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無法撼動,反作用力就隨之而來。


    相較於有形有質的衝擊,心理層麵的震撼彈要更早一步爆開。


    “超凡種!”


    宮啟光瞳中,恍如冰封的青灰顏色開裂,這一刻,他眼前的色彩和光度急劇變化。


    剛剛打穿的岩層洞口處,本是遭火光陰雲肆意抹畫顏色,如今卻有純粹而刺眼的光芒匯集,如同太空巨艦蓄能待擊的炮口。周圍撕開的扭曲裂隙深處,也躥動著眩目的光波,偏又沒有任何流散泄露的征兆,有的隻是恍若無限的聚合、束縛、壓縮!


    欲待搗入岩層的雲柱上端,直接就崩碎了。洞口新近架構起來的規則區域不算大,卻堅實穩固得讓人絕望。而正是這樣堅實的力量,已經牢牢鎖定青灰雲柱之中宮啟所在,毫無偏移,無所動搖。


    頃刻之間,攻守之勢易位,本已經掌握了絕對主動的宮啟,一下子就成了他人捕獵的目標。


    “草!”


    在宮啟罕見的咒罵聲裏,如高崖天柱般的青灰“積雨雲”驟然崩塌,虛緲雲氣四散。其中一部分,很快在血魂寺場域的高溫高壓下蒸發,但更多的還是沉降擴張,占據了更多的區域,也把宮啟的獨有規則,投送到更廣闊的範圍內。


    有那麽一瞬間,血魂寺場域的溫度整體下降,宮啟的規則對其形成了充分幹涉,即便它還遠不足實現“鎮壓”的目標,可在一個極短暫的區間裏,卻還是給了宮啟活動的機會


    “嗡”聲顫鳴,宮啟所在區域的雲霧抖蕩,他的靈體隨那震蕩一起波動,然後虛化。


    幾乎就在同時,電離通道架構完成,刺眼的電光長龍轟落,將宮啟所在之地的雲霧及相應規則法度徹底蒸發。已經在高溫高壓下扭曲的空氣,不具膨脹發聲的能力,前後看上去就像一幅瞬間定格的畫麵,卻依然震撼人心。


    超凡種級別的手段,毫無疑問!


    宮啟的身形出現在五十米開來,在之前要命的時刻,他憑借雲層規則幹涉及對應的瞬移之術逃出生天,卻沒有任何慶幸放鬆。心裏隻有解不開的疑懼:


    那邊是誰?淵區建構堅實穩固,肯定是精神側,偏又是幹涉範圍最廣泛的電磁方向……貌似裏世界並沒有這等人物。


    總不會是政府或軍方?


    未等轉過彎兒來,突襲又至。宮啟背後,哈爾德夫人循著羅網框架的奇妙引力,捕捉到宮啟挪移的目的地,無聲無息掩至,血光穿刺。


    “滾開!”


    低喝聲裏,宮啟強行把撲擊而至的血光轟退。這是一次不對等的對撞,散亂的血光裏,哈爾德夫人幾乎已經不成人形,可是那柄虛無鋒刃,卻是伴著嘲弄輕笑,如同塗抹了腐蝕性的劇毒,生生在他心頭一剜。


    “恐懼的滋味兒,其實也不錯。”


    “……”


    宮啟又似迎麵挨了重重一拳。靈體狀態下他抿棄了大部分無用的生理情緒,就像枯水斷流的河道。可這一刻爆炸的刺激,用更加直接的靈波電流,代替了神經遞質的信號傳遞,製造了更慘烈的傷口和裂隙。


    剛剛做完了心理建設,重構了局勢分析和對應策略,這迎麵砸過來的重拳,砸落的何止是他的臉麵,還有存身保命的根基!


    他心神有些恍惚,此時側方電光長龍轟落的長痕,還在雲霧中殘留,而上方岩層裂隙中的光波,已經開始第二輪聚攏。他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受其牽引,如果頭頂上的電光炮連發,每一擊都是剛才那般的威能……


    糟!


    危險征兆陡生,不是來自於上方的“炮口”,而是電光長龍撕裂的“彈道”。便在電光與底層熔岩交織的切麵上,忽有人影暴起,抓住宮啟心神恍惚偏移的空當,瞬間碾過仍然震蕩未休的場域空間,轟然而至。


    剛剛轟下的電光炮裏,竟然真是有炮彈的!


