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中好多的魚啊。”


    林雅挪了挪身體,不動聲色的坐到了水藍身邊。


    水藍得意的揚起下巴道:“你放心,我在農莊時經常下河捕魚,而且身上裝有火折子,可以就地揀來幹柴生火,就算三五天景府的人還是沒有找到這裏救援,我們兩個有我抓的魚吃,也不會餓到肚子!”


    在林雅麵前,自卑但不服氣的水藍一有機會便要顯擺自己的長處。


    火折子是易於攜帶,便於照明和取火的用具。


    比較好的火折子的紙製作方法是以白(紅)薯蔓浸水中泡濃,取出後將之捶扁,再泡加棉花、蘆葦纓子再捶,曬幹,加硝、硫磺、鬆香,樟腦等易燃物質和多種香料而製成。


    最後折成長扁筒或擰為繩,晚間燃之似無火放在竹筒裏,用時擰開竹筒的蓋子取出一晃即能燃燒,非常易燃,古代豪門府中多是用此物品來引火。


    水藍是丫環,身上自然是有配備。


    “嗯,你可真能幹。”林雅臉現笑容,貌似在真心開口誇讚。


    “我出身貧賤,不像你出生在林家這樣的豪門,天生富貴命!而且我親生爹爹又死的早,娘親改嫁後因為帶著我,經常被繼父抱怨,說母親多帶了一張討飯的嘴。


    在農家生活過日子,不會幹活怎麽行?


    種田,犁地,挖野菜,掏鳥蛋,下河捕魚,這些我都會。


    沒辦法,有時候吃不飽飯餓肚子,就得自己想著法的去尋吃的。


    我娘親又生了個弟弟,那小子嘴饞,找到什麽好吃的,我還得給他留上一些才行。


    不過他雖然很頑皮淘氣,卻是很粘我。


    有時繼父生氣罰我不準吃飯,他會在深夜的時候偷偷拿吃的給我……直到我被選中進入府中當丫環,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頑皮不聽話,時常與農莊裏同齡的孩子打架,長高了沒有,有沒有想我……”


    逃離了危機,又爬上了樹,有了足夠的安全感,再加上此時閑著沒有什麽事,水藍就是滔滔不絕的念叨了起來。


    林雅從她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來水藍恨繼父,怨娘親,不過對於同母異父的弟弟卻是又頭疼又頗為喜愛。


    水藍小時候又黑又瘦,不過五官卻是頗為耐看,被林家管事挑中,進入林府豪宅做灑掃的丫環。


    在林府當差水藍能吃飽肚子了,也不用整天待在地裏曬太陽,皮膚漸漸的白了,身量也是像春天發芽的枝條一樣抽展了開來。


    沒過幾年,也算是一個小美人了。


    直到去年不小心在走路的時候碰撞到府中的一位公子爺,原本以為會挨頓責罰,卻不想那個公子溫文爾雅,而且相中了她,說等過兩年她再大一些,要把她收入房中當個侍妾。


    水藍見那公子一身貴氣,長相英俊,而且待人和善,很是好脾氣,自此一顆心就是係在了那個公子爺的身上。


    給林雅當陪嫁丫環,前來算計景府家產,也是那位公子爺出麵相勸,她才歡喜的點頭答應。


    那位公子爺開出了條件,林雅完成任務之時,就是將她納入房中之日。


    聞聽水藍在那裏念及在農莊裏生活時的一件件往事,林雅輕聲歎了口氣。


    原本泛著堅定的雙眼中,浮起一抹複雜。


    說起來這個水藍和她的命運居然是頗為相似,隻不過她是母親早逝,而水藍是親生父親早逝。


    二人都有一個弟弟。


    水藍的弟弟調皮,淘氣,很受父親與母親的寵愛,應該很健康。


    而林雅的弟弟卻是隻有她這麽一個姐姐關心他,沒有父親的看重,又經常被繼母刁難,弟弟的身體比起同齡人來要瘦小很多,身子骨弱,便是經常會頭疼腦熱。


    那一張小臉可憐巴巴的,哪裏像是出身豪門的公子哥?


    想起自己的弟弟,林雅有些複雜的神色,再次漸漸變的堅定起來!


    水藍命苦可憐,但自己的弟弟同樣很不幸!


    要救弟弟,絕對不能按照林家長輩們的指示做事,不然就算最終把景府的家產全部劃到林家名下,到時弟弟也仍然逃不過狠心繼母的毒手。


    現在那些長輩嘴上說的好聽,但等真正霸占了景府家財,那些林家長輩誰還會管她與弟弟的死活?


    這一點,林雅還是能看的透徹的。


    所以她隻能是表麵服從,暗地裏反抗!


    水藍,別怪我心狠!


    你和杜娟時刻在身邊監視著,我很難避開林家暗中動作。


    深深吸了口氣,林雅突然指著水潭中心的方向輕呼,“那裏好大一條鯉魚!”


    水藍本能的偏頭望去,卻是什麽也沒有看到。


    而這時林雅已經拔出頭上那根用來挽住發絲的金簪子,玉手高高揚起,狠狠紮向了水藍的背心。


    金簪子尖端鋒利,穿過衣衫,瞬間刺入水藍的後背。


    “啊!”


