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還有一件事值得在意。”黎飛雨道。


    “什麽?”


    “左無憂在數日前曾傳消息回來,請求神教派遣高手前去接應,隻不過不知道被誰半路截留了,導致我們對此事毫不知情,隨後他們在距離聖城一日多路程的小鎮上,遭到了以楚安和為首的一群人的襲殺。”


    “楚安和?”聖女眸子微微眯起,“沒記錯的話,他是坤字旗下。”


    “是的。”


    “能半路將左無憂傳遞的求援信息截留,可不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可以,諸位旗主也可以!”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嗎?”聖女冷哼,“看樣子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楊開與左無憂才會被逼著放出聖子於天明進城的消息,借此煌煌大勢確保自身的安全。”


    “必然是如此了。”


    “從結果上來看,他們做的不錯,左無憂沒有這樣的心機,應該是出自那個楊開的手筆。”聖女推斷著。


    “聽說他在來神宮的路上還得了民心和天地意誌的眷顧?”黎飛雨忽然問道,身為離字旗旗主,情報上的掌握她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所以即使她當時沒有看到那三十裏長街的情況,也能第一時間得到屬下的信息反饋。


    “對。”聖女頷首,“這才是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地方。”


    “殿下,難道那位真的……”


    聖女沒有回答,而是起身道:“黎姐姐,我得出宮一趟。”


    黎飛雨聞言,麵露無奈神色。


    聖女拉著她的手:“這次不是去玩鬧,是有正事要辦。”


    “你哪次不是這麽說。”黎飛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但還是應承下來:“天亮之前,你得回來。”


    “放心。”聖女點頭,這般說著,從自己的空間戒中取出一物來,那赫然是一張薄如蟬翼的麵具。


    黎飛雨接過,小心翼翼地將那麵具貼在聖女臉上,看起來駕輕就熟的樣子,顯然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不片刻功夫,兩張一模一樣的麵容互相對視著,就連嘴角邊的一顆美人痣都毫無差別,宛若在照著一麵鏡子。


    緊接著,兩人又換了衣服。


    黎飛雨接過聖女的白玉權杖,微微歎了口氣,坐了下來。


    對麵處,真正的聖女頂著她的麵容,衝她俏皮地笑了笑。


    黎飛雨催動玉玨之威,解了大陣。


    聖女立刻道:“殿下,屬下先告退了。”那聲音,幾如黎飛雨本人親自開口。


    然後又用自己原本的聲音接道:“黎旗主辛苦了,夜已深,好生休息吧。”


    聖女轉身走出大殿,推門而出,徑直朝外行去。


    ……


    夜晚的晨曦城甚至比起白日還要熱鬧,酒肆茶樓間,人們在說著今日聖子入城之事,說著第一代聖女留下的讖言,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整個城池,好似過節一般。


    楊開隨著烏鄺的指引,在城中走動著。


    穿過一條條熙熙攘攘的街道,很快來到一片相對安寧的地界。


    即便是在晨曦這樣的聖城之中,也是有貧富之分的,富人們聚集在最繁華的中心地段,酒池肉林,豪宅美婢,貧苦人家便隻能蝸居城池邊緣。


    不過晨曦畢竟是神教的聖城,縱有貧富差距,也不至於會出現那種貧苦人家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悲慘,在神教的接濟和幫助下,即便再如何貧苦,吃飽肚子這種事還是可以滿足的。


    此刻的楊開,已經換了一張麵孔。


    他的空間戒中有許多能夠改變容貌的秘寶,都是他弱小之時收集的,白天入城時太多人見過他的麵容,若以真麵目現身,隻怕頃刻間就要搞的滿城皆知。


    此刻的他,頂著一張不諳世事的少年臉龐,這是很常見的麵孔。


    左右四望,一座座平矮的房子錯落有致地排布在這聖城的邊緣處,這裏居住著不少人家。


    有孩童在嬉鬧玩耍。


    也有人正虔誠地對著自家門口擺放的雕像禱告,那雕像是木質的,隻有十寸高的樣子,似乎是個男子,不過麵容上一片模糊。


    楊開側耳傾聽,隻聽這人口中低聲呢喃“聖子保佑”之類的話。


    許多人家的門口都擺放了聖子的雕像,從那些煙熏火燎的痕跡來看,這些人平日裏祈禱的次數一定很頻繁。


    “你確定是這裏?”楊開眉頭皺起,悄悄給烏鄺傳音。


    “應該沒錯。”烏鄺回道。


    “應該?”楊開眉頭一跳。


    烏鄺道:“主身那邊的感應,被時空長河隔絕,不怎麽清晰,找找看吧。”


    楊開無奈,隻能四下溜達起來。


    他也不知道烏鄺到底感應到了什麽,但既然是主身那邊傳來的感應,顯然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不過他這樣的行為很快引起旁人的警惕。


    這裏不是什麽繁華熱鬧的地段,鮮少有生麵孔會出現,住在這裏的街坊鄰居彼此間都相熟,一個陌生人闖進來自然會引起關注,尤其是這個陌生人還在不住地四下打量。


    楊開隻能盡量避開人多的地方。


    街角處一顆大榕樹下,不少人聚集在這裏,趁著月色納涼。


    楊開從旁邊走過,似有所感,扭頭望去,隻見那邊納涼的人群中,一道身影站了起來,衝他招手:“你來了?”


