孬孙,简直浪费了本小姐的*!” 听见技女已走,陶梦一头扎进被子里,留着屁股撅在外面,活像一只被*得走投无路的鸵鸟。可惜被窝里尽是妓女身上的香水味,令他的思维更加便秘,始终纠结在一句话上——“我实在没脸再见小可了!”料想何俐可那颗金不换的芳心不论如何也不会原谅已被技女夺走贞*的自己。 他自认再没资格去拥有她的芳心,那么她的芳心又该何去何从。此刻芳心何处?!昨夜芳心又何处?!想到这里,陶梦不禁打了个冷颤,把头从被窝里起出来,才意识到自己一脸冷汗。他赶紧摸起手机拨出何俐可的号码,可回应的声音却是“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已不敢再多想,像只恋爱的犀牛破门而出,在走廊里狂奔,边跑边喊:“何俐可!……你在哪里?……何俐可!” 远处一个房间门一开,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刚刚套上西装外套,一边系着松乱的领带,一边哼道:“大清早的瞎嚷嚷什么?” 陶梦认出他是关总的人,跑上去问道:“我们公司的小何呢?” “噢!你问那位何小姐啊?”他舒缓地伸了个懒腰,说,“在里面睡着呢。” 陶梦应了一声,准备推门而入,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臂,道:“关总说了,对何小姐和你很满意,希望跟你们合作,叫我明天就把钱汇到你们公司帐上。”说罢扬长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陶梦后知后觉地“哦”出一声。大单生意谈成了,可他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倒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进到房间里的一霎,他忐忑不安的心像被炮弹击中一般轰然炸开,他一时间难以分辨昨晚那不知死活的一夜到底让他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还是让他淘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噩梦。 故老相传,睡梦中的人是没有痛觉的。陶梦抡起右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结果右边的脸颊像刚才被掴的左脸一样痛,而且眼前的“幻境”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酒瓶、易拉罐东倒西歪地散落在桌上床下,药袋、安全套随遇而安地遍布于床单地毯,陶梦索性拾起一只安全套,发现里面还存留着令人作呕的污秽黏液,正通过胀裂的微孔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向地面垂下“丝”来。床上的“睡美人”四肢张开,手脚被丝袜缚在床头床尾的栏杆上,因而整个身体呈一个“火”字形,她火辣的酮体在被子以偏“盖”全的遮掩之下若隐若现。 房间里并不安静,立体声音箱里传出黎明的劲歌金曲《两位一体》:“来来回回,什么比爱更实际,you-are-all-i-want-and-i-wanna-be-your-love! 犹犹疑疑,热恋不要再自制,you-are-all-i-want-and-i-wanna-be-your-love! 爱,到底怎样花费,废寝去寻美丽,例要让情话奇妙吊讫;信,爱可扰攘一世,细赏眼眉跳让爱露了底! oh-my-love-love-love,要即刻两位一体! baby-my-love,要充塞所有空位! love-love-love,我身心给你开启,我不觉得失礼! ……” 陶梦心跳的频率渐渐合上了音乐的节拍,一股激情从心底油然而生。他想伸手解开何俐可手腕上的丝袜,可是指尖探出时却又停住了。除了周围龌龊的环境,眼前的一切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美梦佳境吗?他的心像在油锅里跳,仿佛瞬间就要燃烧起来。他舔了舔微干的嘴唇,拾起枕边塑料袋中残留的一枚蓝色小药丸,就着床头柜上的小半瓶红酒一饮而尽。 酒壮怂人胆,药固懦夫根。一把掀开被子,陶梦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暴殄天物,她的身体就像一幅画,一座雕塑,一种艺术,只可欣赏,不可亵渎。《神雕侠侣》里面,尹志平是蒙住了小龙女的眼睛而后一亲芳泽的,可他却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强迫自己闭起眼睛,两只手在何俐可的酮体上犹如盲人摸象。 就是这个味儿!他把脸贴了过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心想,那韵味比妓女少几分浓烈,却多几分清醇。 也许是被触到了敏感部位,u看书.uukanshu.om 何俐可似醉非醒地骄喘了一声,直听得他头脑发晕,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刹那间身体多出了一个超越三围的第四围来。 耳边天王的歌声再次进入副歌,俗称“*”:“oh-my-love-love-love,要即刻两位一体! baby-my-love,要充塞所有空位! love-love-love,我身心给你开启,我不觉得失礼! ……” 性和爱,都是一种本能。所谓本能,就是某一动物种各成员都具有的典型的、刻板的、受到一组特殊刺激便会按一种固定模式行动的行为模式,简而言之,是人类本身固有的、不学就会的能力。何俐可的天赋之美,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陶梦的本能。 终于,在音乐声中,陶梦与何俐可达到了两位一体。 “make-your-body-dance-now!” 陶梦兴奋地听着两个人的身体在唱歌。 一曲甫歇,一歌又起,是苏永康的《爱似狂潮》,一字一句融入了陶梦的身体。 “…… 爱似狂潮,爱似浪涛,我不要苏醒的太早;宁愿身陷泥沼,只求多爱你一秒。 爱似狂潮,爱似浪涛,不计较你给的多少;不在乎梦变薄只记得你的好。 ……” 第30章 凤凰涅磐 一 终于,陶梦的下身失禁地抖动了几下,那过程在生理学上被称为正反馈。 几近窒息的释放之后,他精疲力竭地将头埋在何俐可的胸部大口呼喘着周围的空气,耳边传来她急速的心跳声。 古曰: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八九耄耋,百岁期颐。 此时,陶梦心里竟有了三十未至而知天命的感悟,回想自己多年来立志淘金,一心想过上挥金如土的洒脱生活,结果倒好似被金钱视如粪土。而如今,春宵一“梦”值千金,出水芙蓉般的何俐可更是一个金不换的尤物,圆梦于此,淘梦淘金又有何区别。想到这里,他不禁慨叹自己人如其名,名如其命。 陶梦挺直上身,摘下蒙在自己眼前的毛巾,只见依然被毒品余效所困扰的何俐可面若桃花,睡眼惺忪,嘴里呢喃道:“陶梦,不要……不要……” 意识到自己已被认出,他顿时感到脊背发凉,手心也沁出冷汗。 他该如何面对她?他根本不敢面对她! 逃!无意识地逃!陶梦不知不觉又顿悟出了自己名字的另一层深意——为梦而逃!为梦想成真而逃! 逃着跑,跑着逃,直到眼前视线一片模糊。他不想停下脚步,渴望身体的疲乏大过心里的慌乱。 那一天,不知他是在哭着笑中挨过的,还是在笑着哭中睡去的。 打那天以后,何俐可便人间蒸发,再没回过公司,甚至连几个闺密那边也杳无音讯。光天化日之下,藏得下一窝罪犯,当然也躲得了一个受害者。 不知是毒品的后遗作用,还是那些噩梦的叨扰纠缠,何俐可时常恶心。她不止一次幻想那些龌龊的回忆能像自己胃里的东西被她一吐而尽该有多好。 与日俱增地,她觉得身体十分疲倦,而且日子已经逾期十几天了,月事还是没有来。年少无知的她也没法去想太多,只希望与外面那个五光十色却暗潮汹涌的世界来个一刀两断,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一个人,一个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 如果因为要购买必需品而不得不出门,她最常光顾的就是超市,而且总是在很晚快要打烊的时候。租住的小房间几乎只有她一个人出入,连房东太太来收租,钱也是隔着门缝递出去的。 不觉间三个多月过去了,何俐可日渐消瘦,可是肚子却越来越大。久违的月经犹如绝交的朋友,再也没来造访过她。 她开始察觉出问题的严重性。望着镜子里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已到了任何衣裤都无法遮掩的程度,就像是那一天的梦魇烙在她身上的屈辱印迹,正透过镜子嘲笑着她自己。半夜里她有时会从恶梦中惊醒,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如同影子一般跟随着她,无论躲到哪里,永远挥之不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还是鼓起勇气去了医院。当医生面带微笑恭喜她有喜的时候,何俐可拐弯抹角说自己是意外怀孕,还没有作好生育的准备,并向医生咨询能否打胎。医生说堕胎有悖伦理,而且手术有一定风险,甚至可能影响到她将来的生育功能。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住处,孤独无助地对着镜子流泪。夜里,她再次梦到了那些鬼影,一个接一个地伏在她身上,最后一个很是面熟——是陶梦!没错,平素喜欢夸夸其谈此刻却缄默不语。 她大叫道:“陶梦,不要……不要……” 陶梦似乎大惊失色,顾不得衣衫不整,逃出了她的梦境。何俐可也随之惊醒,发现枕头已被自己的汗水浸湿。她来到窗前,望着窗外灯火辉煌的不夜城,望到浮华变幻,太阳照常升起,日光普照,车来人往。莫名的泪水和汗水被阳光温柔地蒸发着。 突然,她笑了,笑着来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何俐可神情也是很愉快的,像是在说:“你终于醒了,这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她从镜中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团火,正从自己的身体里燃烧开来。她扯掉头上的发夹随手扔在地上,一头长发在从窗口吹来的晨风中飘逸地舞动起来,仿佛涅磐中的凤凰张开了丰满的羽翼。 “既然外面的世界很残酷,那么我就要比这个世界更残酷。”镜中人收起笑容,一脸残酷地说道,“我所失去的一切,一定要让这个残酷的世界加倍偿还。” 好比经历过战争的人,才会真正参透生死。一段非人的心路历程,令何俐可终于破茧成蝶,化身为内心强大的人中凤凰。 接下来,她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堕胎有风险,她不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冒任何风险,所以她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不能告诉家里,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靠自己。她的所有积蓄已只剩下几千块,她需要钱,除了省吃俭用,她更需要赚钱。眼前赚小钱,未来赚大钱。眼下她只能做一些简单的脑力劳动,仗着自己英语底子不薄,她在网上找了份帮人翻译专业资料的活儿,其他时间全力以赴备考mba。 绝境中的人才会对自己的真正能力有个自知之明。几个月下来,闭关修炼的何俐可居然达到了财智双赢。找她翻译资料的人纷至沓来,收入比当初卖保险还要多出几倍。应考的准备也进行得顺风顺水,几乎每天都有功高一尺便智高一丈的收获。 腹中胎儿偶尔会不安分地踢上一脚,何俐可不禁摸着小腹嗔怪道:“乖宝宝,连你也嫉妒妈妈啦?”她心中又想:“既然可以天妒红颜,天妒英才,我为什么不可以红颜妒天,英才妒天?” 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得有个人照顾,于是她雇了一个保姆。小姑娘虽然是乡下人,但为人勤劳朴实,在何俐可最为艰难的日子里,倒也算是给力。 但真正难上加难的,还得算分娩这一关。不是说分娩过程有多困难,问题在于不能到正规医院去生。网上踏破铁鞋,问遍大千网友,终于访到了一个网名叫作“黑大褂”的江湖郎中,他在附近的小县城开了一家“地下”诊所,专干一些给特殊人群接生、做“人流”的非法勾当,而且他最大的口碑就是保密有方,可以让诊所里发生的事,像保密局里的档案一样,永远不见天日。 别无选择,何俐可情非得以去拜访了他。 所谓的诊所,从外面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屠宰场——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伪装,因为没人会把这幢破楼和医疗场所扯上关系,何俐可心想。 她原本希望“屠宰场”里面可能会别有洞天,但进去才发现里面只有洞却不见天。在微弱的灯光下,何俐可见到了传说中的“黑大褂”。只见他瘦骨嶙峋而又微驼的身材像缺乏日照的佝偻病患者一样,身上的白大褂看起来好似屠夫的围裙,一副黑框眼镜的镜片上竟溅着斑斑血迹。他每说几句话就要咳嗽两声,但对分娩所需要的费用却理直气壮地来了个狮子大开口。 “在市区最好的医院,也用不上这个价钱!”何俐可有些气愤地说。 “到我这儿来的,都是去不了那些医院的,水涨船高嘛!再说了,知道我身上背着多大的风险嘛?我这可绝对是个高危职业。”见何俐可再欲争辩,他抢先道,“便宜的倒也不是没有,做人流便宜,流出来的东西是足月的,还能卖个好价钱,可以让你赚上一笔,小姐不妨考虑一下呀!” 听了他的话,何俐可浑身打了个冷颤,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身体冒险,但事到如今十月怀胎来到这里却无疑是在以身犯险。 如果是在那一天以前,纯真的她一定会打退堂鼓,但此时经过了凤凰涅磐而重生的何俐可,已经具备了对一切难题都来者不拒的气魄。 她望着“黑大褂”那沾着血污的黑框眼镜,就像面对着这个残酷的世界,以一种更加残酷的口吻说道:“好!钱不是问题,但我有个要求……” “黑大褂”扶了下眼镜,以示询问什么要求。 “孩子出生后,我的身体不能有任何的疤痕,要像没生过孩子的人一样。uu看书 ” “那你岂不是要顺产,小姐,别怪我没提醒你,顺产很辛苦的,像你这样的美眉,我觉得还是剖宫产好,可以少遭点儿罪。” 提到辛苦和遭罪,何俐可轻蔑地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历经磨难不辞辛苦地走到此时此地,难道就是为了少遭点儿罪!“我想我的话不需要重复第二遍。” “可是特殊情况下,比如胎儿过大或者骨盆狭窄,强行经殷道分娩,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 “如果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能在你裙下死,我做鬼也风流。来吧,在这里签字吧!” 何俐可并不信任“黑大褂”,但也没有办法。她是在拿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跟命运较劲。她已经没什么可输的了,又何惧再输。 也许是地下诊所工作时间有限,又或许是“黑大褂”被何俐可超凡的气度和脱俗的美丽所征服,他主动帮她选了个“良辰吉日”。望着催生药物注入体内,何俐可只觉下腹一阵绞痛,不久便挥汗如雨地惨叫起来。 “黑大褂”一边助产,一边对她说一些安慰鼓励的话,依旧是说几句咳两声,但似乎很奏效,没花多少时间,婴儿的啼哭便不绝于耳。 “是个男孩!”只听“黑大褂”欣喜地叫道,“他脸上有块胎记,这下好认了,就算丢到天涯海角也找得回。” 望着儿子眼角醒目的胎记,何俐可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默然交织在一起。 第31章 凤凰涅磐 二 何俐可梦见自己身心疲惫地睡去,梦境中周围像地下诊所里一样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约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虽小,却越来越近。 “好久没碰上足月的了,连分量也重得多,八斤二两!” “那得抬抬价了。” “放心,价钱方面绝对以一顶十。怎么做好?清蒸、红烧、煲汤,还是包饺子?向客人推荐哪种?” “所有做法都推荐给客人,他们这么说,就怎么做。” “是,知道了。” 何俐可吓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虽然胎盘养颜的说法自古流传,大s等诸多明星也曾公开大谈食用胎盘的妙处,但怎么可以拿人类的胚胎来烹食呢?更何况足月的胎儿只要离开母体便已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这简直无异于人吃人的惨剧!不但骇人听闻,而且惨绝人寰。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远比残酷更加可怕!远比可怕更残酷!那种无视生命的嚣狂态度,不断冲击着她的灵觉,那是一种超乎任何语言和经验的铭肤镂骨的感受。 猛然间,何俐可联想到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他不也正是个足月的婴儿吗?! 这个惊悚的推理令她瞬间魂飞魄散,何俐可在自己的尖叫声中醒来,即时传入耳中的是一阵哭声,一种让她听了却惊喜到想笑的婴孩的哭声。 “你终于及时地醒了。”“黑大褂”边说边哄着他怀里抱着的婴儿,“噢噢噢……噢噢噢……宝贝不哭,一会儿就让妈妈喂你奶吃。” 看见孩子眼角的胎记,何俐可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里。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令整洁的房间更添几分温馨。“黑大褂”竟也换上了崭新洁白的衬衫,脸上那副污秽不堪的黑框眼镜也不见了,整个人好似年轻了十几岁。他把呱呱而泣的宝宝抱给何俐可,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她丰硕的胸部,然后识趣地转过身站在窗口。 何俐可让儿子吮吸着自己的乳汁,小乖乖顿时神奇地停止了哭泣,房间里的气氛却一下子安静得略显尴尬。 “这里是哪里?”何俐可主动打破沉默问道。 “我家。”“黑大褂”背对着她回答道。 “现在我们母子平安,我是不是该跟你说声谢谢?” “老实说,分娩之前,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还好你们母子俩运气不错,结果完全符合你事先提出的要求,在你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疤痕。但如果你想完全跟一个没生育过的女人一样,那你恐怕还得做一个处女膜的修复手术。”