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的位置已進入許乾銘的視線範圍,他看出這兩名勁裝武土的劍術還真不賴,尤其所采取的攻擊方式相當老練,中年人似乎很難躲閃或招架,因為他是徒手,而高歡和常夢迪恰在他正麵。


    意念隻是一瞬。


    動作也是一瞬。


    中年人竟然避過了兩支劍的鉗形夾擊,巧妙得令人歎為觀止,他臉朝下倒伏,像是要撲倒,身體離地僅有一尺光景,弓腰、挺伸,腳尖擦地,從兩支劍下倒飄出去,隨即站直,看上去必然得手的一擊落了空,雙手的動作一樣快,仿佛是演練好的表演動作。


    “好身手!”高歡忘形地脫口叫出聲來。


    “過獎!”中年人立即回應。


    兩名武土當然不服這口氣,各自半轉身,恰成了犄角之勢,劍再揚起。


    由於中年人剛才的倒飄足有一丈,雙方距離無形拉長,所以高歡和常夢迪追進了三四步。


    “不許動!”乍然傳出的喝聲,起自高歡和常夢迪的身後,“老夫不打算傷人。”


    高歡和常夢迪一呆。


    兩名劍手不得不轉朝這邊,情勢突然改變。


    暗中的許乾銘最清楚,不速而至的是個反穿羊皮襖的老者,手裏倒拖了根拐杖,他是從廂房後窗逡進來的。


    “什麽人?”高歡寒聲喝問。


    “老頭一個!”老者回答,倒拖的拐杖變成拄地。


    “意欲何為!”


    “查贓的!”


    “查贓?”


    “不錯,房裏這口棺材有運贓的嫌疑,老夫們特來查驗。”這個們字說明中年人跟他是一路的。


    “兩位是官府中人?”高歡盡量保持冷靜。


    “是失主!”回答的是中年人。


    高歡緩緩回身,他料定身後的老者不會出手襲擊,因為老者的語氣中不帶殺意,一個經驗老到的星際江湖人,會從各種細微末節來判斷情勢,作為行動的依據。


    回過身,正好與老者相對。


    “老山羊怪!”高歡驚叫了一聲。


    “哈哈!你小子眼力還不錯。”老者撫了撫下巴上吊著的山羊胡須。


    許乾銘心中一動,他聽說過這個怪名號,是個很難纏難惹的人物,頗是滑稽,玩世不恭,真正的本領有多高沒人知道,反正黑白兩道的人都敬而遠之。


    “老人家,幸會!”高歡作了個揖,他現在放心了,因為江湖上還沒聽說“老山羊怪”殺人。


    “什麽幸會不幸會的,少來這一套,老夫是查贓來的,如果查實了,便有你小於的樂子。”


    “你老人家查什麽贓?”


    “廢話少說,把棺材打開。”


    “開棺?”高歡瞪大了眼。


    常夢迪朝羊頭老者拱一拱手。


    “老人家,棺材裏是……先父的遺體,運回鄉的,並不是什麽贓物。”


    “過目才知道。”


    “老人家,這樣……小女子將一輩子居心難安。”


    “小子,是你打開給老夫過目,還是由老夫們自己動手?”羊頭老者不理常夢迪,瞪著高歡。


    高歡現出十分為難的樣子。


    “老人家,死者為大,晚輩是護柩的……”


    “你小子開是不開?”


    “這……”高歡望著常夢迪。


    常夢迪突地跪了下去。


    “老人家,棺材裏的確是家父的遺體,您老人家……行行好……”


    “老夫一輩子不做好事,你下跪也沒用。”


    常夢迪以衣袖掩麵。


    “開!”羊頭老者擺擺手。


    中年人大步走向廂房門。


    兩名勁裝武土準備動劍阻止,但被高歡以手勢止住。


    中年人進入廂房。


    常夢迪起身跟了進去,口裏嗚咽著。


    許乾銘無意阻止,他隻想看,因為他所看到聽到的一切都是詭譎的。


    羊頭老者轉身進房。


    高歡也隨身進房。


    羊頭老者道:“小姑娘,老夫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得罪了涅盤的死者,就讓老夫遭報應吧!”


