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天朗氣清。


    第一節課,照例還是班會課。用馮堂的話說,就叫“雙雞課”。


    班會課=雞湯+雞血


    距離高考明明還有一整年的時間,但是被龍飄飄“語重心長”地煲完雞湯、打完雞血之後,所有同學都會坐如針氈、芒刺在背。


    此刻,“雙雞課”已經過去了整整15分鍾,依舊沒有看見“湯達人”龍飄飄的影子。


    不過,有眼尖的同學早就看見,龍飄飄好像一大早就被叫去校長辦公室了。看情況,像是有大事兒。不僅如此,今天一大早,行政樓底下,就停了好幾部奧迪A6,就連車牌都是外地的。


    毫無疑問,應該又來了幾位大領導吧。


    龍飄飄不在,心情愉快。


    原本寂靜的教室,不知不覺中,也開始切換到菜市場模式。


    彭福原愛頻頻地走下座位,不遠萬裏地跑去鬼腳七那邊“問問題”。


    馮堂正轉過身去,死皮賴臉地搶著要給小辣椒看手相。


    呂慢慢因為起得太早,在小樹林裏打了一輪太極後,疑是感冒了,正在不停地打噴嚏。


    坐在前排的程培風,額頭上還貼著創可貼。他無聊的時候,就時不時地回頭,用一種殺死比爾的眼神盯著沙沫看,挑釁意味十足。


    “喂,你看什麽看?”


    沙沫也是不怕禍大,竟然挺著並不是很傲嬌的胸,直麵風哥的挑釁眼神。


    “我就要看,我又………不是看你。”


    身高188的程培風,被沫沫姐直接硬懟之後,眼神也不再囂張了。雖然他的內心,恨不能衝過去手撕了小卷毛,但他卻是有自知之明的。


    程培風知道,自己根本不具備這個實力。換句話說,他沒有能力承擔手撕小卷毛的後果。不僅是他,放眼整個四中都沒有人敢這麽做。


    畢竟,沙沫家的後台,實在太硬了。


    說的社會一點: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別的不說,單單是高二1班的兩位太子爺,朱天義和曹玉,平時在四中都是橫著走路的,但是他倆隻要一看見沙沫,立馬就跟宮裏的一樣。


    相比朱天義和曹玉的狠辣,程培風就隻是個弟弟。


    無奈之下,程培風隻好板著個臉,假裝衝孔書成吼了一句:“喂,孔仙人,以後你要好好管管你的同桌啊,不要動不動就拿東西砸別人啊,我是個男的,所以我是讓著她而已。”


    孔書成埋頭刷題,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沙沫則嘿嘿一笑:“程瘋子,你想讓孔乙己管我?孔乙己是你孫子嘛?他幹嘛聽你的?”


    孔書成:“………”


    沙沫說話間,又用餘光,掃了一眼斜對麵的周落霞。


    她吃驚地發現,周落霞居然也和孔書成一樣,麵不改色,悶著頭做題。


    孔書成的沉默,和周落霞的沉默,仿佛已經形成了某種不言而喻的默契。難道,他們倆這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直覺告訴她,孔書成和周落霞之間,似乎有什麽事兒在偷偷地瞞著自己。


    這種感覺,令她很不爽。


    尤其是,剛才,她從鬼腳七嘴裏得知,林泊真就是周落霞的親外公之後,不知為何,沙沫就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不僅是沙沫,幾乎全班人看周落霞的眼神,都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以前,大家隻是單純地覺得,“周落霞”這個名字,僅僅隻是代表了“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


    但是現在,仿佛有一種無形的“血脈壓製”的小宇宙,正縈繞在周落霞身上。這種“血脈壓製”,能夠殺人於無形,能夠瞬間將所有女生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那麽一點點自信,都徹底的擊碎。


    沙沫也一樣。


    ………


    二十分鍾後。


    湯達人龍飄飄女士,終於疾步走進了教室。


    還是一身的黑。


    黑色套裙+黑絲襪+黑高跟=黑寡婦的氣質


    龍飄飄剛走上講台後,就板著個臉,橫眉冷對全班人:“怎麽會這麽吵?你們這是重點班還是渣渣班?剛才,我在行政樓那邊,就聽見你們在這裏鬼叫了。”


