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淳於暗對於此番皇室選秀並不看好,在他看來,新皇上位首先是要想辦法坐穩皇位,如今與大順的戰事迫在眉睫,不好好研究戰事,在這種時候選什麽秀啊?


    但換個角度再想想,有充實的後宮對於坐穩皇位來說也不是沒有幫助,就是要苦了他那個女兒。


    “主子。”有暗衛站於淳於暗麵前,將近日裏皇宮裏的情況如實稟報給他,“端木安國這幾日一直跟皇上在一起,昨夜甚至還留宿皇宮,直到今晨天亮才離開。據說此番選秀,端木安國也選送了幾位美人入宮,那幾位美人的畫像先遞到了皇上麵前,皇上十分滿意。”


    “恩。”淳於暗點了點頭,“在皇上還是皇子時,對於端木安國就十分信任,也十分倚仗,如今,二人的關係看起來是越來越好了。也好,隻要那端木安國能助我宗隋拿下大順,老夫且就多忍忍他的這份囂張。”


    “大人。”身邊幕僚不無擔憂地道:“端木安國狼子野心一眼便能看出來,大人就不怕他終有一天取而代之嗎?”


    淳於暗聽聞此言哈哈大笑,“取而代之?他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端木安國,老得下半截兒身子都在土裏了,他還能蹦噠幾天?在與大順的那一次對抗中,他損了所有的子嗣,他端木家一根獨苗都沒了,還想在宗隋興風作浪?”


    幕僚想了想,也覺得淳於暗說得有理,可他就是有一點想不明白:“端木安國如今無後,他自己又已到暮年,如此折騰又是為了什麽?”


    “哼!”淳於暗冷哼,“他想借宗隋之後打敗大順,重新拿回北界三省的失地,做著再次振興端木一族的美夢。卻也不想想,就他這個歲數,重新拿回北界三省又有什麽用?他還生得出兒子麽?”


    淳於暗對於端木安國十分不屑,可對於宗隋新皇的態度卻是有幾分疑慮的。端木安國的確是帶了不少兵馬投奔宗隋,可也不至於讓新皇信任到如此程度,甚至在端木安國的教唆下,新皇在思考大順問題的時候,也有了頗為極端的轉變。


    最初,這宗隋新皇隻是做了不再服從大順管轄的打算,卻在端木安國的幾番鼓動之下,竟變成了準備出兵大順,將大順反過來收服在宗隋羽翼之下!這就讓淳於暗有些心驚了。


    宗隋對抗大順,聽起來振奮人心,可實際上,宗隋並不具備那樣的實力啊!


    淳於暗對此是百思不得其解,新皇卻不知為何,對收服大順特別有信心。淳於暗想,許是端木安國有製勝的把握,再加上還有步聰這個大順曾經的將領在,宗隋的勝算也的確是又多了一些。這就是一次賭博,輸了,宗隋覆,贏了,宗隋將成就統一大業。


    “可有查到哪幾名女子是端木安國送進去的?”淳於暗問身前的暗衛。


    那暗衛點頭,“已經查明,共有四人,身份應該不會被隱瞞,據宮裏太監說,選秀時會公開出來。”


    “四人……這是明麵上的。”幕僚插了話,“既然太監說會公開就一定會公開,可是端木安國又哪有那麽好的心,隻送美人討皇上歡心?依屬下看,除這四人之外,定還有其它女子也在端木安國的安排下進宮參選,隻不過無人知曉罷了。咱們需要留意的,可並不是那四位公開的美人,而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將其它隱藏的秀女給找出來。”


    “恩。”淳於暗點了點頭,吩咐暗衛:“去跟皇後娘娘說,多留意這屆秀女,要是有拔尖兒的,就要把她們的氣焰給滅一滅。”


    今日,宗隋新皇第一次選秀,第一批秀女準備入宮。


    一大清早,除去北邊之外,其餘三方城門悉數大開,迎接從各地趕來參選的秀女車駕。


    第一批入宮的秀女一共五十八人,來自宗隋各地的官員之家,個個根紅苗正,家底都經過了仔仔細細的盤查,以保證萬無一失。


    然而,一個人藏東西就是一百個人也找不到,就在這次參選秀女的隊伍中,有一輛馬車裏就坐著兩個人,一位小姐,一個丫鬟,其中小姐十六七歲模樣,身著淡綠色衣裙,麵容清麗,打扮得也素雅,看起來沒有其它秀女那樣刻意的描眉畫眼戴花,可也正因為此而襯托出了她的與眾不同來。就好像是烈日炎炎之下的一溪清泉,總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綠衣女子麵色沉靜,不見喜氣,也不見初次進京的好奇,隻是靜靜地坐在車裏,甚至還對正掀了簾子往外看的丫鬟說:“把簾子放下吧!沒什麽好看的,總歸就是比咱們原來的地方更大一些,更熱鬧一些罷了。”


    丫鬟也很聽話,自家小姐讓放下就放下,然後身子正了回來與小姐麵對著麵,誰也不再說話。


    馬車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綠衣小姐終於又開了口,是問身前的丫鬟說:“你可知道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什麽人是在他安排下進了京來的?”


