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連鳳羽珩都大驚。


    她來這時代這麽久,怎麽可能沒聽說過帝師葉榮。那是一個文武全才,雖已年邁,但身子骨卻硬朗得連三十出頭的壯年人都及不得他。當今皇上尊他為師,普天之下有多少書院都是拜著葉榮的雕像的。能被葉榮收作入室,這對子睿來說可真是天大的造化啊!


    姚氏不顧玄天歌阻攔,硬拉著子睿給玄天歌磕了三個頭。鳳羽珩亦走上前,看著玄天歌,由衷地說了聲:“謝謝。”


    老太太和鳳瑾元也跟著下拜,不管子睿是嫡子這是庶子,鳳家能出一個帝師葉容的入室弟子,那便是在當今聖上麵前也會有幾分臉麵的。要知道,葉榮這一生到目前為止就隻有一個入室弟子,便是皇上啊!鳳子睿,他從此以後便是皇上真正的師弟,無人能及。


    鳳瑾元心中一陣翻騰,隻道當年姚家出事,葉家未曾插過手,如今竟將子睿收入座下,這便等公向全天下宣告葉家與姚家恩未斷,義不絕,也是在告訴當今聖上,這便是葉家人的態度啊!


    老太太忽然產生了一個想法,如今沈氏已死,若姚氏重回主母之位,於鳳家來說,也是不錯的。


    玄天歌看了一眼眾人,再度開口:“至於第二個恩典……”她輕步上前,拉住了姚氏的手,“姚姨,我父皇說了,姚家人可參加秋闈。”


    “真的?”這個消息連姚氏都不太敢相信了。姚家獲了那麽大的罪,以至於她被鳳府連夜趕下堂,早以為娘家再無翻身之日,卻沒想到竟還能等到小輩子參加科考的機會。


    “自然是真的。”玄天歌笑著對她說:“父皇特地將這個消息告訴我,讓我先來說給姚姨歡喜一下,至於荒州那邊,聖旨今早就已派下去了。”玄天歌一邊說一邊看向鳳瑾元:“雖說這個恩典於鳳家並沒有直接關係,但想來,鳳大人也該是為姚家高興的吧!”


    鳳瑾元腦子裏亂得很,一時間真有點想不明白,為何三年光景,局麵竟會變成今日這般?


    鳳子睿能被帝師葉榮收下,姚家子孫連科考都能參加了,這是要幹什麽?姚家要翻身嗎?


    他收回心思,趕緊答了玄天歌的話:“臣自然是高興的,多謝郡主轉達,臣定會進宮向皇上謝恩。”


    玄天歌點了點頭,“我們姐妹也逗留許久了,就不多打擾。今日姐妹們帶來的都是給老夫人備下的禮,因為都是女孩子家,想來鳳大人也不會怪罪。”


    鳳瑾元道:“那是自然。”


    “如此我們便不多留了。”她向鳳羽珩點頭示意,就要帶著幾位姐妹離開,外頭的下人卻又揚聲報唱聲來:“襄王殿下到!”


    這樣的報唱在今日的鳳家此起彼伏,鳳瑾元是正一品大員,前來吊唁的人也都是有頭有臉,哪一個來了不得報上了番。可三皇子畢竟與旁人不同,他能到來,於鳳瑾元和知情的老太太來說,那是必須得重視起來的。


    沉魚聽到襄王到府的消息,心裏便是一揪。


    這人於她來說,意味著她的將來,意味著她的婚嫁,意味著她得跟人家過一輩子。可是她到現在連襄王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滿腦子都是淳王的那張臉。


    襄王駕到,所有人再度於院中跪迎,除了玄天歌還站著之外,其它人都跪到了地上。


    玄天歌看著鳳家人就覺得好笑,她哪能不知鳳瑾元的那點心思,隻是她那三哥……


    “都起來吧!”思緒間,玄天夜已至近前,一抬手,請起了鳳府眾人。


    玄天歌揮手跟他打招呼:“三哥。”


    玄天夜點了點頭,“天歌也懂事了,知道來鳳府看看。三哥前些日子托人從南邊帶了些水果來,回頭叫人給你送到府裏去。”


    “謝謝三哥,天歌最喜歡吃南邊的水果。”


    兩兄妹寒暄一陣,玄天歌帶著幾人告辭離開,玄天夜往靈堂上了香,目光在沉魚身上停了許久。


    沉魚被他盯得不敢直視,卻並沒有砰然心跳的感覺。


    玄家人長得都好,即便是那毀了容的九皇子,氣度仍是不凡。


    可這玄天夜,沉魚卻真沒覺得他哪裏出眾。身材,相貌,哪哪都平平常常,隻是那張常年冷著的臉,讓他顯得威嚴幾分。


    便又想起七皇子玄天華,隻覺那真就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有儒雅的氣度,有濕潤的笑,說話的聲音一如春風拂麵,讓人不自覺的就想要靠近。


    玄天夜的目光還在沉魚處停留,她的思緒都早不知飛到了哪裏。


    就聽玄天夜悶哼一聲,甩了袖轉身離去。


    老太太的一顆心一直提著,趕緊給鳳瑾使眼色讓他親自去送。


    其實不用老太太給話,鳳瑾元自然是要親自去送襄王的。


    二人一同出府,直到了府門口,玄天夜才冷聲與鳳瑾元道:“聽說鳳大人的嫡子今日又鬧了笑話。”


    鳳瑾元無奈,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鳳子皓鬧騰的時候被那麽多人看到,隻怕眼下全京城都在當笑話傳吧。


    見他這個樣子,玄天夜一陣氣惱,“鳳相如果連自家的孩子都管不住,何談助本王成大事?”


