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登呤德遜最後還是沒有能夠穿越布魯克林大橋,因為事件發生之後不到半個小時,紐約市所有的隧道和大橋都關閉了。伊登一哈德遜也隻能回到他租賃的公寓裏去待著了。


    第二天的中午時分,部分隨道和大橋才再次開通,伊登一哈德遜隨後就抵達了貝爾家。萊瑟姆一沃特金斯律師事務所宣布接下來的五天都歇業,所以伊登一哈德遜也就在貝爾家住了下來。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日曆上的時間,已經從2001年的九月十一日翻到了九月十二日,但曆史遺留下來的傷痕卻永遠都不會消失。即使時間會愈合傷口,大家會朝前看,繼續生活繼續前行,可這些痕跡會在記憶的最深處一直殘留下來,難以磨滅。


    十二日下午,顧洛北和泰迪一貝爾伊登一哈德遜三個人就前往世界貿易中心雙子塔的所在地,成為誌願者,參與救援行動。提供飲水是三個人最主要的工作,還會負責一些簡單的力所能及的事,同時,不少大學生也都加入了誌願者的行列。


    到了十三日,大部分誌願人員都被要求離開現場了,因為大樓還在不斷坍塌,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不過顧洛北卻被留下來了,因為他算是有特殊技術的誌願者,包括工程拆除醫療以及心理治療等行業的人士都被留了下來。顧洛北年輕健壯,又是出sè的心理治療人才,


    同時對於建築結構又有清晰的認識,在現場幫了不少忙,所以他成為了特殊技術誌願者中的一員。


    顧洛北向來如此隨心所yu,想做就義無反顧地去執行了。這一次大災難麵前,他沒有能夠成為超人力挽狂瀾,但至少他可以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原本就推遲報到的大學,又繼續往後推遲了:至於繁忙的宣傳行程也徹底擱淺了下來三包括原本設想的設計工作室問題,也暫時被放在了一旁。顧洛北全身心地投入了誌願者的工作之中。


    站在廢墟之中,顧洛北無助地朝外麵的消防隊員搖了搖頭你先去另外一邊吧,我馬上就跟上來。眼前的生命已經消逝了,再努力也無濟於事。


    顧洛北又朝地麵上血肉模糊的男人看了一眼,那雙琥珀sè的眼睛已經被血浸染得失去了原本的sè澤臉部頭發和地麵上的沙塵之間因為濃稠的血液連成了一片,鼻鼻之下的氣息就在他們到來之前消失了。


    埃文這兒不遠處消防隊員的聲音又再次響了起來,顧洛北回過頭來,彎著腰追了過去。想顧洛北這種誌願者隻能在外圍配合救援活動,不過因為人手不足,最底下的一些工作他們也可以配合參與,不過要有專業的救援隊員帶領,然後配合他們的工作。


    埃文留住他。消防隊員開始回頭跑,顧洛北知道消防隊員是回去調動工具了,他則需要留下來和生還者對話,努力留住他的意誌。


    嘿,我是埃文一貝爾。顧洛北沒有任何猶豫,就直接在沙地上臥倒,將視線和眼前的男人對上振作一點,救援就要來了。你聽到了嗎他們已經在調動工具了。說話的同時,顧洛北抬眼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心中不由低吼了一句該死的壓在眼前男人身上的是一根支柱,右邊還連著半片牆體。這種牽涉麵頗廣的救援最為頭疼如果一個不小心,導致新一輪的塌翻,不要說將生還者救出來了,恐怕參與救援的其他人也會被埋在塵土之下。


    我有一個女兒聲音一響起,就讓人嚇了一跳,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就好像從幹旱龜裂的峽穀深處爬上來一般。今天已經是十四號了,距離時間發生過去了三天。這三天之內,這個男人都被壓在這裏,沒有水喝,嗓音會變得如此也再正常不過了。


    顧洛北一倒下來,就在mo腰間的水壺了,很快就打開水壺,伸出下放的右手,托住男人的腦袋,開始喂他喝水。不過一口水喝進去,大部分都流了出來,至多隻能算是濕潤了一下嘴chun而已。


