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城外的軍營內,來自龜茲和焉耆兩鎮的精銳六千漢兵已經修整了月餘,當沈光領著碎葉軍入營的時候,隻見一個個士兵都胖了圈,看起來這些日子沒有少貼膘。


    這也就是高仙芝當這個大都護,才有這等財力讓麾下士兵吃飽喝足,沈光有時候仔細想想也難怪大唐安史之亂後有蕃鎮之禍,除了朝廷權威盡喪外,也是蕃鎮主帥能夠自己養兵所至。


    安西遠離長安,朝廷給的軍費不足以奉養四鎮,所以允許安西都護府自行征收地方稅賦,收取少量商稅自用,隻不過即便如此,也就隻有高仙芝這等在安西坐擁大片良田牧場的豪強才能負擔的起額外的開銷。


    出征小勃律,高仙芝籌謀已久,朝廷的軍費可撐不起這場遠征,此前朝廷曾三征小勃律,最後都不了了之,便是因為道路難行,後勤輜重難以維持,更不用說讓士兵在艱苦的行軍後,還能保證作戰的體力。


    高仙芝和封常清是親自勘探過這行軍路線的,想要讓士兵們撐過這段堪稱絕險的高原行軍,就得準備超量的物資以備用於路途上。這些可全是高仙芝自己掏錢,光靠朝廷那點軍費夠頂什麽用。


    感慨歸感慨,不過沈光清楚,他日後走得也是高仙芝這等自行養兵的路子,朝廷的軍費不過聊勝於無,尤其是他日後要重建碎葉鎮,遠離四鎮軍力輻射範圍,想要讓旁人心甘情願跟他過去,就得靠砸錢。


    “沈郎來了。”


    原本軍營裏還嬉笑的軍漢們,看到封常清時,頓時都嚴肅起來,他們可不想被這封跛子拿了去打軍棍,以儆效尤。


    “封兄,我回來了。”


    再見封常清,沈光滿是感慨? 這趟出征小勃律,封常清忙前忙後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隻不過等到出征時? 卻需要坐鎮後方? 不能隨他們同行。


    “回來就好? 且陪某去見都護,你手下兵馬,某已經讓人安排好了營房? 這幾日好生休息將養。”


    “白將軍且慢走。”


    看到白孝德要走? 封常清喊住了這位龜茲王子,如今龜茲國已然改土歸流,雖然白氏仍舊是世襲罔替的王族? 但是確實也放開了對白氏的限製? 那位龜茲大王在長安待得樂不思蜀? 不願回延城來? 更是向朝廷請旨? 要將王爵讓給白孝德。


    白孝德和沈光一起跟在封常清身邊? 聽到自己那位好大哥在長安逍遙快活,臨到頭還不忘坑他這個阿弟,氣得渾身發抖,“這大王誰愛當誰當去……”


    “白將軍,朝廷未必會允許大王的請求? 你也不必著急? 某另有他事相告。”


    看著暴躁起來的白孝德? 封常清笑了起來? 如今白孝德在安西軍裏名頭不小,誰都知道他的報國之心,再加上有沈郎的關係在? 也沒人再把他過去的事給記在心上。


    “封長史還有何事指教?”


    “貴國改土歸流以後,王都守軍也自然並入我安西軍,此番出征小勃律,延城裏也挑選了千餘精銳,打算托付於白將軍統帥,某找白將軍,是想問下白將軍打算獨領此軍,還是並入沈郎的碎葉軍。”


    封常清笑眯眯地看著白孝德,這位龜茲王子是個不折不扣的武夫,滿腦子隻有打仗和建功立業,他就喜歡這種人。


    沈光看著那熟悉的笑容,就知道封常清肯定有所盤算,而且他也猜出幾分來,封常清這是在幫他的碎葉軍弄好處。


    龜茲國王都守軍裏挑選出來的千餘精銳,這兵員素質絕對差不到哪裏去,而且若是真並入他的碎葉軍,以後等他重建碎葉鎮,便等於是送了他千餘戶籍,數千人口。


    “封長史,某獨領一軍的話,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說法?”


    想到自己那位好兄長要把王位讓給自己,代替他做那王宮裏的金絲雀,白孝德難免多了不少心思。


    “這自然是有說法的,白將軍若是獨領一軍,貴國官員自然會視白將軍為下任國主,等打完小勃律這一仗,白將軍就不用再想著東征西討的事了……”


    “某就知道那幫子家夥沒安好心。”


    白孝德忍不住憤憤道,他就想著延城裏那些官員會那麽好心,挑選千餘精銳給他去打仗,敢情是讓他過把癮就算完了,全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封長史不必說了,某既為沈將軍部下,所率自然歸入碎葉軍。”


    白孝德想都不想地說道,既然知道獨領一軍是個坑,他哪裏還會往下跳,更何況那千餘精銳就未必比得上他在火燒城跟著陳摩訶他們親自練出來的兵好使。


    “白將軍,若是將這千餘士兵歸入碎葉軍,到時候你怕是難免會受國中非議啊!”


    封常清沒急著應下來,反倒是好心好意地提醒道,改土歸流這件事情大局已定,但龜茲國到底是在安西傳承幾百年的國家,難免有些人還是心存故國之念,白孝德要是真領著千餘精銳轉投沈郎麾下,總歸是要挨些罵的。


    “某可不怕什麽非議,如今我龜茲國內附大唐,某率部投效沈將軍,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哪個要是話多,必定是心懷不軌,對大唐不忠。”


    白孝德冷笑著說道,他雖然是武夫不假,可是在有些事情上他看得比誰都通透,他們白氏雖然是王族,可是安西這邊的國家,王族不過就是個大號貴族罷了,真要說什麽大權在握,那就是句空話。


    龜茲國改土歸流,對他們白氏可沒什麽大影響,反倒是白氏子弟可以在大唐從軍當官,朝廷會優渥白氏,可不見得會給旁的氏族好處,這些事情白孝德早就聽他那位好兄長說過,心裏麵那是門清。


    封常清見白孝德態度堅決,心裏滿意,不過口中仍是道,“白將軍,有些事情某還是得提前說清楚,省得日後你怪某。”


    “沈郎的碎葉軍日後自然是要去收複碎葉城,重建我大唐碎葉軍鎮,到時候怕是要連番惡戰,這千餘精銳到時候怕是會有所折損,另外這些士兵一旦歸入碎葉軍,其家人便算做軍戶,說不定到時候得去碎葉鎮落戶授田……”


    “某還當是什麽事,封長史不必說了,某自會和底下兒郎們分說,能和沈將軍討伐不臣,乃是某和兒郎們建功立業的大好事,沒人會有意見。”


    白孝德捏著拳頭說道,邊上的沈光見了,便知道白孝德怕是也學會了什麽是以德服人。


    “既如此,待會兒某便如實向都護稟報,順便將那千餘士兵轉入碎葉軍的營房了。”


    “自當如此,那某便先去營房等候,和他們好好說道說道了。”


    等到白孝德走後,沈光才朝封常清道,“多謝封兄為我謀劃,隻不過封兄這般誆騙白兄……”


    “沈郎莫看這殺才滿臉莽夫相,可精著呢!再說某也不算誆騙他,延城裏那些官員確實想讓他當大王。”


    封常清瞥了眼沈光,隻覺得沈郎也學壞了,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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