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胎弓入手,悉諾邏拉開弓弦,頓時心中大定,那唐軍主將身上雖然裹了他大蕃兒郎的劄甲,可是其人身形雄壯,也隻遮護了半邊身體,便連頭盔也沒有帶。


    李嗣業正自應對那些不要命殺來的吐蕃軍官,他身旁的親兵們也是被那些悍不畏死的吐蕃士兵纏住,剛剛亮起的天光下,根本就沒人注意到不遠處吐蕃人陣中那枚對準李嗣業的歹毒箭矢。


    破空聲驟然響起,箭矢飛射而出,隻不過到底是弓弦沾了水汽,沒有原本那麽強勁,李嗣業正自揮刀將一名吐蕃軍的什長砍翻在地,隻見那射向自己的鐵箭被半空激射而來的鐵丸彈飛,然後便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怒吼聲。


    “暗箭傷人的狗賊,且看耶耶手段如何?”


    南霽雲拉開手中彈弓上的皮兜,左手暗扣的鐵丸再次打了出去,他這手連發彈丸的本事那是從小練就的,這電光火石間連發兩枚鐵丸,對麵那開弓射箭的吐蕃將領壓根沒想到,就著了道。


    悉諾邏幾乎是下意識地偏了偏頭,躲開了那奔著眼珠去的鐵丸,可是仍舊被砸在了鼻梁上,整個麵孔都凹了進去,鮮血直流不說,更是痛得他眼淚都掉了下來。


    這時候他身邊的親兵才反應過來,慌張地豎盾遮護住自家這位將主,這突然的變故自然叫李嗣業和他手下的陌刀手看了個真切。


    “直娘賊的狗東西,敢暗算耶耶,打不死你……”


    狂笑聲中李嗣業罵罵咧咧起來,吐蕃狗賊的弓箭最是歹毒,喜歡在箭頭上沾馬糞,真要是挨上一箭,能不能活就得看老天開不開眼了。


    “賊將死了,賊將死了!”


    有機靈的陌刀手這時候大呼起來? 吐蕃軍中不乏有懂漢話的軍官,聞言之下難免回頭張望,隻見悉諾邏這位將主所在旗幡處不見人影? 隻有豎得嚴嚴實實的盾牌? 頓時就大驚失色? 這攻上城牆的唐軍凶悍無匹,若是沒有這位大貴族出身的將主督戰,軍心士氣早就垮了。


    原本悍不畏死湧上前的吐蕃士兵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卻? 這讓已經廝殺得筋疲力盡? 汗流浹背的陌刀手們得以喘息,要不然繼續讓這些吐蕃士兵廝殺上來,他們沒法和後麵的同袍後撤交換? 傷亡便會大增。


    一時間城牆上的戰況變得詭異起來? 吐蕃士兵仍舊嚎叫著? 可是卻止步不前? 而李嗣業也知道這時候不是逞強的時候? 他雖然體力驚人? 可是手下陌刀軍的兒郎卻不是。


    於是攻守雙方隔著二十步不到的距離彼此對峙,“南八,你怎地上來了?”趁著南霽雲身後的士兵和麾下兒郎交換隊伍的時候,李嗣業也退後道,“有酒麽?”


    “主君說不能讓陌刀軍的兒郎赤膊和吐蕃賊人拚命? 便讓我帶人上來……”


    南霽雲說話間? 很是熟練地將酒壺遞給了李嗣業? 他身後攀登上來的蕃兵和漢兒們混編的隊伍也接替了先前陌刀手們的位置。


    李嗣業喝著酒? 才知道雨停了以後,沈光在山腳下便能看到城牆上的戰況,然後便讓南霽雲領著擅長巷戰和步戰的蕃部兵馬和漢兒們負盾登城。


    如今頂在最前麵的漢兒們沒有披甲? 隻是手持盾牌長矛,後麵是那支來自弗菻國的蕃部兵馬,人人隻穿戴胸甲頭盔,手持彼國的兩尺短劍和手盾緊跟在漢兒們身後。


    “李將軍,且退下修整披甲,主君說了,待會兒還得靠陌刀軍一鼓作氣破了賊軍。”


    “那是自然,南八,且等某去去就回。”


    李嗣業也沒有矯情,一口氣喝完 酒壺裏剩下的酒,就往後麵的城牆退去,他已經能看到登上城牆的麾下兒郎已經破百,而且正自將他們的甲胄從城牆下麵拉拽上來。


    “都披甲!”


    高呼聲中,李嗣業扯去身上那半領劄甲,將自那身明光甲往頭上一套,然後自有親兵為他將剩下的披掛都穿戴起來,這時候李嗣業也才有時間讓麾下陌刀手組成左右兩隊完 整的陣型,到時候能夠交替掩護,向前斬殺突進。


    ……


    “扶我起來!”


    “把盾牌給我撤了。”


    悉諾邏的怒吼聲中,城牆上止步不前的吐蕃士兵們都是心頭發顫,回頭間隻見這位殘暴的將主臉上裹了滲血的白布,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那隻凶狠惡毒的眼睛。


    “都給我向前,殺光那些唐狗,敢有後退不前的立斬不饒。”


    隨著悉諾邏近乎歇斯底裏的瘋狂,由他身邊親兵組成的督戰隊也開始斬殺那幾個最先停下來的軍官和其所部士兵,然後幾乎是刹那間,原本停滯不前的吐蕃軍隊再次如同受驚的馬群般衝向前方。


    “都穩住!”


    陳鐵牛高呼起來,他領著的漢兒們是最早跟隨沈光的,在老兵們的操練下訓練了整年,後麵也在戈壁沙漠裏剿過馬賊,打過強盜,早已不是沒有經驗的新軍。


    漢兒們穩穩地持著盾牌,任由對麵的吐蕃士兵仗著人多勢眾衝擊而來,盾牌挨著盾牌沒有留出絲毫縫隙,他們記著老兵的教誨,這種狹路相逢的巷戰裏,整齊的隊形是最重要的,要相信身邊的同袍,才能形成合力頂住對方的攻擊,然後尋找空隙殺傷賊軍。


    砰砰砰的撞擊聲裏,漢兒們組成的盾陣好似波浪起伏,但很快便穩了下來,當第一波吐蕃士兵沒法衝散漢兒們的盾陣後,即便後麵湧上來更多人,也沒法形成衝擊力,反倒是因為空間變窄,前排的士兵隻能拿刀徒勞無功地去砍那些嚴絲合縫的盾牌。


    “開!”“刺!”


    陳鐵牛的大喝聲中,漢兒們完 成了一次迅速而精準的戰術配合,前排的盾手們打開了堪堪可容長矛刺出的縫隙,後麵的長矛手便整齊的刺出回收。


    鮮血自地上流淌過來,七八個吐蕃士兵被紮穿了身子手腳,跌倒在地,這讓擁擠在一起的吐蕃守軍變得慌亂和憤怒,這時候自有勇猛的軍官領著勇士踩著其他人的身體高高躍起,翻過了前方唐軍豎起的盾牌,可是當他們跳蕩入唐軍陣中後,卻隻見有長相奇怪的蕃兵們沉默上前。


    奧盧斯靈巧地上前,將一個剛剛落地的吐蕃士兵搠翻在地,作為羅馬帝國曾經的百夫長,他使用羅馬短劍的經驗無比豐富,他甚至沒有攜帶手盾,就一連擊殺了三個吐蕃士兵。


    在他身邊的羅馬帝國的前職業兵們,迅猛地殺戮著那些跳蕩而來得吐蕃士兵,不給他們擾亂前方漢兒們盾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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