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二字一出,一眾鬧事的百姓嚇得腿瞬間就軟了,撲通撲通地就往地上跪。有人大聲地求著:“縣主別去!縣主可萬萬不能去啊!”


    鳳羽珩冷哼:“剛才是怎麽說的來著?口口聲聲說本縣主忘恩負義,口口聲聲說鳳家恩情不該忘,怎麽,一聽說他犯的是欺君大罪,就把那些恩啊情啊的拋在腦後了?”


    當然!當然要拋,他們隻是圖錢,又不傻。別的罪名都好說,可是這欺罪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有人將惡狠狠的目光投向老太太,大聲地道:“鳳老太太,你讓我們去為一個觸怒了皇上的人去請命,你到底安的是什麽心?”


    他這話一起,馬上有人也跟著道:“對!你難道就是想讓我們去送死嗎?用我們的命去換你兒子的命?”


    老太太被堵得啞口無言,因為人們說得對,她還真的就是這麽想的。


    人們見她不說話,再看她那一副被說中心事的表情,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貧苦之民沒什麽顧及,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老太太存著這麽壞的心思想要他們的命,他們就必須得跟這不要臉的老太太去拚命!


    這念頭一起,人們一湧而上,瘋狂的朝著老太太衝了過去。


    粉黛“啊”地一聲驚叫起來,老太太也“嗷嗷”大喊,趙嬤嬤甚至連叫聲都沒能及時發出,就就被淹沒在瘋狂的人群裏,那些人的拳腳毫不客氣地招呼到她二人身上,一下一下的,到最後居然還有人脫了鞋,用鞋底子拚命地往老太太身上抽。


    黃泉忘川二人看得直咧嘴,忘川有幾分擔憂地問鳳羽珩:“會不會給打死了啊?”


    鳳羽珩挑眉:“人是她自己請的,現在窩裏反了,就算打死,又關我何事?”


    她這話一出,站在身邊的姚顯終於放開陰霾哈哈大笑起來,“這才是我的孫女!這才該是我們阿珩該有的模樣!”


    黃泉笑嘻嘻地糾正他:“姚神醫,是外孫女呢!”


    姚顯擺擺手,“什麽外孫女,就是孫女。老夫這一生就一個女兒,孫兒輩兒的也就阿珩這麽一個女娃,可是寶貝得很。鳳家既然不願意認,那她就是我姚家女兒,沒有外孫女這一說,是孫女。”


    鳳羽珩也笑著道:“恩,那以後跟您叫爺爺,不叫外祖父了。”


    她說完,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相視而笑。這樣的笑看在黃泉忘川眼裏,那就隻是祖父對孫女的疼愛,可是鳳羽珩和姚顯知道,這是在恢複他們最根本的關係。


    鳳老太太被打,縣主府門口的禦林軍沒一個上前拉勸的,鳳羽珩也站在宮車上看了好一會兒熱鬧。直到鳳府那邊的門房聽到動靜,由何忠帶著人匆匆趕了過來,這才算是把老太太和粉黛給救了。


    可救了是救了,此時,老太太跟粉黛已經快要被憤怒的刁民們給打扁了,粉黛一張小臉兒都變了形,腫得像個豬頭。老太太則昏迷不醒,身體還帶著抽搐。趙嬤嬤也是一樣,早就昏死過去。


    何忠指著那些暴民不停地叫罵,那些人也跟著還口,卻也不敢再上前,畢竟鳳府是有會武功的護院的,業餘的遇到專業的,他們也知道自己會吃虧。


    何忠罵了一陣子,便有人提醒他:“管家,老太太八成是要不行了!”


    何忠也是氣急了,反手就抽了那人一個大嘴巴——“把你的狗嘴給我閉上!”說是這麽說,人到是也朝著老太太轉過頭去。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後差點兒沒把他給嚇死,“老太太!”何忠驚叫一聲,根本也沒理同樣趴在地上哼哼的粉黛,趕緊就吩咐人:“快,請大夫,快請大夫!”


    有家丁匆匆地去請大夫了,也有人又扯了扯何忠的袖子,往鳳羽珩那邊指了指,小聲說:“二小姐就在這呢。”意思是這就是最好的大夫。


    可是何忠都沒臉也沒膽子往鳳羽珩這邊看上一眼,老太太折騰的這一出事兒他都是看在眼裏的,早就知道要出事,但老太太誰的勸也不聽,執意而為,他不過就是個管家,又能多嘴多到哪兒去。眼下出了事,他害怕是害怕,可心裏想著的卻隻有兩個字——活該!


    何忠覺得這老太太就是活該,這不是作死麽!如今到了這個份兒上,還能不能活命,就隻能看她的造化了。


    他硬著頭皮,就想過去給鳳羽珩行個禮問安,卻在這時,就聽那站在宮車上的人突然揚聲道:“禦林軍聽令,有暴民毆打官員家眷,現將所有暴民即刻拿下!押送府衙!”