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在下可以效劳,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似乎仅凭一面之缘便能够窥探她的内心,甚至她心里的全盘计划。 何俐可有些敏感地想岔开话题,说:“我刚才梦到有人说把胎儿做成餐饮来销售。” “把那些都忘了吧,少知道一些事情可以活得久一点。” 他的话让何俐可怀疑那根本不是个梦,而是日有所闻夜有所梦式的记忆。她不禁心头一凉,望着他微驼的后背道:“你这是在恐吓威胁我吗?” “放心!今天是星期三,我从不在星期三杀生。” 也许是他的冷幽默让何俐可忐忑的心更加震惊,导致婴儿因为小嘴脱离了母乳,再次啼哭起来。刚刚身为人母的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生疏地再次用汝头塞住了儿子的嘴。 他依然看着窗外,说道:“不过,最近是诊所客流量的高峰期,预计这几天我会一直很忙,所以你只需要和你的乖宝贝好好静养,在这里没人会打扰到你们。”说完,他转过身来,递给她一张cd,说,“这里有最适合婴儿听的音乐,遥控器在床头柜上。”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一日三餐、婴儿奶粉都由“黑大褂”准时送来,但他基本随后就离开,夜里也不回来住。在自己保姆的照顾下,何俐可和小家伙相处得不亦乐乎。短短几天光景,何俐可的身体已经活动自如。无聊时,她会在他的家里“逛”上一圈。房间不大,装修也不算别致,但至少比“黑大褂”在诊所里的一身行头要整洁一点儿。吸引到何俐可注意的,是角落里一个木制花瓶,里面没有花,有的是一棵树,一棵用骨头雕刻出来的树,没有树叶,只有光秃秃的树杈——不会是人的骨头吧?她心想。 终于,到了“出院”的日子。临行前,她提到了那颗“骨头树”。 “你猜得没错,是人的骨头。”他也猜得没错,知道她心里想要问什么。 或许是睹物思人,他又略带伤感地说道,“当年那个人亲手锯下自己的一条胳膊,换了我一条命,当时我被人用保鲜膜罩住了脸,差点窒息而死。所以,为了感恩,我收藏了那条胳膊,让它变成了一棵常青树。” 何俐可脸上一惊,心道:“难怪说生命是一个庞大的基因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也是她接触到“黑大褂”和他那“恐怖”诊所以后的心得体会,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可以用外星人来形容,而他那诡异的诊所也不像地球上该有的东西,他的故事除了离奇想必也不会动听到哪去。“听起来,你的命还真是来之不易啊!”她说。 “你儿子的小命才真叫来之不易呢!今后有什么打算?”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何俐可心里早已制订了不止一个五年计划,但一切又都说不出口,于是她用微笑代替回答。 “看得出来,你有很多事要做,祝你成功!加油吧!” 走下几道石阶,那幢隐藏于小树林后的脏乱灰暗的诊所便不见了。何俐可浑身忽地一阵轻松,望着怀里熟睡中的孩子,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也充满了新生的活力,一块压抑她年轻生命的精神重石终于掀掉,痛苦地蜷伏了将近一年的青春血液又重新生机勃勃了。 短短数日的时光却恍如隔世,让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计划中令人犹豫不决的部分,经过“黑大褂”有意无意的“开导”,已经能够明断决绝。 首先,何俐可辞退了小保姆;然后,把住处换到了乡下。这些,都是为了下一步的计划——把孩子托付给一户人家。大城市的人,势利之辈居多,反倒不如乡下人富有爱心,她又不想把好端端的一份母爱拱手让人,所以一个收破烂的孤寡奶奶更合她意,尽管孩子可能要吃些苦头,但这似乎也是在所难免。 虽然对孩子而言,那是一种遗弃,但只要结局是好的,不择手段又有何不可。正好比得把怀里的孩子交托给别人,才能腾出自己的两手大干一场。利字当头何不可!此乃何俐可也! 一个刚刚走上社会的青春女孩,从那个好幻想、易上当的年纪,经过一个鲜血淋淋的教训,无比艰难地滚爬过来,这让何俐可异常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纯情楚楚的少女,而是一个孕育过生命的少妇了。如果带着一个孩子在身边,作一个单亲妈妈,那么任何一对朝她审视的目光都如同在残忍地要将她通身剥个精光,而且毫不留情地把她归于风尘女子之类而投以轻薄的讪笑。那样的话,母子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将前程尽毁。 当发现这位老婆婆并没有听从邻居的建议把孩子送到派出所或者孤儿院的时候,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但之后的日子里,她不得不远远地关注着孤苦的儿子,那感觉却是一种漫无止境的煎熬,犹如被刀一寸一寸割着心头的肉。 何俐可给儿子起的名字叫吴铭,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觉得他是每晚梦里众多鬼影中的一个,于是取了个与“无”谐音的“吴”字;而那噩梦就像儿子眼角雪白肌肤上的胎记一样,永远难以磨灭,所以她又取了个象征牢记不忘的“铭”字。 她终于再次去了“黑大褂”的诊所,他好像也正等着她来。让一个男人盯着自己的丝处做手术,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何俐可的身体却仿佛出现了一种失禁的兴奋。u看书 uukanshu.co 她忽然想起自己大学期间qq空间里曾经转载的别人博客里的一句经典的话——爱,是当你发现缺点后,还能主动来到对方的身边,而且你永远感受到被信任,而不是欺骗。 是的,他身上没有谎言一般华丽的外表,有的是比现实更加残酷的真实。 那兴奋的感觉是爱吗?!躺在手术台上的她摇了摇头,她自卑自己的身体已不再具备爱与被爱的资格,要面对外面残酷的世界,她宁愿把自己的心奉献给仇恨。 “perfect(完美)!”“黑大褂”突然叫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喜悦。 平躺着的何俐可吃力地扬起了头,发现他正坐在对面看着自己那个地方,脸上的表情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他用手机对着那里“咔”了一声,紧接着把手机递到她眼前,屏幕上的照片里是一张粉红色的半透明的薄膜,中央有一个给人以玄妙感小孔。 “你不用给我看,反正我也从来没见过那东西。”何俐可有气无力地说。 “说得也是,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手术很成功。” 人类社会是讲规则的,从原始社会到如今,无一例外,规则讲着讲着,便衍生出各种潜规则。在“黑大褂”的帮助下,何俐可在潜规则的竞争中占据了先机,秀外惠中的素质融于处女之身,无疑会令占有者享受到“第一先生”的成就感,于是为她降下通往捷径的天梯…… 第32章 第1次s 何俐可所报考的emba(executive-master-of-business-administration,高层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即使在国内,对入学资格的审批也算严格得很,包括对学历、入学考试成绩、工作经验、工作能力等方面的全方位考核,而且学费门槛更是高得惊人,不下数十万元。 对于当时的何俐可而言,种种条件似乎都有些遥不可及。她几乎一无所有,除了她自己。 入学考试的成绩足以令人艳羡,她是以第一名的身份进入复试的。面试那天,看着考场失意者一个个垂头丧气地从面试间里出来,或掩面而泣,或大放厥词,成竹在胸的何俐可心里却仍是从容淡定。 十五分钟的面试时间里,中年男性主考官的提问并不多,仿佛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他的眼睛,好像多看几眼,应试者的衣服便会自燃起来灰飞烟灭掉一般。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主考官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何俐可微微上挺的胸部,问道。 “13579081211。” “你如何让我在短时间内记住这个号码?” “请你今晚拨打一次这个号码,我保证从明天起你再也不会忘记它。” 傍晚,主考官的电话如约而至:“距离明天还有不到6个小时的时间,可你的手机号码我只对前五位有印象。” “过来接我,我教你怎样记住后六位。” 星级宾馆的大床上,主考官把何俐可压在身下,气喘吁吁地说:“你知道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面试中给人这么高的分。” 何俐可一个翻身,又将对方压于身下,把火红的双唇贴在他耳边说道:“你知道吗?这也是我第一次把自己交给别人。” “你让我情场得意,我又怎能让你考场失意?这就叫公平合理!你知道吗?你的处膜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搞破了还真有点儿可惜。” “那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得了便宜还卖乖!” “对,是我暴殄天物。不过你放心,你的第一次绝对值得起面试的第一名,再加上你的笔试第一名,这一级的奖学金肯定有你一份。” “那是我应得的。” “你还没告诉我如何记住那后六位的手机号码呢!” “六个数字对应三个英文字母,08、12、11,分别对应着26个字母中的第8位、第12位和第11位。” “让我想想看,第8位是h,第12位是l,第11位是k——hlk——是你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哈哈!这下我记住了,没想到你的何氏密码还真是大有玄机啊!有意思!” 何俐可冷笑一声,其实她心里再也不希望听到对方拨打自己的号码。的交易,天明后的明天便各走各的,不拖不欠。 步入emba的课堂,无异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上流社会。同学圈里不乏富豪精英和明星大腕,可以说非富即贵,那是一个足以让喜搞人脉者垂涎三尺的地方。 何俐可像一心渴望着能够麻雀变凤凰的灰姑娘一样,踮起脚尖搜寻着她的王子——更恰当地说,应该是她的猎物。而这位从地狱归来的猎人的手段似乎异常高明,猎物们愿者上钩,居然大有人在。 据说,女人要俘获一个心仪男人的心并不困难,只要略施小计,再加上一点运气便可。可是能够让众多男人迷恋倾倒的女人,那便无疑是位卓而不凡的人间绝色,这一点用不着大摆论据,事实胜于雄辩。 何俐可的成熟在于以一颗不动真情的心若即若离地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猎物们欲罢不能,作为猎手的她却可以收放自如。当然,有些男人并非池中之物,所以不得不待以君子之交,何俐可灵巧地使自己变得八面玲珑,雅俗共赏。然而,拒绝婚姻,更拒绝被包养,是她与男人交往的底线。 当她再一次去找“黑大褂”的时候,光阴似箭已过了数个年头。 看着门外的玛莎拉蒂和她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黑大褂”微笑问道:“上个第一次给了谁?” “听说少知道一些事情可以活得久一点。”何俐可学着他曾经的口吻回答道。 “那下个第一次你要给谁?” “少问一些事情好像也可以活得久一点。” “黑大褂”讪笑一声,说:“知道真相总是很痛苦的。” 没人知道何俐可这个“第一次”到底给了谁,但是很快她已经让儿子吴铭和他的“奶奶”住进了豪宅,自己也如愿以偿荣升为跨国公司彼岸集团的高管。 年终例会结束后,是圣诞前夜的狂欢,彼岸大厦宴会大厅的舞池中五颜六色的灯光眩人眼目,比虚伪的现实世界更加光怪陆离,每张面孔都在光与影的交错中模糊难辨。 一支劲舞过后,何俐可骤感乏力,心里更多了几分空虚无聊,正欲抽身而去,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小可!”,连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亦掩盖不住,未及转身,一只大手已握上她的手腕,将她从熙攘的人群中举步维艰地拽离了流光溢彩的舞池,直奔出门外。 何俐可眨着明暗难分的双眼费力地辨认着面前鬼影的模样,结果还是对方先开的口:“小可,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你找得好苦!” 此刻似乎耳朵比眼睛更识人,未看清脸,何俐可已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惊道:“陶梦!” 怎能忘记!多年来的一切变故都始于那个夜晚,而陶梦正是那些夺走她人生第一次的诸多鬼影中唯一可辨的一个,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小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激动。 “可以把你的手放开吗?这样我可以更专心地听你在说什么。”多年的商场浮沉让何俐可拥有了一副处变不惊的表情。 陶梦的手像被电流击中一般倏地缩了回去,舌头仿佛也被瞬间麻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你不是应该在保险公司干得风生水起,一路成功吗?找我干什么?”她淡淡地说。 陶梦满脸慌乱地接道:“小可,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初都是我不好……那份卖保险的工作我早辞了……今天找到你,才是我最大的成功。” 何俐可看了一眼他的胸牌,又打量了一下他尽显沧桑的面容,轻蔑地问:“你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初级职员?” “对,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为了找到你……” “我想你还是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吧!”她打断了他,“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这里可不是像你这种初级职员能来的地方,你还是快走吧!” 见他又要开口,何俐可抢先道:“你再不走,我叫保安啦!” “小可,是我对不起你……” “保安!保安!保安!” “小可,你先别叫……” 就在这时,只听远远的有人叫道:“何总,有什么事吗?”话音刚落,两名保安已快速跑来。 何俐可抬起手掌指向陶梦,一名保安会意地说:“放心,何总,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说罢,两名保安已呈半围之势挡在陶梦面前。 突然,宴会大厅门一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双手搭上何俐可的肩头,问道:“什么情况?” 她挽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一个公司的初级职员,让我刚才不得不和他吵了一架。” “像你这样的天鹅,飞到哪都会遇上癞蛤蟆的。”男人说着看了一眼神情落魄的陶梦,同时用手指捏了捏何俐可肩头的“天鹅肉”。 “我们能不在这说这些吗?”她对男人说。 “of-course!听,现在里面是你最喜欢的舞曲。” “我有点累。” “那没什么比喝一杯更让人舒服的了。”男人扶着何俐可的肩头把她推回了宴会大厅,自己进去前不屑地瞥了陶梦一眼,对保安说:“你们俩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uu看书.uukansh 赵总,我们知道了。”一名保安说。 另一名保安又对陶梦说:“你请吧!别*我们动手啦!” 陶梦只好无奈地转身离去,两名保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个道:“赵总说得没错,何总的确像只天鹅啊!” 另一个道:“怎么啦?想吃天鹅肉啦?” “嘿嘿!别抬举我,我又不是癞蛤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啥德行。” …… 陶梦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彼岸大厦,两名保安早已不再紧随其后,但二人的嘲笑声却不绝于耳。 暖冬中的圣诞前夜竟下起了雨夹雪。 望着天空湿冷的雨滴和缓缓飘落而又让人浮想联翩的雪花,陶梦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一只癞蛤蟆,眼前是排山倒海而来的洪水,即将淹没他的整个世界。身后,是遥远的地平线。远方,却是一条洒满阳光的船。那是一条精美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本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是他没有选择回头,而是游向了那条船。他拼命地游,但船却离他越来越远。他告诉自己,只要看得见船,就有希望,所以始终不遗余力地游。终于,他追到了那条船,才发现一切美好的感觉完全是源于船头桅杆顶端的那只天鹅。可是,还没等他多看几眼,天鹅已经飞走,船也沉入水底,留给他的是一望无垠的浮沉苦海…… 第33章 残酷测试 囚室里诡异的安静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一个曲折而又离奇,黑色而又凄惨的故事!不管怎样讲述,无论听者是谁,都足以对耳朵形成一种无形的万有引力。 一声叹息打破房间里的寂静,那苍老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异样:“所以,时不时的,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恨屋及乌,将你心中的愤懑与仇恨释放给这个腐朽的社会,然后像虐待可恶的社会一样对待你周围的人?……呵呵!这心态我也感同身受。” “难道这就是你绑架我的原因吗?把你对社会的不满莫名其妙地发泄到别人身上?而今天那个不幸的人就是我吗?”何俐可大声问道。 这回轮到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 发觉对方一时语塞,何俐可又冷嘲道:“我和你不同,我有我的原则,我就算再势利,再无情,我所做的一切无论在法律面前,还是在道德背后,都是无可厚非的,没人有权力指责我。” 那苍老的声音居然笑了起来:“法律和道德,呵呵,在阶级面前,它们都形同虚设,根本分不清对与错,而且只能约束那些无能的人。