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狐是隻公狐狸,子升在用靈力打通它體脈時就知道了。


    幼狐顯然是知道子升救了它,但無奈,它實在是太小了。


    方才拉被子便讓它耗足了體力,它大病初愈,一鬆開被角便開始搖搖晃晃。


    它如同喝醉了般,四隻毛爪子互相踩,晃晃悠悠地向子升靠近。


    子升見狀環起胳膊,黝黑的雙眸上映著笑。


    隻見一白色毛團如炮彈般砸中了他的腿,也不知道是他們誰太軟,幼狐直接被彈了出去,翻到了床麵上,蒲扇般的大尾巴正麵蓋住了它的臉。


    子升:……


    他撇過頭,咬住嘴唇,並未發出聲音。


    待到幼狐起來後,它重新朝子升走近。


    哪知,一根肉肉的小食指突然戳了戳它的身體。


    幼狐垂下腦袋,先是不知所措,隨後一股大力將它戳倒,大白尾巴再次蓋到它臉上。


    幼狐:……


    子升深知這樣不好,他將狐狸抱起安撫,也不管對方能不能聽懂,終是道了歉。


    子升隻有三歲,他尚沒有他王兄那一手老繭,因而他觸覺敏銳。


    細軟的狐毛被他的手指捏得塌陷,指尖也觸及到了其上不平的傷痕。


    他的手掌停頓,隨後五指向下壓去,靈力自他體內傾瀉而出,幼狐身上的傷痕漸漸被撫平。


    幼狐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仰起腦袋望向子升,玻璃般的黑眸猶如被撒上星光。


    它或許知道自己什麽也做不了,於是側過頭,用腦袋蹭了蹭子升的手臂。


    宮人們知道子升養了一隻幼狐,於是吃飯時特意為幼狐準備了一盤雞肉。


    幼狐明顯是餓了,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吞口水。


    但它並沒有開吃。


    它看著子升一直在吃素菜,於是便用腦袋頂著它那盤雞肉,用力地向子升推過去。


    子升用手掌抵住了盤子,他歎了口氣,拿過宮人遞來的筷子夾起一塊雞肉喂向幼狐。


    幼狐先是小心翼翼地對著雞肉咬了一個小口,待嚐到肉味後,玻璃般的雙眼亮了亮,狐狸大口一張,一整塊肉直接沒了,筷子差點都被咬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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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狐應該還受了些內傷,吃完了雞肉後精神依舊不足。


    子升知道幼狐走不了兩步,於是便將其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幼狐往裏麵蹭了蹭,但身體依舊打滑,若不是爪子帶著鉤,勾住了子升的衣服,它差點要掉下去。


    子升無奈地看著幼狐,他雙手捧著對方,大尾巴從他雙手的間隙垂落,都快到他膝蓋了。


    宮人連忙躬身道:“殿下,可讓奴幫您捧著。”


    子升搖了搖頭,他細想了一番,隨後麵含趣味將幼狐放到了他的腦袋上。


    幼狐見狀趴下,大尾巴垂下,落到了子升的肩胛骨中間。


    子升晃了晃腦袋,竟然沒有晃掉。


    幼狐並不重,甚至子升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頭頂的幼狐甚至沒有一枚果子重。


    子升隻是覺得有趣,他並不會隨時都頂著狐狸。有時他和宮人換著抱,一般他頂狐狸的時候,都會帶著練走姿的想法。


    ——


    帝乙許久未見子升了,於是便讓人將子升送來。


    子升衣冠整潔,行起禮來大方得體。


    “兒臣拜見父王。”


    帝乙哈哈大笑,若是其它兒子,帝乙還得擺出帝王架勢。


    但子升是他的幺兒,孩子年齡尚小,凡事不懂,他也樂意寵著。


    於是他直接下了王座,一手將子升抱起。


    子升:……


    他猛吸了一口氣,把握住力道推了推他父王。


    “父王莫要抱我,我年齡也不小了。”


    帝乙更是樂得開懷,他親了口子升鼓起來的臉頰,弄得子升睜大雙眸差點窒息過去。


    見幺兒暈乎乎的,帝乙撫著子升的頭發問:“怎麽?父王就親你一下,還嫌棄成這樣?”


    子升:……


    他揉著撲通撲通的小心髒,心塞不知從何說起。


    小孩總是容易被大人縱容,帝乙從不在意他幺兒對他冒犯什麽。


    眼下他公務繁忙,於是便抱著子升坐到了王位上。


    子升也有幸比他王兄早一步坐到王位,雖然是蹭的。


    帝乙命人端上瓜果,又讓人取來些孩童的小玩意擺在他的桌案上供子升玩樂,他則繼續處理他的公務。


    然而,處理了小半個時辰後,帝乙發現他的幺兒似乎對他讓人送來的東西不感興趣,甚至就連瞥公文的時間也比玩玩具的時間長。


    呦,帝乙覺得此事頗為稀奇。


    他抱起子升讓其坐到自己的腿上,最後笑嗬嗬地指向公文上的某一處。


    “子升可知道這上麵寫的什麽?”


