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守忠根本就不知道,自從他進了懷遠坊後,就被盯上了,襖祠裏的教徒雖然都是光明神虔誠的信徒,但事實證明,什麽光明神也不及正道的光好使。


    在付出幾枚金幣的代價後,那個被封常清收買的粟特無賴漢便從襖祠裏某個信徒的口中知道了那位新來的惡漢姓名。


    等到沈光從宜春院回來時,就從封常清口中知道了這些事兒。


    “那安守忠去了襖祠後,這大薩寶便召集信徒行祭祀事,後來信徒散去的時候,卻是比來時少了十個人。”


    封常清覺得那百貫錢財花的很值,那個粟特無賴兒還是有些門道的,能把消息打聽到這個地步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這襖祠如此行事,朝廷也不管嗎?”


    沈光並不在乎那安守忠要如何對付他,他反倒是聽說了襖祠的事情後,頗覺得不快,這襖人治襖,犯了事居然要由什麽大薩寶以教法處置,這視朝廷為何物?


    “朝廷管什麽管,長安縣和萬年縣還巴不得那摩尼教和景教也如此行事呢?”


    封常清知道沈光向來覺得朝廷和官府就該管天管地什麽都管,他自個兒在火燒城立的規矩那是連底下百姓屙屎拉尿都要管起來的,自然瞧不得這拜火教的做派。


    “這襖教在波斯河中傳了幾百年,信奉者甚眾,這西市和懷遠坊裏不少胡商胡人都拜光明神,習慣了教法行事,再說你讓他們去官府打官司,人家長安縣和萬年縣哪有那閑工夫去管這些蠻夷的事!”


    長安城裏胡人雖然多,可是大唐的戶籍不是那麽好拿的,再說尋常胡人也不敢得罪漢人,更何況民不告官不究,那些胡人間發生的糾紛真告去官府,長安縣和萬年縣也是懶得搭理的。


    “沈郎若是覺得那襖教不好,大不了咱們回安西,便多建幾座佛寺。”


    封常清笑說道,原本西域河中多拜光明神,後來佛教大興,在安西也能和襖教分庭抗禮,等到波斯為大食所滅,襖教聲勢大不如前,隻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襖教仍舊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在安西那邊不少小國仍舊為王室豪強所虔信。


    沈光聽著封常清所言,倒也沒什麽話可說,經曆了武周之亂後,佛教雖說受了些打擊,可是這個時代大唐的和尚們還是很有向外傳法的積極性的,另外和尚們不但有專門講經的辯法僧,也有專門護法的武僧。


    另外長安城裏佛寺眾多,香火鼎盛的那幾座大廟更是不差錢的主,就連去傳法也是能自帶幹糧的,沈光早就動了這些光頭的主意,安西那地方宗教信仰複雜,襖教、摩尼教和景教這三夷教且不必說,光是佛教就有好多派別,尤其是大唐的佛教經曆玄奘法師主持翻譯經書以來,早就和印度那邊的佛教成了兩碼事。


    別看安西那邊佛教興盛,可是對於長安城裏佛教諸宗來說,多是些異端邪說,也就是這些年大唐威加四海,龜茲於闐等四鎮屬國才改信漢傳佛教,就連經書也用了漢譯本。


    “封兄,這安守忠能不能殺之。”


    壓下心間遐想,沈光朝封常清問道,那安守忠是安祿山心腹,可人家既然動用死士來刺殺他,他可不會慣著那死胖子。


    “有何不能,他既然敢向沈郎下手,便是和咱們安西隴右為敵,安祿山那廝若有膽子,便撕破臉,看看誰怕誰!”


    封常清說話時殺氣凜然,他這輩子隻有沈光這麽一個不離不棄的知己朋友,那安守忠既然來了懷遠坊,就別想活著出去,光明神都保不住他。


    “封兄,你說到時候我能不能詐傷……”


    沈光想到自己如今甚得李隆基的看重,想著要不要來出苦肉計,狠狠坑上安祿山一把。


    “詐傷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做了,不值當。”


    封常清沉吟了下,最後還是斷然道,雖說沈郎詐傷的話,或許能引得聖人大怒,懲戒安祿山,可是傷得輕了,未必能罰多重,傷得重了,那不值當。


    更何況安祿山身兼兩鎮節度使,是北方邊鎮大將,聖人是不會輕易動他的。


    “封兄說得是,是我貪心了。”


    “沈郎且不必管這些煩心事,還是好好讀書,準備下個月的省試。”


    沈光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封常清還是對他考取進士一事念念不忘,不由道,“馮郎送來的考題我都已背熟,隻是那策論文章和詩賦,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策論文章,高公那兒肯定能提前知道考題,詩賦也是,沈郎不必擔心。”


    封常清對於沈光讀書這件事情已經沒抱太大希望,也就是杜子美仍舊兢兢業業地在教沈郎讀書,沒有絲毫不耐,讓他都頗為慚愧。


    就在這時,門外果然響起了敲門聲,隨後便是杜甫那清朗的聲音,“沈郎,該讀書了。”


    一時間,沈光看向封常清,滿臉的無奈,詩聖兄雖然不是腐儒,但卻是個執拗的真君子,認準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如今整個石府裏還認為他能讀書讀出頭也就是這位老杜哥了!


    “封兄且去,我自隨杜兄讀書。”


    沈光擺了擺手,隨後封常清起身開了房門,朝仍舊幹勁十足的杜甫道,“子美,沈郎便托付給你了。”


    “封長史放心,我自會好好督促沈郎讀書。”


    杜甫點點頭,接著便送走封常清,坐在了已然正襟危坐的沈光麵前,將帶來的詩賦放在了桌上,“這些都是我舊時所作,沈郎且都背熟了。”


    沈光看著那厚厚一疊紙張,拿起後看了看,發現上麵墨跡尚未完全幹透,顯然是剛默寫出來不久,“這些是?”


    “曆來省試的詩賦,總離不開頌聖之類的應製詩,我以往為了備考也寫了不少。”


    杜甫知道沈光的文學功底太差,想要在短短月餘就學會寫出合格的應製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沈光還有別的事情要忙,於是他就把這些過去為了應考準備的練習作品全都拿了出來,在不知道考題的情況下,全部背熟了,總有幾分能蒙中的機會。


    “多謝杜兄體諒。”


    想到隻要不是正兒八經地讀那些典籍,光是背誦詩賦就行,沈光繃著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輕快表情,詩聖兄果然是善解人意的厚道人。


    “沈郎,此乃救急,萬不可失了讀書向學之心,等回到安西,我自會為你安排合適的課業……”


    杜甫不緊不慢地說道,在他看來沈郎當是十全十美的君子,豈能留下不通詩賦的缺憾,若是他此番省試能中進士,必定前往安西守選三年,好好督促沈郎讀書。


    看著滿臉認真的杜甫,還沒開心多久的沈光也隻得沉沉歎了口氣道,“那就多謝杜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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