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注視著核心輻射區驟然清晰起來的架構,忽然間有些神思縹緲。在這一刻他忽然回憶起了在“測驗時空”收集到的關於“孽劫世”的部分資料,它們或詳實或簡略,記載了當年的湛和之主以及當時在含光星係的各位大君,在六天神孽、諸天神國全無先兆的突襲之下,如何戰鬥、拚殺;記載了這場短促又慘烈的戰役,如何扭曲了天淵靈網部分框架以及含光星係周邊的時空結構,最終形成了“


    孽毒”這一綿延十多個千年的恐怖負麵效應。當然,資料上也記載了那些隕身於戰役中的、事後陷落在孽毒環境裏的一個個強大存在的名號,包括湛和之主、幻魘之主在內的主宰、神明、大君,以及依附於


    他們的屬神、偽神等。關於隕落者的記錄,記載並不完全,因為除了天淵帝國這邊的犧牲者基本明確以外,很長一段時間裏,諸天神國和六天神孽對此次戰役的傷亡者都諱莫如深。已經


    困守於含光星係一域的天淵遺民們,隻能通過戰場上的殘骸、扭曲的殘魂意誌、破滅的法則、崩壞的位麵時空進行大致評估。


    後續才又通過外界情報渠道,慢慢補充這苦澀的“戰果”。如今,羅南看中心處複雜的、嵌套的光環,看著周圍那些攢簇的、並攏的星團,看著它們之間的空白和距離,以及由此呈現的無形的牽引和掙紮力量……那些隻


    是看過、記憶過還未曾真正理解的文字、圖片和影像,陡然變得生動起來。


    不,真正活泛生動起來的,是存在於他思維深處的“演義時空”。羅南看不到千億光年開外的含光星係,可此時他眼前的霧氣迷宮,陡然間便如一條攔江大壩,堵塞了“演義時空”那一條蜿蜒的時光長河,水麵漲起,並將這終末


    端的影響力向前追溯。


    時光長河不可能改變流向,卻可以擁有不同的流域麵貌。


    羅南此前並不知道是何種模樣,又或曾以為是那樣,其實是這樣……蜿蜒長河終於還是轟然泄下,羅南卻在這水麵漲落的間隙裏,見到了時光長河流域更真實的麵貌;依稀看到了那些從上遊衝刷下來的主宰、神明、大君,如何從


    不可思議的神通偉岸,快速隕落衰滅,又崩解或糾纏為當下模樣。同時,羅南借助記憶儲備的大量曆史文本資料,又隱約看到了一眾主宰、神明、大君,在恢宏宇宙時空中崛起、稱雄、決戰、隕落的整個曆史進程,包括這些進


    程給遙遠的中央星區以及這無限遙遠的地球孤島帶來的影響烙印。


    他甚至還模模糊糊摸到了一點兒這個曆史進程中某些近乎於“宿命”的繞不過去的節點。


    時光如矢如箭,偏又蜿蜒流轉,豈非無因。當他的這些或清晰或模糊的認知反饋回來,再度作用於“演義時空”的時候,用以觀想的“大時空模型”,裏麵最核心的種種“時空事件”,便開始了自覺不自覺的重


    塑。


    地球本地時空、含光星係、甚至中央星區,這一刻在羅南認知中的形態和相對位置都有了微妙的變化。還有湛和之主、幻魘之主、含光七英還有諸天神國、六天神孽體係在那場戰役中隕落的神明、偽神等,在這偌大時空中的影響和定位,也有了更清晰的概念、更


    具體的認識。


    也是此刻,羅南有了一個明悟:他在宇宙大曆史和“禮祭古字”研究領域,已經不隻是“看見光矢”,而是進入到“溯源追根”的層級,對於一定領域的曆史事件、關鍵人物和時空演化脈絡,有了比


    較清晰的通盤認知。


    話說當初純大君也曾勉勵他,研究“鎮國神符”的同時,仍要以專業課為主,從“光矢”到“溯源”,再到“驗真”,步步為營。


    那時候,那位是否預料到,他能這麽快進入到下一階段?


