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 朝食,日頭剛剛露出半張臉。在秦老爺子等人殷切的叮囑聲中,秦笑笑翻身上馬,隨安公公等人一道離開了青山村,朝著京城的方向快馬加鞭而去。


    座下的馬兒是大白,之前一直養在公主府。這次安公公得到景珩的囑托,來時繞道去了護國公主府一趟,將大白帶到了青山村。


    看到大白的那一刻,秦笑笑已然鬆了口氣,心知這一次進宮,即便跟景太後談不攏,她的小命兒不至於落在宮裏。


    騎馬比坐車快多了,不到兩個時辰一行四人就看到了巍峨高大的宮門。


    昔年景珩曾帶秦笑笑爬過皇宮背靠的大山,將一座座華麗的宮殿盡收眼底,當時便覺得壯觀極了。如今親自站在宮門前,莊重肅穆之感更是撲麵而來,讓人不自覺的屏息凝神,不敢造次。


    安公公拿出內侍省的手令,四人暢通無阻的來到了內宮。待兩個侍衛先行去勤政殿向元和帝複命,安公公帶著秦笑笑直奔景太後所居的永寧宮。


    守門太監得知了安公公的來意,立即進去稟報。在等待召見的間隙,安公公低聲道:“笑笑姑娘,咱家在路上叮囑的那些您還記得罷?”


    秦笑笑微微頷首:“民女記得,多謝公公提點。”


    安公公笑眯眯的說道:“笑笑姑娘肯承這個情,是咱家的榮幸。隻是一會兒太後娘娘宣見您,咱家就不能陪您進去了。”


    秦笑笑連忙說道:“一路上叨擾公公許多,民女不敢再勞煩公公了。”


    安公公看了眼周遭,狀似無意的說道:“太後娘娘年輕時性子直爽,上了年紀也喜愛性格直爽之人。公子能夠獨得太後娘娘的喜愛,便是有一點,公子直來直往從不說虛言。”


    秦笑笑心頭微動,朝著他深福一禮:“多謝公公。”


    安公公擺擺手,但笑不語。


    到底是在永寧宮門口,四周來來往往的都是景太後的人。兩人不便多說什麽,靜靜的站在門口等候。


    不知道是有意給秦笑笑一個教訓,還是景太後暫時沒有工夫,兩人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目之所及依舊不見前來通傳的人,隻有宮人們若有似無的打量。


    秦笑笑一釣魚就是一整天,自然也能耐得住性子默默等候。況且以她的身份,除了在此等候別無他選。


    好在今日無風? 陽光明媚,來時要騎馬,穿的也厚實? 站在外麵倒也不覺得冷。就是兩條腿累的慌? 她不得不將重力在左右腿間來回輪換? 好歹能得到片刻的輕鬆。


    永寧宮裏,景太後放下喝了兩口的銀耳羹,接過帕子壓了壓嘴角? 淡淡的問道:“覃嬤嬤? 如何?”


    左側侍立的覃嬤嬤回道:“還在外頭候著,倒是不見不耐煩,是個心性沉穩的姑娘。”


    景太後的唇角動了動? 不知是笑是諷。


    右側侍立的宮女錦繡見狀? 咬了咬牙輕笑道:“嬤嬤? 平民人家的姑娘哪裏見過天家的尊貴? 她有幸得到公子的垂青? 怕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莫說讓她等個一時半刻? 便是讓她等上三天三夜,怕也是心甘情願。”


    這話看似是在奉承天家奉承景珩,實則是把秦笑笑貶到泥地裏去了。縱是她容貌絕美,笑語溫柔,也掩不住她語氣裏泄露出來的嫉妒。


    景太後的臉色卻是陡然一冷? 將手裏的帕子重重的擲在地上:“你在說公子有眼無珠? 看上一個攀龍附鳳的貨色?”


    錦繡臉色發白?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連連求饒:“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求太後娘娘恕罪!”


    大意了? 是她大意了,怎就忘了太後娘娘極其護短,容不得旁人說公子半句不好。在太後娘娘看來,她貶低了那個不知道從哪個山溝裏冒出來的女子,不就是在貶低公子?


