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張台子,角落裏老太太與少年人的對話,神研社一幫人肯定是聽不到的,但那邊的古怪氛圍,足夠一些人看出端倪。


    神秘學研究社的高級幹部,有歐闕這樣的專業愛好者,也有專門琢磨人的八卦君,對一些私密關係極感興趣:“潘老太和姓羅的是怎麽回事?十年級的小毛孩,就算上杆子走關係,也掄不到設計學院那裏吧”


    “你們競標的時候功課都做哪兒去了?北岸齒輪的設計師,就是這哥們兒的親媽。算算時間,大概當年也是潘老太的弟子。”


    “哦,想起來了。前幾天謝俊平叨叨叨個沒完,我都聽煩了,自動屏蔽。”


    有八卦君這麽一提,兩個台子上,就很難再刻意忽略掉羅南的存在,議論方向自然而然地拐了過來。


    這段時間,羅南在神研社這幫幹部圈子裏,用“如雷貫耳”來形容絕不為過。封鎖地下三層區域、直懟副社長歐闕、放養魔鬼魚……這一樁樁手段,簡直就是明白昭示:


    這是一頭空降的大佬,閑雜人等退避。


    可這小子,當初明明連入社的末班車都沒趕上。好像家裏條件也不算特別出眾,這麽個華麗轉身,是專門禍害神研社一幹人等的眼睛嗎?


    如此突兀的轉折,自然具備足夠的話題性,深入挖掘的話,也有足夠的八卦等著去發現或製造。


    幾番琢磨,還真有人扒出點兒東西:“話說我以前也聽過這個名字,嘿嘿,從誰嘴裏提出來的,你們多半是想不到。”


    賣關子技巧夠拙劣,可時機掌握得好,其他人捏著鼻子也要捧場的。在一堆起哄聲裏,“賣關子君”也不讓“八卦君”專美於前,成功吸了一波關注,這才放出答案:


    “就是咱們的社長大人了。”


    “社長?唐儀?”


    “嗯哪,我也是剛想起來。那是九月底吧,社團股權還沒變更呢,我負責新生入社測驗這塊兒。當時唐學姐差不多是淡出狀態,隻是掛個副社長的名頭,可那天她專門過來給我打過招呼,說是麵試的時候看顧一下,結果姓羅的根本沒來……所以有這麽個印象。”


    “哎哎,那他們是什麽關係?”


    賣關子君回憶了一下:“說是朋友的弟弟。”


    “朋友?男……啊不,女朋友?”


    “嗬嗬。”


    不管怎麽扒拉,一番討論過後,有一點可以再度強調:羅南這家夥,內外都有幫襯,背景雖然模糊,可就其表現來看,即便是在“二代”紮堆的神秘學研究社裏,也是梆梆硬。


    所以,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這時候,潘文教授離席,她拒絕了攙扶,可羅南和田思還是要送一段,三人陸續走過。兩張台子這邊也都閉了口,剛才撅屁股起身致意的,不管老太太答不答理,也還要再做一遍。


    等三人出了水吧,神研社這兩張台子,就真正籲出口氣,話題放得更開了。


    甚至開始有人替歐闕打抱不平:“就是因為老謝叨叨叨,再加上某些人亂幫襯,主題周很多事兒都沒辦利索……特麽後期直接成水族館了!”


    對這番言論,歐闕可不怎麽領情,臉皮更青。


    “八卦君”和歐闕關係不錯,又挨著坐,便拍拍後者手臂,安慰道:“別跟渾人一般見識,聽說這哥兒們是個‘媽死早’,從小缺愛,所以劃圈占地跟條護家犬似的,多半把那裏當成老娘懷抱,偷偷哭鼻子吧。”


    這話逗樂了不少人。其實“八卦君”對羅南也是有點兒忌憚的,可他就喜歡在嘴皮子上占人便宜,見羅南出門,更是嘻嘻哈哈地加料:“你們說哈,站在那哥們兒的角度,要是有人在那幾層進進出出,是不是就等於……哎呀我草!”


    一杯半熱的咖啡直接潑在“八卦君”臉上,眼睛鼻孔嘴巴無一幸免,再加上領口、前襟,真是又熱又痛又狼狽。


    這一下子,別說就近的兩張台子,就是周邊大片區域,也都被突出其來的情況得懵了。水吧裏竟是驟然靜寂半秒。


    “費槿你特麽有病啊!”八卦君猛跳起三尺高,睫毛上還有咖啡往下滴,手上則要抹不抹,兩邊支開,像隻被開水澆傷的鴨子。


    至於費槿,這位始作俑者徐徐放下“凶器”,意態優雅,淺笑回應:“救你一命,不謝。”


    八卦君心態爆炸:“你特麽……”


    “老曹老曹,先去洗洗。”這時候,旁邊才有人醒悟過來,趕忙起來拉架,不管誰對誰錯,先勸開再說,免得大庭廣眾之下鬧出更大的笑話。


    八卦君現在的腦子基本上是糊塗的,可潛意識裏對費槿這女人還是忌憚,被周圍的人一扯,下意識就坡下驢,罵罵咧咧走出座位,揮開了其他人的攙扶,也努力屏蔽周圍人們的古怪眼神,往衛生間去。


    可走了沒兩步,前方正有人經過,擋住他的去路。一抬頭,入目的卻是羅南那張猶帶青澀的麵孔。


    他回來了?


