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師兄們都已睡熟,鋪首的大師兄白樸子鼾聲如雷。


    莫殘悄悄的起身,撤去枕頭仰麵平躺,雙手重疊放在肚臍處,隨即全身自然放鬆。


    “真玄真牝,自呼自吸,似春沼魚,似百出蟄。靈風習習,不濁不清,非口非鼻,無去無來,無出無入。”莫殘心中默念“縮胎散氣功”中的要點調息。他首先稍稍吸氣,然後閉氣不出,靜靜等待氣海中先天元氣被激動。不一會兒,胸腹就已悶得慌,他繼續憋住不動,逐漸感到越來越難受,最後就像是要馬上憋死了一樣。就在此刻,體內元氣因為求生欲望而被激活,腹部突發激蕩起伏跳動了起來,劇烈而凶猛,一浪接著一浪。莫殘輕輕的呼吸了一下,接下來再一次的閉氣,循環反複。


    金丹子說,從練此術開始起,要一天天的減少呼吸的次數,平均每個月要遞降一半,最後的一個月要達到兩個時辰之內呼吸一次。唉,憋死了,莫殘心道,不過比起真武玄天氣功十餘年有成的漫長歲月來說,十個月的吸引力太大了,他下定決心要苦練下去,即使憋死也在所不辭。


    打這以後,莫殘每天夜裏都苦練不輟,不到一個月,他就已經減少了一般的呼吸次數,感覺到原本充盈的丹田真氣也隨之少了一半。這期間,師父真陽子始終沒有要傳授他玄天氣功的意思,但莫殘早已不再煩悶,每日裏仍高高興興的修習功課,竟也學會了畫十餘種的符籙,拳腳也有所長進。真陽子見他無憂無慮不知愁的樣子,心底下直斥其白癡。


    過年時夏巴山上山來了,告訴莫殘襄陽城裏還粘貼著海捕告示,說是雲南大理人莫殘協助殺人犯夏巴山和苗鳳麟越獄,官府正在緝拿。另外還打聽到巫山幫已派出殺手前往滇西追殺他們,好消息是那個薛管事現在已經失語瘋癲了。


    “真看不出,你那一掌還真夠厲害的。”夏巴山笑道。


    “他們還不知道苗堂主已經死了。”莫殘幽幽道。


    “是啊,你千萬不要下山,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道觀裏學藝,何時事態平息了,我自會上山通知你的。怎麽樣,你師父真陽子沒有為難你吧?”夏巴山有點擔心。


    “沒有。”莫殘幹脆的答道。


    數月後,莫殘丹田內的真氣越來越少,幾乎快要感覺不到了,呼吸也可達到一個時辰裏數次。他試著在提水的時候突然聚氣,原來雙手才能拎起盛滿水的大木桶,竟然一隻手便輕飄飄的提了起來,令他大喜過望。


    一日,清虛道長碰到莫殘,問起他功課並試了試內力,發現其丹田空虛,原先充盈的真氣竟隻剩一點了,不由得大吃一驚。詢問之下,才得知真陽子至今還未傳授他玄天氣功,於是便告知了師兄天虛掌門。


    “白赤子丹田真氣還不如門中的普通弟子多,難不成老道當初看走了眼?”清虛嘖嘖稱奇。


    “師弟,有的人與生俱來的氣場,也會莫名其妙的消失,這不足為奇。不過白赤子入門也已時日不短,可以修習玄天氣功了。”天虛真人說道。


    大殿內,眾道士兩側站立,真陽子居中坐在椅子上,麵色難看。


    “白赤子。”他喊莫殘出列。


    “是,師父。”莫殘走了出來。


    “你竟然去掌門那兒告師父的狀,埋怨沒傳授你玄天氣功,是也不是?”真陽子厲聲喝問。


    “弟子不敢。”


    “你還嘴硬,不是師父不傳授,而是你的資質太差,你過來。”


    莫殘走上前去,真陽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隨即開口道:“你看看你,丹田空空如也,連先天元氣都沒有,同你小師兄白石子差不多,學也是白學。既然掌門吩咐了,師父也不為難你,明天起先由大師兄傳授你倆經絡穴道圖,考驗通過後再考慮玄天氣功的事兒。”


    晚上,睡在身旁的小師兄白石子悄聲問莫殘:“師弟,同門中就屬咱倆資質最差,總感覺到低人一等抬不起頭來,心裏鬱悶的慌,可我見你從來都高高興興的,你咋不知道愁呢?”


    莫殘淡淡一笑:“愁也好,不愁也罷,反正就是混日子唄。”


    “明天咱倆就要上經絡學的課了,我的心好緊張啊,那些經啊脈呀的可拗口了,我擔心記不住。”白石子沒有困意,纏著莫殘滔滔不絕的說著悄悄話。


    “沒辦法,隻有死記硬背唄。”


    “明年又逢武當山祭月朝科比武會試了,可我還是老樣子,唉,真愁人,不過武當山上可是有熱鬧看了。”白石子說道。


    “武當山有什麽好看的。”莫殘不以為然。


    “五龍觀有好些個女弟子呢,大師兄去年還相中了一個,不過人家沒理睬他,碰了一鼻子灰。”白石子哧哧笑了起來。


    “睡覺吧。”莫殘吹熄了油燈。


    第二天開始,白樸子大師兄開始傳授有關經絡方麵的知識,牆上掛著手繪的人體圖解。


    “人體經脈分正經和奇經,正經十二條,即手三陽經、三陰經和足三陽經、三陰經。奇經八條,即督脈、任脈、衝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合稱‘奇經八脈’。周身共有五十二個單穴,三百個雙穴,五十個經外奇穴,共七百零二穴。都標明在這幾張圖上,你倆要記牢,師父會定期考試檢驗的。”白樸子講解說。