    景太後的神情沒有絲毫緩和,冷冷的說道:“哀家把你放到跟前,給過你無數次機會,你自己無能得不到鯉兒半絲憐惜,倒是把後宮拈酸吃醋那一套學了個十成十,不爭氣的東西!”


    錦繡的臉色徹底變成了慘白,柳若扶風的身子搖搖欲墜:“太後娘娘,奴婢、奴婢,懇求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覃嬤嬤心有不忍,跪下來為錦繡求情:“太後娘娘,錦繡這孩子也算是在您跟前長大的,看在她有口無心的份上,老奴懇求太後娘娘饒她這回。”


    看著被嚇得想哭又不敢哭的錦繡,景太後看在她服侍自己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勉強饒了她:“這個月內不許近身伺候,下去罷。”


    錦繡一聽,心頓時涼了大半。眼下正是月初,一個月內不能近身伺候,等她再回來,太後娘娘跟前還有她下腳的位置嗎?公子,公子那邊就更加沒有指望了。


    不管心裏怎麽想,她的麵上不敢有絲毫顯露,忙不迭的磕頭謝恩:“謝太後娘娘恕罪,謝太後娘娘恕罪!”


    景太後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重新端起了桌上的銀耳羹。


    錦繡咬了咬唇,不敢再多言,起身倉皇的退了下去。


    景太後失望的搖了搖頭,對覃嬤嬤說道:“哀家從幾十個小丫頭中把她挑出來放到跟前伺候,這些年下來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白費了哀家的一番苦心。”


    覃嬤嬤賠笑道:“是這丫頭太不爭氣了,左右宮裏的模樣出眾性子柔順的不少,太後娘娘再挑兩個放到跟前也便宜。”


    景太後擺了擺手,歎息道:“當年哀家挑中六歲的錦繡,就是看她性格好,想著把她放到鯉兒身邊給鯉兒作伴,誰知鯉兒看都不願多看一眼。現在鯉兒長大了,寧願在外麵找個鄉野村姑,也不願要哀家精挑細選的人……罷了罷了,哀家這把老骨頭,懶得再折騰了。”


    說到這裏,她的臉色又變得不好看:“不知道外頭那個給鯉兒灌了什麽迷魂湯,真真是要氣死哀家了。”


    覃嬤嬤服侍景太後多年,自然看的出她是真生氣還是生氣一半,好奇一半,便小心的提議道:“太後娘娘想知道,何不把人宣進來親眼瞧一瞧?興許宮裏宮外還能找出個相像的。”


    這話倒是提醒了景太後,她思索了片刻,吩咐道:“讓她進來吧。”


    覃嬤嬤笑著福身:“是。”


    在主仆倆說話的間隙,錦繡眼睛紅紅的奔出了殿外。她本是想回到自己的居所,平複一下情緒再想對策,可是走到半路,她實在不甘心,便退了回來沿著遊廊朝著永寧宮大門走去。


    秦笑笑全神貫注的盯著腳下的小螞蟻,見它拖著比自己不知大了多少倍的食物奮力前行,就忍不住想撿個小棍兒戳掉它的食物,再在它和糧食之間設置一道障礙,看看它有什麽反應。


    這時,她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便下意識的抬起頭,就與錦繡那雙嫉恨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秦笑笑有些莫名其妙,看了錦繡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繼續盯著地上勤勞的小螞蟻。


    這一舉動在錦繡看來,卻是赤裸裸的漠視,秀美的臉頓時氣得通紅,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你別得意!”


    原是隻想看一眼,看看這狐媚子憑什麽迷住了公子,自己又有哪一點比不過。這會兒見到真人的這一刻,她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心裏的感受。


    她自詡闔宮的宮女,容色自認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就是麵前這個野丫頭想豔壓自己也難,但是剛剛對上野丫頭輕飄飄的一瞥,她竟是無端生出一股不如人的自卑。


    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秦笑笑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安公公就先一步向錦繡躬了躬身,笑眯眯的問道:“錦繡姑娘,可是太後娘娘得空要宣見秦姑娘,命你來接秦姑娘入內?”


    錦繡臉都綠了,咬牙切齒的說道:“沒有,太後娘娘沒空,好好等著吧!”


