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在安居宮近身侍候劉嬪的劉婆進了屋來,到鳳羽珩跟前問道:“跟王妃請示下,以前娘娘吃的那些藥,還繼續吃麽?那些藥都是宮裏太醫給開的,如今王妃接手了娘娘的病症,是不是要重新換藥?”


    鳳羽珩聽後點頭道:“藥自然是要換的,你且不用跟著操心,娘娘每日要吃什麽藥都由我來親自喂服,你們準備溫水就成。”


    “是!”那婆子俯了俯身,想想又道:“老奴多嘴再問一句,隻備溫水就可以嗎?需不需要拿到廚下去煎?”


    “不必。”她對劉嬪說:“娘娘應該也聽說了,阿珩從不給病人開那種苦藥湯子,百草堂有專門的藥片。”


    劉嬪點頭附和說:“是聽說過,隻是從來沒嚐試過。不瞞你說,那種苦藥湯子真是喝得一口都再咽不下去了,郡主能給本宮換那種藥片是再好不過。”


    婆子一聽這話,便也不再多問,躬身退了出去。而鳳羽珩這頭也立即從忘川提著的藥箱裏拿了幾片藥出來,都是西藥,調解腎功能的,同時也將輸液器具拿了出來。她告訴劉嬪:“娘娘的病拖得太久,不可能一日兩日就治好,阿珩先讓您的症狀減輕一些,也免了娘娘整日這般痛苦。”


    劉嬪對鳳羽珩十分信服,給藥就吃,說紮針就紮針。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這藥真的見效,輸液才到一半時,劉嬪就覺得精神頭兒好多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氣,再不像平時那般乏力。


    鳳羽珩卻清楚地知道這都是藥物的作用,她下的全部是西藥,對人體有較大的刺激作用,短時間見效快,相當於頂藥,治標不治本。甚至她說能治,那也不過是與劉家的一番周旋而已。事實上,劉嬪的腎衰竭已經到了晚期,換腎不是不能延長生命提高生活品質,但誰也不能保證在短時日內就找到合適的腎源,再不能保證一定成功。換腎這種大手術即便是在後世來講那也是難度極大的工程,術前需要大量的時間進行風險評估,術後也需要大量的藥濟配合腎源的適應以及患者的恢複。這期間稍微有一點偏差,都會導致手術失敗,病人離世。


    她從不認為劉嬪有這個時間去等待評估,更不認為真的一下子就能找到合適的腎源,更何況,如此大的一項手術她一個人不可能完全,勢必需要姚顯的幫忙,廢這麽大的勁,服務的卻是八皇子一黨,圖啥?


    劉嬪很高興自己的精神頭兒見好,鳳羽珩的到來讓她看到了生的希望,她甚至對身邊的近侍宮女說:“快,快去給劉府上報個信兒,就說本宮見好了,多虧了濟安郡主……哦不對,是多虧了禦王妃!哥哥聽說此事一定十分高興,讓哥哥記得備份厚禮送到禦王府去,禦王妃幫了本宮這麽大的忙,劉家不能一點都不表示。”


    那小宮女立即應下,快步出了大寢殿。鳳羽珩笑著道:“娘娘真是太客氣了。”對送禮一說卻並沒有推辭。


    劉嬪很高興,鳳羽珩肯收禮她才踏實,再加上精神頭兒好了,一瓶吊瓶的工夫,一直在拉著鳳羽珩說話。無外乎也就是宮裏這些年的苦悶,還說著劉家對她一直不離不棄,很是掛念自家哥哥。


    鳳羽珩卻是在心中不停冷笑,哥哥嗎?別急,她很快就能讓劉嬪看到一個真正的劉家,看看她的哥哥到底對她這個妹子如何。


    輸液完畢,鳳羽珩將忘川留在了安居宮裏,名為替她照顧劉嬪,夜裏還要侍候吃一遍藥。實際上,卻是為了監視這安居宮裏的下人們,想要對劉嬪動手腳,總要有人行事才是。


    在劉嬪的萬千感激下,鳳羽珩出宮回府,臨走時答應她明日再來,並且明日來時,會對如何治療她,拿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


    鳳羽珩回了禦王府時,玄天冥還沒回來,她知道他與玄天華二人正在聯手整治前朝那些上躥下跳的八皇子黨,肯定是要忙一些,而她也要在家裏等一個人。


    忘川被留在了劉嬪那邊,她近身就隻得一個黃泉侍候著,黃泉看出她心不在焉,偶爾會往院子口處的回廊望去一眼,便猜了個八九分出來,竊笑著問了她一句:“小姐是不是急著等殿下回來?奴婢瞧這時辰,怕是得晚膳時分了。”


    鳳羽珩搖搖頭:“我不是在等他,他早晚都會回來,我不擔心,我在等的是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還有誰?”黃泉不解,“咱們府上有客人會到嗎?”


    這時,就見一個丫鬟匆匆跑了進來,到鳳羽珩麵前俯了俯身道:“王妃,府門外來了個人,說是百草堂的大夫,想要見您。周夫人讓他等在前廳了,奴婢來問問王妃,您見是不見?見的話是在前廳還是叫他到這邊來?”


