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坊一事後,徐灝說到做到公開宣稱楊倩兒乃金陵花魁,也不等各方有何反應,直接帶人砸了教司坊的大門,然後強行買下了李唐二女的奴籍,把金陵三豔聚在旗下畫舫後,竟然命李黛兒和唐楚兒給楊倩兒做起了貼身丫鬟。m


    這還不算,徐灝索性又把秦淮河兩岸最有名的二十名紅姐,五十名清倌人一網打盡,都成了畫舫上的侍婢。


    此舉立刻轟傳天下,堪稱秦淮青樓史上古往今來第一位大豪客,神馬一擲千金相比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最令人們津津樂道的是楊倩兒被贖了自由身,徐灝竟然把七十二位絕色佳人全都贈送與她,事畢之後毫不留戀的一走了之。


    經此一事楊倩兒的豔名如日中天,秦淮河上再無人可與之匹敵,毫無爭議的當上了金陵頭牌。而徐灝的氣魄,也令一幹皇族子弟官宦公子等不得不為之心服口服。


    朱元璋得知整個來龍去脈後,大怒之下把皇太孫朱允炆叫來好一頓訓斥,對於日漸老邁的朱元璋來說,最容忍不了有人膽敢挑釁帝王尊嚴,誰人不知徐灝乃帝王心腹天子近臣?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當麵罵喪家之犬是什麽意思?下旨著楊文等三人重打四十軍棍,除去官職爵位,派往北平府戴罪立功。


    當然皇族兩位霸王也沒討得了好去,被招到乾清宮臭罵一頓,一人挨了六十皮鞭。就是行刑的錦衣衛鞭子抽的劈啪亂響,打完後兄弟倆沒事人似的說說笑笑揚長而去,


    一轉眼秋去冬來,北平張家的張信和母親蔣氏遣了一對管家夫婦到京城送年禮。男人名叫韓立,今年三十歲人送外號韓麻子,父子兩代都是張家家仆。韓立老實厚道常年在外奔波慣了,而她妻子娘家姓白,乃是北平小家小戶出身。今年不過二十歲許,嫁給韓立不過三年。


    因這一次出門要去天下最繁華的京城。是以疼媳婦的韓麻子就把妻子帶上了。


    去年蔣氏母子受到張家熱情款待很是感激,後來和老太君等徐家人隨著燕王朱棣一起去了北平,十月份時徐家大小姐徐青蓮嫁給了張輔,徐張兩家遂成為了親家。


    張信把徐灝當成好友,時常書信往來,而他母子手裏又不是很富裕,因此就幹脆別出蹊徑派家人給徐灝送禮。正所謂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


    夫妻倆先在京城遊逛了四五天,結果盤纏都花光了,這才出城好不容易打聽到了蕭家村,坐著騾子一路而來。來自北方絲毫不懼金陵的寒冷冬天。


    夫婦倆偷偷望著徐府三間大門前站著六位一身飛揚鬥牛服的公人,自知難進正門,遂經過村裏人指引來到了西門。


    西門裏緊靠著馬廄,平日很少有人進出,門前站著幾個男人。夫婦倆尋了個沒人的大樹下換上了新衣。


    穿著體體麵麵的出來,韓麻子牽著騾子在後,白氏提著籃子在前,上前客氣的道:“敢問府上三喜四喜姑娘在不在?”


    有小廝馬上指著身邊的年輕管事笑道:“這位就是四喜姐的男人,聽大嫂口音好像是打北邊來的吧?”


