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說得很輕描淡寫,可是長史楊弘,還有主薄李豐,卻同時身軀一震,低下頭去。


    兩人所想正是一模一樣,那就是主公袁術準備對淮王劉琮下手了。


    作為袁術的左臂右膀,長史楊弘,主薄李豐,可說是袁術身邊最為倚重的得力助手,無論大事小事,首先都是跟他們兩個商議,然後才開始實施。


    而袁術的一些未成形的想法,即便有些並未跟他們兩個商議過,他們兩個也還是能猜知一二。


    袁術試圖登基稱帝這事,他們兩個雖然並未得到明示,卻為袁術執行過不少隱秘的準備工作,故而對袁術的心思知之已久,如今阻礙袁術自立的障礙,其實隻有一個,那就是袁術擁立的淮王劉琮。有劉琮這位名義上的主子在,袁術想要實現自己的野心,首先在大義名分上,就站不住腳。


    低頭沉吟片刻,楊弘和李豐不約而同地抬頭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彼此的想法,那就是公孫瓚殺樂成王劉陔一事,再一次點燃了袁術心中的野心,故而才這麽心急地提出與淮王劉琮遊獵。


    在此前,楊弘和李豐就已幾次打消過袁術類似的想法,蓋因他們兩個認為,當今天下雖然大亂,但天下人還是打心底裏認可姓劉的坐天下,還沒有到可以接受改朝換代的時機。


    況且如今天下群雄並起,爭霸剛剛開始,此時稱王,乃至稱帝,無異於是給天下群雄豎立起一個活生生的靶子,出兵征討之,既能得實惠。又能賺名聲,群雄何樂而不為。


    可是,袁術的這般心思,從未對兩人明說,所以他們的勸說,也就隻能就事論事,無法說全說透。


    長史楊弘在心裏暗歎一聲,微微欠身,對袁術道:“主公,邀淮王遊獵。主公可是有何打算?”


    袁術頗有些不滿地瞥了楊弘一眼,袍袖一拂,起身緩緩踱步,緩聲道:“怎麽,遊獵而已。有何不妥麽?”


    楊弘和李豐也已識趣地站起身來,跟在袁術身旁。楊弘忙躬身答道:“並無不妥。隻是,隻是明確主公所需,屬下等好去做好萬全準備。”


    袁術聞言止步,盯著門外的春光,沉吟不語,半響之後。方才緩聲答道:“春色宜人,久呆不宜,出外遊獵散心,你們。就照此去準備吧。”


    楊弘心中一凜,躬身恭敬答道:“是!屬下告退!”


    李豐也出聲告退,出得門外,方才憂心忡忡地對楊弘低聲道:“子恢兄(ps:楊弘字子恢),主公這是……”


    楊弘搖搖頭,打斷李豐的問話,壓低聲音道:“此事不宜多議,且按主公吩咐,準備去吧,為兄告辭了,請!”


    言畢,楊弘匆匆登上馬車,得得離去,李豐眼看著馬車遠去,呆立良久,亦隻有在心裏長歎一聲,頗有些心灰意懶地上車呆坐,步楊弘之後,離開州牧府。


    其實此時楊弘心裏的失望,比之李豐,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無力地靠坐在馬車車壁上,將車簾放下,對窗外的春光美景,一概無視,疲憊地閉上雙眼,隻覺得頭腦嗡嗡作響,隱隱作痛。


    此前,派人毒殺豫州牧孔伷;遣刺客假冒王睿和張谘門客,刺殺孫堅;遣刺客刺殺湣王劉寵,楊弘都是知情者,且都極力讚同,可是,殺淮王劉琮,無論是用什麽樣瞞天過海的手段,他都極力不讚成。


    可是,主公袁術明顯就知道他和主薄李豐會不讚成,所以幹脆就不同他們兩個商議,隻是讓他們準備遊獵事宜,至於其他,則準備自己動手。


    雖然前有公孫瓚悍然托辭殺了樂成王劉陔,可這除了說明公孫瓚已是在自暴自棄之外,說明不了任何問題,仿效公孫瓚所為,豈不是想要步他的後塵麽?


    想到這裏,楊弘不由得頭痛欲裂,低聲呻吟出聲,痛苦地伸出雙手,用力揉捏著兩側太陽穴,卻絲毫未能緩解頭痛。


    這個時候,楊弘心裏才閃過一絲悔意,恨不該當初跟了袁術,而沒有去投效冀州袁紹。


    盡管此刻的心裏想法頗有些惡毒之嫌,楊弘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愧疚,反而除了後悔外,沒有其他。


    蓋因他很悲哀地發現,主公袁術,恐怕真的會步公孫瓚的後塵。


    “唉!”


