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的體型頗有壓迫感,再加上身後那群幽燕悍將也都是魁梧之輩,當他們走向沈光時自是動靜不小,惹得四周的官員、使節紛紛側目。


    “那位沈郎君果真豪膽,竟是不懼安節度。”


    不遠處,來自塞外的靺鞨、契丹、奚族等部落的使節都是紛紛驚歎著,他們這些塞北的部落算得上是安祿山的苦主,嚐嚐被安祿山派兵欺壓不說,朝廷那兒還得落個起兵犯境的不是,他們私底下也都是深恨安祿山。


    隻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們對安祿山又懼又敬,哪怕身處長安城,也不敢亂說什麽話,隻能拿著安祿山收買他們的金銀花天酒地,如今見到安祿山吃癟,內心裏生出幾分快意來。


    “那便是王大將軍的女婿?”


    大唐的朝貢體係內,吐蕃隻是名義上的藩國,自開元中以來,大唐和吐蕃屢次血戰,開元二十六年更是在赤嶺推到了盟誓碑,斷絕互市貿易,而天寶以來仍舊是大打出手,當今吐蕃讚普赤德祖讚甚至還死了個王子。


    可即便大唐和吐蕃打得再厲害,這長安城裏依然有吐蕃使節留駐,吐蕃表麵上也依舊是大唐的蕃屬國,這大朝覲上吐蕃使臣在朝覲的順序上排在第一。


    對吐蕃使臣來說,王忠嗣這位節度四鎮的羽林大將軍就是大蕃的死敵,哪怕先前王忠嗣曾勸諫唐皇不要攻打鐵刃城,可是他們卻巴不得唐軍攻打鐵刃城,若是讓王忠嗣繼續在四鎮經營下去,唐軍隻會越來越強。


    “這位沈郎君出身安西軍,據說也是員猛將。”


    吐蕃使臣留駐長安,本身就是擔負著間諜的職責,他手底下的隨從交好唐庭官員,消息要比市麵上靈通不少,沈光在天山軍的戰績,自然也為他們所知。


    “大唐真是人才濟濟。”


    昆東丹朱沉沉歎了口氣,他身為吐蕃使臣,被讚普和大論托以重任,入唐五年,隻覺得大唐國力鼎盛,非大蕃所能爭雄,當年噶爾氏柄國時,大蕃兵強馬壯,才讓唐庭有大非川之慘敗,後來武周代唐,本以為大唐會就此一蹶不振,卻不曾想出了當今這位唐皇勵精圖治,且又雄心勃勃。


    不但將大蕃這些年蠶食的青海等地奪回大半,更是將西域經營得鐵板一塊,大蕃和大唐的國力不可同日而語,偏生大唐又人才輩出。


    “阿爸何必氣餒,大唐縱使人才濟濟,可是朝中官員傾軋,這安祿山乃是兩鎮節度使,如今卻受此大辱……”


    看著身旁的長子,昆東丹朱卻是搖搖頭道,“安祿山此人能認婦人為母,在唐皇前做癡兒狀,這等所謂大辱又算什麽。”


    這時候廣場上等著看安祿山笑話的人不少,雖說朝中官員同樣也不喜歡王忠嗣這位節度四鎮的大將軍,也不忿沈光最近出了偌大的風頭,可是比起雜胡出身的安祿山,他們顯然更想看到向來囂張跋扈的安祿山吃癟。


    ……


    看著走到近前的安祿山,沈光還未等安祿山開口,已是高聲道,“安節度是來和某賠禮請罪的麽?”


    安祿山都派人刺殺自己,沈光可不會給安祿山麵子,玩什麽虛與委蛇的把戲。


    不遠處不少人聽清楚沈光說的話後,都是嚇了跳,這位沈郎君果真豪膽,竟敢這般當麵折辱安祿山,雖說他們也聽到些坊間傳聞,說是長安縣捉拿了刺殺沈郎君的死士,還把懷遠坊裏的襖祠給查封了,可是這案子終究沒有查到安祿山頭上去。


    安祿山原本堆著笑的胖臉上也不禁抽了抽,這安西小兒真是不當人子,居然於眾人麵前羞辱於他,看著哄然大笑的王忠嗣、高仙芝等人,安祿山心中怒極,不過臉上卻不見半點怒色,反倒是笑著道,“沈郎君,安祿山給你賠罪來了。”


    看到安祿山嬉笑著口稱賠罪,沈光毫無半點小瞧之意,這安祿山居然能當著手下和眾人不要臉到這種地步,委實是個可怕的家夥。


    “沈郎君,我禦下不嚴,以至於出了那等惡徒,驚擾了沈郎君,卻是我的不是。”


    安祿山說話間,卻是解開大氅,開始脫起身上的盔甲來,“今日我便當著眾人的麵,脫了衣服給沈郎君請罪,沈郎君若是心裏有氣,便拿鞭子狠狠抽打我就是。”


    看到安祿山這般做派,竟然真的當眾寬衣解帶,王忠嗣和高仙芝亦是無話可說,這個雜胡不要臉皮,可他們還要臉麵,今日乃是大朝覲,安祿山敢脫衣服說什麽抽他幾鞭子解恨,可是他們能這樣幹嗎。


    眼下這廣場上,且不說多少官員看著,諸藩國使節也都在呢,這傳到聖人那兒,算個什麽事?


    沈光當然知道安祿山是故意如此,這個死胖子是吃定他不敢真讓他把衣服脫光了請罪,但他可不是王忠嗣高仙芝他們還要顧及所謂的名聲,安祿山敢脫,他就敢拿鞭子抽他幾鞭子,叫他知道什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沈郎,這廝不要臉皮,你不要和他……”


    “大將軍,都護,不必勸我,我倒要看看,安節度是不是說話算話的英雄好漢!”


    沈光徑直打斷了王忠嗣和高仙芝,和安祿山這種人有什麽臉麵好講,再說脫衣服的是安祿山,不要麵皮的也是他,就算傳到聖人那兒,他又有什麽好怕的。


    看著沈光心意已決,王忠嗣還想再勸下,可是高仙芝身後,封常清卻冷不丁說了句話道,“安祿山要撒潑耍賴,都護但讓他耍去,就算鬧到聖人那兒,罪過最大的也是他,和沈郎有什麽幹係。”


    “大將軍,封長史說得是,咱們何必替這雜胡操心。”


    李光弼聞言也是連忙勸道,他知道自家主君勸沈郎,也是怕沈郎落了不顧大局,使朝廷在諸國使節麵前丟了臉麵的罪過,可是這明明是安祿山鬧出來的,為何要沈郎委屈求全。


    原本正自慢慢解開甲胄的安祿山,這時候難免有些坐蠟了,他本以為自己不要臉,王忠嗣他們總得要顧忌朝廷顏麵,卻不曾想那安西小兒竟是如此不顧大局,偏偏王忠嗣這廝竟然拿這女婿毫無辦法。


    “安節度,你若是要脫衣賠罪,便請快些,難不成你想等大朝覲的時候,光著身子拜見聖人。”


    沈光可不會慣著安祿山,語出譏諷道,惹得安祿山身後的平盧範陽眾將大怒,可他身後哥舒翰李光弼等人也不甘示弱,紛紛怒目相視,一副有膽子便動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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