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冥命令鬆康必須去給鳳瑾元治病,他說:“那怎麽的也是你師父的親爹,是死是活由你師父說了算。”


    鬆康對此無話可說,拎溜著藥箱進了鳳瑾元的帳子,卻見那人麵容消瘦眼窩深陷,正躺在床榻上望著天篷。目中無神,一身死氣,要不是還能看出呼吸,就跟死人也沒什麽兩樣。


    他沒什麽好脾氣地上前,“砰”地一聲把藥箱往桌子上一放,衝著鳳瑾元大聲道:“我是來給你看病的!”一邊說還一邊翻了個白眼,猶自嘟囔著:“活著的時候不知道好好的,臨死了還給人找麻煩。”


    鳳瑾元看了眼鬆康,隻道真是什麽性子的人就收什麽性子的徒弟啊!這鬆康跟鳳羽珩的脾氣還真是一樣,有什麽就說什麽,一點兒都不讓自己憋屈。他苦笑,嗓著聲音跟鬆康說:“不用治了,我活得夠久了,再活下去就是罪孽。謝謝你的好意,回去吧!”


    鬆康“切”了一聲,“什麽叫再活下去就是罪孽?你現在就已經是罪孽了!不治拉倒,當我樂意給你治呢?我師父最煩的就是你。”他說完,提著藥箱轉身就離了帳子。


    鳳瑾元苦笑,卻是琢磨著鬆康那句“我師父最煩的就是你”,心裏頭很不是滋味。


    玄天冥就站在帳外,裏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鬆康出來時看了他一眼,他擺擺,沒再強求,隻是跟侍候在帳外的將士吩咐道:“不要苛待。”算是他對鳳瑾元最後的一點同情。


    鳳瑾元卻是什麽都吃不下,藥也吃不下,身體每況愈下,眼瞅著就要不行了。將士們一次次跟玄天冥匯報著那頭的情況,玄天冥聽久了也煩,幹脆吩咐說:“不用報了,他既然不想活,那咱們也不攔著他。”


    不過還是有那些跟著鳳瑾元學寫過自己的名字,又讓鳳瑾元幫著寫過遺書的人對他有些同情,趁著送飯的時候跟鳳瑾元說:“你口口聲聲說對不起郡主,跟我們說是沒有用的,若真想認錯,真想贖罪,何不把身體養好,等著郡主到南邊來時親口跟她說?好歹說完你再死,也不會留下什麽遺憾。”


    鳳瑾元苦歎:“撐不到那時候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最多不出三日。”


    “可是聽說郡主再不出十日也就能到這邊了呀!”那將士說:“大夫都說了,你這病要是能好好的配合治療,還是能好的。”說到這兒,再想了想,雖然有些為難,卻還是把實情說了出來:“好吧!那隻是最開始的時候,那時候你要是能配合,是能治好的。但現在暑毒已經入侵全身,鬼醫說了,就算是郡主妙手,也回不了春了。但你要是肯吃藥,再撐些日子熬到郡主到大營是沒有問題的,你真的不想再見郡主一麵嗎?”


    這將士的話終於把鳳瑾元給打動了,他無意自己生與死,就算聽說現在這病已經治不好,他也沒什麽反應。可鳳羽珩真的要來了嗎?如果十天就能到,那他願意再等等。這小將士說得對,有些話總得當麵去說,有些愧疚總得當麵去表達。他很想跟那個二女兒說聲對不起,就算鳳羽珩不接受,至少他心裏能好受點兒。


    鳳瑾元有了動力,開始配合著吃東西、吃藥。雖然東西是吃三口就吐一口,但也好過一口不吃的強。鳳羽珩就要來到南界,成為了他延續生命的信念……


    彼時,鳳羽珩一行已經進入到羅天府境內。眼下是春種時節,購糧購到的也都是去年的舊糧,不過羅天府米倉存儲到是十分充足,她手裏銀子多,采買了整整十車糧食後,還是要繼續買。


    可是羅天府的糧商不幹了,雖然糧草儲備充足,但這麽個買法也不像是個幹好事的,一個姑娘家家的買這麽多糧,到底是要幹什麽?


    米商們有了這個思量,許多人湊到一處商量之後,一致決定再也不賣糧食給鳳羽珩。鳳羽珩無奈,亮出自己身份,卻沒想到,所謂的濟安郡主,在羅天府人們的眼中卻像是一個笑話般的存在。有位米商說:“這怎麽又出來一個冒認濟安郡主的?當咱們都是傻子?”


    另一人亦接口道:“就是!蘭州那個假郡主開了個百草堂,大肆斂財,現在都被戳穿了,連蘭州知州都被九殿下給砍了,你這小姑娘家家的又來冒充,就不怕被砍頭?”


    鳳羽珩一聽這話一下就樂了,“傅雅被戳穿了?這麽快?”她問向其中一人:“你們說季淩天也被砍了頭,這是真的假的?”


