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山君、屠格……也是龍七本人之福,他“放慢節奏”的嚐試,在一個糟糕話題的引導下,瞬間前功盡棄。


    而且,牌桌邊上長時間凝滯的氣氛,也使得任何趨向的閑聊,都難再展開。


    牌局不可避免地按照山君所要求的那樣,進入了快節奏的軌道。


    第二局進行的速度要比第一局快得多……事實上連第一局時間的三成都不到。


    兩位超凡種在快速學習適應後,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訣竅。而且他們的預判能力,要遠遠超出龍七這幾個,以至於局麵到了半途,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再有建樹,直接要重啟新局。


    龍七頭皮發麻,卻不得不依言重啟。


    第三局,兩位超凡種上來就用最激烈的手段,大肆破壞屠戮,為的就是尋找破壞“基礎環境”的契機。


    龍七這些守序派,最初還有幾分心氣,要從兩位超凡種大魔王手底下,拯救湖城的億萬黎民。可幾輪快節奏的對抗之後,精力幾乎就給損耗一空。


    如此第四局、第五局……都不用到後半夜,牌桌邊已經是東倒西歪。


    龍七的不祥預感變成了現實,知道了怎麽重啟牌局之後,睡覺對他來說就成了奢望。別人精力不濟可以躺倒,他這掌握了重啟權限的,就變成了必須全程伺候的服務生,再困再累,墨拉那邊敲敲桌子,就要他抓緊時間,重啟牌局。


    而且,由於牌桌邊上能頂得住的人越來越少,兩個人玩牌實在沒趣,全程摸魚的文慧蘭可以充個數,剩下的……


    剩下的也就弗裏斯還勉強能抗一下,其他的像趙汐、劉峰明、老藥早就不堪重負。以至於稀裏糊塗的洪少校都給拽過來充數,然後半局躺倒。


    到最後還是要龍七勉強振作精神,在做好“重啟鍵”的同時,也要當好牌搭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格外漫長的黑夜,好像永遠沒個盡頭。


    趁著墨拉與山君在牌局收尾時“單挑”,龍七半歪在椅子上眯縫一會兒,卻忽然驚醒。看了眼表,離他閉眼才過去七八分鍾。


    大約是此前被劉峰明轟碎的玻璃門還沒有修複的緣故,夜間山風襲擾,便是盛夏時節也有幾分清涼。


    桌邊墨拉和山君,正在熱烈討論牌局中的關鍵要素,如今他們聚焦於始終沒有出現的兩個關鍵人物。


    墨拉拿她的長沿帽扇風,表情有些煩躁:“洛元、屠格這倆家夥,真是不出頭啊。你還說他們是隱藏情節,要達要某種前置條件……屁哦!我看就是姓羅的偷懶,要不就是根本拿捏不住那兩個!”


    山君感覺更冷靜些:“你前麵太注重角色牌殺傷,然而殺光所有人也沒用。他說過這是搭積木,不是別的。”


    “那你就別再有事沒事兒去扒拉小醜的底牌了好吧?這是沒碰到屠格,要是撞到了,你是不是要把所有的牌全砸上去?”


    兩位超凡種眼瞅著又要吵起來,龍七翻了個白眼,眯眼看桌麵上的牌局進度,好像又進入到了無意義的“大後期”……得,他也不睡了。


    視線打量四周,東倒西歪的那幾位不論,就連一等一的硬漢弗裏斯,此時也在抽空小憩。


    倒是文慧蘭,她已經打完了所有的牌,安靜坐在一邊,手持咖啡杯,看著落地窗外影綽的山峰出神。


    也不知道,她是在看天脊之上的風葉呢;還是在想那個她試圖去發賣,卻終究沒能說出口的那個人。


    龍七很想和文慧蘭討論一下與屠格有關的問題;也討論一下當年的那部“冬青”,是不是一開始就是按照屠格還有他背後那個李維的意圖,去拍攝製作的。


    他還想問,大回城運動之後身陷在最底層,乃至於無聲無息消失掉的那些遊民,是不是一開始就已經被他們劃定好了命運!


    如此多的問題,真正出口之後,卻換成了很無聊的一句話:“慧先生,你是真能熬啊。”


    文慧蘭輕聲回應:“清醒總比睡夢更妥帖。”


    “……說得對。”


    龍七一個不小心,就被一刀捅在要害,簡直是痛徹心扉。在“網上爬蟲”的惡劣記憶中怔忡片刻,才勉強轉移話題:


    “你那個‘高薪’保鏢呢?”