    背部驀然傳來一陣痛楚,水藍疼的大叫,臉龐上的五官扭曲。


    與此同時,一股大力也是從身後傳來,因為疼痛而下意識的鬆了鬆抓扶著樹枝的手指的水藍就是被推了下去。


    這棵樹枝杈較多,從半空墜落的水藍想要抓住一根不至於跌落,但因為下墜的力量過大,那些較細的樹枝都是瞬間斷裂。


    “救命!”


    水藍驚恐大叫,接著撲通一聲,和幾根折斷的樹枝一起掉進了冰冷的水潭之中。


    雖然會捕魚,但不代表著水藍會遊泳,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即便是小時候也不可能像男娃娃一樣光著屁股去河裏玩。


    頂多是站在岸邊用藤條編織的網來打撈,又或者是直接用樹枝叉魚。


    此時初春,天氣仍然帶著一絲涼意,所以水藍穿的衣衫較厚,棉製的襦裙被水浸濕後就是一個勁的往下沉,水藍手忙腳亂的撲騰了沒幾下,就是接連被水給嗆到,接著再慢慢的被水淹沒了頭頂。


    黑色的長發像上等的綢緞般在水麵漸漸攤開。


    一隻手仍然努力的向上抓著!


    水藍不想死,她還沒有過上好日子,沒有嫁給府中的九公子!


    在她眼中,榮華與富貴已經距離不遠了。


    但過了片刻之後,她的身體靜靜的沉到了潭底。


    幾縷鮮紅的血絲浮起,又逐漸擴散向四周。


    林雅坐在樹枝上,一手扶著枝幹,一手緊握著染血的金簪子,因為緊張與害怕嬌軀輕輕顫抖,臉色蒼白一片,雙眼一直緊緊盯著下方墜入水中後便不停掙紮的水藍。


    水藍雙手胡亂拍打,將水花濺的老高。


    漸漸的,一點點下沉的水藍的一雙眼睛裏,驚恐變成絕望!


    那神情異常清晰的映入林雅眼中,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直到水麵平靜下來,浮起的血絲擴散沒了痕跡,她才發覺不知何時,額頭與後背上都是驚出了一層冷汗。


    殺人,自己親手殺了人!


    林雅手腳控製不住,不停的顫抖著。


    眸子裏,有驚,有懼,有害怕,但同樣,也是堅定。


    不除掉水藍與杜娟,她就沒有辦法躲開林家長輩們的眼線,最終,她和弟弟就得死!


    不知過了多久,林雅才漸漸平複下來。


    看了看染有水藍鮮血的金簪子,林雅纖細的手指鬆開,金簪子從半空墜落,劃出一道金色的軌跡咚的一聲掉進水潭中,濺起幾朵不大的晶瑩水花。


    前鋒的速度很快,它四條腿,而且雖然它在狗類中體形龐大,但與人相比個頭卻也是要低矮上許多,跑在樹林中不用像人們還要彎腰躲避半空中的稠密樹枝。


    雖然與程武等禁軍相比出發要遲,但是前鋒不一會,就是追上禁軍的步伐並將之超越。


    秦羽身形高大結實,像座鐵塔一般。


    但論起速度來就要遜色的多。


    幸好短時間內他還能跟的上前鋒的速度,在遇到程武帶隊的禁軍後,見有人張弓搭箭,就是立即大聲喝止禁軍射殺看上去非常凶猛的前鋒。


    秦羽與另外兩個護衛都穿的是景府護衛定製的服飾,所以程武認出他們的身份後,就是命令手下不要傷到前鋒。


    “程統領,那隻大狗是我們府中豢養,它可以找到我家小少爺。”秦羽先前沒有看到程武與景老夫人對峙,結果丟了大臉的場麵,但另外兩個護衛卻是在場的,其中一個上前說道。


    程武此時也著急啊,要知道萬一江龍遇險,姚媽媽說要取他整族性命的!


    而且絕對不是簡單的恫嚇恐嚇!


    此時聞言程武眼睛就是一亮,uu看書 uukash“真的?”


    “嗯。”那個護衛微皺了下眉頭,才是肯定點頭。


    之所以有那麽一瞬間的遲疑,是因為這個護衛並不知道狗的嗅覺遠比人類靈敏。


    他隻是先前聽姚媽媽這般說罷了。


    不過姚媽媽是自家小少爺的奶娘二人感情非同一般,他又認為姚媽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言撒謊,所以選擇相信。


    “大家聽令!全部跟上那條狗,它會帶著我們尋找到景江龍!”


    程武在這關鍵時刻下令非常的果斷。


    不一會,眾人跑到了江龍先前第一次和景府護衛分兵而逃的地方,跑在最前邊的禁軍看到地下分開的痕跡,就是有些猶豫。


    前鋒已經是向右邊跑了,但他們謹慎起見也想要分兵。


    程武見有軍士停下,立即大聲喝罵。


    但等弄清楚了原因後,也是不敢把寶全押在前鋒的身上。


    摸著下巴稍作思考之後,程武覺得反正自己這方人數比較多,不怕分兵便是下令道:“跑的快的軍士全部跟在那條狗的後邊,但願它真的有本事能找到景江龍!其餘的軍士們,則按照人數平均分成兩路行進!”


    眾多軍士立即應聲領命。


    分兵之後,程武讓一個心腹百戶帶領另一支隊伍。


    而他則帶隊仍然走前鋒奔跑的方向。


    前鋒是極有靈性的,在羅漢堂附近聞到血腥味之後,它就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雙眼泛紅,焦急暴躁了起來。


    在樹林中,它以最快的速度前進著。


    將身後的禁軍軍士越落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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