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原真知子麵無表情地穿行在交易場中,手環表鏈在細腕上震動,她隨即按停。這樣的動作已經重複了很多次。


    “河原常務!”身後手下忍不住提醒,也是因為對麵的電話直接打到了他那邊,“是副社長的電話……他要求您接電話。”


    “掛掉。”


    “啊?”


    “掛掉。”河原真知子重複了一次,也等於是給自己的選擇做注腳。


    她萬裏迢迢被派到“翡翠之光”號上來,就是作為一枚棄子來使用的——拍賣行高層以及更高一層的股東們,沒有誰會認為,純憑口舌和所謂的“誠意”,就能夠讓那位正日益展露銳氣的最年輕超凡種,與他們化亂為友。


    更何況,“誠意”也僅僅是“誠意”而已。


    沒有人願意提高價碼,投向注定無法收取回報的仇恨深淵裏,更不可能因此影響天照教團的“神明”觀感。


    這隻是一次例行公事的程序,河原真知子被派到這邊來,僅僅是她具備更多能被翻找出來的理由:


    1、她是高管中罕見的女性;


    2、她相當漂亮,並可能符合羅南傳說中的審美;


    3、她曾經與羅南在阪城的那個女人北山雪繪,有過一些所謂的交情(其實也就是在商務場合見過幾麵而已)。


    以上這些所謂理由,在河原真知子與北山雪繪聯係未果後,已經統統成了狗屎。


    與其考慮這些狗屎理由,考慮已經不可能更糟糕的後果,再浪費時間承受上司的刁難,她不如再去搏一把。


    前方,羅南所在的包廂已然在望。


    “常務,拍賣會已經開始了!”手下拚命提醒,希望頂頭上司明白,這種時候與大客戶見麵,實在難脫瓜田李下的嫌疑。


    河原真知子停下腳步,轉頭看這些同樣背運到極致的下屬們:“拍賣會?諸君,我們賭上各自的職業生涯,到這裏來,與拍賣會何幹?如果沒有這個覺悟,回程的時候……不,大家也就沒有任何回程可言了!”


    便在下屬們或漲紅或慘白的麵孔之前,河原真知子再次感受到了手腕的振動,隻是這次,個人智能給出的信息來源卻截然不同。


    她打了個激零,瞬間接通。


    那邊傳來男性有些輕浮的聲調:“美人


    常務,看上去你們的努力起作用了。在咱們的羅先生憐香惜玉的心思改變之前,你不過來加深一個?”


    河原真知子重重捏了一下拳頭,口中卻用柔和且清晰明快的調子回應:“嗨依,勞您久候,我即刻便到。”


    五秒鍾後,勉力平複了呼吸和心情的河原真知子,便按響了包廂的門鈴。


    而她等待的時間,甚至比通話結束後的抵達時間還要長個四五倍。門外充分暴露的攝像頭,似是在進行冰冷無聲的審視。


    期間,河原真知子,以及她的手下們,都保持著微微前傾的恭敬姿態,齊齊肅立,鴉雀無聲。


    終於,包廂的門戶打開了。


    河原真知子以為她會遭遇到更為嚴苛的審視目光,但並沒有。


    看上去,包廂裏麵沒有誰特意去關注她,剛才的“審視”,更像是一個單純不經意間的忽略,由她自己在腦海中導演的戲碼。


    這裏麵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在她今天公關的目標,也就是羅南的身上,看他以手指為筆,水汽為墨,淩空書畫圖形,有人嘖嘖,有人嘶嘶,還有人幹脆就呻吟出聲。


    “你這是嫌事情不夠大!”


    呻吟且埋怨的,就是那個以輕浮的腔調召她過來的男士——被拍賣行的內部情報列為最可怕超凡種之一的血妖。


    腔調是腔調,看上去一臉興奮才是真的。


    河原真知子去看那些水汽印痕輪廓,不過她來得不巧,羅南正好完成了打底稿的工作,隨手一揮,將水汽圖形抹去。


    這位世界上最年輕的超凡種,這時才回轉過臉來,對血妖道:“你說過的,要主動,要進逼,要向前安排陣地。他們既然退,我就要進,進到他們退無可退。”


    果然銳氣無雙!


    進門來的河原真知子,在心中做了個即時評價,又結合有關情報,暗自琢磨一會兒要“加深”的時候,該如何應對才算妥當。


    血妖揚起眉毛:“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你不擔心?我是說,總會的胳膊還是挺長的,真惹急了他們,在船上打不著你,阪城那邊也是能使勁兒的。”


    “那就要看,真神與教宗,願不願意舍了自家的道場,讓位給艾布納會長使性子了……我有預感,他們未必樂意。”


    血妖很敏銳:


    “你又發現什麽了?那個牛鬼?”


    羅南心情挺放鬆的,往門口河原真知子那邊呶了呶嘴,隨口說笑:“你是準備接下來就滅口?”


    “說你是憐香惜玉,半點兒沒冤枉!”


    被人當成調笑的對象,河原真知子隻當自己是聾了,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靜立如雕像,不給兩位大佬的對話,添加任何變數。


    果然,羅南首先回到正題:“我隻是覺得,密契尊主看上去要做大文章,有他在後麵兜底,我膽氣也壯。”


    “嘿,你要知道,他的議程在後麵!”


    “材料我不是看過了嗎?我會注意不跑題的。而且,說不定我還能幫一把……”


    血妖微怔,看向羅南,後者以微笑回應。


    一時間,血妖竟是被羅南強勢進取的意誌,懟到無言,還好很快就嘎嘎大笑:“要麽說,年輕人學東西就是快呢!”


    他隨即轉向武皇陛下:“你有沒有覺得,你來這趟都沒必要?”


    武皇陛下頭也不抬,指尖慢慢翻過一頁:“要打賭嗎?”


    “不,我不想立g。”血妖識趣地退讓。


    而這時候,羅南已經喚過了河原真知子,做有關事項的安排。後者強自鎮靜、卻也頗見決絕的態度,倒是省了他不少力氣。


    “大概就是這樣了,沒問題吧?”


    當然有問題,然而河原真知子不會在羅南麵前表露出任何為難情緒。她再度躬身,好像一切都是既定程序,順理成章:


    “那麽,請羅先生做好準備,我們會提前五分鍾通知您。”


    “好。”羅南答得簡單。


    河原真知子淺淺吸了口氣,保持著躬身的姿勢,退出門外。


    而當包廂門關上,她轉身麵對外麵那幫下屬的時候,眼中則全然是犀利冷硬的光:


    “從現在起,正是考驗諸君覺悟之時。”


    什麽樣的覺悟呢?河原真知子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但這種時候,很多人自然就“悟”了:


    是忠誠啊!


    且未必是對拍賣行,而是對河原常務本人……這樣就比較微妙了。


    而不管怎樣,在包廂內領受了某種指令的河原常務,看樣子才真正是抱著一份“覺悟”去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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