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華跟著淳王府下人先行回府,打從他露麵一直到停開,都沒往蓮王那兒看上一眼。


    封昭蓮覺得十分挫敗,他摸摸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難不成這張臉失效了?”隨即又問鳳羽珩:“你快給我看看,是不是我今日跟以往不同?臉花了?妝糊了?”


    鳳羽珩十分無奈:“你臉花不花,妝糊不糊,跟七哥有毛線關係?”


    蓮王沒明白毛線什麽意思,但總也猜得出這話的大概,於是極自信地道:“因為我這張臉天下第一,無人可敵,從來沒有人可以對我這張臉視而不見。就是當初的端木安國老匹夫,在看到我這張臉時,也是動了心思的,你們大順的七皇子除非不是男人,否則不可能例外。”


    鳳羽珩瞪他:“七哥是男人,這點我可以確定,但姓封的你可給我搞清楚了,是你自己不是女人。”


    “我怎麽就……”他想說我怎麽就不是女人了,可轉念一想,話不能這樣說,於是改了口:“我看上去怎麽就不是女人了?”


    黃泉都聽不下去了,插話道:“看上去是看上去,你以為誰都像鳳瑾元似的睜眼瞎?至少當初咱們九殿下就沒把你當女人看!七殿下英明神武不輸九殿下,自然能分辨雌雄,你就不要再癡心妄想了。”


    忘川亦跟著點頭,“對,不要禍害七殿下。”


    “怎麽就成了禍害他?”封昭蓮十分鬱悶,可再鬱悶也沒辦法,此時玄天華的馬車已經沒了影子,他再留在這處也是沒了實際意義。心思一轉,不如回去好好謀劃下一次與七殿下的偶然相遇,反正大家都住在京城,機會還是有大把大把的。於是他擺擺手,“罷了,我看雅雅你也挺忙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咱們下回再約。”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轉身離開。


    鳳羽珩各種無語,指著封昭蓮的背影跟兩個丫頭說:“我怎麽覺著他把我拐出來,就是為了看一眼七哥?”


    兩個丫頭異口同聲:“小姐你才明白啊?”


    這時,一名精名閃身出現在封昭蓮身後,鳳羽珩隱約聽到那精衛在說:“主子你可得立場堅定,咱們治病要緊,不然屬下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見老王爺和王妃。”


    鳳羽珩無奈地擺擺手,“走吧,咱們也回。”說完,拉起子睿的小手就往回走。


    子睿不解地看著蓮王離去的方向,問他姐姐:“剛剛那位姑娘是誰啊?怎麽能長得那般好看?比以前的大姐姐還要好看無數倍。”


    鳳子睿年紀小,沒見過多少美女,在他的記憶中,鳳沉魚無疑是最好看的一個。可眼下見了蓮王,卻是一下就把鳳沉魚給比了下去。


    鳳羽珩告訴他:“看人也好,看事也罷,都不能隻看表象。就比如你剛剛看到的那個人,你覺得他應該是位姑娘,但實際上他卻是個男子,隻不過長得是真好看,以至於總會有人把他當成女的。”


    鳳子睿徹底蒙了。


    彼時,玄天華的馬車全速行進,終於趕到了淳王府門前。他打從車上下來,隻往府門裏看上一眼,立即就覺出這畫風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一向低調淡雅的淳王府似乎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滿院子姹紫嫣紅的花朵,各式各色的彩綢,還有貓狗小獸,鳥聲鳴鳴。一進院子,立即就有一種清香撲鼻而來,卻不似他慣用的檀香,竟換做花香果香。雖然好聞,但怎麽聞,怎麽看,都覺得女氣十足,他一向習慣的清靜淡雅全盤覆滅。


    玄天華大吃一驚,抬步入府,隨即著人關上府門,才往院子裏走了沒兩步,兩隻小狗卻一前一後地跑了過來,圍著他轉著嗅著,卻也不叫,隻開心地搖著尾巴。


    另外還有幾隻養得極肥的花貓也湊上前來,喵喵地叫了幾聲。


    院中小鳥都沒有關要籠子裏,就在花間樹叢飛來繞去,時不時地在他身前身後飛轉一圈,轉而再投入林中,到也歡快無比。


    玄天華瞅著那些不知何時移栽過來的花花草草還有高大樹木,還有院子兩邊用竹子圍起的柵欄,以及掛在樹間的多彩紗緞,他簡直就以為自己是走錯了地方。這根本不是他的淳王府,而是一處精妙林間,鳥語花香,到也是清爽怡人。


    可再看府中下人,老老小小一個個皆換了打扮,再不是從前的按著下人品級分派下去的仆服,而是穿著隨意,每人不同,男仆以麻布為主,女婢則是各色彩衣,女子繡花布鞋,男子卻是粗麻繩子編成的麻草鞋。光著腳不說,還要把腳指頭露出在外,頭發也不好好梳了,全都披散開,編成了無數麻花辮子,男女老少皆是如此,縱是管家大人也沒逃得脫厄運。


    這還不算稀奇,玄天華繞過正院兒往第二進院兒走去時,就聽得裏頭正有陣陣歌聲傳來,幾句男聲,幾句女聲,互相對唱著,嗓門極高,似在喊著。


    他仔細辨了辨唱詞,漸漸地琢磨出意思來——


    男唱:你在大山的那邊!我在大山的這邊!你在大河的那邊!我在大河的這邊!姑娘啊姑娘啊,你怎麽不多看我一眼!


