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之後,許乾銘去了一趟北郊。


    那裏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麵刻著:克拉市第八中學“四一二”火災殉難師生紀念碑。在碑頭題記幾個大字的下麵,刻著所有遇難師生的姓名。


    碑的背麵,記錄了這次災難的全過程。


    這塊紀念碑將成為克拉市這次慘痛的曆史教訓之見證。


    它的後麵,是一個巨大的水泥墓丘,合葬著所有遇難師生的骨灰,四周長著幾棵大鬆樹。許乾銘不禁想起夢中天鵝河中學門前那幾棵大鬆樹。


    不遠處,是一個老墳場,名叫“天鵝河墓地”。


    許乾銘走過去,找到一個被荒草埋沒的矮小墓碑,上麵的字跡依稀可辨:赫連秀英之墓。


    許乾銘彎下腰,輕輕把墳上的草拔光了。


    前幾天,校園外的路邊突然出現一間不分男女的茅房,之後就有個東西夜裏出現在茅房裏,紅胳膊,綠爪子。


    它也蹲坑,手裏拿著一卷外麵花花覆蓋的衛生紙,然後問上廁所的人用什麽顏色的紙,猜錯的人通常都被殺涅盤,猜對的人才可以逃命。


    隻有一個答對的人,他竟是個標準的色盲,可是回到家立刻咽了氣,但是他總算把這件事情通知了家裏人。


    有一天,天很黑。


    兩個家夥開車在鄉間小路上顛簸,一個一身黑t恤,光頭,鷹鉤鼻,滿臉橫肉的高個男子,名叫趙高。是許乾銘讀高中時候的仇敵。另一個佛剃頭,滿臉黑斑,歪眉斜眼,是對他拍馬溜須的黃皓。他們要去那間無人敢去的茅房探險。


    黃皓吹噓自己敢進那去看那茅房,趙高不信,最終就打賭。


    到了那個地方後,兩個人都有點害怕。


    黃皓墊了幾塊磚朝裏看,看了半天,笑了,說:“哪裏有什麽佛,你輸了!”


    他一邊說一邊回頭,向趙高看過來,立刻驚叫了一聲摔到了地上,驚惶地爬起來,沒命地朝旁邊的高梁地裏跑去了。


    他回頭看見了什麽?


    趙高脫下了剛剛戴上的紅色的毛衣袖和綠手套,哈哈大笑。


    他正得意著,茅房裏突然傳出了說話聲:“你要什麽顏色的紙?”


    趙高試探著走了進去,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了偷偷提前放進來的錄音機,把它關了。那膽小如鼠的家夥根本沒等到這個步驟就跑了。


    趙高把錄音機揣進口袋,慢悠悠的走了出去,他是堅決不相信有什麽佛的。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要什麽顏色的紙?”


    趙高嚇傻了,汗毛盡豎,一股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回答說:“我要藍色的。”


    “你猜對了。”那聲音又說。


    他聽那語調很熟悉,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挺直腰杆回頭看了看,沒有紅胳膊,也沒有綠爪子,是他的錄音機,按錯了重放鍵。


    趙高來到了大路上鑽進車門,朝回開,一邊走一邊按喇叭。


    他一路上都沒見到黃皓的影子。他驀地有點後悔,從那個野外的茅房到城裏,開車也得半個小時。黃皓什麽時候才能走回來?他覺得他的玩笑開得有點過了。


    回到家,趙高有開燈便躺在了床上,回想今晚上發生的一幕,覺得特別刺激。可此時黃皓還奔走在路上,半夜能回到家就不錯了。他的心又愧疚起來。


    這時候,他肚子疼了起來,起身上廁所。


    洗手間的門虛掩著,趙高剛要走進去,裏麵突然傳出了一個絕對不是錄音機的極其熟悉的聲音。那是黃皓在咳嗽。


    趙高極其害怕!


    黃皓有他家的鑰匙,可是他怎麽回來得這麽快?不可能啊。


    接著,他就聽黃皓在裏麵低低地問道:“你要什麽顏色的紙?”


    趙高有些不自然,他權當是黃皓跟他開玩笑,硬撐著涅盤充麵子,學著恐怖片裏的佛怪聲音說:“我要藍色的紙。”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黃皓看著他的眼睛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卷花花覆蓋的衛生紙。他的臉色鐵青,而且手真的變成了綠色,胳膊上長著長長的紅毛。


    黃皓木木地說:“你猜對了。”


    幾天後,黃皓給趙高打電話:“嚇壞了吧?”


