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兒們的隊列動了,密集鋒利的長矛向前,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散發著嗜血的光芒。


    比起那些養尊處優的胡商子弟,從小就要為生計打拚的漢兒們要堅韌敢戰得多,不管是誰敢過來,他們就敢殺!


    沈光看著最後時刻躲開漢兒們的長矛陣倉惶逃回來的烏鴉等人,倒也談不上有多失望,隻是朝身邊的陳摩訶道,“以後還得麻煩陳校尉好生操練下他們,免得下回再丟某的臉麵。”


    高仙芝也好,封常清也罷,他們都看不上烏鴉這群紈絝子,可是沈光不一樣,安西這兒關內本土的大唐人太少,他能做的便是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那群紈絝子雖說大都是九姓胡,可他們除了那張臉,從語言文化再到生活方式,已經和大唐人沒什麽兩樣。


    既然烏鴉他們願意投奔他,他自然也想用他們做個榜樣,要知道這群紈絝子背後,意味著那些胡商家族也能成為對大唐忠心耿耿的子民,成為他手上的力量。


    陳摩訶看著滿臉認真的沈光,遲疑了下還是點頭道,“郎君放心,某知道了。”


    駱駝牆內,白孝德雙腿盤膝而坐,擦拭著自己的雙頭矛,這是沈郎君的初戰,他就不去搶這個風頭了,倒是他手下的隨從踩在駱駝背上,看著不遠處的戰場,眉飛色舞地將發生的事情講給自家的主君聽。


    “狗肉上不了席麵的東西,真是群廢物。”


    聽到那些紈絝子去時兩百,逃回來時折損過半,白孝德忍不住罵起來,接著抬頭問道,“戰況如何?”


    “那夥賊兵分兵了,他們繞過了漢兒們的長矛陣,從右側殺向沈郎君,還有夥賊兵朝咱們來了……”


    駱駝背上,那名隨從眺望著煙塵裏逼近的馬隊,愣了愣後才喊道,這夥賊兵真是瘋了不成,好端端的活著不好嗎?


    “與某披甲!”


    盤腿站著的白孝德忍不住站了起來,他主動請纓看守營地,就是想讓沈郎君知道,他不是什麽無腦的莽夫,他也是能顧全大局的,可如今卻是那些賊兵主動前來送死,可怪不得他。


    ……


    不花親自領著身邊的本部勇士,繞開了長矛陣,他這時候已經認定前麵這夥突然冒出來的大商隊裏能打的就這百餘號披甲人。


    另外兩百餘賊兵騎著馬繞著漢兒們打圈,他們不時在馬上放箭,試圖拉扯開漢兒們的陣型,尋找進攻的空隙,不過陳鐵牛卻牢牢記著白發鬼的命令,高呼著讓漢兒們堅守陣地,至於郎君那兒,他才不擔心,有那些老兵在,那區區百餘賊兵過去和送死沒什麽兩樣。


    沈光沒功夫理會滿臉羞愧的烏鴉等人,隻是讓這些驚魂未定的胡商子弟們下馬修整,這時候那股繞過漢兒們的賊兵已經離他不到百步的距離。


    “你們護著郎君衝陣!”


    陳摩訶看向王神圓那些牙兵,他知道沈郎君的心氣高,而他也想看看這位沈郎君到底是不是他們這些老兵能托付餘生的主君。


    這兒是安西,哪怕沈郎君才華再高妙,可是沒有讓人心折的勇武和氣魄,也終究難得他們這些丘八的誓死效忠。


    沈光早有些按捺不住,李嗣業在驛館屠戮那些葛邏祿人和胡祿屋人時,他聽著安西軍士兵們的歡呼時便清楚他在這個時代真正立足,就免不了要殺人!


    這一天遲早要來,倒不如拿眼前這些劫掠商旅的賊兵們試手。


    沈光翻身上馬,王神圓等一眾牙兵也是同時策馬出陣,朝著前方洶湧而來的賊兵主動迎去,這等幹脆利落的舉動,讓四周的老兵們看了都暗自點頭。


    這位沈郎君不說武藝如何,這份膽魄已經夠了!


    陳摩訶看向身邊的張熬曹道,“張麻子,帶上你的人,給某咬死了這些不開眼的賊子,郎君初次上陣,需得好好見見血。”


    “老兄弟們,全都上馬嘞!”


    張熬曹吆喝間,近百老兵全都翻身上馬,飛快地從兩側散開,變作雁形陣托在沈光他們後方,圍向那些殺來的賊兵。


    耳邊是風在呼嘯,灼熱的空氣裏,前方賊兵們猙獰的麵孔都扭曲著,沈光在馬背上有意識地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是打過全甲格鬥的,知道對戰的時候,不能腦子發熱,靠蠻勇去打。


    自己左右兩側俱是牙兵護衛,他要做的僅僅是將前方的賊兵從馬上刺落。


    自打來到大唐以後,沈光每日裏都在有意識地練習騎射,他過去練兵擊,都是以步戰的武術為主,馬上的武藝還是跟著牙兵們練的,這幾日又跟著三個老軍校學了不少馬上騎矛的格鬥技巧。


    對麵兜頭罩來的箭雨稱不上密集,但是也足夠嚇人,沈光的眼神裏毫無畏懼,那些胡祿屋人伏擊李嗣業的時候,他已經見識過這些遊牧民族的弓箭,連牙兵的明光甲都無法穿透,更遑論他身上這用現代鋼材打造的全鋼明光甲。


    兩軍對陣,臨敵不過三發,百步距離上,那夥賊軍隻來得及射出一輪箭,就要和沈光他們短兵相接,正麵硬剛。


    不花仍舊做著美夢,以為能像先前那樣摧枯拉朽地擊潰眼前衝來的騎兵,可是當對方馬速絲毫不減地直愣愣撞過來時,他才悚然驚覺,眼前這夥披掛整齊的騎士和先前那些粟特軟蛋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高速對衝的騎兵,拚的就是膽魄,戰馬不是死物,會本能地閃躲,同樣人也是一樣,當沈光一往無前地領著牙兵們如同鐵錘般砸向對麵時,不敢和他們硬碰硬的賊兵就隻能選擇減速閃躲。


    騎兵馬上爭鋒,打得就是個氣勢,賊兵們膽怯,隊形便亂得一塌糊塗,隨後便被沈光他們虎入羊群般殺了進去。


    沈光手上的精鋼長矛,長度在二米四,放在大唐軍中便屬於馬戰用的格鬥短矛,對付眼前那些以彎刀為主的遊牧騎兵,在攻擊距離上的優勢稱得上是綽綽有餘。


    雙腿踩蹬,夾住馬腹,沈光雙手端矛,然後向前刺出,他記著陳摩訶的教訓,馬上格鬥,務必不要把力使足了,十分力但出七分力就行。


    沈光這一刺,又快又狠,打磨開鋒的精鋼矛頭就像是紮紙片人一樣,將對麵的賊兵胸膛給捅了個窟窿,從馬上摔下的屍首從矛頭上滑落,帶出的鮮血打在臉上,猶自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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