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天地,夫妻倆被送入了洞房。


    此時雙胞胎再次充作了滾床童子,在喜床上來回滾了好幾圈。不過這一次多了個嬌嬌,姐弟仨滾著滾著就鬧作了一團,把喜床弄的亂七八糟。


    林秋娘趕緊把他們攆下床,將被褥重新鋪了一遍。剛鋪齊整了,夫妻倆就被親朋好友簇擁著進來了。


    待兩人坐在了喜床上,默默第一個衝了過去,不用大人們教就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恭喜的話:“三舅舅,三舅母,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蓋頭下的徐嫣聽到“早生貴子”四個字,頓時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不禁微微側頭“看向”身側的三寶。


    “好孩子,承你吉言。”三寶笑著摸了摸外甥的小腦袋,從床頭的抽屜裏取出兩個荷包遞給他。


    “謝謝三舅舅,謝謝三舅母。”默默高興的接過荷包,有模有樣的對夫妻倆作揖道謝。


    屋子裏的人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是真覺得默默乖巧,還是有意奉承,紛紛誇道:“這孩子不懼生,嘴巴也甜,都是笑笑教的好啊!”


    “哈哈,老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到了這兒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這孩子嘴巴甜的喲,跟笑笑小時候沒兩樣。”


    “這話不假,笑笑小時候一張小嘴多會說啊,總能把人誇出一朵花來,見過她的人就沒有不喜歡的。”


    “……”


    明明起意是誇默默,結果一群人說著說著就歪題了,把秦笑笑小時候表現一一抖落出來,完全變成了在誇她。


    這些事秦笑笑一點印象也沒有,盡管聽著還挺有意思的,但是她這麽大個人站在這兒,聽一群人誇她小時候如何如何聰明可愛,便是臉皮再厚也遭不住,隻好把話題往孩子們身上帶:“他們兄弟倆開口早,府裏的人教的也多。”


    有人看著默默嘖嘖讚道:“你們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我家小子長到五歲了,說話還不如他利索。”


    秦笑笑覺得這跟大人教不教有關,莊戶人家整日操持著生計,一年到頭真正閑坐下來的日子不多,在孩子學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精力慢慢教導,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對比。


    在她們議論火熱的間隙,嬌嬌拽著鬧鬧衝過來,順勢擠開得到荷包的默默,攤開小爪子向三寶討荷包:“三舅舅還有還有,還有我和鬧鬧呢。”


    三寶倒是不會厚此薄彼,又從抽屜裏拿出四個荷包逗他們表姐弟:“默默說了討喜的話哄三舅舅三舅母開心,你們是不是也該說兩句?”


    這難不倒嬌嬌,張口就來:“祝三舅舅三舅母伉儷同心,子孫滿堂。”


    鬧鬧很喜歡三舅舅,在這個時候也跟給麵子:“祝三舅舅三舅母鴛鴦比翼,白首齊眉。”


    別看他年紀小,已經隨爹娘吃過好幾次喜酒了,這樣的吉祥話聽一遍他就能夠記下來。不懂其中的意思不要緊,用在今天這樣的場合絕對準沒錯。


    三寶以為是大人們教的,高興之餘痛快的將荷包分給了他們:“真乖,拿去買糖吃!”


    嬌嬌隔著料子摸了下就知道裏麵的喜錢夠她買不少零嘴,遂樂滋滋的說道:“多謝三舅舅三舅母。”


    鬧鬧沒有道謝,認真的說道:“我要留著,以後三舅母生下弟弟妹妹,我給弟弟妹妹買糖吃。”


    這話一出,徐嫣的臉紅的沒法兒看。好在有蓋頭擋著,沒人看到她的窘迫。不過鬧鬧這話說的太教人感動了,沒人會覺得他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在說空話。


    三寶也很感動,順著外甥的話說道:“好,三舅舅替弟弟妹妹謝謝你。”


    默默見狀,舉著荷包迫不及待的說道:“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留著給弟弟妹妹買糖吃。”


