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要親手殺了他


    一整夜裏,七七都在噩夢裏度過。


    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看到的都是那張冷冰冰的麵具,還有他喑啞壓抑的低吼,以及一滴一滴從他身上滾落下來的汗珠。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聽不清他的話語,隻知道這個和自己說得上完全陌生的男人,在她身上折騰了很久。


    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和他在做些什麽。


    隻知道,心很痛,很絕望……


    窗外一縷陽光滲入,安安靜靜落在床上,映出一張沾上淚水的蒼白的臉。


    長而翹立的似水瞳睫微微抖了抖,終於,被惡夢折磨了一整個晚上之後,第二天清晨,她緩緩醒來。


    看清坐在床上的人,她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說話,沐初已淡言道:“醒了?我讓梅大叔準備了浴湯,起來沐浴更衣可好?”


    七七有片刻的失神,恍惚過後,才點了點頭。


    沐初直接將她抱了起來,抱到屏風後,放在椅子上。


    浴湯已經準備好,就像是他早已算到她在這一刻會醒來一般。


    他在椅子前蹲了下來,伸手去解她身上的衣袍。


    她身上穿著兩件衣袍,外頭那件是他的,裏頭那件卻是屬於那個人的。


    當他修長的指落在她衣襟上,輕輕解開她衣袍的帶子時,她伸手覆上他的手背,輕輕推了一把:“我自己可以。”


    “好。”他沒有阻止,隻是看了她一眼,便站了起來,從屏風後離開,在房內椅子坐下,取來一本書籍隨意翻閱:“我在這裏守著。”


    七七沒有說話,猶豫了好一會,才終於鼓起勇氣將自己身上的衣袍慢慢褪下。


    衣袍之下那具身子,青紫瘀痕遍布,全是昨夜被折騰出來的。


    一想到昨夜男人在自己身上瘋狂折騰的一幕幕,心裏頓時又是一陣荒涼,寒氣慢慢滲透,整個人如同墜入了冰窖,隻覺得越來越冰冷。


    站起來那一刹,身下如同撕開般的疼痛讓她心底又是一陣揪痛,這麽多這麽多的痕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昨夜裏都發生了什麽。


    邁入浴桶,任溫熱的浴湯將自己完全浸泡,依然感覺不到有多少暖意。


    心裏一股一股的冰寒,連血液都幾乎要凝結,看著浴湯裏頭映出來的那張蒼白的臉,這一刻,連自己在想什麽都幾乎抓不住。


    她的世界,是不是已經徹底被毀了?


    沐初在外頭等了幾乎半個時辰,雖然手裏拿著一本書冊,但事實上從頭到尾沒有半個字被看了進去。


    最終還是他忍不住把書冊合上,盯著屏風後那抹倩影威脅說要進去幫她穿衣,七七才從浴桶裏爬出來,套上衣裳走到屏風外。


    他拿著藥坐在床邊,有點漫不經心:“過來,給你上藥。”


    “不用!”她本能地拒絕,下意識揪了揪衣襟。


    沐初回頭看了她一眼,隻是一眼,很平靜的目光,似乎連半點情愫都沒有,依然堅持道:“過來,給你上藥。”


    “我沒有受傷。”


    “脖子手臂全是。”他的聲音很平靜,唯有握著藥瓶的五指繃得緊緊的,但她不知:“依那些人的性子,隻怕不會輕易放過你。”


    七七心頭一緊,頓時又是委屈又是恨。


    她們憑什麽不放過她?她已經這樣了,她們為什麽就不能放了她?


    但不管有多委屈,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是,她是可憐,但那些人不會同情她,隻會變本加厲落井下石。