    女唱:我在大山的這邊!你在大山的那邊!我在大河的這邊!你在大河的那邊!漢子喲漢子喲,你怎麽不讓我多看一眼!


    這是山歌!


    玄天華算是聽明白了,敢情這是對山歌呢?


    待他轉過回廊徹底站到二進院兒前,總算是看清楚了眼前局勢。就見府內下人分做兩隊,一隊男一隊女,各五人,分別站在院子兩頭,正一個個把手攏到嘴邊大聲地衝著對麵喊唱著。明明唱詞是情真意切,可唱的人明顯口不對心,表情上十分痛苦。


    那個跟在玄天華身邊、之前去街上攔他先回府的下人亦哭喪著臉小聲對他說:“殿下,這就是如今咱們府上每日必做的功課,不唱到那位姑娘滿意,就不給飯吃。”他說著,往正前方一指,再道:“有一天夜裏,九殿下和濟安郡主突然就送了位姑娘到府上來,還說這位必須得當祖宗一樣供著,她說什麽就得是什麽,任何人不允許反駁,她就是想要謀反,咱們都得幫著她。”這下人對此是萬分不解,“殿下,這人到底是誰啊?您瞧她把府上都弄成什麽樣兒了?奴才們都擔心著,您要是再不回來,萬一哪一天她真的說要去謀反,那咱們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啊?”


    玄天華撫額,“幫,怎麽不幫呢,不是說了麽,這位就是祖宗。”


    “啊?”下人不解,有這麽年輕的祖宗?


    玄天華擺擺手:“罷了,隻要她高興,願意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你們且忍著點兒,我還是先進宮去麵聖才好。”


    見玄天華說要進宮,下人也不好再攔,側了身給他讓地方。可就在玄天華這身還沒完全轉過來的時候,就聽後頭一聲嬌喚——“華兒!”隨即,一陣香風呼呼地刮了過來。


    他無奈之下隻好把身子又轉了回去,才站好,就見一襲白衣撲麵而來,他整個兒人瞬間就被抱住了。兩條纖細的手臂纏過他的脖頸,摟得那叫一個緊。


    “華兒!你終於回來啦!我想死你了!”


    玄天華哭的心都有了,“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跟著玄天華一起回來的侍衛也大驚:“天哥?”


    某人笑嘻嘻地放開玄天華,再拍拍那侍衛的肩:“好說好說。”


    玄天華拉著雲妃往屋裏走,經過那些唱山歌的下人時,雲妃大聲道:“你們先撤吧,明兒再繼續,我要跟華兒說會兒悄悄話了。”


    下人似得了大赦令,呼拉一下就散了,生怕走得晚了對方會改變主意。


    玄天華將雲妃拉回二進院兒的堂廳,稟退了所有下人,這才無奈地親手把雲妃罩麵的麵紗給摘了下來,再問她:“冥兒不是把你送回宮了麽?你怎麽跑我這兒來了?”


    雲妃眨眨眼,很正經地說:“宮呢,已經回過了,現在又出來了。”


    “又是偷偷跑出來的?”他有點兒不能理解,雲妃有多大的本事總能偷逃成功?


    誰知這回雲妃卻是搖了頭,“不是偷跑出來的,而是經過老頭子的同意,在他許可之下,從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走出宮的。”


    “怎麽可能?”玄天華不信,“父皇能放你出宮?”


    “為何不能?華兒你還不知道吧?宮裏有人要害我。”雲妃樣子可憐,癟著嘴跟玄天華訴起苦來。


    玄天華和玄天冥這兩兄弟最怕的就是他們娘親玩兒這套,雲妃一擺這小模樣他倆就心軟了——“怎麽了?誰要害你?”玄天華關切地問,問完又覺得不對勁:“宮裏一直以來都有人想害你吧?父皇不進後宮二十餘年,那些妃嬪怕是早就恨你恨得牙癢癢。”


    “這次不同,她們付諸行動了。”雲妃眼中一道淩厲之光閃過,再道:“你還不知道吧,月寒宮被人放火給燒了,毛都沒剩。這虧得是我不在宮裏,我若在,非得被燒死不可。”


    “什麽?”玄天華大驚,縱是一個神仙,那也絕對無法容忍有人用這種手段去想害他的母妃。“是什麽人?”


    雲妃聳聳肩:“我怎麽知道,我……”


    她正準備再說幾句,這時,門外有下人的聲音傳了來,是道:“殿下,府門外有人求見。”


    玄天華皺眉:“我今日不見客,去回絕吧!”


    門外下人沒走,猶猶豫豫地又道:“奴才們回絕過了,可那人說殿下您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哦?”玄天華一愣,“來者何人?”


    下人答:“他說……說是您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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