    子升淺淺地看了眼便搖頭,“兒臣不識字。”


    帝乙也不抱有什麽希望。


    恰好他處理公文累了,於是便帶著子升識字。


    “此字念‘東’,東方的東,東伯候的東,東夷的東……”


    子升未出聲跟讀,但他的目光很是認真。


    “這二字是西岐,是西伯候姬昌的封地,西伯候名聲好,無人不稱讚他,是一賢人……”


    帝乙邊念邊笑,將整封公文講給自己的幺兒聽。


    他對自己的幺兒能聽懂不抱有希望,隻是長久以來他不陪子升,總覺得對子升有虧欠。


    此番就當時在陪子升玩耍。


    不過子升倒也聽得認真,這讓帝乙心裏暖和了許多,同時也多了成就感。


    他可從未手把手教過他任意一兒子政務,這讓此時他對子升的慈愛愈發濃厚。


    在教子升政務的同時,帝乙也捋清了思路,狀態也更好了些。


    趁著這股勁兒,帝乙一口氣帶著子升將所有的公務一並處理完。


    這時,比幹求見。


    比幹外表近四十歲,與帝乙頗為相似。


    他先是向帝乙行禮,隨後子升乖乖地對比幹叫了聲“王叔”。


    比幹這才發現桌案後麵藏著一小人,子升長相乖巧,又謙遜有禮,比幹的心也跟著軟和了許多。


    他多看了子升幾眼,這孩子雙眼甚是明亮,也不知將來是否聰慧。


    帝乙的王子大多不堪大用,子啟倒是賢德,但性格柔順且出身不正。


    子啟雖是王後與陛下長子,卻是王後妾時子,即便王後後來被扶正,但子啟終究為庶子。


    子受能力倒是甩出他這些兄弟一大截,且是曾經的唯一嫡子,同輩之中無人能與他競爭儲位。


    但其畢竟性格孤傲,無人能勸得動他,自身又有一堆不好的習慣。而且他之才能並非政務,而是軍事,為將無人能擋,為君弊處盡顯。


    帝乙在前,比幹也不好想太多。


    更何況……


    比幹望向帝乙的兩鬢白發,又看著尚且年幼的小王子,隻能搖頭。


    比幹與帝乙開始商討政務。二人討論兩多,皆是如今殷商正麵臨的問題。


    子升早在帝乙為他講完政務時便垂下了頭,他眼中時有光芒明滅。


    待到二人說累了,準備歇息時,子升突然輕聲道:“有很多人對殷商圖謀不軌,今年糧食也歉收了……”


    此言一出,大殿寂靜,宮人怔愣片刻連忙跪下不敢抬頭。


    比幹突然抬頭看向子升,卻未有言語。


    帝乙的眼神銳利了幾分,頃刻又變得柔和,他摸著子升的腦袋,柔聲道:“子升還發現了什麽?”


    “今年還鬧了蝗災,水災……很是不吉利。”


    同時對黎民的影響很大,對殷商也是元氣大傷。


    帝乙“嗯”了一聲,接著問:“以子升看,誰對殷商的威脅最大?”


    子升緩緩抬頭,卻垂下雙眸,他淡淡吐出三個字,“西伯候。”


    比幹目光一震,顯然是不敢相信。


    帝乙隻是大笑,並不多言。


    待子升出了大殿以後,他眼神懵懂地從宮人手中接過幼狐放到自己腦袋上。


    他在前麵走,宮人在後麵跟著。從宮人的方向看,他們矮矮的小王子身後有一條雪白大尾巴正在一甩一甩。


    從正麵看,子升的眼神先是銳利,最後又變得無奈。


    他隻是想當一條鹹魚,為什麽他誕生的這個王朝卻是一個夕陽王朝?


    其實,若是讓子升毫無顧忌評判,他斷不會這般委婉。


    說實話,殷商快完了,各方麵正在日漸衰落,若不來個大能挽救一下,恐怕無力回天。


    至於他王兄……


    唉,算了。若隻需要打仗還能挽救一波,但憑他王兄的性格,怕是王兄一邊在外打仗,敵人一邊偷家,屆時照樣玩完。


    所以,他到底還要不要當一條鹹魚?


    畢竟,好不容易給自己放了個假。


    子升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夕陽下,小人的腦袋後麵垂了根尾巴搖搖晃晃。


    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子升的腦袋差點頂住了素白的華服。


    那人扶住了他的後背,避免他跌倒。


    熟悉的氣息讓子升瞬間知道了這人是誰,他正欲抬頭,腦袋卻一輕。


    “頂個這玩意兒不怕被壓得不長?”,聲音悠閑且不羈。


    幼狐被拽著尾巴倒著提起,巴掌大的身體奮力掙紮。


    子受挑眉,他將狐狸提高躲過子升的奪取。


    “倒是挺會魅主,也就子升年齡小,才會被你個小狐狸吸引。”


    說罷,他在子升的猝不及防中將幼狐甩至一旁的花園中。


    幼狐:……


    mmp!


    幼狐似是真的靈狐,被甩之後竟一點事都沒有。


    它用力地盯著子受,像是要把此人刻在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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