何小姐,用一个又一个过错去掩盖你最初的过错,或者说,以一个再一个错误来证明你是对的——这就是你所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何俐可也冷笑一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里面有你要的真相吗?” “你的故事很精彩,可是你超时了,超了25分34秒。” “那你想怎样,用电流把我烤熟吗?既然你有言在先,还等什么?”何俐可此时像一个经历了疲劳审讯的犯人,只想快点儿有个了断,所以几乎进入了癫狂状态。 “何小姐,我不只是一个倾听者,我还是一个目击者。” “真不知道你那双邪恶的眼睛都看到些什么?” “一个叫吴铭的孩子。” 听到对方提起自己的儿子,何俐可顿时心里一惊,焦急地喊道:“你到底想怎样?” “何小姐,你难道不觉得这孩子才是你的原罪吗?你不想养他,却把他生下来,你甚至连他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够了!”何俐可大叫着打断他的话,“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对方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以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这孩子是罪恶的结果,原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你又想继续犯错,来掩饰你最初的过错吗?你存在,他就是个错误;他存在,你更会不断犯错。所以,我给你们一份公平,二选一,你们母子俩只能留一个在世上。”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变态,要杀要剐都冲我来,我的孩子是无辜的!”何俐可毫不犹豫地吼道。 “都说友情可以让人两肋插刀,我看亲情更能叫人奋不顾身才是。既然你选择为亲情献身,我也不妨成全你。何小姐,solong(再见)!” 话音未落,何俐可已开始尖叫,因为感到反折的双臂再次强直,而且痉挛感迅速蔓延全身,连腿上的长靴都随着肌肉的震颤而导致鞋尖不断撞击着地面,发出“嗒嗒嗒嗒”的声音。弥留之感一闪而过,何俐可被电击的神经竟仍然令她残留几分意识,嗅到一股似曾相识的花香……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何俐可发现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辆轿车的后座,手腕上那副骇人的可以放电的手铐不见了。她精神为之一振,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周围的环境竟如此熟悉,正是此前自己曾经走过的街头,四周林立的高楼,熙来攘往的人流,……她不禁又联想到了那种醉人心魄的花香——那正是她记忆之中的节点。 这一切怎么看都不像天堂或地狱的模样,她不自禁开始怀疑此前的恐怖经历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又或者此刻的自己正处于一个虚幻的美梦之中。 看着手腕上微深的手铐勒印,何俐可用力掐了一下手背的皮肤,确切的疼痛感告诉她自己目前是清醒的。 “何小姐,你还没死。”那幽灵般阴魂不散缠绕着她的苍老的声音又一次在耳畔响起。 车内空无一人,何俐可下意识地摸了摸两边的耳孔,居然也没有任何耳机之类的东西,那苍老的声音就如同从她的脑子里凭空产生出来的一般。惊恐之下,她扭着头四处张望起来。 “何小姐,不用浪费心机了,你是看不到我的。” “你到底想怎样?”这个问题她好像已经问过对方无数次。 他似乎可以听到她说话,回答道:“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这就叫做公平。既然你没有杀过人,所以我决定不要你死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怕我现在就跑出去报警吗?”何俐可说着,手指已经搭上了车门的把手。 “哈哈哈!何小姐,要报警何须下车,手机就在你外衣的口袋里。” 何俐可不假思索地翻出手机,正欲拨号,却发现屏幕上刚刚发来的一张飞信照片——是吴铭!那右侧眼角附近的胎记清晰而明确。 “你把小铭怎么了?”她惊叫着问道。 “别急,何小姐,照片是我当小铭下课以后在学校里玩耍时抓拍到的,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我警告你离他远一点!” “没问题,但你必须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会让小铭哭得很难看。” “说吧,你要我怎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以迟到为理由剥夺了人家的工作。” “不守时难道不是一种罪过吗?”何俐可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那么你自己的守时观念又如何呢?我要你接受我的测验。” “什么测验?” “何小姐,我要你在四个小时内跑遍全城。” 话音甫歇,何俐可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这是我为你设计好的路线。”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你能在约定的时间内到达终点,就算你赢,同时也证明你是个守时的人。” “那你就永远滚出我和小铭的世界!”何俐可怒吼道。 “当然!可是如果输的人是你……” “你要是真有种就都冲我来,孩子是无辜的。” “呵呵,好,看在母爱的份上。何小姐,不过好像你一直都把小铭当作世上最不幸的人,其实我看他最多只能排第三。” “那第一和第二呢?” “就是我和你呀!” “那么你是在拿你自己天大的不幸与人分享吗?你是否怀疑过自己来自另一个星球?” “呵呵,你的冷幽默让我感觉到头脑发热。” “你用仇恨来排解你的不幸,注定你将永远活在痛苦里,就好像你用力把球踢向面前的高墙,你以为已将它踢走时,它一下子却又弹了回来,你用的力气越大,它弹回来的力度也越大,因为你始终被困在痛苦的高墙里面。” “住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苍老的声音发出一声喘息,接着轻声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仇恨是什么东西。”他沉吟了片刻,又道,“咱们还是书归正传,如果你不能通过一会儿的测试,我就要夺走你身上最美丽的东西。” “那是什么?” “如果你赢了,就不需要知道了;如果你输了,到时你自然会知道的。11点钟开始计时,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准备一下。” 何俐可抬起左手,那苍老的声音说出的时间像她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一样准确。她这时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自己被绑架后的第二天的上午。 来到车外,何俐可试着活动腿脚,才猛然发现自己脚上穿着的是那双跟高超过10公分的josiny(卓诗尼)长靴。u看书 ww.uuanshu.co “我得换双鞋。”她说。 “no!no!no!何小姐,你艰难的生命难道不是每天都一身靓装地在钢丝上行走吗?话不多说,11点钟马上就到,你可以出发了。” 何俐可不得已开始摆动起自己的双腿来,但没跑出几步,阵阵的痛楚便从脚尖、脚踝处传来。 “你这个疯子!”她骂道。 “嘘!何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会专心致志地快跑。你出口不逊,路人还以为你在骂自己呢。” 何俐可逐渐加快了速度,但那苍老的声音仍始终近在耳边,她也无暇细想个中玄机,只顾着忍痛前行。上高架天桥,钻地下通道,不觉间已跑出半个多小时,她只觉脚骨痛得发麻,脚踝更是酸软乏力。 那苍老的声音却如影随形,幸灾乐祸地说:“我欣赏你高傲、冷艳、无情的外表下那颗母爱的心,更喜欢你修长的美腿配上酷靓的长靴奔跑起来的样子。” 何俐可已无力回应,看了看手表,前面还有漫长路途的残酷折磨在等着她呢! 12点半左右,她跑到了九鼎大厦附近,不知从哪里追上来一位好心的司机,主动要载她一程。 “按照测试的约定,你不能上车,否则我会对吴铭这孩子采取行动。我会把他的脾,从他的身体里掏出来吃掉。”苍老的声音威胁道。 何俐可无可奈何,吃力地向司机挥了挥手,以示拒绝。 第34章 0头万绪 何俐可不知道自己是在几时几分于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在牛津广场的,她只知道自己不得不刻不容缓地爬起来继续那个残酷的测试。 “阿姨,你为什么跑啊?有谁在追你吗?”一个男孩的声音问道,同时一双温暖的小手扶起她的身体。 何俐可却顾不得看上一眼孩子的模样,“马”不停蹄丢下一句:“是时间在追我!” 那苍老的声音又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响起:“呵呵,何小姐,连句谢谢也没有,这样对待一个小朋友,你未免有些失礼。” 此时此刻,除了对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之外,何俐可还听到了音乐伴奏和另一个声音:“……但爱过之后,分手之时亦是悲悲切切,可歌可泣,一刹那的激情,会令你们毕生难忘……”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标致悠然,俨然播音员的水准,而且似曾相识,像是在电视或收音机里听过一般。 只听女人继续说道:“好了,今天的《视说心语》节目又要跟大家说再见了。本节目由鑫居集团特约播出,别忘了鑫居集团当前热推的一款多功能餐刀,可以在切面包的同时,把面包烤好。好,看视频,了解身边事,说出心里话。让我们明天再见!” 多么熟悉的谢幕词加广告植入,何俐可已听出说话的正是主持人时珍。她平时偶尔也会观看《视说心语》,这个节目每晚播出,次日午间重播,想来凶手此刻正坐在电视机跟前收看着重播。 突然,耳畔的电视声音消失了,又代之以那苍老的声音:“何小姐,看来我需要提醒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以你现在的速度,迟到将是不可避免的。” 何俐可这才意识到自己万分疲劳的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脚趾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脚踝传来扭伤后的阵阵酸痛。她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是在一瘸一拐地奔走着,脚上跟高十几公分的josiny(卓诗尼)如同刑具一般折磨着她的趾骨乃至灵魂。她忽而觉得那双长靴宛如一尊花瓶,纵然看上去给人风姿绰约之感,但跌碎后却拥有着割破美人脸,给人心如刀割之感的残忍威力。 虐足日当午,汗滴脚下土! 一种灵魂即将出窍的恍惚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何俐可甚至难以分辨从她脸上滴落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噢!何小姐,你在哭吗?别这样,我以为你对人生中残酷的竞争一直乐之不疲呢。”他,就仿佛鬼魅一般,无时无刻纠缠在她身边,近在咫尺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而她,却始终面对着一个若隐若现却又遥不可及的声音,神秘而残暴地遥控着她这个扯线木偶。 “我还能怎样,像风筝一样被你放飞起来?长出一对翅膀?又或者……”何俐可的声音里带着理智丧失后即兴的疯狂,但却令她本已气喘吁吁的胸口更加缺氧难耐。 “何小姐,何必抱怨,其实你的每一天不都是如此吗?表面上功成名就,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每天像上满了发条的钟一样,分秒不差地走着。你的灵魂已经丧失了自我,丧失了自尊,更丧失了自由……” “够了!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何俐可打断对方的话,自己也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停下了狂奔的脚步。“i-quit(我退出)!” “你想退出?别怪我没提醒你,离终点已经不远了。” 何俐可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按照手机上的路线跑到了一个四周空无一人的诡异地带,倒的确有几分终点的模样,但是她仍沉声道:“对,我决定退出,退出你那个精神病式的测试。” “何小姐,我们约定在先,你知道退出对你意味着什么吗?”那苍老的声音严肃地说道。 “随你怎样!但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中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不幸吗?” “这不重要,而且你也不会喜欢那个答案。只有你知道问题是什么,才会理解答案的意义。” “好!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就像你说的,我现在要找回自我,找回自尊,更要找回自由,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何俐可此时双臂交叉于胸前,说话间,她伸在腋下握着手机的右手已拨下了110…… 何俐可的回忆足有半生那么漫长,但她平静的诉说依然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隔壁房间里的众多听众无不打从心眼儿里赞叹催眠术的神奇。而何俐可的故事好像在*上演之前却突然没了下文,情节不乏精彩,可惜未能落幕,幕后真凶的庐山真面目也未见一斑。这时,监听仪器的扬声器里竟然传出了何俐可微弱的鼾声。 “谢医生,什么情况?”邓浩然问,他看向谢桑秋的眼睛射出焦急的光芒。 “她最后选择了报警,看来那一刻就是她记忆的终点。”谢桑秋扶了一下眼镜,说道,“顶着创伤后心理阴影的巨大压力,她也已经快精疲力竭了。这次催眠到此为止,该让她们母子俩好好睡上一觉了。” “这岂不又是不了了之!”心直口快的李大龙说道。 邓浩然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但这次催眠已经为我们留下了千头万绪的线索。” “头儿说得对!”小迷你接话道,“首先,整个催眠过程证明了,受害人并没有见过凶手的样子,只知道凶手拥有一副苍老的男人的声音,所以,凶手的年龄应该至少在四十岁以上,很可能是个老头儿。” “分析得好!”邓浩然说,“这一点不容置疑,那接下来的其次呢?” “其次……”刚才旁听的时候,小迷你满脑子逻辑思维奔逸,肚子里可以说有着千言万语,但同别人一样,生怕错过何俐可述说出的任何一个字,因而不得不保持缄默,但此刻再想和盘托出,之前的千思万绪却好似落向沙漠的雨滴,再也不见踪影。 看着她微张却无言的哑口,邓浩然道:“让我们再重新回忆一下受害人的记忆,实际上,她先后被绑架了两次。”他说着将目光扫向龙熙蕊和谢桑秋,继续说道,“第一次,是在下班后去珠宝店的路上,据说她当时是闻到了一种特殊的花香味儿。”说话间,邓浩然对着身边的龙熙蕊抽了抽鼻子,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但动作极其隐蔽,属于两个人之间的隐私。“而第二次,是何俐可被迫接受测试,跑遍全城后,决定退出测试,想要打电话报警的时候。”看着众人频频点头,他又道,“根据我们在彼岸集团搜集到的资料,在卫生间发现被截肢后的何俐可的前一天,她跑遍全城的视频上了电视节目;前两天,她去了单位上班。所以,两次绑架之间隔了一天。当然,重点在于我们已经可以基本确定第一次绑架的时间和地点,而且凶手应该在那里出现过,要寻找一切可能拍摄到何俐可身影的监控视频,比如十字路口附近的交通监控。” “知道了,头儿!”小迷你说着已拿出纸笔作起记录。 “然后,根据何俐可的描述,囚禁她的地方是一个三面是墙,一面是镜子的房间。”邓浩然接着说道,“凶手有一副可以在他的遥控下产生电击的手铐……” “而且他喜欢听受害人被电击后的尖叫声。”谢桑秋插话道。 “那谢医生,这是一种什么心理?”邓浩然问。 “一般来讲,这样的男人可能有着异常的姓爱取向。” “对呀!两名受害人都没有遭到姓侵犯,看来他并不喜欢女性的身体,而是偏爱她们的尖叫声。”说话的是史明珠。 “呦!没看出来,这方面你还挺老道的啊!”大嗓门的韩兴调侃着独身的史明珠,“你不是推理出凶手是个喜欢听着女人的尖叫声而无姓*的人吧!” 一旁的谢桑秋居然点头,说:“有这种可能,另外还记得凶手曾经说过,他喜欢何俐可的美腿和长靴。” “嗯!差不多是男人都喜欢。”韩兴不假思索说道。 史明珠推了韩兴一下,说:“你丫心理有病吧!” 邓浩然瞪了他们一眼,无声制止了两个欢喜冤家的戏谑。 “在这一点上,第一个受害人皮茜与何俐可有相同之处。”许久没说话的龙熙蕊终于开口道,uu看书 .uukanshu 同时双眼看向邓浩然。 邓浩然即刻会意地回忆起他和龙熙蕊在那家影楼橱窗里照片上看到的脚穿米色长靴的皮茜。“美女,长靴……”他边思索着边自言自语道。 “那么,凶手其实可能并不认识受害人。”龙熙蕊说。 “他只是以长靴美女为猎物!”李大龙推论道。 邓浩然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所以,凶手还会继续犯案的。” 这时,谢桑秋以一种平和的声音说道:“你们是否注意到,凶手话里话外始终都透着一种对社会的不满,而且不满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仇恨的境地。” “是的,他自认是世上最不幸的人,还说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仇恨是什么东西。”龙熙蕊回忆着何俐可在催眠中的讲述,说道。 “他简直是一个恐怖分子!”韩兴说,声音大得更像是在叫。 邓浩然继续分析道:“后来,何俐可是在一辆轿车里醒来的,可惜她在催眠中没说出轿车的品牌。” “这个交给我,再催眠一次就可以得到答案,可是今天不行。”谢桑秋说。 “但地点可以确定,如何俐可所说,就在她第一次被绑架的地方。”邓浩然说完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低头陈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通,何俐可说凶手的声音总是近在耳边,而且始终是那么清晰,即使在她全力奔跑的时候,这一点凶手是如何做到的呢?” 第35章 失敬!失敬! 听到邓浩然心里的疑问,龙熙蕊摸了摸自己右耳的耳洞,里面有一枚微型耳机,小到旁人即使近距离观察,也很难发现。“我想去看看何俐可。”她说。 谢桑秋点了点头,邓浩然也上前一步表示要与她同去。 龙熙蕊率先出了房间,趁旁人离自己还有一定距离,她低声道:“在吗?”