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在獲悉楊秋刺殺呂布特使不成,反而被馬超殺了個幹幹淨淨,首級還被送至長安,呈交呂布案前,就知道他與馬騰馬超父子之間,已斷然再無一笑泯恩仇的可能。


    此後,壞消息一個接一個。


    馬騰被神醫華佗醫治得可以下床榻了;馬騰決意前往長安休養,這也就意味著,馬超率領的馬家軍,多半已經選擇了歸順呂布。


    故而年關未過,韓遂就在籌謀著,趁著馬騰尚未去到長安,並州軍尚未西進,馳援漢陽,抓緊調集各方兵馬,齊聚於襄武,務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敗馬超所率的馬家軍,拿下漢陽。


    可是,就在他的大軍正從金城、隴西各地陸續趕至時,他同時也接獲呂布出兵漢陽的消息,並州軍統帥,則是呂布帳下大將,河東徐晃,先鋒大將,則是昔日的衛將軍李肅。


    一舉擊潰馬超,攻入漢陽,這個謀劃因徐晃所率大軍的到來,而變得難以可行。一計不成,韓遂再次心生一計,他與衛將軍李肅之間,當年在率軍共抗關東聯軍,以及率軍征討占據長安的皇甫嵩時,頗有交情,故而他想著,可否從李肅身上,打開一個缺口來?


    一連月餘,韓遂與馬超、徐晃聯軍,在襄武和獂道之間的原野上,相互試探互攻,各有勝負,韓遂透過信使,與李肅之間來往不斷,他自以為得計,卻絲毫不知,李肅打一開始,就將韓遂所圖與徐晃、馬超等人合盤托出,眾人則決意將計就計,將韓遂拖在此處。


    徐晃要等的。自然是張燕的遠征軍消息,一旦張燕所率遠征軍攻入金城郡內,消息傳來,韓遂必然不敢再在襄武多呆,那時,無論韓遂是大舉撤軍,還是派遣部分兵卒回援,都將是破敵良機。


    韓遂的一應反應,正如賈詡所言:繞道安定、武威兩郡,抄金城郡的後路。路遠難行,韓遂必定以為不可能,等到他接獲消息時,想再調整布防,就為時已晚。


    這是因為賈詡料定韓遂自認為熟知西涼山川地形。呂布的並州軍,從上到下。皆非出自西涼。斷然不會涉險兜個大圈子,自金城郡背後夾擊。


    與李肅多番隔空密談之後,韓遂終於還是心中生疑,再次派出一名信使,擺出一副再談不攏就不再談的架勢。


    月上中天,皎潔明亮。照得遠山輪廓盡顯。韓遂獨自立於襄武城頭,看著如一條白色飄帶般的驛道,延伸到遠處,順著驛道東行不足五十裏。即是擋住他大軍去路的獂道。


    空中時不時有雲彩飄過,圓月時而如披上薄紗,欲隱欲現,夜風習習,分外涼爽宜人。


    韓遂的心裏,卻沒有這般雲淡風輕,而是充滿無奈。這一次,他聚集重兵,如若還是不能攻下獂道,打開漢陽屏障,也就意味著,他再也難以實現東進的願望了。


    一個被他打殘了的馬家軍,都能擋住他的去路,更何況如今得到關中呂布支持的馬家軍?更何況呂布還派大軍前來支援?


    身後,腳步聲急促響起,在靜夜之中,顯得異常清晰。片刻之後,來人在韓遂身後站定,撲通跪地稟道:“稟主公,榆中急報!”


    韓遂一驚,倏然轉身。


    急報來自榆中,而不是金城郡治允吾,這令他心裏升騰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來,轉念之間,冒出的一個念頭就是:難道最不可能的事發生了?


    “是誰所報?”


    韓遂仍舊心存僥幸,問道。


    “成橫將軍遣人急報,十萬火急!”


    剛剛聽到成橫的名字,韓遂的一顆心就直往下沉,及至聽到“十萬火急”,心裏更是咯噔一聲,碎裂成一地。


    以至於他的雙手,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隻是因為背負於身後,且在月光下看不太清,所以才讓人以為,他仍舊是鎮定自若。


    非常時刻,韓遂猛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沉聲道:“嗯,回帳!”


    在城頭上,雖然無人敢近前來,可是韓遂萬分謹慎,就怕這十萬火急的急報,被帳下士卒聽去了隻言片語,傳揚開去,立即就會令得軍心動搖。


    強作鎮定地緩步回到帳中,韓遂了令親衛將疲累不堪的信使架來,屏退左右,溫聲問道:“成橫將軍急報何在?”


    信使不顧疲累,爬起來施禮稟道:“主公,成橫將軍,來不及書信,乃是稟的口訊。”


    “嗯?”韓遂雙目緊鎖,反問道,“口訊?”


    “是!”信使答道,“乃是探自武威的傳言,呂布派武威賈詡,率軍繞過安定郡,已抵武威境內,正逆大河而上,直撲榆中。”


    “傳言?為何是傳言?”