    “這麽多可怎麽記呀?”白石子發了愁。


    莫殘眼睛望著牆上的掛圖,心思卻飛到了別處,經絡穴道他早已倒背如流,無需再記了。聽其他師兄之間議論,玄天氣功共有七層,真武道觀門中,天虛真人可能達到了第七層,當然誰都沒見過。清虛道長和師父真陽子同為第五層,而大師兄白樸子已經達到了第三層。據說當年叛教的苗鳳麟是個武學奇才,隻用了十幾年工夫就練到了第六層,是百年來唯一的一個人,可惜被逐出師門,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


    莫殘想武功再高也抵不過人心險惡,苗堂主不就是遭到了薛管事的暗算麽,看來做人要低調才行,知道的也要裝不懂,武功高也不要全部顯露出來,這樣才有回旋餘地後發製人。金丹子的武學造詣應該是很高了,自己修行“縮胎散氣功”便深有體會,即便如此,他還不是被穿了琵琶骨武功盡失麽,雖然自己不知道內中詳情,總之做人不能太張狂。


    清晨,大殿上香煙嫋嫋,氣氛肅穆,今天是考驗師兄弟們功課的日子。


    真陽子擺擺手,白樸子站在師父旁邊開口叫道:“白石子出列。”


    白石子戰戰兢兢的立在了殿前,道袍下擺在微微顫抖。


    “足太陰脾經的循行路線和二十一個穴位都是哪些?”白樸子提問道。


    “足太陰脾經的行走路線是......是始於隱白、大都、太白,還有公孫和漏穀,再接下來是衝門、血海、大包、胸鄉和......對了,是三陰交。”白石子滿頭是汗,結結巴巴的回答著。


    真陽子坐在那裏直皺眉頭。


    白樸子大聲喝道:“錯啦,順序顛倒,丟三落四,重新回答。”


    白石子以道袍袖子揩去額頭汗珠,定了定神重新回答,但仍是隻想起來十餘個穴位,其餘的死活也記不得了。


    “下去吧,繼續做功課。”真陽子道袍一揮。


    “白赤子出列。”


    莫殘站了出來。


    白樸子繼續提問:“哪條經絡稱之為‘陽脈之海’?”


    “任脈。”莫殘搶答道。


    隊列中爆出一陣竊笑聲。


    白樸子把臉一板,扭頭望了下師父,見真陽子正麵露微笑,於是又接著提問:“足陽明胃經起於頭部哪一個穴位?”


    “起於頭部環跳穴。”莫殘回答道。


    眾道士頓時哄堂大笑起來,連白樸子也忍不住“噗哧”一聲樂了。


    師父真陽子的臉立時拉下來了,揶揄道:“白赤子連腦袋屁股都分不清楚,就憑這種白癡還想學玄天氣功?退下去吧。”


    莫殘退回到隊列裏,白石子拽拽他的衣角,一臉的同情。


    接下來是檢查其他師兄弟的玄天氣功進展情況,莫殘和白石子不夠資格在場,因此回到了道舍。


    “師弟呀,你怎麽把環跳穴弄到頭上去了呢,師父說你是白癡,更加不會傳授玄天氣功給你了。”白石子惋惜的說道。


    莫殘笑了笑:“我也不知道,當時想到的就是環跳穴嘛。”


    “這下慘了,咱倆都通不過這次考試,又要挨大師兄罵了。”白石子發愁了。


    中午時分,uu看書 .uuanshu.om 師兄們都興高采烈的回來了道舍,他們每個人都通過了,得到了師父的讚許。他們看到莫殘一臉的無所謂模樣,都笑他白癡,把屁股上的環跳穴安在了腦袋上。打這兒以後,除白石子外,其他師兄都喊他“白癡子”,竟無人再叫白赤子了。


    這一日,大師兄白樸子向大夥宣布說:“眾位師弟聽著,明年的武當山祭月朝科比武會試,師父吩咐大家提早做好準備,刻苦練功,到時候在武當山上別再出醜,連那些女弟子們都瞧不起我們。”


    師兄們聽到後個個麵現愁容,莫殘感到很奇怪,於是小聲詢問白石子。


    “每到比武會試的日子,本來在山上呆了兩年能出去玩玩誰都想,而且還能看到五龍觀的那些女弟子。但是曆次的比武會試,真武道觀從來就沒有贏過一場,因此不單是我們,連師父和師祖同樣也都沒有麵子。所以,師兄們又想去,又怕再次輸,每個人心裏都很糾結。”白石子說。


    “比武會試都是些什麽人上場呢?”莫殘問。


    “都上場,我們和五龍觀的弟子先是分組比試,勝者進入下一輪。”


    “師父也上場嗎?”


    “要上場,但隻和五龍觀的同輩師兄弟比試。”


    “那咱倆呢?”


    “當然也要上,去年我就被五龍觀的女弟子在屁股上踢了一腳,摔得灰頭土臉的,唉,丟死人了。”白石子嘻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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