    那米商隨口回了句:“他帶人殺了那個姓姚的夫人,那可是濟安郡主的親娘,九殿下不砍了他才怪!聽說是在姚氏墓前砍的,連帶著那個親手殺人的官差,血都噴出了老遠。”


    一時間,人們又開始就姚氏的事情展開討論,甚至還有人說:“聽說那姚氏是被一刀紮入後心的,死的很慘。”


    鳳羽珩聽著這話,隻覺心口處又開始泛起疼來,不似之前那種突如其來,卻是一點一點的疼痛加劇,有一個過程,很漫長,也很殘酷。


    班走一把將人扶住,眼瞅著他家主子額上的汗滴了下來,趕緊叫黃泉忘川一起幫忙把人送回馬車裏。他駕車離去,車後頭跟著十輛米糧車,再不提繼續購買糧草一事,奔著蘭州方向匆匆而去。


    鳳羽珩雖說早有準備姚氏怕是要有不測,可當她親耳聽到姚氏已死時,這具身體自然而然起的反應卻還是讓她覺得有些難以承受。她歪靠在忘川身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縱是姚氏後來做了那麽多與她為惡的事情,她還是在想到那張麵容時悲痛不已。那到底是跟她前世的媽媽一模一樣的臉啊!前世今生,母親的情份都是如此淺薄,也不知是老天刻意的安排,還是她命裏就該如此。


    身邊人雖說不能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可也能夠體會一個女子在失去母親時的那種感受。黃泉和忘川都是孤兒,親人離去時她們還太小,小到連爹娘的樣子都記不住,可誰也不想做孤兒孤獨一生,她們也曾不隻一次地幻想過自己如果有親人在,生活會是什麽樣?


    忘川攬著鳳羽珩,這個比她還小上幾歲的主子總是讓她心疼,她一遍一遍地跟鳳羽珩說:“小姐不哭,夫人是去享福了。”


    鳳羽珩點頭,眼淚卻依然在流。


    整整十車糧草,雖說鳳羽珩原本是想再購置一些,但當得知姚氏離世的消息後,她不得暫時放下繼續購糧的心思,趕緊就往蘭州這邊來。但縱是這樣,十車糧草還是陣容不小,糧食堆了滿滿十車,以至於車輛太重,要兩匹馬才拉得走。


    蘭州城的守城大軍是玄天冥那邊的人,他們一眼就把鳳羽珩給認了出來,而且他們知道,這一次不會是假的,因為忘川和黃泉在呢!將士們趕緊圍了上來,不停地寒暄,可鳳羽珩明顯的麵色不好,忘川跟將士們悄悄地說:“郡主聽說姚夫人的事了。”將士們一聽這個話,心裏也跟著淒哀起來。


    不過鳳羽珩再沒有精神,該辦的事還是得辦,她告訴將士們:“後頭的十車糧草是為禦王大軍采購的,你們著人把糧食搬下來,運到沙平城那邊怕是得用駱駝。”


    將士們一聽的是給自己這邊采購的都特別高興,趕緊叫人把糧食都搬下來放到自己這邊的車上,黃泉給那些趕車人結了工錢打發他們回去,這才又跟著鳳羽珩以及運糧的車隊繼續往沙平城的方向趕。


    真正的濟安郡主來到了蘭州,這對於蘭州的百姓來說可是件大事,特別是她還帶了十大車米糧來支援大軍,這就跟最初人們心中所想像的郡主形象十分吻合了。再加上有傅雅之前的對比,人們紛紛覺得現在這個真正是個郡主的樣子。


    於是,蘭州的百姓們一路歡呼著迎送鳳羽珩,就跟著車隊一起往南城門的方向走,更有人聽說鳳羽珩因為姚氏的事十分傷心以至於身子不好,紛紛罵起那個假郡主來,並且大聲地承諾:“郡主放心!咱們的眼睛這回可是擦亮了,隻要那假郡主還留在蘭州城內,咱們一定會把她給揪出來!”


    鳳羽珩臨出城時從馬車裏出來,對蘭州的百姓表示感謝,並且答應他們待大軍那邊的事情處理完畢之後,一定會回到蘭州來,親自開一家真真正正的百草堂。與此同時,她也命忘川想著點,到了沙平城之後給濟安郡那邊去信,讓王林挑四個大夫送到這邊來,以備新開百草堂之需。


    出了蘭州,行過邊南,馬車早已不能行走,她們改騎駱駝。班走原本是想帶著鳳羽珩先行一步,他知道鳳羽珩一定很著急到沙平城去,不管是見殿下,還是到姚氏的墓前祭拜,都應該是著急的事。


    可鳳羽珩卻不想到得那麽快,有些事情沒有麵對還能多一份幻想空間,一旦真的看到姚氏的墓,她有些不敢想像自己該如何麵對。


    “就這麽走著吧!”她拒絕班走的提議,低著頭坐在駱駝上不再吱聲。班走也沒辦法,跟黃泉二人一人一邊,緊緊地護著鳳羽珩,生怕她這狀態再什麽時候坐不穩從駱駝上栽下來。


    終於臨近沙平,她停住駱駝,對忘川黃泉說:“你們押著糧車先進城去,我想到她的墓前先看看。”來的時候早跟將士們問好姚氏葬在哪裏,此時隻留下一句吩咐,立即打了駱駝快跑,直接往沙平城東的綠洲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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