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徐煜小病一場後,蕭氏好一通埋怨丈夫,鬧的徐慶堂再不敢督促孫兒念書了。徐煜也就順勢不怎麽上學去,整日和姐姐妹妹們廝混,倒是朱明之勸他用些功,一天不上學,便一天不理他,使得徐煜這才不敢荒疏了筆墨。


    九月初一,他從學堂回來,有個道:“夏師爺求見。”


    徐煜詫異的道:“他不是辭館了嗎?有什麽事找我?”


    進了書房,一身光鮮的夏珪笑著施禮,彼此說了會閑話,夏珪說道:“在下承蒙老爺關照,保了個免補小吏,以知縣用,過了年就要去湖南了。今日特來探望二爺,可有什麽事交代?”


    “沒有。”徐煜不假思索的道。


    夏珪不以為意的笑道:“近日聽聞楊溥大人曾對老爺給你提親,不知怎麽老爺不允,楊大人家的小姐才華橫溢,知書達理,不如在下替二爺撮合可好?”


    徐煜不高興了,說道:“婚事自有長輩做主。”


    “二爺還是孩子氣。”夏珪笑道:“想二爺與園內二位姑娘青梅竹馬,卻一直沒有動靜,想必是有不合心意處。這終生大事,就該自己要有點主意,萬一日後不如意,豈不後悔無及了?”


    徐煜一下愣住了,想不明白一個離開的師爺這麽關心自己做什麽?於是忍著氣說道:“那就奉托吧。”心說看你要整什麽幺蛾子出來。


    “在下一定盡力。”夏珪精神一震,又說道:“實不相瞞,此番在下去湖南還少些路費,想和二爺商量借一些。”


    原來是打秋風的。徐煜無語的道:“我現在欠了朋友三千兩,委實一文沒有。不好意思,夏師爺還是去找別人吧。”說完起身徑自離去。


    失望不已的夏珪悻悻返回城外,原來這幾日聚賭輸了七八百兩,手頭漸漸拮據。想到有名大方的徐煜了。


    當晚他又和一幫朋友在宏濟寺這邊吃酒,打發小廝回去取東西,


    因需要伺候客人,廚娘一家子都過來了,沒人看守屋子。夜明如晝,天氣特別好。小廝提著燈籠走到院門邊,掏出鑰匙開了鎖,伸手一推門,發覺推不動。


    “奇怪,素日門軸都鬆了。怎麽這會緊了?”小廝感覺很奇怪,用了力氣還是推不開門。


    把燈籠放在地上,小廝雙手使勁去推,這才稍微推開了些,一眼從門縫裏看見有塊石頭頂住了門。


    小廝心中驚異,心想家裏沒人,這塊石頭哪來的?於是蹲下來趴在門上,伸手進去撥開了石頭。拿起燈籠,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在院子裏四下照了照,沒人。走到書房開了鎖,這次門應聲而開,走進去瞧了瞧,不少東西,小廝略微放下了心。


    出現了一塊莫名其妙的石頭,總歸放心不下。小廝提著燈籠去了內宅,進了正房還是什麽東西都不少。小廝徹底放下了心。


    有心進裏屋偷幾顆糖豆吃,誰知臥室裏的大皮箱少了一個。一個衣包也不見了,小廝趕緊跑出來嚷道:“老爺,不好了!咱家失竊了!”


    夏珪慌忙跑了過來,進屋一看,果然箱子衣包各少了一件,急忙掀開帳簾,放在床頭的兩個匣子也丟了,頓時叫道:“快請長老過來。”


    老和尚等人一起趕來,夏珪急道:“這怎麽是好?大門鎖著,賊人一定是從菜園爬牆過來的,快去拿種菜的問問,天天按時打更,怎麽今日三更天還沒有聽到起更聲?一定有鬼。”


    奚十一沉聲道:“你不要急,咱們現在就過去看看。”


    “走,走。”老和尚連忙叫得月去拿了鑰匙,開了那道暗門,天氣好月明如晝,也不用什麽燈籠火把。


    一群人湧到了草屋前,老和尚進去喊醒了種菜的。


    種菜的聽說遭了賊,嚇得膽戰心驚,忙呼喚隔壁的夥計出來,叫了數聲也不見答應。


    種菜的有些心慌了,哭喪著臉。奚十一說道:“散開各處仔細查看,或許有些蛛絲馬跡。”


    人家分頭散開,經檢查園門是關著的,忽然去了西北角的人喊道:“快來,箱子在這裏。”


    夏珪跑了過去一瞧,地上扔了個空箱子,幾件棉襖等零碎不值錢的玩意撒了一地,還有一隻懷表被踩得粉碎。


    老和尚說道:“這賊人是打牆外進來的,然後從牆上出去的,咱們出去找找。”


    夏珪歎道:“早跑遠了,何必多此一舉?”


    “不用出去了。”潘老三說道:“你回去查點丟失的東西,開個單子,明早好去報官。”


    老和尚很不甘心,夏珪租住宏濟寺的產業,半夜遭了賊那還了得?再說賊人是從菜園子進來的,不去寺廟裏行竊,兜了一大圈直奔夏珪的臥房,明顯是有內鬼呀。


    所以老和尚一直在觀察種菜的,發覺他的形色有些慌張,遂拿話嚇唬道:“等閑沒人知道這條路,定是你串通的盜賊,把他給綁起來,明日送到坊裏去。去幾個人進他的屋搜一搜。”


    幾個和尚衝進了屋裏,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種菜的老婆坐在土炕上直發抖。


    老和尚問種菜人的:“你那夥計呢?”


