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這麽一說,鳳羽珩到是有些意外。她不是不明白這丫頭的心思,更何況,玄天華那樣的人,是個女孩子都會心動吧!若不是她最先遇到玄天冥……


    算了,鳳羽珩搖搖頭,不想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卻是反問想容:“且不說能不能嫁,二姐姐隻問你,為何你說你不會嫁?”


    關於這個問題,想容早就想過,雖然被問起時神情還是因為突然之間陷入一種思考而有些恍惚,但也很快便恢複過來,她告訴鳳羽珩:“因為我既做不到二姐姐與七殿下之間的默契,也做不到二姐姐與九殿下之間的親密,我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怎麽樣與他相處,即便是硬搓合在一起,我還是隻當他是個神仙。”


    到底是小孩子,她給玄天華的定議就是神仙。其實不隻想容,就連鳳羽珩,有的時候也不知道到底該以什麽樣的概念卻定義玄天華那個個。想來想去,也唯有一句神仙。


    她揉揉想容的頭:“十一歲,應該還是上學堂的年紀,真不知道這個年代的人造的都是什麽孽,竟然要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去承擔家族的命運,這麽早就要去思考自己的人生。想容,你若信二姐姐,若想過得好,就把這些都忘了,這本就不該是你想的東西,至少也要等到及笄之後再提上日程來。”


    還有句話她沒說,其實十五歲都是早的,十五歲可以有懵懂初戀,但要她接受十五歲就去嫁人,也是夠扯蛋的。之所以她自己對玄天冥沒有太多抵觸,那是因為她本就是二十幾歲人的靈魂,可這個年代把想容這樣的孩子都教育成了怪物,就讓她不得不跟著憂心。“如果將來我有一個女兒,我一定不會讓她小小年齡就陷入其中。”她下意識就把心中想法給說了出來,也立時就看到了想容麵上的一陣驚奇。


    “二姐姐,想容十一歲,也不小了。”


    她失笑,知道這個觀念是沒辦法一時半會兒就能給轉變回來的,隻能放棄這話題,隻告訴想容:“信我的,就別去想,誰也無法預料以後的事,你不能,我不能,七哥同樣不能。放寬心,一點一點長大,不急。”


    終於到了鳳老太太發喪之日,因為鳳桐縣老家那邊已經被洪水衝毀,老太太隻能選擇安葬在京城西邊二十裏外的墓地。


    這一日,除了有孕在身的韓氏外,鳳家其餘所有人全部重孝在身,唯一的兒子鳳瑾元在最前頭挑靈幡,嫡孫鳳子睿與嫡孫女鳳羽珩首位扶靈,後麵跟著的是想容和粉黛。再往後,便是程氏姐妹,安珍和金珍。


    一起發喪的有兩口棺材,一個裝著老太太,還有一個,是金珍的。金珍對外宣稱因老太太身亡導致悲傷過度致死,對內的理由就很直接——給老太太陪葬。


    而至於金珍到底是怎麽死的,沒有人會去過問,鳳瑾元想弄死金珍,最少也有一百種以上的辦法,而金珍該死,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鳳羽珩從來都沒有聖母心,從前世到今生,她所秉承的原則就是:你對我好,我便對你更好。你對我壞,我就必須讓你痛不欲生。在這個原則麵前,不分親疏,任何人都不可碰觸,無法改變。


    老太太的喪禮辦得還算體麵,雖說不能與往日他還是正一品丞相時相比,但肯定也比一個正五品官員家的禮節要講究得多,就連棺木都是上好的金絲楠。


    一場喪禮辦下來,從初晨持續到晌午,終於法事畢,鳳家人集體在老太太墓前磕了三個頭,這才算是圓滿。


    回府的路上,人們都有些沉重。近一年來,鳳家陸陸續續的少了好多人,從沈氏到鳳子皓,再到鳳沉魚、老太太,再算上個金珍,或許還得把也當過鳳家媳婦兒和女兒的康頤與茹嘉計算在內,原本一個名門旺族,竟在如何短暫的時間內就凋零成這般模樣。


    鳳羽珩坐在鳳家的馬車裏,聽著車簾外街道的喧囂,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偶爾經過樓酒裏傳來的劃拳聲,還有小孩子的哭鬧聲,市井民間的氛圍充斥而來,她覺得,這才是人間。


    生活就該是這般有生氣,而不是在鳳府那樣的大宅院裏自怨自艾,或是妻妾姐妹之間鬥得個你死我活。她其實並沒想讓那麽多人都走上死亡的路,隻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她所想懂得知足。得到了就想要更多,更多了就想要更好,從沈氏到金珍,一個一個自找苦吃,卻偏偏鳳瑾元總想要把這筆帳算到她的頭上。


    她問身邊的黃泉忘川:“可有聽說鳳家準備什麽時候搬走?”


