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時,張熬曹領著老兵和漢兒們從賊兵們的營地回來了,而他們後麵則是浩浩蕩蕩的隊伍,七百多的老弱婦孺和被劫掠的人口,以及大片的牲口群,全都成了沈光的財富。


    “難怪那些蠻子劫掠成性,這樣來錢實在是太快了。”


    營帳裏,看著張熬曹報上來的繳獲數字,沈光忍不住感歎道,而跪在帳裏的薛珍珠則是滿臉諂笑地應道,“郎君說得是,辛辛苦苦放牧牛羊,一年到頭也未必能吃飽,冬天一場白災,牧民們第二年就得吃草根,遠不如搶掠來得實在。”


    發家致富靠搶劫,這大概便是草原上通行的準則了!


    哪怕薛珍珠說話時滿臉滑稽,可沈光知道這便是草原上那些遊牧民族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這和善惡無關,惡劣的生活環境注定了草原上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不過沈光並不會去同情這些遊牧民族,他看向薛珍珠道,“按陳校尉的意思,該砍了你的腦袋去和不花作伴,不過某覺著你還算是個人才,便饒你一命,今後在某帳下聽用。”


    “謝郎君活命之恩。”


    薛珍珠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若是可以的話,他都想去親吻沈光的靴子,投靠這位郎君豈不比他流落大漠當個強盜頭子強多了。


    他們就算辛辛苦苦搶了那些商隊,可是銷贓的時候,大頭還不是被那些奸商賺去了,更何況他就算在那鳥不拉屎的戈壁灘上稱王稱霸又有什麽意思,吃不好喝不好,女人身上的味道比牲口還大,那是人過的日子嗎!


    “起來吧,找陳校尉去,好好學學規矩。”


    “是,郎君。”


    雖說薛珍珠怕那個白發老軍校怕得要死,可是他還是老實地離帳而走去尋人了。


    “郎君,我看這人滿臉奸猾相,不是什麽好人,您何必收下他。”


    等薛珍珠離開,記賬的多聞忍不住問道,雖說這個鐵勒奴始終臉上笑嘻嘻的,可是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好東西,所以他很疑惑為什麽郎君要留下他。


    “多聞啊,你說是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好人的壞人可怕,還是那種表麵看上去像是好人的壞人可怕?”


    沈光沒有直接回答多聞的問題,隻是朝他反問道,然後這個又把腦袋剃得光溜溜的少年仔細想了想後道,“自然是看上去像好人的壞人可怕。”


    “郎君我明白了。”


    還沒等沈光說話,多聞已自喊起來,這讓沈光不由笑了起來,“你明白就好。”


    這時候已經尋到陳摩訶的薛珍珠,那當真是一副孫子模樣,仿佛眼前的白發老軍校當真是他的親耶耶。


    “郎君既然收你做部下,那些俘虜裏你自挑五十個好手做部下。”


    “耶耶放心,小人一定把這事辦好。”


    薛珍珠忙不迭地應聲道,他沒想到這陳耶耶竟然這般爽快,更是沒有半分提防他的意思,不過想想營地裏那些老漢全都是安西軍裏殺人如麻的百戰老兵,他隻覺得脖頸發寒,刹那間什麽小心思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薛珍珠從一百多號俘虜裏,挑挑揀揀,最後隻選了三十人出來後,陳摩訶方自眯著眼睛朝他問道,“怎麽就挑了這些人?”


    “回耶耶的話,這些人弓馬嫻熟,最關鍵是沒有做過大惡,不會壞了郎君的名聲。”


    聽著薛珍珠的回答,陳摩訶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很聰明,但願以後你能一直聰明,不要做些蠢事出來。”


    “耶耶放心,我必定誓死報效郎君,絕不敢忘恩負義,若違背誓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薛珍珠連忙賭咒發誓,他可不想被這個可怕的老軍校惦記著。


    “好好做事,光靠嘴巴說,沒用。”


    陳摩訶拍了拍這個機敏的鐵勒奴肩膀,撂下這句話後就施施然走了,見到他的身影遠去,薛珍珠才鬆了口氣,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後背上已經濕透了。


    真不知道郎君是怎麽收服這等老怪物的,心中腹誹著,薛珍珠看向那些被他挑出來的同伴,給自己鼓了鼓氣道,“不怕,隻要我效忠郎君,就沒什麽好怕的。”


    “都給某聽好了,郎君仁德,給你們戴罪立功的機會,今後好生為郎君效力,便能成為郎君的部眾,不必再回去吃沙子。”


    就在薛珍珠教訓著他挑選出來的手下時,沈光的營帳前,林林總總跪了三十多號人,這些人都是被賊兵們劫掠的人口,能活下來的多少都有些一技之長。


    “你們既然沒有去處,今後便跟某去焉耆,某自有活計分給你們,幹得好的有賞,幹得不好便給某滾蛋。”


    沈光朝著地上那些磕頭謝恩的眾人說道,這個時代不需要濫好人,能夠成為他的奴隸,對這些人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多謝郎君!”“多謝郎君!”


    一片謝聲裏,沈光把這些人交給了烏鴉他們去打理,這些胡商子弟雖然打仗不行,可是在這些管理的事情上倒也不差。


    因為多了七百多人,第二日出發時,整整比平時多花了近大半個時辰,隊伍才堪堪出發,不過好在距離鐵門關隻有三日不到的路程,再加上沿途還有兩處綠洲,那些成群的牲口才沒有死太多,不過饒是如此,這三天裏也是宰殺了近百隻羊作為吃食。


    這讓終於不用再啃胡餅的沈光頭回覺得,羊肉是真的香,就是吃上一輩子也不會膩!


    福卡斯和手下的羅馬人同樣吃得極為歡快,他們從河中過來,大半時間都在趕路,吃得都是幹糧,哪能像這般天天有新鮮的肉食吃。


    隊伍裏那些老弱婦孺也放下了心中繃緊的弦,雖說他們沒得好吃好喝,可是那位沈郎君還是每天會準備些肉食給孩子們享用,這讓那些婦人們都大為感激,要知道她們中很多人本就是被搶掠而來,孩子也不是那些賊兵的,過去隻能勉強吃個半飽,還動輒要挨打。


    僅僅是三天過去,隊伍裏那百餘的半大孩子,已經敢大著膽子在老兵和漢兒們身邊打轉,甚至學著他們喊起了唐軍威武,而他們的阿娘也有不少會借機和那些老兵們親近,雖說她們不會說多少漢話,可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太多言語,往往丟個眼神就能會意。


    對於隊伍裏發生的事情,沈光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陳摩訶他們都沒說什麽,他操心個什麽勁,而且在他看來那些婦人若是真能和老兵們湊合著過日子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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