    宮啟避過了第一擊,卻終究沒躲過第二擊。


    威脅來得突然,且勢頭猛烈,強橫的規則幹涉,將宮啟鋪開的精神感應網絡,都給扭曲破壞。


    他能夠捕捉到對方的來勢,卻無法再有更進一步的研判。本能想要再度瞬移遠遁,可周邊動蕩的規則環境,已經不給他機會,無奈之下,身外青灰精芒閃滅,聚合雲氣,強行架構規則,形成堅固屏障。


    然而屏障剛剛成形,就被強行轟破,一具裹著金屬裝甲的手臂,同樣也裹著刺眼的電芒,迎麵轟至。


    肉身側!


    先期判斷瞬間傾覆,同樣是電磁向,精神側和肉身側怎能等同?特別是倉促之下,竟然被對方近身,強橫形骸氣血反衝淵區,形成了最讓人糟心的幹涉力場。若他淵區根基尚在,還能將其強行拉升層次,趨向極域以獲得輾轉騰挪的空間,可如今根基毀喪,平常時段臨時組構都要慢上一拍,遑論近身激戰?


    宮啟心頭悸動,幾乎就在同時,電光重拳正中麵門,靈體結構嗡然崩解,隨即與周身繚繞的青灰精氣纏繞在一起,如大風卷雲,呼聲四散。


    這是多虧了宮啟處在靈魂出竅狀態,才能這般說散就散,避讓正鋒。


    可出拳那人一聲不吭,拳鋒稍往回收,包裹著外骨骼裝甲的身軀,順著拳勢回轉旋身。正是這一旋,由暴烈的衝擊,瞬間轉化為內聚待發的拳架,說收便收,圓轉如意處絕不比靈體狀態的宮啟弱到哪裏去。


    尤其是繞體躥動的電流,在物質層麵支撐起強電磁場,在精神層麵實現了風暴般的擾動,這等攻守兼備的轉換,以及強勢控場,體現了最頂級的強者姿態。


    也正因為如此,宮啟複聚靈體不免多花了幾分力氣,倒是某個名字更加自然地在他心頭閃爍,隨即放射出去:


    “金桐!”


    肉身側駕馭電磁力量的超凡種,宮啟記憶中隻有此人而已!一旦驚覺,那份熟悉的氣息印痕,也從裹著外骨骼裝甲以及一層古怪皮膜的“外殼”中剝離出來,映射心頭,確鑿無疑。


    宮啟憤怒的意念橫掃虛空,卻並未激起任何額外反應。對方重新鎖定了宮啟靈體所在,不言不語又是一輪狂攻襲至,兩三拳就再度將宮啟的靈體結構打爆。


    “金桐,你特麽瘋了!”


    在宮啟認知裏的金桐,是最頂尖的荒野獵人,麾下五金獵團實力不俗,同時與能力者協會總會擁有著長期的合作關係——畢竟總會是裏世界最大的畸變種資源分銷商。金桐團隊每年與總會的交易額,都在數億元左右,且涉及了頗多的精品份額,對彼此來說都是舉足輕重的大客戶。


    在這種背景下,宮啟和金桐當然是有交情的,就算不是死黨,每年也有往來。


    可如今這形勢,究竟是什麽鬼!


    宮啟心神動蕩,無數個念頭起落,組合成千百種陰謀可能,如同暗夜裏搖曳的樹叢陰影,在心底鋪展開來。


    他明知道這狀態大大的糟糕,一時也難以鎮定。也是幾個閃念的功夫,他的靈體結構又被打爆了一次,這回已經不是他主動崩解卸力,而是真的被重拳給轟散了。


    宮啟真的受傷了,即便靈體對於物質層麵的衝擊免疫,對於肉身側有部分優勢,可這仍然無法完全消解金桐強橫的氣血力量。與此同時,他受創又重構的心理防線,再次崩缺了一角,更有無數看見看不見的裂紋蔓延開來。


    不能再這樣下去,絕對不能!


    宮啟到現在也沒搞清楚,為什麽金桐會站羅南那邊,而且還是外骨骼裝甲覆體這種藏頭露尾的行徑。也許這就是一個不可解的謎團。而更現實的問題是:在連續的判斷失誤後,他已經徹底喪失了先機,被金桐近身壓迫。對方的強勢打法,狂暴衝擊以及周密控場兼備,甚至比認知中的還要強上一籌,顯然是狀態爆棚,根本沒給他喘息之機,以他目前的半殘狀態,再這樣發展下去,恐怕要被硬生生地磨死了……


    去你丫的!