    趙高笑了,說:“對於我,沒有什麽恐怖的,管他什麽魔佛神仙,我什麽都不怕。”


    可是,什麽都不相信的趙高,最近越來越覺得他的生活有點怪。


    天上太陽依然燦爛。


    單位的打卡機依然板著臉掐時間,不出一點故障。


    樓房在蓋,危橋在改,輕軌在修,道路在拓。


    前麵沒有後腦勺和臉上都長辮子的人,背後也沒有可疑的第三隻眼睛……


    但是,他就是覺得有點怪。


    晚上,當他躺在床上,細細地梳理這忙忙碌碌的生活,沒發覺一絲一毫蛛絲馬跡,這讓他更有些慌亂。


    到底怎麽了?


    難道是神經出了什麽問題?


    他想給胡亥打個電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胡亥是他的朋友,他是心理方麵的專家。趙高之所以沒有給他打電話,是因為要強。他總覺得尋求心理援救的人都屬於弱勢群體。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最早僅僅是因為一張紙幣。


    那個司機的臉很圓,嘴唇很紅,他一路都在“呱唧呱唧”說話。


    開始,趙高還跟他說幾句,後來,那個司機的話題越來越不著邊際,趙高就不說話了,聽他“呱唧呱唧”。


    “唉,我在報紙上看到這樣一件事——有一對戀人在海邊散步,不小心把訂婚戒指掉進了海水裏,那戒指上刻著他們兩個人的名字。他們特別難過,怎麽撈都撈不到。時間過去了十多年,他們早結婚了,有了孩子,並且已經遷移到了另一個沿海的城市。一次,他們在市場上買了一條魚,歡蹦亂跳的,特別鮮,回到家,那男的殺魚時,看見魚腹裏掉出一個金屬物,他拿起來看,那竟是他和妻子十年前掉的那枚戒指,上麵還刻著兩個人的名字……”


    趙高的心立即不明朗了,好像被遮住了太陽一樣。


    那些青麵獠牙、血盆大口的故事,趙高聽了多少都覺得無所謂,可是,他害怕這個傳說。


    其實,他早就聽說過這個傳說,而且經常在深夜裏回想,越想越害怕。他覺得,傳說中的巧合隻是一枚漂浮的葉子,下麵是深邃的大海,那是一個黑暗的秘密,無底,無邊。


    最初,他害怕那條魚。


    後來,他覺得這一切與那條魚無關。大海中有一隻胳膊,那隻蒼白的胳膊在黑暗中緩緩移動著,uu看書 .uukanshu很慢很慢,它做著一些莫名其妙的動作……


    再後來,他覺得那隻胳膊的後麵,有一張永遠看不到的毛烘烘的巨大無比的臉……


    下車的時候,趙高發現沒有零錢了,就掏出一張一百元的人民幣,遞給那個司機。


    那個司機接過去,不停地摸來摸去,反複查看。


    趙高等不及了,但是他很友好地說:“這是我上午剛剛在銀行取出來的錢,應該沒問題。”


    那個司機說:“那可不一定,銀行也有偽鈔。”


    趙高仍然笑著說:“我不信。”


    “報上說,有一個老頭,從一個銀行剛剛取出錢來,到另一個銀行去存,竟然都是偽鈔,當場全部沒收。都打起官司了……”


    那個司機羅裏羅嗦地終於把那張錢放進了口袋,然後為趙高找錢。


    其中有一張五十元的人民幣。趙高看都沒看,塞進口袋就下了車。


    那輛車好像逃避什麽一樣迅速開跑了。


    趙高走出一段路,覺得有點不對頭,把那張五十元的人民幣拿出來,看了看,一個很熟悉的字映入他的眼簾,那筆體太熟悉了,使他頓時目瞪口呆!


    那是個繁體的“愛”字。


    那是半年前是他寫在這張五十元的紙幣上的。這錢早就花了出去,它不知道周轉了多大一個圈,竟然又回來了!


    想一想,這中間經過了多少人的手!


    他一下又看見了詭秘的魚,那隻影影綽綽的蒼白的手,那張隱在黑暗中的毛烘烘的巨大的臉……


    她在燈光下直直地看著趙高。


    趙高發現她的眼睛已經跟剛才不一樣,閃出逼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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