    丫鬟搖頭:“奴婢不知。據說他的女兒遍天下,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咱們也暗地裏打聽過,可還是不知道其它人都隱藏在何處。這次進宮也一樣,來下命令的人說,不必知道彼此身份,進了宮以後也不用顧及旁人,隻要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活得好就行。總歸能夠在後宮裏活下來、並且得到皇上寵愛才是最要緊之事,達不到這一點,咱們就是顆廢子。”


    “是啊!”綠衣女子歎息了一聲,“你說得對,隻有活下來,並且得到皇帝寵愛才能夠幫得上他,否則,我們對他來說就一點用處都沒有,他是不會管我們的死活的。”她冷哼一聲,“說什麽父親,有這樣的父親才是最不幸之事。”


    “小姐。”丫鬟趕緊勸道:“這樣的話可莫要再說了,咱們進都進了京來,就必須得接受這個命運的安排。想想還在錦誅州的老爺和夫人吧!如果咱們不配合那端木安國行事,老爺和夫人還有全府人的性命就都岌岌可危。端木安國行事狠辣,他若發了狠,殺了咱們一府人是完全有可能的。”


    綠衣女子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想到錦城的那個家,想到從小當養她到大的父母,還有祖母,還有兄弟姐妹們,她那顆原本為自己憤憤不平的心也逐漸的平靜下來,麵上也泛起了笑意,“是啊!為了他們,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隻要他們能夠繼續平靜地生活,我受些委屈又何妨呢?”她說著,又看了看麵前的丫鬟,問她道:“我們這些人都是他生下來的工具,我是,你也是,可是我從小有疼愛我的養父母,他們甚至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我並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的事實,我前麵這十六年過得還是幸福快樂的。可是你卻不同,我們實為姐妹,可是從小到大卻是我為主,你為仆,你……會不會覺得不公?”


    丫鬟苦笑搖頭:“沒有什麽公不公的,我從生下來就被安排到這個角色上,不認也得認。小姐,雖然咱們都是工具,可工具一旦飛黃騰達,就可以不再受那人的控製。我希望你成功,那樣我在你的羽翼下也能避得一世平安。而你若失敗,很有可能就要我去代替你完成任務,而我……並不想。”


    這丫鬟低下頭,麵色淒哀。


    綠衣女子明白她說的話,而如今,她們也就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丫鬟說得沒錯,隻有飛黃騰達了,才能夠有機會擺脫端木安國的控製,甚至如果將來她有機會,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將那端木安國置於死地。隻有端木安國死了,她這一生才能過得安穩,她的爹娘就還是她的爹娘,她會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好好的在宮裏過日子,為自己的母族謀取最大的利益。


    宗隋皇宮內,皇後娘娘淳於清正坐在亭子裏,手裏捧著一本冊子擰著秀眉仔細看著。亭子周圍站滿了侍候著的宮女太監,有人端著茶水,有人端著糕點,還有兩名太監的身邊放著一把椅子,以便娘娘隨時隨地可以坐下來賞景。


    新皇李簡對這位發妻還是十分疼愛的,不但給了她最尊貴的皇後之位,還給了她在這座皇宮裏莫大的權力。


    可是淳於清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因為她是老將軍淳於暗的女兒罷了。自己家父親手握宗隋一大半的兵權,這個新上位的皇帝想要全部收回還需要一些時日,所以不得不溜著淳於家。事實上,李簡對她可沒有多少感情,兩人的夫妻之情也不過就是平淡如水,相敬如賓罷了。


    這種狀態在別人看起來十分和諧,甚至還會被人稱讚。可對於夫妻來說,相敬如賓卻是最大的悲哀。


    淳於清看著手裏的名冊,心情莫名地煩躁。身邊近侍宮女見皇後娘娘手上雖捧著冊子,可老半天了都沒翻上一頁,無奈地道:“娘娘,奴婢知道您不願意看這個,可今日參選的秀女們都已經進城了,雖是第一場由吳妃娘娘主持,這些人也都經了三審六問,可還是需要您過了目再給個話兒的,不然李妃娘娘可是一個都不敢留。”


    “那就一個都不留好了。”淳於清把手裏的冊子往桌上一扔,冷哼道:“一個都不留眼才清靜,弄那麽多人進宮來有什麽好?”


    “可這是皇上準了的。”小宮女也十分無奈,“娘娘估且就當做人多了是為了進宮來給您解悶的吧!您操持後宮也勞累,往後可以有更多的人為您分擔,可是解了不少煩憂呢!”


    “是啊!後宮鎖事有人分擔,皇上也有人分享了。”她聳肩而笑,麵上泛起苦澀來。


    卻在這時,有個小太監一路小跑的過來,到了淳於清麵前低聲耳語了幾句,就見淳於清疑惑乍起,驚問道:“怎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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