    絕境之下,宮啟青灰光瞳如冰層綻裂,隨即砰然粉碎。這一刻,他徹底舍棄了靈體架構,與千錘百煉的精氣渾融一處,形成半虛不實的光霧,強行侵入金桐周身繚繞的電光裏去。


    散去靈體架構,並非是要卸力,而是要在更細節、更微觀的層麵,與金桐寸土必爭,瘋狂絞殺。而由此帶來的消耗將以幾倍、十幾倍的程度增長,甚至有可能損傷它靈體核心,後患無窮。


    性命都沒了,還管屁的後患!


    哈爾德夫人駕馭血光停在外圍,她原本還試圖悄然切入,奪取幾分戰果。可事態在第一時間就進入了最激烈的層麵,熾白電光與青灰精氣的滲透與反滲透、對抗與反對抗,激起了一層幽暗的火圈,無聲撕碎了血魂寺場域,隔絕出一個致命環境,誰要強行進入,都將成為兩位超凡種對衝力量的宣泄口,承受雙倍打擊。


    她沒有任何插手的機會,隻能是拖著殘軀,靜靜感應、等待。她的眼睛在連續的對衝下,已經被打爆了一隻,此時晶體都蒸發掉了,可是心眼明透,更有羅南搭建的框架為探針,直指前方敵人的心底深處。


    宮啟真的拚命了,他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決絕,在他與金桐交手的區域內,青灰精氣如同跳躍的冰焰,既有水一般的滲透力,又內蘊著暴烈的破壞力。此前金桐駕馭的電光已然交織成網,可如今這張網開始劇烈扭曲,時不時就要崩開網結、連線,然後重塑……循環往複。


    可宮啟又是恐懼的,破損、重構再破損的心理防線,已經將傷痕深深烙刻在他意誌的最深層。此時他能夠如此決絕,是因為那崩開的裂隙中,正噴湧出躁怒的火焰,形成了爆發式的動力——恐懼和憤怒,本就是一體之兩麵,隨時切換。


    宮啟能撐多久呢?在近乎失控的爆發下,在框架羅網的抽吸中……


    唔?


    哈爾德夫人微皺了下眉頭。


    超凡種廝殺的幽暗火圈裏,忽然有一道異色的火光閃滅,來自於本是穩如山嶽的金桐身上。


    那是他體外包裹的外骨骼裝甲上,一層火焰燎過,留下了淺淺的焦痕灰燼,而火光未燃盡的位置,包裹在外的筋膜狀異物,隻剩下了不足道的些許,還在炙烤下微微抽搐,宛如活體。


    “嘖!”


    哈爾德夫人分明聽到了某人略有些懊惱的砸舌聲。


    戰圈中的宮啟,則感受得更為直接。金桐那邊的壓迫力驟降,狂風暴雨般的打擊節奏也出了不可思議的斷點……


    機會!


    在規則、氣機絞纏密織的此刻,宮啟的思維已經遠遠落後於本能反應,刹那間他做出了最正確的動作——青灰精氣瞬間聚攏,光色提純,幾若透明,同時淬煉出超越極限的鋒銳,更有蝕透靈魂的陰損。在氣機牽引下,卡著那絕不應該出現的斷點,順勢直入。


    鋒利的精氣矛劍直接刺入外骨骼裝甲的麵甲中央,穿透了兩層金屬甲片以及中間的血肉之軀,前進後出,徹底貫穿。


    噫,中了?


    此時的宮啟有些茫然,滯後的思維好不容易跟上來,卻是翻起了不怎麽相幹的念頭:


    記得金桐這廝,駕馭電磁力量,太過隨性,本身又有軀體金屬化的異能,二者相得益彰,足以支撐一個完整的規則體係。所以不太喜歡、也不太擅長與外骨骼裝甲配合,世界上也很難有適合承載他超凡力量的載具……


    前麵這家夥,真的是金桐嗎?


    驟然反轉的局麵,同樣反轉了力量的走向。宮啟一擊中的,二者絞纏僵持的力量就此失衡,朝著弱勢的方向傾泄而出。


    外骨骼裝甲的構造強度,根本承載不了這種層次的衝擊,轉眼間上下扭曲崩碎。當然,最先崩掉的就是遭受直接打擊的麵甲。


    詭異的血光透出來。


    宮啟的感應,穿透破碎的金屬外殼,也穿透了莫名的血光,鎖定了那張扭曲變形,卻仍然給出熟悉感覺的麵孔。


    金桐,不,不是,至少某些時間不是!


