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使不得啊!”滿喜真害怕了,往前跪爬了兩步想要去抱鳳羽珩的腿,可兩手剛抬起來又想起十指上的甲癬,手便僵在半空,起也不是落也不是。


    鳳羽珩卻一反之前態度,突然把滿喜的兩隻手握住,然後抬到自己麵前。


    “二小姐。”滿喜想抽回手,卻發現根本抽不回去。


    “別動,讓我看看。”


    滿喜又羞又怕,她的指甲這個樣子已經有半年多時間了,為了防止別人發現,每天她都要半夜起來塗蔻丹。白天也專挑些不沾水的輕巧活計,這才瞞了這麽久。如今……


    “滿喜。”鳳羽珩研究著她的指甲,“你知道我外祖父以前是做什麽的吧?”


    滿喜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聽,聽說了。”姚家的事整個鳳府沒有不知道的。


    “恩。我自小跟外祖父就親近,跟著看了不少醫書,也學了不少醫理。我那時年紀小好奇心重,各類偏方奇材搜刮了許多,我若說你這甲癬我能治,你信嗎?”


    滿喜瞬間石化,有的時候幸福來的太突然也容易抗不住,這丫頭張著大嘴,上下唇一開一合折騰半天,愣是沒發出一點動靜來。


    鳳羽珩在她肩上猛拍了一下,這才把人給拍醒,就聽滿喜一聲驚呼:“真的?”


    “假的。”她把那雙手扔開,自顧地靠回椅背上,“之前說到哪兒了?哦對,我要去跟母親和祖母舉報。”


    “二小姐!”滿喜這顆心哪,忽上忽下,一會兒落回肚子裏,一會兒提到嗓子眼兒,“二小姐您就饒了奴婢吧!求二小姐救命,求二小姐救命啊!”


    鳳羽珩搖頭,“你是母親身邊的一等丫鬟,就是要救命也得求母親救你,我隻不過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女,如何救你?”


    滿喜也是個聰明的,鳳羽珩的話她聽明白了,想要保住身份地位和性命,那必須得認清眼前形勢。大夫人固然是主子,但卻並不是個穩妥的主子,她縱是一等丫鬟,也時不時就受到責罰。輕則克扣月例,重則杖打,如果可以有選擇,誰也不想跟著那樣的主子。更何況她如今有這種把柄抓在鳳羽珩手裏,若不趕緊的表個態,隻怕今晚就要被趕出鳳府了。


    想到這一層,滿喜再不猶豫,往後退了兩步重新跪好,衝著鳳羽珩認認真真地磕了個頭:“奴婢認主,其一原因是府裏分派的,別無選擇。其二原因便是對自己有恩,這便是做奴婢的自己的選擇。隻要二小姐能治好奴婢的甲癬,奴婢願對二小姐唯命是從。”


    很好。鳳羽珩點點頭,“你把頭抬起來。”她迎上滿喜的雙眼,四目相對。


    滿喜隻覺這二小姐的眼神裏寫滿了探究,像是要把人看穿,哪怕她一點點微妙的心思都無法逃過對方的眼睛。


    半晌,鳳羽珩將探究的目光收回,卻是問滿喜:“還有什麽要求,一並說了吧。”


    是的,滿喜心裏還有事,她看出來了。人在說謊及思慮時,瞳孔的收縮會呈現一種特殊的頻率,陸戰部隊裏跟著軍官們學習的本事不是白給的。


    滿喜也是個痛快人,聽她問了,便開口道:“求二小姐也救救我娘。”


    “你娘?”鳳羽珩明白了,“你娘也生了甲癬。”


    “是。”滿喜哭著道:“我娘的病比我來得還重,已經有三年多了,不但手上有,腳上也有。她原本也是在府裏做事的,後來得了這怪病被管家發現,就被趕了出去。求二小姐也救救我娘吧。”


    原來是這樣。


    “我可以幫你們治這甲癬,但這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見成效的。”


    “奴婢明白。”滿喜抹了把眼淚,“以後二小姐隻管吩咐,奴婢在人前絕對不會露出任何破綻,大夫人那邊的消息也會及時傳遞過來。


    笑話,就算二小姐不給治,人家也發現了她這毛病,不聽話能行麽?


    “好。”她示意滿喜起身,又看了看她的指甲,伸手入袖,從藥房的抽屜裏摸了一小瓶指甲油出來。“過來坐,我先幫你把這兩天糊弄過去,等我在鳳府穩住腳就琢磨著給你們治病。”


    治不治病的那是後話,滿喜就覺著單是二小姐給自己塗的這個東西,就比她的蔻丹要好上許多啊!二小姐還說這東西不怕水,塗一次最少能保持七天,而且顏色比蔻丹還好看,有了這個,她就不用每天半夜偷偷爬起來了。


    所以說,人心不一定非要用錢去收買,想要收服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得知道她最需要什麽。


    甲油塗完,鳳羽珩喚了孫嬤嬤進來將浴桶裏的水重新換過。滿喜想起之前曾用手試過水溫,眼下二小姐如此謹慎,想來這病是會過人的。滿喜越想越後怕,隻盼自己的怪病能早日康複。