    顧洛北把水壺稍微拿開了一點,等男人休息一下再繼續。但嘴巴卻沒有停止和我說說你的女兒。雖然眼前男人已經很虛弱了,但顧洛北不能讓他精神渙散,否則隨時都有可能失去他。


    我的女兒難道嘴角扯了扯,但由於幾乎沒有力量了,隻是抽搐了一下而已,隻能從他灰méngméng的眼睛裏讀到一抹欣慰她今年十六歲了,是個好姑娘


    顧洛北沒有聽到後續的話語,雖然心中有些焦急,但還是用平穩的語氣問到十六歲,甜mi的十六歲,想必是一位很受歡迎的好姑娘。聽到顧洛北的稱讚,男人嘴角又扯了扯,發出一陣氣音,似乎是在輕笑,隻不過他實在是沒有力量了,所以那笑聲比呼吸也重不了多少是啊,,昨天她還興〗奮地和我說,她心目中的男孩邀請她參加返校舞會了,纏著我要給她買一條漂亮的裙子。此時,眼前的男人,不是一名傷患,也不是一名職員,他的身份僅僅是一位父親,腦海裏描繪著女兒歡快身影的父親。在男人的腦海裏,事情發生的時間還是昨天可事實上,已經是四天前了。


    顧洛北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沙塵進入了眼瞼裏哈,返校舞會,你應該已經期待很久了吧,女兒穿著禮服的模樣。


    男人忽然就劇烈的咳嗽起來,這咳嗽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沒有任何聲音再響起來。顧洛北眉毛不由自主地往中間靠攏,擔憂和哀傷在蔚藍sè的眼底悄悄聚攏,雖然這幾天已經見慣了生離死別,但這種事,他永遠都不會習慣先生,先生顧洛北呼喚著,希望能夠將男人再次留住。


    正當顧洛北幾乎要放棄,準備用手去測脈搏的時候,男人又倒吸了一口氣,輕聲囈語到水顧洛北連忙將水再次遞了上去。清澈的水從男人滿是血漬的嘴角流淌下來,將沙地浸濕了一片。


    顧洛北焦急地回頭大聲喊了一句安迪,安迪他是在呼喚去求救的消防隊員,似乎沒有反應救命,這裏需要幫助,救命外麵隱隱約約有些吵雜,似乎有不少人正在往這裏靠近。


    先生,救援人員已經來了,再堅持一下顧洛北的聲音充滿了生機,隻希望自己的能量能夠讓眼前的男人堅強起來你的女兒還在等你


    珍妮是的,珍妮男人似乎沒有聽懂顧洛北的話,隻是捕捉到一個女兒的單詞,就開始低聲呢喃起來我答應她的裙子還沒有買呢,她應該會生氣的


    埃文,他還在嗎救援人員終於趕到了,聲音距離顧洛北也不過十幾碼。


    顧洛北欣喜地大聲喊道是的,安迪,該死的,快點然後顧洛北迅速回過頭來,對著地麵上的男人說到先生,救援人員來了,你可以出來了。


    顧洛北沒有等待任何的回應,這讓顧洛北心底的焦急再也按捺不住了,救援人員都已經到了先生,tg住staywithme,tg住,拜托埃文,怎麽了安迪的聲音由遠及近,來到了顧洛北的身邊。


    先生,珍妮在等你,拜托,拜托。顧洛北的聲音充滿了急切,但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埃文,測測脈搏。安迪拍了拍顧洛北的肩膀,語氣十分挫敗,但還是帶著一絲堅定。對於救援人員來說,尋找到生還者已經十分不容易了,還要親眼目睹生命的消逝,卻無能為力,這讓所有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顧洛北深呼吸了一下,用右手伸到了眼前男人脖子的大動脈上。


    一片安靜,溫度已經悄然消失了,入手冰冷。雖然不想承認,但顧洛北還是頹敗地低下了頭。


    安迪再次拍了拍顧洛北的肩膀,遲疑了一秒,然後轉身對後麵的隊友喊道我們失去他了。蜂擁而來的救援隊員,隻好又撤退。


    救援場合,沒有時間悲傷,因為每一秒,都可能有生命在消逝,隻有抓緊每一個瞬間,才有可能將那些需要救援的人解救出來。救援隊員,此時此刻,沒有傷心的權力,這是他們的責任。


    埃文,我們要走了。前麵還需要我們。安迪對顧洛北低聲說道,語氣裏也是一片蕭索。


    顧洛北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安迪看了顧洛北一眼,轉身就先離開了。


    顧洛北用手將那雙已經微微閉上的眼睛闔上,發現男人xiong前有一張被血跡浸濕了的工作證,藍sè的繩索已經被染成了黑褐sè。顧洛北在工作證上瞄了一眼,將工作證拿下來塞到了自己隨身的救護包裏。


    從地上爬了起來,雙膝跪在地麵上,隔離不平的地麵咯得雙膝發疼,但顧洛北卻彷佛沒有知覺一般,雙手合十,低聲念到哈雷路亞。然後就站起來,轉身離開了,沒有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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