    “把他帶到這裏。”她吩咐著,然後看著黃泉疑惑的樣子,解釋道:“如果沒料錯,來的人應該是徐茂。”


    她料得的確沒錯,來人正是徐茂。這人進宮數月,一直跟著孫齊打下手,再加上為人低調,在太醫院並不引人注意。但也正是因為這種透明,才能讓他不為人所防範,能打聽到更多的消息。當然,不對他防範的人裏,可轉不包括孫齊。


    徐茂到了鳳羽珩麵前,先是照規矩禮數行了禮,然後不等鳳羽珩開口相問,主動就道:“今日跟著孫齊去給後妃請另一半安脈,回來之後就聽到太醫院打雜的馮力說今天跟著禦王妃去看劉嬪娘娘了,還是王妃身邊的黃泉姑娘親自來請的。小的就想,東家讓黃泉姑娘到太醫院去請人,肯定不是衝著那馮力去的,於是出了宮趕緊就到王府來,正好小的這邊也有些事情想要跟東家當麵說說。”


    “不急。”鳳羽珩在外間廳堂裏接待的徐茂,她著人賜座,又讓下人端了茶來,“先喝口茶緩一緩,後麵的事慢慢說。你是王林推薦的,比起孫齊來,我自然是對你更加信任。”


    “謝謝東家。”徐茂很是感慨,喝了一口茶立即就道:“當初進宮前林表哥就說讓我機靈一些,跟著孫齊多學多看,但不能多話。同時也要留意那孫齊的動靜,千萬防著他在宮裏頭使壞。小的當時就想,孫齊是鬆康的徒弟,鬆康又是東家您的徒弟,說起來那也是正正經經的自己人,怎麽可能使壞呢?不過林表哥既然這麽說了,那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小的這半年跟著孫齊打下手,也暗中留意過,卻並沒發現什麽異常。甚至平日時給林表哥那頭去書信,都是孫齊催著小的寫的,也有他自己寫的,寫完也不封口,就交給小的,裏頭對宮裏的大事小情也是有所交待。一直以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動靜,但就在最近這一個月,卻是有些異常。”


    徐茂說話時擰著眉,顯然心裏頭對所敘之事十分不解,他告訴鳳羽珩:“劉嬪娘娘的病孫齊接手了有近三個月了,每次去請脈小的都跟著,有一次孫齊不在,劉嬪那頭鬧了病,還是小的自己過去的。當時診著她的病也沒到這麽嚴重的程度,但最近這一個月卻是開始快速惡化,以至於壽命驟減,還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活頭。不過這些還不是最怪的,小的今日過來,主要是想跟東家說,劉侍郎之所以跟皇上奏請讓東家進宮去給劉嬪娘娘診病,那是因為孫齊跟他說這個病隻有您能治得了。”


    “孫齊說的?”說話的人是黃泉,這丫頭一臉怒氣,跺腳道:“好一個吃裏扒外的,沒想到咱們千防萬防,外頭的人都防得好好的,卻唯獨忘了自己人。”


    鳳羽珩想得卻比她更多一些,她問徐茂:“我回京也有近一個月了,你為何才來與我說這些?”


    徐茂搖了搖頭說:“不是小的不來,而是自打劉嬪那頭犯了病,孫齊就以此為借口,日日夜夜留在宮中,說是防著劉嬪突然犯病。他不出宮,小的自然也就不能出宮,也就是今日東家您正式接下了劉嬪娘娘那頭的事,孫齊才沒了留在宮中的道理,小的也才得了空往禦王府走一趟。”他一邊說一邊若有所思,半晌又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的想多了,總覺得來的時候後頭有人跟著,回頭去找又瞧不見人,真是奇怪。”


    鳳羽珩卻並不覺得奇怪,她當即就吩咐黃泉:“去跟周夫人說,讓她準備客院兒,徐茂今日留宿禦王府。”說完,又對徐茂道:“明天你正常進宮,我也會到宮裏去,有什麽事我會盯著,你不必擔心。”


    徐茂聽出些門道來,不由得有些緊張:“東家的意思是,的確有人跟著小的?會不會是要殺人滅口?”


    鳳羽珩笑了起來,沒回答,卻是反問道:“你怕嗎?”


    徐茂是個老實人,當即便點了頭:“怕,誰不怕被殺啊?不過到也不至於說怕得都不敢在外頭走動。小的既然敢到禦王府來跟東家報告這些事情,就想到了孫齊會報複,林表哥曾經說過,咱們都是東家的人,幫著東家做事,不管攤上了多大的危險,隻要有東家在,就都不需要擔心,東家會保護我們的。”


    這話說得黃泉都笑了,“就數王林那小子最機靈,當初推舉她做掌櫃的時候就瞅著那人猴精八怪的,不過他說的到是大實話。”


    鳳羽珩亦點了頭道:“你林表哥說得對,隻要有我在,絕不會讓自己的人吃了虧去。你且安心的在禦王府裏住下,這件事情算你有功,今後論功行賞少不了你的。”


    說完這話,正好玄天冥從外頭走了回來。徐茂趕緊跪下來惶恐地磕頭,卻聽鳳羽珩已經開口對玄天冥說:“明日早朝還要煩勞夫君一件事,我已經擬定好醫治劉嬪娘娘的方案,請皇上出麵,讓劉家在京的所有族人明日入宮一趟,就往安居宮去吧!咱們當著劉嬪娘娘的麵兒,把這個方案公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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