    反正這些喜錢娘不會讓他買糖吃,不如留下來給弟弟妹妹買,到時候他也能吃到呢,還不會挨娘的罵,嘻嘻。


    三寶不知道這大外甥在算計自己未出生的兒子閨女,見他們這麽懂事心頭愈發柔軟,一臉慈愛的看著他們。


    徐嫣亦是深受感動,暗暗決定要把兩個外甥當娘家幾個侄子一樣疼。


    打著自己的小算盤的雙胞胎可沒有想到三兩句話就輕易的收攏了三舅母的心,在離開新房去堂屋吃喜酒的時候,他們還在琢磨著怎樣說服娘親,把今日得到的喜錢自己拿著。


    今日的酒席是大寶花重金從城裏的廚子做的,酒也是從邵家酒莊運回來的好酒,這頓喜酒可謂是賓客盡歡,都在誇秦家大方會辦事。


    誇讚的話聽多了,原本為花了大價錢置辦酒席而心裏流血的趙草兒勉強舒服了些,不再暗暗罵大寶多事,盡搞這些花裏胡哨亂花錢的東西。


    散席後,喝了不少酒的三寶強撐著送走了客人們,然後在大寶二寶的催促下回到了新房。看到原本端坐在床上等他的徐嫣起身迎上來,恍然間竟然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這間他睡了十幾年的屋子,從來都隻有他一個人,今日卻多了個人在默默的等他,這種體驗新奇之餘讓他的心裏多了點什麽。


    “怎麽了?是酒喝多了不舒服嗎?”見丈夫呆立這不動,徐嫣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微微泛紅的臉上透著顯而易見的關切。


    三寶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沒什麽,看到你等我,我很高興。”


    徐嫣的臉上露出一抹意外之色,隨即笑道:“你是我的夫君,等你回來安置是我的本分。”


    三寶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心裏卻有點難受:“無需如此,日後我沒有及時回房歇息,你自己先睡不必等我。”


    徐嫣心裏一沉,誤以為他並不在意她。


    兩人定親後倒是見過幾次,相互之間送過一些小東西,確信對彼此都有好感,隻是感情卻談不上有多深。


    三寶尚未失去神誌,見她表情變了就猜到她在想什麽,不由得解釋道:“我雖官職卑微,卻也不是日日能夠按時安置,若是讓你白白等著,豈不是連累你也睡不好?”


    徐嫣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臉色不由得一紅:“這、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這陣子她娘一直教道她為人媳為人婦的道理,不止一次告訴她要收斂自己的小脾氣,成親後要對夫君體貼入微做一個溫柔限量的好妻子,這其中就包含了睡覺這一點。


    三寶知道她的顧慮,笑了一下:“房內之事你我不說旁人怎會知道?”


    徐嫣眨了眨眼,突然覺得自己看人太片麵了,以為他大概會成為像父親兄長那樣的丈夫。


    看著麵前笑容溫和的男人,她不經意間露出了俏皮的一麵:“若是我聽了你的,哪天讓你著惱了,你拿這些事到我爹娘麵前告狀怎麽辦?”


    三寶一聽,臉色沉了下來:“難道在你眼裏,我是這種小肚雞腸之人?”


    徐嫣摸不準他是真惱了還是裝的,就想探一探他的底線,於是說道:“那倒沒有,不過大多數人喜歡翻舊賬,我這叫防患未然,不是在說你小氣。”


    三寶的眼裏泄露出一絲笑意,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起來:“你我夫妻一體,不必如此防著我。以前你是什麽樣,以後你依然如此,我不會拘著你。”


    徐嫣不可思議道:“你說的是真心話?”


    三寶笑:“絕無虛言。”


    讓他心生好感的就是眼前這個人,他不希望她被條條框框約束的不自在,也不希望自己日日對著一個偽裝出來的虛假的人,這樣彼此都太累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徐嫣當即鬆開了三寶的胳膊,一屁股坐到床上身子往後一倒,毫無形象的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折騰了一整天,累死我了!”


    說罷,她猛地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大喜的日子,說死字不吉利。


    三寶目瞪口呆,心裏生出一種上當的感覺:原來婚前見的寥寥幾麵,才是她偽裝出來的麽?


    許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徐嫣坐直了身子振振有詞的說道:“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反正話是你說的,你就算不滿意也不能怪我!”


    三寶啞然失笑,走到床邊坐下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豈會怪你。”


    徐嫣放心了,真心實意的說道:“你放心,我就是看起來不靠譜,別人會的我都會,府裏的一切我會打理的井井有條,不會讓你格外費心。”


    這話不是吹牛,自從她的幾個嫂子過門,她就被她母親手把手的教導如何掌家了。學習了這麽多年,這一樣還是很能拿出手的。


    看著她如此鮮活的樣子,三寶沉寂已久的心意外的跟著跳動起來:“如此便辛苦夫人了。”


    “夫人”二字讓徐嫣紅了臉:“你我夫妻,不必客氣。”


    三寶心頭一動,第一次深切的意識到這是將要與自己攜手一生的人。他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的臉越來越紅,喉嚨間發出一道低低的笑聲。


    燭焰跳躍,牆上映著的影子慢慢重合,帳幔徐徐落下,掩住了一室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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