声音通过镶嵌于她牙齿上的窃听器传送给夜瞳。 “我一直听着呢!”夜瞳以电子音即刻回答道,“希瑞,我们俩可能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说话间,龙熙蕊已经进入熟睡中的何俐可的房间,来到床旁,伸手从她的耳洞里取出之前被谢桑秋塞在那里用于传达催眠指令的耳机,然后仔细检查起她的耳朵来。 邓浩然紧跟其后,看来看去没有发现何俐可的两只耳朵有何异常,但见到龙熙蕊全神贯注的表情,他不解地说道:“你不是想从她的耳洞里把凶手给找出来吧?” 龙熙蕊直起身来,说:“这里的确好像有凶手留下的印迹。” “快说,是什么?”邓浩然迫不及待地问。 “你们注意到了吗?她两边耳洞的大小不一样。” 邓浩然和谢桑秋立刻对比着观察何俐可的两只耳朵,确实可以感觉出她右边的耳洞比左边略小一些。 “也许只是先天性的不对称而已。”谢桑秋说。 龙熙蕊从怀里掏出唤龙匣,凑近何俐可的右耳,轻按开关,那只耳洞居然奇迹般地缩小了,当她让唤龙匣远离,耳洞的大小又神奇地复原了。这一幕令在场的众人无不惊异非常。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邓浩然问。 龙熙蕊又把唤龙匣挪到何俐可的左耳附近,但无论距离远近,耳洞都毫无变化。她这才回答道:“这个小盒可以发出磁场,现在,在磁场的作用下,她右边耳洞的大小会发生变化。” 邓浩然转着自己的眼球看着龙熙蕊,说:“这说明……” “这说明她右边的耳朵里有金属的东西,在磁场的吸引下,金属移动导致耳洞缩小。”谢桑秋接口分析道。 “不错。”龙熙蕊表示赞同。 “我马上安排床旁x光检查。”谢桑秋说着,拨起了她的手机。 检查结果果然不出所料,x光片上显示在何俐可右耳的耳廓里有一个5x4毫米大小的高密度影,根据经验判断,那应该是块金属材质的东西。 “接下来怎么办?”邓浩然看一眼龙熙蕊,又看一眼谢桑秋,问道。 谢桑秋扶着镜框说:“做手术把东西取出来。” 耳机里夜瞳也说着同样的话,于是龙熙蕊点头道:“这应该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正在这时,病房门一开,走进数人,皆身着白大褂,为首的正是高世林,他身后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在身后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至,只见他一张国字脸上神情肃穆。 “邓队长,这位就是我们骨科的肇主任。”高世林把他身后的老者介绍给邓浩然,同时分别向谢桑秋和龙熙蕊递过一缕微笑,接着对老者道,“肇主任,这位是刑警队的邓队长。” 邓浩然主动伸出右手,道:“你好,肇主任,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肇主任伸手轻轻握上邓浩然的手,脸上严肃的表情中浮出一丝笑容,说:“你好,邓队长,恕我直言,只有我的老朋友们才当面直呼我的名字呢!” 邓浩然这时回忆起病房宣传栏里科室成员的照片,猛然想起眼前这位肇主任的“大名”是肇师敬,刚刚自己表示客套的两个“失敬”,竟然无意中因为谐音而等同于直呼了对方的名字“师敬”。 见他一脸尴尬的样子,肇师敬大笑一声,用力捏了捏他的手,道:“邓队长,但是你我一见如故,本该像个老朋友啊!” 邓浩然回以一声讪笑,心想:这位肇主任言语之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盛气凌人的官僚主义,明明是他的名字起得有点儿占人便宜,谁叫出他的名字“师敬”(失敬)都不得不情不自禁地表示出自己的几分敬意来,可他方才的话竟好似人家客套地叫上一声“失敬”,却等于直呼其名“师敬”,而他似乎又喜欢以帝王将相自居,名字是直呼不得的,于是那两个字一出口倒便是对他的不敬了。而且这个肇师敬脸上的表情非怒即威,连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一望便知是平素习惯了颐指气使之辈。邓浩然向来最看不惯这种趾高气昂,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官僚作风,但碍于当前案件缠身,却也不便发作。 不等别人开口,肇师敬又一口官腔说道:“邓队长,关于你手头那件什么‘连环截肢案’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前几天你们这位史警告也找过我,可惜那几天我实在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处理。”他说着斜着眼看了不远处的史明珠一眼,继续说道,“但只要是有助于破案的,你们有任何需要,原则上我这里是绝对会为你们开辟绿色通道的。” 邓浩然伪笑道:“多谢肇主任的好意,现在我们在受害人的耳朵里发现了很特别的东西,很可能会提供一些破案线索,所以需要做手术把它取出来。” 这时谢桑秋把x光片递到肇师敬面前,同时解释道:“你看,肇主任,是一个5x4毫米的高密度影,在右耳的耳廓里。” 肇师敬点了点头,说:“嗯!一个小手术而已,只要是能帮到警方的,我们都尽力而为,世林,你来负责吧!” “好,知道了,肇主任。”高世林应道。 肇师敬又对邓浩然道:“邓队长,有老高和我们医院的院花——美女心理博士帮你,相信一定可以让你事半功倍的。”他说着望向谢桑秋一眼,又刻意把目光转向龙熙蕊,问道,“这位是……” “私家侦探龙熙蕊。”她自我介绍道。 肇师敬又皮笑而言道:“龙小姐看起来很像影视里的美女神探呀,真是才貌双全啊!”话音刚落,他又肉不笑而语道,“好了,邓队长,不耽误你们的工作了,祝你们早日破案。”说着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身后的一干白大褂马上分列左右,让出一条小路。 “肇主任,多嘴问一句,你们科有左撇子的骨科医生吗?”邓浩然冲着肇师敬的背影问道。 肇师敬停下脚步,扭过半边脸道:“好像没有吧!”说完他迈出一步又停住,转身说,“左撇子是当不好一个外科医生的,因为所有的手术器械都是按右手*作来设计的,再说一个左撇子在手术台上也不方便与别人配合。不过记得我以前倒是有一个左撇子的学生,叫什么来着……”他脸上露出左思右想的神情,但最后又无奈地望向高世林。 “应该是叫雷咏锤。”高世林回答道。 “对对对!雷咏锤!当初因为左撇子,我没少费劲,后来总算被我纠正成右手*作了。”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邓浩然又问。 “不知道到哪去了,也不知道他还当不当大夫了。”肇师敬说着摇了摇头。 邓浩然以赝品式的笑容送走肇师敬,心觉他刚才在谈论的并不像他的一个学生,倒好似一个曾与其仅有一面之缘的路人甲,名字记不清,如今的去向更是毫不知晓。 不过得到了科主任的应允,迅速建立起来的“绿色通道”的确发挥出便捷高效的优势来,不到二十分钟,手术结束。高世林和谢桑秋从手术室走了出来,他手捧的托盘里盛着一个微小的芯片一样的东西。众人一下子围了过去。 “应该是一种通讯器材。”龙熙蕊说着,偷偷把胸前的纽扣对准芯片,上面的微型摄像头可以将画面传递给夜瞳。 “很高超的微技术,这种器材一般人不容易搞到。”夜瞳赞叹道。 这时,邓浩然接过托盘,说:“把它交给我们的法证人员来处理吧!” 话音未落,uu看书uuknsh 接到他通知的裘正已经带领刑警队的法证团队适时赶到。 邓浩然喜道:“真是说曹*,曹*就到!来得正好,老裘,快告诉我们,这是个什么东西?” 裘正等人纷纷打开皮箱,取出各种专业鉴定器材,对那个芯片样的东西进行了全面测试,很快便有了结果。 “这是个双向的远程通讯器,对声音兼具传递和接受的功能,保真度也很不错,而且据我估计,有效距离可以达到方圆5公里以上,这是一个高端的情报设备,甚至可以供特工或间谍使用。”裘正向大家公布着他的鉴定结论。 “也就是说,凶手可以通过它跟受害人说话,而这个东西被安放在受害人的耳朵里,那么凡是受害人听到的,都可以毫无差池地接线给凶手!”龙熙蕊分析道。 裘正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 “那我们刚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在给凶手的耳朵作现场直播?”大嗓门的韩兴惊叫道。 比起他振聋发聩的嗓门,这个令人后怕的逻辑推理似乎更具震慑力。众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好像每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忽然,邓浩然伸手揪起那个芯片样的东西,用嘴对着它大喊道:“我知道你在听,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有什么手段,我迟早都要抓到你!” 只听一阵苍老的笑声从那个小东西里传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6章 莞尔1笑 苍老的笑声从微小的芯片里传出,近前的人听得很清楚,可是被挤在外围的人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李大龙一拍他身前的小迷你,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只见小迷你回眸一笑,小声说道:“把七本《哈利?波特》书名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 李大龙听得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搔着头心里默语道:七本《哈利?波特》的书名?那不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哈利?波特与密室》、《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哈利?波特与火焰杯》、《哈利?波特与凤凰社》、《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再把七个书名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那不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李大龙竟被这个无厘头的幽默逗得失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被他不知所以的笑声惹得回头观看,邓浩然更是满脸不悦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正在这时,微小的芯片里似乎又有声音传出,邓浩然也顾不上教训李大龙,立刻把芯片抓到耳边,只听那苍老的声音说道:“邓队长,想抓我,你不可能不劳而获。” 邓浩然马上把芯片挪到嘴边,厉声冷言道:“我更不可能劳而不获,你给我等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着那苍老的笑声,芯片突然闪出火花,同时发出“啪”的一声,邓浩然一惊,芯片脱手坠地,众人很快闻到一股焦灼的味道。 “凶手启动了自毁装置。”裘正说。 “有没有办法追踪到刚才对话时的无线电通讯信号?”龙熙蕊问他。 裘正摇头道:“我试过,但那个信号的频率很特别,显然对方是应用了加密手段,而且也没给我们留下足够的解密时间。”他叹了口气,又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掌握着高科技手段的凶手,他很狡猾,不容易对付。” 邓浩然低头看了看手表,说:“可是凶手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不可能不劳而获,抓紧时间吧!” 接下来众人按照分工各司其职。韩兴、史明珠、李大龙、小迷你去调查何俐可被绑架前后街头的监控录像,裘正则带领他的法证人员进一步取证分析。 “看来我们有必要把皮茜也接到医院来,从她身上,或许能找出更多的线索来。”邓浩然对龙熙蕊和谢桑秋说。 谢桑秋点头道:“说得对!但我目前得留在医院里照看何俐可和吴铭。” 于是只剩下龙熙蕊与邓浩然一同前往。邓浩然驱车出了医院大门,龙熙蕊忽道:“英伦小区在那边,你不是又想南辕北辙吧?” 邓浩然右手扶稳方向盘,探出左手,把腕上的手表送到她眼前,说:“lunchtime(午饭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功,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西餐店。” 那地方果然不远,二人进店坐好,正准备点餐,邓浩然的手机突然响起,电话接通后龙熙蕊隐约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偷偷用手机调高了自己先前安装在邓浩然身上的窃听器的灵敏度,于是她可以从耳机里清晰地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她又忽然联想到凶手的监听手段是否也和自己一样高明。 只听电话那头的女人说:“哥,我这次遇上大事了,非得你出马不可。” 龙熙蕊心想:原来是邓浩然的妹妹,上次曾经听他提起过,是个律师新丁,名字好像叫‘莞尔’。 “可是我这边有案子要忙啊!你先说说什么情况吧。”邓浩然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仍柔声回答道。 “我知道你在忙‘连环截肢’的案子,可我这边也不是小case,搞不好要弄到禁锢*的地步呢!” “呦!到底什么事儿这么严重啊?” “我有一个闺密,也是小学同学,小时候还经常到咱们家来玩呢,后来想作模特没作成,当上了交警,叫丁瑞妍……” 听到“丁瑞妍”三个字,龙熙蕊心头一动,顿时回忆起那天在吴铭学校门口教训嚣张富二代的那位女交警。于是她看似随意地玩着手机,实则进一步调高了窃听器的灵敏度和耳机的音量,同时全心投入地倾听着。 邓浩然接话道:“噢!我想起来了,小名叫妍妍那个,她打小儿可就是美人一个啊,每次来咱们家,爸妈都夸她长得标致。她工作以后在单位里也是人称‘交警一枝花’呢!” “对呀!人家瑞妍是交通警察,要是说起来她还是你的同行呢!” “唉!莞尔,你说这么多不是就为了让我把她给想起来吧?快说,她怎么了?” “等你救命呢!” “哇!有那么严重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前两天有个富二代在小学门外交通肇事,还撞伤了一个女交警,而且气焰极其嚣张,结果被当班的瑞妍动手教训一番,把人给抓了。但在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肇事者却莫名其妙地被无罪释放了!” “什么富二代啊?这么神通!” “本地地产巨头樊高的儿子,叫樊路崎。” 听到“樊路崎”的名字,龙熙蕊心里又是一动,此前大闹医院、至今下落不明的那个遍体鳞伤的女孩,最后拨出的电话就是打给樊路崎的。于是她不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只听邓莞尔继续又道:“问题的严重性还不在这里,今天一大早,瑞妍就被交通局的狄局长叫到办公室,他狠批了她一顿,还命令她无限期地休假。” “嗯!这样威*之下,他的目的是让瑞妍这个人证和她的证词都不算数。” “是啊!哥,你说这不是徇私舞弊,知法犯法,仗势欺人吗!而且也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到现在瑞妍受伤的同事还躺在医院里呢!” “唉!莞尔,这种事儿你哥我也无能为力啊!” “我找你当然不只为了这些,你听我说,那个富二代现在居然猖狂到找上门来了,他给瑞妍打电话说要请她吃饭,我猜不是想打击报复,就是幸灾乐祸要刺激她,搞不好还想占瑞妍的便宜,反正是不怀好意。” “那你告诉瑞妍别去不就结了吗?” “可是对方说了,如果她不答应,就让交通局的狄局长出面请她。瑞妍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所以才找我帮忙。” “那你给我打电话,想要我怎么做?” “陪我们一起去赴宴啦,看那个富二代能耍什么花样出来。” “这可是鸿门宴啊!莞尔。” “所以才请我哥你亲自出马呀!废话少说,快过来!” “约在哪里吃饭?” “风华月貌。” “那里不是风月宫的地盘?” 龙熙蕊听了心道:追杀那个神秘女孩的蟑螂强是风月宫的人,如今女孩要找的樊路崎又要在风月宫的地盘请人吃饭,似乎这些人都与风月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 这时又听邓莞尔叫道:“你管那么多干嘛!赶快过来!立刻!我们在餐厅门口等你。”不等邓浩然回答,她已挂断了电话。 邓浩然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对龙熙蕊说:“我这个妹妹啊,连顿午饭也不让我吃好,她有个朋友突然出了点事,要我马上过去一躺。” 龙熙蕊回以微笑,道:“我们下午再去皮茜家也来得及。” 邓浩然很高兴龙熙蕊愿意同行,车子像他的心情一样,轻快如飞,不多时已到了风华月貌门口。 龙熙蕊远远望见两个女人等在路边,一个身材高挑,面容隽俏,一身交警制服——衬衫、领带、手套、警靴——更是醒目非常,她一眼即认出是那天曾痛打过富二代樊路崎的“霸王花”丁瑞妍,只是她头上不见了那顶白色的警帽,说明她此时并不在岗执勤。与她相比,身边的女孩显得娇小玲珑,一头短发看起来爽朗直率,圆框的眼镜遮住清秀的眉眼,更添几分顽皮。 车子缓缓停在路边,两人上车坐到了后座。邓浩然简单介绍了三人认识,发现龙熙蕊和丁瑞妍此前竟曾经见过面。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妙花神探啊!”邓莞尔好奇地看着龙熙蕊,说,“熙蕊姐姐,我哥这几天可没少提起你,他电脑里还存了你的照片呢。” 邓浩然赶紧有意岔开话题,道:“我这个妹妹啊,出生的时候,爸妈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邓嫣然,寓意嫣然一笑,希望她长大后像个淑女,可没想到她天生一副男孩子的脾气,长大了还自己改了名字叫‘莞尔’。” 邓莞尔莞尔一笑:“还不是小时候总跟你在一起,才越长越像你,最后变成了假小子。” 龙熙蕊微笑道:“嫣然也好,莞尔也罢,都是形容笑得很美的样子,uu看书 .uukanhu.cm笑容一生相伴,好名字!” 邓莞尔看了看身旁的丁瑞妍,说:“咱们言归正传吧,商量一下一会儿怎么对付那个富二代。熙蕊姐姐,那天你也在肇事现场,瑞妍的事你应该也基本清楚了吧。” 经她提醒,龙熙蕊脑海中又浮现出案发当天那个抡着长靴海扁樊路崎的“野蛮师姐”丁瑞妍,于是说:“无论是口才还是身手,相信瑞妍都不会输给那个富二代。” “哼!樊路崎这种人,我一见就想教训他。”丁瑞妍面露怒容道。 “可是就怕到时候他仗着家里有点儿臭钱,对你动粗。”邓莞尔说。 邓浩然心领神会道:“这方面可以交给我这个刑警。瑞妍,一会儿你只要想办法随意应酬那个樊家少爷,我和莞尔就坐在你们附近的座位,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就由我来处理。”