    “大約,在樓上和朋友聊天?”“保護目標還在樓下,他跑樓上去?這個貌似就不怎麽專業了。”


    “補給點還是比較安全的。”


    “可他就聽不到你講話了呀……咳,我是說,現在人手緊缺,讓他過來陪著打兩局唄。剛剛看到他的角色牌了,真的很有一套。”


    文慧蘭淺淺而笑,直接讓過這個話題,略微舉杯:


    “來一杯嗎?”


    “可以,不過服務生在哪兒?”


    文慧蘭按了下桌側的呼叫按鈕,很快憨態可掬的機器人服務生,就趕過來,為他送上熱氣騰騰但除此以外很難再期待有亮點的咖啡。


    也行,隻要能抵擋一下睡意……


    龍七接過咖啡杯,啜飲兩口,意外感覺還不錯。他幹脆踹醒了弗裏斯,在後者還沒有發脾氣之前,笑嘻嘻地給他推薦:


    “來一杯吧!”


    弗裏斯看在咖啡……其實是看在機器人服務生的麵子上,原諒了他。因為這個看上去圓頭圓腦,缺乏優秀工業設計創意的機器人,竟然還能提供他喜歡的紅茶!


    “人工智能,真是偉大的發明。”


    “你妹的人工智能!”


    且不說這種傻大黑粗的移動飲料機,和人工智能幾乎不搭界,就算“搭界”了,這一刻也讓龍七很痛苦地聯想到了遠在數百公裏外的“旗手”……以及羅南通過這玩意兒賦予他的權限。


    然而,龍七也就???????????????隻能嘟囔兩句髒話了。


    倒是弗裏斯,喝口紅茶振作精神之後,竟然毫無征兆地就那麽莽了上去:“文女士,不介意我問一下,你與屠格先生的交往史吧?”


    龍七讓咖啡給嗆到了,而且他很懷疑,這一刻的墨拉、山君,也都豎起了耳朵——哪怕他們之間的爭論仍未消停。


    文慧蘭稍靜默半秒,微笑搖頭:“我挺介意的。”


    “可如果在鷹頭場,我沒有卡在前麵和老藥相認,老藥多半是要找上你。而後頭boss了解你和老藥交情的時候,你也要提起……最起碼你那個幹兒子,肯定是要在旁邊使勁兒。”


    弗裏斯真是打直球的一流高手,刺探隱私也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而且說起自家的猜測,也是手拿把攥一般:“高文福會長遠走金城,還想護住他的基業,不賣個隊友吸引boss注意力怎麽能行?先前好像找過山君是吧,沒有取得理想效果,再找一個重量級的作匹配,不是理所當然嗎?”


    “這是老高能做出來的事。”


    明明是在和墨拉爭論牌局得失,山君突兀就插話進來。他並不隻是補刀,而是帶著疑問來的:


    “說起來,我認識李維好久了。不過印象中80年代以前,不……應該是83年以前,還真沒見過屠格。你見過嗎?”


    山君順口問了一句墨拉。


    墨拉貌似在認真看著牌局演化,回應得漫不經心:“我那時候正在營養艙裏睡得昏天暗地,問我沒用。”


    “那你什麽時候對他有印象的?”


    “他接替的是修教官的職位,怎麽說也要到85年以後了吧。那時候某人恐怕已經把褲子都輸掉了……”


    “輸掉褲子的某人”嘴角抽搐,手中僅有的幾張卡牌快速開合兩回,視線再一次投向文慧蘭:


    “看吧,我們對80年那時候的屠格老兄,都還是挺好奇的。文女士不妨給我們講講,他那時候是什麽鬼樣子?”


    說著,山君隨手一指剛剛被說話聲吵醒的老藥:


    “你可以做補充。”


    老藥迷迷糊糊“啊”了一聲,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隻是本能隨著牌桌邊人們的視線,看向了文慧蘭。


    如此,文慧蘭差不多已是遭遇四麵夾攻,牌桌邊上就沒有和她站在一條線上的。尤其是還有墨拉和山君這樣,高度危險的超凡種。


    可就算如此,她竟然還能做到非常恰當的表情管理,微笑沉吟,沒有立刻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想想她隻帶著一個不那麽靠譜的保鏢,就過來給羅南當向導,也許早就有這方麵的心理準備……


    也就是說,還是要賣的,早晚而已。


    龍七正想著,忽地手腕一震,通訊器開始持續震動。他瞄了眼時間——現已經是淩晨2點了,誰在這時候來電話?


