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是不對,黃泉也發現了,就見韓氏身邊的丫頭阿菊此時正兩手掐著腰對著鳳府的一眾小廝大呼小叫。喊了一會兒,甚至又伸手去指管家何忠:“我說何管家,您能不能留點神?這隻青瓷瓶可是夫人最喜歡的,是當年夫人入府時老爺送的呢!你要是給打壞了,可是賠罪不起。”


    那何忠一臉無奈,卻也不願跟個丫頭爭吵,隻應了一句:“放心。”然後捧著個青瓷瓶子穿過前院兒往南邊走了去。


    鳳羽珩就納了悶了:“我不過離府一個多月,府裏又有主母了?”


    黃泉說:“怎麽可能,鳳相都沒回來,誰給封的主母?”


    “沒聽人家說什麽夫人麽?”她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了幾步,剛好那阿菊也扭了個頭,把鳳羽珩看了正著。


    一見鳳羽珩回府,阿菊猛地怔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就差沒轉身就跑。


    鳳羽珩衝她招了招手,“你過來。”


    阿菊狠不能把自己的雙腳給粘到地上,她是一步也不願意往鳳羽珩身邊挪。


    一個多月都沒出現的二小姐,聽說出京城了,怎的突然就回來了?


    見這丫頭一直未動,黃泉沒耐心了,幾步上前,一把拽住阿菊的衣領子直接把人拎了起來放到鳳羽珩麵前。


    阿菊嚇得臉都白了,嘴裏不住地念叨著:“別殺我!別殺我!”


    鳳羽珩笑道:“誰說要殺你了?鳳府裏的丫頭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牙尖嘴利,開始編排嫡小姐了?”


    “不不不!”黃泉一鬆手,阿菊直接癱跪到地上,“二小姐饒命!二小姐饒命啊!”


    鳳羽珩回府,院子裏那裏抱著東西跑來跑去的丫鬟小廝也都圍了過來向她問好。她看著下人們手裏的東西,更加不解,“府裏在搬家麽?”問完又看向那阿菊,竟是道:“你侍候在韓姨娘身邊多年,韓姨娘待你一直不薄,雖說因著韓姨娘月例銀子有限,又沒有娘家和鋪子補貼,沒辦法讓自己身邊的丫頭像別家院裏的那樣體麵,但你也不能做這般背主之事!”


    阿菊愣了,什麽背主?“奴婢沒有背主啊!”


    “還說沒有?大膽奴才,我都親耳聽到了,居然還敢狡辯?黃泉,掌嘴!”


    “是。”黃泉可不管那些,一聽鳳羽珩吩咐了,二話不說,一把又拎起那阿菊,揚起巴掌左右開弓一頓大耳刮子就扇了上去。


    這一扇就是二十多個呀!黃泉的手勁兒多大,直把個阿菊給打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鳳羽珩這才發了話:“行了,別打了,總得留著口氣讓我問話。”


    黃泉這才一鬆手,直接把阿菊摔到了地上。


    那些之前被阿菊訓斥過的小廝看得可是高興得很,就連已經送完瓷瓶回到前院兒來的管家何忠站在一旁袖手旁觀,心裏暗自叫好。


    阿菊被打得苦不堪言,想哭,可嘴巴一動就疼,疼得她隻能趴在地上不停地打著哼哼,可口中還是嗚咽嗚咽地道:“奴婢沒有背主,真的沒有背主啊!”


    鳳羽珩低頭看她,“還說沒有?剛剛我明明親耳聽到你跟何管家說什麽夫人夫人的,你若還一直跟著韓氏,又怎麽會為夫人做事?哎?對了,咱們府裏什麽時候來了位夫人?這麽大的事我怎麽不知道?”她一邊說一邊扭頭問何忠,“何管家,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一聽鳳羽珩問話,何忠趕緊小跑上前,施禮道:“回二小姐,老爺還沒回京呢,府裏怎麽可能會有夫人來。阿菊姑娘說得就是韓姨娘。”


    “韓姨娘?”鳳羽珩失笑,“一個姨娘也能被叫成夫人,鳳家的規矩都哪兒去了?”她厲聲揚起,一雙怒目亦圓瞪了去。


    阿菊嚇得全身都哆嗦,她真怕這位二小姐一生氣就把她給殺了。可是又覺得委屈,她盡力盡力為主子辦事,沒得到好,怎的還會惹上禍事?韓氏被叫夫人已經有一陣子了,也沒見老太太說什麽,憑什麽二小姐一回來就發火?


    這樣想著,這丫頭竟又不知死活地抬起頭來,腫著臉巴子道:“二小姐,韓姨娘懷了老爺的孩子。”


    “喲!”鳳羽珩一下就樂了,“這孩子終於懷上了?”


    阿菊沒明白她這話的意思,隻能點點頭。卻聽鳳羽珩又道:“那我可得去探望一番,順便替韓姨娘把個脈,看看她這胎坐得穩不穩。”


    阿菊一聽這話心裏便“咯噔”一聲,再看鳳羽珩已然抬了步子,似要往內院兒走,嚇得她一把就將鳳羽珩的腿給抱住了,慌張地道:“不用不用,不敢勞二小姐費心,府裏已經給請過大夫了。”


    “放開!”黃泉一腳踹向那阿菊的肩膀頭,直接把人給踹出五步遠去,阿菊被踹得差點兒沒吐血。


    鳳羽珩就像沒看到一般,仍自顧地說著:“我醫術好,連皇上的龍體都是看過的,韓姨娘能得我把次脈是她的福氣,你這丫頭怎的還擋著主子的福氣不成?就算韓氏往日待你有些許苛薄,可你也得為我鳳家子嗣著想。”她一邊說一邊走,“莫要再攔了,不然我的丫頭一腳踢死你我可是不負責的。”


    阿菊再也不敢吱聲,趕緊的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往另一個方向跑。


    何忠看了她一眼,從後頭追上鳳羽珩,急聲道:“二小姐,韓姨娘如今不住在從前的院子了。”


    “哦?”鳳羽珩瞅了一眼那阿菊跑開的方向,轉了身也跟著往那邊走去,“連院子都搬了?”


