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告發八皇子的百姓太多了,別說不能把這麽多人都給打了,就是許竟源的公堂之上也擠不下,人都站到了大街上,還是顯得十分擁擠。


    許竟源笑眯眯地穩住百姓情緒,並且表達了對此案的重視,然後決定立即進宮,請皇上對此事進行定奪。而那些來告狀的百姓也是有骨氣的,就跟著許竟源的車駕後頭,許竟源進宮,他們就在宮門口跪著,甚至有人還花錢找了書生給寫了大字——八殿下,還我命來!死了人的家屬將大字高舉過頭,嗷嗷大哭。


    皇宮門口守衛的禦林軍如今都歸了八皇子玄天墨管,但短期之內玄天墨還沒有能力把這些人全部都調換成自己的心腥。那是一項大工程,以他在京中的勢力一時之間還做不到,最多就是在宮內接近天武帝的那些人做了小範圍的調換,其它的還保持著原樣。


    保持原樣那就意味著這些人的心還是向著玄天冥的,所以當他們麵對這麽多百姓跪宮門,又哭又叫時,本該驅逐,卻做成了視而不見,甚至一個個的還希望能再激烈一些。百姓們見禦林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於是鬧得更凶,漸漸地引了無數人圍觀,加入隊伍的人也是越來越多。隊伍十分壯觀,甚至都很難看到排尾。


    此時,進了宮的許竟源正跪在昭和殿的外殿,天武原本在休息,被許竟源帶來的消息直接就給驚呆了——“你說老八開了診堂?胡鬧!”老皇帝氣得直拍桌子,“他會開什麽診堂?他是那塊料嗎?還千草堂,他這擺明了是跟阿珩對著幹?”


    許竟源點頭:“皇上說得極是,所以這診堂還沒開幾日呢就醫死了人,還賣了發黴的藥材給老百姓。現在百姓們告到府衙,幾乎……小半城的百姓都來告狀了。臣派人暫時先查封了那千草堂,抓了那個坐堂的波斯大夫,也把所有的草藥都封了起來。皇上您看——”許竟源將隨身帶著的一隻包袱打了開,裏麵是他著人去千草堂帶回來的草藥,“這些就是出自千草堂,臣也不明藥理,特帶進宮,煩請皇上讓太醫院來查看一番。”


    天武點點頭,示意章遠去太醫院叫人。不多時,太醫院院守親自來到昭和殿,對著那包草藥不住地搖頭:“回皇上,這些草藥基本上已經沒有藥效了,上頭還有黴點子,明顯就是廢料。病人吃了不但治不好藥,還有可能因此而中毒。不知這些藥是從何處找來的?”


    許竟源道:“這是八殿下的千草堂裏拿來回來的藥,院守大人可看好了?咱們可萬萬不能冤枉了八殿下。”


    “這……”那院守一聽是八殿下那邊的東西,不由得更加謹慎起來,捧起那藥又仔仔細細地查看了半晌,然後無奈地點頭,對著天武道:“臣還是那句話,這些是發了黴的廢料,會吃壞人的。”


    啪!


    天武氣得摔了桌上的茶盞,章遠好一陣心疼,那是最新燒製的一套茶具,可是值千兩銀子,就這麽摔了一個,不成套了,實在可惜。


    “你再說說那個什麽開膛破肚的事兒!”天武問許竟源,“什麽叫把人的心口給劃了開?他們到底是要幹什麽?這是看病麽?這分明就是殺人!”


    太醫院院守也嚇了一跳,不解地看向許竟源,許竟源很滿意這樣的效果,於是認真地道:“千草堂處處模仿過去濟安郡主的百草堂,百草堂的大夫得自郡主和姚顯姚老先生的真傳,有一套獨特的救治人的方法,其中就包括開膛、開頭顱、破肉接骨,甚至婦人難產還會剖肚取子。如今的千草堂覺得他們也能做這樣的手術,所以接了一個胸骨斷裂的病人,就由那波斯大夫主刀,把病人的前胸用刀給劃了開,結果病人未等救治就死在了手術台上。”


    他講得盡可能地平和,原本是想說得血腥一些,以增加感觀上的刺激,但又覺得天武年歲大了,很有可能禁不起這樣的刺激,所以隻能平鋪直述。可即便是這樣,也把個天武、章遠以及那太醫院院守給聽得大驚失色。


    天武還沒等開口呢,小太監章遠就哆哆嗦嗦地來了句:“這……膽子也太大了吧?把人的胸口直接給剖開?那裏頭的東西還不都得流出來?”


    天武氣得真想踹這太監一腳,好不容易許竟源口下留情沒說得那麽惡心,結果章遠到好,差點兒沒把他給說吐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太監,結果小太監根本瞅都沒瞅他,自個兒還在那兒糾結呢:“還真的是開膛破肚啊,那波斯人是不是瘋了?用了麻沸散嗎?這真的是在殺人,絕對是在殺人啊!皇上,八殿下的波斯人來咱們大順殺人了!”


