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虎的故事尚未說完,前去聯係杜二和王鎮惡的遊俠便回來了,他們帶回了葛邏祿人的動向,這些蠻子在將那些可憐的商隊洗劫殺戮一空後,便撤到了荒野裏的某處僻靜地方,開始了狂歡。


    沈光原本還擔心這些葛邏祿的蠻子一擊即走,遠遁千裏,可是沒想到這些家夥果然如他猜測的那般,並沒有走太遠,說不準還想著再搶上幾把,他就冷笑起來。


    這時候雖然已經過了傍晚,但天邊依然亮堂,隨著沈光起身,漢兒和老兵們亦是收拾行裝,熄滅了火堆,一一翻身上馬。


    “前麵帶路。”


    黃虎的低喝聲中,修整了大半個時辰的眾人跟著那兩個回來的遊俠,朝東方行去。


    隨著天邊的亮光一點點消逝,整片曠野開始陷入黑暗中,隻剩下天空裏的繁星照下微弱的光芒,和那輪細狹的月牙一起,照得地麵的砂礫如同披上了一層銀霜。


    沈光他們停下來時,天邊最後的光亮徹底沒了,黑夜徹底籠罩四野。


    前方亮起的火把,驅散了黑暗,沈光身後漢兒們臉上有些許不安,可是那些老兵們卻一個個如同幽鬼般,眼裏閃著嗜血的光芒。


    這些陳摩訶招募來的老兵,過去大都是軍中的斥候出身,夜襲敵營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情,黑夜或許會讓那些遊俠和漢兒們感到未知和恐懼,可對他們來說黑暗就是他們最好的夥伴。


    “拜見郎君。”


    黃虎早就上前和杜二還有王鎮惡,快速低語了幾句,兩人亦是連忙上前行禮,他們本來對於沈光是否會派兵過來而心存疑慮,可是如今沈光親自趕到,足以讓他們感受到這位郎君招攬他們的誠意。


    “不必多禮,那些蠻子紮營的地方離咱們有多遠?”


    俗話說得好,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對沈光來說,這樣的夜晚,實在是再合適不過,那些葛邏祿的蠻子合該都死於今宵。


    “十裏地不到,是處背風的丘陵,三麵環山,隻有西麵是進出的道路,那些蠻子設了崗哨,咱們的人不敢靠得太近。”


    杜二詳細地稟報道,他本就是安西軍出身,自然曉得什麽樣的信息最重要。


    “全軍下馬步行,人銜枚,馬上嚼。”


    隨著沈光的命令,漢兒和老兵們都是紛紛從馬上下來,給馬匹上了馬嚼,老兵們自然不會往嘴裏塞銜枚,漢兒們都是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他們可不像那些老兵經驗豐富。


    一旁的遊俠們看著動作利索的漢兒和老兵,除了杜二手下的那些遊俠兒尚且知道該如何做,黃虎和王鎮惡他們那兩夥人便抓瞎了。


    “你們慢慢跟在後麵就是,有看不清的便留下來原地等候。”


    那些遊俠兒不是個個都能在夜晚看清楚前路,沈光自然不會帶上這些人,黃虎他們也曉得夜晚行軍馬虎不得,在他們的低聲厲喝聲裏,那些原本還想逞能的遊俠兒都隻得留了下來。


    當隊伍再次出發時,隻有一百多遊俠兒跟在漢兒和老兵們的後麵,沈光怕他們走丟,還讓他們每人都牽著繩索,人馬連成條直線,又讓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兵遊弋在他們兩側,省得有人掉隊。


    十裏地走得很快,隔著那處穀地老遠,沈光便能聽到那裏傳來的巨大喧鬧聲,顯然那些葛邏祿的蠻子們正在狂歡。


    看著前方黑暗裏,透出紅彤彤火光的穀地,沈光停下了隊伍,他估摸著距離前方的穀口大約不到一公裏的距離,足夠他們騎馬突襲過去,不過他仍舊謹慎地看向張熬曹,打算讓老兵們摸進去瞧瞧情況再說。


    “郎君放心,這活咱們熟得很。”


