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殘軍的抵抗沒有掀起絲毫浪花,麵對最擅長近戰肉搏的陌刀軍,他們能做的就是一茬一茬地向前送死,而沈光也終於見識到了陌刀軍的戰術。


    史書中所謂的如牆而進,人馬俱碎,當然是誇張之語,畢竟不是誰都是李嗣業這樣的天生神力,能夠連人帶甲劈開來,陌刀軍的強大依然是建立在嚴密的戰術和紀律上。


    披甲而戰的陌刀手們會分成前後兩軍,各軍再分左右隊,左隊殺敵,右隊掩護,兩者輪替,前軍力竭,後軍頂上,再加上士兵又是從安西四鎮軍中挑選的強壯士兵,因此才顯得威力驚人。


    “這些吐蕃人倒也都是敢戰的勇士,可惜了!”


    沈光身旁,臉色還有些發白的岑參看著慨然死戰的吐蕃守軍,一時間不由感慨道。


    “沒什麽可惜的,彼之英雄,我之仇寇,隻有死掉的吐蕃人才是好的吐蕃人。”


    沈光麵無表情地說道,然後他指著麾下士卒們繳獲的吐蕃軍鼓朝岑參道,“岑判官,見到那些大鼓了嗎,你覺得如何?”


    赤紅色的鼓身鮮豔,瞧著極為威武雄壯,岑參自是脫口而答,“方才聽這鼓聲激越沉昂,當是好鼓。”


    “那岑判官可知道這吐蕃人的軍鼓,乃是用我大唐將士的人皮所製,彼輩國中所用金盞酒器亦是用我大唐將士的頭骨所做,岑兄還覺得這些吐蕃狗賊是勇士嗎?”


    原本還覺得沈光對剩下的吐蕃守軍趕盡殺絕有失仁者之風的岑參刹那間羞愧起來,他立刻折身道,“是某失言,還請主君降罪。”


    “岑判官且起來,某今日與你說這些,便是要你知道,吐蕃乃我大唐死敵,絕不可心慈手軟。”


    沈光很清楚,安西都護府說到底最大的敵人還是吐蕃,這時候已經取代白衣大食的黑衣大食固然正處於開國時的鼎盛強勢期? 但是兩國畢竟距離太過遙遠,就算發生戰爭也上升不到國戰的地步,同樣他以後要經營碎葉鎮? 將勢力向河中甚至更遙遠的西方推進? 更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


    吐蕃必須被滅亡? 這是沈光來到大唐以後的執念,唐蕃戰爭已經打了近百年,埋骨於西域和青海的大唐將士何止百萬? 如今正是大唐對吐蕃步步為營? 不斷取得優勢的時期,曆史上如果不是安史之亂,大唐在哥舒翰率軍奪取石堡城? 高仙芝橫掃西域吐蕃所有屬國後? 吐蕃就將被大唐徹底擊敗滅國。


    就在沈光走神遐想的時候? 突然爆發的歡呼聲讓他回過神來? 隻見那吐蕃守軍的主將已被李嗣業生擒? 而這時候他身邊剩下的吐蕃士兵不過寥寥幾十人。


    “沈郎? 這廝還是個吐蕃貴種,且留著性命,可獻於聖人丹陛前。”


    李嗣業單手挾著那吐蕃守將,滿臉驚喜地說道,卻不料沈光隻是皺了皺眉道? “我大唐將士刀下? 可不分什麽貴種不貴種? 殺了吧!”


    沈光很清楚李隆基的性子? 在這邊殺了也就殺了,真要是生擒活捉送回長安城,搞不好就被養起來? 雖說這也許是對此人更大的羞辱,可是沈光卻不喜歡這種做法,還是直接殺了最好。


    “便聽沈郎的。”


    李嗣業愣了愣,不過既然沈郎都不在乎去討聖人歡心,他更加不會在乎了,將那吐蕃守將丟在地上,自取了橫刀要動手送這吐蕃貴種上路。


    “不知閣下高姓大名,某便是死也好當個明白鬼!”


    悉諾邏並不怕死,方才擒他的李嗣業乃是安西軍中有名的戰將,他是知道的,可是這個被李嗣業喚做沈郎而且年輕的過分的唐軍主將卻讓他如鯁在喉,他窮搜腦海也沒想到安西軍中有哪個大將姓沈。


    “某乃大唐碎葉鎮守使沈光,你可以去死了。”


    李嗣業手中橫刀一引一拉,才聽聞沈光名字仍舊滿臉茫然的悉諾邏捂著喉嚨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幾下後才咽氣。


    “沈郎不知,這賊廝鳥名喚悉諾邏多讚,他阿耶便是悉諾邏恭祿。”


    悉諾邏恭祿的名字,沈光曾聽封常清說過,和燭龍莽布支都是吐蕃國中赫赫有名的大將,悉諾邏氏也由此一躍成為吐蕃貴種,隻不過這地位卻是用無數大唐將士鮮血換來的。


    難怪這連雲堡裏,竟然有人皮軍鼓,想來便是悉諾邏恭祿的手筆。


    沈光之所以厭惡吐蕃,便是因為吐蕃人的殘暴,密宗傳入吐蕃後尚且成為了後世殘忍淫邪的藏密,更不用說此時的吐蕃人依然信奉苯教,哪怕鬆讚幹布迎娶文成公主,吐蕃的貴族們說著漢話,學習大唐的典章製度,可是那種骨子刻著的殘忍暴戾卻始終如一。


    “全都殺了吧!”


    到底不是每個吐蕃人都有視死如歸的勇氣,當悉諾邏多讚被李嗣業生擒後,剩下的兩百吐蕃士兵便徹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氣,全都跪在了地上,神情麻木。


    白孝德領著手下的龜茲士兵,上前刺殺了這些俘虜,這場攻城戰裏,他手下的龜茲士兵表現遠不如那些漢兒和四鎮良家子出色,這讓他極為惱怒。


    不過片刻,便再沒有一個活著的吐蕃士兵,白孝德默不吭聲地領著手下士兵打掃戰場,搬運屍體,心裏暗下決心接下來要好生操練手下這些龜茲士兵,免得再丟了臉麵,如何讓他再自詡是碎葉軍頭號大將。


    水位暴漲後的婆夷水河麵上,泅渡過河的蔥嶺斥候們在兩邊河岸拉起了繩索,薛珍珠扶著刀,看著那些突厥奴隸道,“你們這群養不熟的白眼狼,都給某下水去,要是打翻了箱,便拿命來抵。”


    昨夜的叛亂裏,大部分附逆的都是突厥奴,這讓薛珍珠很是惱火,因此這泅渡過河運送物資的苦差事便落在了剩下得突厥奴頭上。


    “校尉,叛亂的自是葛邏祿人,不幹咱們的事啊!”


    突厥奴隸裏有人苦著臉說道,突厥是個泛稱,真要細論起來,鐵勒種出身的薛珍珠也能算是突厥人,隻不過薛珍珠正在氣頭上,哪會管這些家夥的死活,當下一鞭子就抽了過去,要知道他昨晚差點就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好在最後他把持住了。


    不過饒是如此,當大清早蔥嶺鎮的斥候們泅渡回來報信,知道主君趁著夜雨半日就打下連雲堡,薛珍珠還是被嚇出了滿身冷汗。


    很快河麵上,就是光著膀子,腦袋大頂著箱子,一手攀著繩索渡河的突厥奴隸,沒人敢多說什麽,隻能希望到了連雲堡後,那位仁慈的主君不會遷怒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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