    二人搖了搖頭,忘川說:“隻知道五殿下給了鳳大人一筆銀子讓他從小姐從中換回地契,還聽說五殿下又給了鳳家一處宅院,算做四小姐的聘禮。想來,鳳家應該會搬到那處宅院去,而皇上後撥過來的那一個,就沒聽說該如何處理了。”


    黃泉把話接了過來:“還能如何處理,保不齊就是賣掉換成銀子,然後過不了幾日就又揮霍一空了。”


    鳳羽珩卻搖了搖頭:“朝廷撥給官員的宅子是不能變賣的,但可以抵押。不過鳳家眼下應該也不是很缺錢,他還不至於馬上就打那宅院的主意。”


    “小姐擔心這個幹嘛?他們搬就搬去唄,咱們有郡主府,不管鳳家搬到哪兒,您都是可以名正言順的不去的。”黃泉心直口快,很幹脆地說:“那一家子人,小姐最好有多遠就躲多遠,一生不來往才對,奴婢都覺得多看鳳大人一眼就能少活一年。”


    鳳羽珩失笑:“哪有你說得那麽嚴重,咱們也不必刻意去躲,左右也要回大營了,這幾日你們就準備一下,咱們盡快動身。”


    兩個丫頭點點頭,忘川又道:“之前夫人一直想到蕭州去陪少爺,現在姚神醫回來了,想必姚人也不會再想著去蕭州。到是少爺那邊,休沐也總有個頭兒,再京中最多再留不到二十日,就還得送回蕭州去。”


    鳳羽珩微皺了眉,從京城到蕭州雖不是很遠,卻也要走上幾日,雖然有高手護著,但每次子睿來來回回她都十分擔心,這次也不例外。可這又是沒辦法的事,那孩子要上學,總不能一直待在京裏,想了想,便道:“到時看能不能脫開身,我親自送他一趟吧,正好也想拜會下葉山長。”


    鳳家的車隊終於行回府門前,卻不料,府門前被許多人圍堵住,有百姓,也有官兵。


    鳳羽珩下意識就皺起了眉,心頭煩躁騰升而起。鳳府就沒一日安生的時候,老太太剛剛落葬,這還沒等進府門的,怎麽又有事兒找上來了?


    她有心不管,可自己坐的車馬畢竟已經停到了這裏,如果轉身就走實在也是有失她一國郡主的風範,不由得在心底暗歎一聲下了馬車,抬步就往人群裏走。


    雖然都還穿著孝衣,但人們還是一眼就把鳳羽珩給認了出來,並主動自覺地給她讓了一條路。以至於鳳瑾元都還被人們堵在包圍圈裏,鳳羽珩卻最一點阻礙都沒有地就穿了過去。


    當她站上府門前四級高的台階上,這才轉了身往那人群裏看,等在這邊的官兵最先上前,衝著她齊齊下跪,大聲道:“屬下叩見郡主。”


    鳳羽珩的心緒不是很好,鳳家的事已經讓她十分厭煩了,此刻看到兵官再來,似乎想到了些什麽,於是開口問道:“可是來緝拿鳳大學士歸案的?”


    為首一人抬頭看她,道:“回郡主,正是。”


    這一句話可把鳳瑾元給聽糊塗了,緝拿他歸案?歸什麽案?憑什麽要緝拿他?


    他麵上怒氣頓現,指著鳳羽珩道:“你胡扯什麽?”隨即又質問那些官兵:“你們好大的膽子!本官究竟犯了什麽案子?”


    那為首的官兵不卑不亢,麵對鳳弄瑾元的質問平靜地道:“鳳大人忘了嗎?當初郡主把您從大牢裏接出來,隻是為了給鳳家老太太奔喪,如今老太太已經落葬,鳳大人那沒結的案子自然得到官府去給結了。”


    鳳瑾元大怒:“哪裏還有沒結的案子?本官已經將這鳳府地契親自送到許竟源的手裏,經他備案的字據都還在,你們莫要信口雌黃!”


    那官兵就不明白了,“鳳大人,您還地契是還地契,跟結不結案可是兩回事。咱們許大人給您立的可不是少張地契的案,而是欺君。”


    欺君二字一出,鳳瑾元就覺得好像有一盆涼水從頭灌到腳,心都涼了半截兒。他突然意識到的確是自己想錯了,地契雖還,可轉欺君之罪卻沒人能有那個膽子給他免了,除非皇上主動說不追究。但就憑天武帝那個脾氣,怎麽可能不追究?他騙的可是章遠啊!


    這麽一想,鳳瑾元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點點自信又被瞬間擊垮,他晃了幾晃,要靠程君曼的攙扶才能站得住。


    府門前圍了好多人,盡是京中百姓,個個對著他指指點點,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嘲諷之情。


    鳳瑾元這張老臉掛不住了,他轉頭向程君曼投去求助的目光,就想讓他這位正妻給想想辦法說說情,這時,卻聽鳳羽珩突然開了口,聲音中帶著些疲憊地道:“這件事情本郡主自會進宮去跟父皇求情,老太太頭七還沒過,你們且先回去吧。跟許大人說一聲,就說這事兒本郡主管了。”


    許竟源本就是鳳羽珩這邊的人,京城衙門鳳羽珩說得很算,一聽她說這事兒管了,官兵們便再不多說,又給她行了禮,從地上起了來,看都沒看鳳瑾元,轉身就走。


    鳳瑾元有些納悶,怎的這個一向都是與他做對的二女兒突然發了善心,也能給他平事兒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他沒有被官兵帶走這總歸是一件好事。鳳瑾元微微地鬆了口氣,正準備說點什麽,這時,就聽人群裏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鳳大人,你的罪有郡主幫您杠了,那是不是也把咱們之間的帳給算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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