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臨時性”這點,鹹竹甚至不用從構形框架的角度去解釋:“瞳環-28758目前還在繞行‘赤輪裂隙’,一切都好。可再過400個小時,可能還不到,就要被‘含光’的引力重新捕獲了,如果通過‘撕裂區’的時候,不至於倒黴到被扯碎,隻會離戰場越來越遠,到時哪還有你的事兒?”


    羅南眨眨眼:“哎?”


    鹹竹歎了口氣:“你這個一級技術參謀是怎麽當的?還是說,腦子真的給摔壞了?”


    羅南一時有點兒懵。


    鹹竹的切入角度正是他的知識盲區,但他對這個領域還有模糊的印象,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學習的課件中有所涉及,卻又因為是理所當然的背景知識而一筆帶過。


    羅南恍惚了一秒鍾,方道:“是含光與赤輪之間的‘湍流’?”


    鹹竹嘖嘖兩聲:“你是不是在學校裏隻顧著去研究構形了……話說就算是時空構形,‘赤輪裂隙對含光星係的擾動和影響’也該是必修課啊?”


    羅????????????????南麵無表情:“我確實腦子有病。”


    鹹竹的機械音發出了“科科”的怪笑聲:“行吧行吧,你可能是這幾天忙暈了,一時沒轉過彎兒來,不要惱羞成怒。”


    “我沒惱。”


    羅南實話實說,接下來就更直白一些:“目前來看,我確實有一些記憶和常識缺失,鹹竹尉官,你有什麽科普類的書籍或課件推薦嗎?”


    “……哈?”


    “我認真的。”羅南補充,“特別是孽劫世之後的星係結構變遷之類。”


    “搭檔了這麽久,突然感覺心裏發怵可怎麽得了。”


    鹹竹嘴裏不知是調侃還是實情,隔了片刻,嘴裏越發不著調了:“這麽著吧,你就再降一輩,當我兒子的學生好了。”


    “……”


    “玩笑……其實是我這兒有份課件,不是盧安德那種,是我兒子在學校參加什麽‘一日師’活動,專門準備的。偏政治、偏曆史多一點兒,都是泛泛而談,畢竟十歲的半大孩子,人雲亦雲。你要看嗎?”


    “要的,要的。”


    羅南忙敲定這事兒,隨後也難免驚訝:“鹹竹尉官有孩子了啊?”


    “廢話。老子可不像勾業那個老光棍,那是兒女俱全!嗬,也是他死了才提醒我……”


    鹹竹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總之,你看看就得。要是覺得太淺了,也可以搜搜觀察站的資料庫嘛,軍教課規定至少二十天一次,說不定還有攢下來的課件資料啥的。”


    不得不說,鹹竹的提醒非常管用。


    他兒子的通識教育階段的自製課件,非常適合羅南這樣的常識缺乏之人。


    而羅南在獲得觀察站的係統權限後,也確實是一搜便搜到許多與之相關的資料,可以作為補充。


    簡單得不可思議。


    明明之前在外接神經元資料庫裏,怎麽翻找檢索都沒有的。


    羅南不得不去猜測,他此前找不到有關孽劫世


    之後天淵帝國的具體信息,是不是梁廬在設計天淵鏡像係統的時候,把有關資料和數據全部輸入進來,構成這個奇妙的如夢境般的世界,讓他挑選的“繼任者”在這種環境下學習體驗感悟……卻根本沒有在外接神經元資料庫裏留備份。


    不管怎麽樣,相關資料到手,哪怕是比較粗淺的那類,對羅南來說,都最好不過。


    無論是幫助他知曉孽劫世之後的含光星係曆史演變、理解‘赤輪’二星門戰役的戰略戰術目標、甚至是豐富“演義”觀想時空,都可以說來得恰到好處。


    於是羅南終於知道,在似乎總是蒙了一層悲壯慘烈色彩的孽劫世中,還有一些這樣那樣的細節:


    自孽劫世起,諸天神國刻意封閉含光星係,以控製孽毒流播的名義,封堵、破壞其通向中央星區的各個星門。且因孽毒對淵區、極域的滲透影響,星係內部區域,就是超空間技術也喪失了長距離傳輸的穩定性,絕大部分內外交流斷絕。