    八卦君與羅南對視,下一秒他就打個寒顫,本能地錯開了視線。也是這瞬間,他顱腔內分明有寒氣滋生,連腦漿都要給凍結了。


    他要殺我!


    莫名其妙的念頭撞出來,擂響了心髒。事實上,羅南毫無動作,隻是與他交錯而過。倒是心神散亂的八卦君,壓根沒注意到前方端盤送茶點的多功能機械人,直接撞上去,腰胯頂翻了托盤,連著滾沸的咖啡熱飲一發消受,慘叫聲中失去了平衡,臉麵著地,又帶起了一波混亂。


    八卦君的慘況在前,神研社這兩張台子,卻沒能第一時間反應。原因很簡單,走回來的羅南,視線就在這邊劃過,那冷浸浸的寒氣仿佛能把兩張台子上的熱飲統統凍結,同樣冰封的,當然還有人們的反應和勇氣。


    直到羅南和田思重新落座,神研社這邊才有人起身去看八卦君的情況,扶那位去清理治療。其他人則麵麵相覷。還有個別高級幹部終於反應過來,把聲音壓到最低:


    “那位好像是……圈子裏的?”


    “啊?”


    “就是政府軍方、或者星空會所那邊的特殊人士。”


    “我c……嗞,怪不得呢!要不咱們走人?”


    “太明顯了吧!”


    神秘學研究社畢竟算是“專業愛好者組織”,再加上身處社會權限的高級領域,對一些半真半假的渠道、圈子有了解、有接觸。他們很快就發現了剛才議論主題的錯誤所在——單純有背景的人沒什麽,單純有本事的人也沒什麽,可又有背景又有本事的人,尤其是這種具備某種超社會屬性的怪物,就特麽很難辦了。


    “也許我要請一位相關領域的保鏢。”


    “嗬嗬,天天穿著外骨骼裝甲跟班?”


    “短期的話,就不隻軍方的渠道。”


    “問題是現在我們沒有好不好?”


    一幫高級幹部無疑是坐蠟了。唯有費槿始終笑吟吟的,好像剛才潑人一臉,完全不是她所做的一般。這樣高深莫測的姿態,讓很多同伴不得不佩服她的消息渠道和決斷。


    有人試圖問出個端倪,費槿也不拒絕,隨意與這幫人尬聊,主要精力仍投注在羅南那邊。看他與田思坐回角落,低聲交流。


    感謝八卦君的愚蠢,早前羅南冰冷目光掃過的時候,唯獨在她這裏有所緩和,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不過,費槿背後的控製者,並沒有趁熱打鐵的意思。她饒有興味地關注角落裏的種種細節,結合此前的觀察收獲,漸漸得出一份基本思路。


    “殷樂。”


    “老板?”


    “我記得前幾天‘多麵’曾經群發過一個情報課題,與這位緊密相關,還邀約專家進行了心理學診斷,名字應該是……”


    “persona。”殷樂的記憶力值得信任。


    “嗯,是的,人格麵具。”哈爾德夫人微笑起來,“那隻是個半成品,收費還那麽貴。不過現在它值了……把那份情報拿過來,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很就知道,該怎麽和這位交流了。”


    血焰教團正副主祭,都在夏城的臨時落腳點,翻找資料非常方便,很快就將那份收費情報找出。


    這份情報差不多是一份綜述,專門取出羅南交際方麵情報,進行了相關心理分析。問題是,再怎麽權威的心理學專家,也很難對一位能力者,尤其是強者級別的人物定性。


    畢竟,每位能力者多多少少都具備“超社會”屬性,即便在病理學方麵,形神結構也會有或多或少的結構變化。在醫學層麵,甚至可以診斷為器質性病變——這當然是離題萬裏。


    而在羅南這裏,情況可能更加複雜,據說這位從十歲開始就通過注射神經藥劑進行身體改造,任是哪位專家過來,麵對羅南已經大幅異化的神經係統結構,都要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他們隻能從目標的外在表現,概略性地分析判斷,做出假設。在羅南這裏,得出的結論比較粗略,甚至不能讓人信服。


    殷樂翻到診斷結果那欄:“是這個吧,潛在性d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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