    要說這種曆史研究的層級境界,仍以學術為主,到了也就到了,未必就能夠大幅提升自身修為。可從另一個更現實的角度看,但凡是涉及到“禮祭古字”,涉及到古神、主宰、神明、大君這些真實不虛的強大存在,從時光長河中窺見他們起伏生滅之脈絡,長


    期浸潤在他們跨越時空的偉力之中,又怎麽可能沒有影響?現階段羅南並不能確定,在這宏大的趨勢脈絡之中,每一個時空節點的具體情況和深藏的真實,那是更上一級的“證本驗真”層級才能做到的奇跡。可他終究能夠


    把握住這一條從萬年、億年之前一直綿延至今的變化脈絡和大致趨勢。


    這種認知和把握本身,就是一種鏡鑒,是對未來不可知的迷霧的照射。


    不敢說明白無誤,卻也有某種“存亡興替”的預見。


    也是此刻,羅南鬼使神差地扭頭,向後麵望去。


    剛剛他信手揮開的“光團”,本是耀眼到礙眼,此時外層流轉的“禮祭古字”的銳利光芒軌跡,分明內斂了許多。這個最早引動了“演義時空”的原始文本,似乎也隨著他的感悟而有所變化。變的並不是上麵的文字,那本來就是一些相對空泛的概念上的東西,不會因為羅南對


    於曆史事件、時空演化的認知改變而變動。


    所謂的“變化”,對應的仍然是羅南的“觀念”。是他對那些承載著曆史和時空信息的“禮祭古字”的意義,以及對應的承載意義的形、音係統,一次通盤重構。以至於他再看這“光團”,其流轉的字形變化要更多


    數成,大半又都在內部精微處,吸聚了外麵的能量,使過於銳利的光芒緩和許多,乍一看去,倒更像是真實之物了。


    它好似圓球,又好似結構規整的多麵體,每一個麵上都有文字筆劃印刻,偏又能流轉變化,非是精擅“禮祭古字”之人,決難從中讀取準確信息。


    羅南將這“物件”拿下來,竟也感覺微有些壓手。


    需要注意的是,這“物件”隻在羅南眼中,或者說是在他的“場域”之中才體現出這般模樣,交到其他人手裏怕會是另一番變化。


    “禮祭古字”果然玄妙,那隻算是對古神意識的低層級模仿,可能夠模仿成功,且形成一個完整體係,就證明了它的不凡。


    話說該給這“物件”起個名吧?


    念頭方起,羅南就有了一個確鑿的念頭:


    就叫“鏡鑒”。


    沒有比這個更適合的了。羅南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篇本來自虛無的文字,恰與他的“演義時空”匹配,與他剛剛進入“溯源追根”層級的宇宙大曆史、禮祭古字體係適配。而變化成這般


    “實物”,也是象征、預見了一種頗有前途的發展方向。


    至於具體是什麽,還要再做一番驗證。


    而眼下,羅南按住認知升級引發的心緒波動,視線在光環、星團和黑潮並起的“核心輻射區”逗留片刻,終還是投向了外層區域。在那裏,公正教團的“本命星”,他已經知道具體位置。此時看過去,孤零零一顆星辰,邊緣隱約還有微弱的“光環”結構,顯然也是支起了一定規模的時空架構,


    吸引了“齧空菌”前往覓食繁殖。至於洛元的“位麵弩”所在……羅南專門挑揀那那有“光環”結構的目標,外圍區域要比內層少太多,除去公正教團的“本命星”,也不過就是六七個,哪怕還有一些


    隱藏在起伏的“黑潮”深處,多監控一段時間,他也有信心翻出來。


    目標大概率就在這些“光環”之中。


    羅南的思緒自然流轉,就想到“位麵弩”既然是由屠格的“底牌”轉化而來,豈不是很可能為天淵一脈?


    這樣的話,那些“光環”應該符合他比較熟悉的規則體係。


    還有……


    羅南低頭,看手中捏著的“鏡鑒”,忽然一發力,將這個似圓球又似多麵體的物件捏得粉碎。嗯,碎是碎了,最內層卻有一個逾限神文的“我”字具現,始終不變不改,並驅動著外圍的碎片快速拚接起來,恢複成原樣。隻是在這個過程中,上麵“禮祭古字”


    的流轉變化速率驟然加快,也引動了羅南的思維,向著一個更具體的方向而去:


    “位麵弩”所依存的位麵,其存在性質、演化脈絡,與霧氣迷宮中絕大多數“恒星”,甚至是那些死寂的粉末、碎片,大概率是完全不一樣的。一邊是經過了上萬年的碰撞、撕裂、磨損、淘洗;一個卻是最近二十年不到……不,就算把它在屠格手上的時間全算進去又如何?也就是四十年左右,才剛剛出


    現且定型。


    在時空和曆史脈絡的演化中,它應該是與“霧氣迷宮”格格不入才對!


    但這隻是猜測,具體是否真如他所想,還要演化、計算和驗證。話說,羅南之前高度關注的霧氣迷宮五個點位,此時竟然已經明確了大半,下步探索的方向基本也定下了,更不用說突然升級的認知層級,以及帶來的巨大的隱


    形收益。


    這都是“大通意”和“齧空菌”之功,是來自“測驗時空”的收獲。


    此時,羅南對梁廬那陰私設計的不滿,倒是緩解了些。雖然羅南仍高度懷疑那人心思不純,但有一點,補償和報酬他是真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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