他说着把目光转向龙熙蕊。 “那我在外面等着你们。”龙熙蕊道。 正在这时,一辆新款红色兰博基尼经过邓浩然的车子向风华月貌的停车场驶去。 “是他,车里面的正是樊路崎。”丁瑞妍叫道,“约定的时间快到了,那我这就进去。” 邓莞尔说:“走!哥,我们俩也跟着进去。” “可我和熙蕊都还没吃午饭啊!这顿饭你包!”邓浩然对妹妹抱怨道。 “好!我们先进去再点餐,到时候我让waiter把饭给熙蕊姐姐送出来。” 第37章 隔墙有耳 风华月貌最近似乎正在搞大规模的扩建装修,只留下一个正门供人出入。丁瑞妍与邓浩然兄妹走入大厅门口,远远望见里面居中而坐的樊路崎,只见他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佩着玫瑰红的领带,精致的发蜡使他的发型看上去像雕塑一般隽永,一本杂志在他手里被胡乱翻着。 “他就是那个混蛋富二代吗?”邓莞尔问。 丁瑞妍听了只觉自己的闺密有些语出惊人,但因为很赞同“混蛋”两个字,所以用力点了点头。 “长得倒还算有点儿人模狗样的!”樊路崎的英俊帅气还是对邓莞尔情窦初开的少女之心多少有些诱惑。“说真的,要是他真对你有意思,你就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丁瑞妍面露囧色道:“我才不稀罕,你喜欢你拿去。” “好了!你们俩以为这是《非诚勿扰》啊?”一旁的邓浩然低声喝道,然后又对丁瑞妍说,“我和莞尔先埋伏在他周围,待会儿你只需随机应变应酬他就好,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一旦他有任何不轨的举动,都交给我来解决。” 餐厅里的客人稀稀落落,邓浩然兄妹俩悄悄坐到了樊路崎身后斜对着他的座位,在那里既可以窥视偷听,又不容易被他察觉。 邓莞尔朝丁瑞妍招了招手,示意一切准备就绪,于是丁瑞妍举步走进了樊路崎的视野。见她准时应约而至,樊路崎立即面露喜色站起身来,颇具绅士风度地为丁瑞妍拉开了椅子。 只这一个动作,已看得邓莞尔心怀妒忌地小声叹道:“哥,我也希望能有个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这样彬彬有礼地对我!” “白马王子?我看用道貌岸然来形容他还差不多!”邓浩然不以为然道。 这时,有waiter来到兄妹俩桌前,举止谦恭地呈上菜单。邓莞尔只翻了两页,便对邓浩然作了个鬼脸,愤愤然道:“ohmy哥哥,看完菜单,我这肚子里抢银行的心都有了。” 邓浩然立刻接口道:“休想抵赖!是你先前自己说的,要请吃午饭,你哥我倒无所谓,人家还在车里等着呢!” “好好好!饿不着你的龙小姐、大侦探,你妹妹我向来驷马难追!不过先把你的信用卡借我。” “又是你请客,我买单!” 邓莞尔忍痛为龙熙蕊点了一客波士顿派,吩咐waiter送出,而为自己和邓浩然各只点了一份菜单里最便宜的意粉。 “两位要喝点儿什么呢?”waiter问。 “两杯清水,谢谢!”邓莞尔回答,接着又对邓浩然道,“哥,欠你的钱我可能得分期付款。” 店外,车里的龙熙蕊窃听着兄妹俩的对话,脸上不时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她双眼眺望着远方的蓝天,午间明朗的阳光忽然被乌云遮盖,转眼间天空中纷纷洒洒竟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秋末冬初的第一场雪,虽然抹去了秋日里的那份金色与辉煌,却代之以一种洁白与缤纷的恬谧和清爽。 “希瑞,与其在外面挨饿受冻,怎么你不打算进去凑凑热闹吗?”夜瞳的电子音在她耳边响起。 “旁‘观’者清!再说还有雪景可以欣赏,何乐而不为!”龙熙蕊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还记得那个神秘女孩吗?她抢了华崽儿的手机就是为了打给樊路崎,可是号码还没拨全就被迫中断了。” “你想说什么?” “用你的手段查一查樊路崎最近的通话和短信记录,或许会有线索。”龙熙蕊要夜瞳这样做的目的有三:一来追查一下女孩和樊路崎的关系,二来探究一下樊路崎对丁瑞妍的意图,三来看看樊路崎与风月宫之间又有何瓜葛。 “noproblem(没问题)!”夜瞳爽快答应,可是只一会儿功夫,又听其叫道,“god!今天算是碰上死神了!这位樊家少爷的手机居然是celsius。” “手机里的豪华品牌?” “不错!而且是最新款的celsiusxviii,人民币要228万一部!这种奢侈品已经属于供人收藏鉴赏而非使用的层次,首先它具有超强的反监听反盗查功能,所有者相当于拥有了一台移动信息保险柜。igaveup(我投降)!” “这么轻易就认输?这可不像你啊!” “如果非要*我跟死神死磕,至少给我1个月的时间。” 发现激将法不管用,龙熙蕊无奈道:“ok,谢谢你的提醒,我想还是餐厅里面的好戏比1个月的等待要精彩得多。”说着,她调高了邓浩然身上窃听器的灵敏度和音量,这样她通过耳机听到的声音比兄妹俩对樊路崎近距离的耳闻还要真切。 “喜欢吃点儿什么?”樊路崎开口问丁瑞妍。 “随便!”丁瑞妍的语气听起来很生硬,尽管当着waiter的面。 “一品熊掌……肉米鱼唇……”只听樊路崎不紧不慢地点起菜来,“无火鸡……南海金莲……” 这时耳机里又传来邓莞尔窃窃私语的声音:“好家伙!这些菜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过!” “嗨!咱们又不是上流社会的,肚子土鳖一点儿倒也没什么不好。”邓浩然解嘲道。 龙熙蕊心里也不禁感慨这家叫作“风华月貌”的餐厅不但中西合璧,而且就连中餐也是贯通南北,囊括了各大菜系的精品美食。她知道肉米鱼唇属福建菜系,无火鸡是厦门名菜,而南海金莲则源自南普陀寺素斋。 片刻间樊路崎又点了数道佳肴。 “你请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我欣赏你点菜吧?还是你认为我很饿?又或者你觉得我食量惊人?”丁瑞妍以连珠炮式的反问阻止他继续点下去。 “好吧,先上这些吧。”樊路崎合上菜单交给waiter,对丁瑞妍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其实我每顿饭差不多都要点这么多菜。” “呵呵!”丁瑞妍冷笑一声,道,“那么你能保持住现在的身材,你的排泄量一定无人能及。” “其实……”樊路崎讪笑道,“其实,每样菜我只会吃上一点点,一旦吃饱了,这顿饭也就over了。” “噢!我听说有个人吃饭习惯跟你差不多。” “谁?” “慈禧太后。” 一时分不清恭维还是讽刺,樊路崎只好一脸苦笑看着丁瑞妍。邓莞尔则窃喜着隔过樊路崎的背影向丁瑞妍竖起了大拇指。 “开门见山说吧,你到底想怎样?对我寻仇报复?我已经被强令无限期休假,想必是你搞的鬼吧?”丁瑞妍开门见山问道。 面对质问,樊路崎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作工精美的四方小盒,上面用彩带打着一个漂亮的花结。“把它打开。”他说着把盒子置于桌面推到丁瑞妍面前。 “我猜里面是钻戒。”邓莞尔对邓浩然道,见丁瑞妍正迟疑地盯着小盒,她半站起身奋力点头,示意其打开盒子。 虽然不很情愿,但丁瑞妍还是遵从了她的建议,伸出双手轻轻一扯小盒上花结的系带,哪知“嘭”的一声,盒盖竟如火箭一般射向半空,紧接着一束硕大的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从盒子里弹出,虽然看者明知盒子狭小的空间里藏不下一束鲜花,但是玫瑰栩栩如生的样子已足以给人以假乱真的错觉。与此同时,一飞冲天的盒盖在到达最高点时又是“嘭”的一声,爆炸后化作成千上万洁白的碎屑,下雪一般纷纷扬扬飘舞在两人之间,而那支红玫瑰便似如火如荼地盛开于皑皑白雪之中。 周围已有顾客为这烟花般绚烂的一幕鼓起掌来,邓莞尔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痴痴地说:“哇!好浪漫啊!” 她身边的邓浩然气得抬起手挡住了妹妹的视线,uu看书.uknshu 却被邓莞尔一把推开。 樊路崎隔着一片纷飞的朦胧望着丁瑞妍惊讶的表情,脸上浮起一丝小把戏得逞后的得意之情,却忽听丁瑞妍叱道:“你觉得这种幼稚的伎俩很有趣吗?” 樊路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突然伸出双手攥住了她的双腕,说:“我喜欢你!” 丁瑞妍想奋力挣脱出双手,才发现在男人面前自己有些力所不及,于是她失声叫道:“放手!” 丁瑞妍从小便养成了一种好强泼辣的性格,所以“来人啊”、“救命”之类的话绝对叫她难以启齿,于是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手上,几经挣扎,结果终于得以挣脱束缚。 一旁的邓浩然已有些按捺不住,道:“这个禽兽果然没安好心!” 他正欲起身,却被邓莞尔一把按住,她说:“先别急,依我看,瑞妍现在还应付得来。” 话音未落,只见丁瑞妍用重获自由的右手拿起身前的杯子,将里面的高档红酒悉数泼在了樊路崎的白色西装上,令他的上身看起来就像染了血一样骇人。 “啊!这身西装可是我为了见你专门订做的!”樊路崎惊叫道。 “看来你需要重新订做一件了。”丁瑞妍说着,放下了手中空空的酒杯。 这时忽听一个女人娇嗲的声音从丁瑞妍身后传来:“呦!樊大少爷真是艳福不浅!不过你口味换得还真勤,怎么今天是制服女警吗?” 第38章 误会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缓缓走到樊路崎和丁瑞妍桌前。虽然也是女人,但丁瑞妍仍然感觉一股妖娆之气袭面而来,抬头一看,见她浓妆之下,一张脸艳如桃李,娇俏的身材媚若无骨,从头到脚更是披金戴钻,一身的珠光宝气,高高盘起的发髻上还沾着正待融化的雪花。但弯弯睫毛之下,却是女人不屑一顾的目光。 “这女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正在一旁窥视的邓莞尔对邓浩然道,“噢!想起来了,在八卦杂志的封面上。” “女明星?”邓浩然问。 “充其量算个左右逢源的二流小明星罢了,我看是樊路崎到处拈花惹草,有人找上门来了。”邓莞尔吃完自己餐盘中的意粉,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说道。 “灵芝!”这时只听樊路崎惊讶地叫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许你州官放火,就不允我百姓点灯?本小姐今天有个朋友要陪。”女人说着看了一眼樊路崎那酷似染血的白西装,又刻意瞥了一眼丁瑞妍,说,“怎么,最近又喜欢上这种草根的野蛮女警的感觉啦?崎少,不是我说你,你的口味好像越来越差了。” “灵芝!有什么话我们找地方单独谈。”樊路崎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别担心!人各有志!再说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的,等价交换,各取所需而已。我今天来也只是想等着你樊大少爷买单呢!” “没问题!”樊路崎脸上微微变色,坐下来从里怀掏出一本支票,赌气一般摔在桌上,随后取下夹在上面的笔,迅速划了几下,然后扯下支票一声不响地递到“灵芝”面前。 “灵芝”瞄了一眼上面的数字,面露微笑亲吻了一下支票,对樊路崎道:“它比你可爱多了。” “以后别再来烦我!”樊路崎冷言冰语道。 “你放心!我方灵芝不是卖践买是非的人。”她说完又眉头一挑,冲着丁瑞妍轻蔑一笑,道,“祝你好运!”说罢,她没有往餐厅外走,而是向里坐到了离樊路崎很远的一个座位上。 方灵芝的话没有惹得丁瑞妍生气,反倒让她感觉有几分可笑,于是对樊路崎出言讥讽道:“看来樊大少爷在分手遣散费方面出手还真是阔绰啊!难怪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听我说,其实我和她之间没什么的……” “诶!首先,我不是一个八卦的人;其次,我对你的个人隐私也没有丝毫兴趣。”丁瑞妍顿了一顿,又道,“我今天来见你,只是想给你提个建议,但恐怕你不会听。” “什么建议?” “我那个被你撞到的同事董艳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的话,就立刻去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 “你知道我家里费了多大的劲才把我弄出来吗?” 看着樊路崎一脸无辜的表情,丁瑞妍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说:“是!你是樊高的儿子,这个社会和这个社会的法律都知道应该怎样对待樊高的儿子。” “你那个同事,我已经给了她家人一大笔钱,可以说她一家人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就算我有什么过错,也应该足够弥补了。”樊路崎说得好像理固当然一般。 丁瑞妍冷笑道:“那如你所说,我的同事是因祸得福喽?” “至少这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也解决了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呵呵!你这个不合逻辑的逻辑让我领教了什么叫做荒唐!”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樊路崎越说声音越大,以一种慷慨激昂而又义正词严的语气道,“再说,那天根本就是一个误会!实际上,是你们耽误了我的大事!” 丁瑞妍见他恶人先告状,甚至有点儿咄咄*人,不禁义愤填膺,正欲出言训斥,忽听樊路崎的手机响了起来。 只见他拿起那部天价的celsiusxviii,面露不悦道:“我不是说今天没什么大事就别打扰我吗!”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很大,也很焦急,只听一个男人道:“崎少,新开楼盘的广告已经制作好了,请您过目一下。” “哪一个新开楼盘?” “噢!下周开盘的‘古城宝藏’,我已经把广告公司刚刚做好的初本给您传了过去。” 樊路崎轻触手机,里面即时传出广告视频的声音:“智慧的古希腊,伟大的古罗马,永恒的古埃及,虔诚的古印度,美丽的巴比伦,神秘的玛雅、印加、阿兹台克……” 他低头随意看了一眼,抬头时刚好对上丁瑞妍怒视的目光,于是拿起手机,说:“好了,就那样定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丁瑞妍故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转怒为喜,讥讽道:“崎少,我不是又耽误了你的大事了吧?” “别再挖苦我了。终究钱是小事,可是人命关天哪!” “呵呵!”丁瑞妍又冷笑了一声,道,“你也知道人命关天!可你那天就是差点儿犯下人命关天的大错!” “都是时间惹的祸!那天只怪我救人心切!” “救人?……救谁?”丁瑞妍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把声音沉了下来,像是警察在审问犯人。 “一个女孩。” “又是一个你喜欢的女孩?” 樊路崎听出对方是在讽刺自己滥情,摇头道:“其实我根本不认识她,而且只有一面之缘。” “那你为什么要救她?” “因为她向我求救。” “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前几天夜里我和朋友来这里消遣,有几个多事的朋友非要拉我去看风月宫新近推出的一个刺激节目——pd秀……” “pd秀是什么?”丁瑞妍插嘴问道。 “pd,就是publicdisgrace(当众出丑)。那其实是从国外夜总会里生搬硬套过来的一类节目,女model在大庭广众之下全裸出场,而且要与观众互动,任人调戏侵犯,也有人管她们叫‘奴妓’。” “色晴*惠节目?”丁瑞妍的声音不由自主高出了几个分贝。 “嘘!拜托!风月宫本来就是烟花柳巷之地,在这里那叫做前卫,比较流行的说法称之为‘sm’风尚。” “你们男人真是恶心加变态!” “可是喜欢的人往往会乐之不疲,甚至把那当作艺术来享受。” “你不是想说服我向你这个猥亵的‘艺术家’致敬吧?” “我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说现象,其实我对sm并没有太多好感,你别伤及无辜好吗!”樊路崎拿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红酒,说道,“不过那天的节目的确有点儿过火,叫人触目惊心。” 樊路崎脸上痛苦的表情告诉丁瑞妍那是一段并不愉快的回忆,于是她暂时沉默不语,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节目里那些奴妓任人蹂躏,甚至被肆意虐待,但是又不得不逆来顺受。可是那晚,一个女model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牙齿咬伤了一名与其互动的观众,结果那位顾客盛怒之下对她拳打脚踢,幸亏被会场的保安人员及时拉开。我在包房里看得反胃,于是想去卫生间洗把脸,但那里不是瘾君子,就是为性痴狂的男男女女。还好遇见一个认识我的waiter,他带我去内部人员专用的卫生间。我出来的时候听到附近的房间里传来女人的惨叫声,走过去发现房间门开着,好几个男人在殴打那个咬伤顾客的女model,还用烟头烫,用烂酒瓶划,叫她跪碎玻璃……” “够了!别说了!”饶是丁瑞妍身为警察,但听了他的讲述,她仍然不免深感揪心。 隔墙有耳!拳打脚踢、烟头烫、烂酒瓶划、跪碎玻璃,这些描述让邓浩然和龙熙蕊不约而同地联想到了那个被蟑螂强追杀的女孩,她遍体鳞伤,浑身血迹,大腿满布烟头灼伤的疮疤,膝盖上沾满碎玻璃碴…… 与丁瑞妍不同,邓浩然与龙熙蕊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迫不及待希望听到樊路崎的下文。 沉默了好一会儿,樊路崎才再次开口:“当时那些打手背对着我,但是我看到了那个女model的眼睛,uu看书 ww.uks她的眼睛也看见了我。从那双流泪的双眼中,我看到了一种求救的目光。可是我当时被吓住了,这里是风月宫的地盘,我没有勇气走进那个房间,而是又走回了卫生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他们打累了,有人到卫生间来洗手,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我躲进最里面的一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我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弄得我满手是血,打得我手指都快骨折了,咱们也未免太残暴了吧!那小妞还是个大学生呢!’“一个尖细的声音回答:‘强哥不是说了吗?就是要打到她忘记自己是个大学生,只记得自己是个奴妓。’“沙哑的声音又说:‘强哥让她在碎玻璃上跪上一夜,她也该觉悟了。别说一只‘鸡’,就算是只凤凰,进了风月宫也插翅南飞。’“尖细的声音道:‘好了,不说了,强哥请宵夜,说最近还有大生意要谈,咱俩赶快跟上。’“他们走后,我悄悄溜出卫生间,发现那个房间的门已锁。