    沒讓滿喜侍候,鳳羽珩自己洗澡,隻留滿喜在旁邊給她說了沈氏派她們三人過來的目地,以及她所知道的鳳府的一些秘聞。


    不出她所料,鳳家果然是想將她半路除去,把九皇子妃的位置換給鳳沉魚。今早鳳瑾元突然改了主意,這就讓沈氏開始心慌。可鳳瑾元那裏根本就沒有突破口,沈氏隻能把柳園這邊監管起來,以確保自己女兒的利益。


    沐浴過後,滿喜捧了套新衣裳過來。


    “這是府裏下人送來的,三位主子每人都有一套。還有裏衣,天晚了,小姐直接換上裏衣就好。”滿喜一邊說一邊把裏衣打開準備給鳳羽珩穿。


    鳳羽珩穿好裏衣又去看另一件紗裙,水紅色的紗料看著不錯,可手一摸上去,硬得像刀片,料子也粗糙得像砂紙。這樣的裙子穿在身上,皮膚不磨破了才怪。


    “衣裳是誰拿來的?”她問。


    滿喜答:“是李嬤嬤,奴婢跟寶堂隻被要求負責貼身侍候二小姐,這些跟公中打交道的事都是由李嬤嬤去做的。”說著也摸上了那紗裙,隨即皺了眉,“怎麽這樣硬?”


    “一個老奴才,縱是沈氏的奶娘她也沒有私自做主的權利,顯然是沈氏在給我下拌子。”


    滿喜發愁:“這可怎麽辦?如果我再去公中另行支出,一定會被大夫人發現的。”


    她擺擺手,“沒事,你先不要跟旁人說,這件事情我自有主意。”


    滿喜點點頭,提了空盆一趟一趟地把用過的浴水倒了出去。


    直到這丫頭折騰完,鳳羽珩終於有了獨處的時間。


    縱是她有著二十一世紀的生存經驗,也不得不承認回到鳳府的這一天,接收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這府裏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和形形色色的所謂親人都讓她大開眼界,雖然收了滿喜一個丫頭,可安全二字依然距她甚遠。這種地方沒有所謂明爭,除了沒腦子的鳳粉黛之外,個個都是陰人的高手。


    她自認從來不怕明刀,但暗箭卻多年沒練過了。


    看來是得磨拳擦掌好好曆練一番,隻是她心裏有件事情始終放不下,鳳瑾元突然改變主意到底是因為什麽?


    目光探向窗外,看來,待夜深人靜時,勢必要在這鳳府裏頭逛上一逛了。


    夜逛鳳府這件事,之所以能成行,還真得感謝鳳粉黛送來的那包舊衣裳。


    雖說幾年前的衣物多半都短小了,但好在這幾年在山村裏吃得不好,營養跟不上,這副小身板也沒長得太明顯,湊合一下還是能穿的,總比那砂紙一樣的裙子強,她也更不願意剛洗過澡就又把白日裏穿的髒衣服套上。


    鳳羽珩決定明日就穿著從前的舊衣裳在府裏頭溜溜,不能總是讓別人找上門來給她添堵,她也得主動些,給那些閑著沒事兒幹的人找點兒不痛快。


    子時三刻,一個瘦小的身影三晃兩晃地從柳園飄了出去。


    憑著白天的記憶,順原路先摸回設在牡丹院的正堂。


    深夜的鳳府沒了白日裏的喧囂,除了夏末的涼風吹過枝葉帶起的沙沙響聲,四處都是冷冷清清的。


    她的目標是鳳瑾元的書房,隻是她對鳳府不熟,再加上人小腿短,好不容易摸到書房所在時,已經累得呼呼作喘,鳳羽珩當下就決定要把鍛煉體魄這件事情提到日程上來。


    鳳瑾元的書房設在鬆園,這園子到是名副其實,四處都散著淡淡的鬆香。隻是了解鳳瑾元的為人後,便怎麽都覺得他這人是配不起鬆的。栽了滿園子鬆樹,沒見有多提升他的格調,到是讓鬆香沾染了利欲。


    鳳羽珩進院兒時,隱隱見得鬆柏環繞的建築裏燭燈依然燃著,不時有人影晃動,她便知自己這是賭對了。


    早料定鳳瑾元今夜定不會早睡,白天發生的事極為突然,那耳語之事的真實性需要進一步去打探,這一來一回的,得到消息必定也不會太早。


    沒敢輕易再往院兒裏走,大戶人家的書房不可能沒有絲毫防守,貿然而入絕非明智之舉。


    夏末天氣多變,忽地烏雲遮月,鳳羽珩借著夜色隱在一處假山後麵。


    縱觀四周,除去矮鬆,還有不少高柏。


    她掂量掂量自己的身體條件,想要像前世那樣借外力攀爬穿梭顯然不現實,更何況警惕如鳳羽珩,怎可能漏算那些高柏之間隱約可見的片片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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