    楊開抬眼望去,看清說話之人的麵孔,整個人怔在原地。


    烏鄺的聲音也在耳畔邊響起,滿是不可思議:“居然會是這樣!”


    “六姑娘,認識這個小夥子?”有上了年紀的老頭子饒有興致地問道。


    被喚作六姑娘的女子含笑點頭:“是我一個舊識。”


    這般說著,她走出人群,徑直來到楊開麵前,微微頷首示意:“隨我來吧,一路辛苦了。”


    她身上明明沒有半點修為的痕跡,可那清澈如明珠般的眸子卻似乎能洞穿世上任何偽裝,直視在那偽裝下楊開真正的麵容。


    楊開連忙應道:“好。”


    六姑娘便領著他,朝一個方向行去。


    待他們走後,榕樹下納涼的人們才陸續開口。


    有人歎息道:“六姑娘也是難,年紀已經不小了,卻一直沒有成家。”


    有人接到:“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家大姑娘還拖著一個醬油瓶,怕也找不到婆家。”


    “她就是放不下小十一。”有知情人道:“前年不是有人給她說媒嘛,那戶人家家境殷實,小夥子長的也不錯,還是神教的人,說是隻要她將小十一送出去,便明媒正娶了她,可六姑娘不同意啊。”


    “小十一也是可憐人,無父無母,是六姑娘在外撿到,一手拉扯大的,他們雖以姐弟相稱,可於母子無異,又有哪個做娘的舍得丟掉自己的孩子?”


    一陣閑說,眾人都是歎息不已,為六姑娘的坎坷而感到惋惜。


    “都是墨教害的,這世上不知多少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若非如此,小十一也不會變成孤兒,六姑娘又何至於蹉跎至今。”


    “聖子已經出世,早晚能結束這一場苦難!”


    眾人的神色頓時虔誠起來,默默禱祝。


    楊開跟在那位叫六姑娘的女子身後,一路朝偏僻的位置行去,內心深處一陣驚濤駭浪。


    他怎麽也沒想到,烏鄺主身感受到的指引,竟是這麽一回事。


    “六姑娘……”烏鄺的聲音在楊開腦海中響起,“是了,她在十人當中排行第六,怪不得會以此自稱。”


    “那你呢?”楊開好奇問道。


    烏鄺道:“我是我,噬是噬,噬的話,排行老八。”


    “那小十一又是什麽情況?”


    “我怎麽知道?”烏鄺回應道:“噬的真靈本就不太完整,我沒有繼承太完整的東西。”


    楊開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很快,兩人便來到一處簡陋的房屋前,雖然簡陋,還門前還是用籬笆圈了一個小院子,院中掛著一些晾曬的衣物,有女子的,也有小孩子的。


    六姑娘推門而入,楊開緊隨其後,四下打量。


    屋內布置簡陋至極,一如一個正常的貧苦人家。


    六姑娘取來油燈點燃了,請楊開落座,昏暗的燈光搖曳起來,她又倒來一杯茶水遞給楊開:“寒舍簡陋,沒什麽好招待的。”


    楊開起身,接過那杯茶水,這才正色一禮:“晚輩楊開,見過牧前輩!”


    是的,站在他麵前的這個六姑娘,赫然便是牧!


    楊開曾經是見過牧的,那是人族大軍第一次遠征初天大禁的時候,戰局崩潰,墨幾乎要脫困而出,最終牧留下的後手被激發,所有能量化作一道巨大的凜然不可侵犯的身影,擁抱那墨的海洋,最終讓墨陷入了沉睡之中。


    當時在戰場中的所有人族,都見到了那傳說中的女子的模樣。


    盡管隻是驚鴻一瞥,可誰又能夠忘懷?


    所以當楊開來到這裏,被她喚住之後,便第一時間將她認出來了。


    她是牧,是十位武祖之一,也是最強的一位武祖。


    人族眼下能有如此局麵,牧功不可沒。


    她當年催發的後手還有餘韻,隱藏在初天大禁最深處,那是一條橫亙在虛空中的巨大的時空長河,讓人望而驚歎。


    烏鄺主身感受到的指引,應該便是牧的指引,隻不過因為時空長河的隔絕,主身那邊傳遞來的信息不太清晰,所以跟隨在楊開這邊的分魂也沒搞清楚具體是怎麽一回事,隻指引楊開來此尋覓,直到見到牧的那一刻,烏鄺才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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