    鳳瑾元趕緊躬身道:“請殿下放心,臣一定將家裏事情全部料理好,絕不會給殿下惹出麻煩。”


    “那鳳大人就多上點心,要攘外必先安內,這個道理不必本王再多說,莫不要讓你那嫡子壞了大事。再有,”他沉了沉,又往鳳府裏看了一眼,才道:“剛剛那個就是沉魚?”


    鳳瑾元點頭:“正是。”


    “恩,當真絕色。本王可以交個實底給鳳相,你那女兒的心可以不在本王身上,但人,必須把她該做的都給本王做好。本份守著,莫要動了別的心思,亂本王大事。”


    最後一句話說完,玄天夜帶著一眾下人轉身就走。


    鳳瑾元就覺得冷汗湛了一後背,襄王這是看出沉魚的心思了嗎?待喪禮結束後,他必須要對沉魚還有子皓再敲打一番,可別真像襄王所說,被沉魚和子皓壞了大事。


    這一天,從早到晚迎來送往,鳳家的門檻都快要被人踏破了,晚膳都足足晚了兩個時辰才用上。


    飯後,老太太體力不支,先回去休息,隻留了些下人守靈,其它人都各自回院兒。沈家那邊也派了人來,說明日寅時末就會來到鳳府,為沈氏送葬。


    因為今日玄天歌帶來的兩個恩典,姚氏激動得一宿都沒睡得著覺,鳳羽珩便搬到了姚氏的房裏陪她說話,兩人直到天都快放亮了才眯了一小會兒,都沒等眯著呢,就被黃泉給叫起來了:“夫人,小姐,起吧,沈家的人已經到鳳府門口了。”


    沈氏由沈家人送葬,鳳府這邊到是省了不少事,隻在起靈時舉家跪送,由執事的人喊了一番話後,棺材就抬起放到了外麵的馬車上。


    鳳子皓也被下人扶著來給拜別沈氏,見那棺木抬上了車,鳳子皓嗚嗚地就哭了起來。


    他一哭,連帶著沉魚也跟著哭。


    沈萬良看著這兩個孩子,心下感慨,就準備勸上幾句,卻聽那鳳子皓一邊哭一邊道:“母親沒了,以後子皓還能跟誰要銀子花呀?”


    一句話,差點兒沒把沈萬良給氣吐血。


    他一回身,衝著鳳瑾元抱了抱拳,道:“鳳相,如今我沈家誰也不怪,都是我那姐姐沒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還望鳳相從今以後對他們兩個嚴加管教,切莫再像從前一樣。另外,我沈家也會盡快將生意從京中撤出,舉家回遷,往後……隻怕也難得再見了。”


    鳳瑾元也很是感慨,畢竟這麽些年了,不管怎麽說,沈氏於最初,對鳳家是有大恩的。


    他歎了一聲,道:“你們一路上多加小心,今後的事誰又能預見呢。老家那頭有什麽難處盡管差人過來,畢竟你們還是子皓和沉魚的舅舅。”


    沈萬良沒再說什麽,揮揮手,帶著送葬的隊伍走了。


    這一番折騰,到是將鳳家幾位姨娘的心看涼了去。


    堂堂當家主母,死後鳳家都無人為其送葬,要娘家人抬了棺木送回老家,這算什麽事?


    主母都如此,若是有一天輪到了她們……


    韓氏本被關著,因為要送沈氏才由下人帶著站到人群裏。她原本很想再跟鳳瑾元求求情,讓他把粉黛給放了,可一見沈氏這般淒涼,便又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麽底氣去幫粉黛。


    就準備回自己院兒了,卻聽到鳳瑾元突然叫了她一聲:“韓氏!”


    她一喜,以為鳳瑾元終於不忍心再不理她,趕緊抬起頭來,目光中又習慣性地覆了一層媚態。


    可鳳瑾元眼下一腦門子官司,哪裏有心情欣賞她的媚眼,隻冷聲告訴她:“你回院子去把粉黛的東西收一收,今日晌午之前,我自會安排人送她到京郊的莊子裏。”


    “什麽?”韓氏大驚,“老爺您這是……”


    “什麽也不要說了。”鳳瑾元現了疲態,“她自己種下的惡果,就隻能自己吃下。”說著,又看向其它幾位姨娘,“你們也都記住今日之事,雖不是嫡母,但畢竟少爺小姐還是養在你們跟前,切莫養得如粉黛一般,讓我傷心。”


    姨娘們紛紛應是,鳳羽珩卻揚著下巴問了鳳瑾元一句:“父親昨日說要給我的那個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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