    原有星門無法突破,星????????????????係內資源漸漸枯竭,不穩定的時空環境導致域外種交相來攻,更難以對抗星盟等中央星區大型勢力的圍堵。


    於是,自孽劫世2255年開始,天淵帝國決策層便事實上更改了對外口徑。


    宣稱將以舉國之力封閉“赤輪裂隙”,堵死孽毒的最大播散地,采取一係列實際措施,確實控製了孽毒不斷擴張的趨勢。


    雖未明言,卻是事實承認了對“赤輪裂隙”這一曆史性災難負責。


    由此換來了中央星區其他勢力的對口資源支持,稍微擴大了一些資源交易渠道。


    對此,有人稱其為務實之舉,幫助天淵帝國重新在中央星區謀得一席之地。


    但更多人認為,這種妥協,除了強接下本不屬於他們的責任之外,還等於是變相放棄了對天淵帝國過往疆域的主權聲張,事實上成為給中央星區其他勢力堵槍眼的雇傭兵。


    天淵帝國就此成為曆史名詞。


    可不管怎樣,含光星係內部,天淵帝國的名義仍存,天淵遺族得以繼續在這破爛凶險的星域裏掙紮,可以逐步整合、積蓄資源,形成可觀的常備武力,繼續開辟星係內的生存空間。


    封閉“赤輪裂隙”是天淵帝國的國際承諾,也是開辟有限生存空間的政治選擇。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天淵帝國都要對“赤輪裂隙”用兵。


    可這裏也有極大的問題:


    一是赤輪裂隙周邊常年盤踞的孽毒活體,聚散無常,散入無形,聚為大君,還可以持續堆積提升,必須時時絞殺,還要注意別一朝喪師,造成更不可控的後果


    二是在孽毒環境中,竟有些域外種群,還有其他“麻煩”,漸有如魚得水之態。


    並不是所有域外種都喜歡孽毒,但有近乎無窮的基數,總能找出幾種。幾乎可以確定,背後有勢力刻意養蠱,諸天神國、六天神孽,甚至於星盟等中央星區勢力的新仇舊恨,不會隨著一紙宣言就徹底揭過。


    事實上,孽劫


    世以來,含光星係因其特殊環境,已經成為中央星區各勢力默認的“垃圾場”,很多不好銷毀的廢料,不好控製的危險物種或實驗室產物,都會不辭辛苦轉運過來,交給孽毒環境去“滅殺”。


    含光星係大多數時候,也隻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此,不免會有一些特殊存在真的“如魚得水”般存活下來,再持續壯大。


    它們與“孽毒活體”共同構成了“赤輪裂隙”周邊星域,乃至於整個含光星係數千年難以清剿處置的頑疾,也是扣死在天淵遺族脖頸上的枷鎖。


    羅南也是大略掃過《天淵列國戰史》的,怎麽說也大致了解了一番天淵帝國建國前後,那一段蕩氣回腸的曆史。結果現在,就看到了孽劫世之後這段新曆史,一時不免有口老血,悶在喉嚨眼兒裏,憋得厲害。


    設身處地去想,真是長期處在這種曆史環境中,憋屈感受怕是更勝他十倍。


    至此,羅南也就真正理解了,中繼站時,梁廬說“孽劫世????????????????早期史是所有文史類科目裏平均分最低的”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事實上,羅南都忍不住給鹹竹發了段信息過去:“令郎講這段曆史,真不會被人打嗎?”


    鹹竹回得爽利:“沒辦法,上分快,文史學渣的優選。”


    行吧,你和梁廬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羅南很好奇,在這個時空切麵上,鹹竹是不是和梁廬也認識。


    事實上,他真的問出了口,自然是要假托“父輩”的講述。


    鹹竹的回應很快到來:“梁廬,當然認得。不過他已經是升占師範的‘入室弟子’,這些年在學校、戰場兩頭跑……上次還說有可能參加二星門戰役,就不知道現在在哪兒。”


    說著,鹹竹也好奇起來:“認識我,認識勾業,認識梁廬……按理說我不該沒印象啊,你那個‘父輩’叫羅什麽來著?”


    “我爸?叫羅中衡。”


    羅南坦然回應,但也注定不會有什麽結果。


    果然,鹹竹念叨著這個名字,終究無所得。


    羅南卻受這回交流的刺激,不免去想:他老爹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經曆”,當時又會是怎樣的做法?


    這種想法同樣注定無結果的。


    孽劫世的曆史,真的不能多看。


    接下來,羅南在捏著鼻子看課件的同時,注意力還是更多轉向了與當前形勢相關的一些概念上。


    比如,憑借在觀察站裏找到的其他資料,他終於明白了:


    為什麽他參加的這場戰役裏麵,有“二星門”這樣的字眼。


    所謂的“一星門”“二星門”,其實就是天淵帝國封閉“赤輪裂隙”的政治承諾中,一個標誌性的戰略目標。是指要在“赤輪裂隙”周邊星域,建起兩個可以作為關鍵戰略通道的永久性短程“星門”。


    這兩個甚至跨不出行星係的所謂“星門”,一度成為了孽劫世第二到第九個“千年”的漫長歲月裏,最具爭議性的政治話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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