    血光中,仍被精氣矛劍穿透的某個模糊麵孔正在消融,金桐的五官輪廓則重組呈現,就像是捏起來的膠泥作品。可這張臉麵剛剛成形,又扭曲消融掉了,此前那張臉模糊麵孔替代呈現,帶著份難以形容的熟悉和陌生……然後再扭曲、消融、替代,周而複始。


    那是,我的臉?


    轟隆隆!


    宮啟的思維突然間脫離了既定的軌道,在轟鳴聲中傾覆,又似是撞出了懸崖,在虛空中翻滾掙紮。


    正因為他如此,他都沒有發現,外圍已經靜候許久的哈爾德夫人,重新駕馭血光,無聲突進。


    宮啟陷在失控的思維裏,他有很多地方都想明白了,但還有很多不明白。可不管怎樣,那渾濁猙獰,又蘊藏著大殘酷、大恐怖的事實,就這麽直楞楞地砸落心底,化為妖魔手爪,狠狠攫合。


    精氣的正鋒,仍在前麵那無比熟悉,此刻卻讓人恐懼作嘔的麵孔震顫攪動,但凡是個活人,便是超凡種,也死了九成九。對方的氣息也確實在迅速衰落下去,可是,同樣急劇衰弱的,還有宮啟。


    那是心靈層麵的衰弱,乃至崩塌!


    意誌壁壘轟然粉碎,情緒則像是噴發的火山,炸開了毀滅性的焰光,並在混沌的精神世界裏,發出了尖銳的嘯叫。


    哈爾德夫人近身,血光刺入了剛匯集在一處的青灰精氣深處。然而下一刻,青灰光芒爆發式橫掃,凍結與爆裂兩種截然不同的殺傷同時作用在哈爾德夫人身上。


    血光凝結,隨即爆炸,哈爾德夫人已經殘缺的身軀,幾乎被剔除了一切血肉,隻剩下扭曲的骨架,且還在劇烈燃燒。可就是這個扭曲的燃燒骨架,將前方青灰精氣牢牢吸附,就像是塗抹了強力膠水,又或者經過了最徹底的磁化。


    “宮副秘書長,你沒機會了!”


    重複的宣告,便如淬毒利刃的二次穿透。


    宮啟咆哮,他要撕碎絞纏上來的哈爾德夫人,同時也撕碎前麵雖然迅速衰弱,卻還頑強存在的噩夢麵孔。


    可是,他也在衰弱。


    在他靈體的核心處,虛無的暗影正快速蔓延。就像是吞食血肉的植株,在暗地裏發育壯大之後,便暴露出猙獰麵目,光明正大地注毒吸血,進行可怖的轉化。


    暴怒的背麵就是恐懼。


    最狂暴的兩輪掙紮過去,宮啟仍然沒能擺脫哈爾德夫人,更沒能抵禦心底暗影的吞噬。那麽情緒自然翻轉,恐懼的陰風反吹到崩塌心防的裂隙裏去。


    很諷刺的,他的思維在此刻回歸。


    宮啟徹底明白了,對方的主攻方向從來都不是血魂寺場域的壓製,不是哈爾德夫人,也不是那讓他發瘋的超凡種對手——對方始終都在腐蝕他的心靈,將致命的毒素涉透到他的心底,這是類似於暗麵種的手段,是那些最頂尖的心靈大師擅長的絕招。


    羅南,就是一位心靈大師!


    宮啟忽地一個激零。他頭一回給那少年清晰的定位,而看清了對手,也等於是看清了自己。恍惚中,他似乎抓到了一線生機:


    羅南固然占盡上風,可底牌盡出,沒了後手。這裏離春城並不遠,現在兩大戰力都在與他絞纏,血魂寺場域則在對戰中崩開了口子,再難隔絕內外。他就算不能瞬移逃遁,隻要緩過勁兒來,把僵持的時間拉長,超凡種級別的氣息,多半能吸引人們的注意,如果……


    “咚”地震動,似是有鼓捶在他心口上重重一敲。熔岩洞窟在搖晃,而其源頭則來自於虛空架構的動蕩。


    就在殘破的血魂寺場域某部,那個由血神蟻穿透並固定的裂隙處,灰白的霧氣正滲透進來。分明隻是絲絲縷縷,可剛一滲入,高溫高壓的熔岩地獄,便塗抹了一層很難形容的灰質,整個熔岩洞窟的光度驟然轉暗。


