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胡氏犯病,馮家會把她鎖在房裏不讓她到處亂跑。前兩天胡氏又犯病了,馮老根和馮安照例把她關起來,沒成想今日他們忙著翻地種小麥,無人在家看著胡氏,直到中午回到家裏,才發現胡氏弄壞房門跑出去了。


    馮老根連飯也顧不得吃,跑到外麵到處找人,一直找了快一個時辰也沒有找到。他想著胡氏瘋歸瘋家還是知道回的,就沒有走遠到別處找,吃過午飯繼續下地幹活去了。


    等傍晚幹完活回來,發現胡氏並沒有回家,他們再次到村子裏找了一遍。確定人是真的不見了,才急急惶惶的找到村長,希望村長把村裏人集中到一起,幫他們把胡氏找回來。


    眼下正是翻地種小麥種油菜的時節,村民們白天幹了一天的活兒,已經累到了極點,本想著吃個飽飯好好睡一覺,結果就被知會幫馮家找人。


    礙於村長的要求和馮家的哀求,村民們答應幫忙找人。他們聽從村長的安排,打算分成好幾路由村內往村外擴散尋找胡氏,大寶幾個及時找到村長,把上午上山時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說起來這件事跟半大的孩子們沒有關係,他們不說也沒有什麽,但是瘋子的命也是命,便覺得說出來會對大家找人有幫助,不說的話萬一胡氏真有個什麽,他們會良心不安。


    順著大寶幾個的話,大家懷疑胡氏跑到山上去了,且在山裏迷了路出不來。


    眼下這天就要黑了,山裏會變得危險無比,大家自然不想為了胡氏冒險,隻答應在村子周邊找找,實在是找不到,隻能等天亮了大家結伴進去找。


    至於這一夜胡氏會不會有危險,就不是他們能操心的事了。


    大家不願意,村長也不能強行讓他們進山找人,便同意了他們的提議。


    秦山和秦川也在尋人的隊列,尋人之前應村長的要求捎上了大黃。大黑跟大黃形影不離,便跟著大黃一起走了。


    女人們沒有參與找人,三三兩兩的聚在屋門口討論胡氏失蹤的事。


    趙草兒閑的慌,一邊就著殘餘的光亮挑麥種,一邊跟灶屋裏燒飯的林秋娘說話:“要我說胡氏真丟了,對馮家來說是件好事。你看看他們家這幾年過的日子,嘖嘖,是一年不如一年,丟了胡氏這個包袱,說不定日子就……”


    “孩子們都在呢,這種話你少說兩句。”見趙草兒越說越不像話,林秋娘看了眼正往灶裏添柴火的閨女,連忙打斷了她的話:“左右鄰牆也有人,仔細說的話傳到馮家那裏。”


    趙草兒撇撇嘴,發現兩個寶貝兒子豎著耳朵聽,她也沒有避諱什麽:“我也沒說錯啊,胡氏就是個大麻煩,換作誰都會怨,搞不好這次她走丟,就是馮家故意的。”


    這猜測太離譜了,林秋娘搖了搖頭:“要真是馮家故意把人弄丟的,他們能央著村長幫忙找人?”


    “指不定是做戲給外人看,讓大家覺得胡氏走失的事跟他們沒關係。”趙草兒分析的頭頭是道,像是鑽到馮家人肚裏的蛔蟲:“你想啊,他們肯定不敢明晃晃的丟掉胡氏,讓人知道了誰還敢跟他們家打交道。”


    雖然胡氏這個人不怎麽樣,大半輩子沒幹過讓人稱道的事,但是她嫁到馮家幾十年,從二八年華熬成老太婆,對馮家可是掏心掏肺。


    要是馮家嫌棄她是個瘋子故意把她丟掉,外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們淹死。萬一被人捅到官府,馮老根不一定會有事,馮安和朱氏鐵定蹲大牢,棄母(婆婆)是重罪!


    “沒憑沒據的事,你少說兩句。”林秋娘不想跟趙草兒在這種問題上糾纏,就沒有接她的話茬。


    見林秋娘不配合,趙草兒一個人說也沒勁,一時突發奇想把大寶二寶叫到了跟前:“要是哪天娘像胡氏那樣瘋了傻了,你們會不會嫌棄娘?”


    二寶正要搖頭,大寶就搶先說道:“娘,就你這樣的,把我們跟爹搞瘋搞傻了,你都不會瘋不會傻!”


