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對象了嗎?”


    “過年28了吧?”


    “什麽時候領證啊?”


    “你老大不小了,如果遇上個還行的孩子,可千萬不要放過他啊。”


    ……


    要說這時代也真是有意思,


    二十年前,生孩子要罰款。


    二十年後給補貼年輕人都不生了。


    也不知道從哪年開始,對於適齡單身狗來說,過年不是過年,是過關,這關就是催婚關。


    時間像是忽然被加速了一樣,沒什麽事之後,一天接著一天的飛奔。


    淘寶店的銷量這幾天受了些影響,劉以琦不用囑咐也知道抱枕的訂單不必再向服裝廠下了,剩下的兩個車庫賣完那便止於此了。


    她還有些舍不得,雖然時間不久,但這是她長這麽大最成功的一次經曆了。


    最後一次兩千五百個抱枕訂單,她拿給溫曉光看了眼。


    這個數量也就最多兩天的事。


    “楚楚跟我說後天就過來,帶著合同。”劉以琦轉圈看了這裏一眼,雖然他們一起待在這裏的時間並不長。


    “你別弄的跟生離死別也一樣,沒有必要,”溫曉光翻看完手裏的東西遞給她,“咱們後麵還要繼續呢,隻不過不在淘寶網上開店了。”


    “我記得,你上次說過做好用戶體驗什麽的。”


    “讓你幫我想個好名字,想了麽?”


    劉以琦說道:“你比我有文化。”


    “是嗎?”溫曉光還真有些沒想到,“可是……我才高中啊。”


    劉以琦:“……”


    他連忙擺擺手,“開玩笑哈哈,其實名字好想,但是域名不好想。”


    “域名?”


    “互聯網發展幾十年了,好聽的、朗朗上口的域名早就被全世界人民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好域名不多了,”說起這個,溫曉光也是有些無奈,“你知道有些聰明人意識到域名是個好東西,所以提前注冊了很多好域名,然後等著創業公司過來購買,賺了大錢。”


    “這也行?”


    溫曉光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麽不行?”


    “那我們到底要做什麽?”


    “一個網站,”溫曉光拿起衣服,冬天冷出門還是要多穿的,“一個賣襯衫給80後的網站,這和開完店賣抱枕的成本不同,需要一點前期投入,至少先要把網站給搭起來吧?”


    建立一個簡易的網頁是不難的,但既然說了‘追求用戶體驗’就得做的像個樣子。


    “那200萬……”


    “嗯,可能有些不夠,不過我會想辦法。”


    好在2009年上半年滬深兩地都翻了一倍,他會在不久之後滿18周歲,這倒是不難。


    一步一個腳印,要踩準了。


    廣告宣傳的辦法他也想到了,初始積累的資本金不夠,在廣告上不可避免的要沾著重生的光。


    “我走了,我姐還在等我,這幾天學校要期末考試了,哪天王楚楚到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劉以琦看著他離開,沉默不語。


    在這個瞬間,她是羨慕溫曉曉的,她沒有選擇困難,全部身家賭在他身上就行了,他往哪兒自己就往哪兒。


    不像她,這一次的收入大概在30萬出頭,


    拿到手裏再拿出去,這需要勇氣,旁人看著是很簡單的,可出錢的是自己。


    就像都知道被捅一刀很疼,可到底多疼,不被捅過是不會知道。


    ……


    溫家的親戚不算很多。


    父親溫愛華的同輩隻有兩個姐姐,是他們那個年代的典型家庭:不管怎麽罰,窮死也要生兒子。


    溫愛華就是第三個出生的小兒子。


    小時候太過溺愛,慈母出了敗兒,可惜那兩位姐姐也不是什麽愛學習的人,所以不存在‘姐姐讓讀書機會給弟弟’這種經典情節。


    都沒什麽文化,才有了這姐弟倆的名字:溫曉曉、溫曉光。


    水平、內涵為0.


    當年家裏生活艱苦,大姑嫁人時帶著些‘賣女’的意思,因為大姑父的家道不錯,但身體不好,去世也有十幾年了,後來也窮了,生個閨女,大溫曉曉兩歲,大姑又跟了個死了老婆的男人。


    二姑和鄰村的小夥兒結婚,幾十年過的同樣平平淡淡。


    溫曉光的母親沈麗這邊條件稍微好點兒,姥爺是退下來的兵,有些錢拿。沈家有四孩子,沈麗排第三,前麵倆哥哥,外加一個弟弟。


    大舅沈國強如今已經58了,他有獨子沈梁才,也就是這次搬家的主角。


    從前的溫曉光對家裏親戚的關注不多,如今他的記憶也很缺乏。


    所以他問姐姐,“我隻知道,沈梁才是做包工頭的,其餘的呢?”


    “我不喜歡他。”溫曉曉之言了當。


    “為什麽?”