    宮啟心神顫動,因為他確信,這絲縷的灰白霧氣,來自於他不久前才逃出的霧氣迷宮——這也不是什麽霧氣,而是領域碎片,是精密細膩到極致的時空結構元素。


    熔岩洞窟光度的變化,隻證明了一件事:這些精密的時空構件,正與血魂寺場域快速互滲融合,這令人頭皮發麻的恢宏複雜工程,幾乎沒有任何衝突,就算是有,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調整。


    一係列過程看上去像是隨手抹畫的塗鴉,而最終的結果,分明是最精致的工筆畫。


    在時空建構上,這是讓人絕望的認知差距。而更絕望的則在於:剛才還暴露出來的場域缺口,幾個呼吸的功夫,便已經修補完整,其強韌之處,更勝往昔。


    心靈大師之外,難道還要加上時空大師的稱號嗎?


    宮啟的精神感應茫然遊動,心靈深處,黴斑腐塊般的陰影持續擴張。或許是同化到了一定層次,他首度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個無形聳峙的框架羅網。


    他心神探入,隨即便被熾烈的光芒罩住。


    太陽,似曾相識的深淵中的太陽!


    在幽暗無邊的深空中,日輪座落於中央,蛛網密織,血光流動。那是頻繁交換、轉化的生機元氣,其中相當一部分,都來自他身上。


    此時的宮啟,分明就是一個已經被捆縛成繭的蚊蟲,無數根蛛絲纏繞,無數個節點消化,沒有給他任何機會、任何希望。


    嗬,嗬嗬!


    宮啟忽又一聲咆哮,心靈世界的場景在吼聲中崩塌,他重新回到現實層麵。眼前是暗紅的空間,更是某種領域的雛形。


    本地時空、血魂寺場域還有霧氣迷宮的領域碎片,三方結構若徹底交匯融合,這就是超凡領域沒錯。那時稱呼羅南一聲“時空大師”,決不為過。


    可現在……還差一點兒。


    關鍵在於,世上無論哪個強者,斷沒有一縷心念分神,就能演化領域之事。由此可證,羅南,那個心靈的、時空的天才,就在這裏——也許剛到,也許早早的藏身在此。


    不管怎樣,那少年就在這裏,在他可以攻擊殺伐的範圍內!


    自從交戰以來,宮啟的心神從未如此清明、如此集中,當死亡已成定論,最後的滯礙也就灰飛煙滅。超凡種級別的精神感應,放射出最通透的光芒,照徹這片已經極致恢宏,卻還未臻完美的虛空。


    然後,宮啟捕捉到了那個人影。


    那個應該也是靈體狀態的人影。


    尖嘯聲起,青灰精氣瞬間爆燃、純化,就像此前穿透超凡之軀那般,以仇恨和憤怒為燃燒,淬化為最鋒利的矛劍,跨空投射。


    “去死!”


    無所顧忌的一擊,宮啟已經用盡了他的一切,包括此前受場域幹涉而難以動用的瞬移法門。由此抹消了幾乎全部的空間距離,方一發動,精氣矛劍便已經來到了目標的麵門。


    淵區,不,更上一層的區域奇妙運化,那個本來存身於世間的靈體人影,驟然拔升了一個層次,向上走了一步。


    這一步,從實到虛;


    這一步,力不能及。


    宮啟迸發出又一聲嚎叫,而此刻,他忽地看到了一對陌生而冷漠的眼睛,


    那眼睛離得極近,又是很遠,讓人憎惡。


    宮啟本能要斬滅這眼睛,可在這瞬間,他仿佛墜入了一條蜿蜒曲折的長河,逆著水波,向前掙紮一個身位,卻被激流衝得更遠。


    冰冷的水波衝刷,帶走了他的精力元氣,帶走了他的生機靈光,帶走了他的情緒意念,帶走了生命所應有的一切,留存下來的隻有蒼老、衰敗、腐朽等毫無價值的東西。


    宮啟嚎叫,掙紮著向前,終於看到略微熟悉的麵孔,那是他陷入雲端世界前,最深刻的記憶之一:


    那個吸引他去夏城,價值深藍項目千分之二股份的女孩兒。


    他並不清楚,他瞬間閃滅的念頭和對應的狀態,與之前和他激鬥的金桐臨死時構成了近乎完美的鏡像。


    這無傷大雅的細節,對於仍在世之人而言,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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