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伴著老太太去看沉魚時,鳳瑾元也在。而陪著鳳瑾元一塊兒在沉魚榻前熬夜的,是金珍。


    見她們來了,金珍趕緊起身行禮。老太太沒心思理金珍,隻問了句:“沉魚如何了?”


    鳳瑾元無奈地搖搖頭:“還是沒有醒。”再看了鳳羽珩一眼,冷聲道:“你來幹什麽?”


    她麵露驚嚇,往老太太身後躲了躲,怯聲道:“祖母。”然而,眼裏哪有半點驚嚇之色。


    鳳瑾元就想抽她一巴掌,心說你別裝象兒了成嗎?可終究是沒敢。


    老太太將權杖往地上一頓,怒道:“是我把阿珩請來給沉魚看病的!你有意見?”


    老太太一發話,鳳瑾元哪裏敢有意見,再加上沉魚這病換了幾撥大夫都治不好,如果鳳羽珩能給瞧瞧,說不定也是條路子。


    他垂下眼簾,往後退了半路,給鳳羽珩讓出路來。


    鳳羽珩撇了她爹一眼,抬步朝著沉魚走去。鳳瑾元還是有點不放心,叮囑了句:“你可一定要看仔細了。”


    她翻了個白眼:“左右別人也治不好,莫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說罷,不等她爹再出言,她的手已經搭在鳳沉魚的腕上,同時用另一隻手對鳳瑾元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鳳瑾元立即住了口,眼睛死死盯著鳳羽珩,那樣子像是生怕她會害了沉魚一樣。


    鳳羽珩對這父親越來越厭煩,掐沉魚的脈時下意識的就用了些力。這一用力不要緊,她居然能明顯的感覺到沉魚手腕一顫,像是對這力道有了回應。


    她覺得十分有趣,再掐掐……恩,更用力些,要不幹脆用指甲吧!


    如此折騰一番,鳳羽珩算是明白了,什麽叫換了幾撥大夫治不好?這就應了那句話——“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沉魚就是在裝病!


    人家不願意醒,自然是灌什麽藥都沒用的。


    她心裏有了數,麵上卻是抹了一層凝重之色,將沉魚的手輕輕放了下來,掖到被子裏,這才轉過身,衝著老太太搖搖頭:“大姐姐這病……著實令人憂心啊!”


    老太太和鳳瑾元齊齊上前一步,鳳瑾元搶著先問道:“到底是什麽病?”


    鳳羽珩唉了口氣:“疾火功心,有一股怨氣堵在心肺裏發泄不出來,直接憋壞了中樞神經,這才導致大姐姐不能轉醒。”


    老太太聽不太懂,但好歹鳳羽珩比別的大夫說得靠譜些,也直接點明了病症。要知道,之前請來的大夫是說都說不清的,有的甚至幹脆搖搖手,一句醫囑都沒留下就走了。


    “還好我去叫了阿珩過來,要不然非得把沉魚給耽誤了不可。”老太太對自己去叫鳳羽珩這一行為十分驕傲。


    鳳瑾元也顧不上計較太多,直接就問鳳羽珩:“那該怎麽治?”


    鳳羽珩麵露為難之色。


    鳳瑾元急了:“有話你就直說,隻要能讓沉魚醒過來,你提什麽條件,為父都答應你。”


    “哦?”她挑眉:“父親可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了,萬一阿珩提出要我娘親重新坐回鳳家主母的位置可怎麽辦?”


    鳳瑾元一愣,萬沒想到她會把話說得這麽直接,一般來說這種客氣話不是應該這樣接——女兒能為家裏出力,是榮幸,萬不敢向父親討要獎賞?


    真是……跟這個女人沒法溝通了。


    看著鳳瑾元一臉變幻湍急的麵色,鳳羽珩就笑了:“父親莫怕,阿珩斷不會提出那種要求的。別說父親為難,就是我娘親也不可能樂意的。”


    “哼!家裏事情什麽時候由得她說樂不樂意了?”鳳瑾元怒火又竄了上來,“一個妾室,能被扶正是她的福份!”


    “這麽說,父親是答應了?”鳳羽珩眨眼看他,卻看得她父親別過頭去。


    “瑾元!”老太太打起圓場,“你是做父親的,就不能跟女兒好好說話?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疼沉魚不假,但也不能太虧待阿珩。”她上前走了兩步,抓住鳳羽珩的手:“阿珩,祖母明日大開庫房,好物件好料子可你挑選,多做幾套秋裝,冬裝也順便備一些。待到天氣冷下來,有新來的料子也定可你先選,好嗎?”


    鳳瑾元對這樣的補償很滿意,趕緊跟著點頭。


    鳳羽珩笑了笑,做不做主母的,不過是她說出來試探一下鳳瑾元的態度罷了。姚氏的心思她明白,這些年下來,早就斷了再與鳳瑾元同床共枕的念想了。


    她笑著點了頭,“一切都聽祖母的安排。”給足了老太太的顏麵。


    老太太特別開心,她覺得在這個家裏,也就自己能把這個二孫女給拿捏得住。鳳羽珩誰的麵子都不給,卻偏偏給她的,這讓她的虛榮心瞬間膨脹了無數倍


    鳳瑾元催促她:“既然都答應了,就快說說如何能治好你大姐姐的病。”


    鳳羽珩點點頭,麵色又鄭重起來,看得老太太跟鳳瑾元也跟著捏了把汗。


    “大姐姐這種病症十分罕見,治好治不好的關鍵就在於她能不能醒來。之前之所以喂過那麽多名貴藥材都沒有用,就是因為她沒醒。”


    “那如何能讓她醒?”