    趙草兒氣了個倒仰,抬手就把挑出來的壞種朝著大寶劈頭蓋臉的扔了過去:“兔崽子,你皮癢了找打是不是?”


    大寶反應快,一個扭身躲避就躲開了“攻擊”,嬉皮笑臉的說道:“娘,我說的可是大實話,您要是不信二寶,他最老實了不會騙您。”


    一旁的二寶下意識的點頭,待意識到不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被一把麥粒砸的臉生疼。


    “看看,看看,我說啥來著!”大寶站在不遠處叉腰大笑,根本不怕趙草兒抄家夥揍他。


    “小兔崽子,今天老娘不把你收拾的求饒,老娘跟你姓!”趙草兒罵罵咧咧的站起來,隨手抄起一根竹條追著大寶打。


    娘倆一個追一個跑,就在院子裏兜圈圈,連家裏的幾十隻雞都見怪不怪了,一個個站在牆頭邊拉屎邊看熱鬧。


    灶屋裏,秦笑笑探出個頭來,看著林秋娘語氣鄭重的說道:“娘,我不嫌棄你!”


    林秋娘一愣,明白閨女的意思後哭笑不得,又十分暖心:“娘知道,笑笑最孝順了,肯定不會嫌棄娘。”


    蹲在旁邊玩木棍的三寶也看著秦笑笑鄭重的說道:“笑笑,我也不嫌棄你,我最喜歡你了!”


    秦笑笑嘻嘻笑,拉著小堂弟的手說道:“我也最喜歡你!”


    三寶笑得越發燦爛,抓住她的手默默的搖的歡快。


    他的最喜歡和笑笑的最喜歡不一樣呢,他最喜歡的隻有笑笑,笑笑最喜歡的有他,有爺爺奶奶,有大伯伯娘,有大哥二哥……沒關係,隻要最喜歡的人裏有他就好了~


    外出尋人的秦山和秦川回來的很晚,他們跟村子裏人一起找了個把時辰,誰也沒有發現胡氏的蹤影,於是越發肯定胡氏跑到山裏去了。


    不過也有落水的可能,明天得先去各個水塘以及青湖裏找找看,如果水裏沒有就隻能去山裏找了。


    胡氏失蹤鬧的整個村子不安生,趙草兒不免又把傍晚的猜測拿出來說嘴,被秦川罵了幾句才消停。


    第二天,村裏的漢子們找遍了水塘,又沿著青湖找了一二十裏路,始終不見胡氏的影子。於是所有人湧進了山裏,在中午時分還真把人找到了,是在一處山崖下麵找到的。


    胡氏神誌不清闖到了山裏,從山崖上跌下來把雙腿摔斷了,身上還有其他摔傷,好在不算嚴重。她運氣好,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沒有摔死,夜裏也沒有遇到野獸,到底撿回了一條命。


    “嘖嘖,還是老話說的好,禍害遺千年,這下馮家的日子更難過了。”趙草兒靠在門框上,對房裏收拾東西的林秋娘說道。


    她不待見胡氏,又忍不住站在馮家人的角度,覺得家裏要是有這樣一個負擔,是個人都很難頂得住。


    “這幾年馮家走背運,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林秋娘把秦笑笑的厚衣裳裝進包袱裏,隨口應了一聲。她對馮家的遭遇沒多少同情可言,他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說是自找的也不為過。


    趙草兒看了眼在院子裏玩耍的小侄女,低聲說道:“大嫂,你說馮家走背運,跟咱們笑笑到底有沒有關係?”


    林秋娘臉色一變,厲聲道:“弟妹,你是笑笑的嬸嬸,這種話是能亂說的?”


    趙草兒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賠笑道:“大嫂,你別激動,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隨口問一問,你不讓說我以後都不提這事兒了。”


    林秋娘的胸口起伏的厲害,這話換個人說,她早就衝上去抽她的嘴巴了:“弟妹,馮家走背運笑笑還在喝奶,咱家跟馮家有過節,她這麽點大哪裏知道,又哪會讓馮家倒黴?”


    趙草兒出於好奇才問出這種問題,被林秋娘這麽一說,她打了一下嘴訕訕的說道:“大嫂,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就是控製不住自己這張嘴,我把笑笑當親閨女疼,對她絕對沒有壞心。”


    林秋娘確實清楚趙草兒的為人,這些年才沒有跟她多計較。見她得了教訓,臉色緩和下來:“弟妹,你別怪我說話重,咱們守著笑笑的秘密是為咱們大家好,有些話外人能說得,咱家一個字也不能提。”


    趙草兒連忙點頭:“大嫂,我懂,我懂!”