    白氏驚喜的道:“敢情四喜姑娘已經成親了。實不相瞞,奴家是北平府張家下人,就是貴府大小姐的夫家,這位是俺男人。”


    韓麻子聞言憨厚的咧嘴笑了笑,撫摸著騾子的鬃毛。


    四喜男人笑著拱手道:“既然都是自家人,大哥大嫂快請進,有什麽事等進屋見了賤內後再說。”


    如此夫婦倆被迎進了徐家,自有幾個小廝幫著把兩袋子裝滿北方特產的東西取下來,有馬夫把騾子牽到了馬廄裏。


    四喜男人領著夫婦倆來到一間幹幹淨淨很是氣派的院子裏,請韓麻子去了西廂房吃酒,白氏被小丫頭引到正房和四喜相見。


    迎出來的四喜仔細瞧了瞧,依稀記得去年大小姐成親時曾見過幾麵,當時還一起吃過酒聊過天來著,四喜記憶力不錯,馬上笑道:“呦,這不是北平韓嫂子嘛?快快請坐。”


    “見過四喜姑娘,都不知你成親了,真是罪過罪過。”白氏靦腆的笑了笑。


    “瞧嫂子真客氣,隔著那麽遠也沒法知會你們,哪裏就罪過了?”四喜笑著把火盆子往前推了推,又倒了碗香氣四溢的滾茶,把自己坐熱的錦緞讓給了白氏,“這大冷的天來到京城不容易,快暖暖身子再說話不遲。”


    白氏趕忙點頭雙手捧起茶來,心裏暖融融的,而四喜低頭掃了眼小廝送進來的麻袋,已知其意,問道:“這麽遠的路何必送年禮?嫂子應該是打算見一下三少爺和三少奶奶吧?”


    白氏喜道:“能見自是最好不過,要是不成也就罷了,哪怕見一下大奶奶也行,總算是不虛此行了。”


    四喜說道:“別人見不到你韓嫂子可不一樣,我敢打包票三奶奶定能見你,三少爺隻要在家也一定會見到的。”


    白氏欣喜的站起身來,說道:“太好了,那就勞煩你幫著傳報一聲。”


    四喜說道:“嫂子你有所不知,這京城的規矩,凡是堂客們來,皆到垂花門回事房見管事奶奶們,她們再進去傳話,這上頭可不能亂了,嫂子你沒走大門吧?”


    白氏苦笑道:“那門前站著公人哪敢上前問話?這不就打聽到了西門麽,正巧就見到了你家那位。”


    四喜笑道:“那都是三少爺的親隨,今後無需害怕。罷了,本來今日沒我回事的職分,既然為了韓嫂子你,那就破例走一趟看看,如果不得行,嫂子你就先住下來。”


    白氏清楚四喜這一番話非是故意做作,因人家根本不指望自己孝敬什麽,但還是拿出了一口袋幹口蘑,四喜笑了笑也就收下了。


    這邊四喜走到梳妝台前打扮起來,完事了披上了一件灰鼠鬥篷,臨走前吩咐小丫頭道:“拿些點心果子來,沒個眼力見。”


    四喜走了後。白氏吃著茶水嗑著瓜子和小丫頭兩個人聊天,問這問那,打聽徐家的事。


    過了好些時候。四喜走進屋笑道:“我就說三奶奶是一定要見的,趕巧大奶奶也在那邊。請嫂子即刻進去呢。”


    “太好了。”白氏心中驚喜,她想見徐家主人一來是受了老夫人囑托,二來也是為了回去向家裏人誇耀一番,再來就是素聞徐家三少爺出手最是大方,這入寶山豈能空走一趟?


    當下白氏整理下衣服後隨著出來,四喜邊走邊解釋道:“咱們打西北角門抄近路,省的奶奶們等得不耐煩。”


    一路穿堂過戶來到一堵二人多高的牆壁前。有一道雕刻著暗花的角門,四喜給守門婆子驗過今日的腰牌。


    如今雖然是萬籟俱靜的冬天,可園子裏依然景致處處,每一處無不是疊石理水花木種類繁多。小橋流水峰回路轉別有洞天,奇峰疊嶂時而小中見大時而大氣磅礴,尤其是一道高達四五丈高的假山瀑布很是令白氏為之震撼。


    這令不熟悉江南園林風格的白氏很快就辨不清東南西北了,隻知道到處皆是亭台樓閣,綠樹回廊。


    四喜沒解釋冬天時徐灝夫婦搬到了新修的以磚瓦為主的院子裏。距離竹園不遠。二人一進院子裏便見滿目廳堂樓閣,上頭正預備著擺午飯,朱巧巧排場大,是以滿院丫鬟媳婦們端著蓋著銀罩的紅漆托盤等物,往返走個不停。


