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189)八月二十八,帝都洛陽城內一場不大不小的火災,猶如一點火星掉落油鍋裏,將本就亂成一團的洛陽徹底點燃。


    新任前將軍董卓躺在寬大奢華的床榻上,左右兩名美人玉體橫陳,蜷縮在他那壯碩的身軀旁邊。


    室內炭火不再旺熱,透過覆著的一層白灰,散發出最後的一點熱力。可饒是如此,室內仍舊溫暖如春,與室外的清冷,貌似處於不同的世界。


    “嶽父大人,嶽父大人!”


    “嗯?!”


    董卓聽到門外傳來聲聲焦急的叫喚,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呼地在床榻上坐起,低聲喝問:“何事?”


    “嶽父大人,小婿有急事稟報!”


    董卓雖然仍舊睡眼朦朧,可如此熟悉的聲音,他剛才就已經聽出來了,正是他的女婿李儒,也是如今他帳下最為倚重的謀士。


    “急事?!”


    董卓再來一個激靈,一躍而起,跳下床榻,赤著雙腳,隻是隨手裹著一件單薄的睡袍,三步並作兩步,拉開房門。


    冷風一激,董卓卻渾然不在意,敞開的胸膛處,露出大片大片黑密的胸毛,身軀雄壯,燈燭這麽由下往上映照,襯得董卓如同暗夜中浮現而出的魔神,威嚴,而又令人敬畏。


    李儒明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踏上台階,來到董卓身旁,低聲道:“稟嶽父大人,丁原,死啦。”


    “什麽?!”


    董卓大驚,旋即大喜過望,扭頭看向李儒,低聲喝問:“真是呂布那小子殺了他?”


    李儒搖搖頭:“奉先左腿中劍,貌似傷得不輕,仍舊昏迷不醒,如若不是發現得早,他就要和丁原一起葬身火海了。”


    “哦?!”


    董卓難掩內心的興奮,燈燭映照下,雙眼閃閃發光,踱開兩步,又踱回來,似是在自言自語:“如此說來,殺丁原的另有其人?”


    “是,小婿也是如此以為。可不管如何,都得搶先將奉先招攬過來,如此一來,洛陽城內,各部兵馬雖多,卻無人可擋嶽父,到得那時,可謂大局已定。”


    李肅說的,董卓自然更加清楚。


    如今的洛陽城內,兵馬是不少,東郡太守喬瑁率五百新兵,大將軍掾王匡率西園殘部千人,都尉鮑信招募的泰山健兒千人,都尉毋丘毅招募的丹陽健兒千人,另外,還有掌握在袁紹袁術兄弟手中的禁軍,以及典軍校尉曹操和右軍校尉夏牟所部。


    這麽多雜七雜八的兵馬,董卓沒有一個瞧得上眼,真正能與他有一戰之力的,隻有執金吾丁原所率並州銳卒。


    “好,子嚴(ps:李肅字子嚴)何在,他與奉先有同鄉之誼,由他去勸說,最為適宜。”


    “嶽父大人放心,小婿已擅自做主,讓子嚴連夜趕了過去,答應給奉先的東西,一樣不會落下。”


    董卓一聽,大為高興,連連點頭:“好,好,有子嚴趕過去,老夫大為放心。此事辦得好。嗯,天色一亮,老夫還是親自跑一趟,丁建陽乃當今名士,又是朝廷重臣,他這一去,老夫怎麽著,也該當送他一程才是啊。”


    董卓這話說得聲情並茂,不知情者聽到了,鐵定會以為他和丁原乃是多年至交,絲毫不會想到,就在前兩天,丁原剛剛率軍與他大戰過一場。


    有悍勇無比的呂布統帥並州精騎,董卓一向引以為傲的涼州精騎,竟然也不能占得上風。


    “嶽父大人說得是,小婿這就去準備一應物事。”


    “嗯!去吧!”


    董卓答應一聲,轉身回屋,關上房門,興奮得來回踱步,沒有絲毫睡意。


    所有人都知道,執金吾丁原麾下兵馬,統兵大將一直是其帳下主薄呂布。丁原原本一直與袁紹交好,如今他一死,如能搶在袁家反應過來之前,將呂布招攬過來,那時無論是北軍五校,還是禁軍,都將沒那個膽量與驍勇的涼、並精騎對抗。


    到得那時,洛陽,將由我董某人說了算。


    董卓想到這裏,胸中一股火熱湧起,豪邁頓生,就連胯下雄槍,此刻又已雄赳赳氣昂昂。眼角瞥見床榻上的玉體橫陳,董卓三兩步跨上床榻,如同餓虎撲食一般,在嗯嚶的驚呼聲中,雙手把起美人玉腿,立馬挺槍,低喝一聲,勇往直前,直搗花蕊。


    天色剛剛麻麻亮,呂布再次醒轉過來,睜開眼時,他就知道,這一把他賭對了,麵上雖然不露分毫,心裏,卻有著無比的激情與豪邁。


    他想到的,是他後世的喃喃自語,擊暈自己前的誓言,他將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很多很多人的命運。


    可轉念間,小嬋那清秀脫俗的麵容,窈窕溫軟的嬌軀,又一一浮現出來,她,還好嗎?隔著時空天塹,她,還在念著自己嗎?


    強行將這些念頭逐出腦外,毫無意外地,他發現自己躺在床榻上,左腿上的劍傷雖然仍舊痛得很,可傷口處傳來的清涼告訴他,傷處已經敷上藥。


    這麽躺了不知多久,原本頭痛欲裂,此刻竟然好了許多,隻是仍舊在隱隱作痛。


    “嗯,義父呢?可安好?”


    呂布轉頭,朝侍立在床榻旁的婢女問道。


    婢女身穿一身素白衰服,無需她答話,uu看書uah呂布就霍地坐起身來,連聲驚問:“怎麽,義父,他,他,他怎麽了?!”


    在床榻前侍立的,還有呂布的原配嚴氏,此刻聽到呂布如此失聲驚問,嚴氏淚珠不住滴落,盈盈跪倒在呂布床榻前,泣不成聲:“義父,義父,已...”


    嚴氏一句話沒說完,頭就這麽一歪,身子一軟,就往地上倒去。


    “夫人!”


    駭得侍立的婢女失聲驚呼,忙一窩蜂地湧上前去,手忙腳亂地叫喚著,忙亂著。


    “義父!”


    呂布直愣愣地呆望虛空片刻,而後一聲悲呼,噗嗤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往後便倒,咚地一聲,再次暈倒在床榻上。


    他這倒不是完全做戲,頭先他劈自己後腦勺的一巴掌,許是拍得狠了點,此刻頭都有些暈暈的,至於噴出的鮮血,當然不是受了什麽內傷,而是他狠心咬破自己的一側口腔黏膜,流出的鮮血而已。


    如今擺在他眼前的大難關,就是如何將他與義父丁原之死撇開關係,雖然在呂布心底裏,隱隱有個念頭對此很是不以為然,可呂布卻知道,這可是件關係到今後的生死存亡的大事,絲毫馬虎不得。


    不然,這弑父的惡名一旦背上肩了,可就再也揮之不去了,到得那時,無論呂布如何自認驍勇無敵,也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與此相比,這個時候受點皮肉苦頭,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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