我敲门,结果里面传来“呜呜”的声音,想来是那个女model的嘴被堵住了。我怕惊动风月宫的人,又无计可施,只好把我的名片从下面的门缝飞进去。我小声对她说:‘有机会的话打名片上的电话。’” “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丁瑞妍问。 “风月宫里很多人都算得上我的朋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警察拿风月宫没办法,再说与其报警,我宁愿自己出手营救。” “那你这个个人英雄主义者救到人家了吗?” 第39章 1杯酒的关系 没有什么比沉默中的等待或者等待中的沉默更让人心烦。 “后来怎样?”丁瑞妍再次发问,想打破樊路崎的沉默。 “后来……”樊路崎不自觉端起了酒杯,尽管杯中的酒已经所剩无几,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一个犯了瘾的酒鬼。 丁瑞妍知趣地拾起那瓶号称“酒中王”的petrus(帕图斯),把玫瑰色的液体倒入他手中的杯子。 樊路崎豪饮一口,说道:“后来,应该就是撞人的那天,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女人反复叫着‘救命’,我能听出是她的声音,可是她连她在哪里都没来得及说,就挂断了电话。幸好我的celsius可以快速定位来电信号,发现她是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打来的电话,说明她已经逃出了风月宫,但是她那么匆忙就挂断电话,又说明她的处境很危险,甚至可能正被人追杀。” 丁瑞妍无声地点头,不想打断他的话。 “所以,我才十万火急地赶过去,想必你也知道风月宫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为什么不报警?” “又来了!告诉你,我对警察向来没什么好感,我做事更不需要找警察来帮忙,可那天坏我大事的偏偏又是你这个交警!”说着樊路崎瞟了一眼丁瑞妍上身深蓝色的警服,摇着头说,“遇见你之后,我就再没收到关于那个女model的任何音讯,也不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 “那你现在是要把所有的帐都算到我头上喽?”丁瑞妍问。 樊路崎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道:“其实别人的旦夕祸福、生老病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纵然我想救人是出于一片好心,可是你给我留下的是一种欲望无法实现的挫败感,这让我很不舒服。” “我好像开始明白了,原来你们富二代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还想要天得天,要地收地——噢!我差点儿忘了,你老爸就是地产界的巨头,他可能一句话就可以引发整个楼市的‘大地震’。但是你要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你们姓樊的一家人,也并不是你樊路崎有了任何欲望,别人就要全力以赴地去配合你,甚至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但是……反正……总而言之……”面对丁瑞妍的指责,樊路崎露出一脸不服气的神情,但似乎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于是又喝了一口酒,道,“反正现在我是更加讨厌警察了!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你,虽然你那天对我又打又骂,还让我当众出丑。”他说着放下酒杯伸出食指对着丁瑞妍点了几下,说,“是你,你毁了我的一个欲望,但却让我有了另外一个欲望——我现在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辞掉交警这份工作。” 丁瑞妍听罢脸上不由苦笑起来,她望着坐在自己对面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心想他的逻辑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于是冷嘲道:“这个因果关系根本是一种脑残的逻辑,你该去看个心理医生,我怀疑你的思维有些畸变,甚至可能长了肿瘤。” “借你吉言,可这种莫名其妙的逻辑就是爱情。你知道世界上最权威的百科全书对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吗?”樊路崎顿了一顿,见丁瑞妍无意回答,又继续说道,“答案是:极其复杂,不可定义。” “呵呵!那么看来如今我能做的只有逃避爱情了!——噢!是我用词不当,其实你我之间根本就和爱情沾不上半点儿关系,我今天来见你更不是和你谈情说爱,约会相亲。” “我看现在是轮到你的逻辑有问题了。无论家世、资产,还是容貌、学历,我樊路崎有哪一点不令人羡慕?我二十二岁从牛津大学毕业,二十五岁拿到硕士学位……” “就你这样的,还是牛津大学的高材生哪?”丁瑞妍突然打断樊路崎的话,说道,“我看你应该是从‘牛蹄筋’大学毕业的还差不多。”说完,她看到不远处的邓莞尔冲她莞尔一笑,同时又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樊路崎再次被糗,有些气急败坏,大声道:“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女人向我投怀送抱吗?” “具体数字我不晓得,但我知道那边正坐着一个。” 樊路崎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看到的是坐在远处的方灵芝。“我和她只是酒后而已,那完全只是一场真性假爱的应酬。”他自己说得轻描淡写,不想却让在场与不在场的众人皆震惊不已。 “哇噻!说话这么雷人,也不怕遭天打雷劈。”龙熙蕊听到邓莞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简直就是个人渣!”又听邓浩然怒道。 丁瑞妍的惊讶写在脸上,让樊路崎也间接看到了自己的出言无状,于是他赶紧打圆场道:“可能我说得有点儿唐突,但那倒也不失坦白,我只想表达一下自己发自内心的一种不含糊的、不羞涩的爱,而这种爱根本不应惹人怀疑。” 也许是樊路崎的坦率打动了丁瑞妍,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不得不承认,自作多情也是一种人权。你这身西装不错,哪儿买的?” 樊路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染了红酒的白色西装,回答道:“如果没你挥毫出的‘血染的风采’的话,倒还算养眼。这不是买的,是量身定做的,而且是今天早上才刚刚做好的。” 丁瑞妍拿起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多半杯红酒,然后说道:“其实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就像这杯酒。” “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丁瑞妍右手一扬,将杯中的红酒全部泼在了樊路崎上身的西装上,随后伸手将空杯悬于桌外,手指一松,杯子自由落体坠于地面,“啪”的一声,摔个粉碎。 “喂!你又发什么神经?”猝不及防中招后,樊路崎惊叫道。 “我说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就像这杯酒——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丁瑞妍说着已站起身来,道,“看来你得重新订做一身西装了,也预祝你洗心革面,重新作人。对你而言,到警局自首始终是个不错的选择。” 看着丁瑞妍转身离去的背影,樊路崎慌忙起身,迈出一步想追,却又猛然跌坐回到座位上。 “你把我找来根本是画蛇添足!你那个闺密也真够可以的了,如果每个女人都像她一样,那全世界的男人可就累喽!”邓浩然悄声对邓莞尔说道。 “那当然!咱们瑞妍可是一代芳娇!哥,既然你也没帮上什么忙,又顺便看了场精彩绝伦的好戏,便宜都被你占了,这顿午饭就算你的了。” “诶!亲兄妹,明算帐,咱们一笔归一笔!” 兄妹俩正争辩间,丁瑞妍给邓莞尔打来电话,说她准备自行回家,感谢二人的暗中保护。之后她又和店外车里的龙熙蕊道了声别,然后乘公交车离去。 今冬的第一场雪越下越大,鹅毛般无声飘落,但雪白的天空里几乎没有一丝微风,本来喧闹纷繁的城市很快变得粉装玉砌一般。 龙熙蕊正享受着眼前宁静的雪景带给她的一种置身童话的美感,忽听一声车笛鸣响,只见一辆除了前窗周身已被雪染白的黑色面包车高速行驶至风华月貌正门,一个急转弯,进入停车场。车门一开,下来四男一女,女的个子很高,甚至在几个男人身边也显得有点儿鹤立鸡群。突然,龙熙蕊认出了其中一个留着棕色寸头的男人——蟑螂强! “他不是被黎远翔队长带走了吗?如今怎么又回到了风月宫?”龙熙蕊心道。 她正感蹊跷,又见几人一起动手,好像正从车里搬出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硕大的皮箱。龙熙蕊即刻联想到连环截肢案,凶手喜欢用皮箱来装载被截肢的受害人,皮茜、何俐可都是如此。 她马上打开车窗,让自己可以看得清晰,听得真切。 只见皮箱被众人立于地面,uu看书 ww.uukansh.cm有人抱怨道:“没想到这死丫头还不轻。” 正在这时,皮箱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竟自己晃动起来,但立刻被站在旁边的蟑螂强一脚踹翻,同时骂道:“妈了个巴子!眼看死到临头了,还不老实!” 只听大个儿女人开口说道:“够了!东西还没找到,她还不能死。” 蟑螂强应道:“这死丫头的嘴硬得很,得看你的了,大雁。对了,咱们为什么不走后门?” 大雁捋了捋她乌黑的披肩直发,说:“老板正在对风月宫搞大规模的扩建装修,现在就剩下这一个门能进,所以一会儿进去的时候都给我小心点儿,别总是招摇过市,惹人耳目。” “有你大姐雁发话,哪个敢不从?”说罢,蟑螂强当先前行,一个男人拽着皮箱的拉杆,另外两个男人分列左右,大雁跟在最后。 几个人正要进入大门,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女人,她在雪厚过寸的台阶上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前扑倒。蟑螂强还算手急眼快,一把搂住女人的身体,来了个流氓式的英雄救美。 “thankyouverymuch!”女人急忙道谢,只见她脸上戴着墨镜,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个马尾。 “不……不客气……”蟑螂强结巴道,又转身问大雁,“英语怎么说?” “you’e!” “溜阿蛙咔木!”蟑螂强鹦鹉学舌道。 第40章 4大大人 微冷的空气里洋溢着清幽的芬芳,让蟑螂强一时间疑心雪花也会飘香。墨镜女人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移开他那还僵在人家胸前的手臂,悠然离去,而那股幽香似乎竟也随之而去。 蟑螂强这才恍然大悟,转身望着女人的背影,喃喃地说:“老板地头出现的女人就是不一般,连身上的味道都是那么与众不同。” 大雁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妒忌的光芒,哼了一声,道:“一个中国人,装什么外国鸡,满嘴的鸟语。”接着她又对蟑螂强吼道,“还有你!拜托你别再在我面前说你的日本英语。” 餐厅里,邓氏兄妹见丁瑞妍已走,也准备离开。 这时邓浩然忽然接到龙熙蕊的电话:“蟑螂强正带着我们在医院救过的那个女孩从正门往你那里去,先别打草惊蛇,不要让他发现你。” 说话间,邓浩然已经远远望见蟑螂强等人进入餐厅,于是他随手从一旁的书栏里抽出一本杂志,展开后挡住自己的脸。 “哥,你干嘛?”不明所以的邓莞尔问道。 “嘘!别让你身后的人看到我。”见邓莞尔本能地想转身一观究竟,他急忙制止,道,“别回头!” 邓浩然心里也在纳闷蟑螂强为何会又回到了风月宫,而他完全可以表明自己的警察身份,上前拘捕蟑螂强,救出女孩,但顾及到这里是风月宫的地盘,更重要的,是龙熙蕊叫他不要*之过急,所以他也只好稍安勿躁。 透过书角,邓浩然斜眼盯着蟑螂强等人一步步走近,忽听蟑螂强大笑起来,道:“没想到崎少大驾光临啊!咦!怎么刚刚有人对你不敬吗?在风月宫的地盘怎能让崎少你受欺负?什么人干的?我可对他不客气!”原来他发现了樊路崎那身被丁瑞妍先后两次泼了红酒的白色西装,所以发问。此时已有两个waiter在打扫地面上的碎玻璃。 “没什么,小事情而已。”樊路崎一脸无奈应道。 话音未落,只见大雁满怀风情扭着火辣的腰身走了过去,竟一屁股坐到了樊路崎的膝盖上,她高大的身材虽然略显魁梧,倒也不失丰满。只听她柔声细语道:“怎么了?崎少,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话,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学生妹,相信总有合你味口的。” “不好意思,雁姐,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樊路崎说着伸手轻轻把大雁推离了自己的膝盖。 “既然崎少喜欢安静,那我们也不便打扰。”大雁说罢向蟑螂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向餐厅里面走去。 等到蟑螂强从自己身边经过,邓浩然对着手机跟龙熙蕊说道:“蟑螂强进去了,可是没看到那个女孩啊?他身边倒是有一个大个子的女人。” “女孩在他们拉着的箱子里。” “原来如此!接下来怎么办?” “又有一伙人进去了,这些人看起来有点儿古怪,似乎风月宫最近有情况。”龙熙蕊望着一辆加长版的白色林肯城市驶入停车场,从车上下来一众男人,其中几个样貌奇特,周围的人更是对其毕恭毕敬,于是她对邓浩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很快,一行人走进餐厅,当先引路的男人把身后几人让到一张较大的多人餐桌,落座的是三个样子怪异的男人,其余几人则分列于三人座椅背后。引路的男人看来是风月宫的人,他吩咐waiter奉上茶点,随后对落座的三人道:“几位慢用,等我进去通报一下。” “原来是显博会的四大大人!”邓浩然惊讶地说。 “显博会?四大大人?”邓莞尔听得不明就里,倒颇觉有趣。 “你知道国内博彩业最繁荣的地方在哪里吗?” “还不是有钱人聚居的京上广几个地区?” “嗯!据统计,博彩利润最高的还得数广东地区,而显博会正是垄断广东地区博彩业的帮会,赌球、赌马、实业赌场,他们无所不营。几年前我曾经配合广东警方短期追查过这个组织,可惜最后只打到了一些虾兵蟹将。显博会的会长余连胜号称中国的南方赌王,在黑白两道也算根深蒂固,所以有些风雨难撼。” “那四大大人呢?”邓莞尔似乎对这个别号更感兴趣一些。 “简单讲,四大大人就好比余连胜的左膀右臂……” “应该还有两条大腿吧!” “你比我更会比喻!”邓浩然反讽道。 邓莞尔又向那边望了一眼,说:“那现在是四大大人三缺一呀!可是,哥,他们几个看起来也不是个个人高马大嘛?” “怎么?四大大人就要马大人高吗?那你对四大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那边坐着的是四大大人里的刘大脑袋、陈大耳朵和李大屁股。” “嘻嘻!”邓莞尔听了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原来他们搞博彩的喜欢起这类低级趣味的外号呀!不过说真的,还是挺逗的,也很形象。让我猜猜看,我想我已经可以把他们逐个对号入座了——那个头发少得可怜,脑袋却大得跟鸟叔有一拼的人,肯定就是刘大脑袋啦!” 邓浩然点了点头,说:“他叫刘巨骰。” “瞧他左手边的那位,耳廓丰满,耳垂肉实,两只耳朵呼扇起来简直就像蝴蝶的一对翅膀一样,不用问,他就是陈大耳朵。” 邓浩然再次点头,道:“正是,他的名字叫陈戴尔。” 在广东的粤语方言中,“大”字发音为“戴”,所以“戴尔”叫起来犹有“大耳”之意。 “那么剩下那位不用猜,就是李大屁股了,虽然从我这里看不见他的下半身,但刚刚有waiter给他换了一把没有扶手的椅子,想来是他屁股太大,坐不进去带扶手的椅子喽!” 邓浩然笑着点头:“还真有你的,没错,他叫做李硕定。” “诶!哥,那除了他们三个,最后一个大人叫什么——噢!应该问那一位身上哪里大才对。” “另一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当时在广东,分局的同事也只是向我介绍过他们三个而已。” “噢!这么说,我对四大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你对四大大人是只知其三,不知其四喽!” “嘿呦!看来我妹这大学算是没白读啊,至少学会出口成章了!” 只见邓莞尔莞尔一笑,道:“那是!也不打听打听,想当年,你妹妹我也算是法学院里数一数二的才女了。” 正在这时,邓浩然的手机振动起来,只听电话那头的龙熙蕊说道:“又有一伙人进去了。” 转眼间,一众男人又从风月宫当前唯一的入口——风华月貌的正门走进了餐厅,只见居中的两个男人穿着单薄的浅色t恤,那显然是与外面万里雪飘的北国雪景不合时宜的夏装。但看样子众人对这两人是恭敬有加。 邓浩然只偷偷一瞥,脸上即刻变色,惊道:“居然是他们!” “谁?”邓莞尔边回头边问道。 “玉河寨的张氏兄弟。” “怎么黑社会也有山寨版的啊?” “别小看他们,在中国境内流通的毒品绝大多数是由位于东南亚的泰国、缅甸和老挝边境地区组成的金三角流入,而云南玉河寨的张氏兄弟却另辟蹊径,自己栽植罂粟,从种到收,提炼制毒,包装销售,已经建成了独立自主一条龙式的毒品产业链,而且据说他们还拥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他们不是山寨版的黑社会,他们可是山寨里真正的黑社会。你看那两个穿t恤的,略微有点儿驼背的是哥哥张之弓,旁边比他高出半头的是弟弟张之长。” “那他们俩现在是干嘛?选了个第一场雪的日子到我们这里来个他们云南当地的夏装秀吗?” “的确非常奇怪!按理说,贩毒可是个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的行当,所以张氏兄弟从不同时抛头露面,以免犯事后一网成擒。可是今天?——看来熙蕊说的对,风月宫里有事情要发生。” “对呀!如你所说,uu看书 ww.uuksu.cm 显博会的四大大人是涉赌的,玉河寨的张氏兄弟是贩毒的,而风月宫又是出了名的涩情场所,如今黄赌毒的大亨齐聚一堂,这里肯定有大事发生。”邓莞尔说着眨了眨圆框眼镜后她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又道,“诶!哥,既然他们都是不法之徒,也难得齐聚于此,你何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妹妹,亏你也是个法学院毕业的,证据呢?