    “掙了錢,有些狂,原來人還不錯的。前段時間我聽說在外麵找了小老婆,和嫂子的關係也不好,還和他娘家舅舅幹了一架,感覺天王老子都治不了他了。”


    十年前,人們覺得小老婆這事真是難以接受,世風日下。


    十年後發現,男人一有錢,變成這樣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原來以為限製你的是道德,後來發現限製你的隻是貧窮。


    以前覺得蝸居看的真窩心,後來覺得是個海藻都會選擇宋思明。


    溫曉曉繼續道:“大舅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覺得兒子有出息了,張口閉口都是錢,以前咱爸在的時候,跟咱爸講話都吆五喝六的。”


    “咱爸有一次和沈梁才的一個朋友在喝酒的時候起了些口角,那人酒喝多了,來一句‘你要不喝你就是我兒子’,咱爸比他還長一輩,怎麽能這麽講?”


    溫曉光對這些細節印象不深。


    “後來呢?”


    溫曉曉說:“後來大舅勸人的時候就一直說他是客人,讓我爸大度,別往心裏去。”


    “話是人講的,如果咱爸有點本事,那也可以說‘這是我家妹夫,論起來還是你長輩,就算他稍微有些不對,你看他是沈梁才的姨夫包涵一點。”


    溫曉曉朝弟弟看了看,“哎?當時爸在私下裏就是這麽跟我說的。”


    說白了,這個年頭,你可以糞土當年萬戶侯,但錢與身份真的決定在每一個圈子的地位。


    即使骨肉關係裏,最有出息的那個基本上說話就有一錘定音的作用,沒什麽本事的都是邊緣人物。


    不是說親戚惡毒不惡毒,事實如此。


    這次去的地兒是羨州市中心的一個還算不錯的中檔小區,也就一般,真正有錢的是不會他們這樣嘴臉的。


    溫曉曉領著弟弟走到樓下,正好看著沈梁才的7歲女兒在欺負的另一個孩子,不知道是什麽親戚的孩子,反正紅著臉不敢說話。


    有時候不光大人受影響,孩子也會因此而顯得有些自卑。


    “小瑩,你幹什麽呢?不準欺負人家!”


    小姑娘紮著小辮子,話也不說的就走掉,上了樓就跟沈梁才告狀,“爸爸,曉曉姑姑欺負我!”


    沈梁才倒也不是什麽都理都不講,他還是做了樣子的,“就你欺負別人!誰還能欺負你?滾一邊兒去!”


    他穿皮衣皮鞋,咖啡色的厚毛衣凸顯啤酒肚,“曉曉,曉光來了,到家裏坐。”


    到了城裏後,吃飯一般都去飯店,但新房子嘛,親戚都會來看一看。


    “我去接個人,你們先等著吧。”


    所謂的邊緣人物,也就指的這些意思,沒人搭理。


    沈瑩過來做鬼臉,“我不喜歡你!略略略!”


    溫曉曉有些尷尬。


    這孩子平時也就她母親崔敏敏能管管,可惜,夫妻矛盾很深,基本就是離婚邊緣,這種大喜的日子人都不見了。


    “別和孩子一般見識啊。瑩瑩一邊玩去。”大舅媽五十多歲,穿著大紅衣服,臉上抹粉,油光滿麵。講完這句話也沒其他說法,沈梁才有幾個朋友,她招呼那邊去了。


    “曉曉來了,我聽說你把醫院的工作辭了?”她滿臉的不理解。


    “嗯,有段時間了。”


    大舅媽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本來我都跟人說好了,過年看對象,你現在正經的工作都沒了。這……不是坑我嗎?”


    溫曉光一聽這套路不對啊,就這樣就不相了?我靠,你給我姐找的什麽人呀!


    完了還責怪起我姐來了!


    溫曉光說道:“不相了好,我姐姐人美聲甜、溫柔賢淑,辭職是賺大錢,他家倒還挑剔起來了!”


    那八個字誇的溫曉曉心氣兒十足,我弟弟說的真對啊!真是了解我,不愧是親弟!


    “不好意思大舅媽,這次是我沒和你說,你回頭就和那邊把責任都推給我,沒有關係。”


    大舅媽也沒在喜事的這天再講什麽,隻叮囑,“你媽媽走的早,以後做大決定要和我們商量。”


    “好。”


    待她走後,溫曉曉又晃了晃自己弟弟的手,“別生氣,大舅媽就這樣,還有小瑩,她還小。”


    溫曉光是感覺到了,說穿了,這一大家其實也沒人待他們不好,與之相對應的,也沒人待他們好。


    “吃了飯就走。”溫曉光憋出五個字。


    “知道啦~”溫曉曉調皮道:“隨便吃兩口就好,”


    “那怎麽行?錢都出了,當然多吃點,不然不就是缺心眼麽?”


    大舅風風雨雨的奔波,也不知道怎麽從屋外進來了,“梁才呢!他幾個姨娘從鄉下上來已經快到了,讓他過去接一下,那都是年紀大的,羨州的路都不認識。”


    沈梁才皺著眉道:“怎麽每次進城都要接?你找其他人接一下,我幾個朋友馬上都到了,或者你讓她們打車,錢我來出!”


    “算了,”溫曉光改變了主意,“咱也不缺吃飯的錢,還是簡單吃點兒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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