    種菜的呆了呆,回道:“不知啊,他今晚比我先睡,說睡一覺出來打更,人怎麽不見了?”


    夏珪一拍手,恨道:“是他們無疑。”


    “那還說什麽?不是你夥同偷竊還能有誰?”老和尚很生氣,喝道:“把一家子都給我捆起來,送到巡街的士兵看守,省得逃了或尋死。”


    頓時菜園子鬧哄哄的,又是喊冤又是叱罵,又是去喚兵士過來。夏珪請老和尚和奚十一幫忙陪客,他自己回屋清點丟失的財物。


    失竊的箱子裏好像有衣服七八件。十兩金子一百兩銀子,木匣裏有三十多兩的散碎銀,還有幾件玉器,衣包裏是幾件鬥篷和大衣,粗略算算竟損失了一千多兩。


    “流年不利啊!”夏珪心疼不已。草草開了一張單子,拿出來給大家夥瞧。


    眼看就要天亮了,夏家出了事,奚十一等人先後告辭而去,


    一大早,夏珪趕去衙門報官。金陵城邊地帶負責治安的是坊,源自漢唐,類似於後世的派出所。當天坊裏審問種菜的,結果這老實人確實不知情,連老和尚也作證一家人種菜二十多年。向來本本分分。


    夥計姓蔡,去年年底新來的,一條街上的都認識。本在一個肉鋪打雜,散了夥,他情願來幫著種地兼打更,如今人不見了蹤影,嫌疑最大,坊裏將此案送交順天府。很快順天府知會九城緝拿,張貼蔡夥計的畫像等。


    類似這樣的失竊案,能抓到人就不錯了。就算抓到人,財物大概也花的所剩無幾,此外官差也會上下其手雁過拔毛,所以夏珪根本不報什麽期望,無非盡盡人事,自認晦氣。


    眼看就要到九九重陽節。蘭春出來探望姑姑,到了門前。就見一個穿著淺藍色錦雲長衫的青年站在圍牆的缺口處,人家頭戴一頂灰絨盆式帽。上麵配了顯眼的紅寶石,帽箍纏了三道紅藍綠的花綢。


    腳下一雙鋥亮皮鞋,亦古亦今的穿戴何等時髦?無意中和陌生男人打了個照麵的蘭春,心中好笑,扭過頭來進了院子。倒是她姑姑冷太太看著稀奇,不管任何朝代,皆不缺少此等喜歡標新立異的時髦青年,比如東晉時期塗脂抹粉的讀書郎,盛唐時期插花戴的文士。


    楊旦含笑主動走了過來,拱了拱手。小廝介紹道:“這位是楊家少爺,打算將房子修繕一下,作為外書房。”


    楊家少爺?冷太太見是內閣宰相楊溥的公子,未免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對著楊旦笑了一笑。


    楊旦說道:“今後咱們就是鄰居了,有不到的地方,還請太太海涵。”


    冷太太見他很客氣,覺得人家和藹可親,笑道:“楊公子無需客套,我一婦道人家也不懂什麽。


    因下雨圍牆坍塌了一角,冷太太趁機對道:“麻煩你去和貴府管家說一聲,早點拾掇拾掇這牆。”


    “您放心,馬上就給修好。”小廝自然滿口答應。


    “奴家告辭了。”冷太太轉身進了院子,關了門。


    蘭春問道:“姑媽,外麵的人是誰?”


    “不認得。”冷太太笑道,拉著侄女的手進了屋。


    進了屋後,蘭春又問道:“不認識,為何說起話了呢?”


    “人家客客氣氣的,我能不理會嗎?”冷太太拉著侄女坐下,說道:“其實也不算不認識,就是這裏的楊府公子。”


    “楊大人的兒子?我說這人好像哪裏見過麽。”蘭春歪著頭想了想,可惜她對楊溥近乎一無所知。


    冷太太笑道:“逢年過節或許你在府裏遠遠看過,也或許從未見過麵。因你時常看見各家的公子哥,誰不是穿的像個花孔雀似得,所以仿佛見過。”


    “嗯。”蘭春覺得差不多,也就丟開了,uu看書.ukanshu.c 不當回事。


    冷太太也沒有說下去的意思,畢竟侄女深得徐三爺寵愛,婚姻大事無需她惦記,再來也壓根沒往那方麵想。


    還有一個原因,楊溥的長子次子先後早卒,楊旦排行第三,也是唯一的兒子,人家自然要娶門當戶對的妻子。


    吃了中飯,冷太太有事串門去了。蘭春閑來無事和家裏的李媽聊天,李媽說道:“大姑娘,隔壁眼看著要住人了,你還沒去過吧?那可是很大的花園。”


    蘭春說道:“那咱倆過去瞧瞧,以往看見隔壁的那些樹木,猜院裏的格局一定不錯。不過人家在搬家,不要碰到了尷尬。”


    “不要緊,鄰裏鄰居的怕啥?”李媽毫無顧忌,守著徐府大丫鬟有顧慮才叫奇了怪。


    當下二人準備走缺口,蘭春邊走邊笑道:“回頭姑媽要是問我,我就說是你帶我來的。”


    李媽也笑道:“又不是出城,在這裏誰還敢無禮怎地?”(未完待續)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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