    她這麽說,明顯誇張了,行政樓距離教室,少則都有800米。


    不過話說回來,不誇張的話,那就不是龍飄飄了。


    此刻,所有人都不敢抬頭,甚至大氣不敢喘。


    誰都看得出來,龍飄飄今天可不是什麽月經不調。她這明顯是剛從校長辦公室出來,脾氣才變得這麽惡劣的。毫無疑問,龍飄飄肯定是“麵聖”之後,感覺到壓力了,才將不滿情緒發泄給大家。


    “孔書成,周落霞,你們兩個也先不要做作業了。現在是班會課時間,我有件很重要的事兒,要在這裏講一下。”


    龍飄飄都這麽說了,孔書成和周落霞也隻好趕緊將筆放下,認真地聽講。


    “同學們,咱們學校,最近有一件大事情。想必,你們應該也都知道了吧?”


    龍飄飄話音剛落,台下立刻又議論紛紛起來。


    沒錯,龍飄飄說的“一件大事情”,指的就是“評省重點”的事情。


    昨天在大禮堂的會議上,劉校長已經明確說了,學校這段時間正在接受上級有關部門的評估和考察。如果評估結果優秀的話,東饒四中極有可能會被評為“省重點”。


    最近這段時間,不僅有市裏的領導來,也有省裏的專家組來,大家討論的唯一話題,也都是“參評省重點”的話題。


    用劉文偉校長的話說,就是“在這個關鍵時刻,全校師生務必同心同德、眾誌成城、全力奮戰,爭取讓東饒四中評上省重點”。


    如果東饒四中,能夠評上“省重點”,那麽他劉文偉作為這屆校領導,將被光榮地寫進校史;


    如果東饒四中,能夠評上“省重點”,那麽全校師生的腰板都會挺得更直,再也不用遭受到隔壁友校(實驗中學)的無端嘲笑;


    ………


    無論是近幾年的高考重本率,還是奧賽的表現,甚至是市裏麵舉辦的中學生運動會………幾乎在所有的層麵上,東饒四中都能夠和隔壁友校達成平手,甚至是超越對方,但唯獨在“省重點”這塊牌子上,東饒四中卻毫無底氣。


    東饒四中,就算再牛逼,它頭頂的牌子,也隻是區區一個“市重點”。


    實驗中學,就算再廢材,它頭頂的牌子,也是金光閃閃的“省重點”。


    雖然隻是一字之差,但卻是實打實的品牌的差距。


    這種品牌的差距,就像正版和盜版,就像是“喜之郎”和“喜三郎”,就像是“康師傅”和“康帥傅”;


    東饒四中的“招生簡章”寫得再雞血,也頂不過“省重點”這三個字的含金量。


    東饒四中每年的重本率再高,大部分家長們還是更願意“相信省重點的力量”,從而將優質的生源送往隔壁友校。高曉鬆再有靈魂,女生們還是願意選擇吳彥祖。


    不過,話說回來,東饒四中能不能評上“省重點”,關我們高二0班什麽P事兒?


    ………


    這一刻,龍飄飄仿佛一眼就洞悉了大家的想法。


    她突然用黑板擦當醒目,重重地拍了拍講台,然後聲色俱厲地說道:“同學們,你們可不要以為,這次的‘省重點’考核,跟你們的表現沒關係。


    “剛才,我去校長辦公室開會了。而且,是一個閉門會議。我現在可以很嚴肅的告訴你們,這一次,咱們學校能不能最終評上‘省重點’,關鍵就看你們大家的表現了。”


    此言一出,全班立刻嘩然。


    “不是吧?龐老師,能不能評上省重點,難道不應該是看劉校長的公關能力嘛?”


    “對啊。二飯堂的高級牛排套餐是否可口,難道不是成功與否的關鍵嘛?”


    “哈哈,還有咱們學校舞蹈社團的女生啦啦操,我覺得裙子還可以再短一丟丟,那樣就完美了。領導們看了,肯定會讓咱們通過的。”


    “沒錯沒錯,臣附議。隻要咱們的啦啦操跳起來,大長腿那麽一擺,就沒有拿不下的評委。”


    “喂,你們兩個神經病啊?咱們評的是省重點中學,又不是省重點會所?”


