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一曲成名。


    那些在樹林外隻聽得六七分曲子的紈絝子,幾乎全都成了沈光的擁躉。


    當沈光清晨起來,和牙兵們跑完圈後不久,他買下那塊地皮前的街道上,便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


    “郎君,某家主人有請……”“滾開,明明是咱們先到的,郎君……”


    當沈光出門時,門前大街瞬間便成了菜市場,那些趕車的家奴們彼此叫罵起來,一些脾氣火爆的紈絝子甚至大打出手。


    被牙兵們護衛著,沈光才騎馬殺出重圍,去往高府。


    對這種事情,沈光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因為封常清告訴過他李龜年在長安和雒陽的牌麵有多大,這位走到哪兒,都是別人求著去家中演奏一曲,就是高仙芝去了長安城也請不動這位李大家。


    到了高府門前,那些紈絝子自然沒膽子過來騷擾,隻能遠遠地蹲守在外麵,因為他們已經聽說昨日聽到的那首新曲,讓大王都潸然淚下,不能自已。


    沈郎可比長安李大家!


    這是白孝節這位龜茲國主回到王宮裏後朝親近的大臣們說的話,如果說高仙芝原來這麽說,大家都隻是當笑話聽,那麽這話從白孝節口中說出來那幾乎就是無法辯駁的。


    因為這位龜茲國主,也如同當今大唐聖人般喜好音律,更是擅長諸多樂器,連王宮裏的樂師都自愧弗如。


    延城忽然出了這麽一位當世大家,對於那些達官貴人和富商大賈來說,誰要是能請到這位沈郎去家中做客,那便是天大的麵子。


    到了後院時,讓沈光頭疼的三位高家小娘子隻剩下兩位,那位總是像母雞般護著兩個妹妹的四娘子沒有出現。


    “沈郎,我和阿姊要學琴。”


    年紀最小的高幼娘拉著阿姊七娘子的衣袖,朝沈光大聲說道,昨日宴席間的時候,她和阿姊們聽著那首新曲都入了神,她想起了過世的阿娘。


    看著神情認真的兩個少女,沈光莫名鬆了口氣,然後溫和道,“那你們要好好上課,胡瑪爾,你帶下兩位小娘子。”


    “是,郎君。”


    樂人們對於兩位高家小娘子的加入,都十分好奇,他們甚至打賭兩位小娘子什麽時候就會受不了這份罪。


    課堂上,沈光終於把他選定的曲目給發了下去,高仙芝要宴請安西諸國的國王來彰顯大唐威儀,他不可能隻拿出一首曲子,最後想了想還是祭出了《九州同》、《象王行》、《水龍吟》的王炸組合。


    拿到曲譜後,所有的樂人們都興奮起來,然後爭相圍觀起來。


    “這曲譜,你們每組輪流抄寫,每人一份,接下來這兩個月,咱們要好生排練,你們若是有什麽想法,便在課堂上說出來,不要害怕說得不好……”


    沈光鼓勵著樂人們,那三首曲子極為優秀,但是要在這個時代演奏出它們的氣勢,還是要靠這些樂人們和他一起努力。


    很快課堂上,樂人們都是聚精會神地抄寫起樂譜來,隻有胡瑪爾那些舞姬們帶著兩位高家小娘子,幫她們從最基礎的樂理知識從頭學起。


    夜晚,高仙芝的書房內,看著兩個滿臉認真的女兒,高仙芝沉聲問道,“你們這回真是誠心要和沈郎學樂?”


    “阿耶,我和阿姊也想能彈奏出那般動聽的曲子。”


    年紀最小的高幼娘膽子還比阿姊七娘子大些,朝著神情嚴肅的高仙芝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你們便好生學著,但是不可誤了沈郎的正事,知道嗎?”


    高仙芝點點頭道,這兩個女兒肯靜下心來跟沈郎學樂是件好事,免得外人以為他高家女都是隻會舞刀弄劍的刁蠻習性,出嫁了還在家裏毆打丈夫。


    “是,阿耶!”


    等兩個女兒離開,高仙芝才拿起桌上那疊五線譜,看了眼後隻覺得如同天書,但仍舊裝模作樣地看了會兒後才放下,朝邊上侍立的老管事道,“吩咐下去,這曲譜的事情不得外傳,要是出了差池,打死勿論。”


    ……


    接下來幾日,沈光每回出門,身後都跟了不少騎馬的紈絝子,另外這些家夥還拉了不少禮物直接送到了初見輪廓的沈園。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那些牙兵們再凶神惡煞,可是遇上那些沒皮沒臉的紈絝子,也不好意思伸手趕人,隻能許他們遠遠跟著。


    沈光這回算是深刻體會到“擲果盈車”和“看殺衛玠”這兩個成語的含義,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本以為這事情會淡化下去,可是當王宮裏忽然傳出大王茶飯不思的消息後,沈光深深感受到了來自這位龜茲王的惡意。


    上街時圍觀他的人更多了,而且對於那些紈絝子來說,尾隨他已然成了種風尚,哪怕他喬裝打扮出門,都沒能瞞過這些紈絝子。


    “這日子沒法過了。”


    看著氣呼呼的沈光,牙兵們都是偷笑不已,如今沈園裏堆著的那些禮物有小山那麽高,偏生上麵也沒寫清楚是哪家送的,郎君想退也退不了。


    不遠處的漢兒們滿臉都是羨慕,在他們看來,郎君這樣出行時前呼後擁的才是好男兒。


    “沈郎,何必如此,如今城中不分男女老幼,都為沈郎癡狂,這傳出去可是段佳話啊!”


    能這麽調侃沈光的,除了封常清以外,也別無他人了,從馬上跳下來,封常清看了眼遠處那些紈絝子,朝他們招了招手。


    當日曾和封常清有過番對話的兩個紈絝子大著膽子過來,“見過封判官,不知封判官喚我們何事?”


    “你們待會兒回去告訴其他人,某已勸說沈郎,於這沈園建樂樓,好使你們也有幸得聞沈郎妙曲。”


    封常清這話說完,那兩個紈絝子滿臉喜不自勝,“封判官所言當真?”


    “某難道還騙你們不成。”


    “封判官莫氣,莫和他一般見識,咱們這就回去……”


    “今後莫要再跟著沈郎,沈郎若是生氣,這事情可就……”


    “封判官放心,我等省得,誰若是敢驚擾沈郎君,我等便先叫他曉得厲害!”


    兩個紈絝子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這時候封常清才看向沈光道,“這麻煩我可是替你解決了。”


    “那位大王呢?”


    沈光可是記得那位龜茲大王白孝節始終都惦記著他,要知道他一早就把《左手指月》的曲譜送進王宮了,可結果這位大王轉手就坑了他,什麽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搞得全城的百姓都上街圍觀他,隻為看一眼能把他們大王迷得神魂顛倒的男人到底長什麽樣。


    封常清自然沒法說是因為那位大王跟主君討要樂人不成,便拿沈郎你出氣了,隻得尷尬道,“這位大王向來任性,沈郎不必介懷。”


    “沈郎,某這趟過來,是有好消息告訴你。”


    “什麽好消息?”


    沈光狐疑地看著笑得有些莫名猥瑣的封常清,他可想不到能有什麽好消息值得封常清專程上門的。


    “沈郎還記得都護說過,要為你尋個白氏女做美婢……”


    “來人,送客!”


    沈光斷然拒絕道,封常清怎麽可能為這種小事來找他,這美婢八成是有問題的。


    被牙兵們請出去的封常清不由感歎,沈郎真是越來越精明了,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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