    妯娌倆差點鬧了不愉快,被她們議論的馮家也好不到哪裏去。


    馮老根和馮安送走給胡氏接骨的方郎中,關上院門隔絕了鄰裏們探尋的視線,就在屋子裏低聲爭吵起來。不能說是爭吵,是馮安單方麵指責馮老根,馮老根蹲在角落裏一言不發。


    “……爹,娘是病了是給咱家惹了不少麻煩,可咱家是娘沒病前撐起來的,你、你咋能這樣對娘?”馮安越說越激動,他從來沒有想過在他娘麵前伏低做小大半輩子的親爹,能對他娘幹出這樣狠心的事來。


    那是七八丈高的山崖啊,不是什麽小土坡,他就這樣把他娘推了下來。要不是回想起昨天他回來的時候腳上少了一隻鞋,手背上有指甲的撓傷,他還不會把他娘跌下山崖的事跟他聯係起來。


    隨著馮安的指責,馮老根的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頭:“你娘瘋了,好不了,讓她留在家裏,她會一天比一天瘋的厲害,給咱家帶來大麻煩!咱這個家,經不起折騰了!”


    早在胡氏第一次傷到人,馮老根卑微的跟人賠禮道歉時,他就動了丟棄胡氏的念頭。之前他一直狠不下心來,也找不到機會,就在前幾天,胡氏又咬傷了人,賠了那家不少錢,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把胡氏推下山崖的那一刻,他又害怕又輕鬆,甚至隱隱有幾分痛快,唯獨沒有後悔。


    聽得馮老根的話,馮安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抹了一把眼睛說道:“爹,娘的腿不一定能好,以後發病也沒法兒跑出去傷人,這事就這樣吧!”


    馮老根緩緩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唯一的兒子,良久囁嚅道:“就這樣吧……”


    房間裏,正在給胡氏上藥的朱氏把父子倆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她一巴掌抽在胡氏滿是擦傷的臉上:“真是命大,這樣都死不了!”


    要說整個馮家最想甩掉胡氏這個大包袱的人,非朱氏莫屬。胡氏沒得病時,婆媳倆就不對付。礙於胡氏婆婆的身份,麵對磋磨朱氏並不能怎麽樣,十多年下來心裏積攢的怨恨越來越重。


    眼下胡氏瘋了,幹不得活兒專門給家裏添麻煩,趁人不注意朱氏沒少打罵她,也沒少幻想著把胡氏丟掉。隻是她完全是有心沒膽,不敢付諸實際行動。


    昨天胡氏失蹤,聽說是跑到山裏去了,夜裏她躲在被窩裏偷笑了很久。今天村裏人又把胡氏找了回來,讓心願落空的朱氏生了好一場悶氣。


    看著被一巴掌抽的迷迷糊糊的胡氏,朱氏的目光落在她的雙腿上,臉上的笑容漸漸扭曲:“哼,有老娘在,你這腿別想好!他們父子想養一個瘋子殘廢那就養吧,以後老娘吃飯吃粥,會給你留點米湯!”


    胡氏跌下山崖的真相,村裏人不會知道;胡氏的晚年如何淒慘,也不會有人關心;她曾給秦家帶來的麻煩,也會隨著她困於一張床榻之上煙消雲散。


    吃過中飯,秦山就把秦笑笑娘倆以及大寶二寶送到了山口。接下來半個月,他得留在家裏翻地種小麥油菜,不能陪著秦笑笑娘倆住在城裏了。


    四人到了縣城,大寶二寶也跟著去了賃來的小院兒。以後吃不慣學堂裏的飯菜,他們就能來這裏吃頓好的。等過完年,再住到這個院子裏來。


    之所以不提前搬出學堂,用趙草兒的話來講,家裏給學堂交了一年的食宿錢,不把這錢吃住回來太虧了。至於她的兩個寶貝兒子吃的是不是豬食,那一點也不重要。


    對此,大寶深覺在他們娘心裏,錢最重要,在錢麵前,他和二寶就是撿來的。


    在跟秦笑笑時,秦笑笑還安慰了他很久。直到第二天,她把三十頁大字教給徐則查閱,被徐則三板子打哭後,她就不想要這個坑妹的哥哥了!


    ------題外話------


    五更推遲,晚上8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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