告他们黑社会开会呀?现在他们连非法集会都算不上!再说,他们这些真正的黑社会狡猾得很,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来到风月宫,自然有恃无恐。所以,我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暗中监视,静观其变。” 正说话间,张氏兄弟已经与先到一步的三大大人相互寒暄起来。 龙熙蕊通过邓浩然身上的窃听器听着兄妹俩的对话,脑中也不禁画起了问号——这些势力范围在南方的黑社会突然一齐跑到北方的风月宫来,不知有何勾当? 她坐在车里,手里摆弄着邓浩然的墨镜。原来,之前在蟑螂强面前险些跌倒的女人便是龙熙蕊。她远远听到蟑螂强和大雁的对话,知道那女孩又落入了风月宫的魔掌,却又不便即时对女孩出手相救,于是急中生智,刻意把自己的长发扎成马尾,又从车里翻出邓浩然的墨镜,那墨镜虽是男款,但唯一的好处是奇大无比,几乎可以挡住龙熙蕊大半边的脸。简单易容后,她假意在蟑螂强面前跌倒,借他出手相扶之机,把微型监视窃听器安放到了蟑螂强衬衫最上位的纽扣上。 第41章 别有洞天 龙熙蕊拿起手机,看着从蟑螂强身上的微型摄像窃听器传来的图像,只见他们别过樊路崎后,便匆匆进了风华月貌的后厨,里面有一部用来运货的电梯,几个人拉着装有女孩的皮箱乘电梯下了负1层,那里看起来是个货仓。他们左拐右转走到一个角落,周围摆放着沙发和茶几,墙上挂着巨副的风景水墨画,上书四个大字——清风明月。 那里看似货仓里供人休息的地方,但众人似乎毫无落座之意,只见蟑螂强伸手先后在“清风明月”中的“风”字和“月”字上各按了一下,结果那幅画缓缓向上卷起,露出里面黑色的墙壁来。他出手一推,整面墙居然旋转起来,几个人逐个走入,墙壁旋转了360度又复原如初,巨幅水墨画徐徐落下。原来墙的另一面别有洞天,装修得比上面的餐厅还要富丽堂皇。 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迎出来,叫了声“雁姐”、“强哥”。 “阿红,老板呢?”蟑螂强问。 “在他的办公室里。” 蟑螂强听罢一把抢过手下手中皮箱的拉杆,正要迈步前行,却被大雁拦下,只听她说:“老板要的是东西,不是这个死丫头,现在东西没找到,最好别去烦老板。再说,你也知道待会儿的事有多重要!” 蟑螂强似乎觉得大雁说得在理,又把皮箱丢还给他的手下,抱怨道:“那我们现在岂不是没什么事可干了?” 大雁冷笑一声,说:“刚才我说了,老板要的是东西,东西找到了吗?” 蟑螂强用右手拍了一下脑门,却不自觉“呲”了一声,原来他右手上骨折的中指还缠着纱布,显然方才的动作弄疼了他的手指。他甩着手叫道:“你说得对,妈了个巴子,死丫头这笔帐真该好好算算了。” 他们继续向房间内部走去,许久之后,眼前又出现一部电梯,蟑螂强进去按下了负5层。 “风华月貌地下的部分好像并不亚于它那众人皆见的地上建筑,这个风月宫,的确有些深不可测。”龙熙蕊心道。 下到负5层,电梯门一开,此前的金碧辉煌已经荡然无存,眼前是一片昏暗与阴森,俨然地狱一般叫人不寒而栗。 光线不足,影响到了龙熙蕊的观察,她只能依稀确定几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后进入了一个房间。接着,有人开了灯,房间里一下子亮如白昼,但浮现于手机屏幕上的景象却不免叫人看了心寒——刑架、锁链、皮鞭、锐器…… 虽然只是随着蟑螂强衬衫纽扣上的摄像头匆匆一瞥,龙熙蕊的心却已如拉满的弓弦——紧张起来。如果还不及时出手搭救,女孩可能会遭受严重的人身伤害,可是大雁说过他们老板要的是那“东西”,龙熙蕊猜测那“东西”就是此前女孩在医院里死命抓着的那台相机里的存储卡,所以至少在“东西”被找到之前,女孩暂时还不会有生命危险。 正犹豫之间,那只硕大的皮箱已经被打开,只见女孩整个身子蜷在里面,她口上封着胶带,双手反绑于身后,双脚捆在一起。蟑螂强亲手把女孩从箱子里提出来,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朝着她的肚子就是一脚。“东西呢?你个死丫头!” 大雁立刻推了他一把,埋怨道:“照你这样打下去,不要她命才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来!也让我见识一下你大姐雁的手段。” 大雁白了他一眼,蹲下身揪着女孩的头发把她的脸拉到自己眼前,说:“童舒阳,背叛了风月宫,你迟早都是死路一条,不过看在你我同学一场的份上,只要你告诉我东西在哪里,我保证让你活着离开风月宫,而且所有的事今后都不再追究。” 不等大雁话说完,龙熙蕊已经即刻连线夜瞳:“查一下童舒阳这个人。” “哪个童?哪个舒?哪个阳啊?”夜瞳用电子音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是个大学生。” 大雁静静地看着童舒阳,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那痛极而泣的泪水,又开口道:“相信我!这是你现在最佳的选择,说吧,东西在哪?”说着她揭开了封住童舒阳双唇的胶带。 突然,童舒阳嘴一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口鲜红的血液喷在大雁脸上,让她猝不及防挨个正着。 “啊!”一向给人以冷静稳重之感的大雁惊慌失措尖叫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原来之前蟑螂强只一脚已经把童舒阳踢得胃肠道内出血,但她知道落到他们手里,自己最终难免一死,所以借口中呕出的鲜血作最后一搏。 蟑螂强和几个手下马上上前拉开童舒阳,接下来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大雁也顾不得擦去满脸又黏又腥和着童舒阳口水的血迹,爬起来推开众人,嚷道,“死丫头现在只求一死,别中计,偿了她的心愿。” “难道你想就这么吃了这个哑巴亏?”蟑螂强挖苦道,但已经率先停止了对童舒阳的殴打。 见他停手,几个手下也直起了腰闪到一旁。 “她喜欢玩,我们就陪她慢慢玩,我有得是耐心。”大雁一边掏出纸巾擦着脸上的血,一边说,“把她给我吊起来。” 按照大雁的吩咐,几个手下用铁链锁住童舒阳的双腕将她吊起,使她只能辛苦地用脚尖点在地上。 “雁姐,我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蟑螂强一脸坏笑道。 大雁用指尖挑起童舒阳的下巴,说:“是继续生不如死,还是早点儿解脱,全在你一念之间。” 童舒阳没有回答,索性不屑地扭过脸去。 蟑螂强道:“死丫头一张铁嘴,看来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是撬不开的。” 大雁用擦过自己脸上血迹的纸巾擦了擦童舒阳嘴角的血,对蟑螂强说:“看来我得去洗个澡了。” “要不要人陪啊?雁姐?”蟑螂强一脸*笑道。 大雁轻蔑地斜了他一眼:“好胆你就来!” 蟑螂强笑得更加放肆,脱下衣服丢在一旁,道:“雁姐,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强哥从来都不介意变成*哥的!”几个手下听了也跟他一起笑。 可是这样一来,微型摄像窃听器便被他的衬衫反盖住,龙熙蕊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不禁暗暗叫苦。 另一边厢,夜瞳的高级人肉搜索已经有了结果。“找到了十二个名字发音是童舒阳的人,但本地大学在读的只有一个。” “少废话,那就是她了。”龙熙蕊催道。 “好,这个童舒阳在本地的政法大学,现在应该是读大二。” “和邓莞尔在同一所学校!”龙熙蕊道。 “嗯,学校内部的学生档案显示,她的成绩一向都很优异,每次考试都是一等奖学金的得主。不过三个月前她被开除了学籍,原因是——跟同学打架。” “从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到风月宫的妓女?”龙熙蕊不禁陷入了沉思。 车窗外面的雪正下得紧,那纷纷雪花却与绵绵雨滴不同,落地无声。 忽然宁静中传来一声车笛,只见一辆银色奥迪驶入停车场,车门一开,下来司机一人,是个中年男人,体态微显发福,上身的西装没有扣扣子。 从邓浩然车前经过时,龙熙蕊颇觉此人眼熟,冥思苦想后恍然心道:“原来是他——永业银行的行长——钱晋!” 这个钱晋是当前金融界的红人,隔三差五就不免就要上一次经济周刊的封面,所以龙熙蕊识得此人。 莫非他的到来,也与显博会、玉河寨的人有关?想及这里,龙熙蕊连线邓浩然道:“永业的钱行长也来了。” 钱晋进去单选了一张桌子坐下,但还是和三大大人、张氏兄弟有着眼神上的交流,隐藏在一旁的邓氏兄妹看得一清二楚。 邓浩然又像个解说员一样对钱晋大肆介绍一番,只听邓莞尔道:“看来这个叱咤金融界的钱行长也没那么清白!” “的确,uu看书ww.uuknshu 很多银行都在私下里干那些洗黑钱的勾当。” 耳边传来“咔嗒咔嗒”高跟鞋走路的声音,方灵芝身姿曼妙地经过邓浩然身边向钱晋的桌子走去,一时间她身上的香水味又浓郁了几分。 坐到钱晋对面,方灵芝娇嗔道:“怎么?手表给冻住啦?让人家好等!” “下雪路滑塞车嘛!”钱晋作了个很无奈的表情。 斜眼发现不远处的樊路崎已注意到他们,方灵芝立刻伸出双手抓住钱晋的双手,同时在桌下抬腿用小腿外面的丝袜摩擦着他的裤子,说:“人家等得脚都凉了呢!” 钱晋双腿一开一合,刚好夹住方灵芝的脚,道:“大雪天穿短裙丝袜高跟鞋,你把冬天当夏天过哪!不凉你凉谁啊?” “你个没良心的,本小姐穿得这么凉还不是为了让你看着爽嘛!我不管,你要补偿人家。” “好好好!”钱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推到方灵芝面前,笑道,“拿去买双暖点儿的鞋子啦!” 方灵芝一把抓过那张卡,眉开眼笑道:“哪!你欠我一双长靴啊!前两天我在店里相到一双红色的,限量版,到时候把卡刷爆了,可不准发火啊!” 钱晋更枷紧双腿间女人的脚,说:“等我火大了就把你这份冰激凌吞到嘴里,自然降温败火啦!哈哈!诶!你来了那么久,没把狗仔队给招来吧?” 第42章 池外尤物 在娱乐圈,方灵芝虽然只算是一个半红不紫的艺人,但还是时不时地会被一些半大不小的八卦杂志派出的一些半多不少的狗仔记者们给盯上。其实,像她这类人,渴望成为公众们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所以偶尔也会从狗仔们炒作出的桃色新闻中获益,尤其在搭上那些看似有身份、有地位、有知名度的人的时候。 而对于钱晋这种所谓的上流社会而言,人言可畏,任何绯闻几乎都意味着麻烦,特别在私生活方面。 “你还真当我是什么一线红星啊!到处都有狗仔尾随。不过,要是你钱行长肯投资几部大片并推荐我作主演的话……那我方灵芝的名字迅速蹿红,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方灵芝说着,用力把右腿从钱晋双腿间抽出,恰好拉掉脚上的高跟鞋,她又将裹着丝袜的秀足送出,踩向他两条大腿根部交接的部位。尽管这个桌下动作难度系数不低,她仍不误把眼光扫向樊路崎,仿佛希望从他脸上找到一种醋意大发的神情。 比起方灵芝口中“投资大片”的问题,钱晋似乎更关心“狗仔队”的问题。他一声不响回头四处张望起来,忽道:“原来樊高那个败家儿子也在,听说他最近因为交通肇事吃了官司。” “是吗?他就是人称‘地产太子’的樊路崎吗?”提及交通肇事,方灵芝一下联想起刚才坐在樊路崎对面的女交警,丁瑞妍第二次泼酒的情景她当时也看在眼里。但此刻她在钱晋面前故作意外,明知故问,好像和樊路崎不曾谋面。 “欸!他身后斜对面那两个是什么人?”钱晋指的是如今每人桌上一杯水,手里一份杂志的邓浩然兄妹。 “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看来这两个人比我这个闲人还会打发时间!” “闲着没事到风华月貌来喝白开水看杂志吗?”一边说,钱晋回身用手指搔了搔自己裤裆前方灵芝的脚心。 女人吃痒,低吟一声,缩回了脚。 “我去和败家子儿打声招呼。”钱晋站起身,向樊路崎的座位走去,眼睛却瞄向邓浩然兄妹那边。 看见方灵芝和钱晋搭在一起,樊路崎本来郁闷的心里多少又有些不悦,发现此时钱晋主动过来,他更觉尴尬,但还是站起身来,伸出手应酬道:“晋叔,这么巧!” “崎少贤侄,这么有雅兴,一个人吃饭啊!”钱晋握上樊路崎的手,又道,“咦!怎么最近流行涂鸦版的西装吗?” 发觉对方又在取笑自己那身见红的衣服,樊路崎干脆脱下上身的西服丢在座位上,说:“晋叔,你真风趣!没什么!一点儿小意外而已。” 两个人又天南地北闲聊了几句,从楼盘聊到股市,从房屋购置税聊到银行利率,但钱晋始终在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邓浩然兄妹。 寒暄过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钱晋压低了声音对方灵芝说:“那两个人有问题!” “怎么讲?” “男的每偷看我几眼就竖起杂志遮住脸,女的却始终都没有回头朝我这边看上一眼。” “难道真是狗仔队?” “我倒更怕他们不是!” “又怎么讲?” 钱晋深邃一笑,道:“你不是脚冷,想买双长靴吗?” 方灵芝一听撅起了嘴,佯怒道:“你一大早就约人家在这里久等,怎么才刚一见面就下逐客令啦!” “乖啦!到我鱼水湾的别墅等我。” “好啦!谁叫我是人家的小三儿呢!岂敢耽误你钱行长的大事!”方灵芝脸上破怒为笑道,“你的心我不敢奢求,可是今天晚上你的人可得归我!” “ok!等忙完正事,我把自己变成飞信发给你!”钱晋嘴上应付着方灵芝,心里忽觉好笑:这年头儿居然有人以当小三儿为荣的,殊不知被我一行之长包养过的女人不一而足,算来她方灵芝早已是三的n次方了。 “床上等你!”方灵芝抛出一个媚眼。 “到时候秀你新买的长靴给我看喽!” “还是等你人到了再说吧!”方灵芝蹬上跌落在地的高跟鞋,扭着蛮腰而去,临行前仍不忘偷偷冲樊路崎轻蔑一瞥。 “这就是颓废的娱乐圈和腐朽的上流社会!”在不远处窥视的邓莞尔叹道。 “这个钱行长不简单,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邓浩然说。 “真的!” “刚才他和樊路崎搭话的时候,不止一次对上了我的目光,虽然只是用眼角的余光,但这正是反跟踪技巧‘听、停、看、转、回’中的‘看’字诀,而且他可是主动出击的。” “怎么他们奸商都如此狡猾!” “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些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人才更能体会这句话的深意,而且危机意识要比普通人灵敏得多。再说,他们银行业干的本身就是无本生利的买卖,老百姓把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交给银行,银行再用这些白来的巨额资金做一些稳赚不赔的交易,从中牟取暴利,而老百姓最终得到的只是那么一丁点儿微薄的利息。” 邓莞尔点头道:“银行业简直就是在吃霸王餐!所以说,富人喜欢贷款,他们懂得借别人的钱去做生意,而穷人往往不知道自己一直在间接地借钱给富人。富人们都很会赚钱,那他们赚的又是谁的钱呢?——当然,归根结底,还是穷人们的钱!” “只要生产关系还维持在资本主义阶段,就意味着永远是由占有资本的剥削阶级来赚无资本的被剥削阶级的钱。” “精辟呀!哥,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马克思主义资本论的集大成者!” 正在这时候,龙熙蕊又一次震响了邓浩然的手机:“门外似乎又来了一些贵客。” 又一辆豪车驶入停车场,那是一辆深蓝色的凯迪拉克。门童迎出来拉开车门,并撑开雨伞遮雪。只见从后座下来一男一女,男的一头金发,在冰天雪地里竟好似阳光一般灿烂,他嘴里叼着一支粗壮的雪茄,身着黑色皮衣,虽然从头到脚一身的西洋范儿,但看五官却更似亚裔华人。若说男的给人以新潮醒目之感,女的则更是仙姿佚貌,霞装月帔。她长发如瀑,鲜眉亮眼,一张面孔竟似被名家画出来的一般,脸型娇俏,五官玲珑。她身披宝石蓝的裘皮大衣,足踏咖啡棕的过膝长靴,令其婀娜动人之态更加艳光四射。就外貌而言,如果称皮茜与何俐可之辈为美女的话,那么这个女人便该赞作绝世美女。她比标致如卉的皮茜更多几分火辣与性感,比花枝招展的何俐可又多几分优雅与高贵。她是那种看一眼便给人以如梦似画之感的池外尤物,叫人禁不住再多看几眼,然后开始慨叹:此身只应梦里有,彼貌惟该画中存! 龙熙蕊此刻也不禁把目光看得直了。女人的美可以风情万种,但龙熙蕊生平所见似乎又都不及她这一种,就连自己的妙美之身也似乎要逊色三分,此女当真堪称惊世骇俗! 金发男人一张大嘴咬着雪茄,左手夺过门童掌中的伞,右手拦腰搂过女人的腰,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虽然外表亮眼,但在女人这株奇花异草旁边,也难免沦为牛粪,但纵然化身牛粪,亦是世上最具成就的牛粪,惹人艳羡妒忌。 看着邓浩然脸上呆滞的双眼,邓莞尔说:“哥,你看见什么了?”说着她忍不住回头望去,也是一惊,道,“咦!这个女人……” “你认识她吗?”邓浩然急忙问道。 “好像在明星杂志上见过……好像又不是……”邓莞尔眼球也不再灵动,思维也不再明晰。因为这个端庄靓丽的女人,先前她眼中颓废的娱乐圈似乎也不再颓废,腐朽的上流社会仿佛也不再腐朽。 “那么男的呢?”邓浩然继续追问道。uu看书.uanhu “男的……不认识……” 目光失禁的远不止邓浩然兄妹俩,三大大人、张氏兄弟、钱晋的眼球仿佛瞬间变成了铁球,而女人的身体则犹如一块磁石,移向哪里,那些“铁球”便转向哪里。 金发男人随便捡了一个座位坐下,深吸一口雪茄,然后对waitor道:“tellyourbossi’mhere!” 女人脱下外面的裘皮大衣,露出上身白色的雪纺衬衫,更显冰清玉洁,一时间又惹得在场众人垂涎欲滴。 三大大人都望向钱晋,好像在用眼神询问那两人是什么来头。钱晋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刘大脑袋又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前去打探一下。 钱晋于是来到两人桌前,递出一张名片,道:“认识一下。”他的嘴对着金发男人说话,眼睛却斜睨着女人。 金发男人左手接过名片,右手把雪茄夹离双唇,吐出一缕青烟,缓缓读起名片道:“president-of-wing-yip-bank,sounds-not-bad!mr.——钱?” “钱晋,幸会!”钱晋说着伸出手来以示友好。 金发男人举起右手晃了晃指缝间的雪茄,表示他此刻不方便握手,随后又把雪茄塞进嘴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you-can-call-me-mr.method!” 第43章 老板有请 “so-nice-meeting-you,mr.method!”钱晋的声音一团和气,尽管面前这个举止狂妄的mr.method很不给面子,他听得懂汉语,回答起来却满口英语,而且明知钱晋是永业银行的高管,还刻意无礼待之,但钱晋毕竟纵横金融界多年,早已练就一身喜怒不行于色的内功,再加上此刻那池外尤物就在近前,他又怎能不表现得像个优雅的绅士,于是也讲起了英语。 随即他又目不斜视地看向那尤物,道:“and-miss……”言外之意,她仍是位未婚女性,不是mr.method的妻子——mrs.method。