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隨即收拾行裝,向杜員外辭行後,在荊州碼頭搭乘了一艘客船沿江而下。金丹子途中告訴莫殘,東晉葛洪的飛雲鼎之所以世間罕有靈氣渾厚,是因為添加了一種名曰“重石”的礦物,能使鼎爐燒至藍色而不熔,一般的金銅鐵爐見白即坍,爐毀丹廢是煉丹人最頭痛的事兒。


    “那我們也可以多弄點‘重石’來嘛。”莫殘建議道。


    “你以為古往今來的煉丹士誰不想要這種東西啊,正因為重石實在罕見,所以他們也隻能在金銅或是鐵爐裏煉製一些稀鬆平常的丹藥了。我們這次就是要以重石與精鐵打造一隻與葛洪同樣的飛雲鼎,必須能夠燒至藍色而不熔坍,這樣以後再用其煉製丹藥器皿物件便都是極品了。”


    “重石哪兒才有?”


    “江西南安府大庾縣,那裏的山溪卵石砂礫之中偶見沉澱下來的銀白色硬質顆粒,這便是重石,不過寥若星辰般極為難覓,即使有錢都買不到。”


    “那不等於白說。”


    金丹子神神秘秘的一笑:“老夫知道一個人家裏藏有重石,而且足夠我們來煉製一隻小飛雲鼎了,等船至九江上岸,然後陸路前往南安府大庾縣。”


    莫殘想了想:“金丹子,你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兒了吧,如今東西在不在,甚至人是否還活著都兩說著呢。”


    “真是迂腐,不去怎麽知道。”金丹子氣得不理他了。


    乘船途中的幾天裏,金丹子給莫殘講解了煉丹術的過程以及要領,這些都是他數十年煉丹實踐經驗的總結,比起《周易參同契》書中籠統的介紹可是要實用得多了,令莫殘受益匪淺。


    客船停靠在了九江潯陽,莫殘和金丹子下船買了輛馬車然後直奔贛西南而去。


    數日後,山勢漸漸高企,道路兩側茂林修竹,溪水潺潺鳥語花香,景色十分的秀麗。


    向路人打聽後得知他們已經來到了大庾嶺北驛,距金丹子所說的梅嶺鎮不遠了。


    “‘陽月南飛雁,傳聞至此回。我行殊未已,何日複歸來?’唉,八十年後故地重遊,卻已是兩眼空空什麽也看不見了。”馬車內,金丹子兀自傷感不已。


    “金丹子,你以前來過這裏?”莫殘問道。


    “是啊,每年北雁南歸到這裏便不再過嶺,山嶺之上多生梅花,因此當地人也叫‘梅嶺’。腳下的石砌驛道北接大庾縣城,南達廣東南雄,梅嶺鎮也是贛粵兩地的要隘關口,我們正是要去那裏。”


    “你說有重石的人就住在梅嶺麽?”


    “嗯,他原名梅久霖,當年是梅嶺鎮的一戶沒落財主,也是個康熙年間的舉人,尤癡南宋陸遊的‘釵頭鳳’詞,所以改稱‘梅放翁’,久而久之鄉裏人便尊其為‘梅翁’了,他便是銀丹子的爹。”


    “哦,怪不得這麽有把握呢,原來是你的嶽父大人啊。”莫殘恍然大悟道。


    金丹子尷尬的笑了笑:“難說,當年銀丹子是被老夫拐走的,她爹梅翁那時差點氣吐了血。”


    “不對,”莫殘拍拍腦袋,“金丹子一百多歲,銀丹子大概也差不多,她的爹爹應該早就沒啦。”


    “迂腐之極,誰說銀丹子年齡差不多,告訴你,老夫當年正好一個甲子六十歲,銀丹子隻得十六歲,你說梅翁現在有多大?”


    “八十歲。”莫殘掐指算了算。


    “對了。”


    “既然梅翁家裏有重石,你和銀丹子以前就從來沒有用它練過什麽嗎?”莫殘不解的問道。


    “唉,世間上除了葛洪的那隻飛雲鼎,再沒有任何一隻煉丹爐能夠熔化得了重石,所以還是等於沒用。”金丹子解釋說。


    山巒間的梅花樹越來越多,最後漫山遍野直至天際,由於庾嶺山區氣溫較為寒冷,盡管花期時節已過但枝頭依然還留有個別的殘花,紅白相間點綴著青蔥的山野,給人以蒼涼孤寂失意的感覺。


    進得鎮來,沿著一條小溪前行,梅花樹叢的掩映下有一座頗大的青磚布瓦翹簷的老宅院,廊下張燈結彩,門扉上貼著兩個大紅“喜”字,賓客們穿紅戴綠進進出出,原來梅翁家裏在辦喜事。


    “這戶人家中有嫁娶之事麽?”莫殘拉住路人問道。


    “當然又是梅翁啦,瞧瞧人家八十老翁年年換新人,這已是娶第十八房小妾了。”那人嘖嘖笑著走開了。


    “這老東西好不要臉,年歲這麽大還娶這麽多女人,真替銀丹子害臊。”金丹子在車裏嘀咕著。


    莫殘跳上車解開包袱,從紙袋裏抽出一張銀票,然後背上了包袱和藥箱。


    “你在幹嘛?”金丹子問。


    “人家在辦喜事,uu看書uknsh我們總不能空著手來吧。”


    “嗯,想得周到,該去見見這老東西了。”金丹子在莫殘的攙扶下走進了梅宅。


    大門口有梅府的管家在收禮,一見遞過來的銀票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賓客們隨禮都是幾十文錢,最多不過一兩碎銀而已,這倆外鄉人一出手竟然是一千兩的銀票。


    “貴客,請跟我來。”管家慌忙起身,畢恭畢敬的領他倆來到了前廳之內。


    堂中太師椅上坐著一位須發皆白並生有兩道長長壽眉的清瘦老者,皮枯骨幹滿臉的皺紋,身穿著一件大紅新郎禮服正在打著瞌睡。四麵牆壁上掛滿了字畫,都是南宋大詩人陸遊的名句,正麵是一幅陸放翁的《沈園折梅圖》,楹聯為其著名的《梅花絕句》: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前一放翁。


    管家手持銀票在老者旁邊耳語了幾句然後離開了。


    “貴客從何而來,出手如此闊綽,不知有何見教啊?”枯瘦老者見錢眼開,態度恭敬和客氣。


    “小婿金丹子拜見嶽父大人。”金丹子似乎極不情願的開口說道。


    “什麽!”老者騰的站起來,詫異的打量著他,“你是金丹子?”


    “正是小婿。”


    “哈哈哈,果真是金丹子,你怎麽弄成了這副怪樣子?眼睛也瞎了,報應啊。”梅翁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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