    一個鄉野村姑,哪來的臉讓她親自出來接?姓安的狗東西也是可笑,明明是聖上跟前伺候的,竟然狗腿到連這種人也要巴結,難道真以為這個野丫頭嫁進護國公主府的命?


    “既然太後娘娘沒空,不知錦繡姑娘有何賜教?”安公公像是沒有看出錦繡眼底的鄙夷,依然笑的跟彌勒佛似的。


    這話把錦繡問住了,瞪著安公公惡聲惡氣道:“沒你的事,少多嘴!”


    安公公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將秦笑笑擋得嚴嚴實實:“那可不行,聖上命咱家請來秦姑娘,咱家不得全須全尾的把秦姑娘送到太後娘娘跟前?否則少了一根毫毛,咱家可不好向聖上交差呢呢!錦繡姑娘也是伺候主子的,想必能理解咱家的難處。”


    要說前麵那些話還算客氣,那麽這番話就是明明白白的提醒錦繡,你我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誰也不比誰高貴,你別想在我跟前充大,做出傷害秦姑娘的事。


    “你!”錦繡肺都要氣炸了,死死地瞪著安公公,卻到底顧忌他是元和帝跟前伺候的人,自己又剛剛失去景太後的寵信,不敢繼續在永寧宮門前與他起衝突,怕被多事之人傳到景太後耳中。


    繼續待下去也討不到便宜,錦繡瞪了安公公一眼,又不甘心的剜了剜秦笑笑,轉身快步離開了。


    從看著他們二人你來我往到錦繡漸漸落入下風,及至落荒而逃不多短短片刻,秦笑笑已經確定錦繡對自己抱有敵意。隻是她們二人從無交集,想不通錦繡的敵意從何而來。


    許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安公公笑道:“不是什麽緊要之人,笑笑姑娘不必困擾。”


    秦笑笑自踏入宮門就把謹言慎行四個字放在了心上,見他無意多說,她便沒有多問,隻是道謝:“多謝公公替我周旋。”


    “笑笑姑娘客氣了,這是咱家分內之事。”安公公躬了躬身沒有受這份謝,待要再說點什麽,眼角瞥見一個小宮女走了過來,便止住了話頭使了個眼色。


    秦笑笑明了,應該是太後娘娘“得空”,要召見她了。


    果然小宮女福了福身,對秦笑笑說道:“太後娘娘召見,請姑娘隨奴婢來。”


    秦笑笑很感激安公公的提點,朝他福了福身方隨小宮女入了大門,朝著景太後所在的正殿行去。


    安公公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了,才稍稍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永寧宮。


    永寧宮不算很大,秦笑笑很快就到了正殿門口,等候裏麵的再次通傳。這一次她沒有久等,守門的宮女不一會兒就出來了,躬身請她入殿。


    殿裏靜寂無聲,秦笑笑甫一入內,就察覺到兩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步履平穩的走到殿中央,朝著主位上的景太後跪拜道:“民女拜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來京的路上,安公公就趁休息之餘將宮廷禮儀粗略的教了幾遍。她記得快學的也快,雖然動作不如世家貴女那般優雅,好歹行雲流水挑不出錯來。


    見她舉止從容,不見一絲小家子氣,聲兒也清亮幹脆,景太後頗為詫異,臉色不由得緩和了些,語氣還是透著一股威嚴:“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秦笑笑緩緩抬起頭,目光看到了景太後的下巴就沒再往上抬了,卻是被那白皙沒有一絲贅肉的下頜吸引住了,忍不住想要怎麽保養才能在古稀之年達到這種效果。


    景太後不知道她的腦瓜子在想什麽,看到這張不過巴掌大、尚且透著幾分稚氣可愛的小圓臉兒,與她想象中妖妖媚媚的模樣截然不同,不禁有些錯愕,心頭所想脫口而出:“你幾歲了?”


    秦笑笑也愣了一下,隨即恭敬有加得說道:“回太後娘娘的話,民女快十六了。”


    險些以為自家外孫不正常、喜歡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的景太後鬆了口氣,語氣沒那麽嚴肅了:“起來吧。”


    原以為要跪很久的秦笑笑也鬆了口氣,聲音變得歡快了幾分:“民女多謝太後娘娘!”


    起身罷,她雙手疊加於腰腹規規矩矩的站在那兒,靜候景太後的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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