    中年入小心地取下了封棺的木釘。


    空氣緊張而詭譎。


    誰也不知道房中還隱藏著個第三者。


    棺蓋被揭開,推移一個角。


    羊頭老者掏出火折子,晃亮,朝棺裏一照,口裏微“噫!”了一聲。


    許乾銘很想知道棺材裏是什麽,但他看不到。


    “爹!”常夢迪哭了起來。


    “小姑娘,老夫很抱歉!”羊頭老者撚滅了火折子,結束了刹那的光亮。


    許乾銘判斷棺材裏裝的真是涅盤的死人,顯然羊頭老者和中年人沒達到目的。


    中年人重新把棺材封好。


    羊頭老者朝棺材長揖道:“老兄台,對不起,冒犯之處還請包涵。”


    羊頭老者這一聲稱呼,不必看也可以判斷棺材裏躺的是位老人。


    棺中人真會是常夢迪的老子?


    她為何勾結那黑衣婦人盜棺?


    許乾銘依然困惑。


    高歡淡淡地道:“您老人家可以放心囉?”


    羊頭老者道:“一半!”


    高歡道:“一半是什麽意思?”


    羊頭老者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所以我老人家從來不敢完全相信一個人,或是一件事,縱然是親眼目睹的,也隻是一半。”


    高歡無言以對。


    羊頭老者朝中年人道:“暫時算沒事了,咱們走吧?”


    中年人道:“走哇!”


    兩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高大哥!”等對方出了院子,常夢迪才開口,“你為什麽修養這麽好,讓對方張牙舞爪?”


    “不該出手,何必要出手!”


    “你惹不起那反穿皮襖的?”


    “夢迪,無所謂惹得起惹不起,我現在身負重責大任,必須步步為營,不能逞強鬥狠。”


    “高大哥說得也是!”常夢迪向門外張了一眼,“那中年人說,他老遠一路跟下來,全是真的麽?”


    “一半!”


    “怎麽,高大哥也學老山羊怪……”


    “不是學,本來是可真可假的事,也許他真的是一路跟下來,也許他是半路上摸到我們的起腳處,也許是小子們嘴不穩亂說話,對方探到了而臨時起意。”高歡一口氣說了三個也許。


    “我的意思不是這個!”常夢迪微搖著頭。


    “那你的意思是什麽?”


    “對方一開頭就說查贓,當然是有所懷疑,你一點也不擔心?”


    “不擔心!”


    “為什麽?”


    “察言觀色,u看書 uukanshu 對方是在捕風捉影,從他們開棺後的反應,便證明了我的想法沒錯,如果對方有確切的線索,不會就此下台,定然會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高大哥,我服了你啦!”


    “唉!”高歡歎了口氣,“我們……該動身上路了!”顯然他沒說出真正要說的話。


    “叫他們收拾起程!”常夢迪向外吩咐。


    武士之一立刻走向對麵廂房。


    不一會,那幾個抬棺的,過來套索上杠,轎子也抬到門口,不到一盞茶工夫,一行離廟上路。


    許乾銘從木櫥後現身出來,站到門口,深深吸了幾口氣,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憋得他很難受。


    月落屋脊,子夜已過了。


    離奇而詭譎的一幕算落幕了。


    許乾銘因一念好奇而潛伏窺視,但他心裏隻記掛著他要辦的大事,如何尋到萬年龍骨,治好侄兒威龍的病,威龍是目前許孫兩家下一代的根苗。


    當然,如果不是那場風雨,他便碰不上這場戲,說來是根本與他不相幹的戲。


    常夢迪留給他很深的印象,並非因她嬌小可人,而是他感覺到她是個不簡單的女子。


    從常夢迪,他想到李語嫣,此次出走,耽誤了佳期,不知道她會不會諒解?


    過去,兩人間的感情一波三折,算是好事多磨,而這一次,是他主動延擱佳期的,內心當然負疚良深,他希望兄嫂能替他解釋而獲得李語嫣的諒解。


    呆立了一陣之後,他準備離開古廟上路,腳步一挪,正好跨出房門,突然發現廟門口有人影晃動,急忙縮回腳,人往後退了一個大步,目光遙注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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