    “下針!”鳳羽珩堅定地道:“將銀針刺入患者體內,運用撚轉與提插等手法來刺激人體特定穴位,從而達到治療疾病的目地。”


    老太太覺得她說得十分專業,一邊聽一邊連連點頭。


    鳳瑾元追問了句:“要在什麽地方下?你剛剛說她是有怨氣堵在心肺,難不成是要在心口上下針?”他有些擔心:“會不會太冒險了些?”


    鳳羽珩搖搖頭:“自然不會用那麽冒險的方法,俗話說十指連心,我這針隻需下在手指上,便可通心連肺,讓大姐姐轉醒過來。”


    聽她如此說,鳳瑾元就放了心,“那你快點下針吧。”


    鳳羽珩轉身衝著黃泉點了點頭,黃泉上前兩步將出來時就提在手上的藥箱放到榻邊的角桌上。她從裏麵取出一套針灸用的銀針來,再吩咐黃泉:“準備高度燒酒,把燭火移到這邊來。”


    她其實很少用這種原始的消毒方法,空間裏有的是藥用酒精,隻是不想在人們展露。


    老太太見她行事慎重,不由得又多了幾分滿意,連連誇讚:“要說府裏的孩子,還真就數咱們阿珩最拿得起事,也最能為家裏爭臉。”


    鳳羽珩感激地回道:“多謝祖母誇讚。”卻換來鳳瑾元一聲冷哼。


    老太太趕緊瞪了鳳瑾元一眼,她就不明白,這個兒子怎麽就如此不待見阿珩?麵子上的功夫也不肯做了嗎?


    卻不知,在鳳瑾元的心裏,這個女兒原本他對她有愧疚,就不願過多麵對。而現在,他幾乎是懼怕的,隻要能不跟鳳羽珩打交道,他寧願一輩子都不要理她。


    很快地,黃泉以及院子裏的下人們把準備工作都做好。鳳羽珩掐針消毒,終於握上鳳沉魚的手時,隻覺這隻原本來冰涼的手心裏已經湛了汗來,再仔細觀察,沉魚的眉心也輕輕地皺了起來,眉稍有僵硬的顫抖。


    她心中暗笑,裝病麽?我一針紮死你,看你還不起來?


    經過高度燒酒消毒的銀針帶著一股獨特的氣味,能讓人一聞去就會不自覺地往病症上聯想。就像現代人一聞消毒水的味道就會想到去醫院紮針一樣,像是條件反射。


    她緊握住沉魚的手,以防止下針之後對方掙脫,心中打定主意,今日不紮個過癮,決不罷手。


    “此套針法共計七七四十九針,均在十指與掌間完成,祖母和父親可看好了,一旦大姐姐中途轉醒,必須將她按住。四十九針必須行完方可見效,不然隻怕會前功盡棄。就算大姐姐暫時醒來,也會再次莫名奇妙地暈迷不醒的。”


    鳳瑾元鄭重地點頭,老太太更是吩咐一個丫頭:“你爬到榻裏去,一會兒幫著按住大小姐。”然後她與鳳瑾元兩人也分開兩邊,隨時準備配合鳳羽珩下針。


    鳳羽珩見一切就緒,嘴角泛起了一個不著痕跡的笑來,雙指掐針,幾乎是沒有預兆地,猛一下就往沉魚右手食指指尖紮了下去。


    就聽原本還暈迷著的沉魚“嗷”地一聲大叫起來,掙紮著就要起身抽手。


    鳳羽珩緊張地屬咐身邊幾人:“快按住她!針法不能亂,更不能停,否則前功盡棄啊!”


    老太太、鳳瑾元,以及那爬到榻裏的丫頭齊齊出手,竟生生地把已經半起了身的沉魚又給壓了回去。


    鳳瑾元一邊按一邊道:“沉魚,你不要動!千萬不要動啊!阿珩在救你的命,你再忍忍!”


    老太太亦附和道:“多虧了你二妹妹是神醫,你昏了一下午,要是沒有阿珩,祖母……祖母真怕你醒不過來了呀!”


    兩人說話間,鳳羽珩第二針又紮了下去。這一針比剛剛更加用力,整個銀針都沒進肉裏一半。


    沉魚疼得哇哇大叫,叫聲跟殺豬一樣,整個人在榻上亂拱,老太太累出一身的汗來。


    鳳羽珩動作不停,手腕翻飛,銀針一根接著一根的換,每換一次都會在沉魚手上多刺一下。


    漸漸地,沉魚的叫聲弱了,也沒力氣掙紮了,鳳瑾元看著害怕,不由得怪起鳳羽珩來:“是不是被你紮壞了?為什麽沉魚像是又要昏迷的樣子?”


    鳳羽珩心中冷哼一聲,口中卻道:“父親莫急,如果七七四十九針下完大姐姐還不好,阿珩還有一套九九八十一針的針法,可以在大姐姐另一隻手上再施一次。”


    一聽這話,沉魚整個人猛地一震,竟大叫道——“不用!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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