    她越是可憐,她們越開心。


    嗬,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年代,這些永遠不懂得什麽是“同情心”的儈子手……


    在床邊坐下,她拉開自己的衣裳,抬頭麵對他,閉目不語。


    沐初什麽都沒說,如玉一般的長指沾上藥膏,在她本是雪白、如今卻青紫斑駁的脖子上輕輕揉過。


    一整夜的時間已經足夠讓她自己冷靜下來,在這種時候,她沒有軟弱的資格。


    仙醫的藥真的天下無雙,尤其經由他的長指揉過後,那些本來還是很明顯的痕跡,竟慢慢平複了下去,很快便散去了不少。


    但要完全看不到依然不可能,所以,沐初給她上了另一隻藥,這藥可以在瞬間將瘀痕掩去,隻留下和肌膚差不多的顏色。


    所有有機會裸露在外的地方他一一為她收拾過,最後才處理她手臂上那兩道傷口。


    那是被東陵輕歌的弦刀劃出來的口子,剛才浸浴的時候將原本已經結了疤的口子泡開,如今傷口處的皮肉被泡腫,雖然不至於傷到筋骨,但看起來也夠慎人。


    沐初麵無表情地取來小刀,將那些被泡壞的皮肉輕輕刮下來。


    七七緊咬著薄唇,忍著痛不哼聲。


    她自己就是行醫的,自然知道帶傷泡浴的傷害,隻是剛才根本什麽都沒想,又或者想的全是昨夜那些可怕的回憶,這點傷,她已經要忘記了。


    “短時間內不要讓傷口再碰到水。”把壞掉的皮肉去除,為她灑了金創藥,他一邊叮囑,一點取來紗布為她將傷口包紮上。


    七七依然沒有說話,隻是用力咬著唇,兩眼無光。


    做好這一切,他收拾好藥瓶,站了起來:“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阿初……”就在他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她沙啞的呼喚。


    聲音啞啞的,頓時揪痛他的心。


    “我在。”他回身看著她,分明看到她眼角有淚,但卻一直倔強地忍著,不讓它們掉下來。


    這樣的七七,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知道她這樣,他很痛,身心都痛。


    “阿初……”她又低低喚了一聲,其實也不知道喚他做什麽,隻是不想讓他離開。


    一個人被丟下來,她……害怕,無由來的害怕。


    沐初閉了閉眼,終於伸手將她摟了過來,輕聲道:“都過去了。”


    “我和他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她多想勇敢笑一笑,多想告訴他自己沒事,她還能站起來。


    可是,心好痛啊!心裏真的好痛好痛。


    “他還會要我嗎?我還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嗎?”她不是懷疑,她隻是害怕,她怕她從此以後真的沒有資格了。


    事情沒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換了她去安慰別人,她也可以明朗地說一句,隻要兩個人真心,隻要一起努力,他們還是可以有美好的將來的。


    可現在,當自己成了當事人時,她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這麽美好,不是一句不介意就真的可以將一切抹平的。


    越是喜歡他,越不能做到不在意,這個陰影,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抹去。


    一輩子都抹不掉……


    “你還想和他在一起嗎?”沐初用力抱著她,這一刻,心情極度複發。


    原來她不知,她竟真的不知道昨夜裏和自己在一起的人是誰。


    夜修羅,你如此,對她來說究竟是一種守護還是傷害?


    “七七,究竟還想不想和他在一起?”他雙手落在她肩頭上,輕輕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看著那雙欲哭無淚的雲眸,他認真問道:“想不想?”


    她咬著唇,卻不說話。


    想,她想,想得心裏驚恐不安,想得心碎也神傷。


    可他……如此高貴,這麽美好,自己……卻已經被染上一輩子洗不去的汙跡……


    “若他真的喜歡你,一定不會在意……”


    “你呢?”七七抬起頭,盯著他安靜的臉:“若你是他,你會在意嗎?”


    “會。”瞥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絕望,他抿了抿唇,垂眸盯著她不安的麵容,認真道:“我在意的是我當初沒有在你身邊,沒有保護好你,而不是你曾被誰侮辱過。”


    侮辱……這麽大刺刺地說出來,頓時讓她呼吸困難,渾身止不住一陣顫抖。


    “七七,別怕,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們沒辦法將它抹去,就隻能平靜去麵對。”她不知道,她一瞬間的絕望在他心裏劃下多少鮮血淋漓的傷口,那雙微微顫抖著,卻依然有力的大掌緊緊握著她的雙肩,他認真道:“若他真的在意,不能再像從前一樣對你一心一意,以後……以後我帶你離開。等南王爺的事情結束後,我帶你離開皇城,找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沒有說話。


    離開皇城,便是說將來再也沒機會見到楚玄遲。


    她做不到,她舍不得……


    “明日便是武鬥會,不管事情如何,安心過完明日再說,好麽?”


    “你認為我還該去參加麽?”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有資格去參加甄選。


    “慕容七七是這麽容易被打倒的人麽?”他淺淺笑了笑,誰也看不清這笑裏頭藏了多少苦澀:“你若真覺得自己站不起來了,那好,現在就去告訴皇上,明日的武鬥你不參加了,我想他們應該會很樂意聽到你這個決定。”


    “我不!”憑什麽?她憑什麽退出?


    她退出,便是遂了他們的意,便是便宜了那些想要害她的人。


    不,她不能退出,不管結局如何,她一定不能未戰先輸!


    等明日的文鬥結束後,她會主動將事情向玄遲交待,隻要他有那麽一點勉強,她都不會勉強他。


    不管她和玄遲最後的結局如何,明日的文鬥會上,她也絕不會讓他們如願。


    東陵輕歌,她毀了她一輩子的清白,這個仇,她一定要報!她一定要報回來!


    “昨夜害我的還有一人。”她咬著唇,用力咬著:“那個藏在背後的黑衣人,我一定會把他找出來,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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