    “就是就是,車速太快,少兒不宜。評省重點的話,我個人認為,還是要看人脈和社會關係的。”


    “說到人脈,我倒是覺得,可以把咱們班的周落霞祭出來啊。”


    “沒錯,隻要周落霞的外公是院士,國之重器,隻要他老人家跺跺腳,整個教育圈都得抖三抖!”


    ………


    大家說著說著,就把話題引到了“林泊真院士”身上。


    這時,龍飄飄再次將她溫暖而慈祥的目光,投向了後排的周落霞,並且微微一笑:“落霞啊,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原來林泊真院士,就是你的外公啊!”


    周落霞莞爾,沒有說什麽。


    龍飄飄:“你外公是院士,的確能夠給咱們學校說上話的。而且,據我所知,他老人家也在有關領導和評委麵前,正麵評價了咱們學校的教學質量。尤其是,在說到孔書成的時候,你外公還是很感性的。”


    龍飄飄這麽一說,全班立刻捂嘴偷笑。


    “哈哈哈,未來的外甥女婿,能不手動點讚嘛?”


    “就是就是,聽說,昨晚孔仙人都去海洋研究所了。”


    “哇靠,不是吧?這麽說,孔仙人和周美女都已經CP了?”


    “好耶好耶,金童玉女,終於聯手了。”


    ………


    瓜友們正小聲議論的時候,沙沫卻沒有說話。


    她隻是突然歪過腦袋,目不轉睛地看著孔書成,然後從牙齒縫裏,冷冷地擠出一句話:“好啊,原來,你昨晚真的跑去她家了………”


    孔書成沒有解釋什麽,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時,龍飄飄接著道:“大家安靜。關於林院士的話題,大家就不要再去討論了。剛才,劉校長已經跟我說了,這次的省重點評審,初步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從教學質量、師資配備、硬件設施等方麵,咱們東饒四中,已經成功入圍了。”


    此言一出,全班立刻爆發出劇烈的掌聲。


    龍飄飄立刻擺了擺手:“但是,聽劉校長說,這次全省一共有五所中學,都成功入圍了。最終的話,隻有一所中學,能夠被評為省重點。”


    “啊………”


    全班同學驚叫。


    臥槽,五所中學入圍,最後隻有一所中學能背評為“省重點”?


    存活的概率,隻有20%?


    大家一下子就泄氣了。


    龍飄飄接著道:“同學們。剛才,劉校長說了,咱們五所中學的各項分值,相差並不是太大。下周二,將會由省裏的專家,組織一次十校聯考。”


    一說到“聯考”,大家立刻又開始皺眉。


    考考考,老師的法寶。


    龍飄飄:“同學們,這次的十校聯考,意義非常重大。根據內部消息,這次的評審組決定,主要考核的對象,就是我們高二年級。”


    所有人:“………!!!”


    龍飄飄:“更加值得重視的是,每個學校,重點就隻考察2個班。一個重點班,一個普通班。最後,以兩個班的平均分,決定最後的成績判定。”


    說到這裏,馮堂立刻舉手:“龐老師,我想知道,除了咱們班之外,還有哪個班被抽到了生死簽啊?”


    “………”


    龍飄飄沉默了片刻之後,緩緩地說道:“高二8班。”


    此言一出,整個班級都炸鍋了。


    “臥槽,不是吧?抽到咱們班和高二8班?那他媽就是一對相聲組合啊。”


    “沒錯,高二8班太菜了。”


    “嗯,同意。更加要命的是,高二8班,除了孔書成、周落霞、小辣椒這三個人之外,全都是垃圾生啊。哦對了,還有一個豪豬,據說還轉班去了高二1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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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蛋了,讓咱們班和高二8班組隊,我感覺滿腦子都是一首《涼涼》了。”


    “對啊,簡直不敢想象。東饒四中的命運,將會由咱們兩個班主宰。”


    “我好緊張啊。萬一考不好,那不是要被劉校長給生吞活剝了?”


    ………


    看著台下亂成一鍋粥,龍飄飄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此刻,她的心理壓力,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巨大。


    高二0班,和高二8班,都是她親手帶的班。


    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這次的“省重點”評比,所要重點考察的兩個班級,恰恰都是她帶的班級。


    剛才,劉校長已經當著她龍飄飄的麵,把話挑明了。


    這次的十校聯考。


    如果兩個班考好了,那麽,她將是東饒四中曆史上最大的功臣。


    如果兩個班考砸了,那麽,她將墜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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