    楊弘思前想後,頭痛欲裂,最終隻有長歎一聲,深吸緩呼,強行收攝心神,不再多想,如此方才頭痛漸漸緩和下來,不再那麽厲害。


    袁術親自布置下來的事情,沒有人膽敢拖延,僅僅過去三天,一應準備就已妥當,剛好天氣亦是風和日麗,就挑在這麽個好日子,大隊人馬開出沛國國都相縣,往相縣東郊外五十餘裏外的婁頂山行去。


    相縣位於雎水河畔,西郊附近二十裏處,其實也有一處連綿起伏的山丘,隻是無論是山高,還是綿延範圍,均比不上城東的婁頂山。


    其實,婁頂山也隻是在一馬平川的淮北一帶,算得上是山而已,如放在多山的並州、涼州一帶,隻能算得上是丘,而稱不上山。不過婁頂山綿延百餘裏,溝穀相連,林木茂密,野獸眾多,算得上是沛國和任城國之間的一處遊獵聖地。


    袁術邀淮王遊獵,一應隨從自是少不了,一路上旌旗飄揚,人喧馬嘶,好不熱鬧。


    遊獵大營就設在婁頂山山腳,依山傍水,歇息一夜,次日一早,淮王劉琮即與袁術全身披掛,帶著大隊隨從,入山圍獵。


    到得傍晚時分,才興盡而回,帶回來的獵物,林林總總不下二十餘種,就連一向養尊處優的淮王劉琮,和後將軍袁術,也都親自出手,頗有收獲。


    是夜,月朗星稀。婁頂山腳,雎水河畔,燃起數十堆熊熊火堆,淮王劉琮,後將軍袁術,與一眾隨從同樂,席地而坐,暢飲美酒,盡情享用烤得外焦裏嫩的鮮嫩野味。


    一直到子時時分,雎水河畔的喧鬧。才漸漸止歇下來,等袁術回到奢華寬大的營帳,卻毫無睡意,過不多時,在親衛的帶領下。一人閃身入帳,徑直來到袁術跟前跪下。


    “都準備好了?”


    袁術的聲音冰冷冷的。帶著無比的寒意。倏忽飄渺,像是從九天雲外傳來。


    來人低頭低聲應道:“是,都準備好了。”


    “嗯!”袁術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來人,陰惻惻地低聲說,“明日之事。務求萬無一失,如若出了差錯,爾等,提頭來見!去吧!”


    來人應諾一聲。起身倒退至帳簾門口,轉身的同時,閃身而出,帳中隻見帳簾一閃,就已隻剩下袁術一人。


    次日一早,大隊人馬縱騎出營,很快即馳入山中,順著穀道一路深入。


    淮王劉琮一身銀白色的甲胄,銀光閃閃,甚是亮眼。


    這套甲胄純以白銀打製而成,樣式極盡繁複,裝飾意義,明顯大於實用,也隻有從小就養尊處優的王公貴族,才會穿戴這種輕便,好看,防護力卻不如皮甲的甲胄。


    奔出數裏,射殺一些隨從驅趕出來的野兔,淮王劉琮有些意興闌珊,對身旁的後將軍袁術道:“來來去去的,都是些野兔,這些隨從,可真不堪大用!”


    袁術陪著笑,答道:“王上貴重之軀,不宜繼續深入,以防遇到猛獸,遭遇危險,遊獵麽,就在左近且遊且獵,亦是一樁樂事!”


    “哎,”淮王劉琮不幹了,接口道,“如今天下大亂,正是彰顯武勇之時,隻獵些野兔什麽的,如何盡興,走,往裏走,如有遇到猛獸,那才盡興!”


    言畢,他率先催馬往前,袁術直著脖子叫喚著,阻止著,可無濟於事,隻得帶著隨從跟上。


    其實心裏頭,袁術卻得意非凡,這種引著他人主動往火坑裏跳的感覺,真正是太棒了,比起命令他人服從,還要更有成就感些。


    昨日遊獵回去後,他就令人傳播消息,說在山裏頭,發現有很多凶猛的野豬,成功地激起淮王劉琮的興頭,其實,那裏麵,會有什麽猛獸,他可比誰都清楚。


    這一路深入,就是二十餘裏,劉琮興致不減,相中一處好地方,即令隨從散開,驅逐野獸,後將軍袁術途中下馬歇息時,腳不慎扭傷,此刻仍留在後方數裏出候著。


    袁術其實並沒有歇著,而是在親衛的簇擁下,策馬小步而行,走不多時,前方突然傳來數聲虎嘯聲,隨後喧鬧大作。


    雖然隔著這麽遠,低沉的虎嘯聲,仍舊令袁術的坐騎甚是不安,一眾親衛亦是當即長刀在手,將袁術護在正中。


    不多時,正在心驚膽戰之際,前方馬蹄聲急,有人縱馬疾馳而來,直奔袁術,麵現驚惶稟道:“報,前方出現猛虎,淮王馬驚奔跳,淮王,淮王……”


    袁術怒目圓瞪,急急追問道:“淮王如何了,快說!”


    馬上騎士深吸一口氣,一口氣稟道:“淮王墜馬重傷!”


    “什麽?!”


    袁術大驚失色,uu看書 ww.ukashu心底裏,卻在暗自得意,如此完美無瑕的籌劃,也隻有他,才能做到。


    可表麵上,袁術卻是心急如焚,不顧腿傷,率眾急急趕至。


    猛虎已為隨從驅走,不見蹤影,淮王劉琮躺在臨時鋪就的營地上,氣若遊絲,嘴角不斷地溢出血沫來。


    “王上,王上!”


    袁術雙膝跪地,伸手緊緊抓住淮王劉琮的手,不停叫嚷著,悲呼著,不知情的隨從,都打從心底裏湧起傷悲和敬佩來。


    淮王劉琮艱難地轉頭,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話來,袁術當即大聲令道:“快,送王上回營,請醫師延治!”


    “主公!”親衛統領在旁趕緊低聲勸道,“王上傷重,不宜移動顛簸,還是趕緊請醫師前來,方為穩妥!”


    袁術如大夢初醒,連連點頭,一連串的命令傳下,當即有人上馬,疾馳而去。(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晉王呂布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e江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e江月並收藏晉王呂布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