    此令一出,禦林軍們隻齊聲一句——“是!”然後抽出佩刀,將那些鬧事暴民齊齊圍住。


    暴民們大驚,張了嘴巴就要大喊,可是聲音都衝出喉嚨了,卻都是隻無意義的單調音階。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因為說什麽都沒理。先是與濟安縣主為難,後來又打了鳳老太太,人們這時才發現,自己就是太衝動了,被利用了。可事已至此,還能說什麽?有些脾氣暴的人被禦林軍押著,一邊往衙門走一邊大聲地道:“早知如此,剛剛就該下手再狠些,把那老太太和那小姐徹底打死!”


    亂七八糟的喊聲漸漸遠處,鳳羽珩這才從宮車上跳下來,然後親自扶著姚顯下車。


    姚顯苦笑,“我的身子還不至於下個車都要人扶的。”


    她卻說:“這跟身子無關,是孫女的一片孝心。”


    一邊祖孫情重,另一頭,何忠就在那裏小聲呢喃:“老太太要活不成了!要活不成了呀!”


    姚顯經過時,悶哼了一聲,丟下一句:“要死也抬回你們鳳府去死,別死在縣主府門口,不吉利!”然後跟著鳳羽珩進府去了。


    她們一行人進去之後,外頭的禦林軍就開始趕人了——“沒聽到老爺子的話麽?趕緊的抬走!”


    話說得極不客氣,可他們是禦林軍,何忠根本就跟人家對不上話,隻得指揮著家丁們把老太太三人抬回府去,同時還不停地吩咐著——“再多派幾個人去請大夫,多請幾個來也沒關係!”


    府外折騰,縣主府裏也不安寧。老太太帶人在府門口鬧事,姚氏就一直在府裏提心吊膽。先鳳羽珩一步回府的想容不停地勸,可姚氏就是放不下心來,想出去看又不敢,著實也是跟著遭了不少罪。


    可是很快地,有下人來稟報說鳳羽珩回來了,她總算是鬆了口氣,隨即又有人稟報說姚太醫回京了,就跟縣主在一起,就在府門口,姚氏一下就愣了。


    這愣一直持續到姚顯走到了她麵前,她這才反應過來,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隻踉蹌著上前,抱住姚顯哇哇大哭。


    鳳羽珩先前與姚顯講過姚氏的事,包括她的長像,姚顯雖然有些心理準備,可當他看到這張與前世鳳羽珩的媽媽、他的兒媳女竟然如此之像時,還是吃了一驚。可隨即的想法卻是跟鳳羽珩當初一樣,他也覺得,原來前世缺失的一切,都在今生又被老天爺給補了回來,這樣,甚好。


    祖孫三代總算是湊齊,仙雅樓的廚子在廚房裏忙活了一下午,玄天冥也被請了來。這晚,縣主府吃了一頓團圓飯,隻是這團圓裏缺了子睿,姚顯說:“那個外孫子,我走的時候才那麽大點兒,如今隻怕已經快不認得了。”


    姚氏一提子睿就抹眼淚,她的心態變化鳳羽珩也同姚顯說過,對此,祖孫二人到是沒有什麽話可說。畢竟,母女連心,好好的女兒換了一個靈魂,再加上鳳羽珩又沒有刻意掩飾,或許對別人還能用什麽波斯師父的話去糊弄,可是姚氏是她的親娘,西北三年一直都生活在一起,又怎麽可能瞧不出破綻。姚顯在聽說這個事後就告訴了鳳羽珩,不能怪人家,這事兒換了誰,誰心裏都不好受。


    鳳羽珩如今已經能很坦然地麵對姚氏的心態,她知道姚氏也不容易,好好的一個女兒說變就變了,她也從未曾跟這個母親深交過心,她那些突出其來的本事,姚氏隻怕早在腦子裏劃了一萬個問號,人家不問,已經是她的福份了。


    席間,姚顯與玄天冥二人到是越來越投緣,玄天冥從前與姚顯接觸並不多,雖說天武帝跟姚顯是交情匪淺,可他那時心在外,又一心軍事,哪裏管得了自家老子跟哪個老臣關係好不好的。可今日一見,他終於感受到遺傳基因的強大。這個外祖父,怎麽跟他媳婦兒的性格那麽像啊!都是快言快語,話都是逮過來就說,都是不分尊卑,都是對事情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鳳羽珩其實也想到了從前原主外祖父的性格,隻怕跟自己爺爺不相上下的……不著調。這個分析是今日進宮時得出來的,因為天武帝的態度,她知道,能跟那個逗比皇帝整到一起去的人,八成也不是什麽老實的。


    一桌子人


    姚氏也聽得興起,托腮看著自己的父親。但其實她並不懷疑姚顯,因為從前的姚顯就是這樣,甚至比現在還要活躍一些。她聽著聽著,眼睛就一亮,突然插話道:“從前我還奇怪過,為何阿珩的性子突然就變了。現在才明白,其實根本沒變,隻不過她從前活得太壓抑,把原本的性子都給收斂了。爹,這個外孫女可是像足了你。”


    姚顯哈哈大笑,“像我好!像我就好!以後不叫外孫女了,就是孫女,鳳家不要姚家要,阿珩就是我姚家的女兒。”


    一桌子人正說得開心,外頭,忘川匆匆地跑了進來,行了個禮說:“殿下,小姐,鳳家老太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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