    太醫院院守也點頭道:“臣曾經到濟安郡主開設的百草醫院去請教過,也親眼看到過姚老先生為病人實施那種所謂的手術,那一次同樣是開胸。可卻並非拿刀殺人,而是經過了一係列的準備,不但掛著那種吊瓶,還用了麻醉針讓病人全身麻醉,沒有疼痛感,就像睡過了一樣。手術進行過程中,也有血液不斷供應,姚老先生手法高明,取出胸中異物之後立即消毒縫合,整個過程一個半時辰,那病人據說不出一個月就已經病愈出院回家了。卻不知那波斯人是如何開的胸,竟然把人直接給醫死了?”


    許竟源道:“還能如何開胸,就像遠公公說的那樣,是直接用刀砍的,麻藥也沒用,什麽吊瓶,什麽血液供應的,一切措施都沒有。是把人直接綁在了床榻上,用刀生生地將胸口破開,一刀下去,人直接就死了。”


    天武算是聽明白了,老八這是在跟鳳羽珩叫板,結果弄了個波斯庸醫來胡鬧,不但賣廢藥材,還草菅人命,根本就不把他大順子民當人看!


    許竟源再次向天武詢問:“皇上,那千草堂臣已經作主封了,波斯人也已經關押到府衙大牢。可百姓不依不饒,因為千草堂開業當日,八殿下親自到了場,那波斯大夫就是在他的吹鼓之下才得到人們認可的,草藥也是在他的保證之下百姓才敢買的。眼下百姓情緒十分激動,個個喊著要殿下給個說法。人太多,臣做不了這個主,還請皇上給拿個主意。”


    天武大怒:“拿個狗屁的主意!踹了他那個什麽千草堂,波斯人給朕腰斬,至於老八……小遠子,傳朕口諭,讓他到街上去給百姓下跪認錯,死醫的人給千兩賠償,若是家人不依,讓他就跪在那裏任打任罵,然後再拖到京兆尹衙門去,打五十大板!”


    章遠一哆嗦,“五十大板啊,差不多能打死了吧?”


    “要真能打得死就好了!”天武氣得直吹胡子,他這火爆脾氣,要不是因為身在皇位,這時候早就自己衝出去大鞋底子抽那個不孝子。一天天的正事兒不幹,就知道惹禍,偏偏老八還不過是個千草堂的經營者,真正醫死人的是波斯大夫,否則的話,他真想讓老八給人家償命去!不是愛折騰嗎?幹脆折騰死算了,他也省得操心。


    許竟源說:“打不死,八殿下武功高強,有內力護體,五十大板不過相當於普通人的十個板子,無礙。”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天武馬上又改了主意:“那就一百大板!打!快去給朕打!”


    章遠翻了個白眼,心說現在知道想把那個破兒子給打死了,當初想什麽來著?是誰說的真想讓老八和老九較量較量啊!哼!


    他心中腹誹,不過現在還有兩位大臣在,可是不敢亂說話。於是趕緊到盛王府去傳旨,許竟源和那太醫院院守也退到了殿外去各辦各的事。剩下天武坐在昭合殿中,對著一幫小太監小宮女繼續生氣。


    此番千草堂出事,也在玄天墨的意料之外,他沒想到那波斯人竟是如此大膽,居然敢模仿鳳羽珩做那樣的手術。可再怎麽意外也晚了,他聽說這個事之後是連府門都不敢出,因為府門都被百姓給圍了起來,大白菜幫子,臭雞蛋,一下一下地往府門上扔,守門的侍衛都被打得直抱頭。直到章遠來傳旨,就站在正院兒高聲唱合,嚷嚷得外頭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人們更加有了底氣,大聲叫著讓八皇子出來認罪。


    而京兆尹那邊,在宮門口就對著一眾百姓將天武帝的決定給宣布了下去,百姓們到也算是接受,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聖明!”隻是那個死了人的家庭比較激動一些,叫囂著讓八皇子償命。可是有人告訴他們說:“人命是波斯人害的,皇上親判了腰斬,已經是極刑了。八皇子畢竟沒有親自授意其謀財害命,這事兒充其量不過是那波斯人自做主張、醫術淺薄,皇上能豁出來個兒子給跪地道歉已經是天大的麵子,可不要再跟皇家作對了,見好就收吧!至少還能得千兩的賠償。”


    那家人一分析,也對,於是也不再鬧了,跟著京兆尹一起往盛王府那邊走去,等著看八皇子玄天墨的跪地道歉。


    天武發話,玄天墨縱是再不願,也沒有別的辦法。於是他就跪在盛王府的台階上,向京中百姓誠懇地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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