    大洋另一端的嗎?


    心裏咕噥著,可看到來電人姓名的那一刻,他頭一低,下意識就想起身離席。結果,讓墨拉叫住了:


    “接電話還偷偷摸摸的?”


    龍七猶豫了下,答道:“呃,是羅老板的秘書……”


    “他秘書多了,哪個?”


    “何……何閱音。”


    墨拉挑眉,多少有點意外:“是師妹啊。”


    何閱音的分量,某種意義上並不在屠格之下。墨拉也不管這裏麵一半以上的人都理不清她與何閱音的關係,用下巴遙點龍七:


    “在這兒接就行,據說我這位師妹一向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者。”


    萬一涉秘又怎麽說?


    龍七又腹誹,又憋著,也隻能依照墨拉所言,接通電話:“呃,何副會長你好。是關於直播的事兒嗎?羅老板不在這兒,除了他以外,我們都在。”


    他加快語速,向何閱音通報這邊的情況,避免那邊誤判,說一些不合適的話。


    何閱音在那邊毫不猶豫,直接便道:“我聯係不上羅先生,你能盡快找到他嗎?”


    “聯係不上?”


    沒道理啊!


    出門在外,通信聯絡總該是暢通的,實在不行,隻要您在地球上,喊一聲“羅南我想和你說說話”……也不至於聯絡不上啊!


    這樣的話,???????????????隻有一種可能:


    羅南不想與何閱音通話。


    龍七心跳莫名加速,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個……是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何閱音反問一句:“你們在湖城區域,是否注意到精神海洋的異動?”


    “啊哈?”


    這可難住了龍七。他們這波人,基本都是能力者沒錯,偏偏很不巧,大家又都是傾向於肉身側。對於精神海洋這種領域,說實話,敏感度不高。


    龍七下意識看向兩位超凡種,都說能者無所不能,這二位……


    他與何閱音的對話,肯定瞞不過墨拉和山君。隻是目前來看,對於精神海洋所謂的變化,他們好像也並不是特別明朗。


    墨拉示意龍七:“話不要說半截,問清楚是怎麽回事。”


    龍七才不願當這個傳話筒,幹脆開了免提。


    對麵何閱音並未故作神秘,徑直道:“據多位精神側能力者反映,過去這段時間,全球精神海洋出現了非常頻繁的異常波動,查其源頭,尤以舊大陸為主……最早可以追溯到四個小時以前。


    “還有一些能力者反映,他們在正常入睡後,出現了頻發噩夢的情況。根據目前的觀測數據,異常波動頻發區域,確實都處於目前深夜所在時區,部分數據也支持,這與當地入睡人員數量呈正相關。”


    龍七覺得這情景似乎有點兒“眼熟”,還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兒,墨拉已經先一步回應:


    “日光夢魘,倒過來了?”


    對,就是日光夢魘!


    這玩意兒又叫白日夢魘,專指今年5月6日那場震動全球、來得突然又消失無蹤的集體噩夢事件。


    當時,至少上億人在入睡時,夢中出現了遭遇烈陽直射、強光、高溫等情況。主要發生在新大陸區域,事發時那裏正值深夜時分。


    正好與這次的舊大陸倒過來。


    可那時候的情報,完全沒有任何指向,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哪怕就是一種“超凡力量”作用,那天照教團的嫌疑還大大的呢!


    可如今,何閱音直接來找羅南,這個……


    墨拉已經先一步問出來:“夢境有什麽共同點?”


    何閱音保持著平靜的語調:“能夠對夢境有些記憶的,基本上都聲稱,他們陷入了連續的疲憊的對戰,乃至於戰爭。


    “還有很多人直接指明,與上半夜他們收看的一場直播直接相關。”


    龍七愕然抬頭,去看桌麵上又是遍地殘骸的“基礎環境”。


    山君也在問了:“很多是多少?”


    “明確指定的‘樣本’在兩千人左右。”


    “那也不多……”


    “在精神海洋中,采集的同頻異常波動樣本,已經超過兩千萬份,而且正在迅速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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