    張熬曹拍著胸脯說道,這夜探敵營的事情,以往他們不知道幹了多少回,從沒有失手過。


    張熬曹和五個老兵帶上了三個漢兒出發了,那三個漢兒是他們看來最有資格和他們同行的好苗子,他們不介意拿前方那夥葛邏祿的蠻子,手把手地教他們如何摸營。


    看著老兵們很快消失在前方的黑暗裏,沈光耐心地開始原地等候,剩下的人也都鬆了口氣,漢兒們更是取了口子銜枚,然後壓低了聲音,小聲地互相交談,釋放著心中的緊張情緒。


    沈光並沒有和人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靜靜望著前方的穀地,他記得陳摩訶說過,身為大將,必須得有靜氣,哪怕山崩於麵,也要保持冷靜,這樣手下的軍隊才不會亂。


    黃虎三人同樣神情緊張,他們雖然也都是老江湖,可是這夜戰還真沒打過,不過看著鎮定自若的沈光,還有那些在黑暗裏悄無聲息的老兵,他們心中的忐忑便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便隻有抑製不住的興奮,這一仗哪怕他們隻能當個看客,也覺得與有榮焉,更別說還能親身參與其中。


    行走在黑暗中,張熬曹和五個老兵就像是潛行的幽鬼,沒有半點聲息,跟著他們的三個漢兒手心裏全是汗,他們沒有披甲,隨身武器也隻有短刀。


    距離穀口越近,他們便越緊張,隻是這時候他們耳邊傳來了老兵們的低罵聲,“怕個毬囊,那些蠻子到了晚上都是睜眼瞎,別蠢到走到火光裏去,那些蠻子瞧不見你們。”


    漢兒們看著越靠近穀口亮光處,反倒是走得更快幾分的老兵,全都是收攝心神緊緊跟上,而讓三人趕到神奇的是,他們明明能看到不遠處的那些崗哨,可那些蠻子卻好像是看不見他們般。


    “這些蠻子心還夠大的。”


    躲過沿途的六座崗哨,張熬曹看著幾乎沒什麽防備的穀口,自是麵露譏諷,說起來郎君還真是高看這些葛邏祿的蠻子了,這夥蠻子全是些烏合之眾,估摸著又是幾個小部落臨時聯合在一起的馬賊強盜團。


    “你回去報信,剩下的人去把最外麵那四條舌頭給拔了。”


    被張熬曹點名回轉報信的老兵抱怨了聲後,便飛快地消失在了三個漢兒的視線中。


    另外四個老兵亦是同樣回轉,消失在火光難以照到的陰影裏,那些蠻子的崗哨在他們眼裏太過簡陋,隻是最簡單的望樓,用幾根木頭搭建而成,至於高度連一丈都沒過,上麵那些負責值守的士兵還他娘的喝了酒。


    順著明滅不定的火光時而閃動的陰影,老兵們就像潛行的豹子,弓著腰慢慢摸近了那四座崗哨,他們手腳並用地攀爬而上,當那些遲鈍的蠻子回過神來時,他們就連吹響骨哨都來不及,就被老兵們抹了脖子,身體抽搐著癱倒在地。


    擦去短刀上的血跡,四個老兵頗不盡興地把守住了那四座崗哨,將屍首擺放到腳邊。


    張熬曹身邊的三個漢兒能察覺到不遠處黑暗裏發生的殺戮,可是他們卻沒有聽到半點動靜,這讓他們既驚訝又興奮,因為張熬曹說了,剩下那兩處崗哨的蠻子是給他們練手的。


    在張熬曹的示意下,三個漢兒們大著膽子摸向兩處隔得不算遠的崗哨。


    數著自己的呼吸聲,那單獨摸上崗哨的漢兒記著老兵們平時的教導,動手時要果斷,絕不能有半點猶豫,所以當摸到崗哨底下時,他便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攀爬上去,這時候那把守的蠻子方自剛剛要去拔刀,就被他猛撲在地,狠狠掐住了脖子,直到兩隻眼睛都被他掐得好似要爆出來,他才鬆開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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