    四喜領著白氏打一邊的側門進了去。過了穿堂來到裏間院子,不覺比外頭暖和了好些,上房屋簷下有三四個穿紅戴綠的丫鬟向四喜點頭問好。


    掀起厚厚的紅氈門簾,白氏小心翼翼的隨著四喜跨過門檻,也不敢抬頭觀看屋裏的裝飾擺設,隻知道明亮寬敞氣暖如春,彌漫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花香。


    走到了東間暖閣,白氏不等四喜吩咐,一直走到中間跪了下來,說道:“奴家給兩位奶奶請安了。”


    芷晴抿嘴一笑上前扶她,坐在上首的沐凝雪忙起身說道:“快快請起,不必多禮。”


    白氏堅持著磕了頭道謝之後才爬起來,緩緩抬頭看去,就見坐在右首之人正是光豔照人,身材適中,深寓柔威的徐家大奶奶,郡主朱巧巧。


    而站在左首的是位身段修長亭亭玉立,清麗脫俗的絕色少女,穿著未出閣時的天藍翡翠漏地鳳穿花緒紗衫兒,下襯著絛紅縐羅袖襖,係一條素羅落花流水八幅湘裙,緊罩著點翠穿珠蓮瓣,雲肩宮袖。


    白氏心中暗讚,果然如同自家大奶奶所言弟媳婦有著傾城傾國之貌,仔細觀她竟未施脂粉,長發披肩額頭戴著一條翠玉白錦抹額,不覺奢華但覺清雅。


    沐凝雪含笑道:“還未用過午飯吧?芷晴你帶著嫂子去隔壁,稍後敘話不晚。”


    “嫂子跟我來。”


    芷晴領著白氏出來進了鋪著火炕的屋裏,請白氏坐在炕上,問道:“嫂子是吃南方菜還是北方菜?”


    白氏瞅著屋裏的富貴擺設,客氣的道:“入鄉隨俗就行了。”


    芷晴笑道:“今兒個大奶奶想吃北方菜肴,是以送來了幾道,那我就做主讓嫂子吃南菜好了,稍等。”


    很快小丫鬟擺上一具雕漆炕桌,送上六道精致菜肴,此外還有雞胗鴨卵,鰣魚海蟹之類。


    芷晴說聲慢用轉身出去了,白氏瞅著清一色大官窯五色禦膳碗,捧著一碗香噴噴的稻米飯吃了起來。


    沒等吃上幾口,就見從外頭走進來戴一頂玄紗軟巾,斜嵌著漢代古玉兒,穿一領烏綾碎雲宋錦花樣的直掇,又襯著一條水紅花皺紗的褶桔兒,腳下朱紅紗履、白綾細襪的俊逸青年來。


    “哎呦老天爺,u看書.ukanshu 您是三少爺?”白氏趕忙一抹嘴就要起身,徐灝伸手按住她,笑道:“你是韓嫂子吧?我也正好沒吃飯呢,陪你吃幾盅酒可好?這有上好的女兒紅,要不咱們喝北方的西風烈?”


    白氏震驚的道:“老天,三少爺您折殺奴家了,奴豈敢和您一桌吃飯?”


    徐灝好笑的道:“難道我大姐就沒數落我種種不堪之事?我不耐煩陪著屋裏那兩位姑奶奶小口吃飯,什麽食不言的,咱倆湊一桌正好。”


    白氏使勁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您在這兒奴家一口飯也吃不下了。”


    “算了,我不強人所難。”徐灝沒辦法隻好灰溜溜的走了。


    白氏忍不住撲哧一笑,心說徐家兩位奶奶金枝玉葉一派王族規矩,反倒是三少爺平易近人的不可思議。


    怪道大奶奶整日裏對一母同胞的弟弟每每牽腸掛肚,動輒茶不思飯不想,有這麽個俊俏體貼的弟弟,是個姐姐都要倍感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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