    “是。”何忠說:“前兒個四小姐跟老太太說她們住的院子太背靜,陽光也見得少,想要搬到南邊兒的大院子去。”何忠一邊說一邊搖頭,無奈道:“其實她們的院子怎麽可能陽光見得少,從前老爺最是寵著韓姨娘,給她的院子比安姨娘的好得多,不過就是小了點。”


    鳳羽珩挑唇而笑,“那如今搬去的是哪個院落?”


    何忠道:“是挨著從前金玉院兒的玉蘭院兒,韓姨娘說是嫌金玉院兒晦氣,不然到是可以直接搬到那邊去住。”


    黃泉都聽不下去了,“真是小人得勢,老太太怎的不勸著她往金玉院兒搬?沒準兒到了晚上沈氏的魂兒還能出來跟她聊聊天。”


    何忠也笑了,卻沒說什麽,隻低著頭在前邊帶路。


    自從沈氏和鳳子皓相繼離世,這府裏的金玉院兒和劍淩軒就成了死園,平日裏隻留丫鬟和小廝守著門,根本沒人願意再進去。但因為沈氏和鳳子皓從前在府裏地位不凡,所以她們住的院落都是在最好的方位,住在那種地方,多多少少的也昭示了主人在府裏的地位。


    想來,韓氏想到玉蘭院兒去住便是有這番道理。


    在何忠的引領下,鳳羽珩第一次踏足玉蘭院兒。就見裏頭丫鬟婆子不停穿梭忙碌,人多得比老太太的舒雅園還熱鬧。


    “因著韓姨娘有了身孕,老太太特地囑咐要多安排人手照顧著。”何忠給鳳羽珩解釋,“這些丫鬟婆子都是從別的院子借調過來的,過陣子還要從府外再買些進來。”


    聽他這樣說鳳羽珩才發現,可不麽,這些下人個個兒眼熟,有安氏那邊的,鳳沉魚那邊的,有金珍那邊的,甚至連舒雅園的人都有。


    何忠後退了幾步,躬身道:“家宅內院,奴才不便多留,先退下了,二小姐自己當心。”說完,再後退幾步,快步離開。


    黃泉撇了撇嘴道:“居然讓小姐當心,那韓氏還能吃人不成?”


    鳳羽珩沒說什麽,抬了步就往院子裏走。院裏忙碌著的下人一見她來了,趕緊過來行禮問安。


    可這一問安,手裏的活計就要暫時停下,這時,就聽院子中間有個母狼一樣的聲音吼了起來——“怎麽都停了?不想吃飯了是不是?都給我幹活!”隨著這話同時而至的一聲鞭響,那鞭子生生抽在一個小丫頭的後背上,啪的一聲下去,鞭梢連帶到的肩膀頭都滲出了血跡。


    那丫頭觸不及防,又驚嚇又疼,手裏原本抱著的一隻瓷盤子一下掉到了地上,碎成八瓣。


    “呀!”那隻母狼怒吼一聲衝上前,直盯著地上的碎盤子連連跺腳:“哎呀!這是多珍貴的東西,居然被你這賤蹄子給摔碎了!打我不打死你!”說著,竟動手去撕打那小丫頭。


    黃泉驚訝地感歎:“韓氏從哪弄來這麽個老東西?下手可真夠狠的。”


    鳳羽珩卻疾聲吩咐:“快去幫忙!那是想容身邊的梅香。”


    經她這一提醒黃泉才發現,可不麽,被打的那個丫頭正是鳳家三小姐鳳想容身邊的梅香。


    因著想容與鳳羽珩關係親厚,這梅香便也常跟著想容一起到同生軒來。因著是在是在韓氏的院子裏,黃泉最開始沒往這上想,再加上注意力都被那隻母狼給吸引了去,還真沒注意去看被打的丫頭。


    如今認出是梅香來,氣得黃泉火冒三丈,幾步上前,抬起一腳直踹向那人胸口,直接個年近五旬的婆子給踹出老遠。


    鳳羽珩沉著臉走上前到了梅香身邊,那丫頭一看是鳳羽珩來了,“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她輕拍梅香肩頭,安慰道:“不哭,我回來了,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


    梅香點點頭,背上疼得她臉都白了,這麽冷的天穿著這樣厚的衣裳都能被抽得見血,可見那嬤嬤手上功夫也是有兩下子。


    鳳羽珩看那人覺著眼生,便往前走了幾步問她:“你原來是哪個院子的奴才?”


    老婆子被黃泉踹得好半天起不來,就覺得一口腥甜卡在喉嚨裏,她要拚命地往下咽才能不讓那腥甜湧上來。


    再看向她問話這人,下意識地就想要發威怒罵,可一來有些內傷,讓她使不上力氣去罵人。二來,她忽然想起,韓氏曾偷偷告訴她,這府裏最可怕的不是老太太,也不是那些姨娘和庶小姐,而是住在隔壁同生軒的那一位。


    眼前這人……她心裏一激靈,一身冷汗就下了來。


    “你是……濟安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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