    韓遂大惑不解,追問道。


    “武威太守張雅遣使至榆中,對成橫將軍說,求見主公,願唯主公馬首是瞻。可同時,即有並州軍抵武威的傳言至。”


    聽到這裏,韓遂原本是一顆心直往下沉,現在則是發現,沉下去的心並未著地,而是似乎墜入到一片迷霧之中,不辨東西南北。


    武威太守張雅,一直對他的盛情邀請若即若離,如若不是因為武威比之金城還要遠離中原,而他帳下大軍一直都相當緊缺,他恨不得派遣大軍,前去武威將張雅給拿下,當場斬殺。


    如今,在這個節骨眼上,張雅竟然會主動派人前來,這到底是何用意?


    與此同時傳來的傳言,到底是確有其事,還是故弄玄虛,擾亂軍心之舉?


    韓遂心裏充滿了疑惑,搞不清當前到底是什麽狀況。


    默然良久,他還是一無所得,隻得轉頭問道:“成橫將軍還有什麽口訊?”


    信使答道:“就這些,茲事重大,成橫將軍不敢自作主張,故令屬下緊急稟報主公定奪。”


    “定奪?”


    韓遂在心裏哀歎一聲,就憑這麽隻言片語,他可能怎麽定奪。


    無奈之下,他隻得令信使前去歇息,同時心裏有了決斷,如此這般,隻得先觀望觀望,待榆中成橫再有軍情稟報時,再做定奪。


    正在如此想著,帳外突然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韓遂雙眉大皺,剛剛稍稍放下的心,又再次懸了起來。


    親衛在帳外稟報,得韓遂首肯,掀簾入內,在他身後,跟著的,正是韓遂派去見衛將軍李肅的信使。


    待親衛退下,韓遂心裏著急,麵上卻愈發平靜,問道:“如何?可有見到衛將軍?”


    信使麵露得色,答道:“稟主公,衛將軍早就對呂布專橫不滿,已決意做主公內應,約定三日後子時,獻開城門!”


    “好!”


    韓遂不由得眉飛色舞起來,大叫一聲好。


    在襄武待了這麽久,這還是他頭一遭聽到這麽個好消息。


    如若有李肅作為內應,偷開襄武城門,韓遂非常確信,此次當能一舉攻下襄武,打開漢陽的西大門。


    然後再乘勝直逼冀縣,那時,哪怕馬超和徐晃的聯軍兵力再雄厚,也擋不住他的得勝之師。


    韓遂越想越是興奮,在中軍大帳內來回踱步一圈,這才將激蕩的心情平息下來,來到信使跟前,問道:“衛將軍可還有什麽話帶到?”


    “有!”信使答道,“衛將軍要屬下稟報主公,事成之後,他會聯絡長安城內的舊部,還有一眾朝臣,共謀大業。隻是……”


    “隻是什麽?”


    “衛將軍說,事成之後,他要佩車騎將軍印綬。”


    韓遂聽了不禁莞爾,麵露微笑,心裏卻在冷笑不斷,隻是在踱開三步後,說出的話,卻與心裏所想全然不同:“莫說車騎將軍,就是衛將軍想要驃騎將軍印綬,也盡可由得他。”


    一驚一乍一喜,今夜對韓遂而言,注定是個不眠之夜,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還是謹慎地再派信使,秘密往見李肅,再三確認所謀無誤後,這才放心大膽地調兵遣將,準備夜襲獂道。


    三天的工夫眨眼即至,期間榆中,乃至金城都沒有軍情傳來,以致韓遂確信,當日成橫遣使緊急稟報的兩件事,武威太守張雅之事為實,有關並州軍繞道安定、武威,遠征金城為虛,當不得真。


    天上的月亮,雖然缺了一角,但亦是甚為明亮,韓遂親自率軍出城,乘夜趕往五十裏外的獂道,準備與李肅裏應外合,拿下獂道。


    大軍來到城外二十裏處,沒有再往前,而是潛伏在緊挨驛道的幹涸河穀內,靜待李肅打開城門的信號。uu看書 w.ukan


    兩軍在襄武和獂道之間,對峙交戰已久,雙方的斥候,都隻能前出至城外二十裏,一旦越界,即會遭致另一方的剿殺。


    眼看著約定的時辰漸至,韓遂的心裏,卻反而越發的冷靜,他獨自一人背負雙手,仰頭觀星,心裏想著的,卻全是此次與李肅秘密來往的事。


    凡事三思而後行,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在他心目中,謹慎謹慎再謹慎,任何時候,都是至關重要,此前就是他的謹慎,讓他數次躲過生死大劫,戰勝對手,活到如今。


    現在,老搭檔也是老對手馬騰,已被他給完全廢了,整個西涼,可以說已無他的對手,如若不是呂布橫插一隻腳進來,他有把握在兩年內,徹底掌控西涼。


    “主公!”有人急急奔來,低聲稟報,“時辰已到!”(未完待續。。)


    ps:感謝“木魚叁豊”的打賞,謝謝!


    【晉王呂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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