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和哥舒翰醒來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沈光,當兩人知道沈光去了平康坊後,想都不想就要過去,結果卻被自家主君喝罵住了。


    “沈郎要參加今科省試,你們哪個要是敢騷擾沈郎,莫怪某不講情麵。”


    王忠嗣認定了沈光做女婿,自然是處處維護,再說他覺得以沈光的本事高中進士也不是什麽難事,如今關內文風鼎盛,自家出個進士女婿,說出去也有麵子不是。


    李光弼和哥舒翰當然不敢違逆自家主君的意思,隻是想到昨晚喝的安西燒春,隻覺得再叫他們喝其他酒那真是寡淡無味,難以入喉。


    “某那兒的安西燒春,你們想都別想,不過石府那邊,高仙芝手上肯定還有不少,你們若要討酒喝,便去尋他。”


    王忠嗣不介意給高仙芝找些小麻煩,畢竟如今長安城裏盛傳的流言裏,可是高仙芝上門比箭贏了他,他們兩人間要是一團和氣那才有鬼。


    李光弼和哥舒翰對視一眼後,卻是沒有接話,他們是王忠嗣的愛將不假,可是比起官職,他們都不及此時的高仙芝,人家是副大都護,可他們一個是赤水軍大使,一個是大鬥軍副大使,真要上門去討酒,怕是在想屁吃。


    “你們兩個隻要說是沈郎朋友,隻在石府吃酒,那高仙芝想必不至於小氣到要趕你們走吧!”


    看著兩個沒了聲音的手下,王忠嗣好心給他們指了條明路,當然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嫉妒高仙芝拐了自家女婿去安西。


    “去吧,再過幾日聖人就要接受各國使節的朝覲,不要惹事。”


    “等等,若是遇到安祿山的人,尋個機會給某往死裏打。”


    “喏,大將軍。”


    李光弼和哥舒翰摩拳擦掌地離開,說起那個安祿山,他們也是十分不齒的,這廝沒什麽本事,斂財拍馬屁倒是厲害得很,打了敗仗就私下購買胡奴充入軍中,這幾年官是越做越大,在長安城裏也算得上是飛揚跋扈,自家主君向來瞧不上這死胖子,隻不過這還是頭回讓他們收拾這廝的人。


    不過對兩人來說,冬日的長安城本就無聊得很,活動活動,鬆鬆筋骨也不錯。


    王忠嗣這般針對安祿山,一來是自汙名聲,二來他本就看安祿山不順眼,三來就是他從沈光那兒聽說安祿山居然讓手下胡商千裏迢迢地跑去安西購買柘羯郎這等精銳武士,卻是叫他開始提防起這個深得聖人信任的雜胡來。


    ……


    “沈光見過杜兄。”


    宜春院裏,沈光終於見到了杜甫,隻不過讓他奇怪的是,和岑參一塊來的除了杜甫外,還來了個杜老漢,自稱是杜甫的叔父。


    “沈大家客氣了。”


    杜甫有些驚訝於沈光的年輕,他在懷遠坊抄錄了兩天樂理和曲譜,更是親眼看著李龜年在看過這些東西後如同瘋魔,於是當岑參找上自己時,他還沒答應,李龜年就代他應下了。


    李龜年沒法不生出妒忌之心,麵前這位沈大家太過年輕,以至於讓他有種不真實感,那些千錘百煉的樂理知識會是這麽個年輕人所創出來的,到最後他也隻能選擇相信長安城裏所傳的流言,這些曲譜和樂理乃是天授,這位沈大家也是天上謫仙臨凡。


    本來有滿肚子的話想和沈光交流的李龜年選擇了沉默不語,然後看著這位沈大家教導宜春院的那些少年如何唱歌,他不得不承認,哪怕他沒有聽過沈光高歌一曲,但也知道這位沈大家不會比他差,甚至傳藝授業這件事情上,他不如多矣。


    邊上旁聽的梨園弟子裏,有人認出了李龜年,可是沒有叫破他的身份,他們剛才可都是聽到這位李大家自稱是那位杜郎君的叔父,顯然李大家是隱瞞了身份。


    杜甫和岑參坐在邊上,同樣看著沈光有條不紊地教授那些少女,然後又回答梨園弟子們各式各樣的問題,不禁好奇地朝岑參道,“岑郎,沈大家真的需要我教導他詩文?”


    杜甫覺得這位妙語連珠的沈大家,怎麽可能連詩文都寫不好?


    “等你看了沈郎的詩文便知道了。”


    岑參想到那些味同嚼蠟的文章,不由臉抽了抽,說實話若說看他身旁這位杜兄和李太白的詩文是種享受,那麽觀看沈郎的文章便是一種折磨,岑參甚至恨不得給沈光把文章給潤色修飾番,可等到他提筆的時候,卻發現沒有落筆之處,還不如他重新寫一篇算了。


    李龜年沉浸在沈光的教學裏,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還不配和這位沈大家坐而論道,自己藏著掖著的那些壓箱底的本事,在這位沈大家手裏卻是傾囊相授出去,公孫大娘那幾個弟子舞跳得好,可是唱起歌來卻是沒什麽天賦,可是這才短短半個月過去,那幾人卻仿佛脫胎換骨一般,至少能讓他聽得入耳了。


    梨園弟子們幾乎是在李龜年要殺人一般的目光中不甘地離開了,沒有像往常那般纏著沈光提問許久。


    “沈大家,我這位叔父喜好音律,為人有些古怪,還請莫要見怪。”


    見沈光對李龜年似乎有些生疑,杜甫連忙說道,他不知道李龜年為何要隱瞞身份,也不想弄清楚其中原委。


    “杜兄言重了。”


    沈光很快被吸引開了注意力,因為久不曾露麵的高力士出現了,身旁還多了個長相清俊消瘦的年輕人。


    “馮翁怎麽來了?不知這位是?”


    沈光當然不會覺得能和高力士在一塊的會是什麽普通年輕人,尤其是高力士對這年輕人還頗為客氣,他甚至在想高力士該不會是把太子帶來了吧,但是隨即就否定了,就算高力士再得寵,沒有聖人首肯,他怎麽敢和太子交往過密。


    “在下馮先,見過沈大家,馮翁是我叔父。”


    “見過馮兄。”


    李亨跟著高力士來了有一陣子,他也在邊上觀察了沈光許久,不得不感歎這位沈郎果然如李泌所說那般容貌氣度俱是上上,而且最難得的是在宜春院這裏教授女弟子時,目光始終清澈如一,端的稱得上是君子如玉。


    看著和沈光打招呼的馮元,王蘊秀隻覺得有些麵熟,可是卻想不起在哪見過,隻覺得來蹭飯的人又多了些,也虧得她今日讓後廚多準備了不少湯食。


    李亨在沈光的招呼下,和眾人圍坐一圈用餐,頗感有趣,而且有種久違的自在感,讓他很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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