其实,在钱晋眼里,无论哪一个男人娶了她,几乎都是在暴殄天物。 “bootiful。”她说,那声音听起来比春风更柔和,比山泉更清澈,虽然只说出一个词,已让人过耳难忘。 钱晋一时辨不出那英文名字应该如何拼写,只知自己闻所未闻,但又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孤陋寡闻,只好厚颜强笑道:“it’s-my-honor-of-meeting-you(认识你是我的荣幸)!miss……布缇芙!”纵然不会拼写,可那名字的发音他算是记牢了。 “你好!”女人说着明眸善睐地看了一眼mr.method手上的名片,道,“钱先生!”同时回以一个迷人的微笑。 钱晋的心房扑动起来,撞得肋骨直颤,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流在重新分布。 望着他如痴似醉的眼神,mr.method左手把名片往桌上一丢,右手夹开口中的雪茄,大嘴一张对着钱晋的脸吹出一袭白雾。 眼前的朦胧倒让钱晋的头脑幡然醒悟,想了想还是用汉语说了句:“不打扰两位了。” 坐回自己的座位,钱晋恰巧收到方灵芝发来的短信:“靴子已买好,回别墅等你,别忘了把你自己变成飞信发给我噢!今晚我要亲晋!亲晋!亲晋!(*_*)千万不要错过好戏呦!” 要是在平时,钱晋会被这种撩人的短信逗得心痒痒,但此时他却莫名间心如止水,把手机往桌上一拍,暗道:“如果说人家布缇芙是朵红花,那么你方灵芝连片绿叶都算不上!看你的好戏?刚才差点儿都看到*了!” 虽然在一旁远观,三大大人和张氏兄弟都依稀看出钱晋此次试探最后是以尴尬收场。 刘大脑袋伸手拍了拍自己宽阔而发亮的脑门儿,说:“你们觉得那个‘金毛’像是什么来头?” 陈大耳朵一边用小拇指掏着耳屎,一边说道:“难不成是太子党?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他那不细的手指在自己的耳洞里如入无人之境,那耳朵的大小可想而知。 “要么就是个abc(american-born-chinese),一身的假洋鬼子味儿!”李大屁股说着翘起了二郎腿,这样一半屁股悬空而坐,椅子上可以留出更多的空间来给另一半屁股。 “妈的!真想打烂他那张尽说鸟语的嘴!”张之长说。他从小在山寨里长大,受的教育不多,对英语更是一窍不通,而他说出这句话更多是出于对bootiful倾国倾城之貌的觊觎和对mr.method坐拥绝色佳人为伴的嫉妒。 “老二,火气别老是那么大,与其和人动粗,倒不如看看有没有生意可谈。”张之弓缓言道,“看那‘金毛’嘴里的雪茄像是上等货,论长度、粗细,不是古巴的高希霸(cohiba),就是瑞士的大卫杜夫(davidoff)。” “弓哥你可真是见多识广啊,该不会是雪茄的收藏专家吧?”刘大脑袋眯起眼睛说道。 张之弓应道:“其实雪茄这东西我是抽不惯的,感觉有点儿呛!” “弓哥又不是卡斯特罗,没必要遭那份儿狂人的罪!”陈大耳朵接话道,结果说得众人一阵哄笑。 “不错,我从小就注定是与政治绝缘的。”张之弓说道,脸上的笑容仍意犹未尽。 这时李大屁股又道:“抽这么高档的雪茄,那‘金毛’就算不是什么官二代,也该是个富二代吧!” 张之弓喝了口茶,接着说:“据我观察,他抽雪茄的频率明显高于常人,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杆老烟枪了。” 刘大脑袋又拍了下脑门儿,道:“弓哥你真是眼光犀利,一眼就看出人家的弱点,有时候烟瘾发作也是会要人命的!” 张之弓悠悠笑道:“骰兄言重了!要人命的事我们可是万万不敢想的。其实往往有实力的人才会故意留着自己身上的缺点的。人有欲望,有需求,那么能够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需求就是一种能力,而满足人的这种自慰心理,往往就是最大的商机。” 一旁的张之长哼了一声,说:“大哥,就是不知道他对我们玉河寨的货色有没有兴趣。” “那个‘金毛’能钓上这么养眼的妞儿,多半是个喜欢寻求刺激的主儿。”陈大耳朵说,“或许你们玉河寨可以尝试一下把货包装成雪茄来卖。” “那量可真够劲的,抽上一根想不归西都难,不如起个名字叫‘一支极乐’吧!”李大屁股说。 一桌子人又笑起来,他们嘴上在谈论mr.method,但眼睛却始终时不时地望向bootiful。 正在这时,餐厅里有服务人员分别走向三大大人、钱晋和mr.method的座位,交流几句后,众人纷纷起身,往后堂而去。 “4点45分。”邓浩然看着手表说道,接着他又拨通了龙熙蕊的电话,低声道,“里面的人都去了餐厅后堂。” “我这就进去,不如让莞尔先走。”龙熙蕊说完,正准备下车,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蟑螂强穿衣服的影像,这样他衬衫纽扣上的微型监视窃听器终于可以再次发挥作用了。 只见大雁的丰乳肥臀从视频上一闪而过,她好像刚刚接了个电话,然后对蟑螂强说:“人差不多到齐了,老板催我们过去。” “童舒阳那死丫头怎么办?” “过后再说吧!我想没人能先后三次从你手上跑掉的!”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呀!把她此前出逃的事都怪到我头上吗?” “哈!是!不怪你,都怪人家太狡猾,才能从你强哥密不透风的手上跑掉!”大雁讥讽道,“真希望老板也能这样想!” 每次当大雁提到“老板”两个字,蟑螂强都像老鼠闻见了猫味儿一样,要气短三分。此刻,他有点儿低三下四地说:“那到时候还得请你大姐雁在老板面前美言几句喽!” “行啦!给你擦屁股的活儿,我干得还少吗?就拿这次来说,要不是我在大学里不分昼夜地明查暗访,死丫头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好好好!你我之间何必算得那么清呢!我蟑螂强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以后碰上机会,我肯定为你赴汤蹈火,就算赔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辞!” “行了,有你那份儿心也就够了,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说话间,蟑螂强又来到被吊着的童舒阳面前,通过摄像头,龙熙蕊看到了她伤痕累累的脸,只见她双目紧闭,似乎已昏死过去。 龙熙蕊心想:等会儿蟑螂强和大雁离开以后,倒是一个救人的好机会。 人要救,众多不法分子大聚会的真正目的她也想一探究竟。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天上的雪也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龙熙蕊正准备下车,眼前忽然射来一束亮光,顺着那光束望去,发现是路边一辆红色出租车的灯光。后座的门一开,下来一人,看身形像个男人,他踏着皑皑白雪向风华月貌的正门走来,身后的脚印出现不久,便被鹅毛大雪掩盖得毫无痕迹。从面前经过时,龙熙蕊看到他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双手插兜,领子拉得老高,与衣服连体的帽子罩着头,结果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脸。 餐厅里,邓浩然很清楚风月宫乃是龙潭虎穴,为了救人,待会儿一场恶战可能在所难免。uu看书 .uknshu 于是,在龙熙蕊的提醒下,他对邓莞尔道:“你先回家。” 邓莞尔面露难色,但还是理性地回答道:“哥,那你一会儿小心点儿,事情完了马上给我打电话。” 邓浩然一笑,道:“放心吧!你哥哥我身经百战,这种场面见得多了。” 邓莞尔刚要起身,耳边传来一簇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嘎噔”之音,兄妹俩循声一看,见一个身着绿色旗袍的女人缓缓走来,轻声道:“我家老板有请,两位请随我来!” 邓浩然心里暗叫不好,本以为在暗中监视对方,不曾想反被人家盯死。虽然心乱失策,他脸上仍故作镇静,道:“这个邀请未免姗姗来迟,莞尔,你不是困了嘛,快回家睡觉去吧!” 话音未落,只见女人右手一翻,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邓莞尔的身体,但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两位请随我来!” 事到如今,邓浩然只好一把拉过邓莞尔的手,说:“既然你们老板这么有诚意,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女人转身在前引路,似乎丝毫不担心兄妹俩逃走甚或从背后攻击自己。 一边走,邓浩然看到不远处樊路崎桌前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对他说了些什么,随后樊路崎便跟在女人后面也向后堂走去。 突然间,他的手机一振,原来是龙熙蕊发来的短信:“为了莞尔的安全,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随机应变应付他们,办法让我来想。” 第44章 登天索 不自觉间,邓浩然抓紧了邓莞尔的小手,从她那张仍带着一种应届毕业生所固有的学生气的脸庞上,他没有看到恐惧,反倒发现几分好奇之意。邓浩然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心想难道这就是谚语里常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心底十分担心有九分都在这个宝贝妹妹身上。有她在,自己的每一步计划和行动都不容有任何闪失,出手时也难免会捉襟见肘。虽然心里不同以往地紧张,但他仍不失冷静,轻轻把右手伸向腰间的手枪,小心翼翼推开了保险。 邓浩然不知道龙熙蕊现在何处,但显然她已清楚他当前的处境,于是转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微感失望之余,他随即又安下心来,人不在附近,她的境况反倒更安全一些。 此刻,龙熙蕊已悄悄从外面绕到了风华月貌的后院。通过邓浩然身上的窃听器得知风月宫已对兄妹俩有所察觉,她便打消了从正门进入的念头。风华月貌的大楼共有八层,如今暮色渐至,放眼望去,楼层越高,亮灯的房间越少。她选中了八楼靠边的一个未开灯的房间,把自己腰带正中的金属头卡对准横于屋顶的铁栏,目测好距离后,轻旋按钮,调好数字一按,只听“嚓”的一声,一条绳索如长蛇吐芯一般自腰带的头卡射出,绳索最前端有一金属小钩,绕过铁栏几圈后刚好锁死。龙熙蕊再触腰带上的按钮,绳索开始缓缓回收,她的身体便被拉向半空。龙熙蕊双手紧握绳索,双脚轻踏墙壁,飞速攀援而上。 这条构造奇特的腰带有个名字,叫作“登天索”。提起登天索,便不能不提龙熙蕊的另一位挚友——明鉴居士。他精通鉴宝收藏之术,书画雕刻与五金制造之技更是巧夺天工,龙鳞飞花所使用的九龙币与唤龙匣便是他的杰作。此人学富五车,只是性情古怪,不喜与人交往,所以长期遁世隐居。登天索乃是几年前明鉴居士为龙熙蕊量身定做的一件生日礼物。 片刻间,龙熙蕊已到达那房间的窗外,正准备进入,眼前突然灯光一亮,她也顾不及往房间里瞧,只得双脚朝窗台一蹬,整个身子向侧方旋转开去,闪在窗户一旁。她的动作干净利落,美中不足是窗台微厚的积雪上留下了她两个前脚掌的脚印。 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龙熙蕊听不到房间里的动静,于是掏出一个酒盅样颜色透明的东西贴到了玻璃下角。那是一个灵敏度超高的声音放大器,调频后便可以把屋内的声音信号传入她的耳机。 龙熙蕊听到关门声和渐行渐强的脚步声,有厚重的平底皮鞋声和略显细尖的高跟鞋音,她判断进来了一男一女。 耳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显博会、玉河寨的人,还有永业的钱行长,以及那位mr.method,都已经到场。” “松爷呢?”男人问道。 “他刚到。” “那个樊家少爷怎么说?”男人又问,他的声音沉稳而富磁性,说起话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是那种很招女人喜欢的音质。 “都在你意料之内,樊路崎他同意了,阿红已经带他过去了。” “老子请不动,把儿子拉进来也好。”男人说着,他低沉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没到的还有谁?” “默言堂、水杨街的人,不过按照最初的预计,他们应该也不会派人来的吧?” “那倒未必!”他的声音在耳机里也渐渐大起来。 感觉男人正向窗口走来,龙熙蕊心里一下子不安起来。站在窗前,只要一低头,即可看见她留在窗台上的脚印。虽然纷纷雪花已使脚印逐渐变浅,但那形状依然清晰可辨。 大楼对面是一排参天松柏,在树顶可以依稀看到那些留在北方过冬的喜鹊所搭成的鸟窝。龙熙蕊灵机一动,右手一扬,龙鳞飞花破空而出,正中树顶一根较粗壮的枝杈,震得其上的积雪如雪崩一般坠落,几乎瞬间填满了那鸟巢,结果喜鹊一家老小倾巢而出,在天空中盘旋而鸣,“喳喳”的叫声不绝于耳。 龙出有迹——只见那枚龙币被树枝反弹后便向地面坠落;鳞散可识——龙熙蕊迅速取出唤龙匣一按,于是在着陆之前,那枚龙币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弧线,飞回唤龙匣内。 说时迟,那时快。喜鹊惊飞吸引了刚刚走到窗前的男人的目光。“丰年好大雪,瑞雪兆丰年!喜鹊声嘻嘻,俗云报喜鸣!”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种欢快之情。说罢,他一伸手,推开了窗,结果窗台上的积雪被窗框一扫,那双脚印便不复存在。 刚要松一口气,龙熙蕊猛然间发现那敞开的窗子正向自己袭来,不容多想,她右手往墙上一推,同时左手旋钮放长绳索,于是人像荡秋千一样向外甩出,飞回时由于绳索拉长,人已降至七楼,眼前闪过挂于墙壁上的空调外机,她一把勾住,终于定住自己的身体。 “那两个警察呢?”男人再次发问。开了窗,无需借助扩音器,他的声音也已听得真切。 “按你的吩咐,阿绿正带他们去六楼的房间。” 龙熙蕊心间一动,知道他们正在谈论的是邓氏兄妹,可以听出对方已识破邓浩然的警察身份,但误把邓莞尔也当作了警察,以为是他的同事。 只听女人又道:“要不要把他们两个给解决掉?” “这个我自有打算。”男人顿了一顿,说,“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巧儿,你下去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到。” “知道了,老板!” “老板”两个字让龙熙蕊颇感意外,众所周知,风月宫是由人称“皇母”的黄浴娘一手建立,这个如今算来已年过六旬的老妇才该是老板,如果此人病故亦或风月宫换了老板,那讯息的热门程度一定不亚于明星离婚,可类似消息至今并无人提及。龙熙蕊转念一想,也许大老板之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直属老板。但听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并未提起“皇母”的名字,好像今天的黑帮聚会便是那男人自己的计划。而那个拿着手枪邀请邓浩然的阿绿,她口中的“老板”,所指也应是此人。 正思索间,头上传来巧儿离开时关门的声音,随后男人关了窗,但从耳机里,龙熙蕊又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好像在和别人通电话:“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 “有你出面,不怕他们不合作。” …… “不不不!留在手上,始终是张王牌,等你我大功告成,再动手也不迟。” ……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说完,男人好像结束了通话,脚步声响起又渐弱,最后耳机里传来“咔”的一声关门音。 确定男人已走,龙熙蕊松了口气,终于自己不用再像个雪人一样被吊在半空。她放开把着空调外机的手,于是身体如钟摆一般飞到那房间正下方,刚好经过七楼的房间,无意中,她向里面一瞥,虽未开灯,却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背窗而立,而此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带着连衣的帽子,正是她在风华月貌门口见到的那个搭乘出租车而来的男人。 不及多想,龙熙蕊收起绳索上了八楼,窗户已从里面关死。她把戴在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对准窗子的边槽,轻旋指环,从雕刻成花的钻石中弹出一枚微小的钢珠,进入边槽后没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起来,结果是将里面所有的机关撞开。这枚戒指便是明鉴居士发明的万能钥匙,他自称可以打开世界上任何一把锁,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结果,不到一秒钟,那小钢珠便解决了那扇窗户,在磁力作用下又跳回了龙熙蕊的钻戒。 房间里有一张老板台,后面立着可旋转的老板椅,看装璜摆设,是一间品味不俗的办公室。龙熙蕊拍掉身上的雪,坐到了老板椅上。老板台的抽屉都上了锁,但在那小刚珠面前,只是秒秒钟的事。龙熙蕊打开里面一份文件样子的东西,好像是一项商业合同,其中授权页上有签名,授权人叫作易尊,而被授权人是潘巧儿。uu看书 .ukansh 龙熙蕊想起此前房间里的男人便叫女人为巧儿,莫非两人就是易尊和潘巧儿! 比起这些,似乎邓浩然兄妹的安危更令人担心。龙熙蕊掏出手机,发现邓浩然的位置正如潘巧儿所说,到了六楼中间,便停在了那里。 其时,邓浩然在阿绿的指引下,和邓莞尔乘电梯到六楼,进了一个全封闭的房间。那里有一张宽大的沙发,茶几上摆满了茶点,正对着的墙上有一面巨大的电子屏幕。 “老板请两位在这里稍作等候!”阿绿脸上仍是服务行业里那种招牌式的微笑,不多不少露出六颗洁白的牙齿,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出于职业上的条件反射,邓浩然开始查看起房间里的情况,而邓莞尔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到沙发上大吃大喝起桌上的东西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吃东西!”邓浩然气道。 不想邓莞尔却振振有词道:“咱们中午就没吃好,磨刀不误砍柴功,哥,你也补充点儿能量吧!” 邓浩然心觉妹妹的话倒也在理,便伸手抓了块点心塞在嘴里,没想到那味道竟然好到生平未曾尝过,于是又塞了一块,但他仍是一脸严肃。在房间里查了一圈,唯一重要发现就是那唯一的房门上的电子锁已经锁死。 “难不成要被人家来个瓮中捉鳖!”邓浩然心道,随即把手机拿在手里,准备向上帝、韩兴等人求援,却发现手机信号已经被彻底屏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